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红颜乱》   作者:菊花清茶   诀别   她站在三十八层大厦的顶楼,泪眼婆娑,溃散的瞳眸里充盈着无尽的绝望。   初春的风,犹带着丝丝寒气,强烈的吹向她,高高扬起她的裙角。及腰长发漫天飞舞,一簇一簇的打在她苍白的小脸上,她却完全没有任何知觉。太阳高高的挂在头顶,源源不断的向外散发着光和热,却温暖不了她那颗冰凉的心。   “小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男人焦急的声音响起,仿佛远在天边。   迷离的神志因为这个熟悉到令她心里发疼的声音稍微聚拢一点点。缓缓回头,嘴角微微向上拉一点,她露出一个凄楚的笑容,艰难的叫出他的名字:“烨。”   柔柔的声音轻如鬼魅,仿佛下一秒,她的声音连同人一起就会消失不见。   男人心头一紧,不好的预感溢满胸腔。“小音,你在那里干什么?快来我这边,小心危险!”大力挥挥手,他焦急的呼唤着。   “烨。”冰冻的内心被注入一丝温暖,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内移动一点。   “何日音,又是你!你到底要纠缠他到什么时候?”但紧接着,又一个尖利的女音响起,刺得人的耳膜嗡嗡直响。   前行的脚步停下了。   心中一痛,幽幽转向那个打扮入时、高挑美貌的年轻女子,澄澈的瞳眸里看不见一丝杂质,她轻声叫道:“姐姐。”   “谁是你姐姐?你别这么叫我!”女子没好气的大声叫道,和她长得有六分像的脸上满是怒意。   她仿佛没有听到,一手抚上腹部,幽幽的问:“姐姐,我怀孕了。你知道是谁的吗?”   女子一愣。“这我怎么知道?那晚那么多人……”   “你说什么!?”话没说完,女子的衣领已经被人高高揪起,出其不意的对上男人放大的眼珠。愤怒的低吼近在耳边,震得女子优美的身形狠狠抖了几抖。   原来,如此。她无声的低笑,笑中尽是悲怆。双手在身侧握紧,手指用力到几乎泛白,才勉强积蓄一点力量。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唇瓣微微张开,她轻轻细细的说:“姐姐,你知道吗?从小我就羡慕你。你是大妈生的,长得漂亮,学习好,能干,有魄力。我知道,很多方面,我都比不上你,因为如此,爸爸他们也都更喜欢你。但我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因为我知道,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从小到大,除了舞蹈,他就是我生命里唯一的阳光。但是,我也明白,我唯一擅长东西对他的事业来说没有任何助益。所以,我不和你抢他,我乖乖的站在一旁,看你们交往、订婚,自己偷偷流我的泪都不敢给你们看见。”两行泪花从眼角坠落,她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叫,“我都退让到这个地步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因为他的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个!”女子也尖叫着,大声控诉,“就算我比你漂亮比你能干一百倍那又怎么样?他就是喜欢你这个除了跳舞什么都不会的野丫头,一点都不把我看在眼里!不彻底除掉你,我心难安!”   从两个人的对话中大概听出端倪,男人脸色一白,心弦紧绷。   “何日晴!”握着她衣领的手掌收紧,他大吼,“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小音?她是你妹妹啊!”   “她才不是我妹妹!我是何家唯一的女儿!”女人也放弃形象大吼出声,“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事情!你们出去随便抓个人问问,谁不知道你们暗渡陈仓已经很久了?现在说什么答应和我结婚,其实你就是在利用我!等你掌握了实权,你做的第一件事就会是一脚蹬掉我,再娶这个野丫头为妻!”扭曲的面孔转向站在护栏边的她,“你说,你那个舞女妈妈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又为什么要把你送到我家来?如果没有你,他自始至终都会是我一个人的!”   “何日晴,难道在你眼里,我们是这样的人吗?”男人忍无可忍,一掌掐上她的脖子,愤怒的咆哮。   “姐姐,你错了,真的错了。”抹去颊边苦涩的泪水,咬了咬下唇,她笑得涩然,“我承认,我爱他。甚至这一辈子,我都只会爱他一个人。但是,在我决定放手的那一刻起,我就没再想过要和他再续前缘。烨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既然决定了要和你结婚,那么,他就会对你负责一辈子,绝对不会辜负你。到那个时候,他就是我姐夫,我就是他的小姨子,他会和你一样把我当妹妹看待。仅此而已。而且,上个月我已经答应爸爸,接受齐氏的联姻,他们需要一个女孩子给他们家装点一点艺术气息。婚期都定了,就在你们的结婚的半个月后。这个消息明天就会通过媒体向外公布。”   闻言,女子双腿一软,差点站不稳。“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不信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问爸爸。”   “是真的,她没必要骗你。”在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男人紧紧攥着女子衣领的手一把松开,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   连他都这么说了,那就肯定错不了。女子心下狠狠一震,浑身虚软,最终还是没站稳,蹲坐在地。抖抖索索的从皮包里找出手机,却怎么也按不下号码。   无声的泪滴从脸颊滴落,落在她最喜欢的白色连身长裙上,溅成朵朵暗色的泪花。“可是,姐姐,现在,什么都完了。我怀孕了,不知道是谁的孩子,这个消息不管我怎么隐瞒,都很快就会被公布于众。爸爸他不会原谅我,齐氏也不会放过我。我唯一的一点用处也没有了,甚至很有可能会给我们家抹上难以除去的污点。现在,除了死,我别无选择。”   毫无生息的语句从她嘴里传达出来,女子身形一僵,头颅低垂。男人脸色惨白,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烨,对不起,感谢你十多年年来对我的悉心照料,要是没有你,我肯定撑不到今天,但时至今日,我却只能这样回报你。我原想,就算这辈子不能相守到老,但只要能远远的站在一旁,看你功成名就我也就满足了。但我等不到那一天了。我,要先走一步了。”腮边滑落两行轻泪,她笑看着男人,把这些话说完,然后,转身,义无反顾的从三十八楼跳下!   “不!小音!”男人惊骇的大叫,冲向她这边,却只来得及捉住她的一只手,而他则被她猛力下坠的身势给拉下了半个身子。   “啊——啊啊啊——!”目睹一切,瘫坐在地上的女人忍不住抱头,发出一连串的尖叫。   “叫什么叫,还不快去找人来!”男人瞪她一眼,厉声大喝。   “哦……哦!”女子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下楼去。   男人忙转头,一手紧紧攥住掌中的柔夷,一手死命抓住护栏,轻声对她说:“小音,没事的,相信我,马上就有人来救你了。”   她摇头,眼中的决绝令男人骇然。“烨,你放手吧!现在,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除了死,我还能做什么呢?”   “小音,你忘了吗?你还有我呀!我要你,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其他的一切,我来替你担。”惶恐的捉紧她的手,男人焦急的大声说。   只有他,是真心对她好的。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在为她着想。她惨白的唇边浮现一抹绝美的笑意,滴落的泪花被呼啸而过的大风卷走。“没用的。你忘了吗?我怀孕了,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呵呵。以前的我对你来说就没有任何用处,现在,有了它在,我就更只能拖你后腿了。但是,它也是我的孩子。我不能把它生下来,却也舍不得打掉它。所以,我选择和它一起走。”   时间渐渐流逝,随着重量,纤细的手逐渐从他的大掌中一点点向下滑去。   “小音,不要放弃,你抓紧我呀!”心慌加剧,男人再次并拢五指,却也心知无力回天。他明显的发现掌中的纤手仿佛已认命般,任指间的空隙一寸寸的加大,完全不肯施力捉紧。   “烨,你放开我吧!别再浪费你的力气了。” 静静的看着他,她苦口婆心的劝道。   男人摇头,把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和她交握的手掌上。   但,还是太迟了。手与手渐渐的、渐渐的、直到完全失去联系,单薄的身子脱离他的控制,急急往下坠去,洁白的长裙迎风招展,乌黑的长发翩翩飞舞,仿佛是她最后的舞蹈。   “不!”夹杂着失措与慌乱的悲鸣近在耳边,她却已经听不到了。   沾着泪的小脸伴着嘴角绽开的满足笑意,她清丽的小脸上突然显现出绝艳与妖媚的神采,美艳绝伦,让人一见就再也难以忘却。但她看不到。她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任自己跌入无边的黑暗。   这一生,能够遇上他,得到他十多年的怜宠,她死而无憾。若有来生,她一定不要像现在这样一无是处、任由别人摆布。她会找到他,陪伴在他身边,拼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助他心想事成。因为他对她的情,也因为她对他的爱。   怀着这个美好的愿望,即便是身躯猛然撞到半空的路灯,锥心的痛楚袭遍全身,她的唇边仍挂着那抹绝艳的笑,直至眼前变成漆黑一片。   引子   重逢   “江南好,江南妙,江南女儿第一俏。俏中最俏当属谁?第一舞娘月奴儿!”   三五个小小的孩童聚成一群,在横七竖八的小巷里欢快的奔跑,唱着江南人人耳熟能详的歌谣,清脆稚嫩的歌声随着他们的奔跑被带到在江南的街头巷尾。   初春的阵阵微风将歌声送进一座精致的阁楼。随着优雅的丝竹之声柔柔的舞动身体,无意间捕捉到隐隐约约的童谣,裙裾飘扬的白衣女子优美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江南第一舞娘,真是太过响亮的一个名头了。她生性淡泊,最不喜被虚名缠身,但为了他,她还是为此大费周章,而且,一坚持就是十三年。   自十二岁起,多少富商贵族慕她名号,千里迢迢来到江南,一掷千金只为了独赏她一支舞。又有多少人初见她面,惊艳异常,不能言语;观她一舞,更是目瞪口呆,心醉神迷。一年之间,不知多少人甘愿奉上万贯家财,只为求得她的常伴左右。但,都被她婉言拒绝了。   她,月奴,江南第一青楼的第一花魁,以舞闻名,艳绝天下,是世间男子魂牵梦绕的红颜知己,却也是世间所有女子羡慕嫉妒的对象。但是,这些都不是她所在意的。她在意的,只有——他。   当乐师手下最后一个音符休止,所有陪舞之人识相的退下,只留她旋完最后一个弧度,优美的跪地。长长的裙摆和手中的彩带在身后旋出极其动人的波浪,仪态优美,飘忽若仙,引来旁人的声声惊叹。   但,他们的惊叹她没有心思去在意。抬首,深深凝神仰望端坐于上位的那名俊逸伟岸如同天神一般的男子,几乎忘神,她的眼里浮上一层淡淡的水雾,迷蒙的心中充满着淡淡的是不知道是喜悦还是悲伤的情愫。   终于……终于呀!苦等多年,终于让她再次遇见了他。这个她心之所系的男人啊!在这一刻,对她来说,他虽近在咫尺,却又似乎远在天涯。   “本王听闻,月奴姑娘自金钗之年起便是江南第一舞娘?”许久之后,低沉浑厚的嗓音缓缓从他的喉头发出,声声拍打在她的心坎之上。   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还未弱冠,他便已是如此的稳重沉着,实属难得。一如她记忆中的他。   他的双目炯炯有神,打从进门起,他的眼睛从便从未离开过她一瞬。审视的眼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直至现在。   她知道,他是在打量她,打量她值不值得。而她,在十三年的充分准备之后,终于可以昂首挺胸的面对他的一切质疑。   “回王爷,月奴不才,正是。”跪在下首,她抬起头,正视他的眼睛,不卑不亢的回答。   没有人察觉,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抖颤;她的拳头也因为激动而在身侧紧紧握住,让心底的激荡悉数灌注在手心被指甲掐痛的感受上。   手心很痛,但是心里却甜丝丝的。   真的!是真的!不是做梦!他来了!他来找她了!她不再是一个人!   男人的面色僵了僵,似乎是在惊奇。应该是惊奇于她一个小小的舞姬,立于社会最低端的人,竟敢直视高高在上的他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胆量的。   但他很快就收起了脸上的震惊之色,改为一贯的淡淡笑意,徐徐道:“本王还听闻,当朝宰相见你一舞,如痴如醉,愿出五万两白银为你赎身,却被你婉言拒绝?”   自那次之后,每见一人,他便会将这件旧事重提一次。他也不例外。但是,她的心下还是不觉一阵怅然:果然,他已经忘了自己。对过去念念不忘的,从来就只有她一人。   但是,她,不悔。   “回王爷,月奴不曾穷。”她平静的凝视着他深邃的眼睛,淡淡说出早已说过不知多少遍的回答。   然后,她看见他笑了,很开心的笑了。   “好!好一个不曾穷!”他站起来,拍掌。是真心的赞叹。   一步一步,他离开座椅,走到她身前,弯下腰,和她不过一指的距离,柔声道:“不过,依本王看,以你如此淡漠的性子,只怕也未曾富过吧?”   低低沉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他满身的气势蛮霸的笼罩住她全身,压迫得她几乎窒息。她的心猛地一震,几欲昏厥。   汗液悄悄布满了掌心,她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也笑了,无畏的回视他,依然是平静的答道:“回王爷,月奴不爱财。金银太多,反是累赘。月奴此生,已是衣食无忧,心满意足矣,又何苦再去苦苦追寻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荣华富贵呢?”   要镇定,要镇定!她在心中一再嘱咐自己。稍有差池,他们便会分道扬镳,再无相见之日了!   “如此说来,就算本王出价五万两黄金为你赎身,你也不会答应了?”大掌抬起她的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他又笑了。不过,这次的笑里带上了一丝挑衅。   她清楚的听到了深深的抽气声,来自门外的妈妈姨娘们,声音比宰相大人叫出五万两白银时更甚。   “不。”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她摇头,轻轻笑了。   “不?”他似乎再次被她的话惊到,挑起了有型的剑眉。   同时,门外传来一阵连续的钝响,估计是妈妈姨娘们跌倒了吧,她想。   很高兴能看到他难以外露的情绪,她嘴角弯弯,点头,以再确定不过的语气告诉他:“不。月奴愿随王爷而去。”   “哦?为何?”深邃的眸中精光毕现,他问。   “因为,您是王爷。”她道,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因为,此生此世,漫长十三个寒暑,我苦苦等待的人就是你呀!   “是么?”听到她的回答,加在她下巴上的长指微微上抬,他深深的看进她的眼睛里,俊美无比的脸上浮起高深莫测的笑意。   她凝神,屏息,静静的看着他。   “既然如此,那么,你便跟我走吧!”过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终于开启尊口,说出她等待已久的话。   定枫三十五年三月初六,她,江南第一舞娘月奴,从良。   他,凤鸣,凤凰王朝皇族这一代唯二的男丁之一,成了她的主人。   此生唯一的主人。   赐名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路边的景色飞速向后退去。   果然是皇家的马车,虽是全速前进,车内依旧是平稳得宛如在地面行走。车外风景如画,纵然是见惯了这等风景,她仍旧再次沉迷于自然的博大美丽中,几乎无法自拔。   或许,这是她此生最后一次看到这番美景了吧?此去京城,不知未来如何。对于这片养育她十三年的土地,突然就要离开了,她免不了为之神伤。   “怎么,舍不得?”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是他。   她心中一惊,收回目光,回眸淡淡一笑,云淡风轻的道:“有舍必定有得。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不过,在曲终人散之时,伤怀一下,也未尝不可。”   “说得似乎在理。”凤鸣也随她淡笑,幽深的眸子扫过外面的景物,落在马车内的一方小桌上。“不过,与其对景伤怀,还不如同本王下几盘棋,也好消磨这路上难押的时光,你认为如何?”执起棋盒中的一枚白子,随意把玩着,他轻声道。   她温婉淡笑,执起黑子。“王爷认为好,那便是好。”   一时寂静,只有两人静静的呼吸声,还有棋子落地的脆响。你来我往,几番厮杀,到最后,黑子竟将白子团团围住,教他脱不开身!   凤鸣大惊,看向对面依旧笑得温婉的女子,低叹道:“本王竟不知,你的棋艺也如此出神入化。”   “王爷过誉了。”她淡笑,波澜不惊,“不是月奴棋艺出神入化,而是王爷你的心,根本就不在下棋之上。”   “何解?”这倒是有意思了!凤鸣挑起眉头,不解的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轻声道:“王爷之心,唯天下之大可纳也,岂是这小小一方棋局所困得住的?”   闻言,凤鸣脸色大变,手中的白子掉落在棋盘上。幽深的瞳眸瞬息变得更为幽暗,他瞪视着她,冷冷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月奴所言难道错了么?”她抬头看着他,依然是一派宁静的气象,甚至还在笑着,“王爷为何会为月奴赎身,你心中所筹划的又是什么,就不必月奴明说了吧?”   心中一阵猛烈的震动,凤鸣不语,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来。   她盈盈浅笑,直视他的眼睛,淡淡道:“王爷若是觉得月奴是个威胁,大可即刻要了月奴的命,弃尸在这片荒野之上。月奴已是王爷的人,王爷要杀要留,全凭你一句话,保证谁都不会说些什么。抑或,你若是怜香惜玉,那就命车夫调转马头,将月奴送回风月楼去,那五万两黄金,月奴悉数奉还。月奴保证,此生此世,绝对不会提起任何有关王爷的事。”   内心又是一阵猛烈的震动。震惊过后,凤鸣心内倒是平坦多了。“哦?你就不怕本王真的如你所说,要了你的命,将你弃尸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你不会。”她摇头,笃定的道。   这可是奇了!“为何?”她为何这般肯定?   她笑笑,纤指点点心口。“原因,自在王爷心中。”   凤鸣微愣,随即大笑出声。   她低下头,紧捏的拳头在身后舒展开来,让风儿将掌心凉凉的汗珠带走,不留下一丝痕迹。   笑过之后,内心再次为她过人的胆识所折服。“你叫月奴?”再次看向她的脸,这次,凤鸣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许。   “回王爷,正是。”她低头,轻声道。   “名字为谁所取?”   “妈妈于八月十五中秋那日对月祈福之时捡到月奴,便为月奴取名——月奴。”   “月奴……”垂眸细品一番,凤鸣喃喃道,“这个月字甚好,只是奴字……”眉头微皱,他道,“从此以后,你便是我鸣王府的小姐,奴字只会贱了你的命。今日起,你就改名为知音吧!”   “是,知音知道了。”她毫不犹豫的改口。   知音,知己之义也。王爷此举,是否已昭示,将她视为心腹?   唇线上扬,她艳丽的脸上漾开一抹愉悦的笑。   仰头看向车外,一轮骄阳正挂当空,宛如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   她知道,现在的她,就是一只扑向火苗的飞蛾。不过,在燃尽自己之前,她会为他舞上一曲——一曲世间最美的舞蹈。   袭月   马车在官道上行走了大半个月,终于进了都城。   午后,车子走到一处庄严气派的府邸门前,停下它最终的步伐。   鸣王府,终于到了。   府外,得知消息守候已久的仆从整齐的列成两队,垂首侍立。在马车停下的那一瞬,他们整齐的大声道:“恭迎王爷回府!”   排场之大,声音之雄浑,蔚为壮观。   想必对此早司空见惯了,稳坐在车内的鸣凤不为所动。斜眼看向坐在对面的知音,发现她竟也是一动不动,面色平静,丝毫没有被此类场景所吓到或惊到。   一个小小的舞姬,就算见过一点世面,但毕竟也才十三岁,也不至于到了此时还临危不乱吧?心中暗暗称奇,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凤鸣只身站起,下一刻便有人掀开车帘。“下车吧,王府到了。”冷冷扔下一句,他率先跳下马车。   “是。”知音平静道,跟在他之后站起身。   及到下了马车,第一个前来迎接他们的,不是王府管家,也不是府内的任何一人,而是——一个穿着绚丽宫装的女子,当今天子之爱女,太子之亲妹——袭月公主。   “鸣哥哥,你可回来了!人家天天盼,夜夜盼,每天都要派人过来询问你的消息。我都等了你好多天,要是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向父皇请命,去江南找你了!”在凤鸣双脚刚刚着地的那一刹那,袭月便丢开身后的宫女们,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娇娇的埋怨道。   凤鸣伸出双臂,一手搂着怀中的女子,一手轻抚着她的头,柔声道:“傻丫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若是真要去江南,只怕皇伯父他舍不得呢!”   “我管他舍得舍不得!你若是真不回来,我就是要去找你!”抱够了,袭月扬起头,娇蛮的道。红唇微撅,她的话音一转,又变得娇娇的,“得知今天你回来,我可是站在门外等了你一上午呢!你看看,人家的脸都被晒红了。”   凤鸣淡笑,顺从她的心意抚上她的脸,柔声道:“傻丫头,你不知道在屋里坐着等我吗?”   “人家想第一个见到你,也想你回家第一个见到的是人家嘛!”袭月跺脚,娇嗔。   凤鸣还是淡笑。“现在你可是如愿了?”   “嗯!”袭月重重点头。   一男一女,一样的锦衣华服,一样的出众容貌,站在一起,仿若一对发光体,发出的光芒刺得刚刚步下马车的知音眼中一阵酸楚,几乎要掉下泪来。   也发现了多出来的一个人,袭月的目光转向知音,在见到她绝色的容貌时,她的面色一沉,心中也跟着一沉。立马抱紧了凤鸣,身体还要往他身上再贴一贴,她如临大敌的道:“鸣哥哥,她是谁?”   “她是我在江南认的义妹。”凤鸣淡笑,任她这样搂着自己,对愣愣站在马车旁的女子招招手,“知音,还不过来拜见公主?”   知音犹豫片刻,才慢慢走过来,徐徐下拜,轻声道:“知音拜见袭月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义妹?”再见到她婀娜的步态,听到她宛如黄莺出谷的甜美嗓音,袭月心中的敌意更甚,“鸣哥哥,你有我还不够吗?为何还要认她做妹妹?我讨厌她!鸣哥哥,你把她送走!”抱紧凤鸣的脖子,她任性的命令。   闻听此言,知音心中一紧,眼前似乎又浮现当年的一幕。   “爸爸,我讨厌她!我讨厌她!她不是我妹妹,我没有妹妹!你让她滚!让她滚!……”少女尖尖的叫嚣在耳边回响,震得她心里一阵发疼。   “姐姐……”冷汗在手心里聚集,拳头不由自主在身侧握紧,红唇微张,她低下头,轻声叫道。这一声姐姐,声音之微小,只有她一人听得到。   听到袭月的话,凤鸣不以为意,又是淡淡一笑。   “傻丫头,她只是我的妹妹,可你以后,会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呀!”摸摸她的头,他柔声道。   这句话传进耳朵里,知音心中又是一震。   妹妹……妻……薄薄的水雾不争气的浮上眼眶。她,还是妹妹;而她,又是他命定的妻。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吗?   赶紧低下头,偷偷把眼泪擦去,不让任何人看出她的异样。   凤鸣的话听在袭月耳朵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只见她脸上的阴霾瞬息散去,换上同天上阳光一样灿烂的笑意。转过头,在低眉顺眼的知音身上高傲瞟过,她施恩似的道:“既然只是妹妹,那就让她留下吧!”   进府   “这才对嘛!这才是我凤凰王朝的公主,心胸开阔,处事大气。”摸摸他的头,凤鸣柔声赞道。   袭月因而笑得更开心了,得意洋洋的向知音这边看了一眼。   凤鸣才又转头看一眼知音,轻声道:“知音,公主做主留下你了,你不开心吗?”   虽然明知道他是故意扭曲袭月话里的意思,却也知道他是在为自己铺路,知音淡笑,再次福身,轻声道:“知音多谢公主大恩大德。”   “哼,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袭月扭过头,不想再看她的脸,便抱着凤鸣的脖子,娇娇道,“鸣哥哥,长途跋涉这么久,你累了吧?我们快进去歇一歇,我从宫里带来了你最喜欢喝的碧螺春来,这可是上个月才从盐城送进宫来的,父皇手头只有两罐,我愣是从他手上要了一罐来给你呢!”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凤鸣剑眉一挑,很高兴的样子。放开袭月,他对站在离他五步远处的知音招招手,“知音,走吧,到家了,我们进去吧!”   “是。”知音低头道。不再抬头去看,她也可以知道袭月此时看着她的那双眼睛一定如刀子般凌厉。   及到一行人进了王府富丽堂皇的大厅,几十名丫头小厮里里外外站着,全都把头垂得低低的,一声咳嗽不闻。   将袭月安置坐下,自己也走到主位上落座,凤鸣才转向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那名四十开外的慈祥男子——鸣王府大总管,沉声问:“总管,本王叫你收拾的知音阁收拾出来了吗?”   “回王爷,知音阁早已收拾妥当,王爷指定的器具奴才一件不落的都摆放进去了,奴才还为小姐配了十个小丫头,都是王府中最伶俐的。仓库里存的衣料也找了几匹出来,小姐待会自管去挑喜欢的便是。裁缝也找好了,就等小姐回来便给她量身裁衣。”管家忙稽首,一一应道。   “很好。”凤鸣满意点头。站起身,走下来,他执起知音的手,两人一起走到大厅中央,大声道,“你们可都看好了,她便是本王在江南新认的义妹,以后她就是鸣王府的小姐,是你们的另一个主子。你们如何对本王的,就如何对她。若是让本王知道有谁对她不敬,他的后果如何,自不消本王明说。”不急不慢的语调,悠然说着让人胆寒的话语,下边的丫头小厮全都浑身一冷,忍不住抖了几下。   “是。”王爷的命令,他们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忙不迭点头。   “嗯。”该交代的就这些。话说完了,凤鸣再转向管家,“你叫那几个丫头来把小姐领回去吧!我们一路风尘仆仆,让她们伺候她好好梳洗一阵,换一身衣裳,再来一起用膳。”   “是。”管家点头,转身对外招招手。   十个丫头鱼贯而入,在知音面前一字排开,恭敬行礼:“奴婢见过小姐。”   “嗯,你们都起来吧!”面对十个丫头,知音的反应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大度的抬手,一言一行同大家闺秀别无二致。   凤鸣看见,不觉又多看了她两眼。   用膳   不多时,便有四个小丫头簇拥着梳洗停当的知音回来了。   褪下一身色彩绚丽的舞衣,换上桃红色的罗裙;高环髻也解下,给一个心灵手巧的丫头梳成垂练髻,在两鬓边疏疏落了些发丝;清丽的五官不需太多粉饰,仅是洗去浮沉,露出她原本的面目。此时的她,看起来清纯俏皮了许多。   听到脚步声回头去看,对上她那双澄澈的双眸,凤鸣顿时浑身一震,胸口似乎被什么狠狠的一撞,有种魂魄移位的错觉。不自觉的站起身,往她那边移动好几步。   见到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惊艳,知音羞得双颊飞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一旁的袭月看见,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敌意霎时又浮出水面,甚至比方才更重了。   赶紧推开椅子站起来,几步来到凤鸣身边,紧紧抱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再前移,她大声道:“鸣哥哥,我饿了!”   “哦。”凤鸣这才回过神来,停住脚步,对静候一旁的管家道,“传饭。”   “是。”管家稽首,走到门口对外大声喊道,“传饭!”   “稍等一下,马上就吃饭了。”再回过头,他对袭月轻声说。将自己的手臂从她掌中解救出来,凤鸣缓缓走到知音面前,一手执起她的柔夷,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了她脂粉不施的小脸一番,淡淡笑了:“这才是豆蔻年华的女孩该有的样子,比先前漂亮多了。”   知音不觉脸儿更红,低声道:“多谢王爷夸奖。”   一个高大英武,一个纤弱可人,这两个人站在一起,脉脉对视,远远看去,仿若一副养眼的人物画,让人看着心旷神怡。袭月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任心头酸楚的泡泡直往外冒,她又几步冲过来,闯入两个人之间,抱着凤鸣的胳膊不满质问:“鸣哥哥,难道我不漂亮吗?为什么你只夸她?”   凤鸣转头,眼中一丝被人打断的不悦快速闪过。摸摸她的头,他不甚自然的笑道:“袭月当然漂亮了。”   “那,是她更漂亮,还是我更漂亮?”   “呃,这个……”面对她的追问,凤鸣略顿一顿,转向知音,“知音,你怎么说?”   “公主国色天香,尊贵无双,岂是知音这等炉灰草渣之流所能比得上的。”知音抬眸,淡然道。   凤鸣拍手。“说得好!”不愧是他一眼就看上的丫头!   这话听在耳里,袭月身心舒爽。轻哼一声,冷眼看她一眼:“哼,算你会说话。”便再将凤鸣的胳膊抱紧一点,娇声道,“鸣哥哥,走了,吃饭去了。我肚子好饿,你给我夹菜吃。”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闹。”凤鸣淡笑,点点她的鼻子,随即转身对知音道,“知音,走吧,用膳了。”   “是。”知音屈身,低头不去看他们太过亲热的举动,迈着步子施施然前行。   进了饭厅,凤鸣坐上主座,袭月理所当然的在他右手边离他最近的地方落座。   “知音,过来,这里坐。”对知音招招手,指指自己左手边的座椅,凤鸣淡笑道。   知音笑笑,过去轻盈落座。   等几个人都坐好了,管家拍掌三声,便有十多个端着朱漆木盘的小丫头鱼贯而入。一道道色泽艳丽、香味扑鼻的菜色呈上桌面,令人看在眼里已是食指大动。   “鸣哥哥,我要吃鱼,你夹给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袭月撅起嘴,娇蛮的下达指令,虽然那盘鱼就摆在她面前。   “好。”凤鸣淡笑,夹了一块进她碗里。袭月面露得色,正欲向知音显摆之际,竟又见他立马也夹了一块进知音碗里,用自己从未听到过的温柔语调道,“来,多吃点,一路上你就没怎么吃过东西,人都瘦了一圈了。现在到了家,王府里的厨子手艺比他们好得多了,你尽管放开肚子吃,务必把掉下的肉补回来,再多长个几斤才好。”   “嗯。”知音点点头,对他轻轻一笑,低下头默默吃饭。   袭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她刁蛮的大声道:“鸣哥哥,这盘鱼是我的!我不许你给别人吃!”   “袭月!”凤鸣沉下脸,厉声呵斥。   “王爷,算了。”知音赶紧把碗里的鱼夹出来,才放下筷子按住凤鸣握紧的拳头,轻声道,“既然公主喜欢吃,那就把这盘鱼给她吃好了。桌子上还有这么多菜,知音吃得饱的。”   “不行!这些菜我都爱吃,我一个都不许你吃!”即刻,袭月尖刻的叫声再次传来,凤鸣的忍耐到了极限。   “袭月!”随手将筷子扔到地上,他站起身,冷冷道,“你记住了,这里是鸣王府,不是皇宫,我也不是皇伯父,我没有必要为了讨你欢心任你为所欲为。知音是我的妹妹,你敌视她,那就是敌视我。鸣王府不欢迎你这样的人!”   “鸣哥哥,你!”不想他会说出这番话来,袭月气哭了。   眼角流下两串眼泪,却不见他过来柔声劝抚,心中的怨气加剧,她几步跑过去,狠狠推了知音一把:“我恨你!”才转身向外跑去。   “公主!”随她而来的宫女脸色大变,连忙也跟着跑了出去。   即便是这样,凤鸣还是没去管她,而是接住被推到一边的知音,扶稳她,柔声问:“知音,还好吗?有没有撞到哪里?”   知音轻轻摇头。抬头看着他,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担忧。“王爷,公主跑出去了,你不去追吗?”   “没必要。”凤鸣摇头,冷声道,“她被宠坏了,还以为谁都要顺着她的意呢!我可不是把她疼得无法无天的皇伯父。”   知音皱眉。“可她好歹也是公主……”   “公主又如何?在我看来,从里到外,她样样不如你。与其出去把她追回来再让你我受一通气,还不如让她冲回宫去。等她气消了,不用我去认错,她自然又会找上门来的。”没有袭月在面前,凤鸣也不必摆出那副宽容大度的模样,便冷着脸冷冷道。   “是吗?”本该担忧的,但听到他这席话,知音却忍不住心境愉悦了许多,嘴角也微微上翘了一点。   “她一直都这样,我早习惯了。”凤鸣道,把她推回餐桌前,“别担心了,吃饭吧!”   “嗯。”知音点头,捡起筷子。   入梦   晚膳过后,凤鸣倦了,回房去休息。管家也安排几个丫头带知音回到知音阁,伺候她洗漱歇息。   坐在窗边,远远眺望灿烂星空下灯火通明的王府主屋,想象着他此刻正在做的事,知音心里无端感到分外平静。虽然在偌大的王府里两人天各一方,但也算是在同一个屋檐下,她觉得心里满满的,全是幸福的感觉。   “小姐,夜深了,晚风太凉,让奴婢把窗子关起来吧!”一个年约十五的丫头缓步走到她身后,轻声说。   知音回头,起身给她让出位置,淡淡点一点头。“好。”   此时,又一个丫头走过来,低头道:“小姐,热水好了,奴婢来给您宽衣。”   知音微微点头:“有劳了。”   丫头受宠若惊,忙道:“小姐哪里的话!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知音淡笑,不再说话。随着她走进内室,退去一身衣物,踏入漂浮着各色鲜艳花瓣的温水中。四五个丫头上前来,一个给她身上浇着水,一个给她揉着发,还有几个轻轻揉捏着她的肩膀胳膊等处,为她解去连日来旅途的劳顿。   约莫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清洗完毕,知音顿觉整个身体都轻便了许多。从浴桶里起身,披上雪白的云纺纱衣,一头微湿长发倾泻而下,直直披散在身后。配上一张宛如剥了壳的鸡蛋般干净莹润的小脸,现在的她就宛如天仙下凡,看得一屋子的丫头们全呆了。   好一会,为首的丫头才走过来,真心赞道:“小姐真美。”   诸如此类称赞过去一年她早听厌了,知音不为所动,淡然笑道:“袭月公主,那才是难得的美人。”   知音说得是真心话。一如她记忆中的样子,姐姐还是那么美,那么傲,一直都是站在世界最高处俾睨众生的模样,让人每次看到都忍不住心生敬畏,不由自主的就想低下头,退避三舍。时隔这么多年,再次遇见她,她还是由心而生一种惧怕之感,过了好一会才又找到同她相处的法子。   “小姐你温柔娴淑,貌若天仙,袭月公主哪比得上你?”丫头忙道,似是很不赞同她的话的样子。   “嘘!”知音脸色一变,忙伸手捂住丫头的嘴,低声道,“这话你在我这里说说就好,别给外人听到了。不然……”余下的话,不肖她说,她们都知道的。   丫头面色一白,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不迭闭嘴,低下头。“是,奴婢再也不敢多嘴了。”   知音摇头。“无妨,只要你心里知道哪些话在哪里当说,又有哪些话在哪里不当说,那就行了。”素手轻抬,掩住红唇,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我累了。”   “床已经铺好了,请小姐就寝。”立在床头的丫头忙道,抬手撩起垂地的绣帘。   知音垂眸。“多谢。”   第一天到王府,就见了到两个这么重要的人,又经历了一场恶战,她也着实累了,身心俱疲。   躺在床上,闭上眼,细想着凤鸣白日里对自己用心呵护的点点滴滴,她的嘴角微微上翘,进入甜蜜的梦乡。   一梦   啪、啪、啪   当音乐的最后一个音符停止,长长的裙角在空中划过最后一个绝美的弧度,洪亮的掌声适时响起,在空旷的草坪上显得尤为清脆响亮。   “烨?”停下行云流水般舞动的脚步,穿着一袭纯白雪纺纱长裙的少女回身,在见到那张朝思暮想的俊逸脸庞时,清丽的小脸上漾起绝美的笑花。   “烨,你回来了!”提起裙摆,飞奔进含笑鼓掌的年轻人怀里,少女亲匿的将头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再也舍不得离开。   年轻人张开双臂,将这只飞翔的蝶儿纳入怀中,幽黑的眼中满溢柔情,俊逸的脸庞上也满满的都是无尽的宠溺,只有微微紧绷的嘴角显示出他内心的桀骜不驯。   就这样静静拥抱了好久,少女才恋恋不舍的从年轻人胸前仰起小脸,透亮的水眸凝视着他俊逸非凡的容貌,轻声问:“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年轻人伸长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一些,然后缓缓低下头,轻轻在她白皙细嫩的额头印下一个淡淡的吻,才柔声说道:“我刚下飞机。一进门,听管家说你没在房里,我就知道你一定又出来练舞了。”   只有他,才知道她一直在想些什么,什么时候在做些什么。想到这一点,幸福满足的笑容立马布满少女清丽的小脸。反手握住年轻人置于自己腰上的修长大手,她低头,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极小声极小声的说:“烨,你对我真好。”   “当然了,我不对你好,那该对谁好?”抚摸着她头顶柔软的发丝,年轻人语调轻柔的说。   心底一阵暖意流淌,少女抬起头,明亮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甜美的嗓音带上了一丝哽咽。“烨,我……”   “小音,别哭,别哭。”年轻人微笑,低头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花,柔声说道,“小音,我喜欢你。为你做的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要是真想讨好我,让我开心,那以后就多跳几支舞给我看吧!我最喜欢看你跳舞了。”   “嗯!”少女含泪点头,咧开嘴角,绽出一个甜美的笑颜,“没问题!烨喜欢看,我肯定每天都跳给你看,只跳给你一个人看!”   ————————————————   五年后,同一个地方,同样的两个人,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静静站立了许久,两相对视,相顾无言。   “小音,我……”好一会,年轻人才鼓起勇气前进两步,轻声叫出少女的名字。   少女赶紧后退好几步,连连摆头:“烨,你别说了,我明白的,我都明白。”   “小音……”   “烨,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好吗?”女孩抬起头,两行清泪从眼角滑下。   年轻人心里一阵揪紧。再也不想顾及任何其他的,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女孩紧紧抱在怀里,喃喃低语:“小音,对不起,对不起……”   “烨,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相反,我还要感谢你。这些年来,要不是你一直关心我照顾我,我肯定早坚持不下去了。但是,你我都清楚,我这样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你。所以,你和姐姐结婚,很好,每当户对,真的。”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女孩一字一字的说。   听她这么说,年轻人心里酸楚的感觉更强烈了。“小音……”   最后一次留恋他怀抱的味道,女孩狠下心推开他,别过头冷冷的说:“烨,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姐姐她最近对我很好,还送了我很多东西,她还说要带我出去玩,把我介绍给她的朋友。你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姐夫了,我不能做对不起姐姐的事。”   不舍的走近她一步,年轻人伸出的手在接触到她的手臂的前一秒停下了。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收回去了。“小音,你舍得吗?”   女孩苦笑。“不舍得,那又有什么办法?”   “小音……”   女孩摇头。“烨,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年轻人留恋的看着她,似乎想把她的脸印进脑海里去,保存一生一世,“小音,你可以再为我跳一支舞吗?”   女孩想了好一会,才轻轻点点头。“好。”   “你要跳什么?”年轻人急忙问。   女孩回头,幽幽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字的说出来:“霸、王、别、姬。”   忘却   “烨!烨!”   清丽的脸上布满汗水,小巧的五官全都挤在一处,静静躺在床上的少女突然躁动起来,红润的唇瓣间吐出一连串痛苦的叫喊。   “小姐!小姐!”听到叫喊,守在床头的丫头赶紧掀开床帘,大力把她摇醒,“快醒醒!快醒醒!”   知音睁开眼,两汪秋水里满是慌乱。   将她扶起来,掏出手帕帮她擦去额头的冷汗,嫣儿柔声道:“小姐,你还好吧?”   知音摇头,抬起袖子胡乱在脸上擦一把,故作平静的道:“没事,做了个噩梦而已。”   “小姐……”嫣儿正待说什么,便听到外边传来一声大喊——“王爷来了!”   “见过王爷!”霎时,一屋子的丫头全都跪地,齐声高呼。   很快,一身月白锦袍的凤鸣转过屏风进来了,在朝阳的映衬下,一身纯白的他看起来稳如谪仙下凡,俊逸惑人。   梦里的情景霎时远去,知音坐起身,直直的看着他,一层薄薄的水雾蒙上她的眼。“烨……”泛白的唇瓣微微开启,她轻声叫道。   凤鸣大跨几步走到床头,背对着房内的丫头道:“你们都下去。”   “是。”   人群退去,凤鸣撩起衣袍下摆在床沿落座,静静看着她血色褪尽的小脸,关切的问:“你还好吗?”   知音笑笑,轻声道:“还好。”   看她的气色好多了,声音也比自己在窗外听到的平静了不少,凤鸣稍稍放下一点心。再看向她的眼睛,他沉声问:“烨是谁?”   那一个禁忌的字眼,从他口里说出来,知音心中一紧,浑身紧绷,眼中的水雾聚集成滴,差点就要掉落出来。低下头,轻轻擦去眼角濡湿的痕迹,她闭唇不语。   见她如此,凤鸣心中也是一紧。双手按上她的肩,他逼问:“告诉我,他是谁?”   知音抬头,看着这张和自己记忆中别无二致的俊逸面容,一阵幽幽的痛楚在心底缠绕。“你真要知道?”朱唇微启,轻轻细细的嗓音宛若一道青烟,风儿一吹便会烟消云散。   “说。”凤鸣冷冷道。   “他是我心上人。”知音道,不再掩饰。   宛如一拳狠狠打在胸口,凤鸣突然有些呼吸困难。“心上人?”握紧她的肩,他追问,“你有心上人?”   看来,他还是紧张她的呢!尽管肩头被他抓得很疼,但是越疼,那便越表示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越重,不是吗?知音笑了,轻轻点头:“是啊!”   凤鸣的脸色瞬时黑了不少。“那他人呢?”   “他……”看着眼前的他,回想着梦里的一切,还有袭月公主那张艳丽逼人的脸蛋,又一阵钝痛袭击她的心脏,“他要娶别人了。”   应该和她一起哀戚的,但凤鸣偏不。他很高兴,甚至高兴的淡淡笑了出来。“所以,你心灰意冷,跟我回王府?”   知音略微思索一下。“算是吧!”   不管如何,反正,她跟他回来了,她是他的了,凤鸣暗想。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笨拙的轻拍着她的背,他冷声道:“算了,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不要就不要,早点识破他的真面目才好。你就忘了他吧!”   噗!听到这话,知音差点破涕为笑。要是他知道他口中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就是他自己,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只怕,忘不掉呢!”轻轻开口,她淡淡的道。   一只大掌落在她下巴上,将她的脸高高抬起。两人的双眸相对,各自都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我叫你忘,你就忘!”凤鸣道,命令的语气。   知音笑了,轻轻点点头。“好。”   他叫她忘,她就忘。从今天起,她的眼里就只有她——凤鸣,凤凰王朝的鸣王爷。   收服   “今日我要入宫复命,你好好待在府里。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朝他们要,不必扭扭捏捏苦了自己。若是有人胆敢对你不敬,你也不用自己隐忍着,等我回来一并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早膳完毕,凤鸣将王府所有仆从一并召集到前厅,当着他们的面对知音如是道。   知音点头,轻声道:“知音知道。”   “还有,给你请的先生一会就到,你记得乖乖听先生的话。”凤鸣又道。   知音再点头,轻声道:“知音知道。”   “知道便好。”虽是这么说,但凤鸣还是又转向管家,沉声嘱咐一遍,“小姐初来乍到,很多地方都不熟悉,本王不在的时候,就由你照顾着她,不许任何人欺负她,也不能让她出现任何差池,知道了吗?”   “回王爷,奴才知道,奴才一定不负王爷的嘱托。”管家垂首定定道。   得到他的保证,凤鸣才算放心,再执起知音的手,柔声道:“你尽管放心在王府里呆着,我一会就回来了。”   “好。”知音浅笑,送他到二门。   凤鸣走后没多久,他为她请的先生便到了。这几人,她虽未曾蒙面,却也听人说起过很多次了,知道他们全都是京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家,多少人抬着成箱成箱的金银想把他们请回家去都请不动的。能把他们召集得这么齐,他可算是费心了。知音在心里叹道。   将他们迎进来,一一奉茶,知音恭顺的态度及合宜的礼节令几位先生纷纷捋着胡子点头赞许。第一印象,完全过关。   “不知,知音小姐可曾习过字?”喝过茶,位于最左边的老先生徐徐发问。   知音站在下首,轻轻摇头。“不曾。”   “那知音小姐可会弹琴?”位于最右边的老先生又问。   知音又摇头。“不会。”   “下棋呢?”“画画呢?”   坐在中间的两位老者同时问出声。   “略知一二,却也是无师自通。”知音道。   几个人的脸色霎时都白了许多。对视几眼,坐在最中间的那一位再次发问:“敢问知音小姐,你会什么?”   “知音只会跳舞。”知音抬头,不卑不亢的道。   “此乃青楼污秽之地之女子所习,你竟说得出口!”老者脸色霎时大变,拍着桌子大喝道。   “你竟敢出口侮辱我家小姐?”老者话未落音,立马随侍一旁的嫣儿便过来了,冷冷看着他,厉声道,“小姐现在已是王爷的义妹,高高在上的身份,岂容你这般指责?你回去吧,以后不必再来了。此事等一回王爷回来,我自当禀报王爷,后来如何,由他定夺。”   老者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尽。连忙站起身来,快步来到知音跟前,连连施礼,口中不住的道歉:“小姐饶命!老夫说错话了!还望小姐不要将此事告知王爷的好!”   除了皇上和太子,现今天下最有权势之人便是鸣王爷了。而从十二岁起,鸣王爷便以仗义疏财、礼贤下士的好名声得到朝内所有人的交口称赞。现今,他收了一个义妹,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为了她,他连天子的掌上明珠袭月公主都敢得罪,可见这个女子在他心中的分量。若是得罪了她,那边是得罪了鸣王爷,得罪了鸣王爷,那就是得罪了天下人。一旦这事传了出去,被逐出王府事小,被所有人唾骂事大。到时候,不管他先前的名声如何,不敬鸣王爷,那以后他在朝内混口饭吃恐怕都难了!   与他这般慌张的样子截然相反。知音素手轻抬,示意管家将他扶起,轻声道:“无妨。知音本就出身青楼,那里是否污秽,知音比你们更加心知肚明。先生说得句句在理,并无冒犯知音之处,知音不会将这事告诉王爷的。”   “可是小姐,王爷临走前交代过,不可让任何人欺辱小姐!”嫣儿不甘心的道。   “嫣儿!”清丽的脸儿微微一沉,知音转向自己的贴身丫头,语气有些不悦,“我还没责怪你呢!眼前这位可是名震朝野的王大人,他不仅诗画堪称一绝,为人也同他写的字一般铁骨铮铮,从不屑于与人同流合污。他这个人,向来是快言快语,一语中的,从不拖泥带水,连皇上都对他是赞不绝口。现在,他也不过是将心里话直言而说罢了,有何不妥?你一个丫头,以下犯上,还不快快向王大人赔不是!”   没想到会被她这样一番斥责,嫣儿委屈得想哭。“可是小姐……”   “向王大人赔不是。”知音不听她的解释,沉声道。   “知音小姐,不必了。老夫能得小姐这般赞誉,已是心满意足,方才的事,那就当做没发生过吧!”被她的一席话说得身心舒畅,老者面上浮现愉悦的神色,走过来轻声道。   “不行。”知音却是坚定的摇头,“知音的做丫头错了事,知音便一定要她给大人您一个交代。”看向嫣儿,再次沉声道,“嫣儿,快去。”   嫣儿无法,只能走到老者面前,低头福身。“嫣儿错了,请王大人恕罪。”   “无妨,无妨。”老者忙道,笑得十分满足。   “至于王爷那里,王大人不必担心,知音会帮您解释清楚,保证您不会受到任何困扰。”站在一旁,知音又柔声道。   “好,好,多谢小姐救命之恩。”老者忙对知音稽首,一脸感激。   知音急忙还礼。“先生不必多礼,知音只是做自己当做的事罢了。而且,知音生性愚钝,以后还要多多劳烦诸位,还望诸位先生不吝赐教。”   “这是哪里的话?小姐你这般温良贤淑,善解人意,这样的学生,老夫求之不得呢!”老者呵呵笑道,转向身后的几个人,“你们说是不是?”   “就是就是。”几个人也连忙站起来,连连点头。   “那知音就先在这里拜谢各位了。”知音笑道,柔柔施礼。   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瞥见站立一旁的管家脸上赞赏的笑容,她低下头,也低低的笑了。   夸奖   “听管家说,你今天做得很好。几位师傅都对你赞誉有加。”   晚上,凤鸣从皇宫回到王府,首先便来到知音居住的知音阁,毫不吝啬的赞扬道。   知音抬眸,淡淡一笑:“是吗?”   “当然!”凤鸣笑道,执起她的手,“知音,你果然是个宝贝,我选对人了!”   这么大方的赞扬让知音俏脸微红,低下头去,轻声道:“王爷过奖了。知音只是做自己当做的事罢了。”   凤鸣却不准许她这样。将手放在她的下巴上,微微上抬,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他落落大方的道:“你何必这么谦虚?我夸你,那肯定是你有值得夸奖的地方,你只管大方接受便是了。”   “是。多谢王爷夸奖。”知音从善如流。   真好呢!现在的他,一如她记忆中的模样,这般意气风发,仿佛整个天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站在他身旁,她也忍不住变得阳光起来。   “这才对呀!”凤鸣点头,放开手落座,“我已派人去同他们说好,你的课程,从三日后开始。”   知音也在他下首落座,轻声道:“知音知道了。”   丫鬟上来,奉上香茗。   凤鸣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又慢条斯理的道:“对了,方才管家告诉我,明天,裁缝给你缝制的新衣就全好了,给你打造的首饰也会悉数送到。刚刚好,明晚,你同我一起去太子府赴宴。”   “太子府?”知音眉头微皱,端着茶杯的手掌握紧。不知为何,这‘太子’二字竟像一只大锤般,往她心口狠狠一撞,让她瞬息喘不过气来。   “没错。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认了一个义妹。皇族血脉奇缺,这一代竟只有我和太子还有袭月三人。听说我认了个妹妹,太子自然也分外关心,便想见你一见。刚好,明晚他在太子府设宴为我接风洗尘,你便同我一起去好了。”凤鸣笑道,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   原来如此。知音颔首,低声喃喃道:“太子府……”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一世,能遇到的人她都已遇到了,可为何这个太子,现在只是听到名号而已,就能给她这么强烈的感觉呢?而且,她发觉自己的心都稍稍为之悸动了一下。   这感觉虽没有初遇凤鸣是强烈,却胜过第一眼见到袭月时。这是怎么回事?她想不透。   “如何?”见她低头沉思,一脸严肃,凤鸣放下茶杯,长指轻敲桌面,“你不想去?”   知音回神,轻轻摇头。“也不是。”   “我知道,你生性喜静,不喜欢涉足那些太过吵闹的地方。不过,太子召见,你好歹给他一个面子。嗯?”轻轻握握她的手,凤鸣柔声道。   “嗯。”知音点头。只要他说的话,她都一定会听。他让她去,她就去。   凤鸣笑了,收回手。“知音真乖。你放心,到那里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的。”   知音淡笑。“知音知道。”从前他就处处关照着她,从不肯让她受到半分委屈。现在,虽然他忘却了过去,可是他还是他。她相信,只要有他在,她就一定会过得简单,幸福。虽然,她可以看到,前方在等待着她的是什么。   不过,最重要的是当前不是吗?她只愿把握当下,至于以后的事,那就以后再说吧!   道歉   去了一趟江南,这许久才回来。今日进宫面圣,皇上不免留凤鸣在身边多说了一会话。顺便,连晚膳也留下他一道吃了。   身在皇宫,虽然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地方,但怎么说也不是自己的家,无论走到哪里,他都处处受到拘束。不仅如此,面对着高高在上的皇上太子一行人,他还免不了谨小慎微的迎合着他们。等回到王府,与知音对话一番,宽下心来,凤鸣顿觉身心俱疲,便在管家的伺候下回房休息去了。   所以,今日的晚膳只有知音一人用。没有他在,又记挂着他的身体,知音便也没了多少胃口,只叫人随便做了一点,端到知音阁去。   “小姐,饭摆好了,请移步前厅。”不一会,嫣儿便掀开珠帘从前边走进,轻声道。   收回静静凝望向鸣园那边的目光,知音抬手,握住她的手,低唤道:“嫣儿。”   嫣儿一惊,一双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能呆呆看着知音,不解问:“小姐?”   “对不起。”站起身,低下头,知音轻声道。   嫣儿顿时吓得往后跳了一大步,惊恐万分的道:“小姐何出此言?”   “今天白天,在几位师傅面前对你出言训斥,实属情非得已,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了,还望你不要往心里去。”知音软语道,望向她的双眸中写满愧疚。   闻听此言,嫣儿连连摆手:“小姐千万不可如此,您可折煞奴婢了!”   见她这般惊慌的样子,知音轻笑,走过去将她的双手牢牢握在掌中,柔声道:“本来,今天被王大人责骂,你帮我出头是在护我,我应当感激你才是。但是,我也有我的立场,不得已,大局为重,我只能选择维护王大人的面子,却将你的面子踩在了脚底下。对不起。”   “小姐哪里的话!”嫣儿赶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奴婢贱命一条,能为小姐所用已是奴婢天大的幸事,小姐又何必对嫣儿一个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出这些话来?奴婢实在是承受不起。”   “人之高低贵贱,岂是你说是就是的?你可别忘了,就在昨日之前,我的身份连你都不如。”知音淡淡道。   嫣儿赶忙伸手捂上她的嘴,低声道:“小姐可千万别这样说!现在您是鸣王府的小姐,身份尊贵无比,举国上下,只有袭月公主能和您相提并论,您还提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呢?”   袭月公主……知音摇头,哭笑,“她是正宗的皇族血脉,真正的公主,我不过是沾了王爷的一点光而已。我永远比不上她。”就和以前一样。姐姐才是那个站在最高处傲视天下的人,她永远只能站在角落里,看着她浑身上下发射出来的耀眼光芒,自卑不已。   “小姐你为何这般消极?王爷疼你,奴婢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些年来,就连尊贵如袭月公主,奴婢也没见王爷对她这般关心过呢!”见到她脸上落寞的神情,即便是身为女子的嫣儿也忍不住心痛,忙出声劝慰道。   “这个我知道。”说起凤鸣,想起他的千般温柔,知音即刻转忧为喜。   她脸上的忧愁消失,嫣儿这才又漾起小脸,婉转道:“所以,小姐你也别想太多了。你的立场奴婢明白,奴婢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对小姐心生不悦。你也不必为了这些事耿耿于怀,还是早些出去吃饭,罢了早早安歇才是。别忘了,明晚太子府的夜宴还有的受呢!”   “好。”知音点头,握着她的手任她将自己带出去。   鼻酸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天到来了。   一大早,刚用过早膳,凤鸣命人给知音裁制的新衣便送到了。一共有十二件,十二个颜色,十二个款式,十二种不同的花样,但是每一件都分外精致,看得知音爱不释手。紧接着,为她量身打造的首饰也到了,一样有十二套,每一套都用一个雕花的檀木小盒装着,也是十二个款式,个个小巧精致。每一套都和一件衣服相得益彰。   由此可见,对她,凤鸣的确下了不少功夫。轻抚着衣服上细致的绣纹,看着打开的盒子里一件件美丽的饰物,知音脸上不自觉的漾起幸福的浅笑。这一笑,令周围的丫头们全都心醉神迷。   到了傍晚,知音在嫣儿等一干侍女的巧手装扮下,换上其中一件鹅黄色襦裙,长发在头上绾成双飞髻,再配上数件合宜的首饰,袅袅婷婷的出来了。   听到脚步声传来,等候在前厅的凤鸣缓缓回头,即刻,为倒影在自己瞳孔里的那个美人惊艳异常。   只见那张本就清秀无比的小脸上施了一层淡淡的胭脂,为她平添几分娇媚;稍稍修饰过的娥眉像两弯新月,修长惹人怜爱;大大的眼睛灵秀慧黠,眼波流转中散发出摄人魂魄的魔力;红唇轻启,宛如清晨盛开的玫瑰,娇艳欲滴,欲语还羞,让人忍不住想上前去采撷。那一身鹅黄,更衬得她肤如凝脂,婉转细腻。   从头到脚,无一不美。   缓缓从远处走来,那纤细的腰肢、窈窕的身形,宛如三月春风中随风轻轻摇摆的柳叶,凤鸣不觉看痴了。   见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知音心中忐忑不安。微微上前几步,撩撩裙摆,嘴角牵动僵硬的弧度,不甚自然的道:“王爷,你看,知音这身打扮可否?”   “美!真是太美了!”听到她的声音,凤鸣才算回神,连忙不遗余力的赞道。   知音闻言,娇羞难当,双颊飞上两片红云,看起来比方才又美了三分。凤鸣心中一阵荡漾,差点把持不住。   赶紧别过头,深吸几口气,才又转过来,执起她的手:“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走吧!轿子已在外边候着了。”   “好。”知音点头,顺从的跟着他向外走。   才走了两步,凤鸣忽又停下脚步,转身盯着她看。   知音被看得云里雾里,便问:“王爷,何事?”   凤鸣并未答话,而是将手伸入她的发间,拔下那一串艳丽的凤钗,才又低下头,柔声问:“现在,可觉得轻松多了?”   原来他早察觉到了?拔去凤钗,头上的重量一下子减轻大半,顿觉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知音笑了。“回王爷,的确轻松多了。”   “以后,若是觉得不舒服,那就直言说出来,别藏着掖着。”凤鸣道,将凤钗扔进嫣儿手里。   知音只是笑。“王爷,知音只是暂时不习惯这般华贵的打扮而已。毕竟,今晚知音要参加的是太子府的晚宴。有幸与会的女子定然都是盛装前行,知音又岂能让王爷丢了面子?”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你以为我在乎这些吗?”凤鸣不甚在意的一笑,握住她的手,“我的知音即便是素面朝天也已美得倾国倾城,那些庸脂俗粉再怎么打扮,也休想将你打压下去。再者,你天生丽质,气质脱俗,最适配玉。这些金银用在你身上,反浊了你的气韵。看来,以后当叫他们给你打造写朴而不俗,直而不拙的首饰才是。”   这个人,他是真忘了他们的过去吗?听到他这么一番话,知音心中突然一阵动容。为何?为何他在她面前摆出一副疏离的面孔,却又一再的对她做出这么多他曾做过的、令她窝心不已的举动?   想起过去,知音鼻子一酸,感觉低头,低声道:“多谢王爷。”   “哪里的话,你是我的妹妹呀!”凤鸣笑道,执起她的手,“我们走吧!再不走,太子肯定要等疯了。”   太子   太子府就在鸣王府隔街的那条道上。   一人鸣锣,两人开道。一路顺畅,很快两顶八抬大轿便从鸣王府到了太子府,再从太子府的侧门走进,在二门内停下。   远远见到鸣王府引路的小厮,在门外迎宾的管家便对内大声喊道:“鸣王爷到——”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盛装打扮的少女从内厅跑了出来,直奔轿子落地之处而去。   “鸣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呀?”娇声埋怨着,少女伸手掀开轿帘,本意在第一时间抱住轿中人的胳膊。却在对上轿内那张细致的秀颜时,她脸上的欣喜雀跃霎时消失无踪,手上的动作也顿住了。   “公主。”轿帘已掀,等不得别人来伺候,知音只得自己走下来,对少女——也就是袭月公主——微微颔首,轻声唤道。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袭月的反应却是将头别到一边,冷哼一声,不满道:“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的?”   “她来,自然是同我一道来赴宴的。”此时,凤鸣也从旁边的轿子里出来了,走到知音身旁,沉声道。而后,他低下头,一手按上知音的肩,柔声道,“别怕,有我在呢!”   他的手掌按在她的肩头,却似按在她的心上一样。因见到袭月而开始不安的心顿时沉稳了下来。知音扬起头,轻轻一笑,低声道:“王爷,知音不怕。”   “鸣哥哥!”不知怎的,只要一见到他们在一起,还这么亲密的样子,袭月心头的酸意又开始猛往外冒。不由分说,冲过去将两个人撞开,自己牢牢霸住凤鸣身旁,明媚的眸子死死瞪着知音,大声道,“我不想见到这个女人,你叫人把她送回去,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袭月!”人来人往之中,听她如此叫嚣,凤鸣脸色一沉,将她抱着自己手臂的双手扯下,再次走到知音身旁,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知音今天是太子请来的客人,可容不得你说将她送回去就送回去!”   “可我就是讨厌她!我就是不想见到她!”他越是这样,袭月便越是气愤,看向知音的眼神便越是凌厉,“你说她是太子哥哥的客人是不是?那我这就去告诉太子哥哥,让太子哥哥把她赶走!”说着,真就转身打算进门去。   凤鸣脸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将她拉回来,厉声道:“袭月,这里是太子府,可容不得你胡闹!”   “我才不是胡闹呢!”袭月公主挣扎着,却不能将自己的手臂从他的大掌中挣脱出来,便只能瞪着知音,高声道,“我就是要让你们都知道,这世上,有她的地方没我,有我的地方没她!”   这世上,有她的地方没我,有我的地方没她!有她的地方没我,有我的地方没她!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尖利的叫喊响彻云霄。一旁来来往往的小厮侍女乃至宾客都忍不住向这边投过来不解的目光。知音闻言,也是浑身一震,一阵哀伤猛然袭上心房。有她没我,有我没她……诸如此类的叫嚣在耳边环绕,迟迟不肯散去,令她第无数次为此神伤。   见到她眼中再次浮现的落寞,凤鸣心中一紧,我在袭月手腕上的手掌也相应收紧,厉声喝道:“袭、月!”   “如何?”袭月昂起头,不驯的瞪视着他,“我讨厌她,就是讨厌她!从第一眼我就看她不顺眼,我就是不想让她出现在我面前,那又如何?我就是要这样说,就算你捏碎我的胳膊,我还是要这样说!”   “你!”凤鸣咬牙,左手在身侧捏紧,额际一根青筋爆了出来。   “袭月,你又在胡闹了。”   就在此时,忽听一个低沉悦耳的嗓音从旁传来,稍解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这个声音,明明该是令人心安的。可为何,她听在耳中,心中会有一种强烈的悸动?低头微微调整一下心态,知音回头去看,入目所见便是一袭绣着九条狂蟒的月牙白长身锦袍。视线慢慢往上抬,很快便对上一张俊逸出尘的脸。   这是一个很出色的男人,身材高大,气度不凡。俊美的脸上线条明细,五官深刻:剑眉飞扬,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双眼眸漆黑深邃,似乎能将人的魂魄吸进去一般,眼底还隐隐藏着淡淡的凌厉的气息。他浑身上下也散发出不可遮掩的贵气与傲气,兀的让人忍不住要退避三舍。   这个人,肯定便是凤鸣所说的太子无疑了。   可是,不知为何,在对上他那双眸子的刹那,知音只觉心口似乎被什么狠狠一撞,一阵慌乱爬满全身。实在忍不住,她莲足轻抬,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战栗   “太子哥哥!”见到来人,袭月脸上立马浮现得意的欢笑。   甩开凤鸣,小跑过去抱住来人的手,空余的那只手则在空中轻轻一点,指向知音的鼻子,骄纵的道:“太子哥哥,我讨厌这个丫头,你让人把她送回江南去,再也不要让她出现在我面前!”   虽然早已听过一遍,但当相似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起,知音还是禁不住浑身一颤,差点站不稳。   凤鸣忙过来扶住她的胳膊,轻声问:“知音,还好吗?”   知音点点头。“王爷放心,知音没事。”   见她站稳了,凤煜也收回忧虑的视线,低头柔声哄着袭月道:“袭月,你这不是在胡闹么?她现在是鸣弟的义妹,也就是我们的妹妹。既是我们的妹妹,我们自当好生爱护她才是,你又何来讨厌她、还要把她赶走一说?”   “可我就是讨厌她嘛!我一刻都不想见到她!”袭月不满道,红唇撅得高高的,很委屈的样子。   “那,一会你和我坐一起,让鸣弟和她坐另一桌,不给你看见,如何?”凤煜想想,建议道。   “不行!”袭月即刻否决,妒恨的目光快要将知音焚烧成灰烬,“我不要鸣哥哥和这个丫头在一起!”   “袭月!”见她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闹越厉害,凤煜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我就是不要!我就是不要嘛!”袭月跺着脚,娇声道,“我要和鸣哥哥在一起,我不要鸣哥哥和这个丫头在一起!”   见她如此胡闹,怀中女孩的面色又变成惨白一片,凤鸣心疼不已,便出口道:“太子殿下,既然袭月公主这么不欢迎舍妹,那么,微臣想,微臣和舍妹还是先告退吧!若有不敬之处,还请太子殿下谅解。”说罢,牵起知音的手,“知音,我们走。”   “鸣哥哥!”被他这席话气得眼眶发红,袭月连连跺脚。她要赶走的人只有这个丫头,没有他呀!   凤煜也是为之一顿,而后即刻将袭月放到一边,大跨几步走过来,拦住他们的去路,低声道:“鸣弟且慢。袭月她是小孩子,说话未免有口无心,你又何必当真?为了一个小孩子的话伤了我们兄弟的和气,是在有些不妥。”   “太子哥哥,我不小了,明年我就及笄了,我就可以嫁人了!”话音才落,袭月便在背后大声道。   凤煜心头一冷,回头,冷冷一眼扫过去:“袭月,闭嘴!”   冰冷的视线里夹带的是皇族人特有的威严,仅是一眼,便足以令人胆战心惊。袭月心中一寒,不敢多说话,只得低下头,不甘不愿的道:“是。”   凤煜这才又转回头来,看一眼躲在凤鸣身后的知音,面色又如同方才般温和,淡笑道:“鸣弟,我看不如这样吧!你就和袭月一桌,我和知音一桌,我来帮你照顾她,如何?”   “好啊好啊!”这话一出,才刚闭嘴没多久的袭月便跳起来,大声拍掌,欢心的道,“这个办法好!鸣哥哥,你和我在一起,让太子哥哥和这个丫头在一起!”   “鸣弟,你认为如何?”凤煜笑道,静静看着凤鸣。   凤鸣面有难色,看看知音。“这个……”   凤煜淡淡一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道:“怎么,还怕我照顾不好你的妹妹不成?放心,既然她是你的妹妹,那就也是我的妹妹,我一定会像照顾袭月那样照顾她的。”   凤鸣似乎动容了一点,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知音……”   “王爷,知音愿意。”知道他要问她什么,知音点点头,推开他的手,轻声道,“知音相信,太子殿下一定会善待知音的。”   “那……好吧!”在两个人交握的双手分开的刹那,凤鸣只觉一阵空虚直扑向心口。心内瞬时向下塌陷一大块,空落落的,似乎缺失了一个异常重要的东西。若不是碍于凤煜与袭月的存在,他差点就要冲过去,把她重新揽进怀里。   “太好了!”几个人总算达成一致,结局也算是令自己满意,袭月欢呼着跑过来,抱着凤鸣的胳膊将他往门内拉,“鸣哥哥,我们走!”   被动的被人拉着往里走,凤鸣的眼睛却迟迟舍不得从知音身上移开。知音静静目送他们二人离去,面色平静无波。   猛然,一个高大的身形闪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凤煜俊美的脸上满是温文的笑意,对她伸出手:“知音,我们进去吧!”   “好。”知音道,将手放入他掌中。   双掌接触的那一刻,知音突觉一阵猛烈的电流从二人相触的那一点生发出来,瞬息传遍全身,让她一阵战栗。   狐裘   感受到她异常的反应,凤煜低头看向她,关切的问:“知音,怎么了?”   知音赶忙抽回手,摇摇头,低声道:“没事,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冷。”   “来人!去把本宫房里那件狐裘披风拿来,给知音小姐披上。”听到这话,凤煜忙对身旁的人道。   “是。”旁人道,去了两个。   知音一怔,抬头道:“不必了!知音不冷,只是突然打个寒战而已。”   “那可不行。”凤煜却是摇头,定定道,“鸣弟把你交给我,我就得好生照顾你,不让你有任何闪失。”   “殿下,披风。”才说了几句话,去的人已经捧着一个描金托盘回来了,屈身将盘子高举过头,恭敬的道。   “把它给知音小姐披上。”凤煜道。   “是。”旁边的人领命,便走上前,将披风取下,展开,向知音走来。   淡紫色的轻裘简约素雅,衣服表面没有多余的坠饰,仅在袖口及领边滚着一圈雪白的狐毛。配成一套的,还有一顶紫色暖帽以及一件淡紫色的短袄和一样在底下缀着一圈白色狐毛的裙子。衣服上只在袖口和裙摆处绣了几朵叫不出名字的小花,简单干净,却异样的美丽迷人。只消一眼,知音便知道这件披风定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子能穿得着的,心中一紧,赶紧后退几步,推辞道:“知音一届民女,何德何能能生受这件披风?太子殿下还是把它收回去,留给太子妃穿吧!”   凤煜淡笑,平静的看着她,双眸中闪烁着点点希冀的光芒:“我的太子妃,她还不知在哪里呢!”   知音一怔,又道:“那,太子府内得宠的姬妾……”   “她们哪配拥有这身衣服?”凤煜冷哼一声,打断她,“这可是上个月邻国使者来访时进贡来的一套紫狐裘,乃是用上千只紫狐的腋毛集锦制成,太子府内的姬妾,即便是再得宠的,她又哪里受得起这个?”   知音垂眸。“那知音就更不能要了。”   “知音这话可就说错了。”凤煜却是一笑,伸手命人讲狐裘交到自己手上,缓步走到知音身侧,柔声道,“你是鸣弟的妹妹,从今往后,那也就是我的妹妹。做哥哥的送刚见面的妹妹一套狐裘作为见面礼,有什么不对吗?”   “可是,这件狐裘……”   “来吧!穿上给我看看吧!”凤煜笑道,不由分说便将披风披在她身上。   见他如此,心知是推脱不得了,知音无奈,只得接下,福身低声道:“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知音何必如此见外?我不过是做我分内之事罢了。”凤煜轻笑,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送给她的只是一件自己穿过不要的旧衣裳。   知音低头,不发一语,任旁人上前来给她讲狐裘整理妥当。   待整理的人让到一边,凤煜又上前来,站在几乎和她紧贴着的地方,柔声道:“知音,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深吸口气,知音缓缓抬头,便见凤煜倒抽一口凉气,眼中的惊艳比凤鸣见到打扮一新的她时更甚。   “美,真美。”轻轻摇头,一双眼睛几乎不舍得从她脸上移开,凤煜忘情的低叹,“不愧是鸣弟第一眼看到就下定决心带回王府的人,真是美得倾国倾城。”   若得此女常伴身侧,此生何求。   心乱   知音垂眸,对他不遗余力的赞扬不发一语。   凤煜便又将手伸过来,柔声道:“好了,我们进去吧!”   知音微一点头,跟在他身后缓步走进宴厅。   厅内,早早进去的袭月和凤鸣早坐下了。袭月坐在凤鸣身旁,拉着他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凤鸣有一句每一句的敷衍着,眼神时不时瞟向空空如也的门口,面上带着淡淡的忧虑。待看到前后进来的两个人时,他才算松了口气。   等二人走到近跟前,一眼瞟到知音身上那件华丽的狐裘,凤鸣不免一惊,站起身道:“知音,你……”   知音停下脚步,低头不语。   凤煜转身,扶着知音的肩膀笑问:“鸣弟,你看知音穿这件披风好看吗?”   把你的手从她肩上拿开!眼睁睁看着他的双手落在知音纤弱的肩上,而知音只是低着头,似乎没有任何知觉,一股莫名的怒焰瞬息袭向他的心口,凤鸣真想一掌挥过去,将他那双碍眼的手挥离她的左右!   “好看。”一再命令自己忍住,凤鸣点头。在一席淡紫的映衬下,此时的知音更显清丽脱俗、人比花娇,“只是……”   “太子哥哥,你把这套狐裘送给她了?”紧接着,袭月也发现不对劲,站起来大声道。   “是啊!”凤煜轻笑,“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表示的,刚巧方才知音觉得冷,我想起太子府中还有这样一件披风,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便顺势把这件披风送给她了。至于相配的暖帽短袄,我命人收拾好了,一会你们一并带回去吧!”   “太子哥哥,不公平!当初我向你要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给我?”袭月跺脚,不满低呼。   “因为父皇已经赐给你一件孔雀翎披风了。这一件,你即便拿回去也是搁在阁楼里生虫。与其如此,还不如送给知音,也不枉工匠数月的劳苦。”凤煜淡淡道,摸摸她的头。   虽然心知他说得有理,但袭月心中还是十分不快。“太子哥哥……”   “袭月,等了这么半天,你肚子不饿吗?”不愿再与她就此多说,凤煜调转话头,轻声问道。   袭月低头,摸摸肚子,老实答道:“饿。”   “那就去吃饭吧!”凤煜笑道,“一早你就吵着要吃西湖牛肉羹,我也命厨房去做了。现在,也差不多该好了吧!”   “是吗!”闻听此言,眼前一亮,袭月的心思顿时转向旁的事。蹦蹦跳跳跑到凤鸣身旁,抱着他的胳膊献宝似的道,“鸣哥哥,我叫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西湖牛肉羹,你一会一定要多吃点啊!”   “好。”凤鸣心不在焉的道。在看到凤煜双手终于从知音肩上移开时,他俊逸的脸上爬上一丝淡淡的笑,旋身坐下。   凤煜也带着知音来到另一桌,亲手为她拉开凳子,柔声道:“知音,来,到我旁边坐。”   知音回眸,往似乎聊得很开心的凤鸣那边看了那边一眼,步履轻盈的走过去,端庄落座。“谢谢太子。”   争执   知音、凤煜坐在左手边,凤鸣、袭月坐在右手边,四人在里间。隔着一道屏风,外间围坐着十数位朝中重臣。   待凤煜坐下后,立于屏风外的管家便朝外拍手三下。   即刻,便有五六名装扮一模一样的女子手托着红漆木盘列成一队走进。   诱人的食物香味渐渐弥散,色泽诱人的菜肴一盘盘放置上桌面,醇香的美酒倒入杯中。   凤煜起身举杯,所有人共饮。知音也抬起袖子,小小抿了一口。   一只肥嫩的鸡腿放入落入她碗中。知音抬头,见到凤煜满脸含笑的看着她,一双眸中满是温情。“你太瘦了,需要多吃点肉补补。”收回筷子,自己也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青菜,凤煜柔声道。   “多谢太子。”知音轻声道,低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凤煜静静的看着她秀气的吃相,脸上有着淡淡的宠溺。   凤鸣看到,心中一紧,便执起面前的酒杯站起来,对着凤煜的方向道:“多谢太子殿下设宴款待微臣,微臣在此敬殿下一杯。”   “无妨,鸣弟远赴江南数月为父皇祈福,近日才得回归。本宫代父皇为你接风洗尘,实属理所当然,鸣弟不用太过感激。”凤煜淡笑,也执起酒杯起身,从容应道。   “太子过谦了,微臣感激不尽。”凤鸣恭敬道。   二人隔空相敬,各自饮下杯中美酒。   酒过三巡,众人也都放得开了,厅中氛围热络了许多。   再为知音夹了一块牛肉,凤煜转向低头小口喝着西湖牛肉羹的凤鸣,淡笑道:“吃饭喝酒,没有一点消遣,总归无味。不如,鸣弟你给大家讲讲你在江南的所见所闻,也算是为在场众人解解闷,如何?”   “好啊!”   “微臣此生还未去过江南,正愁不知那边情境如何呢!”   “听说江南不仅风景如画,更是美人辈出的地方,不知传言是否属实?”   ……   一言既出,便得外间众人一致同意。   凤煜脸上浮现一抹得色,转向凤鸣,轻声问:“鸣弟,可否?”   凤鸣抬头,淡淡道:“微臣此去江南,并非为观赏美景美色,只为为皇伯父祈福,所以并未注意太多。不过”,微微一顿,眼神落在低头默默吃着东西的知音身上,眸中一抹柔情缓缓凝聚,“江南一趟,臣弟得遇二件幸事。其一,便是皇伯父身体大好,举国之庆;其二,便是得了一个温和可人、善解人意的妹妹常伴左右。从今往后,微臣都不会孤单了。”   话音刚落,知音便觉察到不仅内间的凤煜及袭月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外间许多人也纷纷将好奇的视线射过来。虽然隔着一层屏风,他们看不清她的模样,但那眼神中的灼热却怎么也忽视不了。知音咬唇,将手里的筷子握紧了些。   “那可要恭喜鸣王爷了!微臣听说,王爷新认的义妹可是江南第一美人,小小年纪便已艳绝天下,多少名门公子为她痴迷不已呢!”   “这个还是次要的。微臣还听说,王爷新认的义妹不仅人长得美,舞姿更是天下一绝,身若飞燕,翩若惊鸿,每一个有幸见过她一舞之人都能念念不忘上一年半载。更有甚者,还有人宁愿砸锅卖铁,也要凑足了钱前去再观一次。”   “而且啊,这位小姐还是个菩萨心肠,虽然赚得许多银两,却并未系数私吞,还每月出门布施,将钱财大半赠予穷苦人家,可是江南人人口中的活观音呢!”   ……   你一言我一语,将坊间流传之语竟一一道了出来,只怕没降知音夸到天上去。   即便被人这样夸奖着,知音仍旧是低着头,对此没有任何表示。   凤煜却是越听兴致越浓。站起身,抬手示意所有人住嘴,他转向知音,淡淡笑道:“知音,本宫也曾听说,不见月奴一舞,枉来人世一遭。现如今,趁着这个机会,不知你可否为本宫表演一段?如此一来,本宫也不枉在这世间活了十多年了。”   “太子殿下!”知音身形一僵,还未来得及回话,对面的凤鸣便已拍案而起,冷声道,“知音现在是微臣的妹妹,不再是青楼花魁。献舞这等事,自有太子府内一干舞姬承担,太子又何苦定要她来?”   “有什么关系?她本来就是个舞姬嘛!”在他身旁,袭月不满撇嘴,声音不高不低的道。   凤鸣冷冷一眼扫过去,冷声道:“那是以前。现在,她是我鸣王府的小姐,也就是凤凰王朝的郡主。不知袭月公主见过哪位郡主抛头露面,搔首弄姿的?”   “我……”袭月语塞,瞪向知音,不悦道,“你才不过接她回来三日,她也尚未接受父皇册封,算什么郡主?再说了,以前那些年,她抛头露面搔首弄姿得还少吗?”   “袭月!”凤鸣顿时冷下脸,口气渐冷。   “鸣弟,别生气呀!”眼见气氛逐渐僵化,二人又有大闹起来的迹象,凤煜插话进来,轻声解释道,“本宫说这些话,并非将知音当做舞姬对待。本宫只是因为久闻她的盛名,今日一见,发现果然名不虚传,便起了也想见识一下她舞艺的心思。若是鸣弟你不乐意,那么直言说出来便是,犯不着这般愤怒。”   “臣弟自是不乐意!”凤鸣直直看向他,定定道,“不管太子殿下是何居心,知音她是微臣的妹妹。大庭广众之下,太子命她起舞,这不仅是不将她放在眼里,那更是当众打微臣的脸,你让微臣日后如何在朝中自处?”   “王爷。”   紧随而来,一声轻唤,宛若阳春三月的一抹轻风吹过心间,轻轻拂去胸口的焦躁,令凤鸣心中激越的情绪顿时消除大半。一转头,发现不知何时已站起身来的知音,他柔声道:“知音,何事?”   “知音愿为太子殿下献上一舞。”知音垂眸,轻声道。   凤鸣脸色一变。“知音!”   “诚如袭月公主所言,知音虽被王爷赎身,带回了王府。可是时至今日,面上虽说是王爷的义妹,可是实质名号皆无。今日,太子垂怜,愿见知音一舞,这无疑是给了知音天大的面子,知音又如何能不让他得偿所愿?”抬眼看着她,知音樱唇微动,一字一句慢条斯理的道。   凤鸣面色一僵。“可是……”   “再者,在场诸位皆是朝中重臣。这中间还隔着一道屏风,知音即便是舞,也不过是舞给太子公主还有王爷看了而已,算是家人自娱而已,并算不得抛头露面搔首弄姿吧?”   “那……”话已至此,他也无话可说,凤鸣只得点头,“好吧!只不过,即便是要舞,那也不能叫那些个歌伎前来与你伴奏,以免折辱了你的身份。”说话间,回头对身后的小厮道,“来人,回王府去,把本王的玉箫取来,本王要为知音小姐伴奏一曲。”   舞蹈   不多时,出去的小厮便回来了,将装着玉箫的锦盒奉上。   打开盒子取出玉箫,凤鸣站起身,对知音道:“知音,走吧!”   “好。”知音道,也站起身来。   “鸣弟,稍等片刻!”此时,凤煜忽的站起来,大声叫住两人。   “太子殿下,何事?”凤鸣停下脚步,回身问。   凤煜看看知音,淡笑道:“鸣弟,本宫突然有一个想法,不知可否一说。”   “太子殿下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刚好本宫也会击缶,袭月琴艺不差,不如我们四人合奏一曲,如何?”   四人合奏?凤鸣面色一凝,看一眼知音,敛眉不语。   “太子哥哥,我才不要给这个丫头伴奏!”袭月也站起来,满面不快,大声道。   “袭月!”凤煜面色微沉,冷声喝道。   知音盈盈上前,淡然一笑:“太子殿下,知音也认为此法不妥。”   凤煜略微睁大眼,似是不解:“为何?”   “回太子殿下,在场诸位都是饱读诗书之人,雅趣自然不少。对在场诸位来说,欣赏这舞蹈,必然也是怀着真正观赏的态度,却不似外边那些凡夫俗子般只是为了看美人。”知音挺直脊背,隔着屏风扫过外间的一行人,一字一字道。   凤煜颔首。“的确。”   “那么,太子就该知道,真正给诸位观赏的舞蹈,必定是高雅出尘的,否则知音也不敢当众献丑。这等舞蹈,一抹若有似无的乐声足矣。若是多了,便显杂乱,反失了韵味。”   “说得似乎有点道理。”凤煜略一思索,微微点头,“既然如此,本宫就不参与其中,只做一回懒人,好生观赏一下我凤凰王朝第一舞娘的绝世舞蹈好了。”   “谢太子,知音定不会负了太子殿下的期望。”知音笑道,送给凤鸣一个不必忧心的眼神,解下披风交予身旁的嫣儿。   凤鸣舒一口气,同她一起在内间空旷处站定,对视一眼。知音对他点点头,凤鸣便深吸口气,将玉箫置于唇边,轻轻一吹——   清越的箫声悠然响起,在宴厅上空盘旋,脆亮若凤鸟啼鸣,飘然如天边云舒。   知音初听,心中动容不已。这久违的乐曲,她已多久不曾听到了?现今再次听到,她差点忍不住想落下两滴泪来。   心知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知音强忍下心头的骚动,稍加适应,便甩开衣袖,依韵而舞。   其舞姿也,“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抑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烟蛾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上元点鬟招萼绿,王母挥袂别飞琼”(白居易《霓裳羽衣歌和微之》)。   罗袖轻舒,缓缓从他身前拂过,留下淡淡清香萦绕鼻尖;身躯曼转,纤腰在他臂上轻轻摩挲,引发微微战栗,不知是他,还是她;蓦然回首,送他展颜一笑,令悠扬乐声为之乱了一个节拍。身段飘摇,翻跃如风,长长的裙摆在身后荡出绝美的波浪,宽宽的衣袖在空中舞出繁复的花朵。再配上身后屏风上那一池盛放的粉色荷花与一望无际的碧绿荷叶,远远看去,翩然若天女散花,飘渺神奇的意境应运而生。   正是:   罗袖动香香不已,   红蕖袅袅秋烟里。   轻云岭上乍摇风,   嫩柳池边初拂水。(杨玉环)   舞曲进行不到一半,众人便痴了。喝酒的举不起酒杯,举箸的将手停在半空,时间仿佛静止,只余他二人,一个吹箫,一个伴舞。   长长一曲吹毕,细腻绵长的余音仿佛一缕似有若无的悠然之香,在眼前环绕,环绕,渐渐淡去,直到再也抓不住了。知音也随着乐声逐渐放下旋转的速度,直至最终站稳,与他面对着面。   将玉箫置于一边,静静凝视面前俏丽的容颜,凤鸣心中的激荡难以言表。间或还有淡淡的疑虑掺杂其中:为何?为何吹箫这许多年,自己心中从来平静无波。今日,有她伴舞,他竟自身沉溺其中,迟迟无法自拔?   停下旋转的脚步,气喘吁吁的站在凤鸣身前,知音不能说话,心中却满满的都是幸福。这一世,初次有他箫音相伴,二人便是如此契合,数十年时光不能冲刷掉他们的情谊,这就是天意么?   啪、啪、啪。   好一会,才听见一阵掌声从旁边传来。凤煜起身,大力鼓掌,振奋的道:“好,真是太好了!果真不愧是我凤凰王朝的第一舞娘,这舞竟是这般风情旖旎,诱人怜爱,同鸣弟的箫声更是相得益彰,竟配合得丝丝入扣,仿佛事前演练过不下百次一般!”   而后,才听见外间雷鸣般的掌声响起。虽不能亲眼见到知音的舞姿,但仅隔着一层屏风,隐约间还能见到些许掠影。仅是这些掠影,便已令人陶醉不已,众人不禁想要猜测:若是能亲眼见到她的舞姿,不知这又会是何等的令人心醉神迷?   敬酒   热烈的掌声持续了许久,才渐渐止歇。凤煜过来,将一杯酒送至知音面前,淡笑道:“知音辛苦了。来,我敬你一杯。”   “多谢太子殿下。”知音回他一个淡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鸣哥哥,你吹箫吹累了吧?快过来歇歇,我给你舀汤喝!”紧随凤煜的脚步,袭月也跑过来,将凤鸣推回座椅,殷勤的道。   凤鸣似是不舍的朝知音这边看了一眼,见他二人相视而笑,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心中一阵失落,坐进椅子里。   随后,知音也同凤煜一同回归座位。挺直腰杆,双手置于膝上,两眼看着脚尖,知音表现宛如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静静不吐一言。凤煜却是激动得难以自持,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她,啧啧叹道:“看不出,知音如此瘦弱,却能跳出如此惊采绝艳的舞蹈来。我今天才算见识到何为一舞倾国,这一世,我不是白活了!”   “太子殿下过誉了。知音今日只是随兴一舞,上不得台面,不过是为诸位添点酒兴罢了。”知音微微摇头,谦逊的道。   闻听此言,凤煜停下举杯的动作,有些诧异的看向她,问道:“如此说来,若是多给你点时间,你能跳出比今天更好的来?”   “太子殿下!”不等他再问出更多的话来,凤鸣忽的拍案而起,冷声道,“知音她现在是微臣的妹妹,不是青楼舞姬。太子若想寻乐,微臣明日就派人前去江南,寻来二十个才貌双绝的舞姬,日日为你表演,就请你今日放了微臣的妹妹吧!”   见他如此,凤煜并未生气,只是眉头皱了皱,依旧是淡淡笑着,温和的道:“鸣弟生气了?这又是何必,本宫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言毕,转向身旁的知音,笑得更为温婉,“知音,你哥哥可是把你放在心坎上了呢,都不许任何人欺对你说一句重话的。”   知音轻笑。转头朝凤鸣那边看去一眼,再回过头来,她朱唇轻启,黄莺般清脆悦耳的声音轻轻从她口中蹦了出来,令人听在耳中,如沐春风:“王爷他太疼爱知音,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说着,再看向凤鸣,眼中闪烁着不太赞同的光芒,轻声细语的道:“王爷,今日是太子做东,邀请我们兄妹前来赴宴,为的是为你接风洗尘。朝中也来了这么多位大人,大家都该高高兴兴的才是,你又何必为了这等小事伤了兄弟的和气呢?千错万错,都是知音的错,若不是知音,那就不会有方才那一幕了。若是王爷真疼知音,那就将方才的一切忘记,和太子殿下共饮一杯,从此不再旧事重提。”   “知音果然识大体!”凤鸣来不及说话,凤煜便拍手大笑了起来。而后,他站起身,端起面前的酒杯,对凤鸣道,“鸣弟,方才的确是本宫唐突了。多有对知音不恭的地方,本宫在此向知音赔不是了,还望鸣弟你海涵,不要同本宫计较这些事。”   “太子哪里的话,是微臣鲁莽,太子殿下不计前嫌,微臣感激不尽。”凤鸣忙不迭道,也端起面前的酒杯站起来。   二人隔空互敬,各自饮下杯中的酒,坐回原位。   待凤煜坐下,知音执起酒壶,将他的空杯注满,再端起自己的杯子,淡笑道:“多谢太子殿下大人大量,不与我等计较这等小事。知音初来京城,唯有王爷一个依靠,原本还担心不能为皇族中人所容。今日得幸太子设宴款待,从头至尾对知音照顾有加,并赠衣一套,知音不胜感激。薄酒一杯,聊表谢意,还望太子殿下不要嫌弃。”   “知音过谦了。若是有你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妹妹,我也会像鸣弟一般把你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着、不让任何人欺负你的!”凤煜微笑,似是万分惋惜的道,“只可惜,鸣弟竟先我一步,将你带回家去。不然,你就是我的妹妹了。若是如此,我定会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全部奉在你前面,让你无限尊荣,这世间任何女子都只能对你仰望叹息。”   这样的说法让知音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太子殿下哪里的话。袭月公主国色天香,聪慧活泼,高贵无双,是一百个知音也不及的。有她做您的妹妹,知音又哪有颜面出现在太子府,还妄想高攀做您的妹妹?现如今,太子殿下有袭月公主,王爷有知音,一切甚好。”   说着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知音站起来,高举酒杯,对袭月道:“知音再敬袭月公主一杯。知音一介小女子,未曾见过大世面,对京城一切皆不熟悉。放眼身边之人,唯有公主同知音一样身为女子,想必想法相似得也会多些。从今往后,若是知音有任何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袭月公主不要见怪,多多教导才是。”   这般低眉顺眼做小伏低的模样,叫人即便是心中有再大的怨怒也发不出来了。更何况,她前边的几番话,句句说进她的心里,叫她受用得很。袭月便昂起下巴,也举起酒杯做做样子,高傲的道:“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好吧!本宫日后自会好生教导你,不让你丢了我们皇家人的体面的。”   “那知音先在此谢过公主了。”知音听见,喜笑颜开,仰头便饮下杯中美酒。   吃醋   一场酒宴,宾主尽欢。   待回到王府,天色已是不早。觥筹交错之间,凤鸣被灌下不少酒,略有些醉意,走路都有些不稳,下轿便被管家伺候着回房休息去了。知音目送他的身影远去,而后也随嫣儿回到房间,梳洗停当,宽衣预备就寝。   “王爷来了!”   忽的,只听外边的丫头大叫了一声。知音心中一惊,连忙回头去看,便见凤鸣已穿过珠帘,大步朝她这边走来。知音忙福身,轻声道:“王爷。”   “你们都下去。”看也不看一旁跪地的丫头们,凤鸣挥挥手,冷冷道。   “是。”   几个丫头鱼贯而出。待人走得差不多了,凤鸣走上前来,托起知音的下巴,满面含笑,低声赞道:“今晚,在太子府,你表现得很好。比我预想得还要好。”   是吗?得到他的赞扬,知音心中一暖,淡淡笑了。“多谢王爷夸奖,知音只是该怎么做,便怎么做了而已。”   面对她的笑颜,凤鸣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脸上的笑容逝去,变得严肃异常,松开握着她下巴的手,他低声问:“今日,见过太子,你有何感想?”   “太子为人,精明强干,深沉内敛,小小年纪便已有此气度,实属不易。他日荣登大宝,必当雷厉风行,进退得宜。有此太子,国之大幸。”回想一想晚宴前后所见所闻,知音轻声却肯定的道。   “是么?”凤鸣的面色一沉,出口的声音了低了几度。   知音点点头。“王爷问知音的,知音不敢有所隐瞒,便具以实告。”不知为何,见他黑青着一张脸,她心中的愉悦竟又多了几分。   凤鸣的面色一沉再沉。“那么,你喜欢他?”   “喜欢?”知音微微一愣,心中不自觉的重温了一遍初见凤煜时的那股心慌。赶紧低下头去,深吸口气,勉力语调平稳的道,“初次见面,太子便对知音如此照顾,还送了知音一套狐裘,要想讨厌他,很难。”   “那就是喜欢了?”凤鸣道,脸色已黑得快要流油。   知音埋头不语。   “我不许!”兀的,凤鸣逸出一声大叫,大掌扫过来,握紧她的手腕,将她拽进自己怀里,霸道的大吼,“我不许你喜欢他!”   “王爷!”撞上他坚硬的胸膛,闻到他身上好闻的阳刚气息,知音心中似有几头小鹿乱撞,俏脸也微微有些发热。推一推他,她嗓音微绷,轻声道,“王爷,你喝醉了。”   “我没醉!”凤鸣蛮横大叫,按住她的肩膀大声道,“知音,我不许你喜欢他!我就是不许你喜欢他!知音,知道吗,我不许你喜欢他!”   这么急切的模样,就像一个被抢走了最心爱的玩具的小男孩一般,可爱得让人想要疼惜。知音轻轻一笑,空余的左手轻抚着他的胸口,柔声道:“好,我不喜欢他。”   “真的?”得到她的回话,凤鸣激动的情绪得到些许抚慰,却不敢相信,将信将疑的看着她。   “真的。”知音点头,看着他的眼睛定定道。   从她清明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凤鸣紧绷的一颗心霎时放松下来,整个人也舒缓了不少。松开把她手腕攥得青紫的手掌,他一屁股坐在她的绣床上,握住她的手,信誓旦旦的道:“知音真乖,我真是太喜欢你了。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好好照顾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比凤煜对你还要好百倍千倍。”   “好。”知音道,任他拉着自己的手不放。   又一次得到她的保证,凤鸣由身到心都是一阵放松,整个人也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落在知音柔软的床铺间。   “呀!”不曾防备,知音顺势被他向前一带,也向床面上一头栽去,刚好落在凤鸣胸膛上。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凤鸣握住两只手掌,反身压在身下。   两个人隔得如此之近,她甚至可以呼吸到他的呼吸,知音心中莫名紧张,低声唤道:“王爷……”   “不许喜欢他!”眼睛瞪得圆圆的,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凤鸣再次大声喊道。   这么认真的样子,让知音再次想笑。“好,我不喜欢。”点点头,她不厌其烦的再次保证。   “这还差不多,知音真乖。”凤鸣于是笑了,摸摸她的脸,继而眼睛一闭,趴伏在她身上,口中尚在喃喃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对你好,比风扬今晚对你的还要好千倍百倍……”   “我知道。”知音轻轻呼吸着,轻声道,似乎怕吵到了他。   过了没多久,呼呼,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凤鸣睡着了。知音心中顿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轻轻将他推到一旁,自己站起身来,理一理以上头发,才走到珠帘内侧,对外低喊道:“来人!”   “知音小姐。”管家循声前来,躬身低叫。   “王爷睡着了,你们进来把他带回去吧!”知音道,侧身让到一边。   管家微愣。“知音小姐……”   “王爷喝醉了,也累了,交代了我一些话便睡着了。你们快把他带回去,让他好生睡一觉吧!”知音道,也打了一个哈欠,云淡风轻的道,“我也累了,我也要休息了。”   “是。”管家会意,不再多问,便对外边等候的几人招招手,几个人共同将熟睡的凤鸣带离知音阁。   一群人走出知音阁大门,嫣儿才走进来,对站在窗口俯瞰的知音道:“小姐,王爷走了,你今晚受累了,也早点歇息吧!”   “嗯。”知音点头,躺上床去。   嫣儿给她展开被子,掖好被角,便吹熄蜡烛,带着人出去了,给她关好门。   躺在床上,轻轻嗅着凤鸣留在床上的味道,知音在黑暗中睁着一双眼睛,心中激荡难平。   没想到,即便是一朝太子,阅美无数,见她之舞,那等迷醉的深情也同常人无异。这说明她的舞艺着实出神入化到了一定境界么?还有王爷,他今天的反应,可以说是吃醋了吗?   应该……是吧?   想到这里,心里甜丝丝的,知音缓缓合上眼,很快坠入黑甜的梦乡。   赏赐   第二日,知音刚起床,便听到外边蹬蹬的脚步声响起。   “小姐,快、快去看!太、太子殿下……”一个小丫头一头撞进珠帘内,面色潮红,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太子?知音心中咯噔一下,推开给自己梳头的嫣儿站起来。   “太子殿下命人给你送东西来了!”好不容易,丫头深吸了口气,总算一口气把话说全了。   知音高高悬起的一颗心放下了。还好,只是送东西,而且不是他本人前来。便又坐回去,对镜子里的嫣儿道:“快些吧,收拾停当了我们好出去。若是给人等久了,那可就不好了。”   “是。”嫣儿道,便加快了手中的进度。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一身清爽的知音在五六个丫头的簇拥下出来了。   “知音小姐。”见到她,坐在厅中喝着茶的人连忙站起来,恭敬的道。这个人是太子府的管家,昨晚他们有过几面之缘。而前去太子府之前,凤鸣也曾一再向她提起过这个人,所以昨夜她对这个人也多留了些心思。   “辛总管。”知音微微俯身,轻声唤道。   “原来知音小姐知道奴才,奴才真是万幸。”听见她准确无误的叫出自己的名字,辛总管面色一喜,连连点头。   知音淡笑。“辛总管哪里的话。你是太子府的总管,太子府上下都是你一手操持,知音怎会不知道你的大名。”   闻听此言,总管笑得志得意满,嘴上还是谦虚的道:“知音小姐过奖了。”   而后,对外拍拍手,十个手捧绚丽布匹的丫头出现了,一字在知音面前排开。“知音小姐,这里有十匹锦缎,都是年初泉州进献进宫,皇上赏给太子殿下的。太子今日命奴才前来送与知音小姐,只愿这几匹锦缎能入得了知音小姐的眼,给小姐你做几身衣裳。”躬着身,他诚恳的道。   知音心中一凛。才见过一次面,那个人出手便这么大方?昨晚是狐裘,今天又是锦缎,委实令人捉摸不透。难道说,他真看上她了?心口又是一紧,事情竟进行得这么容易么?   可是,堂堂一国太子,阅美无数,虽然她的容貌也算清丽,却也只算得上倾城,倾国之女大有人在,想必此类女子那个人也见过不少,几经对比之下,第一眼过去,他会看上她?说句心里话,她不信。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不再多想,知音也低下头,轻声道:“知音何德何能,竟受太子殿下这般厚待。”   “知音小姐客气了。”辛总管笑道,再拍拍手,又有三个丫头一人手捧一个精致的锦盒进来了。盒上的花纹古朴繁复,看起来端庄大气,一看便知道做工肯定不简单,制作此盒的人身份也定然不一般。那么,能装在里边的东西,那肯定也价值不菲,知音在心里暗道。   果不其然。辛总管一个眼神暗示,三个丫头便动手将盒盖打开,瞬间从盒中散发出来的刺眼光芒差点闪花知音的眼。“这里还有一些饰物,都是已故皇后娘娘留下的,放在太子府中也是浪费,太子便命奴才一并给知音小姐带过来了,还望知音小姐笑纳。”辛总管道,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的口吻。   这个可比那十匹锦缎贵重了不止百倍!心口似乎被人狠狠一拧!知音忙后退了好几步,连连摆手,慌张的道:“这可万万使不得!既是已故皇后娘娘的饰物,那太子自然应当好生保存在身边以为留恋才对,为何要送来给知音?知音一介小女子,哪有这个福气接受?还请辛总管将它带回去,交还给太子殿下,妥善保管起来吧!”   “知音小姐,只怕不行呢!奴才出门前,太子殿下一再交代,叫奴才务必把这东西交到知音小姐手上。小姐若是不收,奴才就没脸再回太子府了。”辛总管苦着脸,可怜兮兮的道。   知音心中一阵不忍,面泛难色。“这个……”   “知音,你就收下吧!这是太子的一片心意,你再推辞,那就是却之不恭了。并且,辛总管也里外难做人。”此时,一直坐在一旁喝茶的凤鸣总算开口了,慢条斯理的道。   “就是就是!鸣王爷说得才是在理,知音小姐,就算是看在奴才这张老脸的份上,你也把它收了吧!”辛总管忙不迭应和着凤鸣的话,摆出一副苦相。   既然凤鸣都发话了,那她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微微叹息一声,知音道:“好吧!我收下就是了。还请辛总管代知音向太子殿下道谢。”   “一定,一定。”任务完成,愉悦的笑花瞬息爬上辛总管的脸。转向凤鸣,他又恭敬的道,“既然东西都送到知音小姐手上了,奴才也该告辞,回府去复命了。”   “来人,送辛总管出去!”凤鸣也不挽留,对外大声道。   “是。”立马便进来几个人,引导着辛总管一行人走出前厅去。   等人离去,目光才缓缓到呆呆立在一堆锦缎和首饰盒前的知音身上,凤鸣面色一沉,大跨几步走过去,沉声问:“喜欢吗?”   “不喜欢。”知音头也不回,静静道。   不喜欢?凤鸣双眼微瞪。“哪个你不喜欢?告诉我,我去告诉皇兄叫他给你换。”   “哪个都不喜欢。”知音道。   是吗?凤鸣挑眉。“这么漂亮的锦缎,只有皇家人才有福消受的,多少人出钱都买不到。还有已故皇后娘娘的饰物,哪个不是小巧精致,价值连城,你竟然一个都不喜欢?”   “昨天一早,知音不才收到王爷送的十二件衣服还有十二副首饰吗?这十二副,足够了。知音也更喜欢那些。”回头看着他,知音脸上漾起淡淡的笑,轻声道。   说得真好!刚还觉得腹中酸酸的凤鸣霎时心情大好,便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人把它们都收起来,放到阁楼上去吧!”   “好。”知音没有异议,点头便同意了,甚至还道,“还有那套狐裘,太华丽了,我不喜欢。就把它和这些锦缎一起放起来,如若日后有谁需要,那就送给她吧!”   “好!”凤鸣拍掌,“不愧是我的知音,竟然连我没想到的都给想到了。”   知音只是淡笑,静静的看着他。   凤鸣也笑着,握上她的手,将她往外带:“我饿了,我们去吃早膳吧!一会用完早膳,你我都还有得忙呢!”   “好。”知音道,静静凝视着他伟岸的背影,心中洋溢着淡淡的幸福。   在他们身后,十匹华丽异常的锦缎,还有一只精美的锦盒,孤零零的躺在那里,无人观赏。   赐封   用毕早饭,正在喝茶,忽见管家匆匆忙忙的跑进饭厅,大声道:“王爷,快!圣旨到!”   这情状,比方才那个小丫头闯进知音阁时的模样更为焦急。   凤鸣一惊,心中纳罕:这是怎么一回事?他都回京城三日了,皇伯父若有什么旨意,早该在他进宫复命第二日就命人传达的。可为什么今天才……   忙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站起身来。“走,出去接旨。”   “还有知音小姐。”管家躬身又道。   知音?凤鸣微愣,看了静静坐在身旁的知音一眼。圣旨到,同她有何关系?知音也抬起头看看他,同样是一脸不解。   “算了,既然点名有你,我们就一起去吧!”知道现在不是深入考虑的时候,凤鸣便对知音如是道。事实如何,出去听了圣旨就知道了,他们二人在这里胡猜半天也无用。   “好。”知音点头,站起来跟着他向外走去。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鸣王爷义妹知音,温柔可亲,善解人意,虽出身贫寒,然坚贞不屈,出淤泥而不染,实乃时下女子学习之典范。特赐封号怡然郡主,赏银千两,钦此!”宫人尖尖细细的嗓音在王府前厅上空盘旋,声声入耳,令听到的人心中的疑惑一加再加。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话音一落,跪地众人纷纷下拜,齐声高呼。   念完圣旨上的内容,宫人将圣旨收起,递与知音,尖声道:“知音小姐,接旨吧!”   知音抬高双手,恭敬将这匹明黄的布料接入手掌,低声道:“多谢公公。”   形式走完,凤鸣站起来,也将知音扶了起来,对宫人道:“多谢公公前来宣旨。还请公公回宫之后,代小王向皇伯父致谢。”   “鸣王爷客气了。”宫人笑道,转向知音,眼中赞叹的光芒显而易见,“知音小姐果然如太子所言,温柔沉静,貌美无双。世间竟然真有这般女子,只消一眼,激荡的内心便能瞬息平静下来,咱家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太子?心中一震,凤鸣霎时全明白了。嘴角一扯,冷冷一笑。原来是他。他就说呢,皇伯父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想到要册封知音。   “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公公。”收回神思,对宫人稽首,凤鸣再对旁人一招手,“来人,带公公去前边奉茶!”   “是。”即刻,随侍在一旁的管家便走了过来,躬着身道,“公公,请。”   “那,咱家就在此谢过王爷了。”宫人笑道,在管家的指引下离去。   厅中一下子安静得过分。凤鸣回头,发现知音双手捧着圣旨,呆呆盯着上边的字迹,一脸平静,默然不语。   不觉又想起宫人方才的那番话,心中隐隐有些不快。   “怡然郡主。”喃喃自语,咂摸着这四个字,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个称号,也只有淡然如水的她才能担当了。   “知音,太子对你似乎特别的好呢!昨天送你狐裘,今日一早命人又送来那么多锦缎首饰,现在,还求皇伯父下旨赐你封号。从今往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室一员了。十多年来,连袭月都不曾得到过他这般照顾。”走到知音身边,凤鸣冷冷道。言谈中隐约有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知音抬头,将圣旨握在掌心,淡淡道:“是吗?”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仿佛方才被册封赏赐的人不是她。   “怎么?为何我不见你有半分受宠若惊的感觉?”凤鸣挑眉,不解问道。若是平常人,遇到了这些事,不早该激动得难以自持、语无伦次了吗?可为何,她的反应这般与众不同?   哎,难道他还不明白吗?她的心中只有他,别人做什么,亦或是对她做了什么,她根本不关心。叹息一声,知音轻声道:“王爷,知音早说过,知音最不喜为名利缠身。金银再多,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名声再高,到头来黄土一抔,功过全留与后人去评说。所以,在知音看来,这一辈子,活得自在便好,那些虚名,知音并不在乎。”   曾经的一番话听在耳中,凤鸣却不再似初次那般激动。抬起她的下巴,他凑近她,轻声道:“知音啊知音,你说,你这般淡然为哪般?先前那些人,不过是些凡夫俗子,你瞧不上他们,我可以理解。可是,现如今,皇上的赏赐,太子的垂青,为何这些东西都打动不了你?”   “难道,皇上赏赐、太子垂青,得到这些,知音就该激动难当吗?”看着他的眼睛,知音问。   “难道不该吗?”凤鸣反问。   “那么,知音初来京城,就得到皇上太子这般疼宠,王爷你高兴吗?”话题一转,知音突然发问。   凤鸣点头。“当然!”   “的确,你也是该高兴。”知音垂眸,淡淡道,心头浮起莫名的惆怅。   才来京城几日,他的计划便向前进了一大步,他怎么可能不高兴?而她,是否也该为他高兴高兴呢?   伤心   “怎么了,为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回头,发现知音面色凝重,若有所思,凤鸣问道。   知音回神,略略摇头,轻声道:“没事。只是一想到承蒙王爷错爱,知音一下子从青楼女子变成了鸣王府的小姐,现在更是摇身一变,成了我凤凰王朝的郡主。这些担子一股脑的压过来,知音毫无准备,因而有些迷茫,不知日后当如何是好。”   原来她是在担心这个?凤鸣轻笑,不以为意的道:“这有何好迷茫的?你依旧是我鸣王府的小姐,你只管在府中好生过日子便是。其他的事,我自当替你办好,你不必担心。”   “真的吗?”这话令她心中一暖,知音抬头,欣喜的问。   “当然。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看着她的眼睛,凤鸣笑问。   知音定定点头。“相信。”   “那就是了。”她全然信任的眼神令凤鸣心情愉悦。摸摸她的头,他喃喃道,“怡然郡主,怡然郡主……”   “王爷,你这是在取笑知音吗?”后退两步,站得离他远点,知音肃起脸,冷声问道。   凤鸣摇头。“不,我是在赞叹。这个封号,配你再好不过了。”   “是吗?”心中不免一动,一丝甜味在心头浮现。   见到她脸上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这般勾魂摄魄,凤鸣忍不住靠近她两步,抬起她的连,喃喃道:“知音,我的知音,怎么办,似乎,所有人都喜欢你呢!”   “不。”知音却是摇头,轻声道。   “不?”凤鸣拧眉,“谁不喜欢你了?”   “袭月公主,她对知音只怕没有喜欢只有恨吧!”知音仰着头,云淡风轻的道。双拳却在身旁握紧。   ————————————————————————————   “怡然郡主?哼!”   鄙夷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番,袭月别过头,冷哼一声。   知音装作没听见,端起一杯刚泡好的香茗送过去,低头恭声道:“公主请喝茶。”   大大方方接过茶杯,优雅呷了一口,袭月再度抬头,冷冷看着她,冷冷的道:“知音,我告诉你,你别以为父皇封你做了什么郡主,你就能为所欲为了!”   知音低头,轻声道:“知音不敢。”   “哼,不敢最好了。”又是一声冷哼,袭月又道,“父皇不过是看在鸣哥哥的面子上,勉强给你一个名号而已,不过是为了给鸣哥哥增添一点脸面。如若不然,你过去的身份,说出去了,那不是给鸣哥哥抹黑么?”   心口一紧,知音将头再低些,低声道:“是,知音知道。”   “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也别妄想以皇室中人自居,我可不认你这个妹妹。”似乎说得口渴了,袭月再喝下一大口茶,又对知音如是道。   指甲深深陷进肉里,鼻头微酸,眼眶有些疼痛,知音张口,声音有一丝哽咽,艰难的道:“知音知道了。”   “还有……”   “袭月,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事先和我说一声?”话说一半,突然一个明朗的男音穿插进来,打断了袭月的滔滔不绝。   “鸣哥哥!”见到来人,袭月闭嘴,欢快的从椅子上跳下,几步跑到他身边,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娇声道,“我想你了嘛!所以就过来看看啊!”   这么亲热的一幕,不管第几次看见,知音心中总会有些难受。将头一低再低,心中一再劝慰自己:看不到,那也就听不到了。那么,心里就不会痛了。   “真想我了?”看一眼一旁快将头垂到胸口的知音,凤鸣眸子闪过一抹不舍,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后,便转向袭月,柔声问。   “是啊是啊!”袭月满口应承,抬头献宝似的道,“鸣哥哥,我今天带了一只邻国进献给父皇的千年灵芝来,一会你叫厨房给你炖了喝吧!你公务繁忙,应当多补补身体。”   “千年灵芝?”凤鸣皱眉,“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拿皇伯父的东西,你就不怕皇伯父知道了打你?”   “父皇才不会打我呢!父皇最疼我了!”袭月昂起下巴,不驯的道。   凤鸣轻笑,在她脸颊上捏一把。“是啊是啊!就是皇伯父把你宠得这么无法无天的。不过,我还是要多谢你。”   袭月突然板起脸,很不高兴的样子。“鸣哥哥,你和我说这话,这可不是见外吗?”   “见外吗?”眉头再皱一皱,凤鸣从上如流,“那好,我不说了。”   “这才对嘛!嘻嘻,鸣哥哥,我告诉你哦……”   一行说着,二人一行向内室走去。渐渐的,两人的身影看不见了,声音,也渐渐随着他们的远去而远去。   知音低着头,捧着托盘站在原处,一动不能动。   “小姐?小姐?”过了不知多久,嫣儿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深吸口气,逼回眼眶里的水花,知音抬头。“何事?”   “王大人来了。问小姐现在是否有空,可否可以上课了。”   她差点忘了,今天就要上课了。   “有空,我们走吧!”往二人离去的那边看一眼,确信看不到了,知音转身,轻声道。   二梦   “何日音,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同意让你进了我家门就是承认了你的身份。你别以为我同意让你姓何,我就真把你当我妹妹了。我告诉你,不、可、能!”   偌大的客厅里,两个十多岁的漂亮女孩站在楼梯口处,稍大一点的女孩一手点着稍小一点女孩的鼻子,气势汹汹的大声说。   女孩把头垂得低低的,轻声说:“我知道。”   “还有,爸爸是我的,妈妈也是我的,你不许叫他们爸爸妈妈。在外面,也不许对别人说你是何家的孩子,免得丢了我们的脸!”   听到这话,稍小一点的女孩纤弱的身形一震,抬起头看着她,眼里满满的全是不可置信:“姐姐……”   “你别叫我姐姐!”稍大一点的女孩立马又大声吼道,“尤其是在楚烨面前!”   心里紧跟着狠狠一震,一股撕裂的痛楚袭向四肢百骸。眼睛里浮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咬咬唇,稍小一点的女孩哽咽着:“可是我……”   “我什么我?我跟你说的你听明白了没有?”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稍大一点的女孩瞪大眼,恶狠狠的问。   “小晴,谁惹你生气了?老远就听见你在大喊大叫。”鼻子酸酸的,眼眶也是酸酸的,差点就要泪如雨下了,稍小一点的女孩忽然听到远处一个温和的男性嗓音传来,就像三月的春风,拂去了她心底深藏的哀戚,也吹走了她眼眶里的朵朵泪花。   “没有啊!”听到声音,稍大一点的女孩马上卸下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换上小女孩最最甜美的笑容,呵呵笑着,像只花蝴蝶般飞奔到向她们这边走过来的大男孩身边,有些不自然的说,“呵呵呵,小音才来不久,很多事情她都不懂,我在教她。”   “教她需要这么大声?”大男孩轻声问,眼光柔柔的落在低头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的稍小一点的女孩身上,眼睛里折射出的是不太相信的目光。   “当、当然!”稍大一点的女孩干笑,色厉内荏的说,“我怕她听不明白嘛,所以才会大声点说。”呵呵笑着,抱住大男孩的胳膊,她赶紧转移话题,“楚烨,你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爸爸和伯父要商讨一个合作案,我过来学习。”轻轻推开她,向稍小一点的女孩那边移动着脚步,大男孩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着她的问题。   “是吗?那,现在是中场休息?”紧跟在他身后,稍大一点的女孩又问。   “是啊!”大男孩心不在焉的回答。   “所以,趁着这个时间,你过来看我?”赶紧蹦到大男孩跟前,稍大一点的女孩眼睛里闪亮闪亮的,散发着希冀的光芒。   大男孩看向年纪稍小的女孩,发现她的头似乎微微往上抬了点,手脚也动了几下,嘴边于是挂上一丝淡淡的笑。慢慢回转头,他看向面前的女孩,轻声说:“是啊,来看你们。”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看我的!”很自然的就把那个‘你们’中的‘们’个忽略掉了,稍大一点的女孩欢乐的跳起来,再扑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脖子,乐呵呵的说,“楚烨,我叫王妈准备了锡兰红茶,走,我们喝茶去!好长时间不见了,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是吗?”再次躲开她的魔爪,稍稍远离她一点,大男孩敷衍的淡笑,“刚好我想喝点红茶呢!”   “那不正好?我们走吧!”很显然,年纪稍大一点的女孩没有看出他漫不经心的态度,又过来拉着他的手把他往外带。   大男孩却回头,对一直站在原地的年纪稍小的女孩轻声说:“小音,一起去吧!”   年纪稍小的女孩身体一僵,缓缓抬头,两片唇瓣翕动几下,轻声说:“我……”   “她不去。”立马抢下她的话头,年纪稍大的女孩蛮横的说,“她要去练舞。”   “是吗?”大男孩微微皱起眉头,看向年纪稍小的女孩。   年纪稍小的女孩抬头,刚想说点什么,却看到站在大男孩身旁的女孩对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还用力挥舞了一下拳头。瑟缩一下,赶紧低下头去,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是。”   “楚烨,你看,我就说她不回去的吧!”得到她的答案,年纪稍大的女孩脸上绽开得意的笑花。拉着大男孩的手,再次把他往外拉。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强拉你去了。”大男孩的目光还是落在年纪稍小的女孩身上,柔声说,“一会让王妈给你送点红茶过去吧!你也别光顾着跳舞,别把自己累坏了,中途记得停下来休息一会。”   心头似乎被什么狠狠一撞,鼻子里一阵酸楚,年纪稍小的女孩艰难的点点头。“我知道。”   “楚烨,你还和她说这么多干什么?她是学舞蹈的,该怎么做难道她自己还不清楚吗?你就少管这些闲事了,我们还是去喝茶吧!我告诉你哟,这红茶是爸爸上次出差,我特意让他在斯里兰卡转机的时候买回来的,正统的锡兰红茶!”强行插在两个人中间,推着大男孩的后背把他往外推,年纪稍大的女孩大声说着,临走还送给年纪稍小的女孩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被动往前走了几步,大男孩转身,清清淡淡的说:“小晴,你别推,我自己走。”   “好……好吧!”年纪稍大的女孩讪讪收回手,改为抱住他的胳膊,“楚烨,我们走吧走吧,红茶要是煮时间长了就不好喝了。”   “小晴,谢谢你,一直记得我的喜好。”   “不用谢,嘻嘻……”   ……   两个人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中离去,一直埋头不语的年纪稍小的女孩才抬起头来,眼眶微红,清丽的脸上浮现一朵讽刺的笑花:姐姐,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其实,真正喜欢喝锡兰红茶的人,是我。   ——————————————   “烨,烨,不要跟她走,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不要!”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知音俏丽的脸上布满惊恐,放声大叫。   一只温暖的大掌握住她的手,柔软的手帕贴在她额际,柔和的男性嗓音在耳边轻轻响起:“知音!知音!快醒醒!醒醒!”   艰难睁开沉重的眼皮,幽幽回眸,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知音看到了近处一张俊逸非凡的脸。那张脸上,正对着她的一双幽深的眸子里闪耀着复杂的光芒,似是担心,似是愤怒,又似乎还有些哀怨?其间还掺杂着一些说不出来的情愫。   心里一惊,便知自己又触景生情,忆起往事了。忙坐起来,退后一点,低下头低声叫道:“王爷。”   “醒了?”静静看着她逐渐清明的眼神,凤鸣低声问。   知音点点头。“醒了。”   “醒了就好。”凤鸣冷笑一声,将手帕扔到一边,两人交握的手掌握得紧紧的,紧得知音都想痛呼出声了,才深沉的看着她,冷声问,“怎么,你还想着那个男人?”   “我……”偷偷抬头看他一眼,知音咬唇,说不出话来。   “我叫你忘掉他,你没把我的话放到心里去是不是?”举高两人交握的手掌,凤鸣站起来,厉声问。   知音微微摇头,低声道:“要忘记,总得有一个过程吧?”毕竟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你……算了。”本想发怒,却在见到她眸中的哀戚时心头一软。松开手,把锦帕捡起来,塞进她手里,凤鸣闷声闷气的道,“你先擦擦汗吧!”   “谢谢王爷。”知音道,忙接过锦帕,在脸上一点点擦拭。   “对了,还有这个,给你。”待她汗擦得差不多了,一团柔软忽又被塞入怀中。   知音低头,发现出现在怀中的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狗。不觉一愣,喃喃道:“王爷,这是……”   “方才下了早朝,坐轿从大街上走过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卖小狗,说是什么十分名贵的品种,我也不大懂,不过看起来觉得好玩,觉得你应当会喜欢,就买回来了。如何,喜欢吗?”凤鸣故意漫不经心的道,最后的那句问话却泄露了他内心紧张的情绪。   看看狗儿无辜的眼神,摸摸它身上柔软的毛毛,知音点头。“喜欢。”   “喜欢就好。”轻吁口气,凤鸣站起来,板着脸冷声道,“从今往后,多把心思放在这条狗和学习琴棋书画上,没事少想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你是我鸣王府的小姐,凤凰王朝的小郡主。现如今,除了袭月,没有那个女子的身份能高贵过你。以后,多的是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比他俊雅比他才华横溢的多的是,到时候你都要挑花眼了,哪还有心思想那个人!”   他又在骂他自己了。知音抿唇,低头偷笑两声。抬起头,她又轻声真诚的道:“知道了。有了精神寄托,知音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傻了。”现在怀里的这条狗,无疑就是帮助她度过这段艰难时日的最佳伴侣。   “不像最好。”凤鸣冷哼,又吩咐道,“还有,昨天袭月的那些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她就是那样,从小就被皇宫里那群人给惯坏了,还真以为她就是天,谁都得听她的。她不喜欢你没关系,我喜欢就够了。我就偏是要疼你宠你,要让你成为这世上最最尊贵的女子,甚至比她还要尊贵,还要受人爱戴!”   “王爷,你还是悠着点吧!袭月公主知道了会生气了。”这些话听在耳里,虽然心里甜丝丝的,知音还是摇头,轻声道。   “生气就生气吧!关我何事?她要发脾气也是去找皇伯父发,轮不到我来承受。”凤鸣轻笑,不以为意。   “可是……”   “放心,有我在,她再也不能近你的身,也不用妄想能欺负你了。”再次握上她的手,凤鸣看着她的眼睛,信誓旦旦的道。   “我……多谢王爷。”多说无益。她太了解他了,只要他决定的事,别人都不能多加置喙。知音闭嘴,心里暗道:若是你所说的话都能变成现实,那,该多好。   开篇   再现   阳光明媚,春色融融。   阳春三月,天轻气暖,纤草吐碧,柳枝飘摇,正是京城上下出外踏青的好时机。京城郊外的小湖边,几株垂柳之下,一片绿草之上,三三两两的聚集着轻装打扮的男男女女,或闲庭信步,或轻声细语,一切都显得十分宁静和谐。   “驾!驾!”   远远的,一辆小巧别致的双驾马车缓缓从拐角处驶来,往一座香烟袅袅的寺庙方向驶去。车帘上,一个大大的鸣字分外惹眼。   “呀!是鸣王府的知音小姐!”“知音小姐出来上香了!”   不知是谁大叫一声,方才还寂静无边的湖畔顿时沸腾了起来。男人们全都撇下身旁的女子,放开了步子往路旁跑去。一个个眼睛瞪得大大的,眨也不眨的盯着紧闭的车窗,心里一再期盼着微风能将车帘微微掀起一个小角,让他们有幸得睹佳人一面。   奈何,天不遂人愿。眼睁睁看着马车在面前徐徐走过,却一袭衣角不见,马车直奔寺庙而去。   远远瞧见到来的马车,在门口守候多时的十来个小沙弥赶紧站好,在门外排成两排,个个垂首而立,态度恭敬,凛容屏息,大气不敢出一口。   “吁——”   在车夫高超的技术下,马车稳稳停在寺庙门口。   在马车停下的刹那,两名小沙弥便上前来,将早准备好的一卷上好大红织毯搬到门口,俐落的扬手一抛,红色长毯便一路滚下台阶来,刚好铺到马车车轮边上。   接着,便有一个小沙弥搬来矮凳,平平稳稳的放在边上,试了又试,确定无误,才低头快步离开。   而后,车帘掀开,一身穿桃红色衣裙、头上盘着圆髻的清秀少女跳下车来,站稳了,恭敬的低垂着头,对着车上那幅绣着鲜艳牡丹花的软帘轻声道:“小姐,铁槛寺到了,请您下车。”   “嗯。”帘后传来一声娇软的应答。听其声,竟是娇媚至极,却也倍加勾人心魄。路边一男子听见,居然两腿一软,瘫坐在地。   车帘再次掀开,率先出现的却是不是众人望眼欲穿的那位小姐,而是一个穿着杏黄色衣裙、梳妆打扮同桃红女子别无二致的清秀少女。   将车帘掀开一角,杏衣少女轻声道:“小姐,请。”   而后,才见一只白皙细嫩、柔若无骨的从帘后缓缓伸出,轻轻搭在杏衣少女手上。   接着,一条绣工精美的宝蓝色襦裙下摆出现在众人眼际。   再来,便是一双绣着素雅荷花的绣鞋。   又过了一口茶的功夫,才见这位众人口中的‘知音小姐’缓缓露出她的庐山真面目。   一头乌黑的长发绾成朝凤髻,上面约略点缀着几根洁白的玉簪,看起来高贵典雅又不失清爽;莹白雪嫩的肌肤在一袭银鼠滚边宝蓝色披风的映衬下仿若吹弹可破;粉嫩细致的鹅蛋脸上嵌着一双秋水般的翦翦瞳眸,明眸善睐,却略显深幽,微闪的眸光中浮着一抹淡淡的清愁;小巧的樱唇色若点朱,鲜艳润泽,诱人一尝。   论其模样,即便算不得绝世佳人,却这般神韵也足以令一干男人心醉神迷。   步出马车,一脚踏在矮凳上,女子另一手搭上桃色少女,极其端庄优雅的落地。   待她站稳,杏色少女赶紧也跳下车来,与桃色少女一左一右扶持着女子,三人一同踏着红毯往大开的正门内走去。   马车后随行的十来名女子按照次序跟在她们身后走进去。几名小沙弥上来搬走矮凳,将马车从后院小门处赶进。   待最后一人后脚也踏入门内,朱漆的大门缓缓在外人眼前关上。   “天哪!”“天哪!”   紧闭的门扉外,一众尾随而至的男子双目圆睁,叹息不迭。   “才几月不见,知音小姐又美貌了几分!”   “也更娇媚可人了呢!”   “举止也更为娴雅,着实是难得一见的大家闺秀。”   “这世间,不知哪个男子有福,最终能得她常伴左右?”   “我若是那男子,定高兴得夜夜睡不着觉了!”   ……   此起彼伏的赞叹,连绵不绝。有一些透过大门缝隙传了进去,被两个丫头听在耳朵里,她们霎时笑开了花。   “小姐,听到了吗?那些人又在夸赞你了!”小心翼翼的扶着知音的胳膊,左手边的嫣儿低声道。   “是啊是啊,竟比上次夸得还要厉害呢!小姐你真是越来越完美了!”右手边的丫头也道,音量稍大了几分。   “小莲,闭嘴!”立马,知音回头,轻轻一眼扫了过去,轻声细语的道,“佛门重地,岂容得我们一干小女子在此大声喧哗?还不赶紧把嘴巴闭紧点,忘记这些红尘俗世,虔心拜佛才是正经。”柔柔的嗓音,似是责难,却更似无意的嗔怪,令听者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样柔和美妙的声音,就算是听一百遍,即便是被骂,那也是一种无上的享受,也是甘之如饴啊!   “是,奴婢知道错了。”被唤作小莲的丫头惭愧得低下头去,低声道。   “知道错了,及时改正就好。”知音点点头,轻声道。   见面   照例在佛前默默祈祷了许久,求了一只签,命人留下不少香油钱,知音便又在丫头们的簇拥下回到马车上,在一直守候在外边苦苦等待只为一见佳人面的男子痴痴的目光中悠悠离去。   一路无话,待马车驶进鸣王府,知音走出马车,便见王府管家急忙从里迎出来,似是松了口气似的大声道:“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辛总管,怎么了?”见他这般,知音心中一紧,忙问,“府中可是有何要紧事发生?”   “这个……不是……也算是吧……也不算是……哎呀!”自相矛盾了半天,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管家干脆一跺脚,“反正,小姐你还是先进来看看再说吧!”   “好吧!”听他说了半天,自己也是听得云里雾里,知音心中不觉更为审慎,便扶着嫣儿的手步下马车,快步朝内室走去。   汪汪!   前脚刚跨过门槛,便听到两声洪亮的狗吠,一团雪白快速向她这边滚来,在她脚边停下,低声叫着,快乐的转着圈。   “雪儿。”见到爱狗,知音紧绷的一颗心顿时松懈了一些。蹲下身,将狗儿抱紧怀里,轻轻抚摸着它身上柔软的毛毛。乖顺的缩在她的怀抱里,狗儿闭上眼,满足的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你总是这样,见了雪儿,就谁都顾不上了。”   沁着淡淡笑意的男性嗓音在耳畔缓缓响起,知音按在雪儿身上的手一僵,竟再也动不了了。   这个声音,对她来说竟不是一般的熟悉!   猛然回头,一张俊雅出尘的男性脸庞出现在眼前,同她午夜梦回里见过无数次的一模一样。   “王、王爷!”张张嘴,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知音低声惊呼,“你……回来了?”一惊之后,立马联想起一件事,“可是,他们、他们不是说……”   “我故意把归程说晚了一天,就是不想让袭月那个丫头太早来烦我。”凤鸣笑道,摸摸她的头,“如何,见到我,高不高兴?”   “高兴,当然高兴!”短暂的惊讶过后,心中充斥的满满都是不可言说的欣喜。月余不见,不知他想她了没有,反正,她是日日都在思念着他。   知音抬起头看着他,轻声道:“可是,王爷有此安排,为何不事先同知音说一声?”如若不然,她今日就不会出门去,就当守在府中,作为第一个迎接他回府的人了。   凤鸣脸上的笑容退去一点,眼中略带埋怨:“本来,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可谁知,一回到王府便被人告知,你竟选在今天进香去了!时间可真是不凑巧。”   她也为这事懊悔不已呢!知音垂眸,低声道:“知音进香,是为王爷祈福,愿王爷旅途顺遂,平安抵京。可谁知,不用知音祈福,王爷自身便是多福多寿,在知音外出之时便已回到王府,还等了知音这么久。”   “想必在我出外之时,你祈福也不止这一次吧!”抬起她的下巴,强令她看着自己,凤鸣笑问。   知音轻笑,抿唇不语。   这便是默认了。凤鸣摇头,放开她,大掌在她肩上轻拍两下,无奈低叹:“知音,我的知音,你这个丫头啊,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这般温柔乖巧,又这般将我放在心里,事事以我为天,你说,这让我如何能不把你疼进心坎里去?”   原来,他早已把她放进心里去了吗?闻言,知音满足的笑了。“只要王爷心中有知音,那就足够了。”   “你够了,但是,我不够啊!”凤鸣一本正经的道。转过头,对外高喊道,“辛总管!”   “是。”听到召唤,辛总管进门来,对凤鸣稽首,“王爷,奴才在。”   “去把本王给知音小姐准备的礼物拿进来。”   “是。”管家领命,走到门口,对外大声道,“把东西抬进来!”   很快,便有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厮抬着一口不小的箱子进来了。将箱子放置在厅中的小方桌上,二人便低头出去了。   “王爷,这个……”心中不觉又是一紧,看向凤鸣,知音迟疑的道。   走过去,将箱子打开,凤鸣淡笑:“这些都是我在外边游走时,见到路边卖的一些精巧的小玩意。既然你不爱梳妆打扮,衣裳首饰又都是在京城找人特制的,我也没别的什么给你,那就只能送你一些小玩意,给你无聊的时候解解闷吧!”   果真都是些精巧的小玩意呢!一个个造型别致,做工也不俗。单是她一个外行人便能看出这些门道来,想必其中任意一个的价钱都不少吧?   心中一阵暖意涌动,知音屈身,柔声道:“多谢王爷。知音很喜欢呢!”   “喜欢就好。”凤鸣笑道,摸摸她的头,不太赞同的道,“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一直把什么谢字挂在嘴边。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说着,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王爷累了?”果真从他脸上看到难以掩饰的疲惫,知音才想到,他远道才回来,又等了自己这么久,一定累坏了,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刺疼。   “王爷,知音回来了,见过了,礼物也送了,你一路颠簸,好不容易才能安定下来,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一会晚膳的时候再给知音讲些路上的见闻好不好?”   “好啊!”凤鸣笑道,心知她是故意将自己遣回房去休息,便抹抹她的头,柔声道,“还是我的知音会心疼人。”   知音淡笑,扶上他的胳膊。“王爷,还是先回去歇息吧!知音送你回去。”   包容   第二日,鸣王府后花园,清越的箫声盘旋在天际,引来鸟鸣无数。   本该散落在园内各司其职的下人们此刻全都聚在一起,目光悉数落在不远处凉亭内那双人儿身上,激动的赞叹不绝于耳。   “美!真是太美了!”   “是啊,知音小姐真是越来越美了。不仅长得美,舞姿也美,翩然若蝶,世间无双。”   “王爷的箫声也美啊!再和知音小姐的舞配在一起,那可真是……”   “似蝶舞双飞,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啪!   话音刚落,狠狠一个巴掌便落在了说出最后一句话的人脸上。   众人一惊,连忙回头,便见一身宫装的袭月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们身边,且艳丽的脸蛋上满是愤怒,高高举起的右掌还来不及放下。而她的掌心间,还有着一抹大大的红晕。   “见过袭月公主!”见到来人,心中的惊慌更甚,一群人赶紧下跪,忙不迭大声道。   “你们眼中还有本宫这个公主的存在吗?”面对众人的恭敬,袭月冷笑不已,“敢背着本宫胡乱说这些话,看来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掌嘴!”   “公主!”最后一字刚刚出口,身旁的人还来不及行动,忽听一声轻唤从不远处传来。这声轻唤,破空而来,似黄莺出谷,清脆悦耳,令人听在耳里,心中无限享受。循声望去,便见方才还伴着凤鸣箫声翩翩起舞的知音早已在他们说话之时停下了舞蹈,袅袅婷婷的朝这边走来。方才这一声令人销魂蚀骨的轻唤,自然便是从她喉间发出的。   “公主请手下留情!”快步走到这边,知音低头,微微屈身,算是行过礼,便又抬起头,轻声道,“知音管教下人不力,致使他们冲撞了公主,是知音的不对。公主若是生气,那便只管把他们交给知音,知音自然好生教训他们,叫他们不敢再犯。公主万金之躯,又何必为了一个小人动怒,甚至恶言相向、还动起手来呢?”   “怎么,你的意思是说,这个王府是你的天下,本宫无权动这个王府里任何人一根手指头?”本来也就抱着打几巴掌泄了愤也就算了的心思。不过,现在,这个丫头出来求情,反倒激起了她的斗志!袭月抬起脸,皮笑肉不笑的问。   三年时光过去,在皇家锦衣玉食的包裹下,袭月出脱得更为艳丽逼人,性子也更为高傲,更喜怒无常,朝中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唯有面对当今圣上、太子以及凤鸣时,她咄咄逼人的气势才得以收敛一点。而三年如一日的,她对知音的敌意却也未曾削减过,反而有愈见加重之势。每次只要二人撞见,她总会想尽办法将她冷嘲热讽一番。   面对袭月又一次的刁难,知音垂头,微微一笑,道:“公主你想多了,知音并无此意。只不过,既然王爷把这王府之事交付于知音照管,知音自然要尽心尽力才是。这些人,他们都是知音一手调教出来的,若是他们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那自然也是知音教导无方的结果。公主要罚,也当罚知音这个始作俑者才是。”   “哦?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要代这个小丫头受罚?”袭月轻笑,不怀好意的看着她,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袭月,不要无理取闹!”才想了个开头而已,随即,一道男性低沉的嗓音也加入进来,声音里掺杂着一丝不快。   “鸣哥哥!”听到声音,袭月一怔,脸上的坏笑立马转变为如春日阳光般灿烂的笑意。一转身,她自动自发的扑进随后赶来的凤鸣怀里,娇声唤道。   凤鸣侧身,躲过她的冲击,冷冷道:“袭月,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一定要守礼!大庭广众之下,一男一女,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更何况,你还是我凤凰王朝嫡出的公主!”   “那又如何?我就是要抱你怎么了?”袭月撇嘴,不满道,“鸣哥哥,小时候我抱你次数还少吗?也没见你反抗过。可为什么,自从这个丫头来了以后,你就不让我再这样抱你了?为什么?”说话间,狠狠的几个眼刀飞向知音这边。   接收到她的眼刀,知音并不惊恐,仅是淡笑摇头,低下头去,权当看不见。心里却忍不住感叹:多少年了,为何姐姐这么骄纵的性子就不能改改呢?反而似乎还有变本加厉的迹象?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她应当知道,他最不喜的就是任性的女子。而偏偏,她在他面前表现的最多的便是自己的这一面。如若不然,以姐姐的美貌和能力,这世上有几个男人是她所驾驭不了的?哎!不过,若不是因为如此,她也不能白白的便宜了她了。   “袭月,你要我同你说多少遍你才能听进去,这一切都和知音没关系!小时候给你抱,那是因为你还小,我们是兄妹,兄妹见拉拉手,暂且无妨。可现如今,你我都长大了,各自都有了各自的身份地位。更何况,男女有别,身为皇室中人,你我更当谨守男女大防,为世人做出表率才是。”袭月的一番话令他无力,凤鸣三年来不知第几次这般解释道。   “好吧,算你说得有道理。”老生常谈,听得她耳朵都长茧了。袭月撇撇嘴,不情不愿的应了,讪讪收回原预备趁他不被便紧紧抱住他胳膊不放的双手。   不过,虽然放过了凤鸣的脖子,她却也不忘站在距离凤鸣最近的地方,向所有人宣告着自己的所有权,还看向知音如绽开的莲花般姣美的脸蛋,酸溜溜的道:“知音妹妹,几日不见,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了。”   王府三年,在凤鸣的悉心照顾下,知音已出落得姣美可人,清雅若出水芙蓉。一身典雅的气度更是诸多大家闺秀都及不上的。不知何时开始,京城内外便流传起了关于鸣王府这位神秘的怡然郡主的诸多流言。众人皆知:冥王府中有一奇女子,貌若天仙,能歌善舞。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实乃天下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不知有多少人慕名前来,只愿见她一眼,却难得一了心愿。   这样想着,袭月心中的酸意不觉加重,哪里都不舒服了起来。   “公主过誉了。知音哪里及得上公主,仪态万方,花容月貌。与王爷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对于她口不对心的言辞,知音淡笑,从容应对。这些年的相处,她早归结出一套应对袭月的法子,屡试不爽。   这句话深得袭月之心。有这句话在,袭月心中对她的憎恶暂且削减不少,只是冷冷一笑,道:“算你识相,会说话。”   “哪里,知音说的都是实在话。”知音笑道。不再同她废话,知音转向凤鸣的方向,轻声道,“王爷,既然公主来了,您还是好生陪陪她吧!知音回避,去给你们准备些瓜果。”   “好,快去快回。”凤鸣点头,目送娉婷的身形她远去。   “走吧走吧!”袭月也不耐烦的催着她,而后又巴上凤鸣,叽叽喳喳的道,“鸣哥哥,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多久了?吃过饭了没有?换了衣服吗?那些人又没有把你的房间打扫干净?你不在的时候我命人送来的东西你看了吗?喜不喜欢……”   连珠炮的问题,令即便是身为旁人的知音听在耳里都觉得头大。可怜的王爷,竟要一个人应付她。心中升起淡淡的怜悯,却也似乎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知音徐徐离开,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紧跟在知音身后,待走到离凉亭很远了,嫣儿突然几步上前,不满道:“小姐,袭月公主她怎么能这样?因为嫉妒你,嫉妒你和王爷的感情,她竟然……”   “嘘。”一只纤指点上她的唇,令她含在嘴里的话吐不出来了。对她摇摇头,知音轻声道,“主子的事,你少插嘴。”   “可是……”嫣儿皱起脸,很不高兴的样子。   “什么都别说,只管给王爷准备茶点去。”不听她的话,知音道,径自转身,旖旎而去。   聊天   莲步轻移。柔软的鞋底在地面踩出低低的音响。   “知音小姐!”听到声音回头,见到来人,管家面上一喜,激动唤道。   “嘘!”食指竖起,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上前几步,知音压低嗓音道,“辛总管,王爷在里边?”   “是啊!袭月公主刚走,小姐你快进去吧!”管家道,忙给她让出路来。   “嗯。”微微点头,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全都在外候着,知音提起裙角,跨过高高的门槛,缓缓走到内室一手支头假寐的人身前,低声唤道,“王爷。”   “知音?”听到声音,凤鸣眼睛猛然睁开,其中欣喜的光芒一闪,“你来了?”   “是。”点点头,知音淡声道,在他左手边的椅子上坐下,轻声道,“公主走了。”   “是啊!总算走了。”凤鸣低叹,忍不住伸手揉揉紧绷的太阳穴。对付袭月,这可真是个体力活。只要她在,那肯定是要拉着他又是说话又是来来去去,总之没事也要找出点事来,让他疲于应付、每次等她一离去,他都累得快要虚脱,几乎就要倒地。与其面对她,他更宁愿面对朝中那些臣子们。再不然,那些外国的使臣也不错啊!至少都不会像她这么麻烦。   一双素手按上他的额际,轻轻给他按压着,力道不大不小刚刚好,凤鸣便收回手,舒服的闭上眼。   “王爷,你也别这样说呀!其实,公主她也只是太喜欢你了,而且她的性子十分奔放,从不加掩饰自己的心意,因而有些……”认真给他按压着太阳穴,一面贪婪的注视着他绝美的侧面轮廓,知音朱唇轻启,轻声细语的道。   “但是,我从来只当她是一个性子骄纵的小妹而已。”凤鸣却是撇撇嘴,不甚耐烦的道。   知音淡笑,心里却爬上一丝甜意。“可是在她眼中,你可不止是一个哥哥这么简单哟!”   “知音,你是在打趣我么?”睁开眼,回头看着她,凤鸣面上带上了几分不悦。   知音却不害怕,而是歪歪头,狡黠一笑:“王爷,你自己说呢?”   哎!叹息一声,将她放置在自己额际的双手拽下,握在掌心里,凤鸣叹息道:“丫头,你明知道,在我心中,有一个人的地位更甚于她。”   一句话,触动她心中最为柔软的一部分。心口微微收紧,知音脸上的笑容更甜了几分,出口的语音也更柔了几分,似乎还带着微微的颤:“这也就是公主三天两头便要往鸣王府跑的原因之一了,谁叫王爷你表现得这么明显呢?”   “若是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只怕那丫头会缠得我更死!”凤鸣撇嘴,定定道。   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知音低头,仅是柔柔的笑着,不再做声。   看向她柔媚的脸蛋,凤鸣忽然又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知音,今天一早,教授你琴棋书画的几位先生一齐向我请辞。”   “什么?”心里一惊,知音有些坐不住了。“这是为何?难道知音做了什么让先生不高兴的事情吗?为何知音不知道呢?也一直没人告诉知音!”   “知音,不要担心,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恰恰相反,你做得很好。”握握两人叠放在茶几上的手,凤鸣蔼声道,“今日一早,他们就来到我的书房,告诉我你天资聪颖,琴棋书画都是一学就会,还能举一反三。三年下来,他们的本领你已学到了八九成,他们已无可教你的了。现在,只需要你自己多加练习,假以时日,你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是吗?”闻听此言,紧绷的一颗心才算松懈开来。知音垂眸,谦逊的道,“先生他们都过誉了。他们都是我凤凰王朝数一数二的才子,知音一介小女子,能学得他们的一点皮毛已是万幸。”   “他们是否过誉,难道我心里还不清楚吗?”凤鸣淡笑,握住她柔夷的大掌紧了紧,怅然道,“知音,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这般美貌,这般善良,这般聪慧。这世上,唯有最好的男子才能配得上你。”   “是吗?”心中一动,知音恍惚应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从头到尾,知音不要别人,知音只想要你一个。虽然,她心知这个愿望实现的可能实在渺茫。不过是在过去,还是在现在。   “当然是了。我的知音,我一手调教出来的知音,论才情、论美貌,这世间还有哪个女子能与你相提并论?”凤鸣笑道,抬起她的下巴。“不过,若是你能不要一直这么温顺,顺便借来一点袭月的骄横,我想,你一定会更完美的。”   ‘袭月’二字,就像一记重锤捶向她的心田。知音心头不免又是一阵紧缩,低头喃喃道:“知音何德何能,能学得袭月公主尊贵气度的万一?”姐姐是正统的名门之后,那高贵骄矜的气息浑然天成,令人见之便心生震撼。哪像她,杂草一株,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追赶上姐姐的步伐。   “袭月算什么?知音,别忘了,你可是皇伯父御笔赐封的怡然郡主呢!”凤鸣却不这样认为,冷哼道。   即便是御笔赐封,那也不过是在太子万般求情下皇上的一点恩典罢了,实际上那又算得了什么呢?嘴角泛上一抹苦笑,知音摇摇头,劝自己不要多想。   抬起头,看向凤鸣兴奋莫名的眼睛,她站起来,轻声道:“王爷,你昨天才远道回来,今天又累了一天,你别只顾着和知音说话,还是早点上床却也歇着吧!明日一早,你还得进宫面圣呢!还有朝中一干臣子,他们有的你受的。今晚,当务之急便是你要休养生息,以便明早有足够的体力去对付他们。”   “的确,还是知音说得对。”凤鸣笑笑,站起来,“但是,怎么办?我觉得还没和你说够,暂时不想放你走呢!”   “那,知音就留下来,坐在床沿给王爷读书,王爷只管睡觉。等王爷睡着了知音再走,好不好?”知音笑道,提出建议。   “好啊!”凤鸣眼睛一亮,赶紧拍掌,“不愧是我聪慧无双的知音,这么快就能想出解决办法。”   “王爷过奖了,知音不过是因为看到书桌上的那本《论语》,突发奇想而已。”知音摇头,将他的夸赞推离自己。   “知音你还是太过谦逊了。”凤鸣笑道,“不过,既然是这本《论语》引发的你的奇思妙想,那么,你干脆就读论语给我听吧!”   “好。”知音道,从桌上拿过那本书,静静随他走回内室。   为他宽衣,伺候他躺好,进来的一行人又赶紧出去了,只余下知音一人,她便手捧书本坐床前,轻声一字一字将书中的内容念了出来。   “子曰,温故而知新。”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子曰……”   不多久,均匀的呼吸便从平躺在床上那人那里传了过来。果然是累坏了,这么快就睡着了。   知音将书本合上,放到一边。微微笑着,迷蒙的眸子留恋的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脸上流连忘返。   哎!三年了,时间过得真是快。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大男孩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也足以让一个小女孩长成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可是,伴随着成长,她心里也再清楚不过:这宁静的日子,不多了。   眼前这张脸,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长久的看到。所以,趁着还有时间,就让她多看他几眼吧!   素手微微伸上前去,落在他俊逸的脸庞上,颤抖的指尖轻轻在他脸上点了一点,便赶紧缩回去,不敢再有更多动作。心中一凉,想到看不见的未来,知音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王爷……鸣……”红唇摩挲了好久,才算吐出三个字。鼻子一酸,两行涩涩的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   半个时辰后。   睁开眼,看到趴在床头的妙人儿,凤鸣叹息一声,微微摇头,俊逸出尘的脸上混合着淡淡的宠溺和深深的无可奈何。   这个丫头,明明心里藏了这么多事,却从来不肯对他说,还一直笑脸面对着他,让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不知该从哪里把她心疼起。   指腹在她细嫩的脸颊上流连,轻轻为她擦去眼角未干的泪痕,凤鸣心中一紧,轻轻在她额际印下一个轻吻。   取过床头的外衣,轻手轻脚的盖在他身上,他才躺回去,盖好被子,面对着她,缓缓闭上眼,睡着了。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而对面的知音,她似乎做了一个好梦,俏丽的脸上也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美若一朵娇羞绽放的洁白水莲花。   霹雳   等知音睡醒了睁眼,她发现自己已换好了衣服躺在她知音阁的绣床上。   微微开启的窗外,太阳正在冉冉升起,鸟儿早站在枝头放声高歌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脑海里一片迷蒙。昨晚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为何她一点知觉都没有?还是说……昨晚她根本就没有出去过,脑海里历历在目的那些片段只是自己的梦境?   想不透,越想越头疼。干脆坐起身,轻声唤道:“嫣儿。”   “小姐!”话音刚落,立马有人应答。随即,床前的绣帘被层层挑开,挂在床两头。嫣儿上前来,长长的吁了口气,大声道,“小姐,你可算是醒了!”   “怎么了?我睡了很久吗?”揉揉惺忪的睡眼,知音轻声问。   “都已经日上三竿了,王爷都出门上早朝一个时辰了,你说久不久?”嫣儿反问,走过来捡起枕头给她靠着背。   “这样啊!”看看外边金黄的太阳,知音回头,拍拍脑袋,“我怎么睡了这么久?你们也是的,为什么不早点叫我起来?”   “因为王爷临出门前特地吩咐奴婢们不要扰了小姐你的好梦。说好不容易不用再上课了,自然要让你好生睡上一觉才是。”嫣儿说着,给她把乱皱的被子捋平,微微摇头,“小姐呀,你也真是的。昨日傍晚你不是去给王爷念书的吗?可为何到头来,王爷睡着了,你也跟着睡着了?若不是奴婢们在外边等得过久,实在忍不住了,便进去看个究竟,你可就要趴在王爷的床沿上睡一夜了!”   “是吗?”知音抬眸,静静的看着她。原来,那都是真的?不是做梦?   “是啊!而且,奴婢进去的时候,发现你身上还披着王爷的外袍。可想而知,你比王爷还先睡着呢!”嫣儿笑道。她藏在心里没说的是:当走进内室的时候,看到凤鸣和知音双双躺在床上,两个人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轻轻的呼吸着。傍晚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子投射进来,均匀的洒在他们身上,宛若为他们披了一层金装。远远看去,美不胜收,就好像一副精致的画,让人只想站在一旁,长久的观摩下去。   三年了,王府上下都知道王爷和小姐真心相许,也都真心喜欢着这位温柔善良的知音小姐,都盼望着王爷和她能喜结连理,白头到老。但是,一直以来,两人中间都横插着一个袭月公主……哎!忍不住低声叹息。这二人的将来,命途堪忧啊!   “大清早的,你叹什么气?”见到她脸上忽而欣喜忽而惆怅是神色,知音摇头,轻声道,“还不快收了你的胡思乱想,过来帮我换衣裳!时候不早了,我得起床了。再不然,一会王爷下朝见不到我,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是。”嫣儿忙道,过来伺候她梳洗着装。   才刚将最后一只玉钗插上知音的发髻,便听到外边的丫头高声喊道:“王爷来了!”   他这么快就回来了?心中一惊,知音忙站了起来。   很快,一双蓝黑色缎面男靴跨进门来,两道冷厉的眸光随之定定的胶着在她身上,以一种紧迫的、让人毫无喘息机会的方式!   嫣儿也赶紧站到一旁,对进门来的凤鸣施礼,恭敬道:“王爷。”   “你们都出去,本王有话要和小姐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知音,凤鸣对其他随侍的人冷冷道。   “是。”众人领命离去,房间内很快只余下他们二人。   人走光了,可凤鸣还是那样直直的盯着知音看。这样的注视,莫名的令她心中十分不安,仿佛发生了一件什么十分重大的事情似的。   “王爷,发生什么事了?”按捺下内心的阵阵骚动,知音上前去,低声问。   “皇伯父病重,太医说,他已活不过一个月了。”沉着脸,凤鸣一字一字的道。   “是吗?”心中一紧,知音抬头道,“如此说来,朝廷上下现在都是人心惶惶,王爷你要多加忙碌了。”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话说一半,却戛然而止。两束幽深的目光落在知音身上,凤鸣脸上的表情诡谲难辨。   “而是什么?”知音轻声问。不知为何,在见到凤鸣这般模样时,她的心里竟然浮上了一种预感。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而是,皇伯父希望,在他有生之年,能将他的爱女终生托付出去。”看着知音的脸色在听到他的这句话时霎时苍白一片,单薄的身形也狠狠晃了一晃,凤鸣心中也是一阵刀割似的疼。   “是、是吗?”仿佛坠入层层迷雾中,她努力寻找,却始终找不到方向。知音扯扯嘴角,逼自己露出一抹苦笑,喃喃道,“那可要恭喜王爷了。不知好日子定在哪天?”   “就在半个月后,刚好是个良成吉日,皇伯父早命人查看好了。”凤鸣道,慢慢走近她。早朝一开始便提出此事,还连日子也一并说出,满朝文物也都是赞同之声不绝,可见这些人都是早有准备,唯有他被蒙在鼓里。而那时的情况,也容不得他说半个不字。   “这么快……”心中不觉更苦了,脸上的笑也跟着更涩,知音的声音宛若一抹轻烟,“那可真要恭喜王爷和公主了。”   说着,便转过身,摇摇晃晃的朝门口走去。   心境本就低沉,在见到她这般反应时,凤鸣的心头更似被人狠狠捅了几刀,血流不止,疼痛难忍。几步追上知音,双手按上她的肩,将她牢牢按在原处,他急忙问:“知音,你要去哪里?”   “回房,开始为王爷筹备成亲的诸多事宜。”知音张嘴,喃喃道,双目早已失去焦距。   凤鸣苦笑。“知音,这里便是你的房间。”   “是吗?”无神的双眼在精致的房间里缓缓扫过,知音回眸,“既然如此,那就请王爷回房吧!知音要在这里为你准备成婚的相关事宜。你该知道的,成亲可不是件小事,尤其是你和袭月公主的婚事,那颗更是马虎不得。稍有差池,那边是丢了皇家的脸,知音担待不起。”   “知音……”凤鸣低叫,心疼不已。她现在这般模样,让他如何能放心离开?   似乎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知音嘴角轻扯,送给他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出口的声音也轻如鬼魅:“王爷,你走吧!你放心,知音没事的,知音只是因为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震惊罢了。等过一会,就会没事了。”   “真的吗?”凤鸣不信,直盯着她的脸看。   “真的。”用尽全身仅剩的一点力量点点头,知音道,“这里还有嫣儿她们伺候着,知音不会出事的。”   “那……我走了。”知道现在她需要的是独处的空间,自己在这里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用处,甚至还可能让她更加伤心。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凤鸣只能转身离去。   相拥   “王爷。”   见到徐徐向这边行来的凤鸣,坐在门口的嫣儿忙站起来,屈身,低声道。   “嗯。”微一点头,目光投向虚掩的门扉后,凤鸣低声问,“小姐现在如何了?”   “她在整理账册。”嫣儿道。   凤鸣眉头一皱。“整理账册?”这个时候?他原以为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是在……   不再多问,推开门走进去,对着那个兀自忙碌个不停的身影低唤一声:“知音。”   “王爷?”闻声回头,知音淡然一笑,轻声道,“你来了?”这般自然的神采,似乎先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记忆中那个伤心欲绝摇摇欲坠的女孩只是自己的臆想而已。   走过去,发现一张方桌上堆满了一摞一摞的账册,每一摞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最上边的那本账册上贴着一张纸条,条上用毛笔工工整整的写着日子。心中疑惑,凤鸣便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把王府的账册整理出来,等袭月公主来了之后,全都交予她。”知音笑着,云淡风轻的道。   原来她是知道的!心口紧缩,喉咙也跟着一紧,凤鸣艰难出声:“知音,你……”   “呵呵,王爷你也该知道的,不出半个月,你就要纳妃了,娶的还是袭月公主。到时候,公主就是鸣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知音一个小丫头,还是王爷你认的义妹,自然无权插足王府事务,必定要将大权拱手让出才是。如若不然,那便是对公主的不敬了。说出去也不好听。”呵呵一笑,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异状,知音语调轻快的道。   默默凝视着她忙碌的纤弱身影,尽管腹中有千言万语,凤鸣却突然说不出话来。   将一摞账册规整完毕,知音回头,发现凤鸣还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变微微一笑,将他推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倒了一杯热茶送进他手里,轻声道:“王爷,你先坐吧!我叫人泡了你爱喝的菊花茶,刚泡好,你快趁热喝。账册我已整理了大半,剩下的也一会就弄完了。等弄完了,我就来陪你喝茶。”   凤鸣不曾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机械的一口一口喝着茶。   知音便又回转身去,一边规整着,一边喃喃道:“皇上指婚未免也太急了些,还好我都把以前的账目分门别类存放妥当了,现在搬出来重新整理起来也不是很麻烦。只是,等公主过门,让她重新上手,只怕又要混乱一段时日呢!不过王爷你放心好了,知音一定会从旁协助,不会让王府乱成一锅粥的。”   一杯茶喝完,嗓子润了不少。将茶杯放到一边,凤鸣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知音身后,艰难唤道:“知音。”   “嗯?”知音转身,刚好对上他莫名诡谲的眼神,似乎被吓到了,往后跳了一步。定睛一看,发现是他,才松了口气,轻声问,“王爷,你怎么了?你是有话要和知音说吗?”   凤鸣低头,愧疚的道:“知音,对不起,我和袭月……”   “王爷,你有什么好对知音说对不起的?”知道他要说什么,知音却是淡淡一笑,打断他的话,“三年前,跟随你从江南来到京城,我就知道你最终会和袭月公主成亲。你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是现世难得的好姻缘。这世上,唯有高高在上的袭月公主才配得上雄才大略的你。现在,你们成亲的日子终于要到了,知音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自己也该高兴才是,可为何要对知音说对不起?”   “你真的为我高兴吗?”听到她的话,心里一沉,脸色也跟着一沉,冷冷注视着她挂着惨淡微笑的俏脸,凤鸣沉声问。   知音点头。“当然。”   “若真是这样”,凤鸣冷冷的看着她,“那,你为什么会哭?”   “哭?”知音仰起头看着他,诧异的道,“怎么可能!我明明是在笑。”她努力了好久才终于挤出来的淡然的微笑,怎么会变成哭?   然而,在凤鸣的注视下,她的笑脸越来越僵,越来越僵,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高高翘起的嘴角从勉力上扬,慢慢的,慢慢的,渐渐下垂,到最后变成了紧抿的线条。   而后,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滑落,落在嘴角,她的舌尖尝到了一丝涩涩的咸味。   她……竟然真的在哭。   一只有力的臂膀伸了过来,她被拽进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   坚挺的下巴正好抵住她的头顶,而她的脸,就埋在一片结识的胸膛里。知音听见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还有他低沉的说话声。“知音乖,别哭,别哭。”   只是像哄小孩一样简单的几句话,对于早在心底压抑了无数悲伤情绪的作用来说,却无疑是最好的疗伤之药。   原来,他也会哄人的。   这样想着,心里交杂着甜蜜和痛苦,知音在凤鸣怀中恍惚,失神。   竟这样静静让他抱了好久,知音突然回神,猛得推开他!   “知音?”踉跄后退几步,勉强站稳,凤鸣的眼里写满震惊,似是对她将自己拒之门外的举止十分不解。   站在离他五步远处,知音低头,低声却定定的道:“王爷,你我名义上虽是兄妹,但好歹男女有别,还是别太过亲密的好。再者,你马上就要娶袭月公主为妻,公主为人你是知道的,知音不想让自己以后的日子难过。”   他自然知道袭月对她心怀敌意已久,若是给她看到他们这一幕,她肯定不会放过知音!但是……凤鸣心中一阵不忍,向她伸出手来:“知音……”   “王爷,请守礼!”硬下心肠,强迫自己不要眷恋他的温柔,知音后退几步,厉声喝道。待到凤鸣果真停下脚步不再上前,心中却又忍不住一阵刺痛。   咬咬唇,狠心转身,仅留下一句话:“对不起,知音失仪了,王爷请暂坐,我去洗把脸。”说完,转身便走。   这次,凤鸣没有挽留她,任她落荒而逃。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凤鸣在身侧握紧的拳头菜放开,重重吐出一口气。一抹苦笑悄悄爬上他的嘴角,他的眼中也满是痛苦。   “管家。”过了好一会,他才张嘴,低声唤道。   “王爷,奴才在。”很快,守候在门外已久的王府管家出现了,躬身道。   “本王交代你的事情,快去办妥。”   管家一惊,抬头看向他,脸上满是惊恐:“王爷,您真的下了决心,非得这样吗?您该知道的,若是事情传进了皇上耳朵里……”   “本王叫你去,你就快去!”   “……是。”   婚礼   一室艳红。   十来只红烛高高燃起,把小小的一室照得亮如白昼。   闪跃的烛光下,大红的窗纸,大红的喜字,大红的床帏,大红的被褥,还有床沿那个大红的人儿,无一不是艳丽夺目,令走进门来的凤鸣心生喜悦。   “王爷!”   见到他来,旁边的丫鬟忙站起来,低声唤道。   “嗯。”微一点头,凤鸣挥挥手,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轻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接到主子命令,房内之人纷纷走避,并细心的将房门在他身后关上。   待到房中只余他们二人,视线落在床沿那个娇小的人儿身上,淡淡的宠溺慢慢充满他的双眼,一抹显而易见的笑意也很快飞上凤鸣的脸。   今天的他,一身素衣,一如往日,只有头上系有一根红绳,权且有些喜庆之意。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拿起桌上的玉如意,轻轻挑开绣着戏水鸳鸯的喜帕,躲藏在喜帕之下的一张美丽异常的脸蛋徐徐呈现在眼前。   头戴装饰着各类玉饰的花冠,美丽的脸上点缀着淡淡的妆,在一身大红的映衬下,今天的新娘子真可谓是面若桃花,姣美无双。虽是早已见过无数次的人,但今日再见,宛若初次相遇时那般震撼人心的惊艳感觉再次袭来,凤鸣脸上的笑意渐变渐大。   不知是脸颊上的胭脂涂多了还是怎的,在他灼热的眼光注视下,新娘子俏丽的双颊上艳红一片,同一身红衣相得益彰,煞是好看。   “王爷。”对上他的眼睛,仅是一眼,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说的娇羞,新娘子便低下头,低低的叫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如银铃作响,听在耳中,享受无限。   放下玉如意,凤鸣在她身侧落座,执起她的手,并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微笑着欣赏着她美丽的姿态。似乎这样的她,已然令他心醉神迷。   新娘子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便起身,本欲倒茶,却发现平日里放置在桌上的茶壶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只精致的酒壶。在酒壶一侧,两只同酒壶一样花色的酒杯静静立在那里,似乎在等人将它斟满,而后端起。   想到马上要做的事,俏脸顿时更红,新娘子羞怯不已,素手置于酒壶之上,却迟迟抬不起来。   一只大掌覆上她的手,温热的感觉瞬息从指尖传入心底最深处,只有心中微微一颤,新娘子脸上烧红一片。   有力的大掌包裹住她柔嫩的小手,指导着她一起执起酒壶,将两只酒杯斟满。再端起酒杯,将其中一只送入她手中,空余的那只手牵起她空余的那只,二人携手,一同转回,在床沿上相对而坐。   “知音,该喝交杯酒了。”直到此时才松开她。率先抬手,将酒杯高高举起,凤鸣轻声道。   知音将脸垂得低得不能再低,仅是握着酒杯的手往上抬了一抬,颤声道:“王爷请。”   感觉到一只有力的臂膀绕上她的,凤鸣沉稳有力的声音在耳畔再度响起:“知音请。”   躲不过去了,知音才微微抬头,抬起左袖遮住脸,仰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喝完交杯酒,将酒杯放置一旁,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长臂一伸,将知音揽入怀中,薄唇轻轻贴上她的耳郭,双眸仍细细在她柔美的五官上打量着,凤鸣放柔了声音,真心叹道道:“知音,你真美。”   闻听此言,知音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来。   静静相拥,双手紧握,二人皆不能言语。   过了不知多久,只看见红烛已燃过一半,外边已是漆黑一片,夜晚寂静无声,凤鸣长嘘一口气,发出一声喟然长叹,怅然道:“如若可以,我真希望时间就此停滞,你我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王爷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听到她的话,知音摇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同他面对着面,淡淡笑道,“明日此时,王爷就该迎娶袭月公主了。只是不知,那时袭月公主会是如何表现?”   凤鸣身体一僵,脸色微变,赶紧握上她的手,低声唤着她的名字:“知音……”   “其实,王爷你全然不必为知音至此。只要知道你心中有知音,知音就满足了。”抬起头,知音依旧是淡淡笑着,轻声细语的说着令心口一阵阵淌血的言辞。   “知音,你别笑,别笑了好吗?”见她这样,凤鸣心中一痛,再次将她揽入怀中,薄唇贴在她耳畔,说话的声音平静而轻盈,“知音,我爱你!”   简单五个字,却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瞬间喘不过气来。   心中一震,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知音温顺的躺在他怀里,耳朵贴在他胸口,静静聆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嘴角微翘,轻声道:“我知道。”   凤鸣不语,仅是拥着他,二人紧紧靠在一起,都不发一言。   一片寂静之中,纤手微抬,把玩着他头上的红色发带,知音心中喜忧难辨。   从不曾想,今生今世还有同他结为夫妻的可能。原以为,这世会同上世一般,二人有缘无分,短暂的交缠过后,便会各自走上各自的路,从此各自嫁娶,只能在夜深人静之时,在淡淡的心痛中追忆以往的一切。可如今,做梦都不敢妄想之事成为现实,即便知道这不过是他们二人之间自欺欺人的小把戏而已,心里却还是要忍不住为之兴奋。   今天,是他们的大喜之日,可是除了王府管家和嫣儿等几个心腹人,并无外人知晓。凤凰王朝律法,先入门者为正,不辨出身。由此说来,她该是王爷的正室,而明天过门的袭月,却要屈居侧室了。突然想到这一点,知音突然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只是不知,若是百年之后,姐姐知道了此事,她会是如何反应?气疯了那是肯定的吧!   哎!只可惜,此时此刻,此事只能有他们几人知晓。   然而,对于知音来说,如此,便已足矣。   镇定   第二日。   鸣王府前,锣鼓喧天,鞭炮阵阵,热闹喧腾的景象吸引了京城内外无数人前来观望。   朝中人人敬仰的鸣王爷迎娶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袭月公主,这不可不谓是举国上下头等大事一件。圣旨早在一个月前就昭告天下,众人皆知。   无论是真心祝福还是紧随大流,朝中诸臣无不前去道喜。从早到晚,鸣王府中客人源源不断,筵席开了百桌不止。进进出出的迎宾小厮跑得腿软,客人送来的礼物也叫一干人等来来回回搬得手软。   听说,除了公主出宫时带来的十大车陪嫁外,皇上还将举国第二富庶的盐城作为嫁妆赠予了袭月公主。由此可见,皇上对袭月公主的喜爱非同一般。只是,这样一来,鸣王爷的势力便又大了几分。不过,身为凤凰王朝唯二的男孙之一,除去当今太子,第二人便是他了。这般殊荣与他,也不是说不过去。再者,这些年来,为了朝中之事走南闯北,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无数,这点赏赐,给他不为过了。   今天一早,一身大红的凤鸣便同管家一起守在门口迎接宾客,知音则留守内府指挥调度。在她的引导下,一切流程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百忙之中,嫣儿突然出现,低声唤道:“小姐。”   “嗯?”知音回头,大眼一眨。   “太子殿下来了,王爷叫你亲自前去招待。”   太子?心中一震,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在心里蔓延开来。她怎么忘了,皇上病重,行动不便,自然该是身为太子的他出面代表皇家前来出席婚礼才是。深吸口气,沉声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将手边的事简单吩咐下去,叫人去阁楼将那件搁置多年的狐裘取出,披在身上,知音便在嫣儿的引领下,来到凤煜及随其前来的一行人暂行歇息的后厅小间。   “知音见过太子殿下。”初次相见,第一件事自然是依礼下拜。   “知音无须多礼,快快请起!”马上,在她出现的那一刹那,凤煜端在手里的茶杯便放下了。在她福身之时,他便站起身,一个箭步冲过来,将知音扶起。   “多谢太子殿下。”依旧是依礼致谢,知音收回手,后退两步,低头不语。   凤煜却趁势打量了她一番,面上很快爬满惊喜,轻声赞道:“知音,三年不见,你长得更美了!”   “多谢太子夸奖。太子你也愈加丰神俊朗,举手投足均是王者之气。”知音淡笑,对他这般不遗余力的赞美不以为意。许是这三年来,别人或这样或那样的赞美她早听多了的缘故吧!   听到这话,凤煜却是面上一喜,握住她的手腕追问道:“知音说的可是真话?”   知音点头。“句句属实。”三年不见,凤煜不仅面相成熟了许多,气度也更趋沉稳大气。而且,年已弱冠的他,周身淡淡的慑人之气也微微显露了出来,令旁人无不由心对他而生一股敬畏之情。这样的人,便是天生的王者。他日等他登上龙椅,这个国家定然国力蒸蒸日上,不容外族小觑。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在刚踏进门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如同三年前初次见到他时的那种不安?仿佛她就是一只被苍鹰盯上的猎物,无处可以遁逃。这种感觉令她很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离他越远越好!   闻听此言,哈哈大笑两声,凤煜脸上满是得色,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一手在她的一瓣朱唇上轻轻一点,轻叹一声:“知音,三年了,你这张嘴还是这么会说话呢!就跟抹了蜜似的,叫人喜欢得紧。”   粗粝的指腹在她柔嫩的唇瓣上缓缓刷过,一股微弱的电流从唇间直通向心脏,让她微微一震。   这种感觉,又来了。赶紧退后几步,深吸几口气,知音低头,轻声道:“太子殿下说笑了,知音只是说出自己的真心话罢了。”   “那就是真心话吧!”凤煜淡笑,不再为此事纠缠。几步又走到她身前,双眼在她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打量一会,他的眼中浮上一抹淡淡的担忧,“只不过,看你今天似乎气色不太好?是昨晚没睡好吗?”   知音轻抚一下自己的脸颊,微微摇头,不以为意的样子。“这个无妨。王爷和公主大婚,这是何等大事,近一个月来,王府上下都在为此事忙碌着。身为王府内府暂时的管家人,知音自然也是闲不下来的。近日,一直忙于筹备婚礼的各类事项,知音有些过于劳累,若是有疏忽了的地方,怠慢了太子殿下,还望太子殿下见谅。”说着,柔柔下拜。   “知音别担心,本宫不是这个意思!”见她这样,凤煜面上一紧,忙过来将她扶起,“本宫想说的是,从进门开始,本宫便见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是因为鸣弟成婚的缘故吗?”   “是啊!”知音点头,轻声道。   “是?”凤煜一愣,内心讶然。她竟然这么爽快就承认了?他还以为……   “太子你是知道的。三年前,承蒙王爷不弃,知音追随他从江南来到京城,成了鸣王府的小姐。这三年来,知音身在鸣王府,一直受到王爷的精心呵护,知音也享受惯了王爷的柔情。可如今,王爷成婚了,知音一下子多了一个嫂嫂,王爷身边也一下子多了一个更为亲密的人。妹妹虽亲,但怎么说也是半途上认来的,如何比得上同他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又成了他枕边人的人?更何况,这人还是娇贵无双的袭月公主。从今往后,只怕王爷的心神全都要灌注在公主身上,能分给知音的少之又少。想到这里,知音怎能不为之神伤?”秀眉微皱,知音神色落寞的道。   她自然不会告诉他,昨夜,她和凤鸣静静相拥,直至天边露出鱼肚白。若不是那时管家敲门,悄声告诉凤鸣该出去准备今日大婚的各项事宜了,凤鸣也不会依依不舍的离开。而后,她才在嫣儿的劝说下躺下休息了一会,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吧!但很显然,这一炷香的睡眠时间,对于今日庞大的劳动量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这也就难怪她看起来这般憔悴了。   “仅仅是这样吗?”闻言,凤煜挑眉,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话。   “不然,还能是怎样?”知音抬头,双眸直视他的眼睛,不解反问。   这一问,竟让凤煜心中一下子没了继续追问下去的主意。轻咳两声,淡淡一笑,不甚自在的道:“没事,我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   顿了顿,忍不住又发问:“既然如此,知音,你可曾想过,等鸣弟成婚之后,你也干脆嫁人生子,找一个男人来代替鸣弟来好生疼你?”   她已经嫁人了。心里苦笑,知音暗自道。歪歪头,眼睛眨眨,看向面前这个提出建议的男人,她似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般,娇声道:“可以这样吗?知音还从未想过呢!”   “那么,现在你就可以开始想了。”点点她的鼻子,凤煜微笑,沉声道。   夜探   是夜,一直忙到月上中天,王府里才渐渐趋于平静。   忙碌了一天,下人们早都回到房中,洗洗睡了。唯有王府深处的知音阁,阁楼上还亮着些微烛光。   剪去烛花,为她把桌上杂乱铺陈的账册整理一下,摞起来,嫣儿轻手轻脚的走到知音身边,轻声道:“小姐,时候不早了,你歇了吧!”   听到声音,将手中毛笔搁置一旁,知音抬头,微微一笑,轻声道:“没事,再一会就好了。今天是我最后一天管理王府账册,我自然要把它做得尽善尽美才是。否则,明日一早,把所有事情交付公主,一旦日后她发现有何问题追究起来,我该如何是好?”   而且,转头看向王府另一端,灯火通明的主屋那边,烛光跳跃,灯笼上大大的喜字分外惹眼。鲜红的颜色,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知音心里也突然莫名的一阵揪痛。或许真是冥冥之中自由安排吧,他是姐姐的,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们总归会在一起。他和她,就是有缘无分。有缘无分……   每每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就会忍不住的一阵阵的痛,如此一来,她叫她怎么睡得下去?还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也能顺便打发这难熬的时光。   哎!见到她脸上今夜不知第几次出现的落寞神色,嫣儿轻叹一口气,无奈道:“既然如此,那小姐你就继续吧!奴婢去给你沏壶茶。”   “好,你去吧!”知音挥手,漫不经心的道。   吱呀一声细响,房门开启。轻巧的脚步声远去,一切便又恢复平静。   提笔写了几个字,却怎么也写不下去了。微微叹息,将毛笔搁置一旁,知音忽觉浑身一阵无力。果然,虽然一直极力装出这般淡然的模样,她骗过了别人的眼睛,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她,还是不甘心啊!   起身来到窗前,远远眺望那一处光明,心里波涛汹涌。现在,他应该已经把客人洞送走,回新房去了吧?姐姐正在房里等着他。   姐姐本来就美,今天是她的大喜的日子,经过里宫里那些嬷嬷的精心打扮,她一定更是艳若桃李,令人不忍逼视吧!而今天的他,身着大红的喜服,看起来那般意气风发,同傲然独立的姐姐真真是天生一对。相形之下,空有美貌的她什么都不是。   而且,他们……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天下皆知。他要对姐姐做的事,绝对不会仅仅是像昨晚他们那样而已吧?想到这里,心里不觉又是一阵刺痛,双手在身侧握紧,指甲陷进肉里也没任何感觉。   忽然,一件披风从高处落下,完美无缺的披在她身上,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随即在耳畔响起:“更深露重,你也不披件衣服,你是故意想把自己冻病了好让我担心吗?”   “王爷!”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里一惊,知音猛然回头,竟发现凤鸣就站在她身后,正满面微笑的看着她!   顿时有些慌乱,更有些不知所措。“王爷,你怎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现在,你理应在新房才对呀!”   “我刚送太子离去,回来的时候路过你这里,看到楼上蜡烛亮着,知道你还没睡,就进来看看。”凤鸣淡笑,伸手帮她把披风系好,动作轻柔无比,仿佛生怕弄疼了她。   “原来如此。”见到他,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一下子好受了不少,知音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笑意。自己也伸手帮他把头上的帽子正一正,轻声道,“见过了,王爷快回新房去吧!让公主等久了不好。”   “你是在赶我走?”见她这般,凤鸣皱眉,握住她伸过来的手,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你竟舍得?”   “舍不得,王爷你就能留下来吗?”嘴角轻扯,看着他的眼睛,知音轻声问。   凤鸣语塞。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他不能。   彼此沉静一会,凤鸣才又讪讪道:“其实我来这里,除了想看看你外,是还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王爷有何话要和知音说?”知音便问。心里淡淡一笑,只怕,这个才是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吧!   “今天,太子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果真是赶时间,这么快就直奔主题。知音笑了,云淡风轻的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些日常的恭维之语而已。”   “是吗?”凤鸣挑眉,摆明了不信,“那为何,从后厅出来后,一下午太子的心情都格外的好,对我也是出奇的和善,而且临走之时还盯着你那边看了好几眼,一脸的势在必得?”   他的大婚之日,百忙之中,他还有精力关心这个?可以由此看出他心里的确是在意她的吗?知音轻笑了两声,笑自己的自作多情。“我想起来了,太子曾向知音提起,王爷已同公主成婚,从此只怕王爷不会再如以往那般疼宠知音,所以,他建议知音可以开始考虑找一位夫婿,代替王爷来疼知音了。”   他竟对她说出这话?虽然心里隐约早料到了,但真听她说出来,凤鸣面上一绷,一颗心还是忍不住往下沉去:“那,你的意思呢?”   知音抬头轻笑。“的确,现如今,王爷有了公主,你们二人成双成对,便衬得知音形单影只。而且,公主的性格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不会和他一起争宠。所以,知音需要另寻其它的庇护所,而且势在必行。”   “你已经锁定目标了?”听到她十分肯定的语气,凤鸣问。   知音淡笑。“不是三年前就锁定了吗?”   凤鸣脸色一僵,心里一震!   好一会,才动动唇,艰难唤道:“知音。”   “王爷,你的话说完了吧?若是说完了,你该走了。再晚一会,只怕公主就要亲自找上门来了。”知音淡笑,不再同他说话,抢先便下了逐客令。   “我……”凤鸣无言以对,只得点头,“好,我走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好。”知音笑着点点头。   奉茶   次日一早,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知音早早的便起来了,领着王府上下一干人等在前厅候着。   等了许久,直到日上三竿,才见凤鸣和袭月相携从内室出来。   一夜不见,凤鸣看起来神清气爽,一点也看不出昨日过度劳累的痕迹。他的脸上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只不过,在视线转到知音身上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鸣哥哥,你看什么呢?”很快,缠绕在他手臂上的一双柔荑收紧,袭月娇软的声音将他的神智拉了回来。已为人妇,袭月自然是一身妇人打扮。一席深紫色长裙,一头乌发盘起,上边点缀着各色金饰,现在的她看起来高贵典雅,鲜有人能及。   见到二人出来,王府管家忙迎上去,低声道:“王爷王妃,知音小姐已经等你们好久了。”   “等我们做什么?”袭月抢先问,看了低头不语的知音一眼。   “公主嫁进鸣王府,成了知音小姐的嫂嫂,身为小辈,在入门第二天,知音小姐理当为你奉茶。”管家忙乐呵呵的道,也不知是真乐还是假乐。   “呀!原来还有这回事?我都差点忘了呢!”拍拍手,袭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脸色爬上一抹晕红,整个人躲到凤鸣身后,娇声道,“昨晚太累了,一早醒来,还是觉得累得很,我都不想起来,要不是鸣哥哥哄了半天,叫我好歹起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我只怕现在还赖在床上呢!”得意的目光扫向知音,“你们也真是的,既然要奉茶,那为什么不早点说啊!不然,你们也不用等太久了。”   管家干笑:“昨夜是王爷和王妃的洞房花烛夜,奴才们怎敢打扰。”   听到这话,袭月不再说话,脸上一片桃红,难得笑得如同情窦初开的小女儿般羞涩。   可是,凤鸣脸上的笑意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的严肃表情:“算了,无论如何,我们总归是出来了。”便任袭月抱着他的胳膊,自己往上位走去,“我们也快坐下,让知音奉茶吧!”   “好啊!”他的话她自然不会不听。袭月笑道,随着他一起在上位坐下。   直到此时,一直静静立在一旁,令人几乎察觉不到她的存在的知音才轻移莲步走了过来。嫣儿立马也跟了过来,送上盛着两杯香茗的描金瓷盘。   从盘子里取出一个杯子,低下头,高高举起,知音轻声道:“王爷,请。”   “嗯。”接过杯子,象征性的喝了一口,凤鸣从衣袖中取出一封大红的红包,放进一旁的瓷盘里。   “谢王爷。”淡淡对他颔首示意一下,知音再取过另一杯香茗,依旧低头,高高举起,送到袭月面前,“嫂嫂,请。”   袭月没有接茶,却是冷冷的看着面前低眉顺目的知音,面色微怒,冷声问:“你叫我什么?”   “嫂嫂。”知音道,语音轻柔,平静无波,“王爷是知音的哥哥,现如今公主嫁给了王爷,自然就是知音的嫂嫂了。”   “可是,我似乎更喜欢听你称呼我为公主呢!”袭月轻笑,似是顺口一提。   这句话传进耳朵里,知音肩膀狠狠收一收,把头垂得低低的。   凤鸣也是脸色微沉,眸子里闪烁着怒意,沉声低叫:“袭月!”   听到名字被叫,袭月回头,脸色也很不好看,出口的声音里也夹带着浓浓的不满:“怎么?我说不得她吗?现在,我是名正言顺的鸣王妃,我是鸣王府里货真价实的女主人,这里都是我的天下,我说的话便是圣旨。现在,我的第一道命令,你这个男主人就第一个带头违抗?”   “这不是违抗你的命令的问题,而是你怎能这样对待知音!”凤鸣低叫,面上似乎有几分着急的表情。   面对他的吼叫,袭月脸一板,不满道:“我就这样对待她,怎么了吧?”   “你!”   “王爷,算了。”关键时刻,自然只有知音出面,才能温声软语的将矛盾化解开来,“既然公主喜欢知音这样叫,那知音就这样叫好了。你们新婚燕尔,自当甜甜蜜蜜才是,不该为知音伤了和气。”   “哼,这个还用你说?”才还差点就和他吵起来,一听到这样说法,袭月脸上马上也布满得意的笑,双手再度攀上凤鸣的胳膊,似是宣示所有权似的大声道,“鸣哥哥最喜欢我的,昨晚他还这样对我说过,我们才不会因为你吵架呢!”   炫耀完了,才接过茶杯,饮了一口,从身旁的侍女手中接过红包,扔在描金瓷盘里。   最喜欢?这三个人令知音低头淡笑。听到姐姐这般直白的话语,她心里竟一点也不痛,不知是自己早对此麻木了,还是觉得她的行动太可笑?只可惜,姐姐,有一件事你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就是——前天晚上,他对我说的,是爱。而对你,他不过是喜欢而已,即便是最喜欢,那也比不过爱的浓烈程度吧?   听到袭月大大方方的将房中之事讲出,凤鸣面色一凝,拉住她的胳膊沉声道:“我们之间的事,你少在别人面前说。”   “有什么关系吗?知音她也算是这个王府的小姐,你的妹妹,算不得外人吧?”袭月轻笑,不以为意的道。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把知音认为为他们中的一员了。   心里苦笑,按捺下心头丝丝的阵痛,知音轻声道:“拜见过王爷和公主,知音别无他事,公主,王府这些年的账册都在此,还望公主查点。”说话间,青葱玉指点向厅内方桌上几大摞高高的账本。   “放那吧!日后我自然会看。”挥挥手,袭月敷衍的道。   看旁边的凤鸣,他脸上的笑容是不复存在了,左手一直捏着衣角,知音知道,这是他不耐烦时候的表现。便示意嫣儿端着茶杯站到一边去,知音轻声道:“知音已见过王爷和公主,现在,知音该回房念书习字去了。公主在看账册的时候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遣人来问,再不然,那就把知音叫过来便是。”   “你要走?留下一起用早膳吧!”面色似乎一惊,袭月大声挽留道。   知音摇头,拒绝她根本不是真心的好意:“不必了,王爷和公主新婚,自然是你侬我侬之时,知音怎好厚着脸皮从中打搅。”   “哼,算你识相。”话说完,便听见一声冷哼从袭月那里冒了出来,间或还伴有低低的说话声。   知音装作没听见,后退两步,轻声恭敬的道:“知音告辞。”   “走吧走吧!这里确实也没你什么事了。”袭月欢快的道,挥挥手,不再挽留。   眼看着她的身影远去,走到门口,凤鸣终于忍不住,低声叫道:“知音!”   “王爷?”知音回眸,淡然一笑,“王爷,你现在是公主的夫婿,理当多疼疼公主才是。知音只是小妹,你最好不要把知音太放在心上,否则,公主可是会吃醋的!”   凤鸣不语,看一眼身旁的袭月,再看向她。   知音轻笑,低下头:“知音告辞。”   惆怅   回到知音阁,遣退身边的人,知音挺直的肩膀突然一垮,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似的,整个人倒向一旁的绣床。   仰起脸,看着头顶上淡紫色的床帏,她的心中渐渐爬满淡淡的惆怅。   终于,他们还是在一起了。想当初,她用自己和腹中孩子的生命为代价,只为离间他们,也是为了给自己和那个没有机会出生的孩子讨还一个公道吧!却也不知最后成功与否。可是,这一世,命运的齿轮照常旋转,他们依旧是最为匹配的一对。而此时的她,却再无任何能力将他们分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成亲,相依相偎,在自己面前大现亲密。   心口一阵揪痛。果然,不该是她的,就不会是她的。两世如此,那就是天意了吧?她该认命吗?   双手抚上腹部,那个曾经孕育有她的孩子的地方,心中又是一阵若有似无的痛。溃散的瞳眸渐渐凝聚起来,发出凌厉的光芒。就算自己认命,为了那个可怜的孩子,她也绝对不会让那个女人好过!她对她、对她的孩子做过的事,她就一定要让她加倍的偿还回来!   轻轻的脚步声靠近床畔,嫣儿满含着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早膳摆好了,你起来吃点吧!”   眼中过于凌厉的光芒在听到脚步声响起的刹那便消失无踪。知音摇头,双目无神的盯着床帏,有气无力的道:“算了,我没胃口,你叫他们撤了吧!”   嫣儿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哽咽着道:“小姐,昨天一天你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你又不吃,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啊!”   “可是,我吃不下。”转头向她那边,知音轻声道。   “就算吃不下,那你也勉强吃一点吧!保养身子要紧。”嫣儿忙道,蹲下身,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希冀的盯着她消瘦的脸庞。   本想拒绝,但不小心瞥见嫣儿眼中闪动的泪光,知音心中一动,不得已点头:“好吧!”   “这才对嘛!”得到她的答复,嫣儿立马笑了。赶紧把眼眶里的眼泪逼回去,站起来扶着知音起身,同她一起来到外厅。   外厅的八仙桌上,饭菜早在嫣儿进去叫她之时便备齐了,鱼肉蔬菜,应有尽有,都是她爱吃的。难为这个丫头了,着实为她费了不少心。   知音淡笑,拿起筷子。嫣儿即刻动作迅速的给她夹了一堆的菜到碗里,堆得有山高。知音拿起筷子,随便吃了几口,细嚼慢咽许久,才艰难的吞咽下去。吃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却也只吃下去小半碗饭,知音便放下筷子摇摇头,站起来不吃了。   “小姐,你好歹把一碗饭吃完啊!”嫣儿见状,心里难受得紧,连忙地叫道。   知音摇头,无力道:“我真没胃口。”   “可是……”喉咙一阵哽咽,嫣儿又想哭了。一直柔夷搭上她的肩,知音淡淡冲她笑着,柔声道,“我没事的,你放心好了。我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若是小姐没胃口吃饭,奴婢叫人去给你煮点雪梨银耳汤吧!”对于她的话,嫣儿自然不能全然相信,便又提议道。   “算了——”本想拒绝,但一对手她那双满含关切的眼,余下的话便说不出口了。心里一软,知音点点头,“好吧!只是,也别煮太多,我喝不了多少。”   “奴婢知道,奴婢这就去!小姐你稍等一会,奴婢马上就回来!”嫣儿忙点头,乐颠颠的出去了。   “嗯。”知音点头,目送她远去。   等她走远了,看不到了,知音的嘴角微微一扯,扯出一朵苦涩的笑花。   徐徐回身,缓缓步回后厅,依旧躺回床上,一阵疲惫感突然袭向四肢百骸。好累。   这才想起来,最近一直忙着他和姐姐的婚事,前天晚上是他们的婚礼,他和她紧紧相拥,一夜未眠。昨天,她又在里边为了他们的事情忙碌,晚上因为过度心痛迟迟不能入睡。现在,所有事情都过去了,肩头的担子一下子全都逝去,紧绷的神经松缓下来,巨大的疲惫感袭上心头。她的眼皮一直在下坠,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   现在,抛却了一切,也是该好好睡一觉了。   这样想着,缓缓闭上眼,知音坠入空白一片的梦乡。   生病   好累。   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一阵一阵的胀痛;四肢酸软无力,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刺骨的凉意充斥着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频频发抖。将身上的被子紧了又紧,却还是不能感受到一丝暖意。   她这是在哪里?地狱吗?不然,为何她的世界一片黑暗,浑身上下一片冰凉,耳朵里满是各种各样的嘈杂声,吵得她不能安眠?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是怎么照顾小姐的?”男人森冷的嗓音陡然响起,穿透嘈杂的声响,直达她的耳际。   这个声音……似乎有点熟悉,好像是她几乎日日都能听到的。但是,真的是他吗?为何他会发这么大的火?三年来,她从未见他这么愤怒过啊!   扑通!似乎有人跪下了,而且不止一人。女孩子颤抖的嗓音抖抖索索的回道:“回王爷,太医说,小姐是因为劳累过度,感染了风寒,所以才会一病不起。”   啪!不知道什么被摔到了地上,令人心为之狠狠一跳。“一群没用的东西!”再加上一声怒喝,所有人心惊胆战,“来人,把她们拉出去,一人各打三十大板!”   “王爷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继而,诸如此类的叫喊不绝于耳。   动动干涩的唇,右手费力爬出锦被外,在空中胡乱抓一抓,知音艰难的从生疼的喉咙里吐出三个字:“王……王爷。”   “知音!”闻声,急促的脚步声靠近,床褥往下重重一落,一只温热的大掌握住她的柔夷,男人的低唤声近在耳边,声音里充斥着从未有过的惊恐。   无力的握着他的手,沉重的眼皮试图张开,但却以失败告终。唇瓣摩挲,再次艰难的吐出几句话:“不要……不要罚……罚她们,是……是知音……知音自己……”   “好了,你别说了,我不罚她们,不罚,好吗?”话未说完,男人便接下她的话,将她的小手握在掌中,心疼的道。   “嗯。”点点头,她的脸上露出一抹惨淡的笑,轻声道,“谢……谢谢。”   “别说话了,你还是好好歇着吧!”将她的手放回锦被内,细心的给她掖好被角,男人的声音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同方才那个对人大呼小叫的男人判若两人。   “嗯。”知音点头,得到他的保证,她放下心,将头偏向一边,很快便沉沉睡去。   睡了不知多久,迷迷糊糊中,一只大掌贴在小脸上,轻拍两下,记忆中那个温柔的男性嗓音再次响起:“知音,知音,起来,该吃药了。”   眨眨眼,艰难的拉开上下眼皮之间的距离,入目所见便是一张略带憔悴的俊颜。那张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担忧,深邃的眸子里还含着她做梦都不曾梦见过的温柔。心口微微收紧,知音抬手,轻抚着他的脸颊,低声道:“王爷。”说话时,气若游丝。才简单两个字说完,便似乎已耗尽全身的力气,她便又闭上眼睛。动动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也因为无力而成为低低的气音。   “对,是我,是我。”男人温柔的道,一只手臂拥着她的肩膀,另一只越过她的腰际,温柔的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男人身上久违的阳刚气息扑鼻而来,紧紧环绕着她,令她不由自主地依偎上他,贪婪地贴附在他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带有他的气味的空气,心里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粗糙的大掌轻抚着她发烫的脸颊,拥着她肩膀的手臂小小抖动几下,唤醒她。继而,一个冰凉的硬物凑到唇边,温热的液体浸润了她的唇,温柔的男性嗓音再起:“知音,来,喝药了。”   中药特有的刺鼻苦味袭来,知音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忍不住往后移了移脑袋。   药碗随着她的动作往后移了移,温柔的男音再次道:“知音乖,来,喝药了。”   微微摇头,知音低声道:“不要,苦。”   “放心,一点都不苦。我叫人加了很多蜂蜜,而且也叫人准备了许多蜜饯,保证不会让你觉察到一点苦味。”温热的大掌轻轻摸摸她的头,轻柔的嗓音里没有一丝不耐,反而更温柔的诱哄着,“乖,快把药喝了吧!只有喝了药,病才会好啊!”   “好吧!”百般劝说下,知音这才点点头,张开小嘴,就着他的手一小口一小口的将一碗药吞下去。   好苦!他明明说不苦的!中药入口,苦涩的滋味即刻溢满口腔,让她痛苦的皱起脸。本想闭嘴,将药碗推到一边,但对方似乎早有防备,在她双唇刚刚开启的刹那,便将手腕一抬,霸道的把一碗药都强行灌进了她嘴里。药喝完了,没等她发出痛苦的低吟,便有一颗酸酸甜甜的东西又被塞进了嘴里,嘴里的药味大半被压制了下去。   接下来,柔软的丝帕在她嘴角轻轻擦拭,将残余的药痕统统除去。再然后,又一个冰凉的硬物凑到唇边:“来,喝点粥。”   知音摇头,费力咀嚼几下,将口中的蜜饯咽下,低声道:“我喝不下了。”   “喝不下也得喝点!”温柔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知音被吓得一怔,愣愣点头,“我喝。”   “这才乖。”大掌摸摸她的头,温柔的嗓音更柔,“来,我喂你。”   知音便又微微张嘴,吞下几口粥。却也只吃了几口,便再也不肯张口,只是死命摇着头,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   见她如此,男人也不再紧逼,便将碗勺放到一边,动作轻柔的把她放回床上,盖好被子,轻声道:“吃过药了,就再睡一觉吧!什么时候饿了,就叫我,我叫人预备了吃食的。”   “嗯。”知音点头,一手握着他的大掌,缓缓闭上眼。   没多久,正当她就要进入甜美的梦乡之时,一声大吼猛然响起,振聋发聩——“鸣哥哥!”   听到声音,男人松开和知音交握的手,站起来冷声问:“你来做什么的?”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他说话的声音是冲着门口的,而且口气十分不好。   “你还问我?我们成婚才几天,你就一天到晚呆在这个丫头房里,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我到要问问你,你有没有把我这个王妃当一回事?”尖尖的女音就像一根细针,扎进她的太阳穴,令她本就胀痛的脑袋更添刺痛,忍不住从唇缝里逸出一丝嘤咛。   听到身后发出的细微声响,男人回头看看,眉头微皱,回身便对找上门来的女人低声道:“你小声点,不知道知音生病了吗?”   “她生病了又如何?她生病了就该抢我的丈夫吗?她生病了自有身边的丫头照顾,你每天来看她一眼也就够意思了,为什么还要亲自伺候她喝药吃饭?”闻听他的话,女人的声音不仅没有放低,反而还高了几分,震得她的脑袋嗡嗡作响。拉高被子,把头埋进去,似乎以为这样就能同外界的喧闹隔离开来。   见到她的这般举动,男人的脸色暗了暗,冷声对面前的女人道:“知音他是我妹妹,做哥哥的照顾妹妹,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她是为了操持我们婚事才把自己累倒的,我自然更要好好照顾她直至她病愈。再者,三年来,从进王府到现在,她身体一直很好,从未有过任何病痛。唯独这一次,竟然一病就病得这么重,她这个样子,我着实放不下心,我一定得留在她身边照看着才行。”   “我不管!”话未落音,女人尖利的嗓音再起,大声叫道,“鸣哥哥,你是我的丈夫,我不许你一天到晚和这个丫头在一起!”   “你还想怎么样?我娶你了,昨天也和你一起回宫见过皇伯父了。”很显然,面对她的诸多纠缠,男人的声音一下子变冷了不少,不过语调还是保持低沉,似乎是怕吓到了她。   “鸣哥哥!”重重的跺脚的声音传来,知音感觉到她的床都在跟着震动,“我是你的妻,是你的王妃啊!这个野丫头,她算什么?她不过是你从外头买回来的,一个低贱的青楼女子而已!你怎么能为了她弃我而不顾?我……”   “滚出去。”冷冷三个字,打断女人的连声尖叫,房内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好一会,才听见女人不可置信的低叫:“鸣哥哥!”这声叫,里边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哽咽。姐姐又要哭了吗?知音心里暗想着,却无力睁开眼来看。   “滚!”三个字变成了一个字,比先前更为简洁有力,男人的声音里还加入了一丝不加掩饰的怒意,“以后,不许说知音一个不字,否则,当心以后我都不会再进你的房门一步。”   “鸣哥哥,你!”女人的声音变得更加不可置信,这次,呜咽的成分加大再加大,到最后,便成为了货真价实的低泣,“呜……”   “要哭你去别处哭,知音在休息,你不要吵到他了。”   这句话传进耳朵里,连知音都忍不住皱起眉头。“王爷……”虽然知音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也不要对姐姐太严厉了呀!毕竟,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   “凤鸣,我讨厌你!我恨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紧随而来的女人尖叫将她的低唤压了下去,地动山摇的脚步声骤然响起,找上门来的女人负气离去。   “公主!”   耳朵被一连串的脚步声震得隆隆作响,眉头紧锁,知音抱着脑袋,一波一波的昏厥向她袭来。她是在做梦吗?还是确有其事?她从未见到凤鸣这般愤怒过,除了那次,得知她被姐姐出卖的时候。她是又回到过去了吗?还是……   盖在头上的被子被掀开了,一双大掌将捂着头的双手放下,将她在床上放平,柔柔的声音再起:“知音乖,没事了,睡吧!”   这种潜藏着浓烈关怀的照顾方式,虽然很笨拙,却奇异的让她感到心安。“嗯 。”乖乖点头,呼吸着混合着他身上好闻气味的空气,知音再度沉沉睡去。   噩耗   “来,注意脚下,小心点走。”小心翼翼的搀着知音,不住的柔声嘱咐着,两人在羊肠小道上缓缓前行。身后,十数名丫头个个凝神屏息,神色肃穆。   半倚在凤鸣身上,知音无奈,却也挣脱不开他的手,只得低声道:“王爷,你放开,我自己能走。”   “你大病刚刚痊愈,还是小心点为好。”凤鸣却是摇头,一本正经的道。   “王爷……”面对他如此肃穆的神色,知音真是哭笑不得。在床上躺了十来天,她的风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偏偏凤鸣还把她当重病号看待,甚至不惜放下王爷的身份亲自伺候她,给她洗脸梳发,喂她吃饭喝药。等太医宣布她的病已无大碍,可以下床走动以后,他又自动自发充当起她练习走路的拐杖,把她护得周周全全的。这真是……哎!   正走着,忽见一行人从对面走来。为首的,便是一个妇人装扮的艳丽女子。她不仅长得美,打扮得富丽堂皇,一身贵气更是令人不敢逼视,不愧是皇家娇生惯养多年的小公主。见到她们,对方前行的脚步停下了。艳丽女子刀子般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似乎想将知音的手给砍了似的。   “王爷。”见到他们,艳丽女子身后的人忙屈身下拜。   她们这边的人也跟着福身,低声道:“王妃。”   知音也赶忙从凤鸣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低头道:“公主。”   所有人中,唯有凤鸣不为所动,一手还扶在知音肩上不曾放开。袭月看见,眼中希冀的神色退去,换上狠狠的怨愤。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便将怒气发泄出来,便冷哼一声,回头,一甩袖子,大声道:“哼!我们走!”   “是。”公主生气,早摸透了她脾气的下人们不敢有任何怠慢,赶紧跟在她身后离开。   目送一群人离去,知音心中怅然,低叹了口气,推推凤鸣,轻声道:“王爷,你还是去劝劝公主吧!冷战了这么久,你们也该和解了。公主她性子虽然骄纵,但心地并不坏。再者,那天,的确是你把话说重了。公主她心高气傲,生气在所难免。”   “那就让她生气去吧!”轻叱一声,凤鸣不以为意的道,“我才没那个闲心思去哄她。况且,有了这一次,以后必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我可没皇伯父那样好的耐性把她捧在手心里一直哄着,还得忍着她的爆脾气。”   “王爷!”知音低叫,眉头微皱,“为了你,公主她已经收敛不少了。而且,其实公主她要的并不多,你只要好声好气的和她说句话,她的气就会消了。”   “再说吧!”凤鸣道,依旧是满不在乎的表情。   “王爷……”   “知音,走了这么久,你累了吧?我们去凉亭里歇一歇。”不再和她就此多做纠缠,凤鸣改变话题,两人短暂分开的手再次握紧。   “你……哎,好吧!”无言,知音点点头。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她一个小妹,的确无权过问,今天说得这些已略略超出她所能管辖的范围。既然如此,那就任他们去吧!到时候公主若是有气想撒到她头上,她也自然有办法应对。而且,一想到他为了她竟置公主于不顾,她的心情就格外的好呢!   两人相携登上小亭,在亭中的小石桌旁落座,放眼俯瞰眼下,一片郁郁葱葱之中,几朵粉红分外惹眼。   凝神细看一下,知音笑了,连日来苍白一片的脸颊上现出一抹红晕,低声道:“呀,真真是夏天到了,池塘里的荷花都开了呢!”   “是啊!”放眼笑道,帮她把披风的系带紧一紧,轻轻笑道,“你这一病,就病了十来天,连荷花什么时候开的都不知道。”   “不过还好,还能赶上荷花盛开的时候。”知音淡笑,目光再次投注在不远处的一池粉红里,双眼迷蒙,喃喃道,“好美。”   “喜欢吗?喜欢我去摘一朵来给你。”沁着浓浓宠溺的话语在耳畔响起,凤鸣起身,作势便要下去摘花。   “王爷别!”知音忙拉住他的胳膊,微微摇头,轻声道,“花儿自然是绽放枝头最美,摘下来了,过不久就要枯萎,这才是作孽呢!”   闻言,凤鸣也笑了,食指在她额际点一点,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低叹:“你呀,道理总是一套一套的!好吧,不摘就不摘。我就陪你在这里看,好不好?”   “好。”知音点头,“王爷你快坐下吧!”   两人坐在一起,静静看了许久。忽然,知音回过头,看向凤鸣,轻声问:“王爷,你的玉箫带了吗?”   玉箫?凤鸣挑眉,摇摇头。“没。怎么了?”   “在床上躺了这么久,骨头都快生锈了,知音突然想动一动。”知音淡笑,话中传达的意味不言自明。   凤鸣笑了,朗声道:“这有何难?”便站起来,对一旁随侍的人道,“来人,去把本王的宝剑拿过来!”   “是。”旁边的人领命,赶紧去了两个。   知音一惊,低唤道:“王爷……”   凤鸣淡笑,回身看向她的眼睛:“伴箫跳舞,时间长了也会腻的。不如,这次我们试试剑舞合一,如何?”   “好啊!”心头一振,知音笑道。近日她一直无力,方才也还在为能不能追上他的节拍苦恼呢!若是换为剑舞,那便是刚柔相济,也更能让两人相互配合。   很快,宝剑送到。凤鸣抽刀出鞘,翩然而舞,姿态矫若惊龙,步步生风。知音见了,眼中浮现一丝笑意,很快也罗袖轻舒,加入其中。举手投足,扭腰摆头,每一个动作动同他配合得丝丝入扣。远远看去,便似一双龙凤嬉戏九天。旁人皆看得如痴如醉,除了——   “凤、鸣,知、音!”咬牙切齿的低喊,从牙缝里挤出来,令人听在耳中,胆寒不已。   跟在袭月身后的人皆心下一片冰凉,战栗不止。“公主……”   啪!狠狠一个巴掌打在出声的丫头脸色,袭月面色铁青,沉声怒吼:“叫什么叫?有什么好叫的?走了!”   “是、是。”丫头捂着脸,不敢哭出来。   一行人转身,正待离去,忽见王府管家从外狂奔而来,大声叫唤着:“王爷!王爷!”   急切的声音打断了二人共舞。凤鸣回身,将宝剑放回刀鞘,剑眉微皱,沉声问:“何事如此慌张?”   “皇上、皇上驾崩了!”   受伤   “出去!出去!都给我出去!”   伴随着女子的大声咆哮,清脆的声响接连不断,房内的碗盘玉器全都被投掷在地,砸得粉碎。一群人聚在门口,想进却都不敢进,就怕被她突然扔过来的东西给砸到。   站在门外,凤鸣沉着脸,沉声道:“袭月,你镇定点!皇伯父他已经驾崩了!无论如何,你都得接受这个事实!”   “我不接受我不接受!我要去找父皇!父皇他才不会死!他说过我要疼宠我一生一世的!”门内,袭月癫狂的嘶喊声声入耳,杂乱的脚步声朝门口而来。   等看到那个人踩着蹒跚的步伐前来,凤鸣连忙按住她,冷声道:“袭月,你别再自欺欺人了!皇伯父他已经死了,就是已经死了!你亲眼看见的,他今天都已经在皇陵入土为安了!”   袭月的反应却是闭上眼睛,双手抱着脑袋,死命摇头,一边大喊道:“我没有看见!我不信!”   “袭月!”被她闹得太阳穴一阵一阵的抽疼,凤鸣冷着脸,按着她的肩膀厉声道,“你听话!别闹了!”   “我才没有闹!我是要去找父皇!”袭月大叫,趁他不备推开他,大步向外跑去。   “公主!”见状,外边等候的一干人等心惊不已,赶紧蜂拥过去,手忙脚乱将她制住,再合力搬回房内。   熙熙攘攘的人群移到室内,袭月的挣扎尖叫不曾间断,刺得凤鸣头昏脑胀。长叹口气,一手按着太阳穴,实在不知当如何是好。   此时,一道柔和的嗓音突然响起,宛如三月的春风拂过湖面,令他躁动的心境一下子平和了不少:“王爷,公主她还是这样吗?”   “是啊!”凤鸣低叹,微微摇头,“自从得知皇伯父驾崩的消息后,她便成日间疯疯癫癫的,老是叫着要去找皇伯父,你说我该让她去哪里找?”   “哎!”知音喟叹,低声道,“公主深受先帝宠爱,在她心中,先帝自然也占有很大分量。现在先帝驾崩,这么重大的打击她一时半会承受不住也是常事。只是王爷,现如今,又是朝中之事,又是王府里的事,事事都缠着你,让你一直不得安生。你累了一天了,快去歇歇吧!我叫人炖了安神汤,马上伺候公主喝下,她歇息两天,很快就会没事了。”   “好吧!”凤鸣点头道。说句心里话,自从先皇驾崩,新帝马上登机。身为皇族中人,新帝现今为数不多的可以依赖的人之一,他肩头的担子自然比其他人都要繁重得多。本来国事就已经将他折腾得焦头烂额了,没想到,这个时候,袭月还要发疯,一天到晚喊着要出去,还在摔东西骂人,搞得王府不得安宁,他着实有些承受不住了。若不是有知音在王府里帮忙操持着,还时不时软语安慰他一番,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知音,多谢你了。”   “没事。能帮王爷分担一点,知音心里也很高兴呢!”冲他微微一笑,知音亲自捧着安神汤踏入狼籍一片的内室,来到被众人按在床上的袭月跟前,挥手示意一群人放开她,自己在床沿落座,奉上碗,柔声道:“公主,来,喝点汤吧!”   见到来人是她,袭月面色一冷,立马将头别向一边,冷声道:“我不喝!”   “公主,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对身体不好。所以,你好歹也喝点汤填填肚子吧!”面对她蛮横的态度,知音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柔声哄道。   “我不喝!”袭月大叫,杏眼圆睁,恶狠狠的瞪视着她,厉声道,“你这个坏女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现在,父皇不在了,我的靠山没有了,你们都想杀了我,然后取代我的位置!”   她竟然能做出如此想法?姐姐,怎么现在你变得这么笨了?轻轻一笑,知音淡声道:“公主是怀疑知音在这碗汤里下毒了对吗?那好,知音喝给你看。若要毒,那边先毒死我好了。”说完,便仰头将一碗药喝下去一大口。   喝完了,掏出帕子擦擦嘴,才对她又笑道:“如何?公主,知音没事。现在你可以放心的喝下去了吧?”   这次,袭月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不发一语。   知音便凑近她,将碗送到她嘴边,柔声道:“公主,喝汤吧!”   “我不喝!”可谁知,刚一靠近,袭月便又跟发了疯似的将她狠狠向后一推!   知音毫无防备,整个人都向后倒去。一碗汤不消说,全都洒在地上,她手中的瓷碗脱离她的掌控,狠狠砸地,也摔成了碎片。而她,更是第一个落在满是碎片的地面上,双手撑地,柔嫩的手掌很快便被碎瓷片锋利的边缘划破。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出,染红了她鹅黄色的衣袖。   似是被这过分鲜艳的颜色刺红了眼,袭月眼中两簇火光燃起,一下子便从床上跳起来,跨坐在她身上,双手掐上她的脖子,放声嘶吼:“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我杀了你这个坏女人!鸣哥哥他是我的!我不许你抢走他!”   “啊!”一屋子的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行动给吓得不行,几乎不能动弹。   “袭月,你干什么?快放开知音!”凤鸣见了,心里也是一惊,便大喝一声,赶紧冲过去,将她掐在知音脖子上的双手拽开,把她推到一旁,再将倒地的知音扶起。   “公主!”   “小姐!”   呆愣的一群人这才如梦初醒。一时间,两方人马各自奔向自己的主子,房中顿时乱成一锅粥。   “知音,你别跑!我要杀了你!”而那方,被推到一旁的袭月仍大肆叫嚣着,张牙舞爪的想要扑过来。   “公主!”此时的袭月,不知为何浑身的力气大得惊人,一群人围在她身边却也将她压制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再度扑向知音的方向。   凤鸣见状,忍无可忍,抬起手,在她临近的那一刻便一个手刀敲在她脖子上。袭月来不及说出一句话,便两眼翻白,软软落地。   后边一行人这才赶过来,再将倒地的袭月扶起来。   凤鸣则回身,双手握着身前女子的胳膊,看到她被鲜血浸红的双手,心里揪疼。张张嘴,轻声问:“知音,你还好吧?”   “没事,一点皮肉伤而已。”知音淡笑着摇头,目光落在昏睡的袭月身上,月眉微锁,柔声道,“王爷,你快把公主抱回床上躺着吧!我叫人再去热一碗汤,等公主醒了好趁热喝。”   “知音别走!”抓住她的胳膊,止住她正欲离开的脚步,凤鸣冷声道,“这些事,你让他们去做就行了,你不必事必躬亲。等我把袭月抱上床,你和我回书房,我给你包扎伤口。”   关怀   “嘶——”   棉签沾着药酒,轻轻点在手掌的割痕处,一阵刺痛瞬息直袭心脏。知音忍不住瑟缩一下,红唇里轻轻逸出一抹轻吟。   闻声,凤鸣立马收回手,抬头眼含关切的看向她,柔声问:“很疼吗?”   知音摇头,艰难的对他扯出一个笑,轻声道:“还好,只是一下下而已。”   看她的反应就不像还好的样子。这么娇嫩的一个小人儿,在王府里被他娇生惯养了三年,早经不得一点一点风吹日晒的。可现如今,却被满地的碎片在手掌上划出累累伤痕,他光是看到便觉触目惊心,更何况她这个当事者……   垂下头,凤鸣低声道:“知音,对不住了。”   “没关系的,公主她最近遭受的打击过大,反应过激也是常理,知音不会怪她的。”知音摇头,轻轻一笑。   哎!凤鸣叹息,深邃的眸子看向她:“只是苦了你了。”   知音依旧是轻轻笑着。“没事,这点小伤知音承受得住的。只要王爷你安好,知音就心满意足了。”   最后一句话直接撞上他心口最柔软的一块地方,凤鸣心中一阵动容,忍不住轻唤道:“知音……”   “王爷,我看,这段时日我还是不要出现在公主面前好了。她本来就对我心怀芥蒂,现在,先帝驾崩,她的世界全然崩塌,必然认为这个世界都在同她做对。谁要是稍稍惹到她一点,那下场必定不消说。而知音,首当其冲,必然是她发现怨气的不二人选。其实,她心里有气,发泄出来倒是好事。知音一个小丫头,身份辈分都在公主之下,能给她发泄怒气倒也是知音的造化了。只是,我担心的是,每每见到我,她就气血上涌,怒气攻心,次数多了,对身子不好。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没怎么吃饭,觉也睡得少,本就够虚弱了,再也经不起太大的折腾了。”看一眼半开的窗子,出声打断他的话,知音轻轻柔柔的道。   凤鸣点头。“也罢。暂时也只能如此了。你就暂且忍耐一段。”   知音轻笑。“知音没事,王爷不必忧心。”   “是啊!我的知音,虽然看起来柔弱,可是实际上,却比好些男人还要坚强呢!”凤鸣笑道,发自内心的感叹。   知音顿时笑得更柔。“既然王爷知道,那就不必一再对知音道谢。能为王爷做些事情,知音高兴还来不及呢!”   “知音……”对上她的笑脸,凤鸣却感觉一股酸楚涌上心头,忍不住再次低声唤道。   “王爷!”   就在这个时候,嘭的一声巨响,房门忽的被人撞开,王府管家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潜藏在心底的柔情被人狠狠打算,凤鸣面色一冷,站起来道:“何事?”   “皇上、皇上来了!”跪在地上,管家大声喊道。   皇上?心中一惊,凤鸣低头,同知音对视一眼,两人眼中一样写满了疑问。知音也忙站了起来,轻声问向管家:“皇上现在到哪里了?还不快准备迎驾!”   “就在书房外!”食指指向大开的房门,管家大声道。   “什么?”这么快?面色一僵,整个人都跟着愣了好一会,凤鸣才意会过来,立马沉下脸,冷声喝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不早点来报?怠慢了皇上,这罪责你担当得起吗?”   “呵呵,鸣弟你不必责怪于他,不让他及时来报,这是朕的意思。”话刚落音,便听到呵呵两声笑在外侧响起。很快,凤煜跨过门槛进来了。穿着一身绣着九条五爪金龙的明黄色便袍,一头长发被一个金黄色的金冠束在头顶。此时的他,看起来如此意气风发,俨然一个胸怀抱负励精图治的帝王。   “微臣见过皇上!”见到那一抹明黄,凤鸣赶紧下拜。   知音也跟着福身,轻声道:“参见皇上。”   “免礼,平身。”凤煜笑道,视线在知音身上略略停留一会,才转开头,看向凤鸣。   凤鸣起身,依旧是一脸愧色,沉声道:“皇上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还望皇上见谅。”   凤煜淡笑:“无妨。朕知道,自从得知父皇驾崩的消息后,袭月便整日心神不定,闹得王府鸡犬不宁。朕放心不下她,一直想要过来看看,但碍于宫中事务众多,实在是抽不开身,只能一拖再拖。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手头之事暂时告一段落,朕便赶紧前来了。只是,最近事情繁多,大家伙也都被折腾得疲惫不堪,朕不愿再兴师动众,便轻装简行出来了。谁曾想,刚进王府,就听说了知音受伤的消息,知道你带着她来上药,所以朕才叫他们不要打扰你们,等你给知音上完药再来接驾不迟。”   说着,视线又转到知音裹着白布的双手上,他的眼睛眯了眯,眼神一下子凌厉了不少。   知音发现,低下头去,假装没看见。   “多谢皇上恩典。”闻言,凤鸣也忙两手抱拳,稽首感激的道。   “没事。”凤煜摇头,又道,“朕刚才去看过袭月,她刚刚醒来,朕便喂她喝了安神汤,她又睡下了。”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他带来的不啻为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呢!凤鸣和知音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浮上一抹如释重负的笑。   凤煜见到了,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几步走到凤鸣跟前,他沉声道:“鸣弟,朕今日前来,除了看望袭月外,还有一件要事要同你相商。”   凤鸣面色一紧,忙问:“何事?皇上请讲。”   见状,知音赶紧让到一边,轻声道:“既然王爷和皇上有要事相商,知音不便打扰,知音退下了,去给你们准备些茶点。”   “好,你去吧!”凤鸣点头,轻声道。   “那就多谢知音了。”凤煜也道,还不忘柔声嘱咐一句,“不过,行动小心些,事情都让下边的人去做,你只要嘱咐一下他们便好,别再伤到自己了。”   这般熟稔的口吻,仿佛他们之间的关系比凤鸣还亲近几分,知音微微楞了一愣。而后,她的脸上浮现一抹淡笑,低头道:“知音知道,多谢皇上关心。”   话别   端着一碗参汤,步履轻盈的踏入凤鸣书房,知音轻声唤道:“王爷。”   听到声音,埋身于一堆书册中的凤鸣抬起头来,对她微微一笑,轻声道:“知音,你来了。”   “嗯。”微微点头,知音走过来,将参汤放在桌上,开始动手帮他整理凌乱一片的书桌。一边整理着,一边抬头看向他写满疲惫的俊颜,她的眼中满是心疼,忧心忡忡的道,“王爷,为什么这么急?天子才刚登基,一切都尚未完全平定,他怎么就急着让你出使邻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先皇骤然驾崩,消息传了出去,民心大恐,邻国蠢蠢欲动,意欲伺机行动,以致边疆不稳。皇上得到消息,心忧不已,思虑多时,便想出这个主意,命我率队出访,无论如何,定要使睦邻友好,以期巩固边防。”站得久了脚有些酸,凤鸣坐下,收回手,看着她有条不紊的收拾着书桌,低声叹息道。   “哎!”知音也跟着叹息一声,轻声细语的道,“也是。先帝驾崩,朝中动荡在所难免。新帝尚且年轻,自然有人不将他放在眼里,邻国对我朝虎视眈眈也是常理。皇上有此忧思也不为过。只不过……”看向他,再微微叹一口气,摇摇头,“的确,看来看去,现在,放眼朝中,也只有你能担此重任了。”   “是啊!现在,举国上下,除了我这个皇族王爷,再也没有人能比我更好的代替皇上出访了。”长吁一口气,凤鸣怅然道。   “的确如此。”知音点点头,面上却又染上一抹担忧,“只是,王爷,到时候你不在府中,公主她这个样子……”   “那次皇上来的时候,安抚了她一阵,她已经好了许多了。这几日,我再多陪陪她,让她按时服下太医开的药,相信到我走时,她肯定已经大好了。”按按她停在桌面上的柔夷,凤鸣安抚的道。   “但愿吧!”知音低叹道,她也真心希望如此。   “所以,知音”,直直看向她的眼睛,凤鸣眼里有着几分愧疚,“接下来几天,我要和袭月在一起,至于你……”   心口一紧,知音收回手,忙道:“知音知道,知音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的,让你们夫妻二人单独相处。你走以后,我也会自动避开公主,不会同她起冲突的,你尽管放心。”   “知音,对不起。”她这么乖巧听话的模样,凤鸣看在眼里,心里一阵不忍。   闻言,知音抬起头,微微一笑,淡声道:“王爷何出此言?你们成婚才一天,因为知音一场大病,王爷便日日陪伴在知音身侧,因而冷落了公主,这本就是知音不对,是知音抢了公主的丈夫,知音已经觉得愧对于她了。而知音病刚好,又逢先帝驾崩。先帝是公主此生最大的依靠,他驾崩了,公主孤苦无依,王爷又因公不能陪伴在她身侧,她觉得寂寞是肯定的。现在,事情都过去了,把她的丈夫还给她,这是理所当然之事。王爷你也该好好陪陪她的,否则,为人夫,你实在是太不合格了。”   “你说得对。只是,知音……”   “王爷,你先好好休息吧!劳累了这一个多月,这些日子你就没好好喘过一口气。现在,天子好不容易允你几天假期,你更得牢牢把握。知音命人给你炖了一碗参汤,你趁热喝了,便去歇息吧!若是放心的下,你便把这里交予知音打理,你的行李我也自会命人整理妥当。所剩时间不多,你多去陪陪公主。她现在也够苦的了。”不想再听他说那些话,知音将小碗举起,柔声道。   “我当然信得过你。”凤鸣道,看着她的眼睛,大掌忍不住抚上她的头顶,轻叹道,“知音,你还是这么善良。”   她善良吗?扪心自问,知音突然想笑。   或许吧!王爷,若是你看到日后的知音,不知你还会不会想起你曾说过的这句话?   从她手里接过碗,轻哚一口,凤鸣又道:“知音,我不在的时候,这个王府就交给你了。”   “王爷放心,知音一定会好好打理王府,等王爷回来的时候,知音定会把一个完好的王府交到你手上。”知音笑笑,慢条斯理的道。   凤鸣便也笑了,轻声道:“我相信你一定能说到做到。”顿了顿,又放下碗,看向她,低声道,“知音,我不在的时候,若是袭月她又对你说些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她的脾气,这些年了,你也是知道的。”   知音点头,轻声道:“知音明白,知音知道怎么应对公主,王爷你尽管放心。”   “还有皇上……”不得不提起那个人,凤鸣猛地俊脸紧绷,握紧她的手,沉声唤道,“知音。”   知音抬头,静静的看着他:“王爷?”   “算算时间,你来王府已经三年了。”看着她娇美的面庞,凤鸣轻声道。   “是啊!”知音淡笑,似是无奈的道,“都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在江南见面的场景知音还记忆犹新。没想到,一转眼,三年都过去了。”   “现在,你正值二八年华,正是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年纪呢!”凤鸣又道,抬手抚上她的脸,勾画着她柔美的线条,喃喃道,“知音,你真美,美得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   心中一动,知音抬眼看着他,轻声道:“王爷……”   大掌在她脸颊上轻轻滑过,再次握住她的手,凤鸣面色一下子肃穆了不少,沉声道:“知音,时间到了。”   心中大凛,知音也跟着面色一凝,低叹道:“是啊,时间到了。”三年了,她也享受够了他的柔情,该轮到她付出了。   “知音,你怕吗?”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凤鸣低声问。   知音摇头。“有王爷在,知音不怕。”   “那……你会怨我吗?”   知音再度摇头。“这是知音自己的选择,知音谁都不怨。”   “知音……”   出让   “你们在做什么?”   巨大的摔门声骤然响起,震醒了沉浸在淡淡哀伤气氛中的两人。知音吓得全身一僵,差点站不稳脚跟。凤鸣也赶快收回就要覆上她的手的大掌,轻咳两声,站直身体,一脸庄重。   大跨几步走进门来,袭月来到隔着一张书桌的两人之间,看看凤鸣,然后燃着怒火的目光落在知音身上,冷声问:“你不好好在你的知音阁呆着,跑来书房做什么的?”   “王爷还有几天就要出访邻国,今天特召知音前来,交代一些事情。”转过身体面向她,知音轻声道,面色宁静,声音平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袭月不信,狐疑的看着她的眼睛:“是吗?”   知音定定点头:“是的。”   “仅此而已?”袭月又问。   “仅此而已,还望公主明察。”知音一字一句的道。   虽然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慌乱的情绪,但袭月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事情只是这么简单。“那——”正愁找不到话说,目光下移,落在书桌上那只半满的镶金边瓷碗上,袭月的心往下一沉,看向知音的目光一下子凌厉了不少,“若是交代事情,那这碗参汤是怎么回事?”   “这个呀!”知音淡笑,“自从王爷和公主大婚以来,先是知音大病一场,再是先帝驾崩,王爷一直为了国事家事忙得不可开交,人都憔悴了许多,知音看在眼里,心疼不已,便叫人熬了参汤,日日都给王爷送一碗过来补补身体。刚巧方才王爷唤知音过来之时,厨房里的参汤也熬好了。公主知道的,王爷喜静,不爱被人打扰,尤其最近他操劳过度,难得才有了点宁静时光,自然是越少让人吵到他越好。想到这一层,知音便顺路把参汤端了过来。这不,知音还来没多久,王爷他只顾着交代知音事情,汤都没喝几口呢!”   就这么简单?袭月摇头。“我不相信。”虽然听她说得头头是道,自己找不出一点破绽,但袭月心里就是觉得事情不会如她所说的这样简单。   不信?知音轻笑,轻启朱唇:“公主就算不相信知音,那也该相信王爷才是。王爷他是你的丈夫,是知音的哥哥。你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什么脾性公主再清楚不过。他会是那种背着你同知音来往的人吗?的确,知音敬他爱他,他也疼知音爱知音,但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仅止于兄妹,再无其他。”   “是这样吗?鸣哥哥?”见她这般信誓旦旦的模样,袭月无话可说,便转向凤鸣,低声问道。   凤鸣点头。“没错,是我把她叫过来交代她王府里的事情的。”   闻言,袭月立马板起脸,不悦道:“鸣哥哥,你怎么能这样?我是王府的女主人,这内府的事在我进门那天便由我接手。有什么事,你要交代也该是交代我才对,你和她说什么?”   “你身体还没全好,我不放心。”凤鸣轻声道。   “我好了!”袭月立马道,还不忘原地跳一跳,向他表示自己真的早已恢复健康。   “是吗?”凤鸣挑眉,淡笑道,“这样说来,接下来几天我不用陪你了?”   “陪……陪我?”袭月微愣,双眼渐渐瞠大。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立马,她的脸上爬满幸福,直接跑过去,牢牢抓住凤鸣的胳膊,赶紧问道,“鸣哥哥,你是说,你接下来几天都要陪我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你不是说你身体大好了,要去管王府的事吗?”凤鸣没回答她的准问,反淡声问道。   “才不要呢!”袭月使劲摇头,略显苍白的俏脸上因为兴奋多了几分血色。心里却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再次确认,“鸣哥哥,你真打算陪我几天?”   “难道还有假?”凤鸣淡声道,轻轻向知音那边瞥过去一样。   接收到他的目光,知音脸上也抬起淡淡的笑,上前道:“公主,的确是如此。方才王爷才对知音说过,他走之前的这几天时间,都是公主的。”   “太好了!”得到肯定的答复,袭月乐得蹦起来了,将凤鸣的胳膊抱得紧紧的,脑袋靠在他肩上,娇声道,“鸣哥哥,我就知道你心里一定有我!前些日子你只是事情太多太忙了,你不是故意冷落我的是不是?”   对她这般亲昵的举动不太适应,凤鸣连忙推开她,低声道:“袭月,别这么搂搂抱抱的,知音在这里呢!”   “怎么了嘛?”被推开了,袭月心里有些不高兴,便撅起嘴,闷声道,“以前你不让我抱,是顾及着我们的脸面身份。可现在,我们是在王府,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我抱着你难道都不行吗?至于知音,她不是你的妹妹吗?让妹妹看看哥嫂的亲密,那也没什么的吧?”说着,转向知音,艳丽的脸上满是得意,“知音,你说是不是?”   心里似乎被刀片狠狠划过,痛楚难当。知音低头,轻声道:“公主说得句句在理。这里是王爷的书房,也便是王爷的私人场所。王爷和公主有些亲密动作在所难免。知音在这里扰了王爷和公主的清净,是知音不对。”   “这还差不多嘛!你知道是你打扰了我们就好。”听到凤鸣说要陪她几日的话,又见知音这么识时务,袭月心中因为看到他们二人独处的气一下子消了大半,便欢乐的道。   “是,知音知道错了,知音这就走,回自己的房间去。”心头的伤口还在疼着,知音咬唇,低声道。说着,便转身打算离去。   见到她落寞单薄的身影,凤鸣心里一阵不忍,大喊道:“知音!”   知音停步回头,微微一笑:“王爷,何事?”   “我……”微顿一顿,凤鸣才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方才我交代你的那些,你务必记得把它做好。”   “知音知道了。”知音笑道,忍着阵阵心痛,依旧轻声细语,“王爷你尽管放心,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你就好好陪着公主吧!王府里的事情知音自会好好打点,不会让你失望的。”   炫耀   两手托腮,视线追随着扑腾着翅膀的小鸟渐行渐远,飞向不知明的远方。   许久,知音垂下眼帘,长长的叹一口气。   一件披风落在她身上,跟随她站在这里已久的嫣儿走过来,一脸担忧的道:“小姐,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算了。”知音轻轻摇头,淡声道,“再坐一会吧!”反正,回去也是盯着窗外发呆。   从来不知道,日子会变得这么难堐。以前,即便是凤鸣不在的时候,她一个人看书习字,每月初一十五去庙里烧香祈福,日子过得也算平静。只是,现在,明明知道他在这里,自己却不能前去相见,这样的感觉……尤其,当自己还知道在他身边还陪着一个年轻貌美、出身高贵、自己这辈子都比不上的女子,而他还在对她温柔呵护的时候,本就伤痕累累的一颗心便会又阵阵抽疼起来。   “小姐,你就算是心里有事,那也不该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你的风寒才好,若是吹多了风,又病倒了,你让奴婢们如何向王爷交代?”见她这样,便知她又在想抚摸了,心疼得不行,两行热泪从眼角流下,嫣儿抽噎着道。她的这个小姐啊,心里藏了太多的事,却从不曾向任何人道过。每每看着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一脸落寞,她的心里都会忍不住的揪疼。   “嫣儿”,缓缓回头,见到她脸上的泪光,知音低叫一声,拿出帕子帮她擦去,轻声道,“你别哭啊,我回去就是了。”   “这才对嘛!”嫣儿立马破涕为笑,从她手里接过帕子自己胡乱擦两把,便过来扶起她,关切的道,“小姐你看看你,吹了这么久的风,手都凉了!一会回去,奴婢就给你烧壶热水暖暖手。你也真是的,日日来这里吹风,也不知道吹得什么意思。我们像以前一样,在阁楼里弹琴念诗不好么?多么逍遥自在。”   “弹琴念诗,时间久了总会腻的啊!”知音淡笑,轻声细语的道,“偶尔出来走一走,散散心,也是可以的。”   “可是,你这哪里是偶尔,你现在几乎天天都来呢!也不怎么走动,就是坐在那,不说话也不做事,眼神呆呆的看着远方。你知道看到你这样,奴婢们心里有多担心吗?”嫣儿哽咽的道,小声埋怨着。   知音苦笑。她也不想的啊!只是,自己房间里留有太多凤鸣的印迹,不管看到什么,她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会浮现当年二人的种种,再联想起现在他和姐姐你侬我侬的场景,她的心里就跟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不逃出来喘口气,她真的会被压抑死的!   “呀,这不是知音妹妹吗?”   正想着,忽听一声尖尖的女音从不远处传来。知音回神,循声望去,便见凤鸣和袭月夫妻相互搀扶着,亲亲热热的朝这边走了过来。才几日不见,袭月精神已恢复得差不多了,人也长胖了一些。那张俏丽的脸上精神焕发,明明白白的写着满满的甜蜜幸福和满足。   同她相比,现在形单影只的自己看起来只有狼狈二字可以形容。心里一阵紧绷,刺疼瞬息加剧。赶紧站起来,垂下头,低声道:“王爷,公主。”   知音身边的人也赶紧行礼。   “免礼吧!”看得出来,袭月最近心情很好,对下人也和颜悦色了许多。   而后,知音抬头,看看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父母,收回目光,轻声道:“知音不知王爷和公主要来游园,是知音鲁莽了,知音这就走。”说着,便要转身带着嫣儿等人离开,留给他们夫妻一个独处的空间。   “不必了。”谁曾想,突然,袭月口中冒出这样一句话,心里猛然一跳,知音刚刚提起的前脚放下了。   抬眼看向袭月,知音眼中有着淡淡的不解:“公主?”   “我说,你不必退让,就留下来,和我们一起走走吧!”冷冷的凝视着她,袭月高傲的神采依旧,命令似的道。   “袭月,你想做什么?”见她这样,凤鸣心里也十分不解,便开口问道。   “也没什么啊!只是通过皇兄的点化,这些日子以来,我想明白了不少事而已。”袭月淡笑,抱着他的胳膊对着知音高声道,“诚如你所说,鸣哥哥他是我的丈夫,却也是你的哥哥。的确,身为他的王妃,他理应把我捧在手心里,可是,身为他唯一的妹妹,他疼你也是理所当然的。以前是我太小心眼了,看不惯他对你好,可是现在,经过了这么多事,我也看开了。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那样了。”   “袭月,你……”闻听此言,凤鸣心中没有喜悦只有讶异。看着身旁的女人,眼见她脸上认真的神色,他的心里却告诉自己不能轻易相信她的这番话。   说完了自己的话,没管凤鸣是如何反应,袭月上前两步,一把握住知音的手,柔声道:“所以,知音,你放心好了,从今往后,我一定会把你当妹妹一样对待,就像鸣哥哥那样。”   当妹妹对待?这句话传进耳朵里,知音突然有一种仰天大笑的冲动。姐姐,你知不知道,当年,你也对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可是,结果……   “怎么,你不乐意?”没能如愿在她脸上看到欣喜若狂,却发现了她眼中难以掩饰的悲怆,袭月面色一沉,松开她的手,冷声道,“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嫂嫂?”   “公主言重了,知音哪敢做这般想象。”知音赶紧摇头,低下头乖顺的道,“只是,公主这番话说得突然,知音一时半会有些不能接受,又太感动了,心绪烦杂,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还差不多嘛!”听到她的这番解释,袭月脸上的笑意才重见天日。拍拍手,又一个好主意浮上心头,她便笑嘻嘻的道,“这样吧,知音,以后,每天的早中午饭,你都和我们一起吃好了。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一家人自然要在聚在一起,这样才够热闹。你说是不是?”   “是。”微微点头,知音顺着她的意思轻声道。   面上乖巧,心里却在冷笑。姐姐,你的这点小心思,瞒不过我。你以为让我看到你们夫妻俩恩恩爱爱的模样我就会死心了吗?你错了。其实,我的心,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只是,你高兴得未免也太早了点。你不知道,现在,只是开始而已。还有更大的风浪在后头等着你呢!   进展   三梦   “何日音。”   走到门口,正打算开门离去,突然听到一声冷冷的叫唤从背后响起。女孩转过头,发现一个身穿贴身香奈儿套装、身材窈窕、容貌艳丽、精致的脸上带着她一贯高傲的女人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如履平地的向她这边走来。   一如既往的,被她身上熬人的气度逼得缩成一团,女孩瑟缩一下,低下头,轻声叫道:“姐姐。”   “嗯。”女人微微点点头,看到她身上穿着的素白色连衣裙。虽然是很朴素的衣服,可是款式简单大方,水洗了很多次以后,柔软的衣料服帖的贴在她身上,完美的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果然是跳舞的人,身材不用刻意去保持,就已经比她花费无数金钱和精力保养下来的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还有这张脸,小巧迷人,几乎只有巴掌大,尤其是镶嵌在脸上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边闪烁着小白兔一样无辜的光芒,叫人想不疼惜她都难。眼神闪了闪,最后目光落在她背后鼓囊囊的小背包上,女人冷声问:“又去练舞?”   女孩点头。“是。”   “不错啊!”女人笑了,慢慢走过来,背书一样的说,“听爸爸说,上次全国舞蹈大赛上,你一口气拿了民族舞、现代舞,还有古典舞三个一等奖?”   女孩往角落里躲了躲,轻轻点头:“是。”   “爸爸还说,三个月后,你要开个人舞蹈演出?”走到她跟前,拍拍她的肩膀,女人又问。   她的手拍上她的肩的时候,女孩微微颤抖了一下,轻轻细细的嗓音好一会才从樱红的菱唇里发出来:“这、这是老师安排的。”   “那也是因为你的舞跳得好,在外大受欢迎的缘故啊!”按在她肩上的手掌微微收紧,女人的声音里沁着一抹冰冷,“何日音,你要出名了。”   浑身紧绷,把头垂得低低的,女孩小口小口的呼吸着,不敢出一声。姐姐今天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跑过来,还和她说了这么多的话?记得这些年来,她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不是吗?而且,她还记得,家里人,尤其是姐姐和姐姐的妈妈,她们从来就瞧不起她的职业,口口声声说跳舞给人看是下等人才会做的事。每次见到她穿着舞鞋出现,她们嘴上虽然不说什么,眼睛里的鄙夷却从没有少过。可是为什么,今天姐姐竟然主动和她说起这个了?   扑哧!   过了好一会,一声低笑从女人那边发出来。   女孩抬头,看到女人美丽的大眼里沁着一抹玩味的笑。心里一阵紧缩。“姐姐……”   “何日音,我有这么可怕吗?”抬起她的下巴,不允许她把脑袋垂下去,女人轻声问。   声音虽轻,但是里边危险的味道却没有减少半分。女孩赶紧摇头:“没、没有的事。”   “没有?那你紧张成这样干什么?”   “我……”   “好了!废话少说,我公司里的事情还忙着呢,没多少时间和你唧唧歪歪。我叫住你,只是想问问,你这个周末有没有空?”话锋一转,女人眼睛里的笑意消失了,一本正经的问。   “啊?”女孩睁大眼,不解的看着她。   哎!微微叹息了一声,女人耐着性子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我问你,这个周末有没有空?”   “好像……有。”女孩想了想,不确定的说。   女人挑起眉头。“好像?”   “有!”眼见她脸上风雨欲来的架势,女孩脊背一挺,赶紧大声说。   这还差不多。女人点头。“那好。现在开始,你这个周末就不要再做其他安排了。”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有些怕怕,女孩看着女人,小小声的问:“姐姐,你要做什么?”   “怎么,还怕我把你给卖了?”女人眼睛一斜,轻笑一声,“你虽然长得不错,可是,现在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要卖,我也会等你出名了以后再卖。放心,我只是想把你带出去见见我的朋友而已。”   心里猛然一震!“姐姐?”   “叫我姐姐叫上瘾了?”女人淡笑,拍拍她的脸,轻声说道,“好吧,我承认,从小到大,我都不喜欢你,一直敌视你,除了因为你的出现破坏了我的家庭以外,你的身份也确确实实丢我们家的脸。何家是个大家族,要是爆出有私生女的传闻,这对何家、对何家的亲属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我知道。”尽管从小就知道这个事实,可是,这些话从女人嘴里说出来,女孩心里还是感到了结结实实的闷痛。   “还有楚烨。他明明是我的青梅竹马,为什么要对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小丫头这么好?就算是把你当妹妹看,那也未免表现得太露骨了吧?”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女人有些咬牙切齿,看着女孩的目光也有些恨恨的。   楚烨……这个被她深深印在心底的名字被人提起,女孩心里又是一阵刺痛。赶紧抬头,坚定的对她说:“姐姐,我和他没什么了。”   “我知道,他已经是我的未婚夫了不是吗?”女人笑着,一脸志得意满。   心口紧缩,女孩低下头去,不愿去看她这副胜利者的模样。   “何日音。”   很快,冷冷的叫唤又在头顶响起。女孩不得已抬头:“姐姐?”   “昨天,爸爸教训过我了,说我对你太凶,我也知道错了。”看着她的眼睛,女人认真的说,“而且,现在已经和过去不同了。你马上就要功成名就了。等成名了,你也就配得上说自己是何家人了。”   听到这句话,惊喜、悲怆、无奈,诸如此类的情绪一下子齐齐涌向心头,女孩想哭又想笑。她还以为,姐姐是真的对她敞开心扉了,没想到,到头来,却还是因为这个。她应该为自己这些年来的小小成就感到高兴吗?   “好了,话我说完了,你去练舞吧!周末记得空出来给我,我带你去好好打扮打扮,然后去见我朋友。”想说的话说完,女人踩着高跟鞋转身走开。走了几步,又转回身,嘱咐一句,“不过,在他们面前,你记得说自己是何家的养女,别说是私生女,知道吗?”   痛得太多,心里都麻木了,女孩点头:“我知道。”   “那好,你去吧!”女人摆手,转身优雅的走回书房。   “好。”女孩也点点头,背着小背包开门离去。   邀请   “小姐,小姐。”   轻轻的外力作用在肩头,柔柔的叫唤近在耳边,知音被吵醒了。睁开眼睛,对上一张秀丽的脸蛋,她微微一笑,眨眨眼,轻声道:“嫣儿?”   “是。”嫣儿道,扶着她起身,把一个软枕塞在她背后给她垫着,淡声道,“小姐,你午休得够久了,该起来走动走动了。”   她睡很久了吗?知音抬头,看向空中那轮火热的太阳。阳光太过灿烂,刺得她眼睛差点睁不开。素手轻抬,巧妙的将阳光遮挡开去,知音回转头,轻声问:“什么时候了?”   “未时(下午一点)了。”嫣儿道。   “的确够久。”知音笑道,对她伸出手去,“那么,扶我起来吧!”   “是。”嫣儿道,小心将她从床上搀起,给她披上外衣。   听到里边有响动,立马便有几个小丫头端着热水进来了。伺候知音洗完脸,将她按在梳妆台前给她梳理着一头乌发,嫣儿看着镜子里映出来的那张素净却更显清丽的脸蛋,微微摇头,低声道:“小姐,自从王爷走了以后,你就一天比一天懒散了。”   “是啊!”嘴角微微上翘,知音淡笑着承认。凤鸣不在,教她琴棋书画的师傅们也都请辞,王府里的事物又被袭月给抢了去,现在的她可谓是无事一身轻。多久不曾这般轻松过了,每日她除了吃饭便是看看书弹弹琴练练书法,剩下的时间多得没得打发,那便只能一觉睡过去了。   哎!明明是想埋怨她两句的,可不想她竟应得这么爽快,还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嫣儿无言,只得摇头,无奈道:“真是的,说不过你。”   知音轻笑,拍拍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轻声道:“丫头,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放心,我没事。”   “小姐你若是没事,那便再好不过了。”扯扯嘴角,嫣儿淡声道。嘴里虽是这样说着,她的眼中却还是存有一丝怎么也抹不去的忧虑。知音看见,红唇微抿了抿,垂下眼帘,权当不曾看见。   伺候她梳洗完毕,遵照知音的意思燃上檀香,摆好瑶琴,知音撩起裙子正欲在窗前坐下,抚琴一曲,却见一个丫头打扮的女子趾高气扬的进来了。这么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架势,同她的主子如出一辙。   房中的丫头见到,赶紧施礼拜见。听到响动,知音也连忙放下手中的裙摆,转身迎接。   “小姐。”不过,还算守礼,来人微微屈身,对她行个礼,不冷不热的道。   知音回礼,轻声问:“何事?”   “皇上方才命人送来今年的春茶,公主邀你一道前去花园品用。”来人也不拖泥带水,直接便将来意说了出来。   对于这个鸣王府里的知音小姐,她们并不讨厌,甚至可以说是喜欢。因为,相对于一直高高在上喜怒无常的袭月公主,这位温婉贤淑、视身边丫头如姐妹的知音小姐简直可以说是她们一直向往的所在。三年来,时常随着公主来往于皇宫和鸣王府之间,公主对她的刁难她们也都看在眼里,有时候,公主做得过分了,她们在一旁看着都为她觉得揪心,可这位知音小姐却一直是淡淡笑着,任公主发泄个够,而后才转身离去,那般淡然,似乎根本不将公主的所作所为放在眼里。公主也一再被她的反应气得跳脚,却也把她无可奈何。她们看见了,心里都忍不住偷着乐,还不忘为她叫一声好。不过,身为公主的人,即便是对这位知音小姐再喜欢,她们也是不能表现出来的。   品茶?嘴角向上弯了弯,知音点头:“好的,知道了,多谢你代为通传,我马上就过去。”便转向嫣儿,“嫣儿,来,给我更衣。”   “是。”嫣儿道,请了通传的丫头出去,回来便给知音寻来外出的衣裳。   手臂套进衣袖,知音抬眼看着镜中绕着自己团团转的嫣儿,淡声道:“你说,公主邀我,真是为了品茶这么简单?”   为她系着腰带的双手顿了顿,便又忙碌起来,嫣儿低声道:“奴婢不敢妄言。”   “这是只有我们二人,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对着镜子笑笑,知音轻声细语的道。   得到这句话,嫣儿才抬起头,看向镜中那双柔媚的眼儿,低声却定定道:“奴婢认为,公主的目的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哦?嘴角再往上翘一点,知音又问:“那你猜猜,她叫我去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无非是炫耀吧!”嫣儿道,漫不经心的语气。   知音便笑了,轻声道:“和我猜的一样呢!”看来,姐姐虽然在公事上聪明,感情方面却是一窍不通呢!连对人的憎恶都不曾掩饰过半分。或许,对于高高在上的她而言,厌恶一个人也好,喜欢一个人也好,那都是不必要掩饰的吧!毕竟,以她公主的身份,还有先皇对她的宠溺,这世上鲜少有人能够左右她的喜好,更没人敢对她的行动做出质疑。只是,这可以称得上率真的脾气,再加上她的任性高傲,那就让人有些难以忍受了。凤鸣就是因此对她敬谢不敏。相对而言,她又不知不觉中讨了个巧。   说话间,衣服已经穿好。对着镜子照照,很是满意,知音握住嫣儿的手,轻声道:“好了,我们走吧!闲来无事,去听听她的炫耀,也能打发点时间。”   “是。”嫣儿道,跟在她身后离开,眼中微微的笑意闪烁。   品茶   等到知音打扮停当,随着袭月派来的丫头的指引来到后花园,一袭大红披风、打扮得光彩照人的袭月早等在那了。屏退身后的人,知音独自上前,微微福身,轻声道:“公主。”   轻轻一眼扫向她,发现她一头乌发只是简单在头上绾了个髻,再用四根一色却长短不一的玉簪固定住,显得十分干净清爽。她穿着一条鹅黄色的襦裙,纤细的腰际配着一块晶莹美玉,行动之中,婀娜多姿,环佩叮当,令人心旷神怡。虽是极素净的打扮,却也将她身上温婉娴静的气息展露无遗,叫人看见便忍不住心驰神往,竟同盛装打扮的她不相上下。   眼神一凝,袭月收回目光,淡声道:“来了,坐吧!”   “多谢公主。”再次福身,知音袅袅婷婷的才走过来,飘然落座。   随后,便有一个衣着不俗的丫头从一旁的火炉上取下烧的滚烫的水壶,走到她们身边,轻车熟路的将热水注入两人面前的空杯里。顷刻间,淡淡的清香飘散,溢满整个凉亭。   执起茶杯,动作优雅的揭开盖子,拨去水面上的茶末,轻轻哚饮一口,袭月抬眸,淡淡道:“这是苏州进贡来的碧螺春,今年的春茶,昨日下午才送进宫来的,今日一早皇兄命人送来给我,你尝尝。”   “是,多谢公主。”知音笑道,也端起茶杯,揭开盖子,细细品了一品,脸上泛起柔和的笑意,轻声道,“茶水银澄碧绿,清香袭人,口味凉甜,鲜爽生津,回味甘甜。果然是好茶!”   “是啊!”袭月笑笑,眼神放远,望向东南方向,艳丽的脸上渐渐爬上一抹怅然,低声喃喃道,“若是鸣哥哥在,他也一定会很喜欢的。”   “这是自然,王爷的喜好,只有公主最能知道了。”知音淡笑应和。心中却也在她提到那个人时,微微刺痛了一下。   收回目光,将茶杯在手里攥紧,袭月摇头,低叹道:“哎,都走了一个月了,不知鸣哥哥现在如何。出身在外,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好生伺候,更不知道外边的饭食他是否吃的习惯。”   “这些年来,王爷走南闯北,去了不少地方,倒是适应得不错。每次回来,也没见他瘦了多少,料想这次应该也还好吧!”知音淡笑,轻声细语的道。所谓成大事者,自然要经历不少风浪方能稳健,而适应外在条件,这不过是最基本的一项吧?早在三年前她就发现他已经在这方面得心应手了。   “以前好歹是在我凤凰王朝境内,他想吃什么,自然能找的到人去做。可是,现在他出了这片国土,在别人的地盘上,自然是入乡随俗,我担心……”对于这一方面,很显然,袭月了解得并不如知音多,便还在兀自担心着。喃喃自语了许久,忽的一拍桌子,她大声唤道,“云儿!”   “公主。”随侍一旁的一个丫头赶紧走过来,躬身道。   “给我准备笔墨纸砚,我要修书一封,问问鸣哥哥的情况。”   “是。”   笔墨纸砚很快准备妥当,袭月执笔,饱蘸浓墨,洋洋洒洒写下好几页纸。写完了,放下笔,转向仍在喝着茶的知音这边,问道:“知音,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明哥哥说的?告诉我,我一并写了上去,叫他们带过去给他。”   知音摇头,淡声道:“不必了,知音无话,公主只管写下自己的交代就好。”   “那好吧!”袭月道,想了想,又添了几句话,才将写好的信件吹干,封入信封,命人送去交予信使。   等拿着信的丫头走远了,袭月回身复又坐下,看向对面一脸平静的知音,她嘴角一翘,右手一抬,身后的丫头赶紧送上早准备好的账册。   轻轻将账册拍在知音面前,袭月笑道:“这是上个月王府的金银进出,我都记在上边了,你看看,看我做得对不对。”   知音赶紧摇头,把账册推得远远的,轻声道:“不必了,公主生在皇家,自小跟在太后娘娘身边耳濡目染,精通内府治理之策,知音一个山野丫头哪敢同你相提并论?”   “过去三年,只因王府缺少女主人,王爷又常年在外,王爷不得已,才会将内府事物交予知音打理,知音日日如履薄冰,生怕出现一点差错。战战兢兢这三年,幸得上天保佑,大错尚无,小错还得管家提点,这才勉强过去。现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公主出现,公主是这个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整个王府都在你的管辖之内,你的治理之法极好,两个月来,王府上下焕然一新,知音自愧不如,哪还敢有任何说辞?”   说着话,知音心里十分清楚,她这的确是实话实说。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姐姐的能力都是那么强。以前的她就把一个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现在的一个鸣王府,对她来说根本不在话下。相较而言,自己就显得没用得多了。算个账要半天不少,时至今日,她还有许多名目到现在还没弄清楚,若不是有嫣儿从旁提点着,她还不知要闹出多少笑话来呢!   哼,这点她当然知道。她给她看看,也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她若是真敢翻开来看,还对她的劳动成果指手画脚,她一定要她好看!   冷哼一声,挥手命人把账册收走,袭月妒恨的目光在她俏丽的容颜上来回扫视好几遭,又轻轻笑道:“知音,你生得真不错。当年你就是名镇江南的第一舞娘,三年下来,你比以往更美了几分。听说,从三年前开始,就有不少人上门求亲,而且人数一年比一年多。可是,他们都被鸣哥哥拒绝了。”   “知音一介民女,哪比得上公主的国色天香。”放下茶杯,知音垂眸,轻声细语的道,“而且,那些人看上的不过是知音的外貌,亦或是知音背后鸣王府这个大招牌,他们都不是真心喜爱知音的。王爷心疼知音,自然不愿知音这般屈就,所以才会婉拒他们。”   “是吗?”袭月冷冷道,目光落在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上,又道,“知音你舞姿了得,王爷甚爱呢!而且,你的舞和鸣哥哥的箫,配合得天衣无缝,王府上下,只要见过的人,无不对你们交口称赞。”   那你呢?你只怕撕了我的心都有了吧!知音扬起笑脸,看向她的眼睛,平静道:“公主过誉了。知音和王爷,不过是闲来无事自娱自乐而已,都是随性而为,哪有他们说得那么好?他们这般说法,不过是为了讨主子开心罢了,当不得真的。”   她倒是希望这不是真的!只是,自己都亲眼见过无数回的,她的舞,他的箫,缠缠绵绵,百转千回,似乎世上只有他们二人,别人谁都进不去他们的世界,让她心里是又妒又恨,直想冲过去,把他们分开,隔得远远的!心中想着,袭月咬唇,默然不语。   见她这样,知音妩媚一笑,轻声道:“其实,公主根本不必担心。知音生是王爷的妹妹,死是王爷的妹妹,此事永不会变,你根本不必将知音视为仇敌。王爷他对知音好,也不过是哥哥对妹妹过分的宠溺罢了,再无其他。”   “是吗?”抬眼看她,袭月狐疑道,眼中全然是不信任的光芒。   “当然是真的。”知音点头,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条斯理的道,“只不过,我听说,这次王爷出访的苜蓿国有一位慕容公主,年方二八,姿容俏丽,聪颖过人。而且,知音还听说,她仰慕王爷已久,早盼着能与他见面一叙呢!只是不知,这次王爷去了,她是否能如愿同王爷见上一面?”   闻言,袭月捧着茶杯的双手一抖,差点将被子摔落在地。   “哎呀,公主你这是怎么了?”见状,知音挑起眉头,似是讶异的道。   “没事。”扯扯嘴角,愣是扯出一个甚是勉强的笑,袭月看向她,冷声问,“这个消息你从哪里知道的?”   “哪里呀?”知音想想,轻轻摇头,“我忘了。似乎是哪次苜蓿国的使者前来王府拜会王爷时有意无意提起这事,被王府里奉茶的人听到,然后传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真的也罢,假的也罢,反正鸣哥哥他已是我的丈夫。”深吸几口气,将脸绷得紧紧的,袭月冷声道,“这种谣言,你听听也就罢了,不要到处乱说,否则,毁了邻国公主的名誉,你如何担当得起?”   “是,知音知错了,知音以后再也不说了。”知音低头,忏悔似的道。   “嗯。”袭月僵硬的将头点了点,猛然站起身,转身道,“茶喝完了,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了。”说完,也不等知音回话,便疾步向亭外走去。   “公主慢走。”知音忙站起来,恭敬送行。   既然东道主都走了,她这个为客的当然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把手头的茶喝完,知音便也起身,施施然回归知音阁。   回到自己房间,解下披风,躺会自己的绣床上闭目养神。嫣儿打开窗户,不一会,便见一只雪白的鸽子扑腾着翅膀从大开的窗子里飞了进来,栖息在知音肩上。在它的一只腿上,一只小巧的竹筒赫然在目。   解下竹筒,放飞鸽子,摊开手掌,一张沾着墨迹的纸条出现在手掌心。纸条上,一行小字清晰入目——   事成,不日携慕容公主归。   哭诉   半个月的时间,弹指即过。   一只香炉,一把瑶琴,知音一如既往静坐于房中,悠然自得,自娱自乐。   蹬蹬蹬,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一个小丫头急冲冲的闯进来,低声叫道:“小姐,公主来了!”   闻言,知音置于琴弦上的双手一顿,美丽的嘴角微微向上一翘。可算是来了呢!她已经在此恭候她多时了。   悠然起身,在一旁的玉盆里洗净手,再用嫣儿送上的帕子擦拭干净手上的水渍,再回头,一脸阴沉的袭月便出现了。大步走进房中,她对房中随侍的几个丫头冷声道:“你们全都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几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同看向知音这边,不知当退还是不退。   知音淡笑,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把我叫你们沏好的枫露茶留下便好。”   “是。”丫头们这才低头,恭敬的退了出去。   待人都走净了,房门也吱呀一声被轻轻掩上。知音过来,指向主座,轻声道:“公主请坐。”   袭月不语,走过去坐下,一双眼睛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   知音不知不觉,又将丫头留下的茶杯端起,送到袭月跟前,恭敬道:“公主,请喝茶。”   接过茶杯,掀开盖子,送到嘴边,几经努力却没能喝下一口。袭月将茶杯放回桌上,抬头再看向知音,轻声道:“鸣哥哥回来了。”   “是吗?”知音脸上扬起淡淡笑意,“不知王爷他现在何处?”   “皇宫。”袭月道,握着茶杯的双手泛白,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都爆了出来。   “哦?”知音挑眉,淡声道,“既然知道王爷在哪里,公主为何还不进宫去见他,反而到知音这里来了?”从小到大,每次听说凤鸣回归,她不总是在第一时间冲过去,一定要做第一个被他见到的人吗?今天她竟然破天荒的来找她,说出去只怕谁都不会相信吧!   袭月咬唇,沉吟了好一会,才断断续续的道:“可是,鸣哥哥他……他……”   “王爷如何?”知音道,打断她的结结巴巴。   “他是和苜蓿国的那个慕容公主一起回来的!”袭月大叫,艳丽的脸上五官微微扭曲。   “是吗?”知音依旧是微微笑着,轻声道,“许是公主随同苜蓿国使者一同前来参拜皇上,见王爷要回国,他们一行人便结伴同行,今日一同抵达也说不定。”   “才不是呢!”袭月大叫,明媚的双眸里满是怨愤,“我都听皇宫里的人说了,那个慕容公主,她仰慕鸣哥哥已久。这次,鸣哥哥去了苜蓿,她不仅天天缠着他、在鸣哥哥即将启程回国前夕,死活要跟着他回来不说,还以死相逼,一口咬定非鸣哥哥不嫁!苜蓿国皇帝已经禁不住她的软磨硬泡,这次便是遣使者前来同皇兄商议联姻事宜的!而那个慕容公主,她竟也跟着来了,这不是抱定了非鸣哥哥不嫁的决心是什么?”   是么?相较于她的激动异常,知音还是平静无波,轻声细语的道:“那王爷呢?他怎么说?”   “鸣哥哥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心里眼里,国事永远是最重要的。娶了慕容公主,便能促进两国友好,兴国安邦。这天赐的大好事,他又岂有不答应之理?”袭月跺脚,眼眶微红,哽咽着道。   知音闻言点头。“也对。一个婚姻换来边境平定,国体安稳,的确是值了。相信面对使者之言,皇上也会选择接受。”只是,为什么说着这话的时候,她的心里又有一丝隐隐的痛呢?   袭月霎时泪如雨下。握在茶杯上的手松开,改为捉住知音置于桌面上的右掌,哭哭啼啼的道:“知音你着实神算。只是,如今鸣哥哥已同慕容公主一同进宫请命,她嫁入王府势在必行,我当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现如今,除了接受现实,你还能如何?知音心中暗自叹息,面上还是轻拍了她的手两下,柔声安慰道:“公主不必多虑。自古男子三妻四妾,此是常理,相信你也不会阻拦王爷纳妾。”   “我……”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口,袭月顿了好久,才闷闷道,“我当然不会,只是,这个慕容公主……”   “其实,慕容公主根本不足为虑。”知音笑道,给她的茶杯里注入半杯开水,“依照凤凰王朝律法,先入门者为正,身为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你定是王爷正室、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无疑。慕容公主他即便能嫁入王府,那不过是侧室而已,地位远不及你。何况,本朝之中,公主你上有皇上庇护,下有太后娘家一干人等为后盾,可谓一手遮天。慕容公主即便是嫁入王府,远离家乡,形单影只,她孤身一人又岂比得过你?”   “话虽这样说,可是你是不知,苜蓿使者前来,当堂允诺皇兄,若是两国能结为秦晋之好,往后每年,两国互通贸易自不必说,苜蓿还甘愿进贡汗血宝马十匹,水船十只,这些都是我凤凰王朝紧缺之物。有了这些东西,我担心……”双手在身下捏紧,袭月紧张得额头冒汗。   担心什么?担心她功劳太大,盖过你,威胁到你正室的地位是不是?知音心里轻笑,嘴上又柔声宽慰道:“公主其实不必做如此顾虑。再退一万步说,相处这些年,你心里也当清楚,王爷他不是薄情寡义之人。若公主你是真心待他,他又岂会辜负与你?你们十多年的感情,难道还比不过一个突然出现的慕容公主带来的这点冲击吗?”   “这个……”似乎被她说动了一点,袭月面上的忧虑逝去不少,却还有些犹豫。   “公主若还是担心,那不如去同皇上说说,让他给你一个允诺。皇上金口一开,谁敢违抗?再者,皇上和王爷感情甚好,他说的话,王爷肯定听得进去的。”见她有几分松动的迹象,知音便再接再厉,搬出最为可靠的靠山来。   闻听此言,袭月眼前一亮,拍着桌子站起来,大声道:“你说得在理,我这就进宫,找皇兄商量对策去!”   说着,便移动步子快速向外走去,谢谢都不曾留下一句。   目送她的身影离去,知音微翘的嘴角慢慢下落,下落,最后,竟微微下弯了些。   送走袭月,嫣儿进来,见到知音坐在原处,一动不动,涣散的瞳眸不知看向何处,清丽的脸上再次染上一抹落寞,一颗心也往下沉了沉。走到她身边,将怀里的小狗放到地上,指指知音的方向,把它往前一推,狗儿便直奔向知音的方向而来。   “汪汪!汪汪!”   狗儿软软的身体在脚边乱拱,汪汪的叫声将知音从迷离的心境中解脱出来。弯下腰,将狗儿抱进怀里,脸颊贴在它的脖颈处,一手温柔的给它顺着毛,知音轻声道:“雪儿,王爷回来了,还又给王府带来了一个女主人,你高不高兴?”   出口的声音虚无缥缈,宛若春日的一缕青烟,只要微风一吹,便会随风而逝。   木梳   傍晚,太阳西斜,凤鸣和袭月从皇宫回来了。   进门之时,二人手挽着手,一副恩爱缠绵的模样。   知音看到,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花。恩爱缠绵,不知你们的恩爱缠绵,还能持续多久?姐姐,抓紧时间,赶紧享受属于你的这点短暂的幸福吧!   “王爷,自从你走后,公主日日盼你夜夜念你,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你归来,她肯定有很多话要和你说,知音不便打扰,先告退了。”见过凤鸣,确定他安然无恙,知音放心了,便起身轻声道。   “好。”凤鸣听见,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目送她离开。看着那个渐渐消失在眼帘之外的娉婷身影,他的心中却不由的一阵微痛。她,又瘦了。这段时日她没好好吃饭睡觉吗?还是说……   低头,看向依偎在自己身旁的袭月,她艳丽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也正看着知音离去的方向。微微张口,想对她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离开王府前厅,回到知音阁,才到卧房门口,里边的雪儿听到声音便跑了出来,围在知音脚边直打转。雪儿的出现,暂缓了她低沉的心境。弯腰抱起他,轻抚着它身上柔顺的毛,知音头也不回的对后吩咐道:“嫣儿,去准备一盆热水,我要给雪儿洗澡,它的毛有些脏了。”   “是。”嫣儿应道,带着两个丫头离去。   一个时辰后,知音蹲在地上,细心的给洗得干干净净的雪儿擦拭一身湿哒哒的毛毛。雪儿乖巧的站在木盆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时不时用湿热的舌头舔舔她的手。   蹬蹬蹬,忽然,急促的脚步声在外响起,一个小丫头跑进来了,气喘吁吁的道:“小姐,王爷、王爷来了!”   “是吗?”微微抬头,将湿毛巾交到嫣儿手里,知音淡漠的应了一声,抬手将雪儿抱起。   “小姐……”不明白她这般反应是什么意思,小丫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嫣儿明白她的意思,便走过去,推推小丫头,轻声道:“既然王爷来了,那就请他进来,然后奉茶啊!王爷是这个王府的主人,他要进哪里,还需要谁的准许吗?”   “也是哦!”小丫头拍拍脑袋,恍然大悟。   “谢谢嫣儿姐姐!”赶紧道谢,便急忙出去请凤鸣进来了。   待到凤鸣穿过高高挑起的珠帘来到内室,他看到知音坐在 窗前,正在给站在她面前的小桌上半湿半干的雪儿扇风吹毛。她的动作小心翼翼的,柔媚的双眼盯着雪儿,全神贯注的给它扇着,似乎没有意识到他的到来。   “知音。”来到她身旁,凤鸣轻声唤道。   “嗯?”听到声音,知音回头,见到是他,便赶紧将扇子放到桌子上,站起来,微微福身,轻声道,“王爷。”   “知音,你是在生我的气吗?”见到她一连串的反应,凤鸣苦笑,低声问道。   知音抬头,似是不解的看着他,轻声细语的道:“王爷何出此言?”   “你明知道我来了,却故意不理我,还装出一副只顾着照顾雪儿的样子,难道不是因为生我的气的缘故吗?”凤鸣道,直直看着她的眼睛。   眼神微闪,知音别开头去,轻声道:“没有的事,王爷多虑了。知音只是因为给雪儿洗澡太过专心,没能及时察觉到王爷的踪迹。王爷若是觉得不高兴,那就只管骂知音好了,只是知音确实不是故意的。”   “知音!”还说没生气?看她的表情,还有说话的语气,分明就是女儿家生气时候的表现嘛!凤鸣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便走过来,按上她的肩膀,小声问道,“告诉我,你在生气什么?是因为我回到京城,没有第一时间回王府见你吗?我不是故意为之的,只是慕容公主他们一行人和我同行。既然到了凤凰,这里就是我的地方,我自然要对他们尽地主之谊,安排他们歇宿。可谁知,刚安排好,皇上就传旨召见,我也没办法,只能再带他们进宫去。我原以为,皇上怎么也是要等他们歇息一晚,明日一早才召见他们的。”   “王爷,知音才没有因为这个生气,知音不是这样小心眼的人。”抬眸看他一眼,轻轻推开他的手,知音淡声道。   “那是……”   “汪汪!汪汪!”正欲再问,不甘心被他们忽视的雪儿在小桌上蹦跳着,叫了两声,将他们的的注意力给牵引了过去。   连忙转到它那边,伸手将它抱在怀里,这才看向凤鸣,知音面带微笑,轻声道:“对了,知音还没恭喜王爷你马上又要娶进门一位美娇娘呢!”   眼前的一张丽颜笑靥如花,可是,隐隐约约的,他却似乎闻到了一丝……酸酸的味道?凤鸣想他猜到了。“知音,你在吃醋?”看着她淡漠的脸庞,他的眼神闪耀,心境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连日来长途跋涉累积下的疲劳感也霎时消去大半。   “谁吃醋了?”闻言,知音立马仰头,稍稍加大音量反驳。只是,答得太快,声音又离奇的大了些,神情看起来也比平时激动了许多,叫人反怀疑起她话里的真实性。   凤鸣顿时笑开了。伸手摸摸她的脸颊,给她把落到脸颊边上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他柔声道:“傻丫头,这有什么好吃醋的?我和慕容公主之间的事,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我心里分量最重的那个人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音咬唇,俏丽的脸上浮现几丝尴尬。“我没吃醋!就是没有吃醋!”跺脚,骄横的低叫。   “好好好,没有吃醋,没有吃醋,是我错了,行吗?”脸上的笑花越绽越大,凤鸣将声音放得更柔了些,轻声道,“我的知音说她没吃醋,她就是没吃醋。我不该胡思乱想,说些让你不开心的话,你想怎么罚我,请随意。”   “你!”抬眸,微瞪他一眼,知音别开头,不说话。   凤鸣淡笑,便凑过来,将她安置在椅子上坐好,再从袖口里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送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抬眼看着他,知音小声问。   “送你的礼物。”凤鸣道,柔柔的看着她,“打开看看。”   像是着了他的魔似的,知音听话的接过小盒子,打开,赫然发现盒子里躺着的是一把精致的小木梳。梳子只有她的巴掌大小,上边雕刻着一丛将开未开的菊花,十分小巧精致。只一眼,她便喜欢上了。   “王爷,这个?”看看梳子,再看看凤鸣,知音神情有些诧异。   “喜欢吗?”凤鸣淡笑,从盒子里取出木梳,轻轻给她梳理几下发丝,才动作轻柔的给她别在头上。别好了,左看看有看看,自己觉得很满意,他拿过镜子,给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柔声道,“我就知道,它一定很适合你。”   就着他举起的镜子,看到镜子映射出来的那个更增了几分娇媚的小女儿,知音心中一阵动容。吸吸鼻子,她轻声问:“王爷,这把梳子,你是在哪里买的?”   凤鸣淡笑,冲她挤挤眼:“你看像是买的吗?”   知音一惊。“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凤鸣笑道,指腹轻轻在她脸颊上摩挲着,“这是我在苜蓿,夜深人静之时想到你,便亲自动手,用苜蓿国主送我的一块千年沉香木雕出来的。”   “王爷……”柔和的嗓音在头顶作响,鼻端似乎闻到了沉香木的幽香,心口似乎被什么狠狠一撞,知音心头微颤,眼眶微湿。一松手,将雪儿放落到桌上。   “傻丫头。”凤鸣摇头,轻抚她的头,柔声道。   轻轻抬头,泪眼迷梦中看着他俊逸的脸庞,还有那双深邃的眼中毫不掩饰的宠溺,知音轻声问道:“王爷,你来我这里,公主她知道吗?”   “她今天进皇宫找皇上闹了一场,闹得累了,回来就去睡了。”凤鸣摇头,淡淡道。   原来是这样。“那你还是快回去吧!”偏过身,擦去眼角濡湿的痕迹,知音淡笑道,“若是公主醒来发现你不在,还来了我这里,那我接下来几天就又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放心,她发现不了的。而且,就算发现了,她也不能把你我奈何。”凤鸣摇头,柔柔的看着她,问出一开始见到她就想问的话,“我不在的时候,她有没有欺负你?”   “还不就都那样?”知音轻笑,摊手,“你在的时候她怎么对我的,你走了,她依旧是如此。本来你在的时候,她也不曾收敛过。”微叹口气,怅然道,“现在,我只希望等慕容公主进门以后,她把对我的敌意都转移到慕容公主身上。那样,我就可以解放了。”   “你放心吧,会的。”凤鸣淡笑,眼中满是认真,“你该知道,慕容也是公主呢!”   知音便也笑了,低声道:“但愿吧!只怕到时候,王府里就热闹了。”   “热闹就热闹吧!由着她们俩闹去,我们独善其身就好。”凤鸣甩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   闻言,知音歪头,看着他,讶异的问:“王爷,我想独善其身还有可能。可是你,你能吗?”   凤鸣定定点头:“若是想,肯定能。”   那倒是。只是这样的话——“你这个丈夫做得太不称职了。”   凤鸣轻笑,漠然道:“此生此世,我只愿做一个人的夫。可是,这个愿望实现不了了,那么,我只要能善尽为人夫的职责,那就是够对得起她们了。”   “如此说来,两位公主真是可怜呢!”知音摇头,是真心的为两位把心交给他的公主们叹息。两位高高在上的公主,竟然都恋上了这个心不在她们身上的男人。又都是从小被宠惯了的人,想要什么就非得得到什么,现在,走到如今这一步,她们可以说是自找苦吃了。   “可怜?”眼色一冷,凤鸣冷笑,“也是她们自找的吧?我从未对她们许下过诺言,是她们非要嫁给我,而我,也如她们的愿娶了她们了。”   果真是心有灵犀,她想着什么,他就说了什么。心里喟叹着,知音摇头,无力道:“随你们去吧,这是你们的家务事,也是你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看看就好。只要她们二人的战火不要波及到我身上,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放心,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一定会好好保护着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握紧她的手,凤鸣定然道。   “我知道。”看着他的眼睛,知音微微点头。转眼看向窗外摇摇欲坠的太阳,叹息一声,从他温热的手心里将自己的手抽出,低声道,“王爷,时候真不早了,你还是快回去吧!”   “好吧!”算算时间,袭月也睡了有半个时辰了,他是该离开了。凤鸣点头,“那我走了,你记住,不许再生我的气。”   “噗嗤!”面对他这么一本正经的神情,知音禁不住笑了起来。“王爷,你放心吧!我说了,我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你有你的难处,我不会让你太过为难的。”看着他的眼睛,她轻轻的,却定定的道。   “那便最好了。”凤鸣脸上浮现一抹释然的笑,又抹了抹她的头,才转身,大步离开。   目送他离开,知音回身,坐在梳妆镜前,左右端详了许久,取下小木梳,解开发髻,轻轻梳理着头发,俏丽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淡淡的笑容,在夕阳的照射下,美艳绝伦。   “汪汪!汪汪!”   不知何时,被她放到桌上的雪儿蹦下来了,脚步欢快的跑到她的脚边,绕着她转着圈儿,连声叫道。   知音躬身,将她抱到膝上做好,再将梳子别到头上,脸颊轻贴上它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它,柔柔的道:“雪儿,你说,这把梳子我戴着,好看吗?”   “汪汪!”狗儿的回应是大叫着,回头在她脸上一阵乱舔。   痒痒的,热热的,还湿湿的,诸多的感觉加诸在脸颊上,菱红的樱唇里忍不住逸出一阵愉悦的笑。抱着狗儿站起来,来到窗前,注视着被地平线一点一点吞没的一轮残阳,知音嘴角高高翘起,柔声道:“雪儿,王爷回来了。明天,慕容公主就要来了吧?我们是不是也要准备一下,准备迎接贵客呢?”   来访   因为才从苜蓿归来,天子特赐凤鸣在家歇息三日,不必上朝。因而,今日一早,知音才起床梳洗,凤鸣便命人来请她去和他还有袭月共用早膳。   谢过传话的管家,知音换好衣服,对着镜子坐了一会,便命嫣儿把她放在枕边的小匣子取过来,打开了,拿出里边的木梳别在头上。   等到打扮停当,来到前厅,凤鸣和袭月早坐在桌旁了。   “王爷,公主。”施施然上前,对二人行一个礼。   在她低头的时候,一眼便见到她别在头上的小木梳,袭月淡笑,轻声问:“妹妹,这个可是鸣哥哥给你从苜蓿带回来的礼物?”   “是啊!”知音笑着微微点头,起身在凤鸣身侧落座。   “看来,鸣哥哥还真是疼你呢!”袭月笑笑,抬起手,有意无意的露出手腕上晶莹碧绿的镯子给她看,似乎是埋怨的道,“这么精致的小东西,他一看到就想到你,也只会想到你。而我,却只配得到这些花花绿绿大俗的东西。”   轻瞟一眼她腕上的镯子,晶莹剔透,一抹碧绿的颜色镶嵌在镯子内部,随着她抬手的动作,那抹绿色似乎会动似的,轻盈流转,煞是好看。这么奇异的东西,一看价值便是不能和她头上这块小小的木头同日而语的。知音淡淡笑了,柔声道:“公主说笑了。王爷给你的,还是不远千里从苜蓿带回来的,自然都是最好的。这镯子,想必定是用十分贵重的玉石打造的吧?”   “是啊!”这话说得合她心意。袭月顿时笑开了,柔柔的望着凤鸣,她艳丽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得意的道,“鸣哥哥说,这镯子是苜蓿特产,也是苜蓿最最贵重的玉石制成的,只有苜蓿皇族才有资格佩戴的。不仅如此,鸣哥哥他不仅给我带回了这个镯子,还给我带回了一套的玉钗呢!”说着,转过头,给她看到自己插在乌黑云鬓里的一色的碧绿凤钗,笑着问道,“如何?好看吗?”   “好看,当然好看。”知音点头,轻声道,“公主你国色天香,再配上这罕有的玉钗手镯,便更显得端庄典雅,富丽出尘。而知音不过是小家碧玉,承受不起这等富贵,王爷送的一把木梳,配知音刚好。”   “是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呢!”因为她的这句话,袭月心情大好。嘴角咧得大大的,脸上得意的笑容也越放越大。难得正眼看她一眼,她也难得夸赞一句,“不过,你这把木梳还真是好看,小巧玲珑,做工精细,和你这个流云髻配在一起,恰到好处。”   “是吗?多谢公主夸奖。”知音轻笑,垂下眼帘淡声道。   “你们说完了吗?可以用膳了吧?”你来我往,等她们把话说得差不多了,凤鸣才轻咳两声,沉声问道。   “说完了,用膳吧!”袭月忙道,赶紧转向他,满面笑容的道,“鸣哥哥,你几个月没吃到家乡菜,一定很想念对不对?昨天晚上我就吩咐厨子务必准备几道你最喜欢的菜,早上就给你上上来,一定叫你吃个够!”   “那可真是太好了!”凤鸣笑笑,轻瞥了知音一眼,再回头看向她,轻声道,“说句实在话,在苜蓿的时候,我可是想死了王府里厨子的手艺呢!袭月你真是细心周到。”   “哪里的话?这是我为人妻者应该做的。想必,日后等知音嫁人了,她也会如此对待她的相公,知音,你说是不是?”得到他的赞扬,袭月心花怒放。转向知音,却发现她一如既往淡淡笑着,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心里霎时有些不爽利,便故意把话题转到她身上。   闻言,知音淡笑,从容应道:“是啊!伺候好相公,这是为人妻子的本分。所以,王爷只管享受公主的精心侍奉便是。”   “那好,我便安心享受了。”凤鸣也笑了,乐呵呵的道。   从头到尾,两个人脸上都没出现过一丝的不自然或是抑郁之色。袭月顿时安心下来,殷勤的为凤鸣布菜。   一顿早饭,吃得还算融洽。   饭毕,丫头们撤下一桌的碗盘,知音洗手漱口,饮完一杯茶,正欲告辞回房,就见管家从外走进,稽首道:“启禀王爷,苜蓿国慕容公主来访。”   哐当!   话音刚落,一声脆响,袭月的手抖了抖,手中捧着的茶杯掉到地上,摔成了碎片,温热的茶水沾湿了她的裙子。   “公主!”周围随侍的丫头们顿时吓坏了,赶紧过来,给她将一地的碎屑收拾干净。   凤鸣脸色变了些,也凑过来了,拉着她的手,柔声问:“袭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没什么,只是手抖了一下而已。”袭月摇头,连忙抽回手。   “若是不舒服,你就不要忍着,说出来,你先回房去休息,我命人去请太医。”凤鸣道,关切的看着她。   袭月还是摇头,站起身道:“我没有不舒服,也不需要看太医。鸣哥哥,我的裙子脏了,先去换一条,你让慕容公主在前厅少坐一会,我换了衣服再来和你一起去迎接她。”   “好。”凤鸣点头,“你速去速回。”   “嗯。”袭月回头,便在贴身丫头的服侍下走开了。   目睹这一幕,知音的嘴角微翘,心里微微叹息。果不其然啊,她料想的一幕,终归是到来了。而姐姐,你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离去,还让慕容公主久等,你可知,第一轮相争,表面上看是你赢了,不管是出于对你的敬重还是什么,慕容公主肯定会等,可是,同为公主,遭到这样的对待,她的心中不免会对你产生些异样的想法。你们的梁子,竟然从这时就结下了,我该说你们是命中犯冲呢,还是该为王府日后的不得安宁默哀一把?   “知音,既然慕容公主来了,你就不要回房了,和我们一起见见她吧!我在苜蓿的时候和她提起过你,她说她很喜欢你,很想见见你呢!”叫人扶着袭月离开,凤鸣转向知音,低声道。   “好。”知音点头,轻轻的答应了。   慕容   慕容公主,又是一个美人。   当等袭月换好衣服,他们几人来到前厅,见到率先站起来的那名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女子,知音清楚的看见,袭月精致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龟裂。   原来,就算有了再多的准备,她还是接受不了呢!嘴角翘起一抹淡淡的笑,知音低头,站在凤鸣身后,一声不吭。   “慕容公主。”见到女子,凤鸣率先上前,稽首道。   “鸣王爷。”慕容公主回礼,一双明媚的眼儿从他出现起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而那双眼睛里盛着的满满的情意,知音曾在袭月眼中看到过无数次。   只是凤鸣视而不见,反转身看向站在他身旁的袭月,轻声为她介绍道:“公主,这位便是小王的王妃,她也是当今天子一母同胞的妹妹,我凤凰王朝的袭月公主。”   “袭月姐姐好。”慕容公主连忙屈身行礼,甜甜叫道。   袭月点头回礼,轻声道:“慕容公主。”   互相见过,慕容公主的目光很快便转到站在他们夫妻二人身后的知音身上。上前两步,走到她跟前,握起知音的手,她的脸上释出大大的笑,轻声问:“你就是知音妹妹吧?”   太过热络的表现让知音瑟缩一下,心里有些不适。想将手收回,奈何慕容握得太紧,她根本抽不动。无奈,知音只能轻轻点头,低声道:“回公主,是。”   “果真就是你呢,可见我的眼光一点都不错!”闻言,慕容公主脸上的笑容放得更大,在她手上轻拍几下,她乐呵呵的道,“在苜蓿的时候,鸣王爷他无数次在我面前提起过你。每次说起你,他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断过。我就一直在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小姑娘,能让他喜欢成这样,时时刻刻放不下心离不开口。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这么文静漂亮的丫头,我见到都喜欢得不得了,也就难怪王爷把你给疼进心坎里去了呢!”   “公主过誉了。知音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此生能蒙王爷疼宠,乃是知音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初次见面便受到她如此热情的攻势,知音有些接受不了,摇头低声道。   “才不是呢!”慕容公主摇头,大声道,“这可是鸣王爷他亲口对我说过的,他说你聪明乖巧,端庄沉静,善解人意,他能有这么一个妹妹,才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凤鸣亲口对她说的?他竟都和她说到自己家里人的事了?而且,还不止一次的说了?那么,她们已经到什么关系了?听到这句话,袭月脸色一白,有些摇摇欲坠。   “公主……”瞥见袭月的反应,知音心里一紧,小声对慕容公主叫着。   “可不是太见外了?”闻言,慕容公主脸上的笑容消失,换上些许不满,沉声道,“我都管你叫妹妹了,你还一个劲的公主公主的叫,你是瞧不起我还是怎的?”   心口一缩,知音忙低头:“知音不敢!”这位慕容公主,看起来也是个不好想与的角色呢!比起袭月来,她在骄纵之中又多了几分心机。有了这个人,她可以肯定,袭月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那你就不要如此拘束,叫我一声姐姐来听听!”听见她说,慕容公主打蛇随棍上,忙道。   这可如何使得?看不出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知音抬头,偷偷看了凤鸣一眼,低声叫着:“公主……”   “知音,慕容公主难得这么喜欢一个人。既然盛情难却,那你就顺了她的意,叫她一声姐姐吧!”接收到她求救的目光,凤鸣便上前来,面带微笑的道。   “是。”听到他也这么说,知音才算放下心,乖乖叫道,“姐姐。”   “哎!这才乖嘛!”大大的笑花瞬时又回到慕容公主脸上。拉着她的手,将她来回打量了好几遭,慕容公主笑道,“我的知音小妹妹真是越看越好看,我越看越喜欢呢!”说着话,面上的笑意一僵,她的音调降了几度,叹声道,“只是,我今天来得匆忙,也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不如,我就把这支凤钗送给你吧!”说着,就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双手捧着送到知音面前。   这是一支用碧玉打造的凤钗。发钗的最顶端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凤凰身上镶嵌有六块晶莹通透的绿宝石。从凤凰嘴里吐出六股金丝,丝的下端各缀着一颗又圆又大、晶莹剔透的珍珠。这支碧绿的凤钗,在透过窗子射进来的阳光的照射下,钗内一抹碧绿的颜色似乎会动似的,徐徐游走着,美不胜收。   知音发现,这和袭月早膳之时给她看的手镯和簪子一样的材质。只是,做工要比袭月的要精细得多,一看便知这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见到此物,袭月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褪去大半。知音心中也大惊,连忙后退两步,将发簪推到一旁,低声叫道:“公主,这么贵重的礼物,知音承受不起!”   “你既然你叫了我一声姐姐,那你就是本宫的妹妹了。本宫承受得起的东西,你自然也承受得起。”慕容公主淡笑,再次走到她面前,也不多说,干脆把凤钗给她插在发间。   知音直觉的便想将发钗取下来交还给她。右手已抬高,都摸到钗尾了,站在一旁静观她们一言一行的凤鸣又开口,轻声道:“知音,公主送你东西,是因为喜欢你。你就不要推拒了,免得惹得公主不高兴。”   “这个……好吧!”既然凤鸣都这么说了,知音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将手放下,对慕容公主福个身,柔声道,“多谢公主。”   “妹妹快请起,不必客气。”慕容公主忙将她扶起来,拉着她就近坐下,一双眼睛盯着她看,呵呵赞道,“哎呀,这么温柔漂亮的妹妹,真好,难怪鸣王爷把你喜欢得跟什么似的。若是可以,本宫也想要一个呢!”   咚咚咚   耳边突然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似乎是谁没站稳,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慕容公主回头,见到不知何时已离她有至少十步远的袭月,双眼轻扫过她的脸,见到她几乎没了多少血色的脸蛋,她的脸上立时染上一抹担忧,疑惑的问:“袭月姐姐,你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不高兴的样子?”   轻轻摇头,袭月隐忍着太阳穴里的阵阵抽疼,深吸口气,沉声道:“没有的事。我只是昨晚睡得太晚,今天一早起来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是吗?那袭月姐姐你肯定是生病了!你还是赶快回去躺着吧!身子要紧,千万马虎不得!”闻言,慕容公主大叫,一脸的紧张。   她这么一叫,她的太阳穴就抽疼得更厉害了。脸上一时又白了几分,阵阵不适的感觉袭上心头,袭月咬牙隐忍着,低声道:“不要紧,我没事。”   “有事没事,可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慕容公主却摇头,转向凤鸣那边,沉声道,“鸣王爷,你还是快快遣人请个大夫来给袭月姐姐看看吧!若是拖得太久,酿成什么大祸,那可就不好了呢!”看架势,竟有几分王府女主人的味道了。   袭月看见,无力的感觉霎时遍布全身。   凤鸣却是淡笑,似乎没有发现任何不寻常,抱拳对慕容公主道:“小王会的,多谢公主关心。”   慕容公主淡笑,不卑不亢的道:“本宫关心袭月姐姐是理所当然的。以后,本宫还得承蒙袭月姐姐多多照顾呢!”   闻言,袭月有些站不稳,又后退了好几步。   “看来,袭月姐姐真的是很不舒服呢!”见状,慕容公主眼中一丝厉光闪过。嘴角挑起淡淡的笑,她淡声道,“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多加打扰了。袭月姐姐,你回房去休息吧,本宫告辞了。”   “公主再多坐一会吧!”凤鸣忙出言挽留道。   慕容公主摇头:“不了,今天本宫就不打扰袭月姐姐休息了,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前来拜访。现在,鸣王爷,你还是去好好照顾你的王妃吧!”   “那好吧!”凤鸣点头,对她抱拳,“小王谨遵公主之命。”   “嗯。”慕容公主点点头,又转向知音这边,握住她的手,依依不舍的道,“知音妹妹,我先走了。以后有空,我再来找你。”   “好。”知音点头,轻声道。   都一一道过别,慕容公主转向,对跟随自己前来的人一挥手:“我们走!”   “是。”一行人忙道,跟在她身后离开。   “公主慢走!”将他们送到王府门口,知音和凤鸣齐声道。   待慕容公主的马车走远了,知音敛眉,嘴角翘起高高的弧度。这位慕容公主,她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呢!看来,以后王府有的是热闹看了。   “公主!”“公主!”……   正思量着,忽听耳边接二连三的叫声响起。一回头,她发现,袭月身体一软,倒在凤鸣怀里,一脸苍白,早已晕了过去。   天子   慕容公主走后,袭月大病一场。   日日缠绵病榻,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药吃了好几副,却迟迟不见好转。   而且,她似乎被狠狠吓到了似的,一下子娇弱了不少,时时刻刻离不开凤鸣。在家里,无论凤鸣做什么,她都要跟着,就连睡觉的时候都要拉着他的手不放开。一旦凤鸣有事离开了,她找不到了,她便放声大哭,谁都劝不好。除非凤鸣出现,否则她绝对会一直哭闹下去,让所有人都疲于应付。最终,凤鸣不得不上书告假,日日陪在她身边。有他在身边,袭月极端的情绪这才得到些许缓和。   这一幕,知音看在眼里,嘴角微微翘起一抹莫可名状的笑。   “小姐小姐,皇上来了!”   蹬蹬蹬,一日,正坐在房中绣着池塘里盛开的荷花,丫头嫣儿忽然大步从外跑进来,紧张得大叫。   知音闻言,握着绣花针的手儿一顿,便赶紧将阵线放到一边,站起身大声道:“快,摆驾迎接!去几个人,赶紧通知王爷!”   来到前厅,凤煜等人也刚好进得门来 。知音连忙下拜,轻声道:“小女参见皇上。”   “知音免礼。”凤煜抬手,淡声道。   “谢皇上。”知音道,这才起身。   眼光在她愈见窈窕的身上扫视两遍,凤煜脸上挂上一抹微笑,淡淡道:“朕今日前来,是因为听说袭月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朕心中忧愁, 便换了便装想来看看她。”   “小女知道了,公主她在厢房休息,小女这就为皇上带路。”知音忙垂首,轻声道。   凤煜颔首。“有劳知音了。”   知音轻轻摇头,低声道:“无妨,这是知音应当做的。”   说完,便回转身,步履轻盈的走在前面,为他带路。而凤煜,他也提起步子,紧跟在她身后,一双眼睛一直没有从她纤细的背影上移开过。   及到二人来到王府主屋,即凤鸣和袭月居住的地方,早有人通报进去了。领着凤煜长驱直入,来到他们的卧房,转过屏风,他们便见凤鸣坐在床边,一手捧着一本书,正静静看着。   见到他们进来,他忙放下书本,站起身轻声唤道:“皇上。”   “鸣弟免礼,不用起来了,这样坐着便好!”几步上前,将他按回椅子上坐下,凤煜摇头,轻声道,“朕抽空来鸣王府一趟,也不过是以兄长之名前来关心一下朕的妹妹,现在,你是朕的妹夫,见到朕,你不必太过拘礼,平常心态便好。”   “微微臣多谢皇上谅解。”凤鸣垂眸,感激不尽。   双手离开凤鸣的肩膀,凤煜转身,发现袭月正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似乎是睡着了。而她的一只手却露出锦被之外,正牢牢握住凤鸣拿着书本之外的那只手。这也就是为什么凤鸣在见到他的时候没能及时起身行礼的原因了。   收回目光,皱起眉头,凤煜压低了嗓音问:“袭月她怎么样了?”   “还是那个样子。夜夜做恶梦,醒了便哭哭啼啼的,一看不到我就跟疯了似的大叫大闹。现在刚喝了药,睡下了。”轻叹口气,凤鸣摇头,无奈道。   “这样啊!”凤煜闻言,也跟着叹了口气,摇一摇头,便回转身,低声道:“既然睡了,那朕就不把她叫醒了。不过,朕有几句话要和她说,那就只能暂且在此叨扰鸣弟你一阵了。”   “皇上哪里的话。您御驾亲临微臣府邸,乃微臣天大的荣耀,微臣高兴还来不及呢!”凤鸣忙摇头,轻声道,“只是,微臣行动稍有不便,只能让小妹知音代为伺候一下皇上,还望皇上体谅才是。”   “无妨,袭月的病情要紧,你尽管陪着她吧!朕有知音相伴,那也是可以的。”轻瞥一眼从进门去便站在角落里一语不发的知音,凤煜淡笑,大度的道。   “承蒙皇上不弃,那边是再好不过了!”凤鸣忙道,转向知音,沉声吩咐道,“知音,你务必要代本王好生伺候皇上,不得有任何差池,知道吗?”   “是,知音知道。”知音点头,便走到凤煜身前,让开身子,微微屈身,轻声道:“皇上,请。”   “好。”凤煜颔首,便跟着她,沿着来时的路出去了。   二人来到王府前厅,各自落座,立马便有两个小丫头奉上刚沏好的茶来。   端起茶杯,揭开盖子,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茶当是凤鸣从苜蓿国带回来的、苜蓿国皇室专享的茶叶了。   一时无话,幽幽的香味飘散,偌大的前厅里只听得见茶杯与茶盖轻轻碰撞的微响。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丫头打扮的女子从外走进来,对凤煜施一个礼,才转向知音这边,低下头,高高举起手里一张薄薄的纸,低声道:“小姐,这是太医新开的药方子。”   “给袭月的?”知音尚未来得及回话,坐在上位的凤煜便开口问了。   知音便点头,轻声回答:“回皇上,正是。”   凤煜伸手。“拿来朕看看。”   “是。”知音道,从丫头手上接过药方,亲自交到凤煜手上。   小小的一张纸,被对折了两下。慢条斯理的将纸张绽开,慵懒的目光落在白纸上的黑字上,凤煜张口,轻轻念出道:“人参、白朮、茯苓、熟地、白芍,呀,还有当归呀!”念道最后,竟是一副十分讶异的表情了。   念完了,他将药方放在手边的茶几上,淡淡一笑,便对知音道:“如此看来,袭月的病情是很严重呢!”   严重吗?知音低头,但笑不语。   见她不说话,凤煜也笑了笑,降低音调,柔声道:“袭月病重的这些日子,就苦了你照料王府了。”   “知音不苦,苦的是王爷。”轻轻摇头,知音小声道。又要管理国家大事,又要应对袭月的无理取闹,他就跟一只陀螺似的,从早到晚转个不停,人都累瘦了一大圈了。看情形,似乎有些恢复当初先皇驾崩之时的状态了。不对,现在王府里的情形比那时还要严峻许多。每日亲自给凤鸣送饭去,看着他疲倦的神色,她心里都忍不住阵阵揪疼。   见到她脸上显而易见的担忧,凤煜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敛起眉头,他淡声道:“朕已尽量削减他肩上的担子了。”   “多谢皇上。”忙对他点头,知音自然而然的回道。   这么淡漠疏离的表现,令凤煜心中有些不太爽利。   追问   端起丫头新送上来的茶,呷了一口,他看向知音,轻声问道:“知音,你可知道,袭月的病是因何而起?”   “太医说了,公主是因为王爷在外过久,日日忧心,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导致身体憔悴。终于等到王爷归来,她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便倒下了。”知音垂眸,一字一句的将太医的原话背了出来。   凤煜淡笑摇头。“不止这么简单吧!朕还记得,鸣弟回京那日,她还冲进宫去,中气十足的对朕颐指气使来着。”   “是吗?”抬眸,轻轻看了他一眼,知音摇摇头,小声道,“这个,知音就不知了。”   好个不知道!嘴角高高翘起,双眼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看,凤煜轻声唤道:“知音。”   “小女在。”知音点头,轻声道。   “前几日,慕容公主同鸣弟一同返京,并随身带来苜蓿国国主的一封信笺,信中言明两国征战多年,早人疲马困,他们也都不想再战下去。而这次,朕率先命鸣弟出访,也是希望双方摒弃多年的恩怨,化干戈为玉帛。苜蓿国主对朕的提议十分赞同,只是,他提出条件,说他和鸣弟相处多日,觉得鸣弟英明神武,日后必定是我凤凰王朝的栋梁之才。而有过几面之缘,慕容公主也对他有几分好感,他便希望借此机会,两国结为秦晋之好,互通有无。”   来来回回说了一大串,等他说完了,知音抬起头,眨眨眼,十分困惑的看着他,轻声道:“皇上,您在说什么?这么烦杂的国家大事,知音一介小女子,听不大懂呢!”   “你听不听得懂没关系,朕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想问你,朕应当同意苜蓿国主的提议吗?”不懂?可能吗?凤煜轻笑,也不戳穿她,只是问着她话。   知音便又垂下头去,轻声细语的道:“皇上贵为天子,同不同意,自是您和百官商议之后说了才算。知音人微力薄,不敢妄议朝事。”   “可是,朕想听听你的意见呢!”凤煜笑着,看着她道。   心中一动,知音侧眸,静静凝视着他,浅浅笑着,淡声道:“皇上真要听?”   “没错。”凤煜点头,沉声道,“朕要听你的心里话。”   好吧!从他一开始的步步紧逼便知他是不会放过她了,知音干脆便也不再推拖,微微思量一下之后便开口道:“两国征战多年,双方损失巨大,两国百姓也都遭受波及,苦不堪言。如今难得有一个机会,不仅能够令双方停战,还能和谐共处,互通有无,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呢!”   “照你的话说,朕应当答应?”眼中一亮,凤煜轻声问。   知音便又垂下头去,小小声的道:“是皇上您要听知音的心里话的,知音也不过是遵循圣命,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而已。”至于答不答应,这就是皇上您的事了,和她无关。   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推脱责任呢!凤煜轻轻笑着,便道:“其实,朕和你想的一样。一开始接到苜蓿国主的书信,朕就准备答应,都命人拟好圣旨了。只是,你知道的,圣旨还未颁下来,才听到鸣弟要娶慕容公主的消息,袭月就病倒了,还成了这副模样,可见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有多大。她是朕唯一的妹妹,朕着实不忍心见她如此憔悴下去啊!”   说的言辞恳切,一脸心痛。   心中淡笑,知音垂眸,轻声道:“皇上和公主兄妹情深,知音甚为感动。”   “可是,知音,你说,事已至此,现在,朕该如何是好呢?”说完了前边的话,话锋一转,凤煜又看着她,再次 问道。   “这就当看皇上您在国事家事之中如何取舍了。”知音道,说话的时候,面色平静,语调也是淡淡的。   “是啊!这个朕也知道,也一直在为此为难呢!”一手抚额,凤煜俊逸的面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喃喃道,“朕若是应了,还不知道袭月会变成什么样子;朕若是不应,那就是不给苜蓿国主面子,那么,边疆只怕又无宁日了!”   见他这样,知音也微微摇头,伸手将丫头新送上来的茶杯接过,送到他跟前,柔声道:“皇上您也不必太过苦恼,凡事想开些,船到桥头自然直。”   冷不丁的,就在她的手离他最近的时候,凤煜空闲的一只手猛然伸出,抓住她的手,一双眼睛也紧紧盯着她,急切的问:“知音,你说说看,朕到底该如何是好?”   “皇上!”两手交握,微微的电流从二人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播开去,知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手一抖,托在掌中的茶杯也弹跳几下,险险落在桌面上,溅出几滴温热的水花。   还好还好,没有落在地上摔成碎片。知音松了口气,赶紧在其他人还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前脱离他的手,后退了好几步,才低下头,轻声道:“皇上,您是天子,这事自有您说了算。知音一个身在闺中的小女子,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不敢胡乱对此置评。”   凤煜闻言轻笑。“知音,在朕面前,你就不用装了。你的小脑袋那么聪明,心里肯定早有想法了。既然有了,那闷在心里做什么?不如说出来吧!也给朕一个参考。”   “皇上对知音这么有信心?”将被他握过的手在裙子上轻拭了两下,知音抬头看他,忍住心底的悸动,轻声问。   凤煜点头,斩钉截铁的道:“对!”   “那好吧,知音的意思就是:答应苜蓿国主的提议,让王爷纳了慕容公主。”既然他都说得这么直白,心知自己再怎么装傻也躲不过了。知音干脆便不再做出一副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的模样,静静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   “那么,袭月怎么办?”凤煜点头,追问。   嘴角一撇,知音淡淡一笑:“公主的病情,皇上您看过药方,心中早已大概有数。如何应对,难道您还没有想到吗?”   “哈哈哈!”闻言,凤煜口中忽的逸出一阵爽朗大笑。拊掌,他看向知音,满脸赞赏,毫不吝啬的赞扬道,“知音,果然是知音啊!朕就知道,你是不会让朕失望的!”   知音低头,淡声道:“皇上过奖了。”   “皇上!”   正说得热络了起来,却见外边一个人闯入,直奔凤煜而来。这个人,赫然便是凤煜的贴身太监,明恩。   见到他,凤煜收起了脸上的笑,肃着脸沉声问:“何事?”   “公主醒了。”明恩低头,有些激动的道。   醒了?凤煜点头,脸上不自觉的又绽出一朵笑花。“好,朕这就去见她,给她消了这个病根!”淡淡看了知音那边一眼,他站起来,大声道。   “皇上慢走。”站在他身后,知音垂头弓背,恭敬的道,“王府里还有些事情等着知音去处理,知音就不送您过去了。”   手帕   送走凤煜,知音却没有回去知音阁,而是转到王府内厅,命人准备好热茶,自己则拿着嫣儿送过来的针线箩,坐在位上细心绣着粉嫩的荷花。   不一会,虚浮的脚步声响起,一脸疲惫的凤鸣出现了。扶着门框看着她,他有气无力的唤着她的名字:“知音。”   “王爷!”闻声,知音赶紧抬头,便将针线箩扔到一边,快步过去扶住他,将他搀进内厅,安置在上位坐下,柔声道,“你快坐下歇口气吧!”   “好。”轻轻点头,凤鸣倚在椅背上,一手抚额,闭眼低叹,“我真的快不行了,我快被袭月给折腾疯了!”   “王爷你就忍忍吧,等皇上和公主谈过,你就能解放了。”心疼的看着他眼睛周围一圈一圈的黑色,知音也跟着叹息,素手奉上香茗。   歇口气,觉得舒服多了,凤鸣接过茶杯,一口气将茶水喝完。而后,他抬起头,看着知音,沉声问:“方才你和皇上都说了些什么?他去见袭月的时候,我看到他眼里都是志得意满的笑。”   “他问我,应不应该让你纳了慕容公主为侧妃。”知音道,并不瞒他。   剑眉微挑,凤鸣刚刚放松一点的面色又紧绷起来。“你是如何说的?”   知音垂眸,淡声道:“我说,应该。”   “那皇上没有别的表示?”   “能有什么表示?”抬眼轻笑,知音沉声道,“王爷和慕容公主成婚,两国成为姻亲,兴国安邦,促两国友善,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岂能因为袭月公主一点小打小闹就作罢的?皇上也并非昏君,个中利害关系他自己清楚得很,该怎么做,想必他心里也早拿定主意了。”   “你方才也是这么对皇上说话的?”这般咄咄逼人的架势、颐指气使的神态,而且说得句句在理,叫他听着,都不由自主的想要连连点头,赶紧心悦诚服的照着她的说法去做。眼中泛出一抹激赏,凤鸣淡笑着问。   嘴角翘起一丝轻笑,知音歪头看着他,不答反问:“王爷你说呢?”   “只怕,是在他的再三逼问之下,你才点到即止的说了几句吧!”凤鸣淡笑,   定定道。话里虽带着几分疑问,但出口的语调、和他面上的表情,无一例外的向知音表示着,他可以肯定自己的话没错。   知音便只是笑着,轻声道:“王爷既然心里知道,那又何必问知音?”   “问问而已。”凤鸣道,看向她,脸上也浮现一抹感慨,叹息道,“知音,你越来越狡猾了。”   知音轻笑,柔声问道:“知音变得狡猾了,难道王爷不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凤鸣大笑,大声道,“我的知音,本就该是聪慧无双,人见人爱的。”   “王爷。”   话说一半,忽见管家出现,站在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垂首低声道。   凤鸣便收起脸上的笑容,沉声问:“何事?”   “慕容公主命人送来一封信。”管家道,高高举起手中的信封。   “拿来。”   “是。”   接过管家手里的信封,取出其中的信纸,展开看了几眼,凤鸣忽的转过头,看向知音,一言不发。   知音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便轻声问道:“王爷,什么事?”   “慕容公主请你明天陪她去城郊走走。”凤鸣道,将信纸交到她手里。   “慕容公主请知音前去陪伴?”   柳眉微皱,拿起信纸正打算细看,知音却听男子深沉的嗓音在门口响起。心中一惊,赶紧便随着凤鸣一起跪地,大声道:“小女见过皇上!”   “免礼,平身。”凤煜道,大步走进来,径自在凤鸣先前落座的地方坐下,炯炯有神的双目中含着淡淡的笑,看向知音,轻声问,“你说,慕容公主写信请你陪她出去?”   “王爷说的,知音还没来得及看。”将薄薄的一张纸握在掌心,知音低头,轻声道。   “既然是鸣弟说的,那就一定是了。”凤煜淡笑,双眼不离知音,又道,“知音,你果然如鸣弟所说,聪慧乖巧,人见人爱呢!连才见过一次面的慕容公主都那么喜欢你,把她最喜爱的凤钗送给你不说,还拒绝了朕出的人,点名要你前去陪伴。”   “知音承蒙慕容公主喜爱,知音不胜惶恐。”瘦削的肩头微缩,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到底是是褒是贬,知音将头垂得低低的,尽量委婉的道。   “哼,你惶恐?你知道惶恐两个字怎么写吗?”话音刚落,便听女子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知音回头,便见到袭月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娇娇弱弱的也来了。   见到她,凤鸣脸色大变,赶紧的便站起来,并迅速转为一脸紧张的道:“袭月,你怎么出来了?太医不是说了叫你在床上好好躺着不要动的吗?”   “可是我见不到你,我害怕!”赶快抱住他的胳膊,袭月咬唇,低声叫道。   凤鸣叹息,将她安置坐下,却也摆不脱她的束缚,轻声道:“是皇上说有话要和你说,我才出来回避一下的。”   “可是,皇兄的话说完了,你也没见回来。我左等右等等不到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来见这个丫头了!”袭月不满大叫,恨恨瞪了知音一眼。   “袭月!”闻言,凤鸣眼中一抹愠怒升起,冷声道,“知音她是我的妹妹,我来见见她,怎么了?”   “是啊,袭月,你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么草木皆兵?知音他是鸣弟的妹妹,他们都已经朝夕相处三年了,若是要萌生情愫,那也早该萌生了才是,哪会有你的插足之地?现在,你应当做的事情是好好养病,而后协助鸣弟风风光光的将慕容公主娶进门才是。”即刻,从袭月进门起便闭唇不语的凤煜也开口了,俊逸的脸上带着淡淡的不悦,慢条斯理的道。   “我!”袭月面上一顿,禁不住跺脚,焦急低叫,“皇兄!”   “袭月,朕方才在房中和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却不买她的账,凤煜淡淡凝视着她,轻声问。   袭月一僵,脸上的埋怨之色消失无踪。低下头,她怏怏道:“是,臣妹知道了,臣妹会识大体的。”   “嗯。”微微点头,凤煜站起身,沉声道,“也罢,朕今天出来看你,也看过了,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说这话,转眸之时,视线不经意间瞥见知音右手边的针线箩,他的眼中一阵光亮闪过。信步走过去,执起箩中那方帕子,他禁不住淡笑,看向知音,轻声问:“这是你绣的?”   “回皇上,正是。”知音点头,小声道。   “绣的真不错呢!”将帕子在手中来回看了几遭,细细把玩着,凤煜看着她,轻声道,“这方帕子朕很喜欢,不如,你就送给朕了吧?”   “这个……”知音一愣,抬起头,面有难色,“皇上,这帕子还没绣好呢!不如,您再多等两日,待知音把帕子绣好了,再叫王爷给您送进宫去,如何?”   “不,朕就喜欢这帕子现在的样子。”凤煜却摇头,定定道,“正如同别人所说,残缺也是一种美。太过十全十美,反倒显得太不现实。”   “皇上……”知音咬唇,无话可反驳他,只能偷偷觑了凤鸣一眼。   迅速将面上的一丝不快抹去,凤鸣上前,淡笑着道:“既然皇上喜欢知音的手艺,又喜欢这残缺的美,那皇上您就拿去吧!知音你大不了再多花些时间,从头绣一副就是。”   “好吧!”既然他都这么说,知音便也点头,勉强答应了。   “那好,这帕子,朕就收下了!”得到她的准许,凤煜淡笑,便将帕子收进袖口,大步走出门去。   “皇上御驾,回宫——”   很快,鸣王府外便听见太监的尖叫声声。这个人,如他来时一般,风风光光的去了。   踏青1   第二日,知音同慕容公主一起前往京郊踏青。   坐在马车里,眺望外边绿草如茵,繁花朵朵,慕容公主淡笑,低声赞道:“凤凰王朝果然繁华。我们从苜蓿出来,一路上走过来,就见炊烟袅袅,人烟不断,走几步就遇见一个集市。等到了京城更是,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如此盛况,在苜蓿甚是罕见呢!”   “苜蓿国地大物博,以兵强马壮著称,自然是以游牧为主,自是有自身的优势,若是真比较起来,那也和凤凰王朝不相上下。”坐在她身侧,知音面色平静,轻轻道。   慕容公主回头,看着身旁的知音,满面笑容,柔声问道:“知音妹妹,我听鸣王爷说,你是从江南来的?”   知音点头。“是。”   “江南女子都像你这般温婉秀丽吗?”   “这个……”知音转眸,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慕容公主便笑了,径自道:“我听说,江南水乡,那里风景如画,四季如春,到处都是清波荡漾的河流。生长在水畔,那里的女孩子一个个也都长得水灵灵的,性子也和水一样温柔。苜蓿地处北端,常年干旱,我听说之后,便一直想看看,所谓的水乡和水乡女子到底是何模样。可是谁知,京城也属北方,只是比苜蓿偏南一点而已,我来到这里这么久,还是没能看到大片大片的水。不过还好,我遇见了你,算是弥补了心里的缺憾了。”   知音闻言,淡淡一笑,轻声道:“公主若是想去江南看看,那等婚后,你软语央求一下王爷,等他哪次去江南公干的时候,顺便陪同公主一道前去不就行了?”   “只怕是难呢!”慕容公主摇头,淡笑着道,“鸣王爷才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除了你,我想,他不会对任何人服软。”   最后那句话让知音心里一惊!脸上赶紧挤出一朵笑,她轻声细语的道:“公主说笑了。知音是王爷的妹妹,王爷多疼知音一点,是知音的福分。只是公主你马上就要成为王爷的妻,他自然要更将你放在心上才是。你的话,他怎会不听?”   “王爷把不把我放在心上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你,一定在他的心尖上。”慕容公主却是摇头,定定看着她,沉声道。   她!心中一震,猛然抬头,知音有些慌乱的低叫:“公主!”这个慕容公主,竟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得多!   见到她的反应,慕容公主淡笑,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柔声道:“你别害怕,放心,我是不会欺负你的。相反,我很喜欢你。”明媚的眸子在她脸上轻轻扫视,她低声叹道,“知音,你很聪明,又长得这么漂亮,性子又这么温柔,男人都会喜欢你的。你若是想和鸣王爷在一起,我根本没法阻止。”   身体微僵,知音连忙将手收回,垂下头,低声道:“公主玩笑了。知音是王爷的妹妹,这一辈子都是,请公主你不要做这些无谓的猜想!”   “只是无谓的猜想吗?”慕容公主面上的笑意变冷,语音却更轻柔,“知音,你知道吗,在苜蓿的时候,其实他根本没有在我跟前提起过你。”   “是么?”闻言,抬头看着她,知音面色迅速恢复平静,波澜不惊的道。   “对。”慕容公主点头,又道,“在我的万般纠缠下,他对我提过袭月公主、提过凤凰王朝的天子、提过凤凰王朝的民风民俗,可是,他就是没有提过你。”   “我知道。”看着她,轻轻张口,知音轻声道。   这次,转为慕容公主讶异的看着她:“他对你说过了?”   知音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   “我就是知道,这类事他是不会说的。”知音道,在她的问话出口之前便给了她回答。   慕容公主于是笑了起来。“你对他还真是了解得透彻呢!”   顿了顿,她又问:“那,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存在、还在袭月面前对你的一切如数家珍的吗?”   “公主你身在皇家,有的是法子查到关于王爷的一切。而且,知音的存在,在京城乃至在凤凰王朝也根本就不是秘密。公主你的人只要用心一点,那么知音的一切都呈现在你面前了。”知音淡淡道,丝毫不对她的问题有任何好奇之处。   “是,我是叫人去查了,可是,那也不是一开始就去查的!”面对她的冷淡以对,慕容公主只觉脸上一阵无光,便冷声道,“你知道吗,一开始,我真的以为他家中只有袭月一个,也到处向人打听了关于袭月的一切事情,并做好了应对她的准备。可是,渐渐的,我发现不对劲了。他虽然在我一再的追问下,说过几次他和袭月之间的事,可是,他每次说话的时候,语调都极平淡,面上也看不见一丝柔情,这根本不像一个和自己妻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该有的反应。”   她倒是观察得细致入微呢!知音闻言淡笑,心中暗叹。王爷呀王爷,可见,这个人是真对你用心了的,连你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而且,在苜蓿,没事的时候,我发现他总是一个人坐在那里,不是望着凤凰王朝的方向发呆,就是把所有人都支开,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专心的刻着一块木头。”歇了口气,端起面前小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慕容公主淡淡道。说话的时候,抬眼往知音头上看了一眼,那眼中毫不掩饰的写着深深的嫉妒。   心口一紧,知音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摸到了自己别在发髻上的木梳。   就是这个了!深吸口气,慕容公主又道:“这块木头,是他从我皇兄那里求得的,是我苜蓿难得的珍品,我原还在想,他要了这块木头有何用,可现在我知道了。”再次看向知音,她脸上也满是艳羡,低声问道,“知音,他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你难道还敢说你和他只是兄妹关系?”   踏青2   “王爷闲来无事,刻了一只木梳打发时间。等到回到凤凰,便顺手将它送给了知音,这也未尝不可。而袭月公主……公主你是知道的,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能配得上她的只有那些精雕细琢的金银玉器,这类朴素的小玩意,她并不喜欢。”抬首直视她的眼睛,知音一字一字道,眼中已不见一丝惊慌。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慕容公主轻笑,狠狠摇头,轻声道,“知音,若是你看到了他刻梳子时的模样,你一定自己都会笑话你自己的这番话的。”   是吗?知音抬眸看着她,静待她的解释。   “你知道吗,有一次,我贸然闯进他的房间,惊鸿一瞥,刚好看到他正在刻你头上这把梳子。”慕容公主道,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苜蓿的那一天,“我看到,他半侧着脸,迎着光,脸上满满的全是宠溺,嘴角还泛着一抹淡淡的笑。就是因为他的这抹笑,那般温柔,引人迷醉,我立时就沉醉了。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他的这抹笑是因为我,那该多好?可是我心里明白得很,不可能。从他对我一直以来十分疏离的态度我就知道,他只是把我当做一个邻国公主般尊重,再无其他。”   听着她的条分缕析,知音心中一沉,不再说话,只是垂着头,任她将心里的话全部说完。   歇了口气,慕容公主便接着道:“他刻梳子的时候很用心,连我进去了都不知道,还是听到外边的人大声叫了一声才醒悟过来的。然后,他就赶忙把梳子藏起来了,站起来迎接我,让我差点要以为我进门时看到的那一幕是我自己的梦境了。”   那为什么你就知道这是事实呢?抬眼看着她,知音用眼神询问。   “因为那一幕太过鲜明,已经印在我脑子里了啊!”慕容公主苦笑,“我从不曾见他这样过,在见到这一幕之前,我也从不曾妄想他会对谁这么好。我一直以为,他就是那样冷情冷性的。”   “他就是啊!”知音道。他一直都是那样,对谁都是淡淡的,连笑都是,带着几分淡漠疏离。   “不,至少对你,他不是。”慕容公主摇头,定定道,“一开始,我以为他的那把木梳是为了他的妻子刻的,心里便一直对袭月恨得要死。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对,我看不出他对袭月有这么深的感情啊!不过,也是机缘巧合,一次,无意之间,我趁皇兄召见他,他的房中无人的时候偷溜了进去,想把那把梳子偷走,因为它的做工实在是太精细了,我见过几次,喜欢得不得了,便朝他要,甚至提出拿我最珍贵的一套首饰和他换,可他不给,我便只能出此下策。”   “你!”堂堂一国公主,竟然能做出这等事来?不就是一把木梳吗?轻轻摸着头上的发梳,知音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慕容公主自嘲的笑了笑,叹息道:“别说你,连我自己回想起来,我会为自己那时的疯狂感到震惊。那时候我就跟疯了似的,心里想着一定要得到那把梳子,似乎只要得到了梳子,他的心也会随之变成我的似的。”   是够疯狂的,也很傻。知音摇头淡笑,心里也忍不住为她的疯狂拘一把同情泪。可怜的公主,明知他的心中没有自己,却还是做出这等事来,为什么?心里这样想着的时候,她们难道不觉得心伤吗?   “好了,废话少说,那次我偷溜进他房里,翻来覆去找了半天,几乎找遍了他房中每一个角落,好不容易才在他枕边的小匣里翻找出了那把已经成型的梳子。可是,与此同时,我也发现了一张画像。”慕容公主又道,抬起眼,看着她,不再移开目光一瞬。   “画像?”闻言,知音微怔,不觉想起了一件往事——   “知音。”   多久以前的事了?应该是一年多前吧!一日,她正在房中为凤鸣缝制衣袍,凤鸣下朝回来,出现在她房中。   知音抬头,对他轻轻一笑,柔声唤道:“王爷。”   自从跟随凤鸣回到京城,在鸣王府安家,这样类似的场景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不过,前提条件得是凤鸣他在京城。   “我又要出去了,去柳州。”走进门,坐在她旁边,凤鸣轻声道。   “这次要去多久?”知音问。跟着他回到京城这么久,对他一年到头到处奔波、一年之中只有至多一半的时间留在京城的事实,她早习惯了。   “至少一个月吧!”凤鸣道。   又要一个月?还好,也不是太久。知音微笑,放下手中的事情,起身为他倒了杯茶,才问:“何时出发?”   “明天。”   “明天?”听到这两个字,知音怔住了。竟然这么快?   “是啊,事情紧急,明天一早就得走。”凤鸣道。   闻言,知音便急忙的将茶杯推入他手中,转身往外走:“那,我赶紧去给你收拾行装!”   “知音!”将茶杯放置一边,凤鸣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腕。   知音停步回头,不解的看着他:“王爷?”   “知音,明日一离开京城,我又有至少一个月不能见到你了。”凤鸣道,静静凝视着她娇美的脸庞,一脸不舍。   知音淡笑,轻声道:“没事,只要王爷心里还有知音,那就够了。”   “可是,我不够啊!”凤鸣却道,一脸失落。   因为他的这句话,知音心中一震,一股酸楚的感觉混合着淡淡的甜蜜涌上心头。“王爷……”   “出门在外,夜深人静之时,我一个人孤单寂寞,或者累得不行的时候,便时常想到你。我常常想,若是你能陪伴在我身边,为我磨墨铺纸,那该多好?再不然,你就在我身边站着,对我笑笑,那也是好的。”静静看着她,凤鸣低声一字一字的道。   心中不觉一阵动容,知音抬起头:“王爷……”   “知音,不如这样,我给你画一张像吧!”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凤鸣脸上淡淡的失落逝去,转换为深浓的振奋。   踏青3   啊?知音睁大眼,似乎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对了,就是这样呢!”一想真是个好主意,凤鸣拍掌,脸上浮起满足的笑,“我现在就给你画一张像,以后时刻带在身边。什么时候我想你了,我就把它拿出来看看,权当做你就在我身边。那样,我也就不会觉得太过寂寞了。”   “好。”他的话,她从不会拒绝。既然他这样说了,那她也就点头,乖乖坐下,任他挥毫,将自己的影像记录在画纸之上。   “那张画像,画得惟妙惟肖。画上的女子美若天仙,气质淡然如水,只是,缺少了几分贵气,所以,我断定她不会是他的妻子——袭月公主。”看着身旁似乎陷入记忆中去的她,慕容公主又道,“而我拿起那把梳子,细细瞧着的时候,见到梳子上刻的那从花旁,刻了两个小字:知音。这也不是袭月的名字。”   娇弱的身躯随之一抖!这两个字,她自然知道,的的确确是凤鸣刻在木梳上的,向别人表明这是她的专属物品,谁都拿不走。可是,这也是她在凤鸣走后,自己拿着梳子把玩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后来问过凤鸣,他才如是对她说。可是没想到,身边这人,她竟然也知道了!心中大惊,知音垂眸。   如何,现在说不出话来了?慕容公主淡笑,接着道:“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在他心上的,绝对不是袭月公主,而是那个叫知音的人!也是知道了这个名字,我才叫人专门到凤凰来查房,便知道了你的存在。而那天上王府去拜访,我真正想见的人也不是袭月,而是你。”   “公主果然聪慧,知音自愧不如。”既然她都知道了,而且把话挑得这么明,她再遮掩下去,那就是矫情了。知音淡抬头轻笑,淡声道,“既然如此,那么,你那天又何必要故意把袭月公主气成那样呢?”   “因为她对你不好啊!从头到尾都用那种刀子似的目光看着你,我都看不过去了。”慕容公主道,执起她的手,“你是鸣王爷的心头肉,你开心了,他就会开心。而我,又怎忍心看着他闷闷不乐?”说着,忽的板起脸,她厉声道,“而且,那个袭月个性那么嚣张,还敢让我在外久等?她以为我是谁?我的身份才不比她低下,我凭什么要苦等她一个?她藐视了我的尊严,所以,我又怎会让她好过?”   说她个性嚣张,你又好到哪里去了?而且,一开始就口口声声说着是为她出头,其实更实在的是在把她往火坑里推吧?她是不知,自从那天她离开后,袭月对她的敌意就更深了,防她跟防贼一样。   既然是她们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那又何必要把她也卷入其中?   “公主,你们之间的事,知音不想参与其中。知音只是一个被王爷从江南带来的小女子,只是王爷的妹妹,此生此世,别无其它。”叹一口气,知音轻声道。拜托放过她吧!一个袭月已经够她受的了。   慕容公主敛眉:“难道你不想嫁给鸣王爷?”   她已经嫁了啊!心里轻笑,知音摇头:“不想。”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他们一直都不可能在一起,她已经认命了。   “你骗人。”摇头,慕容公主看着她的眼睛,定定道。   “知音这话,绝对出自内心,不敢欺瞒公主。”回看着她,知音也定定道,“三年前我就知道,我这一生,是不可能和王爷相守到老的。我很快就会离开他,陪在他身边的,和他一起经历一切的,只可能是公主你和袭月公主。所以,公主你其实不必对知音太过上心,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要和袭月公主把事情闹得太大以致王爷脸上不好看,想必王爷他也不会亏待你的。”   “是因为凤凰王朝的天子对不对?天子也喜欢你、想纳你为妃,对不对?”似乎没有听到她后边的话,慕容公主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一件事,便握紧她的手,一个劲的追问道。   心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气势威严的男子,知音瑟缩一下,别开头,轻声道:“随便公主你怎么想吧!”   “那就是咯?”慕容公主便笑了,点头道,“也对。你聪明漂亮,进退得宜,性子又温婉,是男人都会喜欢你,你们凤凰王朝的天子他自然也不例外。而且我听说,三年前你初从江南来到京城,那时还是太子的天子就对你另眼相看,还送给你已逝皇太后的饰物,这便是把你的终身定下了吗?是不是因为不敢和皇上抢,所以鸣王爷才会放开你?”   “公主又何必问这许多?你只要知道,知音此生和王爷无缘,公主不必把知音当做仇敌对待,你只要能和袭月公主和平共处,不要给王爷增添太多麻烦便好。知音在王府已经待不了多久了,不会成为公主你的心腹大患的。”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她心头微涩,知音垂眸,拒绝回答她的问题。   “好吧!”既然她不肯明说,那她也不问了。只是,长谈一场下来,慕容公主也对她有了新的认识,便执起她的手,笑叹道,“知音,果然不出我所料,你真的太聪明了,还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若不是你礼让三分的缘故,只怕鸣王爷都无法招架你吧?”   别开头,知音淡声道:“公主过奖了,知音只是一介民女,没有公主想得那么深沉。”   是吗?慕容公主笑笑,摇摇头:“也罢,你聪不聪明,确实不关我事。不过,你放心,我喜欢你这个性子,你还在鸣王府的时候,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多谢公主好意,但是不必了,知音自己会照顾自己。”知音却是摇头,轻声拒绝。   “你是怕我对你太好,袭月又会对你心生猜忌?”慕容公主问。   “是。”知音点头,轻声道,“在王府的这段最后的时日,知音只想平平静静的度过,不想再生什么波澜了。”   “那好吧,那我就不管你了。”慕容公主道。   知音忙不迭垂首:“多谢公主成全!”   赶紧转向车窗,对着外边的鸟语花香,终于长长的吁了口气。   微怒   回到王府,已是傍晚。   知音下了马车,走进王府内厅,便见袭月坐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她,艳丽的脸上挂着轻轻的冷冷的笑。   心中一沉,太阳穴开始抽疼。她就知道,这个人是不会放过她的。   疲惫的摇摇头,知音走过去,垂首轻声道:“公主。”   “哎哟,鸣王府的大小姐回来了?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可叫王爷担心死了!只可惜,等了你半天,皇上传喻命他进宫,他就进宫去了,不能来迎接你呢!”见到她,袭月冷笑,尖声尖气的道。   “哦。那知音不打扰公主清静,知音回房去了。”原来凤鸣不在,难怪她没有缠在他身边。知音点头,转身欲走,不想和她为这类事做些无谓的争吵。   “怎么?这么急着往回跑,是要回去把慕容公主送你的 宝贝藏起来?”可谁知,更为尖利的女性嗓音在身后响起,知音的肩膀为之一垮。   回转身,她无奈道:“公主,慕容公主只是邀知音前去踏青而已,并无其他。不信的话,公主可以来搜知音的身。”   “现在没给,说不定是她先和你说好了,怕我白天看见了,所以晚上再叫人偷偷的送过来呀!”袭月却不信,冷声道,“那个慕容公主那么喜欢你,第一次见面就送了你那么名贵的凤钗,还把你夸上天去了。现在,你们一起出去,她不是拿东西收买你,然后和你一起商讨以后怎么合谋害我是什么?”   “公主!”心中倦意和怒意交叠,再被她这二连三的刺激,知音有些受不了的低叫。   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反应得这么强烈,袭月被这突来的一叫吓了一跳。   拍拍胸口,她瞪视她,冷声道:“你吼什么?”   “知音不是吼公主,知音只是想让公主冷静一下。”深吸口气,也知道自己过激了,知音放缓声音道,“请公主你说话放尊重些。知音和慕容公主出去,只是看看京城外郊的风景,顺便闲话了一下家常,其间只提及过公主几次,那也都是一语带过,那就更别提商讨公主你怀疑的这类事。公主若是不信,知音可以对天发誓。”   就算她说要发誓,袭月还是不信。   “那好,告诉我,你们都闲话了哪些家常?”看着站在跟前的知音,她轻声问。   “慕容公主问了知音一些关于江南的事,又说起苜蓿的风光,还和知音说起王爷是如何得到知音头上这把木梳的。”知音回忆着,缓缓道。   这么简单?袭月皱眉。“仅此而已?”   知音点头。“仅此而已。”   袭月于是又呵呵笑了起来,低声赞道:“你们倒是聊得来啊!”   知音心中顿时一阵无力。这个人到底想要怎样?不管她说什么,她总是能往那方面联想过去,她现在都词穷了。   “现在,她就在言语上拉拢你。等过几天,她嫁过来了,你们不得天天腻在一起?天长日久,你们肯定私下里会说起我的坏话,然后密谋除掉我,让慕容公主取代我的位置,你也可以从中捞到好处。”袭月慢慢道,不出知音意料的又开始想入非非。   知音忍不住一阵轻笑。   袭月被她的笑弄得有些心惊。便抬头看着她,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公主你。”知音道,冷眼看着她,清脆的嗓音里沁着几分冷意,“公主,你把王爷当宝,一天到晚捂在手心里,生怕别人觊觎,那就别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知音是王爷的妹妹,从王爷将知音带回京城起他就是这样向所有人宣布的。迄今为止,都已经三年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愿相信,非得坚信我们有私情?就算我们真有私情,我们要在一起,你又以为你拦得住我们吗?”   “你!”一席话,句句砸中她心中最敏感的地方,袭月抬头,瞪视着她,冷声道,“你敢对我吼?”   “知音是被公主逼的。”知音道,冷眼看着她。   隐忍了三年多,她也受够了!   “你……”难以接受一直逆来顺受的知音竟然反抗起自己,袭月气得浑身发抖。可是,怒气攻心,除此之外,她竟找不到话来反驳她了。   叹口气,知音轻轻摇头,淡声道:“公主,知音劝你一句,与其一天到晚猜忌这种不可能的事,你还不如多花些心思好好对待王爷。你和王爷是青梅竹马,他对你不是没有感情。你若是对他好了,他自然也不会对你太差。至于知音,你就别再把我当做假想敌了,我不会和你抢他,这辈子都不会,你就放心吧!”   “你……”一波震惊不够,紧接着又来了一波,一波一波的震惊冲击着她的心门,袭月张口,有几百句话涌到喉咙口,却吐不出一句。   轻轻瞥她一眼,知音又道:“还有慕容公主。不管你是怎么想她的,这都和知音没关系。王爷是你们共同的丈夫,却不是知音的。你们要争宠还是要做好姐妹,这全由你们自己做主,都和知音不相干。今天我已经对慕容公主说过了,你们夫妻几人之间的事,我这个外人不管,也权当看不见,我更不会和她合谋来对付你。不然,若是给王爷知道了,他会生气的。知音在这个世上只有王爷一个亲人了,知音不想惹他不高兴。”   “你……说真的?”好一会,袭月终于艰难说出一句话。   “千真万确。”颔首,知音定定道,“所以,公主你也请放过知音吧!知音对和自己的同类斗法没兴趣,真的一点兴趣也无。”   心中有些惊,有些喜,却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她的话。袭月狐疑的看着她,迟迟不再说下一句话。   知音无力别开头。   “公主,知音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吧,反正知音一定会说话算话。现在,我累了,先回房歇着了。公主你就留在这里等王爷吧!我不陪你了。”   一手抚额,她疲惫的道。   说完,便甩袖离开,不再管身后这个人是什么反应。   夸赞   晚上,不出所料,凤鸣出现在知音房间。   “知音。”一进门,凤鸣就轻声唤道。   坐在窗前的知音回头,淡淡一笑:“王爷。”   “傍晚你回来的时候,给袭月气受了?”凤鸣道,淡笑着走过来,轻声问着。   “是啊!”轻轻点头,知音一脸无奈。   脸上的笑容放大了些,凤鸣走到她身边坐下,拍拍她的头,一脸愉悦的道:“呵呵,小野猫终于伸出爪子了?”   “那也是被公主给逼得。”知音道,微叹口气,“我已经后悔了。”   “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你就是隐忍得过分了,才会让她骑到你头上去。现在,也是时候给她点厉害瞧瞧,否则,她还一直当你是软柿子捏呢!”凤鸣却摇头,轻声道。   嘴角下弯,知音闷闷道:“知音也没想过要当硬柿子。”   扑哧!   凤鸣禁不止喷笑了出来。   食指点点她的头,他又爱又怜的道:“你呀!明明心思激灵得很,也知道怎么对付她,那你一直这么隐忍着做什么?以后,等慕容公主进门,她们俩还有得闹的。我又经常外出,府里除了她们就剩下你,你若是不硬气些,她们肯定都会拿你撒气。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哎,就这样吧!”知音一脸淡然的道,“今天我已经同慕容公主还有袭月公主都说过了,我不会参与到她们之中去。至于她们信不信,那就是她们的事了。我是确实没这个心力和她们斗智斗勇,我也没她们那么大的靠山,我只想过我平平静静的小日子。”   “哎!”凤鸣也叹息一声,拍拍她放置在桌面上的素手,淡声道,“苦了你了。”   “习惯了,那就无所谓了。”摇摇头,知音看向窗外一轮圆月,希冀的道,“只希望,等慕容公主进门,她们都把注意力放到对方身上,不要再理睬我了。”   “对了!”一再提及慕容公主,知音才想起来了!赶紧坐直身体,转向凤鸣这边,她素起脸,一本正经的道,“慕容公主她也不简单,比袭月还要厉害得多,你以后应对她的时候要小心些。”   “她若是太简单了,我就不会娶她了。”闻言,凤鸣淡笑,不以为意的道。   “那倒是。”知音点头,赞同的道。   思虑一下,便又抬头道:“总之,你自己把握分寸吧!要和她成亲过日子的是你,我只能从旁给你点建议。”   “好,我知道了。”凤鸣点点头。   “算了,别说这个了。”越说心情越压抑,凤鸣扬起笑脸,语调轻快的道,“难得今天你发威一次,袭月都被你给气到了。而且她被气得还不轻呢!你是不知,我回王府的时候,她还在内厅里跳脚呢!还口口声声说一定会给你好看。你以后也小心点吧!”   知音轻笑:“她从来就没有给我不好看过吧?来来回回也就那几招,我习惯了,随便她吧!”   凤鸣耸肩,淡声道:“也是。不过,估计你是除了我和皇上以外,第三个不买她账的人。我和皇上还好,你一个被她欺压了多年的人,突然叫嚣着要翻身,她肯定不会愿意。你还是防备着点比较好。”   她自然是会防备着的。只是现在,她更关心的是他的事。   “王爷,你就别管我了,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你还是想想你自己的事吧!和慕容公主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吧?皇上怎么说?”看着他,知音调转话题,轻声问。   “定下了,下个月十五。慕容公主三天后就要启程回苜蓿了。”凤鸣道,长吁口气,总算卸下心头一个负担。   “那可要恭喜王爷了呢!成婚三月,又要纳新妃了。”两手抱拳,知音笑嘻嘻的道。脸上笑着,心头却泛上一丝苦意。   凤鸣苦笑:“知音,你就别挖苦我了。这两个人你都见识过的,若是可以,我一个都不想要。那天慕容公主上门来拜访,她们之间就已经剑拔弩张。等下个月,王府里就同时容下这两人,那她们还不把王府的屋顶都给掀了?”   “说不定,她们不打不相识,渐渐喜欢上对方,然后结盟起来对付我呢!”知音淡笑,轻声道。倒也不排除这个可能。袭月一直把她视为头号仇敌,慕容公主早看清了她和凤鸣直接的事,这两个人,其实心中最忌惮的都是自己。   “渐渐喜欢上对方?”凤鸣嗤笑,摇头,“不敢奢望。”   知音也笑笑,心里也知这个可能性小得可怜。便不再提它,又淡淡笑道:“不过,公主的病已经大好,这次婚礼不用我张罗了吧?全都交给袭月,我一个人轻松自在!”而袭月,她肯定会气得吐血吧?身为公主的自己却要为心爱的丈夫筹办婚事,眼睁睁的看着他娶另一个公主进门,她女人的自尊心过不去是一回事,心里这道坎也过不去。   而自己呢?   说起袭月,不自觉的又想起自己,知音悲怆低笑。她又如何过得去了?他也是她一直放在心上的人啊!只不过大家都是表面上的强颜欢笑而已。其实,实话说起来,在这件事上,她和袭月并无任何不同。   “知音。”   见到她脸上浮起的一抹淡淡的忧愁,凤鸣心中一痛,按上她的肩膀,沉声唤道。   知音回神,眨眨眼,看着面前一张俊逸面庞,轻轻笑了起来,轻声问:“王爷?”   “再给我绣一只帕子吧!”凤鸣道,也对她微微笑着,“原本要给我的那一块 不是给皇上拿走了吗?你答应再给我绣一块的,可是今天都还没开始动手。”   “好。”知音点头,轻声道。   没错,那次被凤煜强行要走的帕子,就是她准备给凤鸣绣的,花费了她许多的心血。可谁知,就在帕子快要完成的时候,凤煜出现了,愣是把它拿走了。害得她都为此伤神了好几天。   “我要你绣得比那一块更精致。”凤鸣道,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那执拗的神情,简直就像一个被人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小男孩。   知音忍不住轻笑,点头:“好。”   辞行   时间一晃又过了三天,慕容公主要回国了。   回国之前,她特意再次拜访王府,向凤鸣辞行。   这次,仍旧是凤鸣带着袭月还有知音接待她。   坐在客位上,端着盈盈浅笑,慕容公主面对着袭月,轻声关怀的问:“袭月姐姐,几日不见,你的气色好多了,身体可大好了?”   “多谢关心,好多了。”脸色微沉,袭月淡声道。   “那我可就放心了呢!”闻听这话,慕容公主不觉笑得更开心了,便点点头,又道,“只是,我看袭月姐姐你身体真不是太好。不过才苦等了鸣王爷几天,你就病倒了,还没知音妹妹健康呢!”   这话一出,知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袭月射到自己身上的冰冷目光。   哎!无奈叹息,她能做的只能是低着头喝茶,一语不发。   “袭月姐姐,为谨防你再生病,又缠绵病榻这许久或者更长,在你倒下的那日我就写了一封书信回苜蓿,让皇兄把国库里一只千年人参快马加鞭给我送了过来。”慕容公主淡笑着道,一伸手,旁边的人便赶忙将托在手中的一只长长的木盒送到她手上。   接过木盒,打开了,里边赫然躺着一只白白胖胖、有手臂粗的人参。   这么大的一只人参,而且通体雪白,看得人目不暇给。   接收到他们讶异的目光,慕容公主得意笑道:“这人参是我苜蓿特产,名唤雪参,最能益气活血,生津解燥。此物极其稀有,一年才产十只,连我苜蓿皇室中人,身份地位不够显赫的也得不着呢!”   这个人,她是在诅咒她再次生病吗?面色一沉,袭月冷冷的看着她,红唇紧抿。   似乎没发现她异常的反应,慕容公主将盒子的盖子合上,盈盈起身,施施然走到袭月跟前,双手将盒子送到她跟前,轻声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袭月姐姐笑纳。”   “多、谢、妹、妹、好、意。”咬牙切齿了好一会,袭月才不情不愿的接过盒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呵呵,没事。”慕容公主掩唇低笑,复又回身坐下,又道,“袭月姐姐你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妹妹马上就要嫁过来了,先收买一下姐姐你这是必须的。而且,妹妹就怕,等我一离开,你又因为吹风受寒了,一病不起,没人来张罗妹妹入门和姐姐你一起侍奉鸣王爷的事,那妹妹我在苜蓿都要哭死了!”   “你!”她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左一个吹风受寒,又一个一病不起,她就是想让她活活病死是不是?而且还在最后郑重提起她最不愿听到的事,存心的是在刺激她。心中怒焰滔天,却发作不得,袭月忍得脸都有些胀紫了。   凤鸣看见,轻咳两声,出声道:“多谢公主美意,小王在此多谢了。”   “王爷不必感谢慕容,我这也是为了我自己好啊!”轻声细语的说着话,慕容公主忽又转向袭月,巧笑倩兮,“袭月姐姐,等妹妹走了,要是这人参你真用上了,如果你觉得不错,那只管叫鸣王爷再遣人去和妹妹说,我再朝皇兄要几支,带来凤凰当嫁妆。那样的话,鸣王爷以后也不用一直为姐姐你的身体担忧了。”   “我没你说得那么虚弱!”她反正就是一口咬定了她身体差,迟早会病死的是不是?而且,现在就算她不病死,也会因为喝他们苜蓿的参汤而喝死!因为她的话气得半死,袭月忍不住愤然低吼。   “袭月!”立马,凤鸣转头,不赞同的看向她,沉声喝道,“慕容公主是客,而且她说这些话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不知道感激?”   “我能感激得出来才怪!”袭月咬唇,愤怒得低叫。她明明就是在诅咒她嘛!   “袭月姐姐你怎么了?妹妹哪里说得不对吗?”见她这样,慕容公主似乎此时反反应过来,便低声叫着,低头可怜兮兮的道,“对不起,妹妹从小在苜蓿长大,不懂凤凰的风土人情,要是有得罪姐姐的地方,还请姐姐原谅妹妹,不要责怪妹妹才是。”   袭月气得浑身直哆嗦。“好,好,你没错,你一点错都没有!错得是我!是我行了吧?”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放声大吼。   “姐姐你又哪里做错了?妹妹记得你从头到尾根本没说几句话啊!”眨眨眼,看着她,慕容公主满面疑惑的问。   “我……”袭月被她逼问得说不出话来。   顿了好一会,她才喘过气,站起身,冷声道:“我身体还没好,有些不舒服,我先回房了,你们聊着吧!”   说完,便走开了。   “姐姐慢走!”慕容公主忙道,“对了,记得把人参带上,晚上叫人炖了给你补身体啊!”   “知、道、了!”袭月的低吼在远处响起。   在她走后,慕容公主突然脸上绽出大大的笑花,俯身在一侧,拍着桌子大笑不止。   知音和凤鸣互看一眼,也淡淡的笑了出来。   袭月,这次可真是遇上对手了。   “公主,你也收敛些吧!袭月她好歹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等你来了,你也得仰着她的鼻息过活的。现在一再的惹恼了她,对你自己没好处的。”淡笑过后,心知自己今晚肯定没好日子过了,凤鸣摇头,轻声对慕容公主道。   “要我收敛?那也让她先收敛一点吧!我才不怕她呢!”慕容公主却道,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我就不信,我以苜蓿公主之尊在你们凤凰,你们敢让我出什么三长两短!”   凤鸣忙低头。“小王自是不敢。”   “那不就行了!”慕容公主便笑了。   哎!凤鸣叹息。说不动她,也说不动袭月,那就只能随他们去了。她们爱斗的话就都斗去吧!反正上边还有两边的皇上牵制着,想必她们也不会闹得太凶。   气跑了袭月,也得意够了,慕容公主起身,朗声道:“算了,不和你们说了,我也来了不短的时间了,该回去了。”   说着,又转向知音,轻声问:“知音妹妹,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告诉我,等我下次来的时候,一并给你带过来。”   知音摇头,轻声道:“不用了,多谢公主好意。知音的东西都有,并不缺什么。”今天她来,给她看了一场好戏,让她心里乐了一把,这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你就是这么见外!”自是不知她心里的想法,慕容公主摇头叹息,无奈道,“好吧,随你了。”   便转身。“我走了。”   “公主慢走。”凤鸣忙送她到门口,轻声道。   轿帘掀起,慕容公主钻进去坐好了,轿夫正欲抬起,慕容公主却又掀开窗帘,看着他们这边,大声道:“对了,鸣王爷,记得盯着你的王妃一点,别让她把我的人参给扔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苜蓿雪参,千金难求的宝贝,如果她不要,那你自己吃了也是好的,就是千万别给不识货的人给糟践了。”   这个不识货的人,自然就是说的袭月了。   这话要是给袭月听见,她肯定又得气得半死。   凤鸣淡笑,点头道:“小王知道,公主请放心,绝对不会的。”   参汤   是夜,月亮高高挂在天际。   知音坐在灯下,正细心挑选着花样,忽听一声闷响,一只描金瓷碗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闻声抬头,看见来人竟是一脸阴沉的袭月,知音便忙丢下手头的活计站起来,低头轻声道:“公主。”   “嗯。”冷淡应了一声,袭月指向自己身边丫头放下来的那只描金瓷碗,冷声道,“这是碗参汤是厨房刚熬出来的,你喝了吧!”   “这可是慕容公主送来的那只人参熬制的?”看看这碗香味扑鼻、色泽诱人的参汤,知音回过头,轻声问。   袭月点头。“没错。”   知音于是摇头,淡声道:“公主,这个知音可万万要不得。这是慕容公主送来给公主你养身体的,知音消受不起。”   “我身体好得很,死不了!”听到‘养身体’三个字,袭月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立马便睁大眼,死瞪着她,大声叫道。   见状,知音无奈摇头,轻声道:“公主,知音不是这个意思。”   声音出口,便知自己过激了。别过头,轻咳两声,袭月又转回来,冷哼道:“哼,我管你什么意思。总之,这碗人参汤,我不喝,要喝就你喝!”   若是喝了,那不就承认了慕容那个小贱人说的话是对的,她真的快要病死了?她才不会如她所愿!   “可是公主,这是慕容公主送给你的。”垂下眼帘,知音小声道。   “现在我给你了。”袭月道,将小碗推到她手边,冷笑着道,“你还是快趁热喝了吧!免得放凉了不好喝了,那就该倒掉了。若是这样,事情传到慕容公主耳朵里,她可就要怪罪你暴殄天物了。”   “公主难道是怕慕容公主在里边放了东西?”见她一再这么将参汤推向自己,知音抬眼看着她,轻声问。   “才……才不是!”袭月面色一紧,急忙的便反驳。   话说出口,等看到知音平静的面容,袭月心中一阵不自在。便板起脸,冷声道:“是又怎么样?慕容那个丫头心思歹毒得很,谁知道她又存了什么坏心眼?”   “所以,公主你就拿知音来做实验?”知音问。   袭月一怔。好一会才道:“是又如何?反正你已经在鸣王府白吃了这么多年的饭了,叫你为王府的女主人做点事,这也是你应尽的职责。”   王府女主人……枉她也能这么大方的说出口。   姐姐,你知不知道,这个王府的女主人,其实是我!是我呀!   一丝悲怆袭上心头,知音轻轻的笑了起来。   才几天功夫,竟又见她露出这样的笑,袭月心中一沉,冷声问:“你又笑什么?”   “公主,你真的是多虑了。”眼见袭月似乎又要生气,知音赶紧收起笑脸,摇头低声道,“慕容公主虽然为人傲慢,但也不至于做出这么低劣的举动来。她好歹也是一国公主,而且,在嫁入王府之前,她一定不会做出任何阻挡自己好事的事的。”   就算要和她明争暗斗,那也该是等入府之后啊!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又都是差不多的身份,谁又敢拦她们?至于现在……现在并不是什么好时机。   而且,在送她的礼物里下药?这只是那些不够聪明的人玩得小把戏而已。真正的聪明人,是从不把这种小伎俩放在眼里的。而慕容公主,她绝对是个货真价实的聪明人。   “你倒是对她了解得透彻啊!”闻言,袭月冷笑,语气尖酸的道。   她就知道,她总是会想尽办法的把她和慕容公主推到一起去。   面对她的胡乱猜忌,知音已经无力再去多做辩驳。   只是摇摇头,她轻声道:“公主言重了。知音对慕容公主只是略知一些,了解得并不透彻。公主若想了解她,那等慕容公主进门了,你有的是时间和她互相了解——”   “你给我闭嘴!”   口口不离慕容公主即将进门的事,她就是存心不想让她过几天安心的日子 是不是?心中本就因为这事急得气得不行,自己身边的人也都心知肚明,尽力不在她跟前提起这事。可谁知,到了知音这里,她竟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说了一遍又一遍,可不就是和慕容公主合起伙来,故意的想要气她吗?心中怒火升腾,袭月大吼道。   被她吼得一怔,知音垂头,乖乖闭嘴。   她最近这是怎么了?多了个出现一次就将她气得半死一次的慕容公主不说,连这个一直唯唯诺诺的小丫头,自己找她发点脾气,她竟也知道反抗了!还有皇兄,本来从小到大,除了父皇,最疼爱自己的就是皇兄了。一直以来,从来都是她要什么皇兄就给什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可谁知,在慕容公主这件事上,皇兄却就是不肯让步,还戳破了她装病的幌子,并以此为要挟,叫她大度些,乖乖接受凤鸣和慕容的婚事!   短短的时日里一下子出了这么多让她无法接受的事情,这样难怪袭月表现得有些偏激了。   但是,对于如此,知音也只能在心中稍微理解一下,并不能因此就原谅了她。要知道,一直以来,她遭受的苦楚可是要比她严重多了!她都没有发狂,那她又有什么好发狂的?   见知音不说话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袭月沉下脸,再次 指向桌上的小碗,冷声道:“这碗参汤,你快给我喝了。”   “好吧。”也只推拒只不过是拖延一下时间而已。知音点头,不再多说,便伸手端起碗,将碗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喝完了,将空碗给袭月看看,她淡淡笑道:“公主,参汤知音喝下了。知音没事,你可以放心了吧?”   “哼,没事那可就是最好了!”冷哼一声,袭月转开头,冷声道,“我们走吧!”   “公主慢走,知音就不远送了。”知音淡笑,乖巧的将她送出门去。   及到袭月走远了,她却突觉头中一晕,一阵无力感袭遍全身,整个人摇摇欲坠。   “小姐!”见她这样,嫣儿心中大恐,赶紧大叫道,快步跑过来接住她。   虚弱   “咳咳咳……”   绵密的咳嗽声自厚重的床帘后传出。   “知音,你还好吧?”大踏几步走过来,命旁边的人掀开帘子,自己在床沿坐下,将她扶起,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凤鸣俊脸紧绷,柔声问道。   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一通,感觉舒服了些,知音靠在床头,轻摇臻首,气若游丝的道:“还好,不要紧。”   她这像是不要紧的样子吗?手脚虚软,俏脸上一丝血色也无。软软的靠在那里,远远看去,就跟一个任人摆布的布娃娃似的,叫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都是袭月!好端端的,为什么非得叫她喝了那碗参汤?难道她不知,参汤是给病人喝的,知音身体不差,喝了反而有害吗?   袭月,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   “小姐,该喝药了。”   此时,嫣儿从外走进来了,端着一只瓷碗徐徐靠近,望着倚在床头的虚弱少女轻声道。   “又喝?”闻言,知音皱起眉头,脸上现出一抹嫌恶。   见到她这么孩子气的反应,凤鸣淡笑,摸摸她的头,柔声道:“知音乖,只有喝了药,病才能好得快呀!”   “王爷!”无力推开他的手,知音微微瞪了他一眼,轻声道,“你就别和知音说这样的话了。知音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若不是三岁小孩,你看看谁还和你一样不肯吃药的?”凤鸣道,将药碗接过来。   知音无奈的微微翻个白眼。“好吧,我喝就是了。”   “这才乖。”凤鸣便释怀的笑了,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亲自喂她喝药。   发觉他的意图,知音连忙推拒着,小声道:“王爷,不用了,我自己来……”   “你有这个力气吗?”凤鸣道,轻而易举的将她艰难抬起的手按下去。   的确没有。知音心里暗道,便只能乖乖让他一勺一勺喂自己喝下。心里则暗暗祈祷着这一幕千万不要给袭月看到。否则,她的麻烦可就大了。   还好,一碗药算是顺利喝完。   放下碗,拿起帕子给她将嘴边的污渍擦去,便见管家又从外边进来了,急冲冲的大叫道:“王爷,皇上来了!”   “快请!”心中一惊,凤鸣忙道。手上不忘轻手轻脚的将知音放回床上安置好。   “鸣弟不必匆忙,朕已经进来了。”   刚将知音放回去,便听到男子爽朗的声音响起,凤煜已跨过门槛,大步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将头垂得低低的袭月。   “微臣参见皇上!”   凤鸣等人赶紧下拜,大声道。   “免礼,平身。”凤煜抬手,眼光扫视一周,很快寻定躺在床上的知音,走过去,弯腰看着连爬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的她,放柔了嗓音问:“知音,你觉得怎么样了?”   “好多了。”知音点头,淡笑道,“多谢皇上遣来的太医,他们开的房子很管用——咳咳咳……”话未说完,一股痒意冲向喉咙口,她别过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也叫管用?”见状,凤煜面色一冷,转身对外道,“来人,去把那些来给知音小姐看过病的太医都拖出去打三十板子!”   “咳咳……皇上,咳咳……万万不可……咳咳咳……啊!”闻言,知音心中一急,忙伸长了手臂想将他拉回来。   奈何,自己身子无力,手才一伸,便带着上半身都扑倒在床上。   凤煜见到,赶紧转身将她扶起,沉着脸淡声道:“你看看,都将近半个月了,药也换了好几副,你的身子也不见一丝好转,不正是证实了那些太医的无能吗?如此无能的太医,朕还留着他们做什么?”   “皇上您这样说,那不是折煞了知音吗?”眼中含着薄薄的水光,知音轻轻摇头道,“皇上明知,知音的病,并不是一般的药能治好的。一开始太医就说过,知音是补得太过了,受到的冲击太大,身体承受不住,才会沦落到今天这步,这也算不得病。只要好生调养,慢慢的总会调养过来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比起半个月前,知音的确是好很多了,至少都能起卧说话,已是很大的进步了。”   这倒说得也是实情。还记得最初知音病倒的时候,她可是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连自己饮食都成问题,那就更不用说行动说话了。   “那好吧,朕不打那群庸医就是了。”点头,凤煜淡声道。   知音忙点头,权表答谢:“多谢皇上。”   “免了,你都病成这个样子,还是少说话少做事,少折腾自己才好。”凤煜忙将她按回去,又转向从近来开始就一言不发的袭月,沉下脸,冷声喝道,“袭月,都是你!好端端的,你为什么非得强逼知音喝了那碗参汤?”   “我怎么知道会这样!她不是说这是大补的药材吗?我不吃,给知音吃不行吗?”袭月跺脚,委屈低叫。   抬起头,看一眼床上虚软的知音,她的嘴角逸出一声冷哼,面带几分得色,轻声道:“哼,我就知道,那个慕容就是没安什么好心。要是我真把那碗参汤喝下去了,那么现在躺在床上的,可不就是我了?”   “袭月!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知音都已经被你害成这样了!”瞪向她,凤煜满面阴沉,厉声喝道。   被他少见的怒意吓得一颤,袭月咬唇,不敢说话了。   这边,在嫣儿的搀扶下抬起上半身,知音看向袭月,轻声艰难的道:“公主,现在你该相信,知音和慕容公主不是一伙的了吧?”   “袭月!”闻听此言,凤煜心中怒火更甚。   怒瞪着袭月,他失望低叫:“袭月,你真是太胡闹了!你太让我失望了!知音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在王府里住得好好的,犯得着和慕容公主联手起来害你吗?她又不是疯了!”   “可是,明明就是她们……”就是她们要联合起来害她呀!瞧瞧她们说的话做的事,那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袭月很想这样说,但凤煜根本不听她的话,只是强硬的打断她,冷冷道:“好了,朕不想再听你狡辩。从今往后,你离知音远点。若是再让朕知道你又对知音做了什么,朕决不轻饶!”   “皇兄!”他竟然为了一个小丫头,对她撂下狠话?   袭月低叫,有些不可置信。难道你忘了吗?我才是你妹妹啊!为什么这些人都护着她?这个小丫头有什么好的?   “袭月。”知道自己那席话说得有些重了,凤煜轻叹口气,放缓了声音对她道,“朕知道,你不愿意让慕容公主进门,你想一人独占鸣弟。但是,鸣弟是什么身份,想让他此生只娶你一人,你认为可能吗?就算是为了我凤凰,你也必须给朕忍!”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你好好的坐你的鸣王妃不行吗?为什么从早到晚都要猜忌这个猜忌那个?难道你不累吗?就是你不累,朕都为你觉得累了。”   “还不是因为……因为……”他以为他乐意这样吗?还不是知音和凤鸣走得太近,近得让她心慌气短。而且,现在又多了个处处向她挑衅的慕容公主!   这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总觉得一旦说出口了,那就是自己示弱了似的。袭月咬牙,愤愤丢下几句话:“好好好,我忍!我忍还不行吗?我欢欢喜喜的帮鸣哥哥把慕容公主娶进门!知音以后我也都不碰她了,以后见到她我都绕道走,可以了吗?”   叫完了,眼中酸疼得紧,不想给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她捂着脸快步跑开。   “公主!”几个跟着她来的人便立马跟着追了出去。   眼见袭月走了,喉咙里又有些痒痒的。轻咳几声,知音轻轻开口,柔声道:“皇上,您不要……咳咳……不要对公主……咳咳这么凶……咳咳……她也……咳咳……也不是有心的。”   “朕知道。”凤煜点头,淡声道。自己的妹妹,她有心无心,他这个看着她长大的兄长自然心知肚明。   “小姐,来,喝口水吧!”见她咳得这么难受,嫣儿倒了一杯温水送到知音嘴边,轻声道。   知音摇头,将水杯推开。“不了。”   “知音,你怎么了?”   见她表现得似乎更为无力了,一双星眸也渐渐合上,凤鸣心中一紧,忙问。   “没事,只是觉得有些倦了。”知音摇头,淡淡道。   “那该是药效发作了。”凤鸣颔首道,心里宽慰了些。便过来,将她放在床上平躺好,给她掖好被角,柔声道,“你睡吧,我们不打扰你了。”   “嗯。”轻轻点头,知音转向凤煜,用尽全身的力气拉开上下眼皮之间的距离,柔弱的道,“皇上,知音无力,不能起身拜别,请皇上务必原谅知音的无礼。”   “无妨”,凤煜淡笑,挥手道,“你安心睡吧!”   “是,多谢皇上。”   知音点头,冲他淡淡一笑,便闭上眼。   看客   知音这一病,就病了一个月。   等到她的身体完全好转,凤鸣和慕容公主的婚期也到了。   这一日,鸣王府里里外外热闹非凡,景况比起三个月前凤鸣和袭月的婚礼毫不逊色。   虽说是纳进侧室。但毕竟是两国联姻,双方又都是两国皇族里举足轻重的人物。而且人人心里都明白,说是入门为侧妃,但以慕容公主的身份,若不是碍于凤凰王朝初入门者为正的祖训,慕容公主肯定是要和袭月公主平起平坐的。不过,就算现在有了这条祖训在,慕容公主和袭月公主只怕也只是在名分上有所差异而已。   慕容公主乃苜蓿国国主一母同胞的妹妹,高贵骄矜,身份和袭月公主并无任何差异。二人都是被众星捧月般的养到现在,又都是皇家经过数代俊男美女层层选拔后培育出的后代。虽不是每人都能有幸亲眼见到她们的容貌,但仅凭想象,他们都能料到这二人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三个月的时间里,接连纳入两位皇族公主,而且都是身份非同一般的公主,这不可不说是凤鸣的福气所在。放眼天下,几乎没有男人不嫉妒他的好运。   可是,这个被天下男人嫉妒的男子,在满面堆笑周旋于来来往往的宾客之中的时候,他却时不时的都要回头,往后院的方向看上一眼。那一眼,极短,仅是一瞥,许多人几乎都不能发现。   而在王府后院,知音阁中。坐在阁楼上,靠在窗边,手执一本书,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锣鼓声声,举目眺望前院的人潮滚滚,知音淡笑,低头将书页往后翻动一页。   这次,凤鸣再次娶亲,有了袭月这个王府女主人在,她这个以前的代理主人可是轻松多了。而且,因为前段日子生病的缘故,凤鸣便叫她好好在房中修养,不必出去见客了。所以,从头到尾,什么事都不用她管,她只要在这里坐着,做好她鸣王府里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就可以了。   这么清闲的日子,可真是难得呢!   若是袭月看到她现在这么悠闲的姿态,肯定眼睛都要嫉妒得发红吧!   将头摇一摇,不再去想这类事情,她低下头,静静看书。   只是,鸣王爷娶亲,这么大的是,王府里里外外都这么热闹。她这一方小水土,想在滚滚红尘中保有一分安宁,真的是好难呢!   蹬蹬蹬   才看了没几行字,就听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梳着双发髻的小丫头跑进来了,满脸的振奋,她大声对知音道:“小姐小姐,时辰到了,慕容公主的鸾轿过来了!那鸾轿可真是漂亮呢!上边的牡丹花绣得好大一朵,那绣工也不是一般的好呢,看着跟真的一样!轿子上还纹着金线,闪亮闪亮的,一定所费不赀!”   “哦。”面对丫头的亢奋莫名,知音却是一脸淡然,只是张口,轻轻应了一声,双眼不曾离开过面前的书本。   蹬蹬蹬   这个小丫头的话刚说完,另一个跑出去看热闹的小丫头又跑回来了,气喘吁吁的道:“小姐小姐,你快去看,慕容公她主带了十大车的嫁妆过来呢!和当初袭月公主的一模一样!”   “哦。”知音道,还是一样的反应。   “不止呢!我听说,除了这十大车嫁妆以外,苜蓿国的国主还送了王爷十匹汗血宝马作为陪嫁,三天后就送到!”   她淡然如水,但阁中早被前院的热闹氛围给感染的丫头们却早都一个个激动得不行,甚至都顾不上看她的反应,便径自围城一团,有一人说起出自己听说到的最新消息。   “天哪!”   闻言,一群丫头们顿时炸开了过,惊叹声此起彼伏。   这可是不得了呢!苜蓿国的汗血宝马,天下闻名,人人都知那是千金难买的佳品。现在,又是给慕容公主当嫁妆送过来的,那肯定都是精挑细选的最好的,否则,怎能给慕容公主充面子?   这样一来,王爷这下脸上也跟着大大的增了光了。   这其中的奥妙,丫头们知道,知音当然也知道。   看来,慕容公主这次是真决定和袭月斗上了啊!从入门起就不落她后。   将书翻过一页,知音嘴角翘起一抹淡笑,眼睛一直盯着书看。耳朵,却在不知不觉间悄悄竖起。   你一言我一语,一群丫头在一起兴致勃勃的讨论了许久,其中一个胆大的丫头忽跑了过来,站在知音面前小声问:“小姐,外边这么热闹,你真不出去看看吗?”   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一会,知音抬起头,轻声问:“热闹是他们的,关我何事?”   “可是,今天是咱们鸣王府办喜事啊!”小丫头低声叫道,满脸不解的看着她。身为鸣王爷的义妹,王府唯一的小姐,王爷的婚事,她为什么还能这么安然的坐在这里看书呢?她们都想不明白。   “小姐身体才刚好,现在需要的是静养。前边那么吵闹,人又多,空气混浊,小姐去了,被污秽的空气呛到,又或是被挤一挤,伤到了,那该怎么办?”听到她的话,伺候在知音身旁的嫣儿开口了,慢条斯理的道。   也是哦!   闻言,几个小丫头点点头。知音病了这么久,最近身子才见到些许起色,凤鸣在准备婚事的时候都常常挤出空过来看望她,并一再吩咐她们好生伺候着,不要把她吵到或累到了。今天外边那么闹腾得慌,实在是不适合她出去。   “如果想看热闹,你们就都去看吧!不必候在这里伺候我的,我有嫣儿一个就足够了。”见到丫头们人虽在这里,心里念叨的却全都是凤鸣婚礼的事,知音摇头,挥一挥手,淡声道。   是吗?那可是太好了!   本就伸长了脖子拉直了耳朵听着前边动静的小丫头们闻言,脸上霎时都笑开了花。赶紧道一声:“是,多谢小姐。”便都撒开步子,争先恐后的跑出去了。   方才还叽叽喳喳一片的闺房里一下子只剩下两个人,安静得有些诡异。   又低头看了一会书,知音合上书本,看向身旁的嫣儿,轻声道:“你刚也随她们出去看过了。不知公主现在如何?”   “忙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她头上,才几天功夫,她都瘦了好几圈了。”嫣儿道,将自己所见如实相告。   “从早上到现在,她脸上可现出过笑意?”知音问。   嫣儿眨眨眼,睁大眼睛看着她,很认真的问:“小姐,你认为可能吗?”   噗!   这么可爱的模样,让知音禁不住笑了出来。   不可能。自己心爱的男人要娶别的女人,而且这事还得由她自己来张罗,重重重压之下,她能忍着不哭就不错了。   想当初,自己也是忍着强烈的心痛为他们操办婚事。他们的婚事一完,自己便跟被掏空一切办倒地不起,许久才恢复过来。   想必袭月,在这件事上和她不会有太大差别吧?   想想,一种酸酸的感觉又爬上心头。   算了,不想了。事已至此,没必要自己让自己难受。   低下头,展开书本,知音轻声道:“好了,不说话了,给我倒杯茶来,你也下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一会。”   “是。”嫣儿道,听话的出去了。   喝酒   今天是十五,月圆之夜。   真是个好日子呢!又一对新人走在了一起。   夜幕渐渐低沉,遥望天上那轮圆月,知音淡笑,站起身。   不过,管他月圆还是月缺,这都和她没关系,她一直是孤家寡人一个。   听着前边闹了一天,现在才算安宁点了,她的头都被吵得有些懵了。看书看了一天,她也累了,该休息了。   “嫣儿。”   唤着贴身丫头的名字,本想叫她进来伺候自己宽衣沐浴。   但话音刚落,便见嫣儿一路小跑的走了进来,微微抬高了音量道:“小姐,袭月公主来了!”   她?这个时候,她不在自己的房间里默默伤心流泪,跑到她这里来做什么?   心中纳罕,知音忙迎向门口。   很快,一身华贵装扮还未卸下的袭月风风火火的出现了。   “公主。”见到她,知音忙屈身,轻声叫着。   袭月似乎没听到,大步走进来,一把抓上她的手腕,把她往里一带,大声道:“陪我喝酒。”   “公主?”踉跄几下,勉强站稳,知音低叫着,似乎有些讶异。   她……竟然来找自己,陪她……喝酒?   “把酒放下,你们全都出去, 不要打扰我们。”像是听不到她说话似的,两个人来到内室,袭月便放开她,转身对自己身后抱着酒坛的丫头道。   “是。”两个将酒坛放下,这两个领头的丫头便带着身后的一行人出去了。   嫣儿见状,也忙招呼房中伺候着的丫头们离开,细心的给她们关上门,自己则守在门口,等着主子随时召唤。   人都走了,袭月抬起头,对知音招招手,轻笑着道:“你过来。”   知音听话的走到她面前,轻声道:“公主——呀!”   话未说完,双肩上忽然多出一双手,将她猛地往下一按!知音吓得低叫了出来。   袭月忍不住咯咯直笑。   一把将她按在凳子上坐下,自己也找了个凳子坐好,袭月抱起一个酒坛,胡乱倒了满满两碗,一碗塞进知音手里,一碗自己端起,和她的碗狠狠一撞,撞得自己一手的酒,大声道:“来,陪我喝酒!”   “公主,知音不喝酒的。”将碗放在桌上,知音摇头,轻声道。   袭月立马将眼睛瞪得圆圆的,怒视着她,厉声喝道:“我叫你陪我喝,你敢不喝?”   “好吧,我喝。”这个人,是真被刺激到了。也罢,就陪她醉一场吧!心里想着,知音点头,端起碗轻哚了一口。   口感清冽,异香扑鼻,是好酒。只是,后劲有些大。她才喝了一口,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这还差不多!见她乖乖听话了,袭月这才笑了,高高举起自己的碗,豪迈的道:“来,喝!”   说完,一口将一碗酒饮尽。   喝完了,又给自己倒上,接着喝。一连喝下三碗,袭月才将碗放一放,抬头面向知音,眼中含泪,轻笑着道:“你知道吗?这是瓜州进贡来的兮然酒,鸣哥哥最爱的。我特意让皇兄给我留下的两坛,本打算等他从苜蓿回来了,我们夫妻对月共饮。可谁知……”   可谁知,凤鸣是回来了,但是是和慕容公主一起回来的。而且,自从他们从苜蓿回来以后,又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让她根本措手不及。夫妻对月共饮的计划,自然也因为种种原因而泡汤了。   叹息一声,知音轻声劝慰道:“公主你也不必太过伤心,现在不过是纳入新妇而已,王爷他心里有你的。”   “呵呵呵,他心里有我?他心里有我吗?他心里真有我吗?”闻言,袭月突然一阵轻笑,恍惚的道。   知音心中一紧,轻声唤道:“公主……”   袭月仿若未闻,仰头喝下一碗酒,似乎是自言自语道:“从小到大,我和鸣哥哥一起长大,我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他!从我记事起,我就打定了主意,这辈子非他不嫁。而我,也在十岁那年生日的时候对父皇提出了这个愿望,父皇允了。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可以嫁给他了,我将会是他的妻子。”   “可是,我不止是想当他的妻子,我想让他喜欢我、爱我、疼我啊!”说着说着,袭月忽然低叫起来,两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从十岁起到现在,我问过他多少次,问他喜不喜欢我,他说喜欢。我问爱呢?”微微一顿,她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饮尽,才摇摇头,颓丧的道,“每次,只要我这样一问,他就不答话了。”   “他不答话!”猛然抬高音调,将碗狠狠砸向地面,袭月看向她,大声叫道,“你知道吗,他不答话!他不答呀!哈哈哈……”   眼泪刷刷直往下落,沾湿了她华贵的衣裙。一连串凄厉的大笑之后,袭月低头,干脆抱起酒坛,就着坛口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公主!”知音见状,心惊不已,赶紧过来给她把酒坛抢下,放回到桌面上,柔声道“公主,你别再喝了,酒多伤身,小酌便好。”   “我偏不!”发狂之中的袭月根本不领情,反而大声叫道,“我就是要喝!”说着,还指着她的鼻子,厉声道,“你也给我喝!”   “是。”知音道,端起自己的碗喝下一小口。   “呵呵,真乖。”袭月笑了,摇摇摆摆的站起来,努力睁开迷蒙的双眼,看着她,脸上挂着凄美的笑,轻声道,“知音,说句实在话,你长得真的很美,虽然你比不上我的艳丽,但你身上那股灵气就足以弥补你的缺憾。而且你性子温和,知道怎么进退,难怪皇兄和他都喜欢你。”   “公主你喝多了,在说胡话呢!”听她竟开始夸赞自己,知音略微惊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心中有些微惊的道。   “我才没有说胡话!”似乎觉得自己被人质疑了,袭月很不高兴的走到她跟前,冷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喜欢你,他比喜欢我更喜欢你!”一手抬起知音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袭月不解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能轻而易举的赢得他们两个人的心,而我却什么都得不到?难道我没你长得漂亮吗?难道我的出身没你好吗?难道我配不上他吗?”   “公主……”   她真的是喝醉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忍着下巴上的生疼,知音轻轻叹息,任她发泄。   隐忍了这么久,她也是需要找个发泄的渠道。而借酒浇愁,也是她现今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了吧?自己也没有阻拦她的理由。   “好不容易,我挤开了你,抢到了鸣哥哥,可是,现在又来了个女人和我抢!”放开她,不去看她了,转身放声大吼,涕泪横流,袭月咬牙,对着窗外皎洁的月亮愤然低吼,“慕、容、公、主!”   随着话音,她一挥手,将酒坛扫落在地。   可怜这两坛珍贵的兮然,就被袭月这么一推,全部付诸东流。   酒水所到之处,在月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像一条银色的蜿蜒而下的河流。   “还没进门就开始和我叫板,她以为她很厉害了吗?我才不怕她呢!我乃堂堂凤凰王朝的嫡公主,我是不会输给她的!”双拳紧握,浑然不知自己所作所为的袭月咬牙切齿的低吼。   哎!   见她这样,知音心口一松,又是感慨又是宽慰。   终于,她仇视的头号对象换人了。自己,应该可以轻松起来了吧?   走上前去,扶上摇摇欲坠的袭月公主,将她带到自己的绣床前,让她坐下,再将她平放上去,知音柔声道:“别叫了,你喝多了,休息一会吧!”   “我没喝多!我还清醒着呢!”酒醉之人从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袭月自然也不例外。大声叫着,她伸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大声叫道,“酒呢?快把酒给我拿来!我要喝酒!”   酒不都被你自己给掀到地上了吗?现在你还要,我从哪里变出来给你?   知音不觉好气又好笑。   便转身倒了一杯茶,送到她嘴边,知音轻声道:“来,公主,酒来了,你喝吧!”   袭月便真个就着她的手将一杯茶饮尽,才躺回床上,满面笑容,高声赞道:“好酒,好酒,呵呵,不愧是兮然啊,真是好酒,呜呜呜……”   笑到最后,还是大哭了出来。   知音再次摇头,拉过被子给她盖上,素手在她肩上轻拍着,柔声道:“公主,别哭了,睡吧!”   似乎终于听懂她的话了,袭月闭上眼,哭声渐变溅小,很快就听不到了。不一会,知音就听见均匀的呼吸声从她那里传来。   可算是安静了。给她这么一闹,她本一开始只觉得有些为倦的,可现在,她觉得好疲惫,真想一头倒下睡死。   按着抽疼的太阳穴,知音走到虚掩的房门口,拉开门。   听到开门声,在外边等了许久的嫣儿等人急忙凑上前来,却只看见了她,不见袭月,便焦急的低声问:“小姐,公主呢?”   “她喝多了酒,已经睡着了。”知音道。   睡着了?   丫头们一怔。   “是啊?”知音点头,轻声道,“她累了这么久,又闹了一场,筋疲力竭的,就倒下睡着了。”   这样啊!丫头们明白了。可是——   “那,现在该怎么办?”一群人全都看向知音,用眼神问着她。   袭月到她这里来,拉着她喝酒不说,喝到最后,还就在她这里睡着了!她们该把她带回去歇着吗?   “能怎么办?就让她留在这里好生睡一夜吧!别搬来搬去的了,若是中途弄醒了她,到时候吃苦的还是你们。”知音道,轻轻的将她们心中的担忧给说了出来。   其实,她们也都是做如此打算。只是,若是这样的话,那知音……   “你们先别管我,快去把地上收拾了,再去煮一碗醒酒茶喂公主喝下。”暂时没工夫去管其它的,知音开口,吩咐着丫头们做事。   “是。”小丫头们点头,分头去行动。   知音在转向跟着袭月过来的人,轻声道:“至于你们,你们就暂且在这里,和她们挤一夜吧!免得明日一早公主起来找不到人伺候。”   “那小姐你呢?你睡哪里?”嫣儿忙问,眼中似乎有些不快。   “我去和你睡吧!”知音道。   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   “可是,奴婢只是一个婢女,奴婢的房间……”   “那总比去睡客房强吧?而且今天王府里来了这么多客人,只怕客房也早住满了慕容公主带来的人吧?”知音道,淡淡打断她的话。   若是让邻国客人知道王府正妃在王爷纳入侧室的当天酗酒买醉,还在王爷妹妹的闺房说了这些胡话,那可就遭殃了!   “那……好吧!”   心中也知事情的严重性。嫣儿无法,只得点头,不清不愿的答应了。   晨起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到了嫣儿房里,知音简单洗漱过,躺在床上便沉沉睡去了。   等到醒来之时,新的一天已然开始。   赶紧起身,换衣洗漱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袭月果然还在沉睡。   看看天边冉冉升起的太阳——时候已经不早了,该起床了。   昨天是凤鸣的大喜日子,昨天大大的热闹了一场,等到今天,还不知有多少烂摊子等在那里需要收拾呢!身为众所周知的凤鸣的正妻,这些事情自然是要交由袭月来一一解决的。   房门外并排站着十多个丫头,人人都凝神屏息,人人都对此事心知肚明,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去将袭月叫起。   哎! 她们都在害怕,怕将袭月吵醒,她一时心情不快,重罚下来,叫人生不如死吧?   她们都不去,时至今日,那也只能是她亲自上阵了。   知音摇头,便上前去,轻轻推了袭月两把,轻声唤道:“公主?公主?”   “嗯……”   被外力轻轻摇醒,袭月缓缓睁开双眼,看到近在眼前的知音,霎时双眼大睁,一下子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进来的?”   一起身,一阵无力感便涌向全身;大声叫着,脑子里便是嗡鸣一片,仿佛有千军万马在里面策马奔腾。   从头到脚,竟没有一处觉得舒服的。   “公主小心!”见状,知音忙扶上她的胳膊,同上前来的嫣儿一起将她安置在床头倚靠着。   斜倚在床上,深吸几口气,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状况,袭月再次睁开眼,看着面前的知音,冷着脸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进来的?别以为王爷不在,你就可以随便闯入我们的房间!”   闻言,知音淡笑,轻声道:“公主,请你看清楚了,这里是知音的房间。”   什么!   心中一惊,袭月转头去看,发现这房中的摆设,简朴至极,几乎什么贵重物品都没有,但却在简单中带着几分素雅,十分之有韵味。这个房间,同她从来富丽堂皇的房间天差地别。   这里,不正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极其厌恶踏入的所在吗?   眉头紧皱,袭月只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   按着太阳穴,她痛苦的道:“那我怎么会在你房间里?”   “昨晚发生的事,难道公主你都忘了吗?”知音道,看着她,眼中有几分讶异。   “昨晚发生什么了?”闻听此言,袭月也似乎受到不小的惊吓,抬头看着她。   她只记得,昨天她强颜欢笑,在王府里忙了一天。忙得晕头转向却得不到任何人的抚慰,最终还得眼睁睁的看着凤鸣在众人的簇拥下向慕容公主的出身之所走去。好不容易忙完了,回到房中,看着里里外外大红的喜字,她的眼睛被刺得生疼,感觉这抹红色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讽刺。   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恩爱缠绵,而且还是自己亲手把他们送进洞房去的!这样的事实,光是想想,她都有一种放声大哭的冲动。   心中剧痛无比,尤其当看到天上那一轮皎洁的圆月时,她就更睡不着了。   忽然想起自己命人藏在酒窖里的兮然,本来是打算送给凤鸣,让他开心一下的,可是,她突然不想送给他了,她要自己喝!   可是,一个人喝酒没意思,那么,除了凤鸣,她又能找谁呢?   思来想去,脑中灵光一现!她便挑中了知音,便命丫头带着酒,一行人就这样来到她的知音阁,拉着她喝酒……   “其实,也没什么。”见她一脸茫然,知音轻轻摇头,淡笑道,“公主昨天劳累一天,终于送王爷和慕容公主进了洞房,便觉完成了一件大事,便来到知音这里,和知音小酌了一回。为了王爷的婚事操心这许久,公主累了,喝了点酒就睡下了。”   说得轻描淡写,简单一语带过袭月的胡搅蛮缠。   但是,身为闹事者的袭月却经她的提醒,隐隐约约又想起了一些往事。她记得,自己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了,就余下她俩。两人对坐着,大口大口的饮酒。喝着喝着,不意间瞥见天上的月亮,想起府中定然正在恩爱缠绵的二人,她不觉悲从中来,便更加大口大口的喝酒,还对着知音又哭又闹,知音怎么劝自己都不听……   但是,哭闹过后呢?接下来又发生了些什么?她记不大清楚了。脑子里只有些破碎的片段,却怎么也拼接不起来。   摇摇头,将脑海里那些破碎的片段甩到一边去,袭月抬起头看着知音,不解问:“那我为什么会睡在你的房里?”   “为了王爷的事,公主劳心劳力,早已疲惫不堪。现在,好不容易事情告一段落,公主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知音哪敢打搅?”知音淡笑,慢条斯理的道。   那就是说,她在她这里喝酒,喝着喝着,就睡着了?   不敢吵醒她,也不敢贸然把她从知音阁搬回到自己的房里去,她们就只能让她睡在这里,过一夜再说了。   自己的性子自己当然清楚。袭月心里明白,本来近几日压力就大,自己心底又盘旋着一股抑郁之气,她已经好久不曾睡过安稳觉了。昨夜,难得喝了点酒,借着酒意睡下了,更为难得的事,自己竟然没有做恶梦!如此说来,谁若是敢在这个当头将她吵醒,那无异于是老虎头上拔毛,自己定然会勃然大怒,那个人也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   心口突然一阵紧缩,她突然觉得有点惊慌。   不知,昨夜自己是否做出什么有失身份的举动来?   想问问知音,但又碍于身份开不了口。   见她似乎清醒多了,知音便不再多话。转身,从丫头手里端过一只精致的小碗,送到袭月面前,她轻声道:“公主既然醒了,那赶快喝了醒酒茶,更衣梳洗吧!这个时候,王爷和慕容公主也该起了。一会,慕容公主还要来拜见公主你呢!”   态度从容,面容平静,仿佛昨夜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袭月砰砰乱蹦的心因为她的表现而平稳了一些。   而且,又听到知音提起慕容公主……她差点忘了,从昨天开始,那个女人就也成为了鸣王府的一员,今天,她还要正式拜自己做大姐呢!   这件事情非常重要,自己万万在她的面前不能丢了身份。   心中一下子便被这事充满,满心满眼里想的都是如何在第一天便将慕容踩在脚下,袭月接过小碗,小口小口将解酒茶喝下,便将碗递回给知音,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是。”知音道,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留下袭月的人伺候着。   相争   洗漱完毕,匆忙赶到前厅,便见慕容公主和凤鸣相携走来。   紧紧抱着凤鸣的胳膊,小鸟依人的靠在他身上,慕容公主娇俏的小脸上满是羞涩的浅笑。脸颊微红,眼角有些湿润,双腿似乎有些不得力,只能靠凤鸣搀扶着缓缓向前行走。这样的她,怎么看都是一副被人狠狠疼爱过的样子。   而那个疼爱她的人……   看到这一幕,刚调试好心情的袭月眼眶又不争气的红了。   “公主。”   知音见到,便赶紧推推她,轻声唤道。   被人从悲伤情绪里拉了出来,也心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袭月强忍住哭意,和知音一起盈盈下拜,轻声道:“王爷。”   “嗯。”凤鸣点头,眼光在她们二人身上扫视一通,便走过去,在主位坐好。   袭月和知音便跟过去,分别在他右手边的两张椅子上落座。抬头挺胸,端正坐好。   而后,一个小丫头端着茶盘上前来。   慕容公主面便带微笑的过来了,端起一杯茶,送到袭月跟前,垂首柔声道:“姐姐。”   这一声姐姐,叫得袭月心中狠狠一拧!   强忍住心头汹涌而来的酸楚,她咬紧下唇,轻轻点点头,从身后丫头手里接过一个红包,放到小丫头端着的盘子里,艰难的唤了一声:“妹妹。”   “多谢姐姐。”眼睛在红包上随意瞟了一眼,慕容公主垂下眼帘,淡声道。   礼毕,她便走到凤鸣左手边的椅子上坐好。   紧接着,嫣儿也端着一只茶盘上来了,知音便起身,将盘中的茶杯端起,送到慕容公主面前,轻声道:“公主。”   “哎呀知音妹妹,你还叫我什么公主?现在,我是你哥哥的妻子,虽然只是侧室,但也是你的嫂嫂,你该管我叫嫂嫂才对呀!”听到她的叫法,慕容公主不高兴了,板着脸道。   心中一颤,不自觉的想起了三个月前凤鸣和袭月成亲第二日早上发生的那件事。   这两个人……果真是截然不同啊!   知音垂眸,张张嘴,顺从的轻声道:“嫂、嫂嫂。”   “哎!这才对嘛!”慕容公主总算笑了,摸摸她的头,赞扬道,“真乖。来,这是给你的红包。”   说着话,随手从身边丫头手里接过一只大大的红包,放在嫣儿手举的托盘里。   这只红包,看个头就比袭月的大了三倍。里边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了多少贵重礼物。   袭月看到了,面色不由得一沉。   知音却忍不住摇头低叹。   这两人,从这时候就开始斗上了。   慕容公主,她这是故意为之吧?这么硕大的红包,还真不是一般人家会用的。   不过,她们斗她们的,她明哲保身便好。   知音点点头,轻声道:“谢谢嫂嫂。”   便带着嫣儿退下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一切归于平静。   过一会,喝过一杯茶,慕容公主看向袭月那边,满面关切的道:“姐姐,不知你昨夜睡得可好?”   发难开始了。知音心道。   “好。”袭月板着脸,冷声回答。   “好吗?那妹妹可就放心了。”似乎没有看到她的冷脸,慕容公主淡淡笑着,轻声细语的道,“你都不知道,昨晚我还在害怕,没有王爷在身边,姐姐你会因为怕黑哭起来了呢!”   “我才不是这样的胆小鬼!鸣哥哥一年里有半年时间在外公干。我一个人睡早习惯了。”袭月立马反驳,随即轻轻瞥了她一眼,冷笑道,“妹妹你要是怕黑,到时候,晚上可要记得多叫几个人在房里伺候着。”   “那也等一个月后再说吧!”慕容公主不以为意的道,再含情脉脉的看向凤鸣那边,轻声却定定的道,“这一个月,鸣郎他是我的。”   扑哧!   闻言,知音差点喷笑出声。   这两个人,一个鸣哥哥,一个鸣郎,一个赛一个的肉麻,这可是又在称呼上较上劲了?   偷偷瞥一眼上位的凤鸣,发现他两手抱着胳膊,打了个小小的寒战,似乎也被寒到了。   心里觉得好笑,知音收回目光,垂眸不语。   然而,就算是她不想加入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那也总有人一直想要把她拉下水去。   这不,人就来了!   “知音妹妹,我听说,上个月,我才走了没几天,你就病倒了?”   简单一句话把袭月气得脸色青一阵紫一阵,久久说不出话来,慕容公主带着胜利者专属的微笑转向知音这便,柔声问道。   “是啊!”知音淡笑,轻声道,“在床上躺了好久,最近才好些。都是王爷和公主……嫂嫂给知音带来的喜气。”   “好说好说。”这最后一句话着实让人心里舒坦。慕容公主连连点头,脸色绽开大大的笑花,又若有似无的瞥了袭月那边一眼,轻轻的道,“只是,我还听说,你生病,是因为喝了我送给袭月姐姐的人参熬出的汤的缘故?”   知音心里猛然一跳,大叫不好!   这两个人,第三个就该是为这个斗了吧?   连忙摇头,轻声解释道:“也不全是因为如此,知音本来身子就弱,再加上——”   “算了吧,你不用为她遮遮掩掩,你们以为我人走了就不知道其中的实情了?”冷冷打断她无力的解释,慕容公主冷笑一声,冷声道,“区区一碗参汤,就能把一个好端端的人给放倒了?还一病就是一个月!我苜蓿国的雪参,是益气活血的佳品,就算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人,喝了它都能再和阎王爷缠斗几个时辰。无病之人喝了更是强身健体。迄今为止,我还从没见过有人喝了它病倒的!除非……”轻轻转向袭月那边,冷哼了两声,语调薄凉的道,“有人在里边加了料。”   “你信口雌黄!”立马,袭月便忍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来,冲着慕容公主怒气冲冲的大声道,“明明就是你不安好心,在人参里放了不该放的东西!”   闻言,慕容公主轻笑,站起来冷冷看着她,凉凉道:“真是可笑。你倒是说说看,我在里边放了什么?”   “这个……”她怎么知道?她又不是大夫!   袭月跺脚,一手指向她,大声道:“反正,肯定是你!我才不会下三滥到在参汤里边加东西!”   这种说不过人就耍赖皮的伎俩,知音在一旁看到都要替她觉得脸红。   看看慕容公主,她果然也笑开了。   “袭月姐姐,空口无凭,你可别乱说话。要指责人,你最好给我拿出证据来!”笑过了,冷眼看向袭月,她板起脸,厉声道。   袭月一怔:“我……”   却怎么也拿不出来。   慕容公主便又笑了,缓缓走过去,淡声道:“依我看,这根本就是你故意设计好的。拿了我的人参,自己不吃,却下了药,拿去给知音妹妹吃,害得她生病,让别人都以为我是要害你的,可阴错阳差之下,却害了知音妹妹。你存心的就是想栽赃陷害给我,你想让鸣郎以为我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然后改变主意不娶我。然后,你就可以独占他了,是不是?”   越往后说,声音便越大,语调便越激动,吓得人几乎想落荒而逃。   得利   袭月差点跳起来了。   “我才没你想得那么恶毒!明明就是你想害我!”加大音量,她也大声和她对喊着。   慕容公主又是一阵轻笑。   “呵呵呵,袭月姐姐,请问,我害你做什么?你以为你这个正妃的位置我稀罕吗?除了这个正妃的头衔,你以为你还有什么?”冷眼睨着她,慕容公主满面鄙夷的道。   “你!”一语戳中她心里的痛,袭月脸儿一白,立马转向自己最大的靠山,颤着嗓子哭喊道,“鸣哥哥!”   她被人欺负了!   “鸣郎~”   以为就她会叫吗?她一样也会!   慕容公主冷笑。娇叫一声,她小跑过去,双手缠上凤鸣的胳膊,咯咯笑着,娇声道:“你看,袭月姐姐她恼羞成怒了呢!由此看来,知音妹妹参汤里的药肯定就是她下的!”   “鸣哥哥,我没有!”脸上血色因为她这句话褪去许多,袭月跺脚大叫。   “没有才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嫉妒了知音妹妹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一直想除掉她,可是迟迟没能成功。那次,我终于给了你一个机会,让你利用起来,妄图一石二鸟,既可以除去她,又可以让鸣郎不娶我。只可惜呀,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知音妹妹福大命大,没什么大碍,我也如期嫁给了鸣郎。”慕容公主却赶紧截下她的话头,冷笑着道。   袭月都被气得浑身发抖了。   “慕容,你、你胡说!”不知身体发抖,连声音都发抖了。   抖了半天,也没见她抖出一句有用的话来。最后,却还是跑过来了,抱着凤鸣另一边胳膊,双眼含泪,楚楚可怜的道,“鸣哥哥,我真没有!”   “你就是有!”慕容公主却还是不依不饶,大声叫着。   “我没有!”袭月忍受不了的扯着嗓子大喊。   “你就是——”   “好了!”   两个女人明争暗斗不够,还跑到他身边来吵。一边一个,都这么大声的叫,存心想让他变聋子是不是?   被吵得脑子里一塌糊涂,凤鸣甩开她们,大喝一声,将两个人的欲言又止都吓回了肚子里。   她们知不知道,今天还只是慕容公主进门的第一天!   第一天都是这样,那以后的日子……他实在不敢想象。   “鸣哥哥……”   “鸣郎……”   被他的一声大喝吓得瑟缩一下,两个人都不敢乱动,只能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轻声叫道。   冷冷一眼看向她们,凤鸣的脸黑成一片,冷声道:“才第一天呢,你们吵什么吵?有什么好吵的?”   “我们……”   被他冷冷的目光看得心里发凉,两个人一同低下头去,说不出话。   凤鸣无奈叹息,冷冷道:“你们,各自回房去,面壁思过一天。”   “鸣哥哥!”   “鸣郎!”   他竟然谁都不帮?   闻言,袭月和慕容霎时都抬起头,将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解的看着他。   “有什么可看的?你们还不回房去?等着继续吵架,把事情闹大了,传到外边,传到皇上耳朵里,再传到苜蓿,给你们苜蓿国的国主也知道了,最后传遍大江南北,让全天下的人都来看我们的笑话是不是?”凤鸣生气了,对两个妻子看都不看一眼,径自扔下一通话,便走过去,拉起知音的手,冷声道,“知音,我们走。”   “鸣哥哥!”   “鸣郎!”   见状,袭月和慕容又是一惊,齐声大叫。   他怎么能这样!   在她俩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竟要和知音走?他把她们这一正一侧置于何地?   凤鸣闻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们,脸色黑得不像话。   “你们叫什么?”看着她们的眼神也冷得仿佛刚从冰窖里取出来,凤鸣语带微怒的道,“你们不知道知音身体才好,经不得吵闹吗?你们看看,你们刚才这一场,都把她吓成什么样子了?”   听他这么说,二人才注意到,方才脸色还稍看得过去的知音,此时已是面色苍白一片,长长的睫毛也垂下了,将一双明眸覆上。娇弱的身子也有些摇摇欲坠的架势,仿佛一阵风来就能将她吹走。   这也就难怪凤鸣要扶着她了。   “我错了。”才知自己犯下何等大错,慕容忙低头,轻声道。   知音是凤鸣的心头肉,这事她一直知道的。所以,她敢把袭月气个死去活来,却独独不敢对知音如何。可现在……   “我错了。”   既然慕容和道歉了,袭月不落人后,也赶紧如是说道。虽然她心中一直还未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错了?   凤鸣冷笑,看也不看她们,只是厉声道:“回房,面壁思过去!”   说完便对外大声道:“管家!”   “王爷,奴才在!”很快,王府管家便一路小跑着进来了,弓背低声道。   “快去叫太医来,就说知音小姐又不舒服了。”   “是。”   对管家吩咐完,凤鸣便揽上知音的肩,稳稳的扶着她,轻声道:“知音,来,慢点走,我们回房去休息。”   “可是公主和慕容公主——”知音摇头,转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二位公主。   “别管她们。她们把你害成这样,你没责怪她们就不错了,你又有什么好觉得对不起她们的?”凤鸣轻笑,强行将她的小脑袋掰过来,冷声道。   这话,既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另外两个第一天同处一个屋檐下就拼命斗气的人听的。   “那……好吧!”他的决定,她从来极少反对。现在,又听他说出这话来,知音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在他的搀扶下离去了。   等到二人走开,她们死命争宠的对象也没有了。   慕容公主百无聊赖的耸耸肩,也转身,对自己的人道:“来人,我们回房去,等我的鸣郎回来与我恩爱缠绵。”   最后那四个‘恩爱缠绵’故意加重了语调,拖长了声音,就是要说给某个注定要独守空房一个月的女人听清楚。   她成功了。这四个字,对袭月的打击不下于最初见到他们相携走来的一幕。身形一晃,本就阵阵发疼的脑袋一下子疼得更厉害了,疼得她眼睛酸酸,很想掉泪。   强忍住流泪的冲动,她也转身,哽咽着大声道:“我们走!”   走开   “王爷。”   跟着凤鸣走出老远,来到王府后花园,知音再也忍不住,轻声唤道。   “嗯?”   凤鸣停步,转过身,幽深的眸子看着她,俊美非凡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疑惑。   轻轻推开他紧握着自己素手的大掌,往二人来的方向看一看,知音峨眉轻笼,清丽的小脸上带着一抹担忧,轻声问道:“我们就这样走了,留下袭月公主和慕容公主,这样好吗?”   两个都是他明媒正娶,风风光光纳入王府的妃子,又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应该一直都没被人这么对待 过吧?   现在他这么一弄,还不知道那两个人心里都是什么想法呢!   待会别去缠着他哭哭闹闹才好。   尤其是袭月!她可千万别再去找她了!昨晚就已经够折腾她了,她的头到现在也还在隐隐的抽疼着。   哎!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今天早上这两人肯定不会让他们安生。可他们也太不让人安生了!今天才是第一天啊!   “没什么可不好的。”轻嗤一声,凤鸣冷着脸,冷声道,“才第一天,她们俩就闹成那样,也是存心不给我面子。既然如此,给她们一点教训是理所当然的!我就是要让她们知道,现在,她们在的是鸣王府,可不是她们从小长大的皇宫,没人会一再的纵容她们,随她们任性撒泼。”   是啊!   他说得句句在理。   慕容公主才进门就挑衅袭月,该罚。可是,新嫁娘,又是苜蓿国的公主,这样的身份又不能随便惩罚,就怕一旦出了什么事,挑起两国争端,那就不好了;加之袭月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竟真个就被她三言两语给激怒了,这样闹起来,都不懂得看在大家伙的面子上退让一步,也该罚。可是,当朝天子唯一的妹妹,天之骄女,又是王府的女主人,也不能乱罚。   两个人,都该罚,又都不敢重罚,也不能厚此薄彼,那就只能——一起罚了,一样的罚!让她们谁都讨不到好处。   可是,这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公平,但里子里呢?   “知音。”一只大掌按上她的肩,将她心头烦杂的思绪按下。   知音抬头,轻声道:“王爷。”   “别想这么多了,传到桥头自然直。她们俩的事,你管不了,那就别管了。”凤鸣道,幽深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她。   她也知道,她也不想管。可是——   哎!   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知道,他这样做,也实属被逼无奈,但、但是,他为什么要拉着她走啊?   她担心啊!   丢下自己的正妃和侧妃,却拉着妹妹走掉了,这不是相当于给那两位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吗?   若自己是他同血脉的亲妹,这倒是无可厚非。可是,谁都知道,她只是鸣王府挂名的小姐,和凤鸣其实并无实际关系。袭月、慕容也都知道她和凤鸣关系非同一般,只是一个明白的表现出了对她的敌意,一个却暗藏在心里,不知道什么想法。   也不知道,这两人回去了,又会想出什么新招数来。   还真如她一开始所说,安宁了这许久的王府,要热闹起来了。似乎,是太热闹了。   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在王府里过几天清静的日子啊!   “知音,你别担心了。你这一招用得很成功,现在,她们的头号敌人都是对方。你,得排在后头了。想要她们再注意到你,怎么也得等到一年半载之后了。”按在她肩上的大掌轻轻拍了两拍,深沉的男性嗓音在耳边响起,稍稍安抚了她有些慌乱的内心。   知音回神,淡淡垂眸,轻轻叹道:“但愿吧!”   一年半载……   说起来似乎很长,但其实转瞬即逝。   而在这段时日里,也足够发生许多事了。   不知道,一年半载之后,自己又会在哪里?   “知音。你怎么了?”   见到她眼神涣散,神色迷茫,凤鸣心跳似乎漏了一拍,按在她肩上的手掌收紧,弄疼了她。   肩上的疼痛将她从渺远的地方拉回。红唇微启,嘴角逸出一声轻吟,知音抬眸,留恋的看着面前这张俊脸,声音低低的道:“王爷,你说,我还能在你身边待多久?”   “知音……”   心中猛然一跳!   凤鸣脸色沉了沉,低声唤着她的名字,略有些不悦的道:“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事来了?”   “时间到了,也该说说了。”知音摇头,轻轻笑着,淡声道,“我想,应该快了吧!你已经娶了一正一侧,差不多了。我也十六岁,该嫁了。而且这两年,上王府提亲的人都快踩烂门槛了。你再不把我嫁出去,我都没脸再留在王府里白吃白喝了。”   心里一直告诉自己要笑,要笑给他看,可是眼角却酸酸的,一直变得更酸,让她有种流泪的冲动。   一正,一侧……   呵呵,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他先后娶了两个女人进门。虽然知道他娶这两人是所为何事,也一再自我调试,告诫自己不要太将这事放在心上。   可是,努力了这么久,她办不到!办不到啊!   这个男人,是她一直以来都放在心上的,她能为之生为之死的男人啊!他的影像已经被她刻入了骨血里,此生此世都抹不掉了。   袭月可以在他纳入新人的当晚买醉发疯,她却不能。她还得做出十分高兴的样子,祝福着他,劝慰着袭月。   苦,苦,苦,苦上加苦,她心中这许多难忍的痛苦,又有几个人知?   “知音!”一颗心因为她强装出来的坚强而揪疼不已,凤鸣轻轻唤着她的名字,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伸手给她擦去眼角的水渍。   略显粗糙的指腹碰触到她脸上细嫩的肌肤,轻轻的摩擦之间,带来轻轻的战栗。   浑身一颤,知音陡然惊醒。   赶紧后推两步,避开他的手,她低头,胡乱擦去眼中的泪花,轻声道:“王爷,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应该是方才被袭月公主和慕容公主给吵得,我想回去休息了。你也去做你该做的事吧,知音告辞了。”   说完,便赶紧走开了。   “知音……”   站在她身后,目送她窈窕的身影远去,凤鸣的脸上也染上了一丝难以言说的落寞。   心中突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似乎,她这一走,不仅是从他身边走开,更是从他心里,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进宫   半年   半年时间弹指即过。   这半年里,可以说发生了很多事,也可以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袭月和慕容就这样吵吵闹闹,互争互斗的过了半年,而且越斗越厉害,丝毫没有止歇的架势。   表面上,两个人几乎每次遇见都要吵上几句,常常吵得面红耳赤还不肯罢休。一开始,王府里的人还为此心惊胆战了好些时日,但时间久了,习惯了,他们也都见怪不怪了;暗地里,她们也是卯足了劲从各自兄长处为凤鸣争夺来各种益处,只为求得凤鸣相对于另一个人的另眼相待。   在这半年时间里,袭月三天两头进宫去,缠着凤煜给凤鸣升官赐爵,并大力为他拉拢群臣。加之凤鸣在朝中一向谦和,行动又有魄力,早就为所有人赞叹不已,由此一来,他便更为得人心了。   慕容公主也非等闲之辈。袭月进宫一趟,她便往苜蓿国修书一封。于是乎,凤鸣每年从苜蓿国得到马匹丝绢几十匹,船只兵器更是不计其数。就价值而言就已不下万金,更何况这些货品正好都是它凤凰王朝最缺的!   天子大喜,赏赐不断。   不到半年,凤鸣三升爵位,被封为护国公,封地增了一倍。烜赫一时。   人人都知:凤凰王朝有一位出类拔萃的鸣王爷,气度非凡,手腕高明,是凤凰王朝天子的左右手。多年来,他数次南下北上,为老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在民间口碑甚好,深受老百姓拥戴。   甚至有人忍不住要在私底下说:若不是因为是皇族旁支的缘故,这个皇位,给鸣王爷了才算不是亏待了他!   不过,说过这话的人很快就被领进鸣王府,和凤鸣细谈几句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过诸如此类的话。   捧着茶杯,轻轻嗅着杯子上端飘渺氤氲的香气,知音脸上渐渐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   半年过去,她出脱得更为清丽动人。   一张小脸只有凤鸣的巴掌大小,脸上镶嵌着一双仿佛上好黑琉璃般的大眼睛,在阳光的照射写熠熠生辉,那就更不用说小巧的鼻子,樱红的菱唇,以及她细致的脸上常常挂着的一抹温婉的笑,令人看在眼里,舒畅在心。   再加上她窈窕的身段,纤细的身姿。一路走来,仿佛风扶杨柳,煞是可人。   一不注意,王府许多小厮丫鬟都禁不住会为她娇媚的姿态而心醉神迷,甚至有些人都忘了要做自己该做的事。   二八年华的女孩子,正是一朵雪莲花正在徐徐绽放的季节。   “在想什么呢?看你这么开心的样子。”   淡淡扫她一眼,瞥见她脸上怎么也忽视不了的淡笑,凤鸣脸上也跟着浮起一抹笑,轻声问。   “我在想,袭月公主又进宫去了呢!”在他的问话下回神,知音淡笑,缓缓转过头去,轻声道,“不知道她今天又会对皇上说些什么。”   凤鸣闻言低笑,笃定的道:“还不就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外乎慕容又是如何挑衅她,说了哪些让她不开心的话,让她丢了面子,诸如此类。皇上的耳朵肯定都听得长茧了,但也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是啊!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知音淡笑,又道:“吵过之后,慕容公主又回房去写书信了吧?不知道这次,你又能得到些什么?”   “随便吧!”凤鸣摆手,满不在乎的道,“该得到的、能得到的,我都早得到了。再得什么,那也都无所谓了。”   “这话倒是真的!”闻言,知音扑哧一笑,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轻叹口气,她脸上满是如释重负的表情,轻声道:“还真如你一开始所说,从进门那天起,她们就互相杠上了,一直忙着明争暗斗,互相监视互相防备,根本无暇顾及我。而我,也正好乐得清静。”   “是啊!在她俩快要把王府掀了个底朝天的时候,这里最深处竟然还有你这片净土,真是难得。”凤鸣也笑了笑,闭上眼满足的道。   所以,每次她们俩一开始闹事,他就直奔她这里而来,和她一起品茗看书,乐哉悠哉,十分之惬意呢!   知音闻言淡笑。   为他沏了一杯茶,双手奉送到他跟前,她柔声道:“王爷,喝茶吧!”   “嗯。”龙彻点头,接过茶杯,揭开盖子,轻轻饮下一口,便抬起头,看着知音,淡淡笑道:“知音,你还是喜欢喝菊花茶。”   “是啊!”知音淡笑,轻轻点头。   “那你喜欢菊花?”凤鸣问。   知音点头。“是。”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这可真是个特例呢!”凤鸣笑了,静静看着她,“只是,这世上的人,为何大都喜爱牡丹甚过菊花呢?”   “那是他们眼拙,为表面现象所迷惑了。”知音道,定定的神情。   “但是,这也是不可争的事实。”凤鸣俊脸微沉,摇头低叹道,“菊花虽好,为何不及牡丹之贵?”   着她就不得而知了。   知音抬头,抬眸看着他,轻声细语、却异常坚定的道:“知音只爱菊,不爱牡丹。”   哈哈哈!   闻言,凤鸣突然忍不住一阵大笑。   “知音,真是我的好知音!”站起身,走到她身前,他双手按上她的肩,大声道,“不愧是我的好知音啊!我这辈子唯一的一朵解语花。”   竟能将他的心思猜透,还能变相的出言安慰他,也就只有她能做出来了。   “王爷过奖了,知音只是说自己的心里话而已。”大掌按在肩头,微微的暖意透过几层衣衫传达到自己身上,心头似乎也暖了几分。知音连忙跟着站起身,摇头轻声道。   “知音……”忽然变得怅然的男性嗓音在头顶响起。   知音抬头,仰视着他,轻声问:“王爷?”   按在肩上的大掌微一使力,便将她揽入怀中。   好听的男中音近在耳边,她听到他柔声道:“知音,我爱你!”   声音平静而轻盈,同他的心跳一个样。   知音笑了。轻声道:“我知道。”   “王爷!王爷!”   就这样静静相拥了没多久,忽听外边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管家随后便出现了。   轻轻拥在一起的两个人迅速分开,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轻咳两声,收起脸上的不自在,凤鸣臣弟问:“何事这么慌张?”   “皇上、皇上驾到!”   说情   天子驾临,这对鸣王府来说并非奇事。   过去三年来,凤煜在鸣王府里进出的次数虽不多,但也算不得少了。   进进出出这些次,每次都是悄悄的来,悄悄的去,他们也都差不多习惯了。   可是,这次,却与前边几次都大不相同。   前边五十人开道,后边五十人尾随,中间是他的龙驾,旁边还跟随着身穿铠甲的几十名御林军,浩浩荡荡从皇宫出发,浩浩荡荡而来,摆足了排场,俨然是一次正式的拜访。   如此一来,凤鸣自然要严阵以待。   命人将王府内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王府门口挂上大红的绸缎,凤鸣率着慕容,知音,以及王府管家一干人等,一行人早早的便等在王府大门口准备迎接。   远远瞧见那抹明黄的龙幡靠近,所有人一齐跪下,齐声高呼:“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前边开道的人分成两队在王府门口站定,马车靠近,绣着九条张牙舞爪的金龙的车帘掀开,凤煜在身侧人的扶持下踏出来了。   站在马车前端,他俾倪脚下一干人等,目光尤其在人群最前边的凤鸣和知音身上多停留了一会。他抬起手,沉声道:“免礼,平身。”   简单一句话,一个动作,帝王的威严展露无遗。   “谢皇上。”   凤鸣忙道,率众起身。   凤煜也踏着马车旁的小凳走下来。   在他之后,和他同车而来的袭月也跟着下来了。   站在凤煜身侧,她对凤鸣身后的慕容抬起下巴,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   慕容见状,仅是轻嗤一声,便低下头,都懒得看她。   知音看见,嘴角轻撇,心里也只是觉得好笑。   这两个人,可是真的杠上了?在家里斗不够,现在,竟然连天子都惊动。看来,小打小闹了半年,她们是闹不够了,还想往大了闹去。   忽然觉得不对劲,似乎有两道玩味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视,看得她心中有些不安。   知音抬头,发现这两道目光的主人赫然便是站在人群最中央、最为引人瞩目的当今天子。他就这样站在那里,毫不避讳的看着他。薄唇轻抿,唇角微微向上挑起,对她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来。   心中一紧,初次见到他时的紧张感觉再次袭来。   不过,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会将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的小女孩了。   深吸口气,按捺住内心深处的悸动,她对他轻轻一笑,清丽的小脸如一朵在阳光下徐徐绽放的鲜花,美不胜收。   盛开过后,她便又低下头,收手手脚,表现得乖巧得不行。   凤煜看了,嘴角不由得挑得更高,眼中的笑意也明显了些。   似乎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互动,凤鸣走过来,对他稽首道:“皇上,微臣已在厅中备了些茶果,还望皇上移驾,稍作休憩。”   “多谢鸣弟费心了。”回转头,轻轻看着他,凤煜颔首,低声道。   “皇上夸奖了,这是微臣应该做的。”凤鸣道,侧身到一旁,给他让出路来,“皇上,请。”   “好。”凤煜道,双手背在身后,徐步往大开的鸣王府内走去。   凤鸣紧跟在后。   而袭月,她也赶紧几步走过来,跟在他们后边往里走。   身为鸣王爷侧妃,慕容公主自然也是要和袭月一道进去的。   两个女人在凤鸣身后相遇,一个趾高气扬,一个撇唇冷笑,依旧是那副不管何时何地都要斗个你死我活的德行。一边往里走着,特她们还一边继续用眼神互相缠斗。   依照辈分走在她们身后,看着两个贵为公主的女子半年如一日的做着这等小孩子似的明争暗斗,知音摇头,轻轻笑着,不发一语。   等到进了内厅,几人分别落座,管家命人奉上新沏好的香茗。   端着茶杯,杯盖轻轻拨去水面上的茶末,闻着茶水淡淡的幽香,凤煜抬眸,看向凤鸣这边,轻声道:“敢问鸣弟,这茶叶可是今年年初朕赏赐给你的明前茶?”   “回皇上,正是。”凤鸣点头,轻声道。   “那就是了,难怪闻着这么香。”凤煜淡笑,举起茶杯轻呷了一口,才又道,“说起这茶叶,这可是朕的最爱。也不知为何,朕从小就爱喝这个,但是偏偏,这个的产量极少,一年才有五斤。除去父皇要的两斤,再除去上次给王公贵族的一斤,余下的就算全给了朕,那也刚好只够朕喝一年的。”   “皇上高高在上,尊贵无双,也只有这等稀罕的好茶才配得上皇上您的身份了。”凤鸣笑笑,尽量捡着好话说。   “或许吧!”闻言,凤煜淡笑,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沁着淡淡笑意的眸子随意转了转,最终还是落在凤鸣身上,凤煜又道:“只是,不知道怎么搞的,三年前开始,鸣弟你也喜欢上了这茶。从那以后,每年到了明前茶即将进贡进宫的时候,袭月就会一直缠着朕,叫朕将自己的分一半给你。朕若是不答应,她还会生气,和朕闹脾气,直到朕勉强答应了,她才会重展笑颜。”   “是吗?微臣并不知道 这事,若是知道,微臣一定不会让袭月做出这等事来的。那么,从今往后,皇上就不必再忍痛将茶叶分给微臣了,微臣也并非非它不可的。”听到这话,凤鸣连忙站起来,对他躬身,一脸恭敬的道。   见到他这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凤煜摇头,轻轻笑道:“鸣弟,你误会朕的意思了。朕对你说出这番话,并不是谴责你抢了朕的茶叶。朕只是想让你知道,袭月她对你有多好。为了你,她什么都愿意做的。”   只是这样么?微微收紧的心放松了些,凤鸣垂眸,沉声道:“袭月对微臣的心意,这些年来,微臣心知肚明。皇上请放心,微臣此生都不会辜负她的。”   “那可就真是再好不过了呢!”凤煜颔首,满意的笑了。   如何,你看,皇兄来为我出头了!   听见这两人的对话,袭月心中大喜,便转头,得意洋洋的看了慕容公主一眼,那眼中,满满的都是对她的挑衅。   关切   如何,你以为你有当今天子撑腰就了不起了?   冷冷一笑,慕容一眼看回去,以眼神示意道:你先别得意。等我一会回去,再修书一封,不出半个月,我定然比你更得王爷青睐!   那你回去写啊!不过,等你的书信到了苜蓿,再等苜蓿国主的消息返回来,怎么也是半个多月以后了。而在这半个月里,你就老老实实的给我踩在脚底下吧!   袭月并不惧怕,也一样冷笑着看着她,用眼神道。   喝茶 的功夫,不意间瞥到两个人的眉来眼去,知音淡笑,静心喝茶,懒得管她们的事。   “不过,慕容公主为了你,为了我凤凰王朝,也付出了许多。”两人还在你争我斗着,忽听凤煜缓缓又道出这么一句话。   登时,你来我往的两个人呆住了,凤鸣讶异的睁大眼看着他,知音手中的杯子也放低了些,轻轻睇着他。   浑然不觉众人的凝视。或许,也是早就习惯了被许多人这样看着,凤煜淡笑,面色如常的接着道:“这半年来,我凤凰因为有了苜蓿国的支持,兵力更胜以往,马匹也健壮了许多,再加上水运船只的兴起,不管水路还是边关,我凤凰的士气都随之大振。邻国见到,都对我凤凰大为忌惮,不敢再随意出兵侵犯。”   说着,看向凤鸣,俊美非凡的脸上满是大大的笑意,高声赞道:“鸣弟,你的这位王妃,娶得真是太好了!”   如何?现在,不用我的皇兄出面,你的皇兄也已经站在我这边了。   闻言,慕容开始得意了,高傲的瞥了袭月一眼,端起茶杯优雅的品着茶。   袭月却平静不下去了。   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手边的茶几上,她看着凤煜那边,低声叫道:“皇兄!”   凤煜似乎没有听到,又微微皱起好看的眉头,对凤鸣道:“只是,不知为何,两个都将鸣弟你放在心底、一心一意为你好的女子,为何就是不能和睦共处呢?”   “这个……”凤鸣微楞,赶紧起身,稽首道,“微臣失职,管理家务不善,惊扰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   “鸣弟你说得什么话!”才多大一会,见他又恢复了这般拘谨的模样,凤煜摇头,淡淡笑道,“这是你的家务事,朕本就无权置喙。只是,你也该知道的,袭月她是朕的妹妹,她受了委屈,朕自然不能不管。就算有时候是她做错了,朕也不能站在她的对立面。”   “皇兄,我何时做错过了?”   话刚落音,不满他说话内容的袭月立马跺脚,娇声叫道。   凤煜冷冷一眼扫过去,冷声道:“袭月,闭嘴!你什么性子,难道朕不知道?你和慕容公主之间的事,谁对谁错,你们当局者迷,我们旁观者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现在是朕和鸣弟在说话,哪容得你一个小女子在此插嘴?”   一顿训斥,劈头盖脸,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袭月有些拉不下脸。但是,凤煜帝王之威显赫,她无力反驳,只得咬牙,不甘道:“是。”   呵呵呵。   与此同时,坐在她对面的慕容玉手掩唇,似乎看到什么好玩的,轻轻笑了几声。   袭月的脸色随之一白,恨恨的往她那边看了一眼,握紧手边的茶杯迟迟松不开手。   知音依旧小口小口的喝着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凤煜一顿教训,凤鸣也只有乖乖听训的份。   等凤煜都说完了,他才抬起头,低声道:“微臣知道。”   “鸣弟你能体谅朕的苦衷便好。”不去看自家妹妹和慕容公主之间的互动,凤煜淡笑,长吁了口气,轻声道,“朕知道,她们二人,有时候是无理取闹了一点。可你心里也该明白,她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都是皇族里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性子难免骄纵了些,但心都还是好的。而且,女儿家的心思,你难道还不知道么?她们其实也就希望你能多看她们几眼,多哄哄她们而已。可是,为何每次她们一开始闹,你就直奔知音而去了?”   “这个……”   他的这番话,其实就是为了引出最后一句吧?   凤鸣低头,不再多说,只是认错:“臣弟知错了,臣弟以后再也不敢了。”   “哎!”凤煜闻声叹息,缓下语调道,“鸣弟,朕也知道,知音温柔沉静,和她在一起,就算再杂乱的心绪也会渐渐沉静下来。你喜欢和她在一起,朕可以理解。可是,你也该想想,知音她只是你的妹妹,你有两位王妃,你不和她们在一起,却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妹妹身上,这不仅对袭月和慕容不公平,对知音,只怕也不好吧?”   说着话,有意无意的往知音那边看了几眼。   感受到他的注目,知音抬起头,一脸平静,轻声细语的道:“王爷关心知音,喜欢知音,这是知音天大的福分。只是,皇上教训得对,以后知音再也不和王爷多做相处了。”   “知音,你又误解了朕的意思。”凤煜立马摇头,淡声道,“朕不是不让你们在一起,朕只是说,鸣弟不该因为喜欢你这个妹妹,就冷落了自己的王妃。毕竟,你是他的妹妹,你迟早是要出嫁的。他这么疼你宠你,除了自己,哪个男人都不让碰,这让你怎么找得到好婆家啊!”   说得言辞恳切,知音心里却只觉得好笑。   轻轻一笑,她轻声道:“皇上多虑了。自古姻缘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知音无父无母,只有王爷一个哥哥,王爷也只有知音一个妹妹,自然将知音疼进骨子里去。不过,知音也相信,王爷他从来都是为知音好,到头来,他也一定会为知音找一个好夫婿,不会苦了知音的。”   “若是这样,那可是再好不过了。”闻听此言,凤煜拊掌,暗暗点头,又道,“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过了年关,知音你就十七岁了吧?”   “回皇上,是。”知音点头。   “都是大姑娘了呢!”凤煜又笑,便转向凤鸣那边,笑着道,“鸣弟,你也别一直把她放在家中藏着掖着,也该开始给她物色好婆家了。”   “微臣遵旨。”凤鸣颔首,沉声道。   终于,这一天,还是来临了。   嘴角微微向上翘起一点,泛出一朵苦涩的笑花,知音低头,不发一语。   霸王   原以为凤煜是受不了袭月的软磨硬泡,过来装模作样的教训凤鸣一顿便罢了。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知音发现她想错了。   因为,一番长谈过后,凤煜不仅没有离开的打算,甚至还提出,想要在鸣王府留下用晚膳!   虽然心中惊讶异常,但既然当今天子开口,凤鸣自然没有不用心招待的道理。   天刚擦黑,鸣王府前厅内便是灯火通明,酒菜飘香,丝竹阵阵。   不管远看还是近看,都是热闹非凡。   举杯劝酒,却发现今日的客人有些兴致缺缺。   凤鸣心中一动,忙问:“皇上,可是今天的饭菜不合您的胃口?还是舞伎们的歌舞不好?亦或是,下面的人伺候得不好?”   话一出口,便见刚才还热闹滚滚的前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在厅中载歌载舞的年轻貌美的歌伎,来回上菜布菜的丫头小厮们,一个个全都僵直了脊背,面部紧绷,说不出话,也做不了任何事了。   一个个心里都怕得不行,就怕龙颜不悦,自己小命不保。   凤煜听了,似乎没有发现室中人们的异样,只是摇头,淡淡笑道:“鸣弟言重了。鸣王府的厨子厨艺非凡,堪比御厨,朕很喜欢。舞伎们表现得也不错,舞姿清新脱俗,不流于俗媚,很好。而下边的人,他们也都伺候的很好,并无半点不当之处。”   之后,一群人集体吁出一口长长的气,一颗吊得高高的的心才算是放下了。   既然这么说,凤鸣就更不明白了。   “那为什么皇上你……”这么一副打不起精神来的样子?   “只是,难得再见知音小姐一次,朕突然十分怀念三年前她在太子府里的一舞。”未等他一句话说完,凤煜淡笑,轻声细语的道出自己的原因。   此言一出,凤鸣脸上的微微笑意霎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浓烈飞怒意。   “皇上!”狠狠一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声道,“想当年,微臣和您说过,知音她是微臣的妹妹,是我鸣王府的小姐,她不是舞伎!为什么您就是听不进去?还一再的逼她跳舞?”   “鸣哥哥!”   见他这般,袭月心中一紧,赶紧站起来,拉着他的胳膊低声道:“你小声点啊!你不知道现在可是在和皇兄说话呢!”   坐在袭月下手的慕容也皱起眉头,觉得他反应过火了。   转头看看知音,她将头垂得低低的,叫人看不清楚她现在的表情。   面对凤鸣突来的愤怒,凤煜却只是轻轻敛了一下眉,旋即便舒展开来,轻轻笑着道:“鸣弟,你又何必如此大动肝火?朕只是随口一提而已。毕竟,知音的舞姿,你是看过的,比这下面的舞伎好太多了。江南第一舞娘,绝非浪得虚名。”   “而且,三年前,自从见过她一舞之后,朕的胃口就被吊得高高的。导致三年来,再也没有什么舞蹈能入朕的眼了。”嘴角噙着一抹轻笑,凤煜说着话,若有似无的往坐在最末的知音那边看了一眼。   即便是解释了,凤鸣依旧很不高兴,气势汹汹的又道:“那又如何?我凤凰王朝地大物博,人才辈出。从过去到现在,江南第一舞娘也出了不少,不止知音一个。皇上若是想找出几个舞艺比知音好的人来,就算不是易如反掌,但只要您用心去找,那就一定可以找到。”   “朕这不是突然一下子想到的吗?”凤煜轻笑,淡声道,“朕又没说,一定要知音跳舞给朕看。”   不是一定要看吗?   那还好,凤鸣吁出口气,紧绷的一颗心舒缓了许多。   可谁知,旋即,便有一个声音又插入进来了——   “对了,我听说,知音妹妹舞姿十分了得呢!相识这许久,竟然从未有幸见得一面。今天,既然皇上提起了,那不如,知音妹妹你就现场给我们来一曲吧!”   掩唇低笑,慕容公主突然开口,看着知音希冀的道。   “慕容!”   好端端的,她怎么开这种口?   心口因为她的这番话又是一阵揪紧,龙彻沉下脸低喝一声。   “王爷,怎么了吗?我让知音妹妹跳支舞给我这个嫂嫂看,难道都不行吗?”眨眨眼,视线转向凤鸣那边,慕容公主一脸无辜的道。   当然不行!她难道没听见他刚才——   “有什么关系!鸣哥哥,那次你反对,是因为不想知音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可是,今天现场就我们五个人,都是自己人,为什么还不行?”话未出口,一直就因为凤鸣对知音另眼相看心怀不满的袭月也开口了,冷冷瞥了知音一样,不满道,“据我所知,知音依旧在日日练舞,不曾落下过一日,她还经常跳给你看。既然能给你看,那为什么我们就看不成了?”   “袭月!”   对付那两个人就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她干嘛还要来捣乱?还嫌这淌水不够浑是不是?   虎目微瞪,凤鸣愤然低吼。   “干什么,我说得是实话啊!”袭月撇嘴,抬起下巴,傲然道。   若是平时,这话她自然不敢当着凤鸣的面这样说的。不过,今天凤煜自此,自己的兄长,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靠山都在,她便有恃无恐了,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凤鸣握拳,欲怒不能。   “王爷。”   就在此时,一道轻轻柔柔的女性嗓音在对面响起,知音站起来了,看他一眼,低下头去,轻声细语的道,“你别生气了。若是皇上喜欢,慕容公主想看,那知音跳就是了。”   “不行!”   龙彻板起脸,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王爷!”见他拒绝,知音面色也染上了一抹焦急,便又道,“诚如袭月公主所说,这里都是自己人,并无旁人。知音跳舞,也是给自家人看,也就图个自娱自乐,没什么的。”   关键是,她不忍心看着他一个人遭受另外三个人的围攻啊!   “可是……”   闻言,又看到凤煜、袭月还有慕容眼中一样势在必得的眼神,便知以他一人之力难以与他们抗衡,凤鸣心中有些动摇了。   “而且,说句实在话,三年不曾仔细跳过舞,知音都快要忘了跳舞是什么感觉了。今天既然皇上和慕容公主不弃,愿看一眼,那知音自然求之不得。”见他有松动的迹象,知音忙又道。   这番话才算彻底摧垮了凤鸣心中阻挡的障碍物。   既然是她自己想要的,那……   “好吧!”凤鸣点头,不再多说。   突然间,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事情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一夜,太子府,知音的舞。   自己,终究还是不能完全的把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啊!   一阵无力顿时感充斥全身,龙彻腿有些软,一屁股坐了回去。   别姬   相对于凤鸣的失落,凤煜却显得十分振奋。   看向知音,他淡声问:“不知知音今天要跳什么舞?”   “霸王,别姬。”   幽幽往凤鸣那边看了一眼,视线转回到他这边,知音红唇微张,一字一字的道。   “好雄浑的名字!”即刻,凤煜拍掌,面带微笑的又问,“不知今天是否还需鸣弟伴奏?”   “不需要了。”知音摇头,轻声道,“这支舞,不需要任何伴奏。”   “是吗?”   闻言,凤煜挑起眉头,似乎有些不信。   袭月和慕容听了,也面露出差异的表情。   从小到大,她们见过的舞蹈不知凡几,各种各样类型的也都差不多见过了。可时至今日,她们还从未见过哪知曲子不要配乐的!   尤其袭月记得清清楚楚,过去在王府,就算是知音跳舞给凤鸣看,她那也是和着他的箫声跳的啊!   唯有凤鸣不动如山,只是眸色深沉的看着知音,薄唇紧抿,不发一语。   面对三个人的质疑,知音脸上轻轻浅浅的笑意不曾断过。点一点头,她柔声道:“的确,知音要跳的这支舞,没有曲子,那也是可以跳的。不过”,略微顿了一下,她看向凤煜,眼眸微垂,“知音想向皇上借点东西。”   “什么?”凤煜忙问。   知音不语,只是眼光落在他佩在要见的宝剑上,迟迟不愿离开。   “放肆!”很快,站在凤煜身后的宫人发现了她 的企图,立马跳出来,一手指着知音的鼻子,满面福怒,厉声喝道,“这宝剑,可是历代帝王的信物,皇上须得随身携带的。别人连碰触都不允许,你一个小丫头,竟然想拿来跳舞?这可是对我凤凰皇族的亵渎,小丫头还不赶紧叩头谢罪!”   闻言,知音脸色一变,双腿微软,正欲跪下,便听上位传来一声沉声低喝——   “石墨,闭嘴!”   听到主子不悦的嗓音,方才还狐假虎威气势嚣张的宫人立马转身,低下头,不甘不愿的道:“是。”   听了被称为石墨的宫人的话,知音小脸上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便赶紧垂头,低声道:“知音鲁莽,不知此物竟是太子的至宝,还妄想打它的主意。知音知错了,还望皇上息怒。”   “呵呵,没有的事,朕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呢!”看着近在眼前的她,听着她甜美的嗓音,凤煜脸上的笑意变得更为愉悦,便随手解下腰间的佩剑,放到面前的托盘里,大度的 道,“知音看上这把宝剑,也是你们之间的缘分。若你喜欢,那朕给你一舞就是。”   “皇上!”   闻言,被迫闭上嘴巴的石墨忍不住又站出来了,不满地叫着。   凤煜冷冷一个眼神扫过去,冷声道:“石墨,一边去。朕和知音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奴才过来插嘴?”   “是……是。”   问凤煜眼中的冷芒所吓到,石墨缩了缩脖子,赶紧退到他后边去,再也不敢出来了。   脸上的寒芒霎时退去,在转向知音时,又换上了满脸的笑意。凤煜将跟前的盘子推了推,轻声道:“知音,佩剑在此,你拿去吧!”   “皇上,我看还是算了吧!”知音却是摇头,轻声细语的道,“这把宝剑太过贵重,知音不敢接受。知音还是再另寻一把吧!也不过是一舞而已。”   “既是跳舞,自然是以赏心悦目为前提。相比那些剑,自然是朕的这把宝剑最为绚丽夺目,若是用它来配你的舞姿,还不知会有多迷人。对于这件事,朕非常想知道。”凤煜也还坚持,又把盛着宝剑的盘子往外推了推。   这样一推再推,本来面前的桌子就小,推了几次,盘子便已有一半露在外边,宝剑在盘中摇摇欲坠。只要再给推一次,那么,它肯定会从桌上掉下来。   若是这样,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而自己,肯定就是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吧?   如此一来,拿也不对,不拿也不对。知音心中犯难,只得微微抬头,无奈低叫道:“皇上……”   “知音,把剑拿去吧!朕相信你,你是一定会好好保护它的。”对上她的眼睛,凤煜脸上满是柔和的笑意,并柔声对她道。   “那,知音就多谢皇上了。”   再推辞下去,反倒显得自己矫情,知音便不再多说,道过谢,走过去从盘中取过宝剑。   凤煜只是笑笑,淡声道:“不用谢朕,朕也只是贪看美人一舞而已。”   “皇上……”   这话,说得未免也太露骨了点把?   知音听到,面颊上兀的飞上两朵红云。人面桃花,煞是好看。   见到这般美景,凤煜眼中的笑意不觉又加深了许多。   两手托着剑,看着剑身上镶嵌的七彩宝石在柔和的烛光下反射出来的阵阵绚丽的光芒,知音跪地,万分感激的道:“无论如何,知音还是要多谢皇上的大恩大德。”   “朕说过了,真无妨的。”凤煜摇头,对知音过多的 礼节感到无力。   转向凤鸣,他沉声道:“鸣弟,你看看,就是因为你,知音也变成这样了!好好的一个女孩儿家,有必要这个样子吗?”   又遭训斥,凤鸣苦笑,只得一再道歉:“是,臣弟知错了,臣弟能改的。”   而这厢,见到知音捧着宝剑站起身,挥退在厅中载歌载舞的女子,自己一人取代了她们的位置。拔剑出鞘,将剑鞘交给嫣儿,剑柄和剑身上反射出来的光芒都刺得人有些难受。   “知音妹妹要开始了吗?”见她这样,慕容忙问。   立马,旁边一声嗤笑声传来,早见过知音之舞的袭月不无鄙夷的道:“废话,这个样子不叫开始,那什么叫开始?”   话音刚落,便见知音轻轻迈开步伐,柔柔的舞动起了手中的的宝剑。   她的步伐轻盈,行动优雅,进退自然。手中舞剑的动作虽然简单,但看起来却是华美流畅。柔中带刚,简中带繁,似弱实强,整齐划一,可攻可防。   剑体交融,剑光交叠。银白的剑身在明亮的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冷光,剑柄上和剑鞘上镶嵌着的一套的七彩宝石也反射出淡淡的七色光芒。烛光摇曳,剑光闪动,和从窗口流泻而进的月光融为一体,缠绕在她周围。   远远望去,知音身上仿佛披着一件薄薄的乳白色纱衣,这更增了她本身的几分神秘感,也显得格外的朦胧美丽。   一挥,一收,一前,一后,优美的身姿带动宝剑旋转,美丽的姿态看得人如痴如醉。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就在众人以为舞蹈已经结束时,知音却突然收回宝剑,而后猛力挥出,使劲往凤煜桌面上一砍!   金戈铁马之声顿时汹涌而出,渐渐沉醉在她营造出的优美意境里的许多人猛地震醒,眼前似见弦崩角断,耳边似闻战鼓马嘶。   一改方才的的娇柔无力,知音回身,举高宝剑,再度起舞。   她的舞步转为矫健,龙形虎步,游龙戏凤。手中的宝剑也挥舞得更为有力。剑绕身转,九曲盘旋,寒光四起,卷起一股杀气,斩、劈、挑、剌,剑法清脆,净、稳、准、狠。   凤煜这才发现,她的确不需用培养,因为她本身,她自己踩出的步子,就是她最好的乐器了!   随着脚下踩出的韵律,她手中的剑象被赋予了灵魂,宛若游龙,蜿蜒盘绕,抑扬顿挫,轻重缓急,高低快慢,节奏鲜明。剑与穗刚柔相济,变化多端,潇洒英武,形式绚丽多彩,使此舞生色不少。剑穗在空中飘荡,拂过她的面容,勾勒出娇艳的妩媚。   剑与人融为一体,如剥茧抽丝,连绵不断,闪烁的剑锋化作光芒,使知音细嫩的脸颊在其照耀下若隐若现,美仑美奂。   道道剑光有如破空的闪电,矫健而不流于刚强,婉转却不流于软弱,一举手一没足皆充满英气,袭月和慕容竟因此感觉有些心惊胆颤,脸色都来回变了好几次。   袭月至张大了嘴,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了。   这世间,竟有女子也能将剑舞跳得这么激昂动人?而且,这个女子还是三年来一直唯唯诺诺,看起来温柔得像只小猫咪似的知音!   只不过,此时的知音早顾不得他人的想法。   脚下踩着步子,双手舞着宝剑,动人的身段在剑光环绕下散发出逼人的英气,看得在场的两个男人都不觉血脉愤张。   站在大厅正中央,知音举着剑,绕身旋转,砸啄崩磕,招数千变万化,剑光闪闪,如片片飘雪,形影恍惚。   加速,加速,再加速,裙角飞扬,最后甚至立了起来。和上方的剑芒交相辉映,美得令人咋舌。   就在众人都看得忘却了今夕何夕的时候,只见位于所有人瞩目之下的知音突然停步一会,道一声“破!”,便把手中的剑刺向凤鸣。   “呀!”   见状,以为她要对凤鸣不利,袭月和慕容都忍不住“啊”地一声齐声惊叫起来!   想去阻拦,但为时已晚,她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知音手中的剑一点点向凤鸣靠近,却无能为力。   而反观这里的两个男人,一个定然旁观,一个眼看就要被知音的肩所伤,他们的嘴角却都是微微翘起,似乎对眼前所见十分满意。凤鸣甚至连躲一躲的心思都没有。   “鸣哥哥(鸣郎),你快躲开啊!”倒是两个女人忍不住了,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话音刚落,便见知音手中马上就要落在凤鸣身上的剑在空中转了个诡异的弧度,最终却反往她自己的喉咙那边送去。   这次,连给人尖叫的时间都没有,知音便带着剑,一起徐徐倒在了地上。   成功   “知音!”   眼见知音倒地,长长的裙摆随着她的舞蹈在空中飞旋,还没能完全收势。在她倒地之时便继续旋转着,在她身下旋出美丽的图案,仿佛一朵怒放的莲花,美得叫人心悸。   宝剑从她手中脱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清脆的声响敲打在人们的心坎上,令人心底不由得生出一股悲凉。   凤煜见状,脸色大变,大叫一身,赶紧站起,几步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抱起。   凤鸣紧随其后,却也只能束手束脚的站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凤煜紧紧将她搂在怀中,薄唇紧抿,眸色晦暗。   袭月和慕容随即也跟过来了,两双眸子都一瞬不瞬的看着双目紧闭的知音,俏丽的脸色带着淡淡的忧色。   厅中侍奉的丫头小厮自是不必多说。也全都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知音,久久说不出话。   有几个小丫头甚至低声抽泣了起来。   就在厅中陷入一片沉寂之时,躺在凤煜怀中的小人儿却突然睁开眼,挂着一抹淡得似乎看不见的嘴角也高高翘起了,清丽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朵笑花,轻声希冀的问:“不知皇上觉得,知音这曲《霸王别姬》跳得好不好?”   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少女嗓音在静谧的厅中响起,一再的回荡、回荡。   凤煜呆住了。   凤鸣呆住了。   袭月和慕容也呆住了。   厅中前前后后伺候、有幸目睹这一幕的人也呆住了。   长久的寂静。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那个躺在地上,本以为已经拔剑自刎、此刻却在浅浅笑着的女子,满脸的惊异。   许久,才见凤煜反应过来,拍掌大笑:“好!真是太好了!”   被她的表象所骗,一时来不及观察太多。现在去看,他才发现她的脖颈上根本什么刀剑划过的痕迹都没有。   原来啊!   心中一喜,压在心底的一颗大石卸下了。   “多谢皇上夸奖。”   得到他的首肯,知音脸上的笑意更大,便脱离他的掌控,爬起身,微微福身道。   凤鸣等人随后也醒来了。   慕容公主更是上前,一手拉着知音的手,一手拍着胸脯,心有余悸的道:“知音妹妹,刚才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你……”   “知音在这个世上,有王爷疼爱,有公主关心,知音怎么会舍得轻生呢?”自然知道她故意隐去的那些话是什么,知音轻轻一笑,摇着头,轻声道。   “是啊!”慕容公主也笑了,拍拍她的肩膀,“我就说呢!你才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呢!我今天可还是第一次看你跳舞呢!”   “嗯。”知音点头,冲她一笑,便推开她的手,从地上捡起宝剑,又从嫣儿手中拿过剑鞘,放剑归鞘,双手高举,送至凤煜面前,垂头低声道,“皇上,您的宝剑。知音虽方才出于无奈摔了一下,但知音可以保证,剑身无损。”   “好,朕相信你。”凤煜笑道,接过宝剑,却不立即佩在腰间,而是那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再看向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十分好玩的事似的,淡笑着道,“知音,朕突然发现,知音你配这把剑,似乎比朕配着更好看。”   知音闻言,心中一颤,赶紧的道:“皇上谬赞了。知音一个小丫头,哪里比得上皇上的威仪。”   凤煜见了,只是笑笑,并不对此多做言语,便又道:“无论如何,今天,知音你可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啊!”   “是啊是啊!”慕容公主随即附和,兴高采烈的道,“真没想到,知音妹妹的舞艺已经出神入化到了这个地步,难怪鸣郎一直把她藏着。要是我看了,我一定会天天叫她跳给我看的!”   “慕容!”   听到‘天天跳给我看’六个字,凤鸣面色一凝,有些不快的低喝。   “呵呵,开玩笑啦!”见到他的反应,慕容不以为意,又过来拉起知音的手,依旧笑嘻嘻的道,“知音妹妹的舞虽然跳得好,但我看她,一舞下来,气喘吁吁,香汗淋漓,想必也废了不少神了。这么好的一个妹妹,我怎么舍得让她这么天天辛苦?”   “多谢慕容公主体谅。”手与手握在一起,知音淡淡笑着,对慕容颔首,轻声道。   “呵呵,好说好说。”慕容摆手,拉着知音过去坐下,迫不及待的问,“知音妹妹,想必这支曲子是你的得意之作吧!”   “是。”知音点头,心中暗道:这是她自己自编的舞蹈,从来只跳给楚烨看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跳给别人看。   不过,看收效似乎还不错。   “难怪呢,这么美。”慕容便也笑了,点头赞道。   只是,笑过之后,她脸上的笑意很快凝固,眼中染上一抹淡淡的忧虑,轻声道:“只是,我看这舞,似乎有些凄惨呢!”   “凄惨的美,才更能震撼人心,也才能让人记得长久。”知音垂眸,淡声道。   “也对。”慕容公主点头,不置可否的一笑,道,“不过,我还是喜欢看更欢快一些的。”   “好。日后若是有空,知音给公主你舞一曲欢快的便是。”知音便抬头,轻轻说道。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闻言,慕容眼睛一亮,赶紧抓紧了知音的手,大声道,“我们可说定了!”   知音轻轻点头:“说定了。”   只是,她也说过了,是在她有空的时候。   只恐怕,从明天开始,她就会没空了啊!   嘴角轻轻绽放一朵若有似无的淡笑,她在心里摇头,知道自己过去三年的平静生活,已经在今天的一舞下划下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轻叹一声,她推开慕容的手,站起来,对着凤煜那边轻声道:“现在,一支舞跳完了,知音有些力竭,衣服也脏了,知音先行告退。”   “嗯,你下去吧!”凤鸣挥手,大方放行。   “是。”知音道,便转身,在嫣儿等人的侍奉下离开了。   目送她窈窕的身影远去。人都走远了,还依依不舍的在她背影消失的地方看了好久,凤煜才收回视线,站起来,满面笑容的道:“现在,吃饱了,也看过了知音的舞,朕今天心情很好。夜也深了,朕就不多加打扰了。”   说着,便转向自己身后的侍从,沉声吩咐道:“石墨,起驾,回宫吧!”   “是。”   宫人道,赶紧躬身,出去吩咐了。   “微臣恭送皇上!”   听到他这样说,凤鸣紧绷了一天的心也算松缓了些,赶紧领着慕容和袭月,大声道。   累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知音阁,一阶一阶爬上楼梯,走进房间,知音便双腿一软,差点倒地。   “小姐!”   见状,跟随在她身后的嫣儿低叫一声,赶紧上前扶住她,稳住身形。   后边的丫头也赶紧过来一个,和她一起,一左一右搀扶着知音,把她安置到贵妃榻上坐着。   倒来一杯温水,一口一口喂她喝下,见她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嫣儿才松了口气,柔声问道:“小姐,你还好吧?”   “我没事,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长长的睫毛抬起,对上嫣儿满是关切的俏脸,知音挤出一个淡淡的笑,轻轻摇头,虚弱的道。   见她这样,嫣儿的小脸陡得一凝,有些埋怨的低叫道:“小姐,既然身体不适,你又为何要答应献舞?你这不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吗?”   “我也不想啊!”仰起脸,给她一个苦苦的笑容,知音无奈道,“可是,你也看到了,他们一个是皇上,两个是公主,都比我厉害。先前,是三个人都要我跳舞,三个人的力量加在一起,你是我能不听他们的话吗?我还想在凤凰王朝的土地上继续活下去呢!”   “你……哎!”   想反驳她的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嫣儿只得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见她这样,知音脸上的笑意浓了些。   探手摸摸她的头,她柔声道:“丫头,别叹气了,我只是力竭虚脱而已,不碍事的,休息几天就好了。并且,我也不是天天都这样。而现在,你去给我准备热水吧,我要沐浴更衣。跳了一场舞,我一身的都是汗。”   “是。”嫣儿忙道,看一眼她满是倦怠之色的脸庞,摇摇头,转身去对外边的丫头吩咐事情。   等她走了,身旁一下子寂静了不少。   脱离了那个极具压迫感的人,一颗心完全放松了下来,紧绷的身体也随之瘫软开来。   蜷缩在贵妃椅内,抬眼望着阁楼之外那一队朝王府大门口走去的灯笼,知音嘴角微微翘起,清丽的脸上渐渐浮上一抹淡淡的、惆怅的笑。   总算把那个人伺候满意了。   可是,皇上,你知不知道,这曲《霸王别姬》,我不是为你而跳,而是,为了他。   《霸王别姬》……   烨,还记得吗?当年,得知两大家族决定让你和姐姐订婚的消息,我们毅然分手了。那一天,绝望的我为你舞了一曲《霸王别姬》。跳完之后,我看着你孤独的身影在残阳下站立了好久,心脏一阵阵的刺疼,却也无能为力;现在,我又为你舞了一曲,临走之时,我在你脸上看到了和那次一样的落寞,这说明,你还是在乎我的吧?   时光荏苒,一晃又这么多年过去了。   在凤凰王朝过了十六年了,多少次,我差点以为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仿佛只是我的一场梦。但每次一看到你,我就知道,它是真真正正存在过的。   你和我,你和姐姐,我们之间的一切,还有那个人……   而今天……呵呵,烨,我真的发现了:一朝天子,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啊!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人。   “小姐,热水准备好了,请宽衣吧!”   轻轻的少女嗓音在耳边响起,不知何时,出去叫人准备热水的嫣儿已经回来了。   闻言,知音收回思绪,收起脸上的笑,点点头,在嫣儿的扶持下站起身,缓步走进内间。   退去一身的累赘,抬脚踏入水中,将身体浸润在温水之中。   蒸腾的热气从毛孔侵入,稍稍缓解了肢体的酸痛,让她觉得舒服多了。   一只素手按上她的肩,轻轻在她背上揉捏着,不一会,嫣儿略带着惊叹的声音再次响起:“三年了,小姐比三年前更美了!”   “是吗?”闭上眼,轻轻靠在浴桶边上,随她们给自己清洗,知音嘴角微翘,轻轻的、似是不经意的应了一声。   “是啊!三年来,小姐一天比一天美。”嫣儿道,拿起旁边的水瓢,舀起水,轻轻从她肩头淋下,“小姐的舞姿也比三年前进益了许多,难怪皇上看得目不转睛。奴婢们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心潮澎湃得不行呢!”   “是吗?”依旧是这句话。若不是知音的嘴角又翘高了 些,嫣儿都要以为她已经倦极睡着了。   见她这样,也知道她是真的疲倦了。嫣儿便不再说话,小心的给她洗着澡。   好一会,朦胧中,知音听到嫣儿的声音再度响起:“小姐,洗完了,起来吧!”   “嗯。”知音点头,软软的任她把自己从浴桶中牵引出来,擦拭干身上的水渍,换上还泛着淡淡如兰四麝的香味的睡袍。   而后,缓步来到自己的绣床前,她一头倒下,连眼都睁不开,只是喃喃道:“我好累,要睡了。”   “小姐,你不等王爷了?”闻言,嫣儿睁大眼,有些惊奇的问。   “王爷每天都能见。而现在,我累了。”知音道,将头歪向一边。   那边就是不见了。   “是,奴婢知道了。”嫣儿忙道,伺候她在床上躺好,给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才起身,熄了灯走出去。   及到跨出门槛,关上房门。再回身,便见凤鸣缓步从楼下上来了。   嫣儿忙屈身,轻声道:“王爷。”   “起来吧!”凤鸣抬手,看一眼漆黑的绣房,压低嗓音问,“小姐呢?睡了吗?”   嫣儿点头。“睡了。”   “已经睡了?”似乎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般,凤鸣面上染上一抹讶异,说话的音量也加大了些。   “是。”嫣儿点头,低声道,“王爷若无要紧事,那就请回吧!小姐累了一晚上,都疲惫得不行了。若是有要紧事,奴婢再进去唤醒她,那也不是不可以。”   “算了。”闻言,凤鸣摇头,淡淡道,“那就让她好好休息吧!本王明天再来看她。”   “是。”嫣儿道,目送他下楼而去。   及到凤鸣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嫣儿的脸上突然浮现了一抹极淡极淡的笑。   这这朵笑花,似乎显得她的心情十分愉悦。   说话1   第二日,天色尚早,知音醒来了。   动动身子,一阵酸软的感觉袭遍全身,当是昨天过度劳累的结果。   唇间逸出一声轻吟,她闭上眼,考虑着今天要不要多睡一会。   呵呵,想想突然想笑。自己已经多久没睡过懒觉了呢!   “小姐!小姐!”   或许是命中注定吧,她是睡不得懒觉的。   随即,地动山摇的脚步声袭来,嫣儿从外跑进来了,掀开床帘,大力推着还静静躺在床上的她,也不管她是真睡还是假寐,只管冲着她的耳朵大声叫着:“小姐,快醒醒,皇上来了!”   什么?   闻言,心中一凛,知音睁开眼,坐起来,轻声问道:“你说什么?皇上来了?”   他不是昨天才来过吗?   在王府待了大半天,月上中天才离去。现在算算时间,也不过才大半天的时间,他怎么又……   “是啊!”嫣儿点头,兴冲冲的道,“王府大门才开了不久,就见皇上的龙辇过来了。而且,皇上一进门,就指明要见小姐你呢!”   “是吗?”心中震惊的感觉散去一些,脸上的疑惑却不减反增。   看着面前的嫣儿,知音又问:“皇上见我做什么?”   “天子威仪,奴婢哪里敢多问?就连王爷听到皇上这样说,也没再多说什么,就遣人过来传话,叫小姐你赶快换了衣裳过去呢!”嫣儿摇头,兴奋的道。   也对。   天子出口,谁敢对他过多追问。   知音颔首,便忍着肢体的酸软对她伸出手去,轻声道:“那好,你扶我起来吧!”   “是。”嫣儿道,忙轻手轻脚的将她扶起来,并召唤外边的几个丫头进来,伺候她穿衣梳洗。   等到知音打扮停当,一群人便马不停蹄的簇拥着她来到前厅。   偌大的前厅,此时只有凤煜、凤鸣还有王府中的一些下人。袭月和慕容不见踪影。   眼眸微抬,大概扫了一眼厅中情势,知音便垂下眼帘,慢步走过去,在凤煜面前屈身,柔声道:“小女见过皇上。”   “知音免礼,平身。”凤煜忙道,一双眼睛从她进门起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那双深邃不见底的黑眸中,隐隐涌动着某些复杂的情愫。情愫似乎积累得得太多了,几乎就要爆发出来。   知音低着头,却没看见,只是起身,柔声道:“谢皇上。”   便走到一旁,低头不语。   厅中一时安静了下来。   静谧的空气涌动,头上似乎盘旋着一股低低的气压,叫人有点呼吸困难。   好一会,才听凤鸣轻咳了两声,不太自在的道:“知音,皇上今天来,是有些话要对你说。你们俩就在这里说吧,我们就先回避了。”   “王爷!”   听到这话,知音星眸大睁,抬头看向凤鸣那边,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慌乱。   “知音,放心,没事的。”见她这样,凤鸣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走过来在她肩上轻拍了拍,低声道,“皇上只是见了你昨晚的舞,心境激动难平,才一早上的就过来了,想看看你,和你说句话。”   知音咬唇,垂眸不语。   只是这么简单吗?她有些不愿意相信。   按在她肩上的大掌随之又拍了两下,凤鸣低沉的男中音又在耳畔响起:“知音,别害怕,有我呢!我一会就在外边等着,没事的。”   “嗯。”想到他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知音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才安稳了些。便轻轻点了点头。   说服她了,凤鸣才放开手,转向凤煜,拱手道:“皇上,知音年纪尚小,若有言语不周的地方,还望您海涵,不要和她计较。”   “鸣弟放心,你的妹妹,那就是朕的妹妹,朕疼她还来不及了,哪里舍得和她计较别的?”对于他的小心翼翼,凤煜回以淡淡一笑,大度的道。   “那便再好不过了。”凤鸣闻言,长吁了口气,再次对他拱手,“那么,微臣告退了。若是皇上有何吩咐,尽管大声对外叫一声就好了。”   “好,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凤煜颔首,沉声道。   “是。”凤鸣道,最后看了知音一眼,转身离去。   紧跟着凤鸣,原本在厅中伺候的一干人等竟也跟着离开了。连凤煜身边的人都不例外。   偌大的厅中一下子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洞得可怕。   一种微弱的、说不清楚的感觉袭上心头,知音纤弱的身体禁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右脚轻轻抬起,正欲不着痕迹的往后一动一点,一只不逊于凤鸣的温暖大掌按上她的肩头,凤煜不知何时已来到她的身边,轻声唤道:“知音。”   在他的手掌和她的身体碰触的刹那,知音禁不住狠狠一颤,差点就要推开他的手,远远躲到一边去!   强忍住心头剧烈的颤抖,将抬起 的右脚放回原位,知音抬起头,看了面前高大英俊的男子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低声道:“皇上。”   “知音。”凤煜又道,按在她肩头的大掌没有放开,另一只手甚至握住了她垂放在身侧的柔夷。   “皇上!”   手与手、肌肤与肌肤的直接接触,这次的悸动可比方才要强上许多。   知音忍不住又是一抖,失声低叫着,便要推开他,自己快速后退几步,想要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但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哪里比得上男子强横的力道?   玉手才从他掌中脱离一点,凤煜便加大了力道,将她的手在掌中攥得紧紧的,按在她肩上的手掌也加重了些,将她按在原地,让她逃脱无门。   “知音。”   随后,低低的呼唤又在头顶响起。似乎还带着一丝无奈。   看来,今天是逃不掉了。   心中怅然低叹了一声,知音抬起头,看着这个高大伟岸的男子,轻声道:“皇上,请放开知音。男女授受不亲,我们这样,于理不合。”   “知音。”凤煜却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握住她柔夷的大掌又紧了几分,柔柔唤着她的名字。   哎!   心里又叹了一口气,知音有些无奈了。   再次抬头,看向这个变得十分霸道的男子,她红唇微启:“皇——”   声音却在眼眸对上他那双满含深情的眸子时,戛然而止。   未竟的话语卡在嗓子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心跳微微加速,脸颊竟然也泛起了淡淡的红。   这个人……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这种眼神,看得她心儿发慌,浑身的血液都渐渐凝固起来了。   说话2   “知音。”   深深凝视她的眼睛,凤煜再次轻声唤道。   心儿为之轻轻一动,知音垂眸,柔声道:“皇上。”   不敢抬眼,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更不敢去揣摩他眼中那些复杂的情感所代表的意思。   “昨晚,见识过你的舞姿,竟比三年前更精益了些。”凤煜道,握着她的手不曾放开。   知音似乎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连带的,她的手也在微颤着。   “多谢皇上夸奖。”将头一低再低,知音低声道。   “知音,昨天晚上,朕见了你的舞,回到皇宫后,一夜不曾入睡。”看了她好一会,凤煜突然又道。   心里狠狠一跳!   知音抬头:“皇上……”   “怎么办?知音。”四目再次相对,知音在他眼中看到了几分无奈,几分眷恋,还有几分狂热。   眼睛热切凝视着她清丽的脸庞,薄唇里轻轻柔柔的吐出她的名字,凤煜低声道:“朕发现,朕似乎忘不掉你了。一闭上眼,朕眼前出现的都是你的身影。跳舞的你,浅笑的你,轻声细语的你。”   “皇上……”   这么露骨的话,说得她心跳不由得加速,脸颊也跟着羞红了起来。   轻轻的,想要推开他的手,可谁知他经越握越紧,叫她怎么也推不开。   “而且,知音,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将她的柔夷紧紧握在掌中,不让她离开自己半分,凤煜又道,“还记得三年前我们初见的那次吗?第一眼,朕就被你身上淡雅出尘的气息给迷倒了。后来,看过你的 舞,朕更是如痴如醉,久久不能自拔。那一夜,朕就和昨夜一样,彻夜未眠,心心念念的都是你。第二天一早,朕就连忙吩咐人借着给你搭上的名头过去看你了。”   “皇上!”闻言,脸上跃上一抹讶异,知音抬头看向他,“原来,你……”   他竟然在第一眼,就对她……   而且,那次他那么大手笔的赏赐给她首饰和衣物,竟是为的这个目的?   “是啊!”凤煜自嘲的笑笑,轻声道,“说起来可笑。朕喜欢你,想见你,可是碍于面子,又不敢亲自去找你,怕被你嫌弃。所以,朕就只能叫管家去了。只是,空手去又不好,朕便随意叫他带了份礼物过去。”   那还叫随便么?   那么多件精致的衣裳,还有已故太后娘娘的首饰,价值连城的东西,竟然只在他的一念之间,就送给她了?   果然是皇家人,习惯了大手笔。   “皇上多虑了。您是王爷的兄长,我凤凰王朝的太子,现在又成了天子,知音尚未来到京城之时就已经听说过您的威名,也对您仰慕许久。那次一见,您也在知音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回到王府之后,知音也曾想过,不知日后能否再见。可谁知,再见之时,已是三年后了。”心中低叹一声,轻轻摇头,知音轻声细语的道。   话落,她的双手都被人紧紧握住了。   “真的吗?知音,是真的吗?”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凤煜欣喜的问,“你也仰慕朕,一直想和朕见面?”   “是真的。”知音点头,轻轻的道。   凤煜霎时脸上布满了狂喜。   便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再次看向她的眼睛,他急切的道:“知音,那么,现在还来得及吗?现在,你还愿意日日和朕相见,和朕说话吗?”   “皇上?”心中一颤,知音看向他。红唇翕动,好一会,她才不可置信的问,“您……是什么意思?”是她心里想的那个意思吗?   “知音,朕想和你在一起,永永远远的在一起。”凤煜道,顺从她的心意,将自己话里的意思明明白白的说给她听。   知音纤弱的身体僵住了。   低下头,贝齿轻咬着下唇,迟迟不能发出一语。   凤煜便再次拉起她的手,轻声问:“知音,嫁给朕,好不好?”   身体随着他的话又是一僵,知音一惊咬唇不语。   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惊天巨浪,   “知音?”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凤煜本就不定的内心变得有些焦急,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知音不语,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知音,你说句话,你对朕说句话,好吗?”   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音,凤煜的脸色有些泛白。再也忍不住,他加大握着她双手的力道,大声问道。   又过了一会,知音才算抬起头来,轻轻看了他一眼,红唇微掀,轻轻细细的道:“皇上,知音一介小女子,无权无势,哪里配得上高高在上的您?”   这是拒绝么?   心里陡得往下一沉,却不愿意就此放弃。凤煜看着她,轻声道:“可是,朕就是喜欢你。自从三年前见到你,你的身影就刻在朕的脑海里,朕再也忘不掉了。”   “皇上。”闻言,知音禁不住轻轻叹息,“知音琴棋书画虽略通些,但万万比不上京城里那些名门闺秀。再者,您有后宫三千佳丽,这其中自然不乏才貌双全、样样都比知音强的。知音何德何能,能得到您的青睐?”   “可是,朕不喜欢她们,朕就喜欢你。”凤煜摇头,深情款款的道。   “但是……”   “知音!”还是拒绝么?   凤煜拒不接受,便赶在她再次出口的时候抢过她的话头,柔声道:“知音,你不要找那么多借口好吗?朕喜欢你,朕想和你在一起。你嫁给朕,朕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会让你幸福的。朕不会让你过得比在鸣王府差。你就不要再犹豫了,好吗?”   “皇上,您叫知音如何能不犹豫?”听了他的话,知音仅是轻轻一笑,淡声道,“俗话说,一入侯门深四海,更何况现在,您要我入的是您的皇宫。知音身在王府,这半年间也看多了袭月公主和慕容公主之间的明争暗斗,我真的怕了。更何况皇上你的后宫三千,知音自认无才无德,斗不过他们。那么,知音干脆选择不去。”   “知音……”   她竟真的拒绝了他!   一颗心微微往下沉去,凤煜的面色也跟着沉了沉。   “皇上,您不必再说了,知音是不会赴袭月公主她们的后尘的。知音此生,只愿嫁给一个真心疼爱知音的人,夫妇二人,一生一世,相守到老。”摇头,这次竟是她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知音抢先道。   “可是,即便是凡夫俗子,那也会三妻四妾的。”凤煜道。   知音抬头,轻轻笑了。“知音相信,有王爷在,他一定会给知音找到一个这样的男子,真心疼爱知音,愿意和知音相守一辈子,不离不弃。”   “如此说来,你是坚持如此,不愿进宫和朕一起?”凤煜眯起眼,危险的问。   知音定定点头,丝毫不为他眼中危险的光芒所惧,沉声道:“知音坚持如此。”   “你……”   软的,她不吃;硬的,她竟也不吃!   凤煜无奈,轻轻摇头,低叹道:“好吧!”   他答应了?他要放弃她了么?   明明该高兴的,可是,在听到他的话的时候,为什么自己心里却有一丝揪痛呢?   知音抬头,轻声道:“那么,皇上……”   “知音,若是朕说,朕答应,此生此世只娶你一人,那么,你愿意和朕在一起吗?”可谁知,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凤煜却没有顺着她的心思去走,而是突如其来的问出这样一句话。   “什……什么?”   知音惊呆了,愣愣看着他,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讥讽   “你很厉害啊!不仅哄得鸣哥哥围着你团团转,还让皇兄对你神魂颠倒,还让他甚至在早朝上当众说出非你不娶、还此生此世只娶你一个的话来!”   尖利的叫声在室内回荡,刺得人耳膜生疼。   知音坐在下首,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头颅微垂,红唇紧闭,不发一语。   上位,袭月大大咧咧的占据着主座,杏目圆睁,死死瞪着她这边,描得细致的眉挑得高高的,精致的脸上写满了羡慕嫉妒,嘴上还不忘冷冷的讽刺道:“知音,真有你的啊!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呵呵呵。”   话音刚落,便听旁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袭月姐姐,你嫉妒了吗?”坐在袭月左手边,慕容公主一手掩唇,轻轻笑着,小声问道。   闻言,袭月面上的神情一僵,随即脸色一沉,冷冷道:“我有什么好嫉妒的?”   “呵呵呵”。慕容闻言,忍不住又是一阵轻笑。   “袭月姐姐,在我跟前,你就不用逞强了。”静静看着她,慕容轻声细语的道,“试问,这世上的女子,谁不希望得到自己心上人的真心相待?你我虽然贵为公主,但究其实质,也不过是两个小女子而已。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永不离,永远只是我们这等小女子的梦。”   “只是,我们俩的梦已经破碎了,也以为别人也都会和我们一样。原以为只有在戏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可谁知,它却活生生的出现在了我们跟前,还是给知音碰上了。而且,对方还是当今天子。”慕容说着话,往知音那边看了一眼,又转回到袭月身上,眼神微冷,沉下声音道,“而你,本就瞧不起知音,总是处处打压她,以看她出丑为乐。可是,偏偏就是这个一直不给你放在眼里的小丫头,却抢了你的鸣哥哥的喜爱,得了你的皇兄的真心。原以为两个理所当然理该把你放在心底的男人,却全都围着她去转了,你当然心有不甘。所以,你才会跑过来对知音吐酸水,是不是?”   “我!”   一席话,将她一直急于掩藏起来的内心世界剖析得明明白白。   一切都暴露在阳光下,袭月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便一掌拍上桌子,对慕容大吼道:“慕容,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才没有!”   “我是在胡说吗?”根本不为她的怒意所吓倒,慕容依旧是轻轻笑着,一针见血的道,“你敢说你不嫉妒知音?你看看你进门之后看着知音的眼神,还有你说得那些酸溜溜的话!”   “我的眼神怎么了?我又对她说什么了?”脸色一变,袭月尤在逞强,冷冷道。   “你的眼神,你的话语,无一不在告诉我们,你在嫉妒知音啊!”慕容道,一样向她那边冷冷看回去,沉声道,“知音怎么了?你凭什么瞧不起她?她长得漂亮,性子好,舞也跳得好。除了出身比不上你,她还有哪方面是比你差的?鸣郎喜欢她,皇上喜欢她,甚至京城里多少王孙公子都喜欢她,这也是她应得的!你自己没这个本事让别人对你牵肠挂肚,那就少在她跟前撒泼。别以为知音脾气好,你就能由着欺负她。到时候,等她嫁给皇上,当了皇后,母仪天下的时候,那就是你匍匐在她脚下摇尾乞怜的份了!”   “慕容,你!”   这话说得太直接了,直击袭月的心脏而去,刚好戳中她心中最脆弱的那一块,袭月牙关紧咬,拍着桌子便站起来了。   “我怎么了?”   慕容毫不示弱,也站起来,毫不畏惧的和她对视。   厅中本就尴尬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更僵硬了,低低的气流在上空盘旋,让人呼吸为之一窒。   眼见两个为什么都能吵起来的人又为自己吵起来了,身为今天事件的导火索,知音心中一紧,赶紧站起来,走到慕容身边,拉着她的衣袖,轻声道:“公主,你们别……”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根本不听她的话,在见到她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慕容干脆把她往自己身后一带,淡笑道,“知音,你这么漂亮温柔,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皇上喜欢你,鸣郎也喜欢你,凤凰王朝两个一等一的男子都把你放在心上,这是你的本事,你应当骄傲才是。至于有些人的疯言疯语,你别理睬,她是自卑呢!”   “慕容,你别以为你是邻国公主,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一口一个嫉妒,一口一个自卑,而且还是当着知音的面说得,袭月气得快吐血,跺着脚大叫道。   听她如此一说,慕容笑了。   脸上的笑花绽得大大的,她回过身,双手捧心,好‘担心’的低叫道:“哎呀,我好怕呀!袭月姐姐,妹妹无知,顶撞了你,不知你要怎么惩罚妹妹?”   眼珠一转,她甚至热心的‘提议’道:“要不,一会等鸣郎回来,你把我们方才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他,让他根据王府的规矩来惩罚妹妹我?”   “我……”   袭月语塞。   凤鸣疼爱知音,这是鸣王府里众所周知的事情。本来一直凤鸣就对她对知音的恶劣态度颇有微词,今天她也只是趁着凤鸣不在的时候才敢过来找知音斥责几句。   这事,要是给凤鸣知道了,而且还是自己亲自过去说的,她才是个天大的傻子!   半年了,两个人吵过无数次架,每次自己都被她的牙尖嘴利给说得无地自容,自己都是以失败告终,袭月不服,跺着脚转身道:“慕容,你别得意得太早。我现在就进宫,找皇兄为我做主去!”   “哎哟,我说袭月姐姐,每次说不过我就去找皇上,你能不能想个新鲜点的点子?”闻言,慕容禁不住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对着她的背影阴阳怪气的道,“而且,现在皇上肯定已经被众臣缠得焦头烂额了。他处理自己的事情都来不可,你还为了这点小事去闹,你认为皇上他有时间理睬你吗?”   “我……”   经她提醒,袭月前行的脚步又是一顿。   的确,自从当众说出要娶知音之后,朝野上下轰动了。群臣觐见,奏折满天飞,朝中人心不稳。就连凤鸣都被牵扯进去,每天忙得不可开交,那就更不用说身为当事人的凤煜了。   自己在这个紧要关头赶过去,只怕连见到他的面都难呢!   这一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竟连最后的靠山都靠不住了,袭月委屈得想哭。   “好端端的,你们怎么又闹起来了?”   就在此刻,进宫去的凤鸣回来了。   远远就听见她们二人的争吵声,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不悦问道。   “鸣哥哥!”   听到他的声音,见到他的人,袭月顿时一扫脸上的阴霾,高兴的叫了他一声,兴冲冲的跑到他身边。想要抱上他的胳膊,却被凤鸣给技巧的躲开了。   信步走进房间,看到房中的三个女人,凤鸣脑海里霎时一片晕眩。   “你们两个人,自己天天闹不够,怎么今天还跑到知音这里来闹了?”沉下脸,冷冷的眼神在慕容身上扫过,最后定在袭月身上,凤鸣厉声质问道,“袭月,你忘了皇上曾经警告过你,不许你再来找知音的麻烦的吗?”   “鸣哥哥,我……”   原以为凤鸣到了,自己的另一个靠山就到了。可谁知,他一出现,根本就不让自己碰不说,也不看看自己委屈的神色,还一开口就对自己展开质问!   袭月心里委屈得很,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可怜兮兮的低声叫道。   “呵呵呵,没有的事!鸣郎你多虑了。其实,我和袭月姐姐今天过来,不是来找知音的麻烦的,我们是来恭喜她,恭喜她俘获皇上的心,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呵呵一笑,蛮横打断袭月的话,慕容走上前来,轻声细语的道。   话说完了,还不忘转向袭月,轻声问道:“袭月姐姐,你说是不是?”   这个时候了,她能说不是吗?   恨恨瞪她一眼,袭月咬牙,不甘不愿的道:“是。”   即便是她们统一了口径,自己在门外听到的话也不可能事假的,凤鸣冷哼一声,冷冷道:“我不管你们来做什么的,可是现在,话说完了,你们可以走了。我有话要和知音说。”   “鸣哥哥,你有什么话,非得背着我和她说?”闻言,袭月不服,大声嚷道。   “哎哟,袭月姐姐,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啊?人家兄妹的知心话,你有什么好听的?难道说,每次你去皇宫找皇上,你会让旁人听你们兄妹的对话?”似乎是故意和她作对,慕容立马面向她,软绵绵的刺探道。   “我……”袭月被堵得无语,便冷哼一声,转身冷冷道,“走就走,我看你们能说些什么!”   便大步跨出门去,气呼呼的离开了。   “既然如此,那臣妾也告退了。”成功激走袭月,慕容福身,装模作样的对凤鸣行了个礼,也转身,对外大喊道,“袭月姐姐,你别走这么快,等等妹妹我啊!”   说着,也跟着离开了。   隔阂   等到袭月二人离去,嫣儿送上茶,也识相的退下了。   房中只余他们二人。   将茶杯端起,送到一脸倦色的凤鸣跟前,知音轻声道:“王爷。”   “嗯。”凤鸣点头,接过茶杯。刚要喝,却叹了口气,摇摇头,将茶杯放到一旁。   “王爷,怎么了?”见他这样,知音心中一紧,忙问。   转头看她一眼,凤鸣再度摇头,低叹道:“哎,宫中的形势不大好呢!”   “是吗?”知音淡声道。原来说得是宫中之事,不是关于他的,她放心了。   “是啊!”凤鸣点头,无力的道,“自从皇上说出要遣散后宫中的几位侍妾,只娶你为后之后,便有人特意去江南调查了你的身世。得知在进入鸣王府之前,你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娘,无权无势的时候,他们便不乐意了。尤其,当宰相说出,当年他出价五万两白银想为你赎身却遭你婉拒,我花费五万两黄金则得到你的青睐。你一下子便成了他们眼中嫌贫爱富、爱攀高枝的庸俗女子。”   “是吗?”嘴角轻撇,知音还是这句话。   她早就知道,凤煜此举肯定会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至于自己的身份,那肯定是他们挞伐的重点。   十三年的青楼生涯,虽然后来她成了鸣王府的小姐,还有了个怡然郡主的称谓,可这些都是后天加上去的,那些人才不会看在眼里。即便是自己多年来守身如玉,但仅仅是青楼出身这一项,就足以令所有人把她推拒在外。   一国之君,娶后自然得娶出身高贵的名门淑女,这是所有人都秉持的观点。她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自己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嫁入皇家为后。   而且,为人君者,自然要为皇族的血脉考虑,后妃纳得越多,生下的皇子越多,这才是越好的事。可是,现如今,她对他提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要求,无疑是把他逼入绝境。   所以,朝中那些王公大臣们想必也都把自己看作是祸国妖姬了吧?   嘴角轻轻翘起一抹淡笑。   妖姬就妖姬吧!反正,她这辈子,生来就是要颠覆这凤凰王朝的天下的。   “更有甚者,还有人说,天子迷恋舞姬,乃亡国之兆。所以,很多老臣都结伴跪在御书房门口,痛哭流涕,恳请皇上收回那句话。还说,若是皇上不答应,他们就在那里跪一辈子不起来。”轻轻看她一眼,凤鸣又小声道。   “是吗?”知音脸上丝毫不见被人羞辱后的哀伤,嘴角的笑意反还放大了些,轻声问道,“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既然他们喜欢跪,那就让他们跪个够好了。”凤鸣道,俊逸的脸上也带上了一抹舒心的笑。   扑哧!   闻言,知音也喷笑了出来。   赶紧一手捂住唇,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她抬眸问:“皇上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凤鸣点头,沉声道,“你是不知,这话一出口,跪在外边的老臣立马气昏过去好几个。还有几个大叫着‘国将亡矣’,一头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撞得头破血流,然后被皇上命人给强制抬回去了。”   “是……是吗?”   闻听此言,知音脸上淡漠的表情终于挂不住了,换上了淡淡的惊异。   “正是如此。”定定点头,凤鸣道,“此举一出,朝中又是一波浪潮掀起。不过,也不得不说,皇上这一步走得极险,却也极妙。现在,反对的声音已经小了不少了。”   “是吗?”再度恢复以往的淡漠,知音颔首,心中却已被搅起波澜阵阵。   那个人,果真是魄力十足,竟然连老臣的面子都不给。还好到头来只是气晕撞伤了几个,若是真有人性子太过刚烈,一头狠狠碰过去,闹出了人命,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只不过,这样一来,自己祸国妖姬的罪名就坐实了吧?   也罢,坐实就坐实吧!她活了这么久,还从未做过所谓的妖姬呢!现在,在别人心里做一把,那也不错。   “知音,皇上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娶你了。自从那次从鸣王府回去以后,他就着手,将以前太子府的几名侍妾遣散出去。若是有人想要再嫁,他便命人给予她不少钱财,放她出宫去;若是有人不愿意,他便命人送她去寺庙清修,每年拨去一百两的香火钱。到如今,后宫已空,正等纳主。”看着面前一脸淡漠的女子,凤鸣一字一字的说给她听。   每说出一个字,他就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揪痛一下。越往后说,揪痛便越深。到最后,他的心疼得几乎都不能呼吸了。   “是吗?”即便是这么有分量的话语传进耳朵里,知音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以对。   “皇上果真是皇上呢,金口玉言,说话算话。他说过的话,才多久,竟真都做到了。”轻轻一笑,她轻声道。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凤鸣听,亦或是只是简单的自言自语而已。   见到她眼中那抹几乎难以察觉的落寞,凤鸣刚刚舒缓过来的内心又是一阵深深沉沉的痛。   “知音,看来,皇上他是真心喜欢你的。若是你嫁给了他,你一定会很幸福的。”双掌按上她的肩头,他沉声的道。这么急切的语气,与其说是在说服她,还不如说是他在极力说服自己。   “是吗?”知音还是这句话,抬头对他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也相信,皇上他一定会对我好的。”   那个男人,那天他看她的眼光就说明了一切。   他是真的把自己放进心里去了的吧?现在想想,从相识到现在,他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还真不少。若不是因为脑中一直印刻着自己和凤鸣上辈子的一切,自己,恐怕早被他的柔情所打动了吧?   堂堂一国天子,为了她,不仅和群臣作对,还遣散了后宫。她一个小女子,何德何能,能得到他的这番厚爱啊!   “知音……”   她竟然同意了自己的话?   凤鸣的心狠狠往下一沉,赶紧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王爷。”知音抬头,看看他,星眸微闭,轻声道,“方才袭月公主和美容公主在我这里争吵了许久,我的头有点晕,我想先休息一下。”   那便是间接的请他离开了。   “知音,我……”凤鸣看着她,欲言又止。   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好,你先休息吧!我晚点再来看你。”   “嗯。”知音点头,不再多说。   婚期   “知音!”   不知不觉,时间又过了几日。这天,知音正在房中绣花,忽听一声亢奋的男音在门口处响起。   一抬头,瞥见一抹耀眼的明黄,她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却不是下拜,而是不解低叫道:“皇上?”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按照凤鸣的说法,他不是还应在留在宫中,和众臣斗智斗勇的吗?   “知音,成功了!他们同意朕娶你了!”   几步上前来,紧紧握住她的一双 柔夷,凤煜难掩兴奋的道。   “是、是吗?”   心中一空,知音不由后退了几步。   赶紧收拾好心情,抬头轻声问:“皇上,你答应了他们什么?”   朝中这许多大臣,其中不乏三朝元老,而这些人往往是权势最为出众的,也最能一呼百应。而且,一个个性子都是出了名的刁钻古怪。   他想说服他们,而且还是全部说服,一个字——难!   “朕保证,这辈子都会勤政爱民,绝不贪恋女色。三年内,朕若是不能令老百姓安居乐业,朕就听从百官的安排,再纳新妃。”凤煜道,脸上的笑意不曾逝去。   什么?   知音不觉身体一软,又后退了两步。   “皇上,你……知音不值得你这么做的。”   低头,她轻声道。   “值得!当然值得!”凤煜上前,紧紧追随着她的步伐,大声道。   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他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难道,知音你不相信朕的能力吗?”   “知音当然相信!”知音赶紧点头,随即面色又是一沉,低声道,“只是……哎!”   长叹口气,说不出话来。   凤煜为了她,肯定得罪了许多朝中大臣。尤其是家有待字闺中的适龄女儿的大臣。   经他这么一闹,自己祸国妖姬的罪名是坐实了吧?   看她的表情,也大概猜出了她的顾虑,凤煜放开她的下巴,改为在她瘦弱的肩头轻拍了两下,柔声道:“知音,你只管安心准备做朕的新娘子就好。其它的事,朕会为你安排好,你不用操心,更不用理会。”   “对了,朕已经命人查看好了,两个月后的今天,是一个黄道吉日。那一天,朕要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皇宫去。”顿一顿,他又道。   两个月后?   心中一紧,知音忙道:“这么赶?”   “对!”凤煜颔首,沉声道,“朕已经等了你三年了,再也不能等了。两个月,已是朕的极限。”   三年?还真是三年!   那不就是说……   一颗心往下沉了沉,知音垂首,轻声道:“那……一切听从皇上的安排。”   “嗯。”凤煜点点头,再次抬起她的连,双目在她细致的五官上一遍又一遍的看,喃喃低叹道,“知音,你真的好美。第一眼见到你,朕就喜欢上你了。”   “皇上……”   知音被看得心中有些慌张,想推开他,却又推不开,只能低声唤着。   “知音……”   凤煜也柔声唤着她的名字,慢慢低下脸来。   “皇上,不……”不要啊!   知音刚想大叫,便听外边又传来一声大叫:“皇上!”   男人沉稳有力,还略有几分急促的声音制止了凤煜的行动。   紧贴在一起的两人赶紧分开,知音躲到角落,羞得脸颊通红,不敢见人。   好事被人打断,凤煜面有几分愠怒,轻轻看着擅自闯进门来的凤鸣,沉声问:“鸣弟,你怎么进来了?”   “启禀皇上,宰相求见。”   站在门口,凤鸣两手抱拳,低声道。   就是为了这个?   面带几分不快,凤煜简单挥挥手:“有事让他等朕回宫再说。”   “但是皇上!宰相说,事情紧急,希望皇上将儿女私情先放一放,等处理完国家大事再说不迟。”凤鸣赶紧又道。   凤煜脸上的愠怒霎时加重了几分。   他明白了,这些人,就是想方设法的要阻挡他的好事!   但是,身为天子,而且还是刚刚和众臣达成协议的天子,他也不能对他们太过冷淡。毕竟,自己还要靠着他们打理江山。关键时刻,是万万缺不得一个半个的。   无奈摇头,一甩袖子,沉声道:“好吧,朕这就回宫去。你让他去宫外候着!”   “是。”   凤鸣道,出去对外边传达信息过来却受到阻拦不敢进去的太监道:“皇上的话,你听到了,快去吧!”   “多谢鸣王爷,多谢鸣王爷!”小太监点头哈腰,对他感激不尽。   这厢,房内,不得已要与她分离,凤煜走到早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的知音那边,轻声道:“知音,朕先走了。”   “是、是吗?”听到声音,知音缓缓抬头,神色迷茫的问。   看样子,她是被方才被人打破的一幕吓坏了,现在在他的作用下才回过神来。   可怜的小女孩。   凤煜看着她的眼神不觉又多了几分怜爱。   “是啊,朝中有些事情,朕得赶着回去了。”凤煜不舍的道。   “这样吗?那么,恭送皇上。”知音忙低头,轻声道。   这个小丫头,竟留也不留自己呢!   凤煜苦笑一下,再拉拉她的手,一再吩咐道:“知音,你暂且等待两个月,两个月后,我们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嗯。”知音点头,轻声道。   又盯着她看了又看,凤煜才松开她的手,慢吞吞的离开了。   而等他的人一离开,知音便向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一下子瘫倒在地。   “知音,你怎么了?”   送走凤煜,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凤鸣心中狠狠一跳,赶紧跑过来,扶起她焦急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些头晕而已。”按着太阳穴,知音气虚的道。   不知道为什么,在凤煜低下头、想要亲吻她的时候,某种熟悉的感觉突然袭来,令她肝胆具寒,差点就要推开他逃得远远的。   “知音,你生病了吗?怎么脸上都是汗?”   温热的大掌放上她的额头,轻轻给她擦拭着汗珠,凤鸣轻声问、   知音若有似无的点点头,淡声道:“或许吧!”   好久都没有再想起以前的事。今天,突然又想起来了。还是最令自己觉得不堪的,她也觉得被吓病了。   察觉到她微微颤抖的身躯,看到她泛白的面色,凤鸣心中一紧,不知为何,便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轻声道:“知音,不要怕。没事,我在这里呢!”   “嗯。”知音轻轻点头,轻轻道。   只可惜,两个月后,你我就一墙相隔,再难见面了。   心里,她却暗自叹息着,苦笑了一下。   四梦1   城市的夜晚,霓虹灯闪烁。   就在城市的最中央,嘈杂的舞厅内,绚烂的彩灯来回照射,词眼的光芒叫人几乎睁不开眼。   无数年轻男女挤在舞池里,随着劲爆的音乐舞动身体,尽情挥洒青春。   在一群自得其乐的人里边,有两个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亦步亦趋的跟在女人身后,在汹涌的人流里穿梭而过。隐约间,似乎意识到无数道眼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些眼光,有的是兴味的,有的是垂涎的,还有的是嫉妒的。可是,不管怎么说,被这么多人盯着,少女吓得狠狠一抖。   赶紧上前几步,紧紧抱住女人的胳膊,少女紧张兮兮的问:“姐姐,你要带我去那里啊?”   “见我的朋友啊!”女人说着,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径自往前迈着步子。   “姐姐,我、我能不能回去啊?”和一个人擦肩而过,注意到他落在自己胸口的贪婪的目光,少女赶紧深吸口气,结结巴巴、小声问道。   女人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冷着脸沉声说道:“人都来了,马上都要见到他们了,你现在才打退堂鼓,是存心让我丢脸吗?”   少女瑟缩一下,赶紧摇头。   “不是的!姐姐,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要是没这个意思,那你就跟我走。”女人说着,回转身,继续往前走。   “可是姐姐,我……”   她怕啊!   一直专心在舞蹈里,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接触过这些人,少女的一颗心忐忑不安。   不好的预感在心头徘徊,让她好想丢开一切,拔腿就跑!   但是,自己是跟着姐姐来的,姐姐开车带着她,她根本没记路,身上也没用带一分钱。所以,现在的她,虽然害怕,却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没办法,她只能咬紧牙关,跟着女人继续往前走。   穿过熙熙攘攘的群人,两个人终于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所在。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女人带着少女敲开一间包间的门。   “日晴,你们来了!”   见到他们,坐在里边的人眼睛一亮,其中一个赶紧站起身,迎过来,热情的招呼着。   “嗯。”女人微微点头,轻声说道,“路上塞车,来晚了点。”   “没事没事,我们也才来没多久。”这个人连忙摇头,乐呵呵的说着。   女人笑了笑,便回身,对躲在门外的少女招招手,轻声呼唤着:“小音,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我朋友他们都到了!”   “哦。”被点到名字,少女才放开双手紧紧抓着的门框,小步走过来。   走到离门口还有一两步远的时候,好像是等不及了,女人身手一抓,抓住她的手腕,然后随手把她往前一拽,两个人就一起出现在包厢里了。   “姐姐……”   两个人的双手交握,感觉到女人手心里的湿意,少女心口一紧,低声叫着。   但女人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把少女推到最前边,女人微笑着给包厢里的人介绍:“诸位,这个,就是我的妹妹,小音,全名叫何日音。”   “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那位在舞蹈界崭露头角的小姑娘吗?听说是几百年难得一见的舞蹈天才,国家舞蹈学院的院长都积极的想把你收做自己的徒弟呢!”话音刚落,里边就有一个人站起来了,大声说道。   “是吗?”   人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一群人都仰慕的看着少女,赞叹连连。   少女被看得不好意思,于是低下头,轻声说道:“大家过奖了,我只是跳舞时间比较长而已。”   “多多少人跳了几十年的舞,一样出不了头。但是你,年纪还这么轻,就显示出这惊人的天赋,实在是难得啊!”最开始开口的人笑得跟朵盛放的花儿似的,凑近她,竖起大拇指,乐呵呵的说道,“前些日子那场舞蹈比赛,我也一场不落的看了,小音,你 的舞跳得真好,别人根本不能和你同日而语!”   被人这么不遗余力的夸奖,少女的脸颊都羞得通红。   洁白的贝齿咬着下唇,她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好了你们!我妹妹年纪小,没接触过太多陌生人,也不太合群,你们不要这么闹她。她会害怕的!”关键时刻,一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女人板起脸,看向一群玩得乐不可支的人,沉声说道。   “姐姐……”   现在才知道,姐姐竟然这么关心自己!   听了她的话,少女心里一阵动容,方才的恐惧和不安霎时全都烟消云散。   低头对她淡淡一笑,女人摇头,扶着她的肩膀两个人一起往前走。   走到这群人让出来的一张双人沙发前,女人把她按下去坐下,自己也在她旁边落座。   刚刚坐稳,刚才透露出她身份的人就端着一只高脚酒杯过来了,大睁的双眼里满是崇敬的光芒。   “小音,你的舞蹈跳得真好,你的每一场舞蹈我都看过,你的个人舞蹈表演我也已经买了一张票。原以为要过几天才能亲眼见到你,可谁知道,你竟然是日晴的妹妹,我今天就和你面对面了!我真是太高兴了!”看着她,这个人满脸兴奋的说道。   少女被说的又是感动又是羞赧。   抬起头,清丽的小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轻轻看了他一眼,她轻声说道:“你能喜欢我的舞蹈,我很高兴,也感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以后,我一定会好好跳舞,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望的。”   “那就好,那就好啊!”这个人拍手,把一只酒杯塞进她手里,乐呵呵的说道,“难得见到你,还能和你面对面的说话,我真的真的是好激动。小音,和我喝杯酒,好不好?”   “这个……好!”   虽然自己并不会喝酒,但是出于对支持者的感激之情,少女还是咬牙答应了。   从他手里接过高脚酒杯,两个人对碰一下,收回手,皱起眉头看了看酒杯里血红色的液体 一眼,少女深吸口气,屏住呼吸,仰头一口把一杯酒全部喝完了。   四梦2   “咳咳咳……”   一杯酒入喉,胃里就像一把火在烧。   少女被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一只素手抚上她的背,给她轻轻拍打着,略微带着些怒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会喝酒,那你就不要学别人那样一口干光呀!一口一口的喝才不会被呛到。”   “咳咳咳……知道了,咳咳咳……以后我咳咳咳……会、会注意的。”少女咳得面红耳赤,艰难的说着。   坐在她旁边的女人摇头,随手端起一杯温开水,送到她嘴边,没好气的说道:“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咳咳咳……谢、谢谢姐姐。”   少女礼貌的对她笑了笑,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喝完。   喝完水,少女觉得好多了。   放下水杯,抬起头,这才发现一屋子的人都在盯着她看。   少女被看得不好意思,不太自在的笑着,轻轻低下头。   “小音,你的舞蹈跳得那么好。今天,难得我们一群人聚在一起,你给我们跳一曲好不好?”盯着她看了 好半晌,一个身形苗条、穿着酒红色露肩长裙的女人站起来,走到少女跟前,低声问道。   “这个……”   少女抬头,看向身旁的女人。   女人点点头,淡笑着说:“今天你来了,那就肯定逃不过他们的魔爪的,谁叫你现在是舞坛新秀呢?他们会放过你才怪了。你就去给他们随便跳一曲吧!”   “好吧!”听了姐姐的话,少女才点点头。   “可是……”转头看看挤挤挨挨的包间,她细致的眉头皱起,“这里这么小的地方,我跳不成啊!”   “外边舞池里,有的是地方呢!”穿着酒红色露肩长裙的女人立马笑着,轻声说道。   “外、外边?”少女红唇抿了抿。   外边好多人呢!   而且自己过来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跳得好疯狂。和那些人一起跳,她……不知道怎么搞的,觉得有点害怕。   “放心,不是让你和那些人挤在一起。要是挤一起了,你的舞我们也看不清楚不是吗?我们会专门给你僻出一块场地来的。”穿着酒红色露肩长裙的女人笑笑,凑在她耳边低声说着。   专门僻出一块场地来?   少女抬起眼看着她,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女人只是笑,拉起她的手:“跟我来吧,你看到就知道了。”   “姐姐?”   被动的拉着往前走,女孩赶紧回头,求救似的看向带自己来的女人。   女人也站起来了,对她点点头,轻声说:“你跟着她去吧!我们也会跟着去的。”   “哦,好。”有了她这句话,女孩才算放下心,便不再挣扎,乖乖跟着穿着酒红色露肩长裙的女人走出包间。   左弯右拐,绕来绕去,女孩发现,她竟然把自己带到了舞厅的二楼,也就是一个位于半空中的圆台上!   圆台边上架着半人高的栅栏。靠着栅栏,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下边人们的动作。   “就是这里。”到达目的地,穿着酒红色露肩长裙的女人松开她的手,对她笑眯眯的说道。   “这里?”女孩五官微皱,四处查看了一下。   位置倒是还行,看样子,这里本来就是给专业的舞者表演用的。   只是,这么显眼的位置,如果她真要跳的话,一旦有点动静,下边肯定会发现。到时候……   “怎么,不满意?那我们换一个地方吧!”见到她有些难看的脸色,被女孩叫姐姐的女人走过来,低声说道。   “算了!”少女赶紧摇头,轻声说道,“这里位置不错,就这里吧!”   只是一首曲子而已,跳就跳吧!反正自己也不是没有在诸如此类的位置跳过。   要是引起了下边人的注意,那就引起吧!自己今天来了一次,以后都不会来了,想必下边也没有多少人会记住自己的。   “那好,你就跳吧!”听了她的话,女人点点头,退开去。   乐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很完整的一支,各种乐器手应有尽有。都可以组成一支乐团了。   看到他们,少女猛然一愣。   这些人,难道是早有准备?   没来得及细想,优雅绵长的音乐已经响起。   耳朵一听到音乐,全身的细胞马上全都活跃起来,脑海里只剩下美妙的韵律盘旋。其它的,她暂时全都抛诸脑后。   随着音乐舒展身体,移动步子。转身,踢腿,扭腰,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恰到好处,每一个拍子都踩得精准无比。   此时的少女,仿佛化身一只优雅的白天鹅,在平静的湖面上徐徐来回,时而煽动翅膀,在水面上盘旋一圈,曼妙的身姿令人心醉神迷。   宁静的意境渐渐成形,叫每一个见到的人都不由自主的静下心来,静静的看她跳舞。   渐渐的,听到上空的声音,听到上空的拍打声,下边的人向上看去。这一看,就再也移不开眼。   渐渐的,渐渐的,往上看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嘈杂的舞厅慢慢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沉醉在她的舞蹈里,跳舞的不跳了,喝酒的不喝了,说话的,也忘了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简短的一支舞跳完,等到少女停下旋转的脚步的时候,下边沉静了一会。随即,热烈的掌声从下边传来,一波接着一波。   “安可!”“安可!”   下边有人对她竖起大拇指,大声叫着。   甚至还有人两手握成喇叭状对着她的方向大喊:“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下边这么热切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虽然在舞蹈比赛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场景,但是,现在自己身在舞厅,这里肯定也不乏舞蹈高手的。在这里,自己的舞技竟然也得到这么多人的赞同,少女脸颊微红,开心的笑了。   在她身后,接收到穿着酒红色露肩长裙的女人的眼神示意,乐队翻开乐谱,再次演奏起热情洋溢的拉丁舞曲。   还要跳吗?不是说好了一曲的吗?   听到音乐,手脚又开始发痒。少女转身看向站在舞池外的女人,疑惑的用眼神询问着。   “大家喜欢看你跳舞,你就多跳几支吧!”女人两手抱胸,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   “好吧!”   都走到这一步了,自己想临场退缩都不可能了。   少女点点头,再次舒展四肢,翩翩起舞。   就这样,一支,一支,又一支。   在下边人们“安可”和“再来一首!”之类的起哄下,少女几乎跳遍了所以风格的舞蹈。跳到最后,她已经精疲力竭,气喘吁吁。   等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少女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差点虚脱。   抬起头,她重重喘息着,对乐队那边摆摆手,表示自己真没力气了。   见她是真不行了,女人就叫乐队停止演奏,自己走过来,挽着她的胳膊扶起她,轻声说道:“小音,跳得累了吧?我们回去休息一会。”   “好。”少女点点头,靠在她身上,虚弱的说道。   四梦3   一群人回到包间,目睹了少女舞姿的人明显比一开始兴奋多了。   “小音,没想到你的舞跳得这么好!”穿着酒红色露肩长裙的女人端着两只酒杯走过来,乐呵呵的说道。   少女低头,轻声说道:“谢谢夸奖,其实没什么的,多练练就好了。”   “在我们面前,你就不用这么谦虚了吧!”对她过于生疏的表现不太满意,女人摇头,微沉着脸说道,“我们和你姐姐都是好朋友。她的妹妹当然的就是我们的妹妹。而相对来说,我们也就是你的哥哥姐姐。对自己的哥哥姐姐,你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这个……”   少女抿唇,轻轻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女人。   女人对她淡淡一笑,轻声说道:“的确,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也都是你的哥哥姐姐。以后,他们都会好好照顾你的。在他们跟前,你也不用太过拘束。”   “哦,姐姐,我错了。”听了她的话,女孩赶紧回头,低下头轻声说着。   穿着酒红色露肩长裙的女人笑笑,把手里的一只酒杯塞进她手里,说道:“你要是真心认错,那就和我喝了这一杯。”   “我不会喝酒。”女孩抬头,为难的说道。   刚才那一杯酒已经把她呛成那样,他们也都是有目共睹的。   “迟早得学会的嘛!”穿着酒红色露肩长裙的女人不以为意的笑着,低声说道,“你现在已经开始出名了,以后参加演出、舞会诸如此类的不会少。那时候,你多少都得喝点的,有时候甚至还得从头到尾不离酒呢!与其到时候硬着头皮上战场,把自己折腾得要死要活,你还不如现在就把酒量练好,以后也会轻松得多。”   “好吧!”听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女孩点点头,把杯子送到嘴边,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完。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见到空空的酒杯,穿着酒红色露肩长裙的女人的女人笑得很欢,在她肩膀上大力拍了一把,才大步走开了。   少女强忍着胃部的不适,对她艰难的笑了笑。   好难受,胃里像有一把火在烧,她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继穿着酒红色露肩长裙的女人的女人之后,很快,又有一个人拿着酒杯走过来了,对少女举起大拇指,笑嘻嘻的说道:“小音,你的舞跳得真是不错。和我喝一杯吧!”   “好。”尽管两杯酒下肚,已经有些微醺了,但已经喝了一个人的酒,现在拒绝下一个人的,这样有些不礼貌,女孩只得点点头,把他送过来的酒也喝下了。   有了前两个人作为榜样,其他人也紧随而上,纷纷要求和少女喝酒。   少女没办法拒绝,只能一一接受。   没多大会,她已经喝下五六杯酒了。   第一次喝酒,而且喝得还是浓度不低的伏特加,在喝到第四杯的时候,少女的脸颊就已经是酡红一片,眼神迷离。第五杯和第六杯完全就是被人强行灌下的。   等到第六杯下肚,强烈的酒劲上涌,少女双腿一软,倒在身后的沙发上,双眼紧闭,醉死了过去。   “小音?小音?”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在耳边叫着自己的名字。她的胳膊好像还被人大力推了好几下。   很想做起来回答他们的话,但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浑身无力,连抬起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张张嘴,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自己真的是喝醉了,她头晕脑胀的想着。   而包间里,确认她是真的喝醉了,一群人全都走过来,把她团团包围,数十只眼睛来回打量着她。   “何小姐,你妹妹的身材真好,不愧是跳舞的小姑娘。这张脸蛋也长得不错,看得人心痒难耐。”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着,少女似乎可以感觉到他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淫邪眼神。   把你的眼神给我收回去!不许那样看我!少女在心里大叫,但是嘴上却说不出一个字。   “切,身材好又怎么样?长得漂亮又怎么样?和她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样,就会用这个勾引人。”随即,少女听到了身为自己同父异母姐姐的评价。   心里一紧,女孩的鼻子酸了。   姐姐,原来你还是这么看我的?我还以为,你真的因为我对家族的贡献而对我改观了。   “呵呵,你不要这么生气嘛!我知道她的存在令你不高兴,我们今天不是教训她来了吗?”方才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充满了讨好的意味。   女人轻哼了一声,冷冷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个嘛,暂时保密。”男人神秘兮兮的说道。少女甚至能想象到他脸上的坏笑。   心口狠狠一缩,少女被他们的对话惊吓到了。   原来,姐姐口口声声说的带自己来见她的朋友,原来就是……   心头一拧,痛楚的感觉传遍全身。   姐姐,为什么?我是你的妹妹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不管你们想对她用什么办法,但是不要对她太狠了,她好歹也是我妹妹,而且刚在舞蹈界崭露头角,我爸爸还对她寄予了厚望呢!我这么做,只是想让她放弃楚烨而已。”女人的声音响起,冰冰凉凉的语调听不出任何亲情的温度。   少女的眼眶湿了,一滴苦涩的泪水从眼角滑下。   姐姐,你竟然是为了楚烨!   你们不是已经订婚了吗?而我也已经和他和平分手了,并且约定以后我就是他的妹妹,只是妹妹啊!   为什么你就是对我们这么不放心?   你是我的家人,对然一直对你有些怨恨,但打从心底里我还是爱你的。你的男人,我怎么会去抢?   听了女人的话,男人只是笑笑,挥挥手,大声说道:“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们有分寸的!”   “那就好。”似乎被他简单一句话说得安心了,女人点头,低声说道,“行,这个小丫头交给你们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没关系,何小姐你公司的事情多,我们都知道的。你尽管去做你自己的事,这个丫头我们一定会好好伺候,让她再也不敢和你抢男人的!”男人立马说道,信誓旦旦的语气。   “嗯。”女人点点头,再看了躺在沙发上的女孩一样,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犹豫。但是最终,她还是牙关一咬,狠心的别过头,拿起包包大步走开了。   姐姐,不要啊!   听到高跟鞋砸地的声音远去,知道她要走了,女孩在心底大叫。   姐姐,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不要把我扔给这群陌生人啊!我不和你抢男人,我这辈子都是不会和你抢的啊!   你要是有这个担心,你为什么不当面对我说,我 一定会给你肯定的答复。可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是,就一定要这样对我?   心里一片哀戚,眼眶越来越湿,冰冷的泪珠从眼角躺下,很快就在真皮沙发上聚成了一片小小的水渍。   四梦4   迷迷糊糊中,少女听到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那群人似乎议论了很久,之后她感觉到自己被抬起,一路颠簸之后,她被送到了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然后,四周陷入深沉的宁静。   宁静到她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不是做梦。   因为她突然感觉到一抹热气从体内泛开,很快就遍布全身;脑袋变得晕乎乎的,几乎不能思考;身上也是,好像有几百只蚂蚁再爬,又痒又热;小腹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一阵酥麻感正往下腹汇集而去……   怎、怎么回事?   心里一惊,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这不像是喝醉酒的反应啊!反倒像是……像是……   好热,浑身都热。   热气蒸腾,温度越升越高。下腹好像有一把大火在烧,煮干了她全身上下的水分。现在,她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水,水,水!   口干舌燥,喘息也越来越粗,越来越重,连呼出的气体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灼热。   少女明显的感觉到,下腹火热的感觉越来越重,自己的双手双脚全都虚软无力,她觉得好难受。   难受得抱住自己,她紧抿的红唇里逸出轻轻的申吟。   温度升得太高,把热气转化为热浪。下腹的火把熊熊燃烧着,火焰向四面八方扩散,烈焰遍布全身,好像要把她燃烧成灰烬。蚂蚁啃咬般的刺痒全面发作,小腹间陌生的热潮翻腾着,强烈欲望在血液里沸腾。   好渴……好热……   紧紧环拥住自己,少女紧咬的红唇里逸出破碎的申吟。   及膝的裙子被拉起来了,双腿不由自主的摩擦着身下的床单,借以缓解肌肤上那撩人的酥麻感。   本就模糊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四肢软软的,身体在叫嚣着某种不知名的渴望。   这时候,要是能有人用力的抱紧她,抚慰她,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心里想着,少女轻轻叫出心底那个人的名字:“烨……”   是错觉吗?还是上天给她派来了救赎?   她听到低低的脚步声向自己走来。   随后,她感觉到床铺一软,有人在床边坐下了。   一双温热的大掌伸了过来,触上她滚烫的额。   丝丝凉意沁入心底,少女舒服的喟叹出声。   厚实的大掌轻轻贴着她的额头,软软暖暖的感觉让她感到通体舒畅,少女不由自主的往他那边靠去,依偎上他。   将他的手按在额头上,源源不断的汲取着他身上的凉意,少女费力掀开眼帘。   在迷蒙一片的世界里,她能看到的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似乎是一个很高大的男人,但是——   不是她的烨!   心里大惊,伸手想要推开他。可谁曾想,火热的双手一碰到他身上的衣物,贪恋这种冰凉的感觉,她的手违背自己意愿的紧紧抓住了他,身体也往他身上贴去。   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在从他的脖子一路往下,急切的摸索着,从他的的肩,到下方的锁骨,以及健壮的胸膛。   双手不断的与他的身体进行着最亲密的碰触。   每一次碰触,少女都感觉到有一种奇妙的快感从指尖扩散开来,像是被电流激到似的又酥又麻。   也是因为如此,她口干舌燥的不适感减轻了不少。   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唇,她的双手不知足的又往下走去。   但是,她的行动受到了阻碍。   一只大掌抓住她到处乱跑的手,把它们从衣襟里拉了出来,把她整个人都推到一边去!   “呀!”   身体后仰,无力的瘫倒在床上,通天的热力再次席卷而来,好热!   这次,没有解渴的东西,少女忍不住轻轻哭了起来。   “该死!”身下的床垫又是重重往下一陷,好像是有人狠狠一拳打在了上边。男人气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们竟然在酒里下药了!”   没有太听清楚他的话,但是却机警的辨别出声音的方位。少女爬起来,爬到那个人身边,双手胡乱摸索着,抓住了一只相对于自己来说十分冰凉的大掌,放在脸上汲取着冷意。   终于,舒服一些了。   轻叹一声,少女的嘴角微微翘起。   但是,还不够。   全身都仿佛在被烈火烹烤,难受得不行。不自觉的想到了刚才的一幕幕,少女大胆的又贴上他的身体,双手攀上身旁微僵的身躯,在他身上继续着先前未竟的事业。   一双大掌轻轻推拒着她,紧绷的嗓音响起:“何日音,你……”   “烨,求求你了,别……别推开我……我好热,真的好热……”   赶紧握住他想要再次把自己推开的大掌,放在脸颊上轻轻摩挲着,少女低声道。   她感觉到手中的大掌一僵。   体内,火焰节节高升,热得受不了了!   意识到他似乎没有反抗的动作了,少女赶快放开他,身体再次攀爬上大掌主人的肩膀,藤蔓一般的勾住他的脖子,身体也急迫的贴近他的。娇躯无法克制的身体在他身上磨蹭着,轻轻叫道:“烨……”   “呜!”   话才出口,她的嘴就被人狠狠堵住了。   突然感到身子一松,她又落进了柔软的床铺间。   挣扎着,刚要起来,一双大掌已经把她按下,一具雄健的身躯已经压了上来,将她压回床褥里,动弹不得。   “不……不要……”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直觉告诉她绝对不是好事!   费力的推拒着她,少女费力的睁开双眼,想看清楚这个人是谁。但眼眸氤氲之中,她除了隐约一个健壮的轮廓,什么都看不到。   陌生的男性气息,不是她的烨,不是!   应该要把他推开的,但是,鼻子在闻到掺合着淡淡酒香的浓浓的阳刚之气时,手儿却不由自主的攀上那宽阔的肩背,指尖划过他健硕的胸膛,指甲插进他浓密的黑发之中,她叹息般的愉悦申吟起来。   灼热的鼻息喷到她的耳垂上,轻轻的碎吻落在她的颊畔,伴随着沙哑的低喃:“小音,我的……小音……”   心底涌起一股被怜惜的微妙感觉,少女笑了,眼角却滚下晶莹的泪珠。泪珠没来得及滚落到床单上,马上又被炽热的薄唇吸吮而去。   体内那股难耐的痛楚奇迹般的稍微减轻,她下意识的抬高头,想要他更多的怜惜。   微启的红唇很快被人狠狠封住,凶猛而又激烈的吻便猛的袭击了她。   饥渴的唇舌纠缠,弄得她的嘴唇生疼。   “呜……疼……”   轻吟着,少女扭动,挣扎,意识里想要挣脱,但实际上最终都化作对他的迎合。   “呜呜……”   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少女低低的申吟着,听起来却更像是哀求,对他更多的热情的哀求。   如她所愿,下一波的吮吻来得更加急切,更加热情,吻去了她所有的思考与行动能力。   狂乱的言语,被相交的唇齿吞没,只留下滚滚火热,为这如水的夜晚注入一丝温暖。   皇后   “不要!不要!”   “不要碰我!不要!”   俏脸紧绷,双手乱挥,知音双眼紧闭,紧张大叫道。   她被吓醒了。   一睁开眼,便掀开被子起身,想要逃离,怎奈——   “呀!”   一声轻呼,她的身体一软,倒了回去。   无尽的痛楚袭向四肢百骸,苍白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一片。在她起身的瞬间,腰间的酸涩与下体的痛楚漫天狂卷而来,浑身上下使不出一丁点力气,她无力地又躺回床上去了。   这才发现:自己全身竟然无一处不痛!无一处不酸!   全身的骨骼仿佛被人强行拆开,又重新组装上。   好酸,好疼,疼得她想哭。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还记得,那一夜之后,她独自一人在饭店的房间醒来,起身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而且,当她一回头,她在床头小柜上发现了厚厚一叠鲜红的钞票……   不要!   不要再想了!   她不要再想了!   难堪的一幕在脑海中再现,令她心中揪痛不已,呼吸困难。   闭紧双眼,她双手紧抱住头,一脸痛苦。   一只温暖的大掌按上她的手臂,温和的男音在耳畔响起:“知音——”   啪!   不用多想,直接狠狠一掌便将那只手拍到一边,知音大喊:“你别碰我!”   “皇上!”   很快,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了,身旁有人接二连三焦急的叫着。   皇上?   熟悉的称呼传进耳朵里,心中一紧,知音睁开眼,一抬头,便看见床前站满了宫女和太监。   而她自己,正坐在一张明黄色的华丽大床上。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   见她醒了,也换上宫女装扮的嫣儿忙拨开众人走上前来,低声问道。   皇后?   可是在叫她?   知音想着,徐徐回头,看到大床内侧,坐着的是正静静看着她的凤煜。   “皇、皇上?”   心中一惊,知音低声叫道。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记忆回归脑海。   昨日,她已和凤煜成婚,也过了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可是,就是在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她梦到了自己最不愿忆起的回忆!   “知音,你怎么了?为什么一早就叫得这么凄厉?”   对上她清明的目光,凤煜松了口气,便抚上她的肩,柔声问道。   他的手拍上她的肩,知音不由得一颤,恐惧的感觉渐渐爬上心脏,她直觉的便想将他的手推到一边。   但她忍住了。   低下头,只是淡淡道:“也没什么,做了个恶梦而已。”   “什么样的恶梦,能让你吓成这样?”凤煜摇头,从嫣儿那里拿过帕子,轻轻给她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轻声道,“你说出来,让朕帮你分担一下。”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过去的一些事情。”知音垂眸,不愿多说。   凤煜会意,也不追问,便叹了口气,低声道:“若是你不愿去回忆的往事,那就算了。朕不逼你。”   “谢谢皇上。”   知音心中一松,连忙道谢。   凤煜淡笑,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呵呵笑道:“我们都是夫妻了,你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夫妻……   好陌生的一个词。   最初听到它,知音愣了愣。   随即,她便只是抿唇低笑,不说话。   凤煜摇头,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薄唇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知音,过去的事情,那都过去了,你不必太过介怀。现在,有朕在你身边,朕会好好照顾你,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不久,你就会彻底忘掉那些你不愿去碰触的记忆了。”   “嗯。”知音点点头,轻声道。   心里,却在苦笑。   真是说得简单呢!若是做到也能有这么简单,那该多好?   微微摇头,不再就此多做纠缠,知音抬起头问:“皇上,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上午九点)了。”凤煜道。   “呀!”知音霎时脸色一变,“怎么都这么晚了?“   便看向床下一干随侍的人,焦急的道:“你们怎么不叫醒我啊!”   “知音,现在,你是皇后,在他们面前当自称本宫。”一双手按上她的肩,凤煜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后缓缓响起。   知音一怔,低头道:“是,知音……臣妾知道了。”   “嗯。”对她聪明的应对十分满意,凤煜松开手,轻声道,“你别怪他们,是朕让他们不必叫醒你,让你多睡一会的。你昨天已经够累了,朕想让你休息够了再起身。”   “可是……”   知音咬唇,心里有些惶然。   才成婚第一天,她就赖床不起,若是传了出去,还指不定会被人怎么说呢!   见她一脸忧色,便知她在担心这个,凤煜淡笑,柔声道:“知音,没事,父皇和母后已不在,我们不用过去请安。”   “是吗?”知音这才想起来,凤煜和袭月的生母孝贤皇后早在十多年前便染病去世了,先皇也于一年前驾崩。自己的翁姑,竟然一个不存。   这,可是上天的眷顾?让她免除了与长辈共处的烦恼。   点一点头,她轻声道:“那还好。”   “不过,一会鸣弟和袭月还有慕容公主要进宫向你请安。”凤煜看着她,随即又道。   闻言,知音又是一怔。   红唇微启,她喃喃道:“他们?”   昨日才在王府与他们分别,不想今日,他们就又要见面了。   只是,今日一见,已不同于往常。他们之间的身份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身为朕的弟弟妹妹以及弟妹,我凤凰王朝皇族之人,他们自然是要在第一时间前来拜见朕的皇后的。”凤煜笑道,执起她的手,“所以,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起来吧!”   “好。”知音点头,轻声道。   “一会,待梳洗完毕,我们就一起出去见鸣弟他们。”握紧她的手,低头深深的看着她,凤煜又道。最后,还不忘意味深长的叫了她一声,“朕的,皇、后。”   闻言,知音又是微微一抖!   不知为何,见到他这般志得意满的神情,她仿佛看见一只昂首阔步的孔雀,在战胜对手之后,正在自己的地盘闲庭信步。   装束   话毕,凤煜转身出去,在屏风外由身边的太监伺候穿衣梳洗。嫣儿便带着十多个手捧着水晶玉盘的宫女进来了。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甩着帕子,步履轻盈的来到她跟前,盈盈下拜,嫣儿带头柔声道。   皇后娘娘……   心中狠狠一震,知音差点站不稳。太过陌生的一个称呼了,她几乎接受不能。   后,帝妻,世间多少女子可望而不可即的尊贵地位,却被她唾手而得。然后,谁知道,从过去到现在,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个名分,她想要的一直都是他啊!然而,现如今,他们却各自嫁娶,再也没有回头路。   见到她脸上淡淡的惆怅,以及眼中渐渐浮起的一层薄雾,嫣儿心口一紧,急忙冲过来,扶着她的手臂,焦急问道:“皇后娘娘,您怎么了?是奴婢说错了什么话吗?”   “没事。”知音摇头,轻声道,“不过是觉得有些累,站不稳而已。”   原来如此。嫣儿笑笑,戏谑的看着她:“一定是洞房花烛,皇上让皇后娘娘您太累了,所以……呵呵呵。”   闻听她的话,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昨夜那一场噩梦,知音倏地浑身紧绷,脸上血色褪尽。   “皇后娘娘!”敏锐的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嫣儿脸上的笑容一僵,赶紧抓稳她,大声喊道。   “没、没什么。”在她的扶持下站稳身体,深吸几口气,知音慢慢调整心神,艰难对她挤出一个笑,气若游丝的道。   接连经过这两件不算小的事,嫣儿不敢再多言,赶忙扶着她,柔声道:“皇后娘娘您累了,还是快用热水沐浴一下,解解身上的疲乏吧!”   “好。”知音点头道。此时此刻,她也着实做不了任何其它事,只想找一个安宁点的地方,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宽衣解带,步入比自己在鸣王府还要大一倍不止的浴桶,缓缓沉下身,享受着热水的包围。酸痛的身体获得些许的舒缓,知音舒服的闭上眼。在闭上眼的刹那,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张俊逸的脸庞,那张脸上带着她熟悉的浅笑,轻声呼唤着:“知音。”   “烨……”心里轻轻呼唤着那个在牢牢占据自己心中最大一块位置的人,两滴晶莹的水珠从眼角滑下,低落在下边的水中,同池水融为一体。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猛然被人摇晃起来,嫣儿惊惧的大叫在耳畔不停回荡。   “嗯?”缓缓睁开眼,在水雾迷蒙中,知音看到嫣儿俏脸绷得紧紧的,双眼大睁,眼眶都几乎全红了。   “怎么了?”徐徐开口,迷茫的看着她如此担忧的表情,知音轻声问。   嫣儿摇头,含着泪花道:“皇后娘娘,您已经泡得够久,该起来换衣梳妆了。”   “哦,好。”知音点点头,顺从的对她伸出手,任她将自己从浴桶中扶起,擦干净身上的水迹。换上层层厚重的后服,一头及腰长发挽起,束在一顶沉重的后冠之下。   再起身时,知音感觉的身上重得几乎都挪不开步子了。   “皇后娘娘您真美!难怪皇上对您如痴如醉,扬言此生非您不娶呢!”在她转身之际,瞥见她绝美的侧颜,站在最前头的一个小宫女心中为之一动,禁不住开口赞誉道。   “是吗?”知音闻言,仅是淡淡一笑,敷衍问道。   “当然当然!皇后娘娘您笑一笑,那就更美了!”对上她的正面,不想又见到她脸上扬起的浅笑,仿佛三月的春风吹动扶柳,心中一片温暖,小宫女连连点头,大声道。   如此真挚的赞美,令知音抑郁的内心稍稍开解了一些。   只不过——一低头,看到镜子里太过端庄艳丽的自己,她的心境又往下沉了沉。红颜祸水,没错,她就是红颜祸水。只是,若是可以,她真的宁愿自己长得平凡一点,最好淹没在芸芸众生之中,过一辈子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比现在这样自我折磨来得好。若是那样,自己也会幸福得多吧?   但……转念又一想。如此一来,她不是就遇不到他了?若是遇不到他,她这一辈子,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哎!”红唇轻启,幽幽的叹了口气,心中暗暗埋怨一句:冤家!   没有他的日子,自己活不下去;有了他的日子,却更觉得孤苦。自己两辈子,都生活在对他的思念和自己内心的苦苦挣扎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嫣儿姐姐?”   眼见知音不止为何,脸上的笑容又渐渐淡了下去,还轻轻叹息着,小宫女脸色微微发白,紧张兮兮的向嫣儿投去求救的目光。   “放心,没事,皇后娘娘她就是这样,以后你们习惯了就好。”对她柔柔一笑,嫣儿压低了声音道。说完话,折返回知音身边,轻轻推推她,小声道,“皇后娘娘,时候不早了,该出去了,皇上恐怕也已经在外等了很久了。”   “啊?好。”心神被强行拉回原位,知音点点头,轻声道。   依旧是由嫣儿搀扶着,一行人缓缓绕过屏风,果然看见早已收拾妥当的凤煜背对着她们站在那里,挺拔的身躯将一身金光闪闪的龙袍映衬得分外好看。   但是,莫名的,在见到他的那一刹那,那个噩梦又在脑中一闪而过。知音心中一紧,差点就要甩开嫣儿落荒而逃。   “皇上,皇后娘娘打扮好了。”奈何,没等她来得及付诸行动,嫣儿已搀着她来到凤煜身后,满面笑容的告知道。   听到脚步声越靠越近,凤煜也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知音一下,有型的嘴角微微往上一翘,点头道:“不错,果然是朕的皇后,倾国倾城,气度无双。”   “多谢皇上夸奖。”知音低下头,尽量不去看他,凝神屏息道。   凤煜见状,又是一笑,挥手命其他人等告退,主动伸出手去,执起她的手。   知音下意识的便要躲。只可惜,凤煜似乎早料到她会这样似的,一把便抓住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里。另一手还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邪魅笑道:“都是夫妻了,你还在羞些什么?”   “皇上……”知音垂眸,紧张低唤。   凤煜摇头,放开放置在她下巴上的手,握着她一直柔夷的大掌却收紧,朗声道:“既然收拾好了,那我们就出去吧!别让鸣弟他们久等了。”   “是。”知音道,乖乖由他领着,一路小跑着往前边走去。   打击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在宫人尖细的叫声中,凤煜携着知音的手,两人双双步入正殿。   在殿内等候多时的凤鸣闻声,连忙站起身,稽首恭敬的道:“微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带着知音走到上位,各自落座,凤煜才看向凤鸣那边,抬手沉声道:“鸣弟免礼,请起。”   “谢皇上。”凤鸣道,躬身退到一边。   俊颜上带着满足的笑,目送凤鸣走开,突然发现随他一同前来的袭月竟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上着精致妆容的脸上不见半分表情。登时拉下脸来,凤煜沉声问道:“袭月,你怎么不来见过你皇嫂?”   眼角一抬,瞥一眼坐在凤煜身侧的知音,袭月甩甩手,也不福身,只是动动嘴皮子,要死不活的道:“见过皇嫂。”   “袭月!”见她这样,一股怒火猛地冲向头顶,凤煜脸色倏地一下便黑了,厉声喝道。   坐在他身边的知音最先受到波及,被他突然加大的音量吓得狠狠一颤,赶紧便转向他,轻声安抚道:“皇上,您别生气!千万别生气!袭月公主她……”   “怎么还叫她公主?”回头看她一眼,凤煜摆摆首,一脸不赞同的道,“现在,你已是朕的皇后,她也就是你的妹妹了。”   “是,臣妾知道错了。”知音忙点头,接着先前的话道,“皇上您请息怒,袭月她只是一时半会不能接受这样的身份变化,没事的。等过一段日子,她习惯了,就好了。”   “谁会习惯?我才不会习惯呢!”岂料,袭月根本不接受她的好意,反还瞪了她一眼,昂起下巴不逊的道。   凤煜的脸色霎时黑得不像样,站起身便大吼一声:“袭、月!”   “皇上!”知音连忙也跟着站起来,双手拉着他的手臂,急切的道,“今天我们才大婚第一天,就算是看在臣妾的面子上,您不要再为此多做计较了 。”   在她的柔声劝抚下,凤煜的脸色渐渐恢复了原色。原地站立许久,他才长吁出一口气,坐回去,目光冷冷的看着袭月,依旧有些愤怒的道:“好吧!今日暂且看在你皇嫂的面子上,饶了你一次。”   “哼,叫我们在这里白白等了这么久,你们还好意思对我发脾气?”惧于凤煜的怒气,袭月低下头,小小声地、似是自言自语的道。   只是,这小声,却还不够小,至少,凤煜和知音都隐隐约约听见了。   刚刚恢复一点的脸色顿时又是一黑,正待发作,知音的双臂已经缠上他的胳膊,女子柔软的语调轻轻响起:“皇上。”   升腾而上的怒气都因这句话而烟消云散,狠狠瞪了袭月一眼,凤煜对旁挥挥手,懒懒道,“来人,赐座。”   “多谢皇上。”凤鸣忙道,拉着袭月坐下。   特意不去看不情不愿的坐在凤鸣身边的袭月,凤煜深吸口气,看向凤鸣,沉声道:“鸣弟,朕想与你商量一件事。”   “皇上请讲。”凤鸣忙道。   但是,凤煜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徐徐转头,看向知音,嘴角微微翘起,紧绷的五官放柔了许多。   不曾见到他这般模样,知音一怔,连忙低下头去,双手紧紧握住手中的帕子。   见到她的这番动作,凤煜轻轻一笑,伸出手去,一把将知音与帕子交缠的柔夷握在掌中。而后,才转过头来,对凤鸣淡淡一笑,朗声道:“朕与皇后新婚燕尔,情意正浓,朕打算罢朝三日,普天同庆。”   “皇上……”在觉察到他看着自己满含深意的目光的时候心跳就开始加速,待到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自己,牢牢抓住她的手时,知音的心跳都停了一拍。赶紧便抬起头,看他一眼,又羞又怒的低声叫道。   凤煜不以为意,反又把她往自己那边拽了拽,高声道:“有什么关系?在鸣弟 和袭月面前,就不用顾忌太多了吧?大家都是自己人。”   亲眼见到他们之间的互动,也将凤煜的强势和知音的无助看在眼里,凤鸣心中似乎有一把火在烧,真恨不能立时冲上前去,一把将知音从他手中夺了回来。但是,此情此境之下,他无能为力,只能站起来,沉声道:“既是皇上您的想法,那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再者,自从先帝驾崩,皇上您匆忙登基,为国为民劳心劳力,一直不曾休息过。现在,适逢您大婚,的确可以借机好好休息休息。而且,三天也并不很长。现在国泰民安,举国上下并无任何大事发生,想必这三天内也不会有何异常。”   得到他的赞同,凤煜的心思从知音身上移开不少。依旧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里,他看向凤鸣,淡淡笑道:“鸣弟果然不负朕的期望,朕也是这么想的呢!”随即,脸上的笑容消失,眉头微微皱起,他有些为难的道,“不过,不管怎么说,就算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总会有的,每日早朝上官员送上来的那许多奏折你也是看到了的。”   “是,确是如此。”凤鸣点头,对此不作过多评论。   “可是,这三天,朕想清清静静的和皇后相处,不想理任何朝政。”似乎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凤煜顿了顿,眉头皱紧了些,又如是道。   凤鸣于是抬起头,顺从他的意思问:“那么,皇上,您的意思是?”   “的确,就是你想的那样。”凤煜点头,定定道,“鸣弟,朕希望以后三天,你能帮朕处理朝政,以便能让朕心无旁骛的和皇后共度这婚后的三天时光。”   什么!?   此言一出,无异于一颗巨大的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引起波澜阵阵。   知音眼眸一抬,满面震惊的看着他,低声叫道:“皇上?”他……竟做出如此抉择?他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皇兄!”袭月的震惊一点不比知音少。这句话一入耳,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凤煜,低呼一声,若不是有凤鸣拦着,只怕她早站起来冲过去拉着凤煜摇晃了。   无视自己简单一句话造成的巨大影响,凤煜嘴角含着淡淡的笑,看着凤鸣,慢条斯理的道:“鸣弟,你才德兼备,文韬武略,各方面不比朕差,朕相信你能胜任这个任务。而且,朕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绝不会笨到想要夺位、掀起朝野动荡的,对不对?”   好……好厉害的一番话!   直至此时,知音终于明白凤煜此举的真正含义了!   他方才的一席话,说得看似温和,骨子里却厉害非常。首先,他拿话堵住凤鸣的嘴,逼他亲口说出‘绝无夺位之意’这句话;再者,他一再明示暗示他自己才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并且依然坐稳了皇位,凤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王爷,叫他分清楚尊卑,让凤鸣无法与他平起平坐;第三,他随随便便几句话,便对他晓以事情的最坏下场,意图吓退他,让只能老老实实为 他卖命。   他的这番作为,明摆着的就是表示:他这个皇位已经坐稳了,甚至现在还觉得有几分腻歪了,所有想暂且离开一下,舒缓舒缓筋骨。在这段时间里,他就大发慈悲的让凤鸣来体味一下身为帝王的感觉。不过,也仅限三天时间而已。三天一到,他就得乖乖回去做他的王爷。   这层意思,不是很浅,却也不深,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大概都能猜到一点,更何况是聪明绝顶的凤鸣?   偷偷往凤鸣那边看去一眼,知音果然发现他的脸色变了变,放置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如是反复好几次。   深呼吸几下,他整整衣衫,面色平静的道:“是,微臣深知自己的身份,不会多做想法。”   很好!他等着的就是他这番话!   凤煜脸上突然绽放一朵大大的笑花,拉着知音便站起来,大步走下台阶,来到他们跟前。站定了,空闲的一掌拍上凤鸣的肩,大声道:“既然如此,那事情就这么定了!鸣弟,接下来三天,朕就要拜托你了。”   “皇上哪里的话,身为臣子,能为皇上您效劳,这是微臣的福分。”凤鸣低头,轻声平静的道。   但是,如此平静的语调下所压抑着的汹涌的情愫,早熟知他一切情绪的知音又岂会不知?心中紧绷,想看他一眼,关心他一下,却又不敢。   但是,像是故意没有理会太多,凤煜的手又在凤鸣肩上拍了拍,兴奋笑道:“鸣弟,难得朕心情这么好,我们几人也难得一次聚得这么齐,干脆,你们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用膳吧!”   “皇上!”闻听此言,知音的心又是狠狠一蹦。   都已经如此打击他了,他难道 还不肯放过他吗?而且,好不容易才强令自己抑制住再见到他时自己心中复杂的情愫,原以为已经功德圆满,自己可以回去休养生息了。可谁知道,他还有这么一出!   相较之下,凤鸣的反应则是沉稳得多。   微微思索一下,他抬起头,看凤煜一眼,双手抱拳道:“多谢皇上美意,那微臣就却之不恭了。”   一饭   传下话去,很快,一桌丰盛的饭菜便备好了。   凤煜携着知音,凤鸣带着袭月,四个人各自落座。   “鸣弟,既是自家人,那我们就不用太过客气了,都随意些吧!”坐在主位,凤煜拿起筷子,淡淡笑道。   凤鸣低头,沉声道:“谨遵皇上旨意。”   得到他的应允,凤煜一笑,伸手便将面前一只盅子拿了过来,揭开盖子,亲自从中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送到知音跟前,柔声道:“知音,这是朕特意命人给你熬制的桂圆红枣汤,最能益气补血,你昨天累了一天,必须补补,你记得都喝了。”   “是。多谢皇上厚爱。”知音点头,接过小碗,小口小口的喝着。从头至尾,她的头都一直低垂着,不曾看过周围任何人一眼。   他们二人无比亲密的一幕幕在眼前上演,袭月看在眼里,一股失落与不甘自心底油然而生。想想自己,样样都胜过知音,出身好、人品佳、聪明能干……   可是,为什么,到头来,这些优越的条件却根本一点都不管用呢?   这个知音只要稍稍扮一下柔弱,就有无数男人愿意为她掏心掏费,却从来都将她扔到一边不闻不问。凤鸣如此,凤煜亦是如此。她甚至万分恐惧的想着:若是当年,父王见到了被鸣哥哥从江南带回来的她,他是不是也会抛下自己,转而去疼爱她呢?   这样一想,一阵寒意不觉侵袭全身。   “袭月,你怎么了?”发现她苍白一片的脸色,凤鸣靠近她一点,低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冷。”袭月摇摇头,坚决不将心中的恐惧告诉任何人。   只是冷么?他感觉不像。眉头微皱,心中有几分疑惑。不过,既然她不愿意说,那他也不便多问。沉吟一会,凤鸣便也舀了一碗鸡汤放在她面前,轻声道:“既然觉得冷,那就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吧!”   “鸣哥哥……”难得见到他如此温柔的一面,袭月心中一暖,抬起头,眼眶霎时红了起来。   见状,凤煜也笑了,调笑着道:“鸣弟,你果然也是关心袭月的呢!有你这样的夫君在,朕想,父皇在九泉之下也会安息的。”   “皇上谬赞了。袭月是微臣的妻,微臣照顾她,是理所当然的事。”凤鸣抬头,嘴角一扯,淡淡道。   只是很公式化的应答,却将袭月差点热泪盈眶。“鸣哥哥,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双手抱上凤鸣的胳膊,她难掩激动的道。说着话,还不忘得意洋洋的往这样那边看过去一眼。   知音没有动作,只是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喝着汤。   凤鸣却被她突来的动作弄得一怔,赶紧便推开她,小声、略有些不悦的道:“袭月,放尊重些,皇上在此呢!”   “怕什么?他是我哥哥啊!而且,方才他和知音不也一样你侬我侬过了吗?”袭月耸耸肩,不以为意的道。话未说完,两只手又跟章鱼似的缠上了他的胳膊。   本来只是有些不自在,但是,一听到她说起知音和凤煜的事,而且还是刚才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的,凤鸣的眸色一暗,面色深凝了许多。再度将袭月推到一边,自己捡起筷子,冷声道:“少说废话了,快喝汤吧!皇上还未出现之前你不就一直叫着肚子饿死了吗?”   “嗯!”袭月点头,又往知音那边送去志得意满的一眼,便端起凤鸣给她盛的汤,学着知音的样子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将她的这点小动作尽收眼底,凤煜不觉好笑。眼看知音将汤喝完了,他拿过小碗,正想给她再舀一碗,知音却拉住他的袖子,摇摇头,轻声道:“皇上,够了,臣妾只能喝这么多。再多,就吃不下别的东西了。”   “你呀,胃口怎么还是这么小?跟只小猫似的!”凤煜闻言,眉头高高挑起,将手里的碗放下,似是不悦、又似是爱怜的道。   知音垂眸低头,轻声道:“知音自小便是这样,吃不了太多。”   “哎!算了!”凤煜摇头,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指腹在她脸颊上摩挲两下,才收回手,蔼声道,“朕不管你以前如何,反正,从今往后,你要尽量多吃点。你就是太瘦了,瘦得叫人心疼。”   “臣妾尽力吧!”强忍着下巴和脸颊上阵阵燥热的不适的感觉,压制住想要抬起手将他抚触过的地方狠狠擦拭一遍的冲动,知音低垂着脑袋,小声道。   “不是尽力,而是一定要如此!”岂料,凤煜对她的回答一点都不满意,便看着她,沉声道,“朕还指望着你尽快把自己给养得胖一点,然后给朕生十个八个龙子呢!”   “皇上!”知音闻言,心中一震,连忙抬起头,抬高了音量低叫道。给他生孩子?她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呢!而且……垂在桌下的左手不自觉的抚上腹部,她似乎还能感受到多年前,站在楼顶之上的时候,腹中那股微微的、令她心悸却又满足的胎动。   “知音?知音?”轻轻的力道加诸在她身上,将她从渺远的回忆里叫醒。   “皇上?”回过神来,知音抬头,看到眼前一张放大了的俊脸,注意到他脸上和眼中不可掩饰的关心,心中不知为何,竟有几分感动。   “你怎么了?不会是听到朕说要你生十个八个,把你给吓到了吧?”抬起手掌,轻轻给她擦去眼角的一点濡湿,凤煜看着她的眼,轻声问道。   知音摇头,哽咽着道:“不、不是。”   “那是?”   知音还是摇头,推开椅子便站起来,轻声道:“皇上,臣妾觉得不大舒服,吃不下了,臣妾想下去休息一会。”不等凤煜同意,她又转向凤鸣和袭月那边,点点头,又道,“王爷,公……袭月,本宫身体不适,不能陪你们吃饭了,你们自己吃吧!”   说完,便一手捂着心口,疾步离去。   只留下饭桌上的三个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无奈   离开饭厅,一路奔跑,回到自己的寝宫。顾不上殿内宫女太监惊慌的神色,知音直奔进卧房,扑倒在床,泪流不止。   孩子……那个孩子,已经和她一起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知音,知音!”随后,凤煜也赶到了。站在门口,看着倒在床上嘤嘤低泣的她,他的面色紧绷,小心的挪步过去,低声问道,“知音,你怎么了?”   知音不理,依旧伏倒在床上哭泣不止。   凤煜见状,心急如焚,挥手便对外大声道:“嫣儿,你给朕进来!”   “是,皇上。”嫣儿忙道,跨过门槛进来了。   凤煜看看肩膀还在不停抽、动的知音,回过头里,面色阴暗的道:“你跟了皇后娘娘这么久,她的心思你应该最清楚的。你说,她到底是怎么了?”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啊!”嫣儿低叫,一脸的无辜。   凤煜的脸色一下便黑了。   “胡说!”逸出一声怒吼,他愤然道,“自从来到京城,皇后就是交给你贴身照顾的,她的什么事情你都知道,连她心里想什么,每一个动作代表的什么意思,你也都知道。现如今,她哭了,你会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皇上,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啊!”扑通一声,嫣然跪倒了,低声喊道。伺候了知音三年,她的确是最了解她的人了。可是,现如今,她为什么会在饭桌上突然哭泣起来,她是真的想不出原因来啊!   “皇上。”   哭了一会,觉得心里舒服多了。从自身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不想就听见凤煜在责怪嫣儿。知音心中一紧,连忙爬起身,低声叫道。   “知音!”听到略带哭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凤煜一顿,赶紧回头。看见知音已然从床上爬起,低头轻轻抹着泪珠,他禁不住松了口气,同时心中却又因为见到她梨花带雨的面庞而抽疼起来。   赶紧扔下嫣儿,回身在床沿坐好,凤煜急忙问道:“知音,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哭?是谁欺负你了吗?”   知音摇头,只是低头,不肯说话。   凤煜的眸色顿时一暗,声音低了八度:“还是……你不愿为朕生孩子?”   “不是的!皇上,不是的!”心里狠狠一跳,知音赶紧抬起头,大声道。   “那是为什么?”凤煜追问。   知音一顿,徐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小声道:“皇上您方才提起孩子,臣妾就想到,十六年前,臣妾是被妈妈在青楼门口捡到的。时至今日,臣妾都不知道臣妾的爹娘是谁。”   只是这样么?   凤煜紧绷的一颗心舒缓了不少。   搞了半天,原来是触景伤情。   伸出手,揽上她的肩,将她按进自己怀里,凤煜低声道:“知音,对不起,朕错了,朕不该突然提起这事的。”   “没事,这和皇上您没关系,是臣妾不好。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臣妾却还是不能将旧事忘怀,刚才还在饭桌上让皇上您丢脸面子,是臣妾的错。”吸吸鼻子,知音脸上泛起淡淡的苦涩。推开凤煜,她在床上跪下,大声道,“臣妾知错了,请皇上责罚!”   “没事,小事一桩,还谈不上责罚不责罚的。”凤煜摇头,轻轻把她扶起来,柔声道,“知音,只要你没事,那就好了。”   “多谢皇上。”知音连忙道谢,对他扬起一抹浅笑。   眼泪流过,心中的愁云散去,知音突然想起方才的事,脸色霎时一白!   “皇上,臣妾出来以后,您也就跟着出来了?”抬头看着凤煜,知音轻声问道。   “是啊!”凤煜点头,低声应道。   知音咬咬唇,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的道:“您就这样跟着臣妾出来了,留下鸣王爷和袭月在那里,似乎……不大好吧?”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凤煜耸肩,不以为意的一笑,“都是自己人,他们可以理解的。”   真的吗?真的可以理解吗?一颗心往下沉了沉,知音苦涩的笑笑。   “知音,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好点了没?”事情眼看过去了,凤煜往床内靠了靠,一手抚上知音的脸颊,关切问道。   知音屏住呼吸,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道:“嗯。心里的话说出来,臣妾舒服多了。”   “那你还吃不吃东西?刚才你也没吃什么,就喝了点汤。”凤煜忙问,眼中满是对她的怜爱。   知音摇头,轻声道:“不用了,臣妾不饿,臣妾只是觉得有点累。”   累了?凤煜眉头一皱,随即笑了笑。   “看来,还是朕昨晚太过粗鲁了。”握紧她的手,他看着她的眼睛,满脸诚挚的道,“知音,对不起,你是处子,第一次肯定会不太舒服。朕本来想温柔点对你的,可是……朕太想要你了,对不起。”   一席话,虽然说得隐晦,但是身为当事人,在他有意无意的引导下,知音脑中还是不由自主的浮现了昨夜火热的一幕幕。间或,还有噩梦中的一些片段掺杂其中,让她的心禁不住一凉。连忙低下头,不敢看他,知音只能轻声低唤道:“皇上……”   见她如此,便道她是害羞了,凤煜又是一笑,不再就此深谈,便放开她,柔声道:“好吧,你累了,那就躺下歇息吧!朕不打扰你了,朕还要去交代鸣弟一些事情。”   “好。”知音点点头,轻声道。   “嗯。”和她说好话,凤煜才算真的放开她,站起身来对身后道,“嫣儿,好生在此伺候着皇后娘娘,若是有任何事,即可遣人来报,知道吗?”   “是,奴婢知道。”嫣儿忙不迭点头。   “那么,朕就先走了,一会再来看你。”凤煜道,对知音微微一笑。   知音也虚弱的笑笑,不再说话。   即刻,凤煜大步离去,嫣儿过来了,扶着知音小声道:“皇后娘娘,您先躺下吧!”   “好。”知音道,顺从的躺在床上,任嫣儿给她拉上被子。然后放下一层又一层的床帘,最终将她与外边的人们隔离开来。   一个人躺在偌大的龙床上,目光无神的看着头顶上的一片明黄,知音双手轻轻抚弄着平坦一片的肚子,淡淡的惆怅的感觉充斥心间:真的要给他生孩子吗?不过,这个似乎不是她所能决定的了吧!她已经当着所有臣民的面嫁给了他,那就是他的妻,从此再也逃脱不掉了呢!   只是……   “烨。”红唇轻启,轻轻唤着那个被她深深埋藏在心底的名字,两行清泪从眼角留下。   知音闭上眼,转过头,昏昏睡去。   得势   五梦1   “嗯~”   红唇微启,逸出一声轻吟。   无力。   四肢酸软,全身上下都使不出一点力气。身体仿佛被一辆大卡车轧过,从头到脚疼得难受。尤其是下半身那个私密的地方。   她这是怎么了?   脑子里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长长的睫毛上下扇动几下,紧闭的双眸睁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雪白。雪白的屋顶,雪白的墙壁,雪白的被子,雪白的床单……   她这是在哪里?这里不是她的家!   陌生的一切让她心中一惊,女孩掀开被子坐起来,却发现丝丝凉意猛然沁入五脏六腑。   好冷。   低头一看!她呆愣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身上一件衣服也没有?她穿了好多年的棉布小睡衣呢?   赶紧拉过被子紧紧裹住身体,目光环绕,她在地上发现了自己衣服的尸体。   那是昨天白天,姐姐特地请假一天,带她上街去买的纯白色蝴蝶结小礼服。因为姐姐说,她的衣服要么太普通了,要么都是用来跳舞穿的,却没有可以拿出去见人的,所以,她要给她添置几件新的。本来她想拒绝,但架不住姐姐的热情攻势,最后还是答应了。   还记得进入专柜,她第一眼就看上了这件衣服,目光迟迟从它身上移不开。姐姐也发现了,就大方的叫服务员取下来给她穿上。不出意料,衣服很合身,穿在身上,衬得她好像世界上最漂亮的公主一样,连服务员都对她曼妙的身材赞不绝口。   那时候,姐姐也笑了,笑得好温柔,二话不说就叫服务员把衣服包起来送给她了。她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也好高兴好兴奋,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去找烨,她想把衣服穿给他看,她想看见他笑,她想让他看到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可是,想法刚刚在脑子里出现,就立刻被她刻意丢到一旁。她又忘了,他马上就要和姐姐订婚了,他已经是姐姐的人了,自己都已经和他说清楚了,心里也一再下过决心,再也不去见他。   除了小礼服以外,地上还杂乱的堆叠着她的内衣、丝袜,还有那双黑色小皮鞋。这些都是昨天姐姐买给她的。   只可惜,这么多价值不菲的东西,除了那双鞋,现在都被人撕裂了,变成了一地不值钱的碎布片。   心口一紧,见到这并不陌生的一幕,像是想到了什么,女孩的脸色刷的一白。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好一会,她才定下心神,缓缓拉开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目光渐渐下移,她看到自己赤果的身体坐在雪白一片的双人大床上。而床单的正中心,一抹刺眼的鲜红赫然在目。   女孩的身体摇晃几下,最终没能稳住,软软的倒在了大床上。   脑袋里一声霹雳炸开,世界瞬息在她眼前崩塌。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她穿着姐姐为她购置的新衣服,和她去见她的朋友们。姐姐的朋友们好热情,对她很好,她还为他们跳了一曲舞。作为答谢,他们请她喝了不少酒,她喝多了,就醉了,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对了,姐姐!   突然想起自己的同伴,女孩心里一揪,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在这里,那么姐姐呢?会不会她也……   叮咚,叮咚。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女孩害怕得瑟缩了一下,赶紧又拉过被子把自己的娇躯遮掩起来。   叮咚,叮咚,门铃持续的响着。   转动脖子,看看四周围,她发现这里应该是一间酒店的客房,看房间里的配套设施,星级肯定不低。那么,能耐着性子按门铃的人,应该不会是坏人吧?   这样想着,惊恐万状的内心才算安稳了一些。   拿过一旁酒店配备的浴衣套在身上,慢吞吞的移下床,一点一点向门铃响起的方向走去。   到了门口,一手扶上门的把手,女孩深吸了口气,才鼓起勇气,扭开门把。   “小姐,你好!”   门一开,穿着职业套装的服务生出现在眼前。见到她,服务生柔柔一笑,轻声和她打着招呼。   “你好。”女孩轻声道,狐疑的看着她。   服务生还是一脸温和的笑意,把手里的东西送到她面前:“小姐,这是齐先生叫人送来的,请你收下。”   “哦。”女孩傻傻答应着,伸出手去把东西给接了过来。   “好了,东西送到了,小姐你回去好好休息吧!齐先生已经付了两天的房费,你直到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呆在这里都是没问题的。”东西送到,服务员对她甜甜一笑,转身离开了。   “哦,谢谢。”女孩愣愣回答着,目送她的身影远去了。   又在门口傻站了一会,女孩才似乎恢复一点精神,关上门,慢吞吞的走回房间里去。   一屁股坐在大床对面的沙发上,举起手里的塑料袋,女孩发现,里边装着的似乎是一件衣服。   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她看到了,这里边不仅有一条漂亮轻盈的雪纺纱礼服,还有一套……小巧的蕾丝内衣。这几件衣服,无论质量还是做工,都比姐姐送给她的还要好。   拿过小礼服,在手里揉捏着,感受着它的柔软,女孩的心仿佛被掏空了。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咦?   不意间,似乎有一张纸片在眼前飞过。   定睛一看,确实,有一张长长的纸片正静静的躺在地毯上。   丢开手里的东西,慢慢往那边移去,捡起纸片看一看,女孩的眼睛突然模糊起来。   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   一张支票,上边一个数字以及几个醒目的零让她的心再次堕入无底的深渊。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和姐姐出去玩,去见她的朋友的呀!可是为什么,现在的她却……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下,滴滴答答的落在脚下的地毯上,被地毯无声的吸收。   双腿一软,女孩坐在地上,再也忍受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五梦2   不知道是怎么离开酒店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到的家里。   少女只知道,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出现在了家门口。   “二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老爷他们找你都快找疯了!”   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一直疼爱自己的张妈。   对上她满是焦急的脸庞,听着她一如既往慈爱的嗓音,少女心口一揪,瑟缩一下,迟疑的说道:“我……”   张妈却也不急着追问她,而是拉着她的手就把她往屋子里带。   推开厚重的房门,张妈对着客厅的方向兴奋的大声喊:“老爷,二小姐回来了!”   “小音!”随即,厚重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年级五十开外、保养得很好的男人出现了。见到少女,他紧绷的脸庞放松了些,大步走过来,眼睛上下打量她一下,然后又沉下脸,沉声问道,“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为什么我们怎么都联系不上你?”   女孩被问得无所适从。   低下头,深吸了就口气,她抬起头,小声叫道:“爸爸,我……”   “小音!”   话没说完,楼上突然传来清脆的高跟鞋砸地的声音。   然后,少女看见了一张和自己长得有几分相像的美丽脸蛋。   “姐姐?”   看到来人,少女微微一愣。   她没事?   像一头失控的火车头一样直冲过来,女人一把狠狠保住女孩,紧张兮兮的问道:“小音,你怎么昨晚一晚上都没回来啊?你知不知道,爸爸和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女孩的脑袋空白了三秒钟。   “姐姐,我们昨天晚上……”不是在一起的吗?   “小音,对不起,是姐姐不好。昨天晚上本来我是打算带你出去玩的,可是,谁知道公司突然来了个案子,而且对方催得很急,明天就要要,我没办法,只好留在公司加班。对了,我叫我的秘书通知你这件事的,可是她说,她怎么都找不到你,你去哪里了啊?”紧紧抱着她抱了好一会,女人才放开她,两手抓着她的肩膀,大声问道。   女孩愣愣的看着她:“姐姐,昨天晚上你明明和我……”   “哎,小音,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舞蹈,一旦跳起舞来你就会忘了所有。但是,不管怎么说,跳完了舞,你也得检查一下自己的手机,看看有没有最新消息啊!”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女人径自抢过话头,噼里啪啦的说着,“而且,最近公司的业务越来越多,我们都快忙不过来了!我们也没这么多精力去管你呀!”   “是啊!”听到大女儿的话,男人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慢条斯理的说道,“自从宣布了和楚氏联姻的消息以后,越来越多的公司主动找上门,要和我们合作,我们现在是接生意接到手软啊!”   “是吗?”   听他们话说到这里,少女心里忽然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再多说了,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不知怎的,女人竟然不敢正面她的目光。   少女于是全明白了。   突然,她有一种想要仰天大笑的冲动。   姐姐,你狠!你实在是太狠了!枉费我刚才还在为你苦苦担忧!   “小音!小音!”   很快,又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张妈打开房门,一个英俊的男子大步走进来,边走便叫:“伯父,我听说小音回来了?”   “嗯。刚回来。”男人点头说道。   走进客厅,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男人和女人对面的女孩,男子晦暗的双眸霎时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伸出手去,刚想碰触一下她,女孩却突然的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他所能接触的范围之外。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脸上浮现一抹讶然。   不过,看一眼旁边的男人和女人,他了然了。   收回手,他目光深深的看着女孩,柔声问道:“小音!你……没事吧?小晴给我打电话,说你昨天晚上一夜都没回来。你去哪里了?”   “我……没事。”女孩摇摇头,轻声说道,“昨天晚上,我突然接到老师的电话,他叫我过去商量一下个人舞蹈演出的事情。因为老师催得很紧,我没来得及和你们说,就过去了。”   听到她的话,女人的眼睛猛然大睁!   女孩抬起头,看她一眼,扯扯嘴角,女人立马把头转到一边,不敢看她。   女孩于是又低下头去,苦苦一笑。   一旁的男人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而是眉头微微皱起,有些愠怒的说道:“那你就算到了老师家里,也可以打个电话回来说一下啊!”   “我一到老师家,他们许多人就围着我开始和我商讨事情,一直商讨到半夜。我忙得晕头转向,最后累得不行,就在老师家里睡着了,忘了要通知家里。”少女低下头,轻轻细细的说着。   “你呀!”看她这么一副仿佛事不关己的态度,男人又气又怒,却也把她没有办法。   一甩手,他有些无奈的说道:“算了,只要你没事,那就算了。不过,以后遇到这种事,不管多忙,一定记得要通知我们。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姐姐的秘书找不到你,就通知了你姐姐,她急得跟什么似的,马上就通知了我们。我们到处找你,可是哪里都找不到你的踪迹。小烨也是,一听说你不见了,他马上丢下手头的工作,开着车子就出去找,要不是张妈打电话通知他,只怕他现在还在大街上到处找你呢!”   是吗?   冷冷一笑,女孩的目光一一在他们几个人身上扫过。然后,垂下眼帘,她低声说道:“对不起,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算了,爸爸,既然小音回来了,那就没事了。您也别太责怪她,她也是被个人演出给弄得太累了。您也知道,这可是她的第一场个人演出呢!她当然要慎重对待的。”内心狂跳了好一会,女人转回头来,脸上挤出一个笑,抱着男人的胳膊小声说道。   男人长吁口气,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还好这次没什么事,你安然回来了。不过,以后,不管去哪里,只要夜不归宿,你一定要通知家里,知不知道?”   “我知道了。”女孩低着头,顺从的说道。   “嗯。”男人点点头,又看了她一眼,突然发现——“对了,你这身衣服什么时候买的?为什么我没见过?”   女孩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雪纺纱小礼服,愣了一会,才小声的说道:“我在老师家里过夜,忘了带换洗衣服,老师就把他女儿的衣服送了一件给我。”   经男人一说,女人才发现,女孩身上穿的衣服竟然不是昨天晚上自己带他出去的时候穿的!   而且,仔细一看,衣服上的LOGO,衣服的款式,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淡淡的笑意略上脸颊,她看着女孩,笑着说道:“你们老师对你可真好。这可是香奈儿这一季新出的主打产品,全世界限量发售的,你们老师的女儿肯定花了不少力气才买到的吧?”   “是吗?”女孩清淡一笑,摇摇头,“我不知道呢!既然这样,一会我就把它脱下来,洗干净了还给老师去。”   “不过,这身衣服还真是合你的身,就像为你量身定做的似的。”   站在一旁,看他们你来我往,男子也难得开口,赞赏的目光在女孩身上流连,低声赞扬道。   “是、是吗?”女孩脸上扬起浅浅的笑,心里却在滴血。   只要一想起今天早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她的浑身就忍不住一阵发凉。可是,这些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昨夜,仿佛商量好了不想让她安生似的。   咬紧下唇,她把头垂得低低的,轻声说道:“对不起,昨天晚上和老师讨论得太晚,他们家的床我也睡不习惯,我现在觉得很累,想回房去休息一下。”   “你去吧!”看她真的是一脸疲倦,想必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男人摆摆手,自己也揉揉太阳穴,疲惫的说道,“我也老了,不行了,我也回去躺一会。”   “爸爸,既然你累了,那就在家好好休息吧!公司的事情交给我和楚烨就行了。”听到他这样说,女人连忙扶着他的胳膊,语调沉稳的说道。   听着女儿的话,男人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脸上泛起满足的笑。   拍拍女人握在自己手臂上的手,他点点头,沉声说道:“好好好,公司交给你们,我放心。”   说着,他又转过头看着男子,意味深长的说道:“小烨啊,小晴她年纪比你小,业务上还有一些不熟练,你记得多帮帮她。”   “好,我知道。”男子点点头,一口应承下来。   从头至尾,他的目光没有从女孩身上移开过超过三秒钟。   虽然过去她也一直是这样清清淡淡,不爱说话。但是,今天,他发现她有几分不对劲。   “小音。”轻轻叫着女孩的名字,想对她说点什么。   但是,女孩像是没意识到他的目光,也没有听到他的话,直接和他擦身而过,上楼去了。   对峙   “她还在睡?”   隐隐约约中,知音听到有人高声问道。   声音中透着满满的高傲,想必声音的主人也不会谦逊到哪里去。   “回公主,皇后娘娘才睡下没多久。”紧接着,嫣儿的声音柔柔的响起,很是温顺。   “把她给本宫叫醒。”蛮横的命令传达过来。   知音听到嫣儿惊异的低叫:“公主?”   “还不快叫!”   “公主,这可怎么行?皇上临走前说过的,务必要让皇后娘娘好生歇息,任何人不得打搅。”嫣儿的声音还是轻轻的,柔柔的,知音几乎可以想见她张开双臂护在床前,一边摇头一边说话的情景。   “连本宫都不可以吗?”咄咄逼人的问话响起,声音逐渐逼近,“本宫可是皇上的亲妹,本宫的骨子里流着的可是我凤凰王朝皇室的血!”   “公主……”   嫣儿似乎被震慑到了,说话的声音削弱了许多。   脑海里残存的睡意被驱逐殆尽,一下子便知晓了来人的身份,知音起身,轻声道:“你们别吵了,我醒了。”   “皇后娘娘!”   闻言,床帘被人刷的一下拉开,见到早已坐起的她,嫣儿喜不自禁,忙低声唤道。   对自己最倚重的丫鬟微微一笑,知音缓缓伸出柔夷,淡声道:“嫣儿,扶我起来。”   “是。”   嫣儿点头,忙不迭小跑过去,伺候知音起身,穿上外衣。   静静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知音穿衣梳妆的全过程,等到她一切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袭月才走过来,冷声问:“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知音道,看着镜子里映出来的那个人渐渐向自己靠近,她突然觉得荒谬得想笑。   于是,她笑了。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面上的神情逐渐变冷,知音淡声问道。   袭月站定,冷声道:“没事就不能找你?”   知音摇头,轻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袭月公主是不会无缘无故跑到本宫的寝宫来的。不然……”回转头,对她轻轻一笑,“若是事情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后果肯定你自己都能想见。所以,若不是十分要紧的事,你是不会这样贸然闯进来的。”   闻听此言,袭月脸色微微一变。   但马上,她便昂起下巴,满脸高傲的道:“哼,你别拿皇兄来压我。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哥哥。就算我做得再不对,他再生气,他顶多也就责备我两句。”   “可是,仅仅是这两句,就已经够你受的了。”知音道,一语戳中她的软肋。   袭月立马便跟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气急败坏的大叫:“你给我闭嘴!”   闭嘴?可没那么简单。她已经不是那个只能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听她责骂的小丫头了。   搭着嫣儿的手徐徐起身,知音转身看着她,脸上含着浅浅的笑,淡声道:“袭月,你别忘了,现在我是你的皇嫂,我为长。你,还没有这个资格来教训我。”   “知音,你!”   这是她第二次和她对着干了!   上一次的事情还记忆犹新,不想时隔不久,又重温这一幕,袭月恼怒不已,沉声低喝。   知音丝毫不惧怕,还往她那边走了几步,语调轻柔却不失威严的道:“我说的是大实话,这个你心知肚明。而且,袭月,以后请称呼我皇嫂。你若是不听话,那就是不敬长上,当心皇上知道了怪罪于你。”   “你!”袭月咬牙,由心而生一种一巴掌扇上她的脸的冲动。   但是,不可否认,她的话的确句句在理。尤其,她提到了凤煜。虽说他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但是,对于这个太过威严的哥哥,她心中还是以敬畏惧怕为主。每当凤煜生气起来,她总是吓得不行,从不敢靠近。而她自己心里也清楚,现在的知音在凤煜心中占据着什么样的地位……   然而,心中还是不能接受这个过于快速的改变。袭月咬紧牙关,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口奔腾的怒意,扬眉不甚甘愿的道:“好,好,这次算你赢了。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你别以为皇兄现在迷恋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本来国人就在传言,天子迷恋舞姬,乃亡国之兆。可是,皇兄执意娶你为后,朝中不少大夫冒死进谏,皇兄最终与他们达成协议:若是三年内,你诞不出龙子,他便会另纳贤德。而且,他还答应,从今往后,必定会勤政爱民,不会对国家疏于管制。可是你看看,为什么你们才成婚第一日,皇兄他竟就做出罢朝三天的决定?”   说着说着,竟又激动起来,指着知音的鼻子便破口大骂:“你就是个妖女,是你迷惑了皇兄!”   “放肆!你怎能和皇后娘娘这般说话?”   话一出口,知音还未来得及反应,嫣儿已然被气得七窍生烟,跳出来大声喝道。   “嫣儿,你退下。”看一眼拦在自己身前的贴身丫鬟,知音垂下眼帘,低声吩咐道。   嫣儿微楞,对她的指示有几分不解:“可是,皇后娘娘,是袭月公主她……”   “本宫叫你退下。”不听她的话,知音径自淡漠的道。   “……是。”嫣儿终是听了她的命令,闭上嘴恭敬的退到一边。   理一理身上的衣服,移动脚步缓缓来到袭月身边,知音抬起脸,微微摇头,淡声道:“罢不罢朝,罢朝多久,那是皇上的事。至于他打算如何管制国家,那也不是你我这等人有权置喙的。知音一届小女子,空有几分外貌,却也自认还没到祸乱朝纲的地步。袭月你这番话,着实说得太严重了。”   “哼,我严重了?”冷哼一声,袭月别过头去,不屑的道,“我只怕我说得还不够严重呢!”   “那好啊,你接着说,把你所想到的最严重的说出来。”端着一脸轻柔的笑意,知音柔声诱哄道。   “最严重的——”   袭月张口,正欲说话,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赶紧便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侧过脸吐了口唾沫,悔恨不已的低声道,“呸呸呸!我才不说呢!我又不是脑子有毛病,为什么要这么诅咒我的国家?”   见她这般,知音只是淡笑,不曾言语。   心知她是故意如此,但是,却也把她无可奈何。袭月跺跺脚,无力低叫:“算了!我和你这个贱人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我警告你,你最好好自为之。若是你真敢做出些什么对不起皇兄,对不起我凤凰王朝的事情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便回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袭月一走,嫣儿赶紧便迎上前来,扶着看似有些摇摇欲坠的知音,低声唤道:“皇后娘娘!”   在她的搀扶下站稳,知音回过头,对她微微一笑:“嫣儿,我饿了。”   嫣儿愣住了,傻傻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突然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扑哧!”似乎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知音扑哧一笑,捏捏她的脸颊,娇笑着道,“难道你没有听见我的话吗?我说,我饿了。”   第一次和她离得如此之近,嫣儿的脸上突然变得热热的,呼吸也有几分困难。   赶紧后退两步,低下头,低声道:“是,奴婢这就命御膳房备饭。”   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等她一走,知音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了。   后退两步,挨身坐在身后的贵妃椅上,脑海里回想起方才自己和袭月大战的那一幕,她摇摇头,嘴角翘起一抹薄凉的笑:若是当初,自己也能强势一些。说不定,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吧?   赏花   “皇上到!”   用罢饭,正坐着喝茶,外边忽然传来太监的高声通报。   知音忙放下茶杯,在嫣儿的扶持下来到门口,盈盈下拜:“臣妾见过皇上。”   “皇后免礼。”踏进门来,凤煜忙将知音扶起,柔声道,“朕已经教训过袭月了,你不要伤心。”   知音微怔,不觉要问:“皇上为何要教训袭月?臣妾又为何要伤心?”   “她对你出言不逊!”凤煜道,面色阴沉了些。   是因为这个么?   知音摇头,淡声道:“皇上您多虑了。袭月她历来对臣妾如此,臣妾早就习惯了。您又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去教训她,反伤了你们兄妹的情分呢?”   “知音,你就是太善良了。”凤煜也摇摇头,执着她的手和她一同往回走,沉声道,“这个,过去可以说是一件小事,但是现在,绝对不是。而且,不管你习惯不习惯,朕都不能放过她。你是朕的皇后,我凤凰王朝的国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容她一个已经出嫁的公主冒犯?更何况今天才是我们成婚第一天!若是朕就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她如此欺凌,朕的颜面何存?”   “可是皇上,若是给袭月听到这些话,她一定会记恨臣妾的。”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内室,二人分别落座,知音执起茶壶,亲手给凤煜倒上一杯香茗,情绪有些低沉的道。   “那就让她记恨吧!”凤煜撇唇,一把握住她送上茶杯的柔夷,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知音,有朕在,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知音心中似乎被什么狠狠一撞!   沉默一会,她将茶杯塞进凤煜手中,抬眸冲他柔柔一笑,轻声道:“多谢皇上。”   “知音,你我本是夫妻,你何必如此见外?”凤煜抬头,双眼定定看着她,一脸不赞同的道。   知音笑笑,垂头道:“是,臣妾知错了,臣妾以后都不这样了。”   “这才对嘛!”闻言,凤煜脸上露出一个笑,握着她柔夷的大掌不曾松开,又问,“既然醒了,你现在心情好点了没?”   “多谢皇上关心,好多了。”知音淡笑,轻声道。   “你看,你又来了!”摇摇头,凤煜有些不高兴,“不是说了不再这样的吗?”   “是,臣妾错了。臣妾觉得好多了。”知音连忙改口。   “可不就该是这样?”凤煜这才满意了,便看着她,淡声建议道。“既然你觉得好多了,那就别一直闷在屋子里,陪朕去御花园里走走吧!朕方才交代鸣弟朝中之事,说得头都大了,正想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走一走,转换一下心情。”   “好。”知音点头。心里知道,虽然他说的是自己想转换心情,其实,真正需要转换心情的人,应该是她吧?   这个男人,竟然如此心细,对她如此体贴入微,让她的心中也开始为他动容了。   “那好,我们走吧!”得到她的应允,凤煜便站起身,握着她的手,二人一行往外走着,凤煜对自己身边的人道,“摆驾,去御花园。”   “是。”宫人领命,疾步跑了出去,对外高喊道,“皇上皇后摆驾,御花园!”   ======   乘着步撵来到御花园,凤煜和知音下来,执手前行。   来到一方姹紫嫣红的场所,便是一簇簇盛开的牡丹花。凤煜停步,指向一朵开得最美最大的,柔声问道:“知音你看,这些牡丹花美吗?”   “美。”知音颔首,轻声道。   凤煜一愣,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不解:“花既然美,可是你为什么看起来不怎么喜欢的样子?”   知音抬头,苦苦一笑,淡声道:“皇上,知音出身贫贱,比不得这些富丽堂皇的花儿。现在虽然得到皇上宠爱,荣登皇后之位,但是,出身已定,不得更改。所以,每每见到这些,臣妾都会觉得自惭形秽。”   “是么?”听到这话,凤煜脸上的笑意淡去,便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花?”   “菊花。”知音道,也不含糊。   “菊花?”重复着她的话,凤煜剑眉微挑,喃喃道,“朕似乎记得,鸣弟最喜欢的也是菊花呢!”   知音的心狠狠一跳!这个人,他是无意提起,还是有意为之?   深吸口气,淡淡一笑,她点头道:“是啊,王爷爱菊成痴,这事朝中大臣都有所耳闻。皇上您和王爷是多年的兄弟,他的喜好您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而臣妾,在王府里度过了三年时光,期间深受王爷影响,耳濡目染,不知不觉也爱上了菊花。而且,臣妾也最爱陶渊明的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是何等清雅悠远的意境!”   “好!”凤煜拍掌,回身便道,“来人,把园中的牡丹全部拔去,改种菊花!”   “皇上!”不曾想他会突然说出这句话,知音一下子惊呆了。   跟随在他们身后的人亦然。短暂的怔愣之后,其中一人连忙跪地,大声道:“皇上,这些牡丹,都是先帝命人从天下搜集而来的珍贵品种,好不容易聚在这里,花匠们想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养活的。去年才开始开出如此美丽的花朵,若是就这样拔了去……”   “好花也得有人观赏才生的有价值。你们不都听到皇后的话了吗?她不爱牡丹,独爱菊花!”冷冷打断他的话,凤煜沉声道,“所以,这些牡丹现在长在这里也是白费,根本无人观赏,你们赶快把它们都给朕拔了!”   “皇上!”知音低叫,矮身跪下了。   凤煜见状,连忙住口,蹲下身将她扶起,不解问道:“皇后,你这是何意?”   “皇上,臣妾请您务必收回成命。”抬头看着他,知音轻声道。   凤煜一愣:“可是,你……”   “的确,臣妾说了,臣妾偏爱菊花。但是,臣妾也并非如王爷一般独爱菊花。偌大一个御花园,若是全都种上菊花,那也未免太单调了些。再者,这些牡丹都是先帝以及花匠们的心血,若是就这样,因为知音一句话就拔了去,那知音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了?等到百年之后,知音又有何颜面到黄泉去见先帝呢?”反握住他的大掌,知音低声道。   凤煜点头:“皇后说得也不无道理。那么——”看着她,他轻声问“依皇后之见,该如何呢?”   “要臣妾说,这些珍稀的牡丹自然是该留着。至于臣妾喜欢的菊花,皇上您只要命人辟出一块地,为臣妾种上几株,等到秋天的时候能让臣妾一饱眼福,臣妾就满足了。”知音淡笑,轻声道。   “那好吧!”凤煜点头,回头又道,“皇后的话你们都听到了,记住,尽快为皇后娘娘辟出一块地来,搜集天下的名贵菊花花种。今年秋天,朕要让皇后在这里看到盛开的菊花!”   “是!奴才遵命!”一行人赶紧点头,全都将钦佩的眼神投向了知音。   知音却也只是浅浅一笑,并无过多言语。   看罢牡丹,二人执手前行,只是,走了一路,竟听不见知音说话。凤煜回头,也见她是一脸深思,似乎还有几分惶恐。   凤煜止步,柔声问道:“知音,怎么了?”   知音抬眸,轻轻看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低声道:“皇上如此疼爱知音,知音受宠若惊。”   原来是这样?凤煜淡笑,一手揽上她的肩,柔声道:“你是朕的皇后啊!朕不疼你,那该疼谁?”   是啊,不疼她,那该疼谁呢?   微微一笑,知音依偎进他的怀里,耳朵紧贴着他的胸口,娇声道:“皇上,您对知音真好。”   答谢   之后的三天,凤煜果然如他所言,丢下手中的一切事物,一直陪在知音身边。新婚燕尔,二人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凤鸣则暂时接管了朝政,每日早出晚归。打着关心夫君的旗号,袭月也跟着凤鸣早晚进出皇宫,和他一直黏在一起。   一转眼,已然到了第三天。   太阳缓缓下山,眼看一天又过去了。   御书房内,凤鸣还在辛苦批阅着奏折。袭月坐在窗前,一手支颐,双眼远眺渐渐下沉的夕阳,脸上的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忽的,宫人高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整齐划一的步伐由远及近而来。   凤鸣听到,赶快放下手中的奏折,大步迎到门口,对着那一抹越来越近的明黄,稽首恭敬的道:“微臣见过皇上,皇后。”   在他身后,袭月也慢吞吞的过来了,福一福身,低声道:“臣妹见过皇兄,皇嫂。”   “都平身吧!”凤煜抬手,大声道。而后,一手携着知音,他们并肩走进书房,在上位落座,凤煜再看向也跟着转向他们的凤鸣,面带微笑,轻声道:“鸣弟,这三天辛苦你了。事情可都处理完了?”   “就剩下最后一点,很快就好了。”凤鸣低头,沉声道。   “是吗?”凤煜挑眉,盯着他看着,嘴上不由赞道,“不愧是鸣弟,做起事来的确够爽利,才上手三天,你就做得比朕还快了!”   凤鸣闻言,脸上不见一丝笑意,面部反绷紧了不少。赶紧稽首,沉声道:“多谢皇上夸奖。微臣人单力薄,对朝政并不太熟悉,还是仰仗皇上您那日的悉心教导,微臣才能勉强应付得过来。现在,只余下最后一点,微臣马上就处理完了,然后就把一切都交还给皇上。”   “算了,剩下一点就剩下一点吧!鸣弟你不用管了,留到明日朕再来处理就是了。”摆一摆手,凤煜淡淡笑着,轻声道。   凤鸣的身形一晃,忙摇头,义正词严的道:“皇上,这怎么行?微臣答应过您,要帮您暂代三天的,现在,三天时间还没到呢!”   “鸣哥哥,你管它呢!本来这个就不是你分内的事,你能帮皇兄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现在,皇兄主动说出让你放手,你就尽管放手吧!”听到凤煜的话,袭月却是一脸的欢喜。赶紧跑过来,拉着凤鸣的胳膊,她大声道。   凤煜随即点头,轻声道:“袭月说得在理。鸣弟你为我们劳累三天,已经难能可贵。现在,第三天眼看就要过去了,我怎么忍心还继续让你操劳呢!”   “就是啊!”袭月随声附和,紧紧抱着凤鸣的胳膊便要把他往外拖,“鸣哥哥,这事你别管了,我们赶快回去休息吧!”   “袭月,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见她这么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凤煜禁不住笑笑,便唤住她,低声问道。   袭月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凤煜,小声问道:“皇兄,难道你还有事吗?”   “是啊!”凤煜点头淡笑。   袭月立马便问:“什么?”   “鸣弟帮了朕三天,这三天,他的辛苦朕看在眼里。现在,三天时间到了,朕怎能不略加表示就让他这样走了呢?”俊逸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凤煜转向知音,柔声问道,“皇后,你说是不是?”   “嗯。”知音点点头,便也抬起了下巴,看着下方的那一堆夫妻,轻声道,“皇上已经命人备好了酒宴,以答谢王爷近三日的操劳。还请你们夫妻在宫中多留一会,用完晚饭再走。”   “不用了!我们自己回去吃就行。”不知为何,听说要留他们用膳,袭月心中猛地一颤,想也不想拉着凤鸣便要走。   “袭月,不得无礼!”但是,事情没有如她所愿。反将她拉了回来,凤鸣对她摇摇头,沉声道,“既然是皇上赐宴,我们做臣子的哪有不接受的道理?”   “鸣哥哥!”袭月跺脚,低叫。   “袭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皇兄就是留你们吃一顿饭而已,又不会把你们给怎么样。”将她脸上的焦虑收入眼底,凤煜的反应依旧是淡然一笑,不徐不疾的道。   “的确,不过是一顿饭而已。吃完了,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凤鸣也道,拉一拉她的手,“而且,今天之后,你想要进宫,那就没现在这么容易了。”   “可是……”偷偷瞄一眼坐在凤煜身边的知音,袭月咬咬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反正,她就是打从心底里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丈夫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就算现在他们早已各自嫁娶了也是一样!   “袭月!”见她还是一副不甘不愿的模样,凤鸣也有些不高兴了,便沉下脸,厉声喝道。   “好吧!去就去。”见到凤鸣脸上不悦的神色,袭月的心儿猛然一颤,不敢再喝她多做争辩,那就只得低头,闷声道。   好容易等到他们都答应了,凤煜站起来,握着知音的手走过来,呵呵笑着道:“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快去用膳吧!知音她今天早上中午都没怎么吃饭,朕真怕她给饿坏了。”   “皇上,臣妾真的没事。臣妾本来就吃的不多。”站在他的身边,知音垂着眼帘,低声道。   “怎么会没事呢?你知不知道,看到你一顿饭就吃还不到一碗米饭,朕的心里有多疼。”凤煜摇头,一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柔声道。   “咳咳!”眼见他们就在他们夫妻跟前演起了郎情妾意的戏码,而知音也没有任何阻拦,袭月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便起来了。假咳两声,她故意抬高音量,大声道,“皇兄,你不是说了要留我们吃饭的吗?现在我们为什么还不去吃?我肚子饿了!”   “这不就去了吗?”佳人在怀,心中也满是柔情蜜意,凤煜好脾气的笑笑,执起知音的手,柔声道,“知音,我们走吧!”   “嗯。”知音点头,乖乖的跟着他往前走。   晚饭在凤煜知音前去请凤鸣之时就已经开始准备。等到他们一行人回来,也就刚刚做好。四人各自落座,饭菜端上,凤煜执起酒杯,大声道:“鸣弟,多亏了你的鼎力相助,不然,朕还真没有时间和皇后如此亲密的相处这许久。朕敬你一杯!”   “皇上过奖了,知音她是微臣的妹妹,为了妹妹的终生幸福,微臣这个做哥哥的牺牲一点也是理所当然。再说了,微臣这也是在为皇上办事。能为皇上您分忧解劳,这是微臣的福分。”凤鸣也忙站起身,举高手里的杯子低声道。   “鸣弟说得真好!”凤煜大笑,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才坐下来,看着知音,柔声道,“知音,鸣弟这三天可是为我们吃了不少苦。你也得去谢谢他。”   “是。”知音便道,也站起来,举起酒杯,轻轻柔柔的道,“王爷,知音敬你一杯,多谢你三天来对我们所做的一切。”   “无妨,微臣只愿皇上和皇后能够相敬如宾,相互扶持,白头偕老。”凤鸣看着她的眼睛,一脸平静的道。   “这是自然的!”他这话说得十分合他心意,凤煜心中大快,便又站了起来,一手揽上知音的肩,定定道,“朕喜爱知音,知音也敬重朕,我们一直相处得十分融洽,想必以后的每一天也会是如此。知音,你说是不是?”   “是,这是一定的。”知音点头,毫不迟疑的道。   “哈哈哈!”闻言,凤煜心情大好,忍不住大笑几声,便握紧了她的手,大声道,“知音,朕发现,你这个皇后,朕真的是娶对了。朕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皇上!”这一个举动,几句话,都说得太露骨了。知音脸颊一红,忙别过脸,推开他,低声道,“这里还有别人呢!”   “哦,的确!”竟她提醒,凤煜似乎才恍然大悟,赶紧做下去,理一理身上的衣服,再对凤鸣讪讪笑笑,淡声道,“鸣弟,对不起,朕一时忘情,忘了你们的存在了。”   “没事。皇上您和皇后感情甚笃,这是好事,微臣看到了,心里也为你们高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凤鸣脸上依旧平静得很,轻声如是道。   “果真是朕的好兄弟!”不知为何,凤煜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听了凤鸣的话,他一拍桌子便站起来,豪爽的道,“来,朕再敬你一杯!”   “多谢皇上。”凤鸣道,示意旁边的人给他们把酒杯斟满,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而再,再而三,没过多久,他们就已经喝下十杯不止了。   “鸣弟,来,再喝!”举起刚被斟满的酒杯,将它举得高高的,凤煜又大声叫道。   “皇上,您少喝些吧!”一旁的知音看得心惊,赶紧拉下他高举起来的胳膊,摇头道,“明天您还要上朝呢!”   “呃……是啊!三天没上朝,朕都快要忘了这事了。”拍拍脑袋,凤煜恍然大悟,赶紧放下杯子,对知音柔柔一笑,“多亏皇后及时提醒,否则,朕明早可能就要误事了。”   “皇兄你也真是的,才休息了三天而已,怎么就把自己身为帝王的责任都给忘记了?该不会是沉迷在温柔乡里,忘了自拔吧!”好容易抓住一个把柄,袭月赶紧便放下手中的筷子,冷笑着道。这话虽然是对凤煜说的,但是,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却一直注视着知音。   知音浅浅一笑,低头吃饭,假装没有注意。   凤煜也是笑着,语调轻快的道:“朕才大婚没几日,娶的皇后又如此温柔貌美,朕沉迷在温柔乡里也说得过去。但是,你没看到朕找了个好皇后吗?朕都忘记了的事,她可还记得一清二楚呢!”   本是想借机讥讽一下知音的,可没想到,凤煜直接话锋一转,反赞上她了!袭月心中气愤不过,一摔碗便站了起来,大声道:“我吃饱了!鸣哥哥,我们回去吧!”   “好。”这个时候,不便引起争端,刚好他也着实没有什么胃口,凤鸣便点点头,也放下筷子站起来,对凤煜稽首,低声道,“皇上,皇后,微臣吃饱了。”   “好吧!既然吃饱了,那你们就回去吧!”凤煜道,一手揽上知音的肩,“朕就不送你们了,朕和皇后还没吃够。”   “是,皇上皇后请慢用,微臣告辞了。”得到应允,凤鸣点头,退出门去,便和袭月离开了。   从起身到消失,他目不斜视,也没有停顿过一下脚步。   生气   凤鸣与袭月走后,简单用完饭,凤煜与知音回到寝殿。   夜色渐浓,洗漱过后,凤煜走到内殿,看到知音坐在窗前,双眼望着月下朦胧的一切,神情怅然。   便走过来,双手扶上她的肩,低声问道:“知音,你怎么了?”   身体一僵,缓缓回头,发现是他,知音松了口气,摇摇头,低声道:“没事,不过是对着月色发呆而已。”   “是吗?”在她对面坐下,凤煜看着她,面露疑惑,“可是,为什么朕觉得你似乎是有心事呢!”   “没有。”知音别开头,轻声道。   “知音。”她这番表现,若说没有心事,他是不信的。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将她的脸扳过来,凤煜柔声道,“有什么心里话,你连对朕说都不愿意吗?你该知道,我们已经是夫妻,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   “皇上,您真要臣妾说?”抬眼看着他,知音淡声问道。   “是!”凤煜定定点头,看着她道,“朕希望能帮你分担一切,不想看着你独自承受所有痛苦。”   “那好,皇上,臣妾想要问您一句话。”收起脸上的怅然之色,知音看着他,一脸肃然。   见她如此,凤煜不觉也正襟危坐,沉声道:“什么话,你问吧!”   “皇上,您今天留下王爷在皇宫用膳,到底是什么目的?”也不推搪,知音直接便问。   凤煜一怔,回看着她,不解问道:“知音,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臣妾什么意思,皇上您自己应该已经猜到了才是。”嘴角泛起淡淡的笑,知音轻声道,“皇上,您说要留王爷和袭月下来吃饭,顺便表示对他们这三天来的答谢,臣妾信以为真。可是,臣妾发现,方才在宴席上,您表面上是一个劲的在对王爷致谢,可是,暗地里,您根本就是在试探臣妾与王爷!”   “知音……”闻听此言,心中大惊,凤煜忙站起来,低声叫着她的名字。   “皇上,您敢说不是吗?”不理会他的反应,知音直直的看着的眼睛,沉声道,“您分明就是觉得臣妾与王爷有私情,所以才故意安排了这个局,目的就是想从中观察到什么,是不是?”   “知音……”心中的恐慌加剧,凤煜靠过来,想要碰触她,却被知音躲过。   “皇上,臣妾不知道您此举所为何意。”站起来,脚步往后移去,知音摇头,哽咽着道,“王爷已经娶了袭月,知音也嫁给了您。我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您为什么还要这样怀疑我们?”   “知音,朕没有……”凤煜跟上去,摇头低声道。   “真没有?”看着他,知音沉声问道。   凤煜顿住。心中纵使有千言万语,但是,在她的一双明眸的注视下,他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呵呵呵”,忍不住逸出几声轻笑,知音两手抱着胸口,低声道,“皇上,您这又是何必?您若是心中存疑,您直接问知音就可以了呀!臣妾承认,年少时,臣妾是仰慕过王爷,还做过长大以后要嫁给他的美梦。可是,那个美梦我只做了不到三个月,在从江南来到京城,第一眼见到袭月的时候,我的梦就已经醒了啊!袭月是先皇赐给王爷的妻子,知音哪有资格和她抢?加之后来,王爷身边又多了个慕容公主。两位高高在上的公主,知音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在她们面前,我自惭形秽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还对王爷抱有奢望呢?”   “知音,朕……”想说些什么,却察觉到她脸上痛苦的神色,凤煜心里一揪,赶紧便跑过来,将她揽进怀里,焦急问道,“知音,你怎么了?”   “皇上,请您相信,知音和王爷真的没什么了。知音已经是您的人了,我就会一心一意的对你,即便是过去对王爷动过心,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是您的妻子,您为了我付出那么多,知音不是不知道感激的人,下半辈子,我的眼里都只会看您一个人,心里也只想您一个。”顺势依偎在他的怀里,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知音缓缓道。   “好,朕相信你,朕再也不怀疑你了!”忙把她抱得紧紧的,凤煜连连点头,“知音,对不起,朕错了。”   “皇上您不必认错,臣妾也要的不是您的认错,妾身要的是您的信任,全心全意的信任。”在他怀里轻轻摇头,知音小声道。   “好,朕相信你,朕全心全意的相信你!”凤煜赶紧点头,大声道。   “多谢皇上。”得到自己想要的话,知音的脸上才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便站起身,对他福一福身。   “算了,不必多礼。”凤煜忙拦下她,扶着她往内走去,“看你这么虚弱的样子,一定是累了,那就我们早点歇息吧!”   “好。”知音道,顺从的跟着他往内走去。   走进寝殿,嫣儿等过来,帮他们宽衣,服侍他们上床躺好。而后,便放下层层的床帘,熄灭了蜡烛,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四周都是寂静一片,只听得到对方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悄悄的,在被子下捉住知音的手,凤煜柔声唤道:“知音。”   “皇上。”知音应道,被他捉住的手瑟缩了一下,却没能从他的手中挣脱开。   “你的身体,好些了吗?”转过头来看着她,凤煜的声音更柔了。   “嗯。”点点头,知音小声应道。   凤煜脸上立时绽放兴奋的神采。“既然这样,那么……”   “皇上!”也转过头看着他,知音摇摇头,轻声道,“臣妾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不想那样。明天,您看好不好?”   “那……好吧!”不忍强迫她,凤煜点点头,勉强答应了。便伸长手臂,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道:“你累了,那就早点休息吧!明天开始,朕可就没这么多时间陪你了呢!”   “嗯,臣妾知道。”知音轻声道,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缓缓闭上双眼。   孩子   转眼,三年时间过去了。   凤煜到底是人中之龙。在大婚之后那三天的休整之后,他便专心朝政,励精图治。   天长日久,国家一日比一日兴盛,百姓一日比一日富足。   见到此等情景,原本对他颇有微词的那些人也纷纷住了口,有的甚至反而赞扬起他来。他对知音的执念,皇上与皇后三年如一日的相敬如宾,也日渐成为了老百姓口中情深意重的表现。   这一日,陪同凤煜用罢早饭,送他到御书房,知音才和他道别,带着人照例去御花园里走走。   秋天已到,御花园中多数花儿都谢了,只有那一丛菊花正开得茂盛。   缓步徜徉在青石小径上,目光一一在各色菊花上扫过,知音的嘴角微微翘起,心中平静无波。   “皇后娘娘,袭月公主来了。”一派宁静之中,一个小宫女忽然从外跑了进来,站在知音身后轻声道。   袭月?秀眉微微拢起,知音心中纳罕:无缘无故的,她来这里干什么?   心中想着,嘴上却道:“让她进来吧!”   “是。”小宫女道,便忙跑了出去。   没多久,打扮得富贵逼人的袭月便牵着一个约莫两岁的小娃儿出现了。缓缓朝她走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得意的笑,到了知音跟前,她停下脚步,柔柔福身,轻声道:“臣妹见过皇嫂。”   “免礼,起来吧!”知音看着她,淡声道。   “多谢皇嫂。”袭月起身,忙又将手里的小娃儿往前推了推,小声道,“睿儿,还不快见过你皇伯母?”   “睿儿见过皇伯母。”小娃儿便像模像样的对他作了个揖,奶声奶气的道。   见到这个孩子,知音心中猛地一揪,不知当哭还是当笑。   便蹲下身,摸一摸小娃儿头上的小辫,脸上挤出柔和的笑来,柔声道:“睿儿真乖。几天不见,又长大了不少呢!”而且,这眉,这眼,越来越像他了。叫她看了,眼睛都忍不住要湿了。   “小孩子嘛,吃得多,长得自然是快了。”袭月轻笑,随手将小娃儿从她手中夺了回来,护在身边。   话说出来,她立马捂住嘴,睁大了眼睛看着知音,忙不迭摇头道:“皇嫂,对不起,臣妹忘了,你还没有孩子呢。既然没有孩子,你自然不知道这些事了。”   这席话,很显然就是故意说出来给她听的。   即便早听过无数遍了,但是,今日再听,知音的心还是仿佛被人撕裂了一般的痛。   见她不说话,袭月便将小娃儿交给身后的丫鬟带,自己凑过来,看着知音,淡淡笑道:“皇嫂,不是臣妹对你有意见,只是,有些话,我不得不和你说说了。”   “什么话,你说吧!”知音淡笑,轻声道。心里,她却已经把她要说的话给大概猜到了。   果然,清清嗓子,袭月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神色也严肃了不少。“皇嫂,你和皇兄成婚三年了,可是至今没有生下一男半女,难道你们不急吗?”   “急,又有什么办法呢?”看她一眼,知音轻声道。   “皇嫂,你可别忘了,你们的孩子,可是关乎着天下,关乎着我凤凰王朝的未来呢!”看着她,袭月抬高了音量道,“你们都成婚三年了,可是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传出,不仅你们急,臣妹我也急,朝中大臣急,全天下的百姓都急呢!”   “我知道。”点点头,知音轻声道。即便是如此,那又如何?   “皇嫂,臣妹私下里问你一句:这么久都没有怀上孩子,你问过太医怎么回事吗?”抬眼看她,眼中带着明显的鄙夷,袭月故意压低了嗓音道。虽然是压低了,但也不是很低,足够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到了。   知音闻言,只是一笑,便道:“我没有问过,但是皇上问过了。你若是好奇的话,那就只管问皇上去,想必他会给你答复的。”   “我……”提到凤煜,袭月一怔,便板起脸,气愤的道,“若是能问皇兄,我又何必来问你?”   “可是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你问了我也是白问。”知音淡笑,一脸淡漠的道。   “你……你这个女人!你简直就是把我凤凰王朝的未来当做儿戏,根本就没有认真对待过!”面对她如此淡然的处世态度,袭月大怒,忍不住破口骂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没有认真对待?”她生气了,知音却还是淡淡笑着,轻声细语的道,“生不生得出孩子,那是我和皇上两人之间的事,你为何独独来指责我一个人?”   “不指责你,我该指责谁?若不是你独霸后宫,让其他的女子没有出头之日,皇兄会至今都没有后?”睁大眼睛瞪视着她,袭月大叫道。   哦,搞了半天,又是来想方设法的叫他为凤煜纳妃的。知音笑了,轻声道:“袭月,我想你搞错了。不是我独霸后宫,而是皇上他早对天下人说过,此生只娶我一个,我并没有逼迫他。”   “可是,现在……现在你肚子里一个子都没蹦出来,你怎能还一个人占着皇兄?”心知她说得是事实,袭月急了,忙道,“都三年了,满朝文武的脖子都盼得酸了,你还以为他们有几个三年可以再等下去?”   硬的不成,就来软的了吗?知音摇头,浅浅笑道:“袭月,你这话对我说没用。有本事,你对皇上说去。只要他提出要纳妃生子,我二话不说,立马命人整理出新宫殿来,欢迎新姐妹入住。”   “你……”她分明就是在推脱!袭月急得跳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皇兄他的心神早被你给迷惑了,除了你,他谁都不会要!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让你自己去和皇兄说这件事!这件事,除非你开口,否则,不管谁说,皇兄他根本就不会听!”   “好啊!”知音笑道。   “什……什么?”她答应得如此爽快,袭月都被吓得愣住了。   “你不是叫我去和皇上提这件事吗?我说好,我现在就去对他说,你说好不好?”淡笑着看着她,知音轻声道。说着话,转身作势便要走。   “不不不!”心中莫名的惊恐起来,袭月连连摆手,急忙道,“现在就不必了,你只要等晚上,皇兄回去的时候和他提一提就行了。”   “这样就行了吗?”知音眨眨眼,似乎有些不解的问。   “这样就行了。”袭月忙不迭点头。   “那好吧!”知音点头,答应了。   “好,这事你可要给我记住了,绝对不能忘记!”得到她的应允,自己便仿佛吞下了一颗定心丸,信心瞬时便足了起来。深吸口气,看着她的眼睛,袭月一本正经的道。   “放心,我不会忘的。”知音也定定的看着她,轻声道。   无妨   是夜,凤煜批完奏折回到寝宫,意外发现寝宫内外灯火通明,一干宫女全都端正站立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声不吭。知音也呆呆的坐在内殿,双眼无神的望着不知名的远方。   心中不由大为感动,凤煜走过去,轻轻为她披上披风,柔声道:“知音,你怎么还没睡?朕不是说过,要是太晚了,你就先睡,不用等朕的吗?”   “皇上!”听到声音,才知道他回来了。知音忙站起身,转过来便要行礼。   凤煜忙拦住她,摇头道:“这里就我们俩,你就不用太过拘束了。”   “是。”知音这才起身,抬起头看着他,轻声道,“皇上,臣妾在此等您,是有一件事要和您说。”   “什么?”凤煜便问。   “您……从京城的大家闺秀中选几个纳入后宫吧!”顿了顿,知音轻声道。   “咳咳咳……”一股气流猛然冲向喉咙口,凤煜忽然强烈咳嗽起来。   “皇上!”知音一惊,赶紧帮他轻拍着后背。   一把便将她的柔夷抓住,凤煜看着他,沉声问道:“是不是袭月又对你说了什么了?”   知音垂下眼帘,默默摇头。   凤煜加大手中的力道,厉声道:“你快说,她又对你说了些什么?”   “呀!”他的力道太大,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知音瑟缩一下,低呼出声。   便知自己用力过猛了,凤煜忙松开手,便见到她那只雪白的手掌上已留下他的五根鲜红的指印。心中一痛,轻轻给她揉捏着,凤煜摇头,叹息道:“就算你不说,朕也知道。袭月她又拿你三年都无所出的事来说事了对不对?”   知音不答,反淡声道:“今天袭月带着睿儿进宫来玩。几日不见,他长大了不少呢!越发的粉嫩可爱了。”   “所以,她就以睿儿为突破口,逼你让朕纳妃,否则,就说你不贤良,置我凤凰王朝皇室的未来于不顾?”凤煜立马便道。   知音一怔,随即淡淡笑了:“袭月她也说得没错。皇上喜爱知音,愿意为知音前遣散后宫,独宠知音一人,知音心中感激。但是,三年了,知音腹中无所出,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事关我凤凰王朝血脉,还请皇上不要顾及当初的誓言,为了皇室血脉考虑才是正理。”   “朕偏不!”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凤煜好听的男中音在她头顶响起,“知音,朕答应过你,此生此世只娶你一人,朕就不会说话不算话。再说了,多少年来,朕的眼中只看得见你一个,也只容得下你一个。就算他们带了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来,朕也是根本不会多看一眼的。”   “可是,皇室血脉……”   “这个你不用担心。”轻抚着她的头,凤煜柔声道,“不过才三年而已,他们有什么可说的?我凤凰王朝血脉薄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想当年,父皇不是一样等到快三十岁才等到朕的出生?等到袭月降世,那又是好几年以后了。你心里不要急,别把那些闲言碎语放到心里去。朕相信你,你一定会为朕生出属于我们的孩子的。”   “嗯。”他的这席话入耳,知音的心算是沉实了一些,便点点头。   但是,很快,又一件烦心事袭上心头:“可是,袭月……”   “你别管她!”提起那个妹妹,凤煜脸上柔和的表情也即刻变得严肃。搂紧了她,他沉声道,“她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天到晚想着和你作对,三年来一直是如此。现在,她生了个孩子,更是三不五时的就在你跟前晃。明天朕就叫人传旨,以后,除非朕宣召,不许她再踏入宫门一步!”   “皇上,不要啊!”知音忙攀上他的肩膀,低叫道,“无论如何,她也是我凤凰王朝的公主,这皇宫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您也是她最亲的人了,她有空回来看看,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呀!”   “可是她也太不知道好歹了!朕已经警告过她不要再来找你的麻烦,可是,她也就收敛了一年不到,就原形毕露了!”凤煜低喝,脸上仍是满满的怒意。   “没事的,大不了以后臣妾不理她就是了。”知音摇头,轻声道,“皇宫这么大,臣妾也不一定要和她面对面不是?”   “那……好吧!”心知说不动她,凤煜叹息一声,又将她往怀里搂紧了一分,低声道,“以后她若是再来烦你,你就让她来找朕,叫她有什么话直接和朕说!”   “她若是有这个胆量,早在三年前就和您说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知音的声音已然轻快了许多。   凤煜轻哼一声,冷冷道:“本来这就是朕的事,为何她要拐弯抹角的和你说?自己心里有鬼,还做出那么强横的样子来给谁看?”   “可是,她说得话也并非没有道理。”知音低头,轻声道,“皇上,若是一年后知音还是没有喜讯传出,您就再纳几位妃嫔吧!臣妾做主,不让您为难,好不好?”   “知音!”凤煜低叫,双手按上她的肩膀,双眼定定看着她的眼睛,“朕说过,此生此世,只要你一个,那就只要你一个!”   “可是为了皇室血脉——”   “袭月不是已经生了睿儿吗?”凤煜道,“她是朕的妹妹,鸣弟是朕的远房堂弟,他们的孩子,自然也是我凤凰王朝皇室的血脉。若是你真的此生都无所出,那朕就将皇位传给睿儿好了。”   “皇上,这怎么可以?”心中大惊,知音一下子便从他怀中蹦了出来,不可置信的低叫道。   “为什么不可以?”凤煜却是浅浅笑着,给她把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睿儿是朕的侄子,也是朕的外甥,朕百年之后把皇位传给他,也不是说不过去。”   “可是……”知音还是未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没什么可是的了,你只管用心做好朕的皇后,其它的事,你不用管。”握紧她的手,凤煜柔声道。   “皇上……”   知音还想说什么,便听到砰的一声巨响,紧闭的殿门被人撞开,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大声叫道:“皇上,不好了,鸣王爷遇袭了!”   晕倒   凤鸣遇袭,这类事件在这三年里已经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从十六岁开始,庄亲王过世,身为庄亲王唯一子嗣他的子承父位,便开始了在外帮助皇上处理各类棘手之事的生活。只是,因为他的性子太过鲜明,嫉恶如仇,对那些贪官污吏从不轻饶。所以,下手太狠,作风过硬,这些成了他的优点也是缺点。   这些年来,他在为老百姓惩奸除恶、得到百姓一致拍手赞扬的同时,也陆续得罪了不少显赫之人。渐渐的,每次外出,只要一听到要来的人是他,不管是不是为了彻查他们的事情来的,那些贪官污吏往往都被吓得魂不附体。甚至,开始有人为了以防万一,在他出没的路上埋伏袭击他。当然,也有人是在事后为了狭私报复。   出了几次遇袭事件之后,见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凤煜由于担心他的安危,本打算留他在京城做事,叫别人替代他的位置。但是,凤鸣不肯,只道自己已经天南海北的跑惯了,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而且,他也说道,已逝父王的心愿便是将天下所有作奸犯科之人绳之于法。只是,父王已经去世,这样愿望,他作为儿子自然要帮助完成。   凤煜再三劝他,他还是不听,凤煜才只得作罢。只是,每次再到他出门前,他总会给他派去几名精兵强将,用以保护他的安全。   奈何,就算是身边有了精兵强将,四处奔波的凤鸣也不可能时时处处都在提防那些使诈的小人。所以,十回中总有四五回,他还是会被人给暗算到。这次,也便是那四五回中的一回了。   “皇后娘娘。”   第二天一早,一宿无眠的知音在房中独坐,便见到嫣儿从外走进来了。   徐徐回头,看了她一眼,知音轻声道:“皇上回来了吗?”   “没呢!”嫣儿摇头道,“皇上从鸣王府回来,就直接上早朝去了。不过,算算时间,他也快要下朝回来了。”   “哦。”知音应道,又问,“既然皇上回来了,那么说明,鸣王爷的伤没事了吧?”   “这个奴婢不大清楚呢!”燕儿努着嘴,摇头道,“奴婢只听到随皇上一起去了鸣王府的公公们说,这次鸣王爷似乎伤得很严重,比以前几次还厉害。他的身上有多处受伤,还有脖子那里,若不是王爷他闪得快,那把刀就要砍断他的头了!”   “是吗?”心中猛跳几下,知音勉力淡声道。   “是啊!”嫣儿答道,“他们说,最后,还是王爷身边的人拼死相救,才打退了那伙贼人,救了王爷一命。然后,他们给王爷简单包扎一下伤口,就赶紧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传御医来给他医治。奴婢还听说,袭月公主一看到浑身是血的鸣王爷,马上就吓晕了。慕容公主也泪流满面,瘫在地上动都不能动,最后还是被几个丫头抬回房间去的。”   “原来如此。”知音颔首,脸上的表情还是平静得不像话。抬眸看着嫣儿,她轻声问道,“那么,皇上呢?他有什么表示?”   “这个奴婢看不出来。”燕儿摇头,小声道,“皇上昨晚闻讯赶到铭王府,见到鸣王爷的惨状,内心十分自责,便赶紧命人传来宫里所有的太医,并亲自为鸣王爷宽衣,为他上药,并守着他直到他醒来,和他说了几句话才匆忙回宫来上早朝。上朝的路上,奴婢见他一直绷着脸,和以往一样并无二致,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这样啊!”知音点头,缓缓站起身来,低声喃喃道,“如此说来,王爷他没事了吧?”   “应该是没事了,不然,皇上他是不会放心离开的吧!”嫣儿点头道,便悄悄觑了知音一眼,小声道,“皇后娘娘,您若是担心王爷,为何不向皇上请旨,亲自出宫去看看他呢?毕竟,您也是王爷的义妹呢!”   “没这个必要。皇上他不是代本宫去看过了吗?”知音摇头,淡漠的道。   “皇后娘娘!”嫣儿禁不住急得跺脚,低声叫道,“您为什么不去呢?要是王爷看到您,他一定会很高兴的!现在,说不定他最想看到的人就是您呢!难道您忘了吗?您和王爷曾经……”   “嫣儿!”冷冷打断她的话,知音轻轻瞪她一眼,冷声道,“本宫与王爷的一切已经全都过去了,你休要再提。”   “可是您和王爷……”   “知音,你和鸣弟曾经怎样啊?”   嫣儿的话没说完,忽听男子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二人一怔,赶紧迎出门来,一起行礼,齐声道:“参见皇上!”   “免礼,平身。”凤煜抬手道,跨过门槛信步走进,便执起知音的手,淡笑问道,“知音,你也在担心鸣弟的伤势对不对?”   “嗯。”站在他的面前,知音轻轻点头,低声道,“王爷是臣妾的兄长,听说他遇袭,臣妾心中担忧那是肯定的。不过,还好有皇上您代臣妾前去看望。”便握紧了他的手,急切问道,“皇上,如何?王爷他好些了没有?”   “他昨天下午才受的伤,到现在也才过了一夜,你说他能好到哪里去?”凤煜轻笑,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头。   知音咬唇,垂下眼帘,低声道:“皇上何必笑话臣妾,臣妾也是因为太过担心王爷才会如此。”   “朕知道,朕知道。”见她有几分羞恼的神色,凤煜忙放软了声音,一手按上她的肩,轻声道,“你不用担心,朕问过太医了,鸣弟他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现在已经给太医看过,也上了药,只要他日后好好调养,不出半个月,保证又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大活人。”   哧!   听着他的描述,眼前不由的浮现了凤鸣一本正经的在自己跟前活蹦乱跳的情形,知音忍俊不禁,捂着嘴笑了出来。   一笑,看到凤煜含笑的那双眼,才发现自己上当了,她忙轻轻在他肩上捶了一拳,娇嗔道:“皇上你真是的!明知道臣妾心里担心得要死,您还拿这样的话来逗臣妾。”   “谁叫你峨眉轻皱的模样太叫人心疼了?”凤煜柔声道,伸手将她还微微皱在一起的眉心揉开,“你若是真担心鸣弟,那就出宫去看看他吧!反正鸣王府离皇宫也不远。”   “不用了。”知音摇摇头,轻声道,“皇上您不是说他已经没事了吗?听了您的话,臣妾本都放心了,若是现在又出去,看到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臣妾说不定又会心疼得哭起来,那多不好。而且,等他休息好了,不是还得进宫来给皇上您述职吗?到时候,臣妾见到的是健健康康的他,难道不是更好?”   “说得也是。”凤煜颔首,“既然你说不去,那就不去了吧!”   “嗯。”知音点头,两手扶上他的胳膊,柔声道,“皇上,昨晚劳累了一夜,今天又一早赶着上朝,您一定累了吧?要不要洗个澡,先歇一歇?”   “歇一歇是肯定的。不过,朕听说,昨晚你也是一夜未眠,一直坐到天亮?”低头看着她,凤煜低声道。   “是啊!”知音道,“皇上您一去就是一夜,留下臣妾一个人守着偌大一张床。本来,过去一直是和您一起睡的,可是昨晚,身边少了一个人,臣妾翻来覆去,就是觉得不舒服,怎么也睡不着,便只能坐起来,等着您回来了。”   “是这样么?”听到她的原因,凤煜笑了,便揽上她的腰,“既然如此,朕就补偿你,现在就来陪你睡,如何?”   “好。”知音道,抬头对他柔柔一笑。   只是,不知怎的,在抬起头的瞬间,她突然觉得头晕乎乎的,一片黑云迅速飞到她的眼前,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的手脚也随之一软,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知音!知音!”在陷入昏迷中,她似乎听到了凤煜焦急的呼唤。但是,她已经无力做出应答了。   怀孕   等到知音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隔着一层床帘,她看到床前地下黑压压的跪满了人。虽是如此,房中却一声响动不闻,气氛压抑得令人心慌。   红唇微启,逸出一声轻吟,她低声唤道:“嫣儿。”   “知音,你醒了!”回应她的,却不是嫣儿,而是一直守候在床前的凤煜。   听到她的声音,凤煜连忙掀开帘子,坐在床沿,双手牢牢握上她的柔夷,难掩激动的道:“知音,你可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好久,一直都不能醒过来,太医也都束手无策,朕都快急死了!”   眨眨眼,知音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挣扎着起身,低声道:“臣妾……我怎么了?”   “傻知音,你怀孕了!自己就要当母后了,还一晚上不睡觉。难怪你的身体支撑不住要晕倒了。”凤煜兴奋的低叫,一双大掌却还不忘将她扶起,温柔的让她靠在床头。   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个消息,仿佛晴天炸响一个霹雳,知音呆住了。   “我……我怀孕了?”喃喃重复着凤煜的话,她的双手不由自主的移向腹部,掌心下似乎又感受到了久违的胎动。   心中一阵怅然,眼角不觉湿润了。   孩子……孩子……时隔这么多年,你又来到妈妈的肚子里了!   “是啊!”浑然不知她的心中所想,凤煜仍是激动的道,“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都给你看过了,他们都说,你已经怀有身孕一个多月了!”   “是吗?”轻轻应着,知音的双手放在腹部,一遍又一遍的感受着腹中这个骨血的存在,心里都是满满的感动。   “是啊!”凤煜忙道,便坐上床沿,一手揽上她的肩,柔柔笑道,“而且,知音,朕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知音轻声问道。心中有一点点好奇:怀孕已是天大的喜事,现在,还有什么喜事是能和这个相提并论的?   凤煜神秘的笑着,却不直接回答她,而是回头沉声道:“王太医,你来说。”   “是。”跪在最前边的老太医领命,战战巍巍的站了起来,脸上也是难以掩饰的激动,磕磕巴巴的道:“皇、皇后娘娘,老臣、经过老臣以及诸……诸位同僚的诊治以及……以及商议结果,老臣敢、敢以项上人头保证,您腹中的胎儿,是、是位小皇子!”   “是么?”原来自己肚子里的这个是男孩?知音淡淡笑了。   宝宝啊,原来你是个男孩呢!对于这一件事,她显然没有凤煜以及下边的诸位太医们这么激动。在她的心里,她只知道,她的孩子回来了,她腹中的那块肉,又重归了她的怀抱,那就够了。至于男孩还是女孩,这个根本不在她关心的范畴之内。   见到她高兴,凤煜便也笑了。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他大声道:“知音,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现在你怀孕了,而且怀的是男孩,朕看袭月他们以后还怎么说你!”   “皇上……”知音低叫。他似乎太过激动了。   正在兴头上,凤煜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这声呼唤,便急忙转过头,对外边的人道:“来人,快!传令下去,皇后怀有龙子,乃天下大事,今天晚上,朕要大宴群臣!”   “可是,皇上,现在已经傍晚了,只怕传令下去,工匠们和众臣也都来不及准备呢!”外边等候的太监走进来,跪在地上为难的道。   听到他这样说,知音转头看去,才发现太阳已经挂在天边,只余一抹残红。还记得,自己失去意识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升起啊!   难道说,自己这一昏,就昏睡了整整一天吗?   “朕不管!”听到太监扫兴的话语,凤煜脸色一沉,厉声道,“反正,朕今天高兴,朕就要大宴群臣!你们尽管下去传令,看他们谁敢不来!”   “这个……”太监仍迟疑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知音见状,便轻轻的推了推凤煜,轻声唤道:“皇上。”   “嗯?”凤煜立马回头,脸上不悦的神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柔情。看着知音,他柔声道,“知音,你怎么了?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知音摇头,轻声问道:“皇上,臣妾晕倒之后,您就一直守在臣妾的床前,没有离开过一步,是吗?”   “是。”凤煜点头,沉声道。   “那就是说,您昨天一夜,加上今天一天,都没有休息?”知音便又问。   凤煜再点头。“你突然昏倒了,而且一直不醒过来。朕看到你这个样子,心里急得仿佛有一团火在少,哪里还能安心去休息啊!”   “那么,现在臣妾醒了,您也不觉得累了吗?”一脸动容的看着他,知音再次发问。   凤煜摇头:“朕不累。现在,你醒了,朕知道了你的腹中有了我们的孩子,我凤凰王朝有后了,朕高兴都来不及了,哪里还会觉得累?”   “可是,臣妾心疼您。”看着他深深陷下去的眼窝,知音抬起手,指腹在他的眼眶上轻轻摩挲着,轻声道。   凤煜心中一动,忙低声叫道:“知音……”   “皇上。”知音也叫着他,素手握上他的大掌,低声柔柔的道,“皇上,臣妾怀孕了,臣妾知道您心里高兴,其实臣妾心里又何尝不高兴呢?可是,高兴归高兴,人的休息还是要的。您已经累了这么久了,怎么能不休息一下呢?臣妾知道,您要大宴群臣,是迫不及待要昭告天下这件事,可是,臣妾也知道,若是大宴群臣,您的心情这么好,您肯定又会欢腾半夜,喝下不少酒。您已经一天一夜不曾入眠,体力已经透支了,若是再闹上大半夜,还喝酒……”顿一顿,再欲言又止的看他一眼,“您是打算接下来几天都不理朝政了吗?”   凤煜一怔,低头沉吟一会,便点点头:“你说得也对。好吧,朕今天就不大宴群臣了。日子改为明天好了。”   “皇上!”他退了一步,岂知知音还是不满意,遂又低叫了一声。   凤煜不解,便问:“知音,还有什么事?”   “皇上,臣妾才怀孕一个多月,刚才还昏倒了,现在才醒来。这说明臣妾的身子也十分虚弱。现在,难道您希望臣妾拖着这么虚弱的身体去参加宴会吗?”抬起眼睫看着他,知音小声问道。   凤煜立即如梦初醒。   “是啊!”一拍脑袋,他低叫道,“朕太兴奋,差点忘了这件事了!大宴群臣,将此时昭告天下固然重要,可是,你的身体才是更重要的!”便回身,对外大声道,“来人,传令下去,三日之后,朕在皇宫设宴,款待群臣!”再回过身,双手扶上她的肩,柔声道,“至于这三天,你就好好休息,调养身体吧!朕一定要让太医把你的身体调养得好好的,让你在宴会之上大放异彩。”   这还差不多。   知音浅笑,点点头:“好。”   气盛   “你怀孕了?”   第二天一早,知音刚起床用过早膳,便听到身边的宫女来报,说袭月来了。没等她下令通传,袭月便已冲进门来,劈头问道。   斜倚在贵妃榻上,知音手捧一杯香茗,轻轻嗅着茶水清淡的香味,微微点了点头,淡淡笑道:“嗯。”   “太医保证是男的?”袭月忙又问。   知音再点头,满脸微笑的道:“没错。”   狐疑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许久,袭月才又问:“孩子多大了?”   “一个多月,快两个月。”知音道。闻够了香味,她端起茶杯,轻哚了一口。唇齿间霎时布满清香,她幸福得笑了出来。   “哧!”袭月闻言,也是一笑,阴阳怪气的道,“哟,才这么点时间,你就知道男女了?你可真是厉害呢!想当初,我怀孕的时候,可是等生下来了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的。”   面色微冷,知音将茶杯交到旁边的嫣儿手上,把头偏向她这边,淡声道:“这是太医说的,不信的话,你尽管找他们问去。”   “算了吧!我可不想自找麻烦。”嘴角一撇,袭月有几分不满的道。   知音便不说话,回头看了嫣儿一眼。嫣儿会意,便又给她沏了一杯茶,交到她手上。   沉默许久,见她没有说话,袭月便又冷冷道:“你怀孕了,还是个男孩,那也好,我凤凰王朝终于有后了,你百年之后下黄泉也有脸面见我凤家的列祖列宗了。不过,真心劝你一句,最近做事都当心着点,可别出点什么岔子,否则……哼哼。”   知音抱着茶杯的双手骤然握紧。抬起头,她沉声道:“不会的。”   “我只是说如果。”袭月冷笑道,“毕竟,天灾人祸,谁能预料得到——”   啪!   话还没说完,忽听一声刺响,知音竟将她手中的茶杯向她掷来。   袭月往旁一跳,险险躲过。只是,茶杯落地,摔成碎片,里边装得七分满的茶水四溅,沾湿了她的裙角。心中一怔,袭月刚想说什么,却见知音已经坐起身来,激动的大喊道:“不会的!我的孩子,他一定不会出事的!”   袭月被吓了一跳,忙道:“我也就说说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出去!”岂料,知音下一步便直直指向她的鼻子,厉声喝道,“我不要听你说这些话!你给我滚出去!”   “知、音!”见她这般对待自己,一向养尊处优的袭月也生气了。便抬起下巴,瞪大眼,大声道,“你以为你怀有龙种就了不起了吗?你竟敢对我说这种话?”   “你给我滚!”知音根本不听她的话,只管指门口大声道,“你滚!我不要再看到你!”   “皇后娘娘,您小心点!别动怒,当心动了胎气呀!”   知音突然发怒,这件事也大大出乎她们的意料之外。短暂的怔愣之后,嫣儿连忙上前,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给她轻抚着胸口,焦急的低声劝道。   “让她滚!本宫不想再看见她!”急促的呼吸着,胸口起伏不定,知音指着袭月那边,大声喊道。   “这个……”嫣儿为难,左思右想,还是转过身,小心翼翼的对袭月道,“公主,要不,您请先出去吧!”   “我偏不走!”奈何,袭月也到了气头上,一听她们主仆竟然联合起来赶她走,她更是火冒三丈,张口便道,“我说错什么了吗?你凭什么赶我走?我不走!”   “你皇嫂叫你走,你还不走?”此时,仿佛嫌这里还不够乱似的,又一个深沉的男音插了进来。   “皇兄!”听到声音,袭月一喜,赶紧转向门口。   冷冷一眼扫向她,凤煜大步走进来,冷冷吐出两个字:“出去。”   袭月愣住了,不可置信的低喊一声:“皇兄?”   “出去!”走到她身边,冷眼看着她,凤煜冷声道。   “皇、兄!”袭月跺脚,大喊道,“为什么?”   凤煜看着她,冷冷道:“没听到你皇嫂的话吗?你已经惹她生气了,还不快出去,免得她更生气。”   “我不!”袭月委屈的大叫,“我明明没有做错!”   “叫你出去,你就出去。”轻轻瞥她一眼,凤煜转过头,对外告诉道,“来人,把袭月公主请出去,没有皇后的允许,再也不许她踏入皇宫一步!”   “是!”外边的人应道,很快便走进来两个宫人打扮的人。   见他来真格的,袭月心中又是委屈又是着急,忙大叫道:“我不要!皇兄,为什么?我不要!”   凤煜仿若未闻,只对两个宫人道:“拖出去!”   两个宫人便一边一个架住她的胳膊,将死命挣扎的她拖走了。   心知自己是被赶出去定了,袭月愤怒不已,便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知音的方向,大喊道:“知音,这件事我记住了,你也给我记住!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她这么说,凤煜的眸光一沉,厉声道:“还不快拖出去!”   “是!”两个宫人道,赶紧加快了脚步。   很快,袭月的大叫便听不见了。   凤煜忙转过身,奔向知音身边,却见她两手抱膝,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正在瑟瑟发抖。   赶紧便坐在榻上,将她揽进怀中,凤煜低声叫道:“知音,知音,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皇、皇上”,缓缓抬头,见到出现在眼前的这张俊颜,知音赶紧便抓住他的手,急切的问道,“皇上,孩子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你说是不是?”   “当然了,朕的皇子,他一定会平平安安,直到从娘胎里出来。然后,他还会健健康康的长大,学会所有本领,继承国君之位,将我凤凰王朝发扬光大。”定定点头,凤煜看着她,沉声道。   “嗯。”听得这句话,知音杂乱的一颗心才算沉淀了下去。身体一歪,她软软的倒在他的身上。   凤煜忙抱紧了她,紧张问道:“知音,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知音摇头,低声道:“臣妾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袭月说到关于孩子不好的话,臣妾就激动成这样了。”猛然抬起头,她看着他,着急的道,“皇上,您快叫人把袭月带回来吧!刚才是臣妾做错了,臣妾已经知道错了,您快把她带回来,臣妾要向她道歉!”   “有什么关系!”凤煜却是轻叱一声,满不在乎的道,“你过去就是太让着她了,才会让她爬到你头上去。本来你就该给她一点厉害瞧瞧。这次正好!”   “可是……”知音垂眸,欲言又止。   “没什么可是的了。你今天做得很对,没什么可道歉的。”蛮横的打断她的话,凤煜扶着她在榻上躺下,给她盖上被子,柔声道,“你身体虚弱,就不要管这么多了,这件事朕自会处理好。你先躺下休息一会吧!一会朕叫太医来给你看看。”   “好吧!”听他如此说,知音也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管用了,只得点点头,顺从的道。   便打个哈欠,闭上眼,不再管世间俗事。   六梦   “小音!”   缓缓走下楼梯,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挡在了她的面前。   淡淡看了他一眼,女孩轻轻吐出两个字:“是你。”   “小音,你最近怎么了?”双眼打量着明显瘦削了许多的她,男子的脸上满是焦急关切,轻声问道。   女孩轻轻一笑,低声说道:“没什么啊!”   “真的吗?”男子看着她,一脸狐疑,“可是,我觉得你变了很多。”   “可能是马上要举行个人演出,我压力太大了吧!”女孩笑笑,云淡风轻的说。   男子摇头,一字一句的说道:“可是,我觉得不太像。”   “那你说我像什么?”抬眼看着他,女孩轻声问。   男子摇头:“不知道。”   女孩笑了,心里却苦涩得不像话。   是啊,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别开头,把涌到眼睛里来的泪水逼回去,女孩深吸口气,刚打算说什么,从旁边走出来一个西装革履、年纪五十出头的男人。   “小音。”见到站在楼梯口的女孩,男人眼睛一亮,赶紧叫了一声,加快脚步走过来。   “爸爸。”女孩也轻声叫着,绕过男子迎了过去。   走到她的跟前,把她上下打量一下,男人满脸喜悦的说道:“你今天没出去找你的老师,真是太好了!我刚好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女孩轻声问。   “就是,我们公司最近在竞标乔氏的一个案子。我在和乔氏总裁一起吃饭的时候,刚好看到电视上播出你的舞蹈,乔先生很喜欢你的舞蹈,也觉得你长得很漂亮,气质好,他希望能和你认识认识。”笑眯眯的看着他,男人几乎是赶着把话说完的。   听到这话,女孩心里咯噔一下!隐约已经猜到似乎怎么一回事了。“是吗?”嘴角微微翘起,她轻声回应。   “当然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他说,他想和你结婚。”男人立马喜滋滋的补充一句,脸上都快笑开花了。   什么!   对于这番话,显然男子的反应比女孩的要强烈得多。   在听到他说出‘结婚’这两个字之后,男子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伯父,您说的那个乔氏总裁,是不是就是乔子允?”   “就是他!”男人点头,乐呵呵的说道,“小烨你是在商场上混的人,他的名号你肯定知道的。”   “是,我知道。”男子点头,目光复杂的看着女孩。   沉浸在自己过度愉悦的情绪里,没有太过关注这两个年轻人的举动,男人又继续说道:“小音,你只知道跳舞,你肯定不知道,这个乔氏,可是全球知名的企业,它在许多国家都有分部,家产达上千亿。这位说想要和你结婚的乔先生,他更是我们商界鼎鼎有名的人物。他虽然才三十岁,可是二十岁不到就跟着老总裁在公司历练,在读书的时候就从最底层的业务员开始做起,一步一步爬到现在的位置。自从三年前齐氏的老总裁退休以后,他就接掌了公司的管理权。他的管理手法很圆融老练,公司里所有人都对他心悦诚服。在他的带领下,公司蒸蒸日上,连我们这些商场老手也都对他赞誉有加。现在,商场上谁都知道,只要能得到乔氏的单子,那就百分之百的能赚钱!”   越往后说,他越激动,好像在跟人介绍自己最得意的儿子一样。   听着他这么说,男子的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   “伯父,你就算很想得到乔氏的案子,也不该拿小音的幸福来冒险啊!”看着男人,他低声叫着。   “我没有拿她的幸福冒险,我现在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吗?”男人摇头,看着女孩,希冀的问道,“小音,你说呢?”   女孩垂眸,轻轻开口:“我……”   “小音,你可以去自己考虑一下,不必要这么快回答。”心里莫名着急得不行,男子急忙打断她的话,在专向男人,轻声问道,“伯父,你说是吧?”   “对。”男人点点头,看着女孩,语重心长的又说了一句,“不过,小音,你当然是越早给他答案越好。要知道,乔先生身价很高,人也长得一表人才,不知道多少条件比你还好的人在盯着他太太的位置呢!”   “伯父!”听到这话,男子忍不住大叫一声。   他这也叫征求她的意见吗?他明摆着就是在逼着她做选择啊!   “我答应。”然而,就在男人的话音落下的时候,女孩点点头,轻轻的说出了三个字。   两个男人都愣住了。   男子瞪大眼,不可置信的低声叫道:“小音?”   男人则是一脸的欣喜,忙两手抓住女孩的肩膀,连出口的声音都变得结结巴巴的:“小、小音,你……你答、答应了?”   “是。我答应了,我愿意和他结婚。”女孩点头,轻声说着,“至于见面就不用了,他忙,我也忙,想要凑出一个见面的时间也不容易。结婚的日子,酒店,随便你们订吧!只要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全力配合。”   “真是太好了!”这句话出口,男人大喜过望,赶紧转身,飞奔出去,“我现在就去通知乔先生!”   男人的身影远去,留下男子和女孩面对着面站着。   “小音!”悲愤的摇着头,男人按上女孩的肩膀,心痛的低叫,“你怎么可以这么轻率?这可事关你的终生幸福啊!”   “你都要和姐姐结婚了,我嫁给谁,和谁过一辈子,又有什么区别呢?”抬头看着他,女孩轻轻笑着,轻声说道。   男子怔住了。“小音……”轻声叫着女孩的名字,他伸出手,想要抹去她眉间的那一抹清愁。   女孩身子往旁一偏,躲过了。   只是,不知是力道过大还是怎么的,她猛地觉得头部一阵晕眩,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后退两步,她垂下眼帘,低声说道:“最近忙着练舞,我很累,觉得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休息一下。你要是来找姐姐的,你就等等吧!我刚看到她进书房去了。”   说完,就绕过他,爬上楼去。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好好看过他一眼。   惊心   “皇后娘娘,小心,慢点走。”扶着知音,一行人慢步在青石小道上缓缓走来。抬头看见前边不远处一座小亭子,嫣儿忙笑道,“皇后娘娘,您累了吧?要不要过去坐下休息会?”   “嗯。”知音点点头,轻声道,“不过,本宫不想去那里坐,这里花木葱茏,十分好看,本宫就在这里坐坐,也便看看花草。”   “是。”嫣儿道,扶着她往最近处的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便走去。   后边的几个小宫女早先她们一步过去,在石头上铺上厚厚的一层软垫,抚平了,才让知音过来坐下。   缓缓在石头上落座,坐稳了,知音便挥挥手,低声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   “皇后,这个恐怕……”嫣儿看着她,脸上带着几分惊恐,小声道。   现在,她是处于特殊时期,她们必定要悉心照料的。若是一不小心出点差池,害得知音腹中的孩子出了意外,她们一个个都不用活了!   知道她们心中的顾虑,知音看她一眼,淡声道:“没事,本宫不过就是想一个人清静一会。你们出去,过一盏茶的功夫再进来找本宫就是,本宫就在这里,不会乱跑的。”   “是。”听她如此说,嫣儿些微放下一点心,也知劝不动她,便只能福身,留下她一人在此,一群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人群远去,只余知音一人在此。   闭上眼,深吸口气,清新的空气伴着花草的清香流进肺腑,知音脸上绽开了愉悦的笑。双手习惯性的抚上肚子,她在心里对孩子道:“宝贝,闻到了吗?这就是花的香味,是妈妈最喜爱的菊花。等你出生之后,妈妈一定天天带着你来种菊花,看菊花,摘菊花,你说好不好?”   全副心神都沉浸在和孩子的无声交流中,不意间却听到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睁开眼,秀眉微皱,知音心中有几分不悦。暗暗想着:难道他们不知道她在这里休息吗?谁还敢过来打扰?   正想着,便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声传来:“属下参加皇上。”   皇上?   身体猛一震,知音忙捂住嘴。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心跳加快了几分,心中有些慌乱。   “你还有脸来见朕?”   立即,凤煜带着十分怒气的低喝也传了过来。   竟真是他!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说话方式,叫知音的心头浮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扑通!一声闷响,另外一人似乎跪下了,高声道:“属下无能,没能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请皇上责罚!”   知音的心也跟着这声闷响往下沉了沉。   而后,便听到凤煜低喝道:“你也知道自己无能吗?怎么搞的?为什么这次派出这么多高手,还是没有取掉他的性命?”   “因为王爷的警觉性太强,他身边死忠的高手也不少。属下派出的人与他们殊死搏斗,可还是让他们跑掉了。”男子沉声回答。   “都是一群废物!”一声怒喝,令知音都跟着狠狠抖了一抖。   心中不好的预感加剧。她赶紧屏住呼吸,拉长了耳朵,身体往那边移动一点,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   “属下无能,请皇上责罚!”过了许久,她才听到那个人沉声道。   凤煜冷笑了几声,冷冷道:“责罚什么?要责罚,朕早该在三年前就杀了你了!都三年了,为什么他都能一次又一次的躲过袭击?难道真是上天在保佑他?”   三年?一次又一次的袭击?他?   不知为何,知音开始觉得心惊胆战。似乎,有一个天大的阴谋正在她眼前被人狠狠揭开。   “皇上,要不,属下今晚带人潜入鸣王府,杀他个措手不及!”又过了一会,知音忽然听到那个人压低了声音,沉声道。   喝!   听到‘鸣王府’三个字,知音的呼吸一滞,脸色刷的一白。   “算了。”凤煜拒绝了,淡声道,“现在,皇后刚被证实怀有身孕,朕心情很好,不想这时候发生什么事情,免得晦气。”   “是。”那人回答。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一分不甘愿。   又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凤煜长叹了口气,淡淡道:“算了,你先退下吧!什么时候朕要找你,自然会命人传唤你过来的。”   “是,属下告退。”那人道。   马上,知音听到沉重的脚步声远去。   凤煜又叹了口气,愤懑的道:“哎!真是叫人恼火。”便踢了一颗小石子进菊花丛中,也转身朝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简单几句对话,却让知音脸上血色尽失,几乎呼吸不能。   天!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   捂着胸口,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   “小心!”   也是心中有事,没有注意到脚下,一不小心没踩稳,她身体一歪,差点摔倒。   还好,有人及时从旁伸出援手,一把揽上她的腰。   站稳脚跟,知音抬眼看看,脸色又是一变,赶紧从他怀中挣扎出来,低声道:“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看看自己只余她身体余香的手掌,凤鸣看着她,讪讪道:“我听袭月说你怀孕了,很想见见你,就偷偷溜进来了。”   “你这又是何必呢?”知音别开头,轻声道,“你受着伤,不在床上躺着,却跑到这里,若是伤势加重了怎么办?”   “这个我管不着。我只知道,听说你怀有身孕的消息,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只知道,我要来见你。看不到你,我的心安不下来。所以,我就来了。”凤鸣道,看着她的眼睛。   知音苦笑,摇头道:“你来了又如何呢?这个孩子又不是你的。”   “是啊,不是我的。”听到她这样说,凤鸣的脸上也泛起一抹苦笑。脚步突然不稳,后退两步,他的步履有些蹒跚。   知音垂头,不去看他,只是轻声问道:“他们的话,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凤鸣点头。   “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是。”   “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愤然低叫,知音抬头看着他,突然大喊出声。   “告诉你又如何?等我发现的时候,你已经嫁给他了!”凤鸣也低叫一声,一脸痛苦。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他低声道,“我原以为我们伪装的很好,可是,到最后,我才知道,原来皇上才是伪装得最好的那个人!他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也不相信我们之间是真的断了。他一直想要除掉我,否则便不能安心。在他面前,我们不过就是几个跳梁小丑而已,他才是将全局掌握在手的那个人。”   “的确。”知音点点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回想过去,她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的可笑。自己,一直以来就只是别人拿来玩儿的小鸟而已。   一手按着胸口,闭上眼,两滴泪珠从眼角滚下,落入地下的尘土中。   “知音!”突然转身,大步走到她的跟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凤鸣低声道,“对不起,我错了。”   知音挣脱开他,擦去眼角的泪痕,淡声道:“你有什么要向我道歉的?”   “我不该为了一己私欲,把你交到他手上。我原以为我可以成功的,可是,到现在我才明白,皇上他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论手腕,论深沉,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当年的我为什么一心想要和他争夺那个位置?现如今,失去了所有,却什么也没得到。要是早知道事情的结果是这样,我就该和你远走高飞,远离这红尘俗世的。”   “呵呵呵”,知音闻言,心中凄凉一片,淡淡笑道,“你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已经太迟了。我已经怀上了他的骨肉,他也是铁了心要杀你。而且,他是皇上,你认为,你区区一个王爷,能和他对抗吗?”   “不能。”凤鸣摇头,定定道。   又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知音别开头,任连绵不绝的水珠从眼角滑下。   “知音,别哭了。”一只温润的手掌抚上她的脸,略带粗糙的指腹轻轻将她脸上的泪珠拭去,凤鸣淡淡笑道,“不就是一个死吗?其实,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与其活在这个世上看你们恩恩爱爱的在一起,生儿育女,我还不如闭上眼,走得一干二净。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来,每次一想到你被他拥在怀里,我就心痛如绞,几乎想要流泪。”   “这,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将他的手推到一边,知音淡漠的道。   “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凤鸣道,目光深深的看着她,“我抗争过了,可是失败了,我无怨无悔。可是,我最不甘心的,就是因为一时贪恋,把你送给了他!我知道我迟早是要死的,现在我来,只是想来看看你。或许,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   “你别说了。”喉咙口仿佛被堵上了一团棉花,知音努力许久,才艰难出声,打断他的话,低声道,“我知道,你和他,这世上只能存在一个。你们互相是容不下对方的。”   “知音……”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凤鸣走过来,想要抚摸一下她的脸蛋。   知音轻巧别过,淡淡道:“我很累,想回去休息了。你怎么进来了,还是怎么出去吧!要是他知道你来过这里,肯定会很生气的。”   “知音……”凤鸣看着他,心里一阵阵的揪疼。   难道说,连这最后一次见面,她也不允许他碰触她一下吗?   脚步微顿,知音背对着他,冷冷道:“你别说了。等大宴过后,你有多少话,随便说。”   说完,便提起脚,大步往前走去。   “知音!”心里一惊,凤鸣瞪大了眼看着她,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最后的那句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大宴1   不日,大宴如期举行。   得知知音怀有皇子,群臣大喜,纷纷备礼,准时来贺。   外边沸反盈天,知音的寝宫内,却还是一片宁静。所有人进出都轻手轻脚的,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皇后娘娘,您真美!”手巧的为知音将一头青丝梳成繁复的发髻,嫣儿看着镜中那张清丽的脸庞,不遗余力的夸赞道。   即便是伺候了她多年,可是,每每见到她这张美丽的脸,还有她身上清淡的气质,她还是忍不住心醉神迷。   知音嘴角轻扯,算是一笑,不曾言语。   身后,两个小宫女一人捧着一只托盘上前来,跪地道:“请皇后娘娘更衣。”   “马上,等我为皇后把头发梳好。”不等知音答话,嫣儿快手的在她头上别上几只精巧的步摇,便扶着知音起身,轻声道,“娘娘,该起来穿衣了。”   知音点头,仿佛布偶般的随着她起身,被动的张开双臂,任数个宫女一并围上前来,为她宽衣解带,再换上精致的朝服。朝服层层叠叠,十分厚重,甫一套上身,知音就觉得自己身上重了十斤不止。不过,她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什么话也没说。   嫣儿却瞥见了,便忙问:“娘娘,怎么了?您是觉得不舒服吗?”   “没事,你们继续吧!”知音摇头,轻声道。   蹬蹬蹬。   不多时,外边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宫人跑进门来,跪地道:“皇后娘娘,皇上遣奴才过来问问,您装扮好了没有?文武大臣已经到齐了。”   “差不多了,劳烦公公您转告皇上,让他们再多等一会。”嫣儿忙道,手脚利落的为知音系上腰带。   “是,奴才知道了。”宫人道,施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朝服穿好,嫣儿便又扶着知音坐下,轻声道:“娘娘,您别心急,慢慢来。奴婢再给您画个妆,戴上首饰,就差不多了。”   “算了。”轻轻摇头,知音的目光在身后一溜宫女手上捧着的各式珠宝配饰及胭脂水粉上扫过,便垂下眼帘,淡声道。   嫣儿一愣,忙问:“娘娘,您是不喜欢这胭脂的颜色吗?还是收拾的款式不合您的心意?”   其它人也一同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知音摇头,轻轻将头上的步摇拔下,站起身,淡漠的道:“太累了,不值得。”   “娘娘……”一名宫女心惊,低声叫道。   嫣儿却拦下她,微微一笑,轻声道:“也对。皇后娘娘您现在是怀有身孕的人,一切自然是从简为好,这也是为了腹中的小皇子着想。也罢,就这样吧!娘娘您天生丽质,素面朝天一样美艳动人,那些俗物反玷污了您的气韵。”   “嫣儿姐姐!”宫女们不解,齐声低呼,嫣儿也只是一笑置之,便扶起知音,柔声道:“好了,娘娘,我们走吧!免得让皇上和诸位大臣久等了。”   “嗯。”知音颔首,轻轻随着她移动步子。   后边的宫女们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纷纷放下手中的托盘,跟着她们走出门去。   大宴在宫内最为空旷的地方举行。那里早早的搭上一座高台,台上四周围早挂上了大红的灯笼,将台下的一切照得亮如白昼。高台共为三层。最下一层排列着几十张桌椅,供文武百官列席,年轻貌美的宫女们穿梭其间,不断的为他们呈上菜肴,倾注美酒佳酿;中间一层为一小小平台,平台两侧坐着手执各类乐器的乐师,欢乐的乐声从这里传播开去,感染在场每一个人,平台中间则是数十名身段窈窕的舞伎在上,依着乐声展示着她们曼妙的身姿;最上一层,则为高官厚爵者的席位,此时却只在居中的龙椅上坐着凤凰王朝的帝王一人。只见他身着一袭明黄的龙袍,手拿一只晶莹剔透的玉杯,嘴角微微上扬。明亮的烛光下,他看起来俊美邪肆而张狂。   “皇后娘娘到!”   忽听宫人一声高喊,一切声音止歇,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高台入口,便见知音在十数名粉衣宫女的簇拥下,缓步踏上台阶。   凤煜也便笑了。   放下玉杯,起身迎向她,他对她伸出手,薄唇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知音微楞,抬眸望着他俊美的容颜,还有他嘴角那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弧度,忽觉心中一阵撕痛。   “知音,你怎么了?快过来呀!大家都在等着你呢!”静等许久,不见她动作,凤煜微微一笑,柔声对她道。   知音如梦初醒。低头看看他向自己伸过来的宽大厚实的掌心,轻轻抿了抿唇。却还是不曾动作。   “知音?”凤煜心中讶异,低声唤道。   知音无言的举动,自然引起了旁人的注意,甚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深吸口气,知音抬头看向他,终于,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掌心处。   手掌相触,凤煜开心的笑了,便将掌心合拢,把她的柔夷收再手中,再一手揽上她,带着她往座位走去。   待到二人来到高台最中央,高台下边立马爆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欢呼声。   知音吓了一跳,连忙躲进凤煜怀里。   凤煜抱着她,薄唇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知音别怕,他们是因为看见你太高兴了,没有别的意思。”   咬着下唇,知音捂着颤动的胸口徐徐转过头来,惊魂末定地望向台下,只见文武百官,还有乐师舞伎等等,他们悉数跪地,齐声高喊着: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一颗心放松下来,知音轻轻呼出一口气。   见她好多了,凤煜才放开她,执起她的手,两人一同走到高台前端,挥手示意下边的人平静下来。   等到人群中激动的情绪有所缓和,凤煜举高和知音交握的手,大声道:“上天有灵,庇护吾朝,卫我疆土,保我妻儿,佑我臣民。今日,皇后有孕,我凤凰王朝血脉得意延续,是乃千古大事。朕就以此宴犒赏群臣,感谢上苍垂帘。祈愿我凤凰王朝,千秋万代,永盛不衰!”   低沉有力的嗓音,不怒自威,声声拍打在所有人的心坎之上。   一群人的心潮为之澎湃。   “凤凰王朝,千秋万代,永盛不衰!”   “凤凰王朝,千秋万代,永盛不衰!”   ……   内心激昂的臣子们群起附和,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洪亮的呼喊响彻天际。   烛光飘摇,映出台下一张张红亮的脸庞,显示出他们凤凰王朝的赤胆忠心。   见到他们这般反应,凤煜心中也激越非常。   脸上带着得意的笑,他牵着知音回归座位,双手上举,击掌三下。   很快,十名赤着上半身的男子架着大鼓出现,挥动手中的鼓槌,奋力撞击着面前的大鼓,让本就振奋的气氛渐渐达到最高潮。   随后,几十名装扮美艳的女子也娉婷而至,俏丽的脸颊上带着如盛开的花朵一般灿烂的笑容,娇美的身躯舞动,更显妖烧。   红红的烛火与天上的明月交相辉映,照看着下边热闹欢腾的一切,令人不由自主的为之疯狂……   凤凰王朝的夜宴,正式开始!   大宴2   群臣举杯,共贺凤凰王朝的新皇子即将诞生。   凤煜龙颜大悦,起身便与诸位大臣干杯。   一杯下肚,还不能尽兴,便又是一杯。杯杯见底,肆意放纵。   如此一杯接着一杯,不多时,五六杯美酒便已下肚。   酒酣耳热,觥筹交错,高台之上的气氛也渐渐打开。往日面上的拘谨都被抛到一边,群臣无不交相劝酒,兴致所至,放声大笑,高呼‘吾皇万岁!’‘凤凰王朝万岁!’。   凤煜的脸就被酒意蒸腾得通红一片,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坐在他的身旁,知音默默的手捧一杯香茗,面色平静,不言不语。   “鸣王爷到——”   忽的,只听下边又传来宫人的一声高呼,群臣高举的杯子放了下来,宴会上的鼎沸人声渐渐沉寂。   凤煜也将手中的酒杯放下,站起身,便见到凤鸣身着朝服,在侍从的搀扶下,缓缓爬上高台,来到凤煜跟前,艰难下拜:“微臣参见皇上。微臣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鸣弟快快请起!”凤煜连忙上前,亲手将他扶了起来,满含关切的道,“鸣弟你身受重伤,为何不在府里休息,却要奔波劳碌,跑来皇宫里受这份嘈杂之罪?”   “皇后娘娘怀有身孕,这是我凤凰王朝的大喜事。皇上大宴群臣,身为百官之首,微臣哪有不来的道理?”凤鸣垂头,毕恭毕敬的道。   “鸣弟真是多虑了。”凤煜淡笑,轻声道,“朕就是考虑到你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才只是叫人传话给你,让你与朕同喜,却并未要你前来赴宴。可谁知道,你……哎!”   “多谢皇上关心。只是,在家休养三天,微臣已经好多了。而且,皇后娘娘是微臣的妹妹,妹妹有喜了,做哥哥的怎么能不来看看她呢?”凤鸣浅笑,抬头看看知音,朗声道。   “也是,你们兄妹的感情一直这么好。”凤煜便也笑着,对知音招招手,柔声道,“知音,快过来,鸣弟来看你了。”   “是。”知音道,扶着嫣儿的手走过来。   凤鸣便忙对她行礼,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微臣参加皇后娘娘。”   “王爷又何必多礼?快快请起吧!”嘴角轻扯,知音若有似无的笑笑,小声道。   “听闻皇后娘娘有喜,得知我凤凰王朝皇室血脉后继有人,微臣大为欣喜,特地赶来向皇上和皇后娘娘道喜。另外,微臣为皇后娘娘准备了一份礼物,礼物虽轻,情义甚重,还请皇后娘娘笑纳。”低头拱手,凤鸣恭敬的说着话,便回身,伸出手去。   随行的侍从忙将一个精巧的盒子送到他的手中。   接过盒子,再将它转交到知音面前,凤鸣沉声道:“小小礼物,希望皇后娘娘不要嫌弃。”   低头看看这只制作精美的盒子,知音的眉头微微皱起了一点,低下头,她沉默不语,没有动手去接。   等了一会,见她还是没有反应,凤煜便伸手接了过来,对凤鸣一笑,朗声道:“多谢鸣弟费心,鸣弟还是快坐下吧!宴会已经开始好一会,你来迟了,可是要罚酒的哦!”   “没问题,微臣甘愿领罚!”凤鸣但笑,大声道。   将盒子交到嫣儿手中,凤煜握起知音的手,带着她回归座位,凤鸣也便在他们旁边的小几旁落座。   旁边的宫女上前,将他跟前的被子斟满。端起酒杯,凤鸣看向凤煜,沉声道:“微臣来迟,理应受罚。现在,微臣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自罚十杯,皇上说可好?”   “好!”凤煜拍掌,满面是笑,便对他身后的人招手,大声道,“来人,给鸣王爷斟酒!”   “是!”有人应道,两名窈窕宫女上前,一人执壶,一人拿杯,给他倒了十杯,排成一列放在凤鸣面前。   凤鸣也不含糊,拿起酒杯便喝。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十杯酒便被他一滴不漏的喝下了。   “好!鸣弟好酒量!”凤煜见状,不由起身,拍掌大叫。   “鸣王爷好酒量!”下边的百官也纷纷站起来,一齐鼓掌。   凤鸣淡笑,面色如常的道:“皇上过奖了。”   凤煜还是笑着,示意众臣坐下,自己也便坐下。   凤煜身边的太监忙走到台边,对下一挥手,乐师继续演奏乐曲,舞伎继续柔柔的舞动身躯,宫女太监来回穿梭,络绎不绝。   食物和美酒浓郁的香味交织,丝竹之声在耳旁奏响,欢快的气氛令人的心也跟着愉悦起来。   又饮下一杯酒,凤煜转身,看到知音坐在身上,依旧是捧着香茗小口小口的喝着,便靠近她一点,柔声道:“怎么?饭菜不合你的胃口?”   “不是。”知音摇头,轻声道,“臣妾只是没胃口,吃不下。”   “也对。太医说过,怀孕初期,是会这样。你就暂且忍耐一下吧,辛苦你了。”对她微微笑着,握握她的手,凤煜的声音又放柔了几分。   知音心中一揪,轻轻看了他一眼,便垂下眼帘,点点头。   酒过三巡,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起身,举高手中的酒杯,双手微颤,大声道:“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微臣带头,率百官敬皇上一杯,祝愿皇上与皇后百子千孙,恩爱不尽。”   “祝愿皇上与皇后百子千孙,恩爱不尽!”百官闻言,纷纷起身,举高了手中的酒杯,齐声大喝。   “好!”凤煜满面红光,兴奋得难以自持,忙站起身,大声道,“这杯酒,朕喝定了!”   “呀!”   话刚落音,忽听旁边传来一声低呼。   回头去看,只见一名宫女跪在凤鸣身边,正连连磕着头,低声呜咽着:“奴婢该死,请王爷责罚!”   “你真是的,怎么这点小事也办不好?你看看你,把酒全洒在王爷身上了!”凤鸣身边的小厮早已上前,拿着袖子在凤鸣身上擦拭着。一边擦拭,还不忘回头瞪一眼这个粗心的宫女,厉声斥责着。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此时,凤煜早过来了,低声问道。   “回皇上,这个宫女粗心大意,给王爷倒酒的时候,把酒壶里的酒都洒在王爷身上了!”小厮忙站起来,气愤的低叫道。   “是吗?”面色微沉,凤煜看向宫女。   宫女低头,哭哭啼啼的,说不出话。   凤煜便看向凤鸣,果然发现他的朝服已有大半被酒液浸湿,眼看是穿不成了。   见他们一个个这般反应,凤鸣却摇摇头,轻声道:“无妨,不过是弄湿了衣服而已,有什么关系?本王再换一件就是了。”   “可是王爷,方才出门匆忙,奴才没有带换的衣服来啊!”小厮站在他的身边,失声低叫。   “这样吗?”眉头微皱,凤鸣的脸上略上一抹难色。   凤煜便笑了,拍拍他的肩,朗声道:“鸣弟,你看,这是老天爷在叫你回去休息呢!朕就说你只管在家里休息就是了,知音是你的妹妹,等你伤势好了,随时可以进宫来见她,可是你偏不肯,非要和朕讲这套君臣之礼。现在好了吧,你的衣服湿了,还不快回府去换?”   “可是……”凤鸣看着他,欲言又止。   凤煜打断他的话,淡淡笑道:“没事,鸣弟不必忧虑。你本来身上就带着伤,若是再淋湿了不换,现在正值夜深,晚风清凉,你吹了风,身上再添一层病,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身体要紧,你还是快回去吧!”   “那……好吧!”沉吟一会,凤鸣点头,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微臣就此告辞了。”   凤钗   凤鸣走后,现场稍微寂静一下,便马上又热络起来。   群臣兴致高涨,与凤煜连饮三杯。   饮完了,须发花白的老者又端起酒杯,转向知音,高声道:“皇后娘娘怀上了我凤凰王朝的龙子,这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老臣对皇后娘娘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愿敬皇后娘娘一杯,以示敬意!”   百官便也忙转向她,举高酒杯,齐声道:“愿敬皇后娘娘一杯,以示敬意!”   知音连忙起身,端起面前的杯子。   立马,一只大掌伸过来,将她手中的酒杯夺去,换上盛着茶水的茶杯。   “皇上?”知音抬头,看着身旁的凤煜,不明白他此举何意。   凤煜淡笑,摇头道:“你身子不好,还是少喝酒微妙。这一杯,朕代你喝了。”   便转身,对台下高声道:“皇后身体虚弱,不胜杯杓。这一杯,朕代她喝了,只让她与茶代酒与你们共饮一杯便是。”   “如此甚好!”老者忙点头,呵呵笑道,“皇上与皇后娘娘夫妻情深,相互关爱,臣等看在眼里,心中也着实为你们感到高兴啊!”   凤煜淡笑,回头看知音一眼,她已举高手里的茶杯,与群臣互敬。   共饮完毕,知音又坐下,凤煜继续与群臣喝酒。喝完一杯,正欲命人过来倒酒,却听到身边几声轻轻的咳嗽声传来。   回头去看,便见知音垂着头,一手捂着唇,正轻轻的咳嗽着。   脸上不觉浮上一抹忧色,忙将杯子放到一旁,凤煜坐回去,执起她的手,轻声问:“知音,你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   知音摇头,低声道:“皇上,臣妾没事。方才只是被酒气熏到了,呛得难受,便咳嗽了几声。”   “是了。朕差点忘了,你本来身子就娇弱。现在又怀有身孕,更是不能受到任何刺激。”凤煜颔首,便看着她,柔声道,“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去歇着吧!”   “皇上,这怎么可以?”知音忙抬起头,低叫道。   “有什么不可以的?”凤煜淡笑,轻声道,“朕下令大宴群臣,也不过是因为得知你怀有身孕的消息,心情大好,普天同庆。现在,你出现了,已给群臣见识过你的风姿,也与你喝过酒,你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再者,宴席之上,太过嘈杂,酒肉之味也过于浓重,本来就对你的身子不好;还有,你怀有身孕,不宜操劳过度。你已经在这里陪了我们许久,足够了。所以,你中途离席,想必他们都是可以理解的。”   “是么?”知音轻轻应道,看着下边依旧满脸堆笑、互相敬酒的百官,默然不语。   “当然了。”凤煜道,拍拍她的手背,柔声道,“所以,知音乖,快回去歇着吧!你若是因为朕而累坏了自己或者我们的孩子,朕可是要心疼的。”   心里为他的这句话一阵揪疼,知音抬眼看着他,欲言又止的低叫一声:“皇上……”   冲她笑笑,凤煜转过头,沉声对嫣儿吩咐道:“皇后累了,还不快扶她回去休息?”   “是。”嫣儿忙道,走过来对知音伸出手,“皇后娘娘,我们走吧!”   “那,臣妾就先退下了。”知音点点头,将手搭上嫣儿的手,站起身,对凤煜施一个礼,低声道。   “嗯。”凤煜点头,面带微笑的看着她,轻声道,“你先回去休息吧!等宴席完了,朕便回去找你。”   “是。”知音低声道,便扶着嫣儿转身,一步一步的步下高台,离开这个沸反盈天的场所。   回到寝宫,从里到外一片灯火辉煌,却到处都是寂静一片,和她方才所处之地形成鲜明的反差。   扶着知音进到内室,嫣儿轻声道:“皇后娘娘,您累了吗?您现在是要躺下休息一会,还是先洗个澡,去去身上的疲惫?”   “不。”知音摇头,抬眼看着她,轻声细语的道,“你把王爷送来的礼物拿来本宫看看。”   “王爷送来的礼物?”嫣儿看着她,一脸迷茫,似是不解。   知音轻笑,淡声道:“你别装了,本宫亲眼看见皇上把它交到你手上,然后你把它收起来的。”   “哦,原来皇后您说得是那个啊!”嫣儿忙笑了,一拍脑袋,大声道,“奴婢差点给忘了!方才忙着扶您,奴婢就把它交给身后的宫女保管了。您等着,奴婢这就给您取过来!”说完便回身,从跟在身后的宫女手中取回那一只精致的盒子,送到知音面前。   知音接过,打开盒子,便见到里边赫然躺着一只艳丽的凤钗。   凤钗为纯金打造,在最顶端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凤凰身上镶嵌有六块晶莹通透的宝石。从凤凰嘴里吐出六股金丝,金丝的下端各缀着一颗最顶级的珍珠。凤尾处,位于正中的一颗大红色宝石在另外五颗绿色宝石环绕下,显得格外鲜艳。   拿起凤钗,在手中把玩一下,听着珍珠碰撞的清脆声响,知音的嘴角高高翘起,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见到此礼,嫣儿除了震惊,余下的便是不解。   “娘娘,为什么王爷会送这个给您?他明明说过……”   “你这么聪明,难道还不知道吗?”斜眼睨着她,知音轻轻笑道。   嫣儿一怔,脊背忽的一阵发凉,感觉到似乎自己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一个秘密被她看穿了。   见她不语,知音便又笑了笑,柔声吩咐道:“别傻站在那了,快去给本宫准备一壶醒酒茶,一会皇上回来了有用的。”   “醒酒茶?”嫣儿低声道,心里不好的预感又加重了几分。   “还不快去?”白她一眼,知音轻声道,“本宫已经回来了,皇上肯定一会也会回来。你若是现在不去准备,一会只怕就来不及了。”   “是,奴婢这就去。”嫣儿如梦初醒,赶紧行礼,走了出去。   等到将一壶温温的茶端回寝宫,嫣儿发现,知音还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那只凤钗,小心的把玩着。她的右手一直轻轻摩挲着那可硕大的红宝石,脸上的笑意看起来有几分飘忽。   “皇后娘娘,醒酒茶准备好了。”将手中的托盘端过来给她过目,嫣儿低声道。   “嗯。”知音颔首,随手拿起一只杯子,右手摸了摸杯沿,点点头,“好,本宫知道了。你把东西放下,便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坐着静一静。”   “皇后娘娘……”嫣儿没有如她所说的开始行动,而是定定的看着她,欲言又止的唤道。   知音不去看她,只是将出口的嗓音变冷了些:“还不快出去?本宫觉得很累了,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是。”见她如此,嫣儿只得福身,转身将托盘放到桌上,又回头看了知音好几眼,才摇摇头,离开房间。   待到嫣儿离开了,知音低垂的头颅猛然抬高起来。左手收紧,将凤钗紧紧握在掌心里,右手照例轻抚着依旧平坦的腹部,她看着窗外那轮残月,轻轻地、轻轻地笑了。   取名   不多时,凤煜果然回来了。   “皇上!”见到他出现,嫣儿等急忙迎上去。   “嘘!”凤煜却对她们轻轻摆手,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嫣儿会意,便点点头,指指里边,压低了嗓音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就在里边。”   “嗯,朕知道了。”凤煜点头,淡声道,“你们都出去吧!”   “是。”嫣儿道,领着其它宫女们一同出去,关上门,留下他们二人在房中。   听到身后一声轻轻细细的关门声响,凤煜轻手轻脚的走进内殿,见到还呆呆坐在窗前的知音,看着她握在手中的凤钗,轻轻一笑,淡声道:“这必定是鸣弟送来的礼物吧?好眼光,配得上我的知音!”   喝!   听到声音,知音从沉思中惊醒。一抬头,看见凤煜近在眼前,便赶紧站起身,低头轻声道:“皇上,您回来了。”   “嗯。”凤煜点头,双手扶上她的肩,将她按回去坐下。再拿起她手中的凤钗,随意把玩几下,而后便给她装饰在头上,自己后退,左右观赏一番,满意的笑了。“真好看。这支钗真适合你,朕的知音看起来更美了。”   知音淡笑,轻声道:“皇上难道没有看出来,臣妾今天没有化妆吗?”   “朕知道。”凤煜道,一手抚上她的脸颊,目光缓缓在她脸上逡巡,着迷的道,“可是,朕的知音,无论何时,不管化妆不化妆,都这么美。”   知音垂头,不胜娇羞的道:“皇上真是太夸赞知音了。知音哪有那么好。”   “你有。”凤煜定定道,“朕的知音,一直都是这么美。这世上,没有任何女子能比得上你半分。”   脸上飞上两朵红云,知音低头,说不出话。   凤煜便又走过来,扶着她的肩膀,柔声问:“对了,方才你在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连朕进来了都不知道。”   “臣妾是在想,该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呢?”抬头看着他,知音小声道。   “原来是在想这个?”凤煜低笑,“才两个月,你想得未免也太早了点吧?”   知音摇头,一脸郑重的道:“名字是孩子的标志,是关乎他一生的大事,自然要从一开始便想起,务必要给他取到最好的、也是最适合他的。不然,等生下来了,再临时去想,时间仓促,恐想不到好的。若是日后再想到好的了,又要去改,岂不麻烦?”   “说得倒也是。”凤煜颔首,便看向她,“不知你想了一晚上,想到什么了没有?”   知音摇头:“知音才疏学浅,想遍了自己学过的诗书,可就是想不出哪个能配上孩子的。”说着,便看向他,“不知皇上您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朕?”凤煜笑笑,“朕还没开始想呢!”   “那么,就请皇上从现在开始,好好想想吧!毕竟,他也是您的骨血呢!”知音淡笑,轻声道。   “好啊!”凤煜道,淡笑着看她一眼,便低下头,喃喃自语道,“朕的知音,怀有的我们的孩子,朕一定要给他这世上最好的名字。”双手背在身后,他转身在房中走了走,望见窗外一轮残月,忽然便转过身,欣然道,“知音,朕想到了!不如,就给他取名珏字,如何?”   “珏?”知音道,静静看着他。   “是啊!凤珏,两块美玉合并之意。他是你我共同孕育的孩子,是我们俩的结晶,也是我凤凰王朝下一代至高无上的帝王。也只有这个字,能配得上我们的孩子了!”凤煜道,越说越见兴奋。   知音略微思索一下,便展开笑颜,轻声道:“果然是皇上,一下子便想出这么好的名字来了。”   “如此说来,知音你也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吗?”凤煜脸上的笑容变大,小心的低声问道。   知音点头:“这个珏字,寓意深刻,意向很好,臣妾十分喜欢。”   “好啊!若是你也喜欢,那就这么定了!我们的孩子,就叫珏儿!”凤煜走到她的跟前,定定道。   “好。”知音淡笑,点点头。   “知音!”见到她的笑颜,凤煜心情大好,便走过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叹道,“今生有你,此生足矣!”   才得近身,浓重的酒臭味便扑鼻而来。轻咳两声,知音将他推开,轻声道:“皇上,您喝醉了。”便起身,倒了一杯茶送到他的跟前:“您还是先喝杯茶,醒醒酒吧!”   “朕才没有醉呢!朕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凤煜道,没有去接茶杯,而是抬头对她轻轻一笑,伸手便要来揽她的腰。   知音后退,轻声道:“皇上,不管醉还是没醉,您还是先喝口茶再说吧!”   “朕不渴,不想喝茶。”凤煜道,对她招招手,“知音,快过来,让朕听听我们的孩子的声音。”   心中一阵怅然,知音不觉轻笑:“才两个月,哪里就听得到声音了?”   “朕说听得到,那就一定听得到!”凤煜道,一脸的蛮横。   知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无力摇头:“皇上,您可不是在乱说话?”   “朕才没有乱说呢!”凤煜冲她乐呵呵的笑着,再次招手,“知音,你快过来啊!让朕听听我们的孩子的声音,朕还要和他说说话。”   “那也请皇上先喝了解酒茶吧!皇上您一身酒味,当心熏着了孩子。”说不过他,知音无奈,只得再次举高手里的酒杯,轻声道。   “好吧!”也说不过她,凤煜只得妥协。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再将空杯在交还到她手上,“现在可以了吗?”   “可以了。”知音道,将酒杯放到一边,慢步走到他的跟前。不知为何,这几步,竟走得分外艰难。   待到她来到自己面前,凤煜忙便伸出手去,抱上她的腰,将耳朵紧紧贴在她的腹部,闭上眼,喃喃道:“珏儿,朕的珏儿。这次,应当是父皇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你说话了吧?”   知音的身体猛然一僵,随即放松。   “原来,皇上您都知道了。”淡淡笑着,她轻声道。   坦白1   “是,朕早就知道了。”凤煜苦笑,松开手,再起身,他发现自己居然站不稳。   知音伸手扶着他,依然笑得妩媚。   看着身边清丽的人儿,凤煜神情悲伤,他想不明白。   “他待你比我待你好?”   知音摇头,轻声道:“王爷有两室而无知音之分;而皇上为知音不二娶。”   “我治天下不如他好?”   知音再摇头:“皇上治国有方。国强民富,百姓安居乐业。”   “那为什么——”   “然而,知音心中无天下,知音心中只有王爷。”轻轻打断他的话,知音看着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哈!”唇间逸出一声笑,凤煜双腿一软,坐到地上,喃喃道,“好一个心无天下,只有他。”   一双素手伸到他的面前,知音面带微笑,轻声道:“皇上,需要知音扶您起来吗?”   “不用了。”凤煜摇头,抬头看着她,“你能坐下来陪陪朕吗?”   “好。”知音道,盘腿在他对面坐下。   看着她平静的脸庞,凤煜薄唇动了动,好不容易才问出一句话:“为了他,值得吗?”   “值得。”知音道,语音轻柔,可是话语中坚定的意味不减。   凤煜脸上的苦笑不由更深了些。   “为什么?”看着知音,他落寞的低声问,“为什么从头至尾,你的一颗心都扑在他的身上?朕哪里比不上他了?朕努力了这么久,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将朕放到心里去?”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知音淡笑,轻声道。   “知音,你说,若是你先遇上的是朕,你爱上的那个人会不会就不是他了?”注视着她宁静一片的双眸,凤煜希冀问道。   知音只是摇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心痛如绞,凤煜忍不住问道。   “因为,他已经在我的心里,一辈子了。”知音道,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悠远起来。   捂着疼痛不已的胸口,凤煜一脸悲怆,低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上辈子你爱上的是他,为了他甚至不惜牺牲我们的孩子;这一辈子,你还是爱上了他。为了他,你又要牺牲朕和我们的孩子?”   心里猛然一震!   知音睁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低声问道:“你说什么?”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凤煜道,颤抖着伸出手去,抚上她的脸,艰难道,“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爱吗?上辈子,我才知道你怀了我们的孩子,还在做着马上就要和你结婚,组成我们的小家的美梦,你就带着孩子从楼上跳了下来;这一辈子,我好不容易名正言顺的娶到了你,和你做了三年的恩爱夫妻,我以为我们终于可以白头到老了。可谁知,到头来,你怀上了我的孩子,便又要重蹈当初的覆辙了。”   “原来,那个孩子是你的。”听到这样的话,知音的身体也禁不住颤抖起来。一手抚上腹部,她看着面前这个满脸痛苦的男人,轻声道,“你就是他,乔先生,乔总裁。那一次,我差点就要嫁的人。”   “没错,就是我。”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大掌在她的脸颊上缓缓游移,凤煜眷恋的道,“上一次,我没能及时赶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从楼顶上摔下。这一次,好不容易将你拥入怀中,我原以为,你终于是我的了,我们一定可以相守到老的。结果……”摇摇头,叹息道,“还是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了。你的心终究是在他的身上,无论我怎么努力,你的心里,就是放不下一个我。”   “不,你错了。”闻听此言,知音摇头,轻声道。   凤煜不解:“什么意思?”   伸出手,将他置于自己脸颊上的大掌取下,双手扶上他的肩,让他顺势倒入自己怀中,知音低头看着他,喃喃道:“其实,从决定嫁给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是真的决定要和你过一辈子的。”   “是么?”凤煜微楞,低声道。   “是的。”知音道,握上他微颤的手,“我不是木头,我也是人,我有知觉,我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在这个世上,你应是对我最好的人了,连王爷都没有你对我那么好。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发现你对我不寻常。你关心我,爱护我,虽然我们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你对我的好,我感受得到。后来,你为了我,誓言终生不娶,我们相濡以沫三年,这三年里,我是真的过得很快乐。我的心里不是没有因为你的柔情而动摇过。就在太医诊断出我怀有身孕之前,我还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生一世,我会和你相依相守,不离不弃。虽然做不到全心全意的爱你,可是我一定会全心全意的对你。我会尽力将王爷放在心底,而我的双眼,会一直追随着你。这样,才不负你对我的深情”   “是么?”凤煜脸上现出几分激动。反握住她的手,他急忙问,“那为什么,你又要和他联合起来,这样对朕?”   “你不该动他的。”知音道,静静看着他,轻轻摇头,“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对王爷心怀芥蒂,我也知道你一直不相信我已经放下了和他之间的一切。可是,你也不该因为这样,就派人去刺杀他。而且,一次有一次。”   “这个,是他告诉你的?”看着她的眼,凤煜低声道。   知音摇头:“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了。你第一次派人刺杀他,应该是三年多前,你委派他出使苜蓿国那一次吧?”   凤煜的身体猛然一震。“你……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知音点头,轻声道,“你想让人杀他个措手不及,而你几乎就要成功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你对他抱有这等心思,所以完全没有任何防备。你派去的人,差点便要了他的性命。若不是慕容公主及时出现,救下了他,他只怕在那一次便魂丧异乡了吧?”   “是,你说的没错,那个时候起,我便起了除掉他的心思。”微微点头,凤煜沉声道。   “为什么?”知音不解低问,“那时你刚登基为帝,正是需要亲近的人大力扶植之时,你又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除掉他?”   “因为你,也因为……我不能让他趁机独大。”凤煜道,脸上带着冷冷的笑。   坦白2   “果然,你太专横了。”轻轻摇头,知音低叹道。   “不。”凤煜也轻轻摇着头,艰难的道,“从小我就知道,我和鸣弟,我们之间只能留下一个。因为,不仅是你,还有这个天下,都是我们奋力争夺的目标。我若不杀了他,他便会杀了我,这是迟早的事。”   “其实,说句心里话,以你的性格,你的魄力,你从小跟在先皇身旁的耳濡目染,无疑你比他更适合称帝。”一手托着他的脖子,让他平躺在自己腿上,知音轻声道。   “可是,即便是如此,你还是义无反顾的站在了他那边。”凤煜低笑,悄声道。   “是的。”知音毫不迟疑的点头。   低下头,看着他,知音的眼中不知何时已浮上两抹泪光。“你知道吗?我曾经想过,我可以帮助他夺得帝位,但是我会选择与你归隐,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你做什么,我便跟你做什么。只要你不起杀他的心思,那么,我这一辈子,便是你的。”   “你设想的真是美好。只可惜,只要我活着一日,我便不会放弃这个帝位,永远都不会!”握着知音的大掌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握紧,凤煜沉声道。   “我知道。所以,我便只能……杀了你。”仰起脸,深吸口气,知音哽咽着道。   “知音,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把他放在心上?你明知道,他为了帝位,把你拱手让给了我!这样的男人,值得你为他付出那么多吗?”奋力抬起头,看着她的眼,凤煜低声叫道。   “这,或许就是你们说我们女人傻的地方吧!”知音淡笑,和着泪花轻声道,“明知他爱江山胜过爱美人,却忍不住要为他片刻的温柔迷醉,心甘情愿为他赴死。”   “说来说去,你的心里还是只有一个他。除了他,别人在你的眼中,只是过眼烟云。”握着她柔夷的大掌松开,凤煜淡声道。   “是啊!”知音怅然叹道,“我想,不管生生世世,我只能爱他一个了。除了他,我谁都爱不上。”   “那我又是为了什么呢?两辈子为了得到你不惜一切,可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不仅如此,我还赔上了自己的所有。”凤煜闭上眼,无力低声道。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知音道,托起他的头,让他舒服的倚靠在自己怀里,轻声问道,“那你呢?明知道这杯酒里有毒,你又为什么要义无反顾的喝下?”   缓缓睁开眼,凤煜看着她,轻轻一笑,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字:“因为,这杯酒是你亲手为我倒的,亲手端给我的,我怎能不喝?”   因为这句话,知音便又笑了。   “你也是个傻瓜。”泪眼迷蒙的看着他,她一字一字的道。   “可惜,这个傻瓜,却永远也得不到你这个傻瓜的心。”她笑了,凤煜便也笑了,只是,这笑中夹带的苦涩令人难以言说。   “现实,就是这么残忍。我们永远在追逐自己的梦想,却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知音叹息,轻声道。   “的确如此。”凤煜颔首。   忽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奋力将双眼挣到最大,惊恐万状的问出一个新近浮上心头的疑惑:“知音,我死后,你会杀了我们的孩子,然后和他在一起吗?”   “不。”这样摇头,低声道,“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两个红颜知己,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那你怎么办?”   “活着,我不能陪伴你。那么,死了,我在地下陪你一世,你说好不好?”对他柔柔的笑着,知音柔声道。   “你舍得离开他吗?”凤煜问。   “这辈子,能为他做的我都已经做到了。对于他来说,我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与其苟且活在这个世上,看着他黄袍加身,笑拥美人,意气风发,然后我流着自己的眼泪,我还不如闭上眼,眼不见为净。”闭上眼,知音轻声说道。   “呵呵,果然,我就知道。”闻听此言,凤煜又笑了。闭上眼,他喃喃道,“为什么,你这样的女人,就是不愿多看我两眼呢?你明明知道,只要你愿意,我们就能长长久久,不离不弃。你想要什么我便能给你什么。”   “只可惜,我要的不是你。”知音摇头,轻声回答。   “是啊,你要的不是我。一直以来,你要的就只有他一个人。”凤煜苦笑,喃喃低声道。   忽的,他的身体一阵颤抖,便紧紧抓上知音的胳膊,满脸痛苦的道:“知音,我好冷,你抱紧我好不好?”   “好。”知音道,弯下上半身,将他牢牢抱在怀里。   双眼紧闭,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描绘着她脸上的轮廓,凤煜眷念的道:“知音,你知道吗?我舍不得你,我真的舍不得你。我知道我快要死了,可是,死到临头,我心里放不下的不是我的江山,却是你。若是人生可以重来一遍,说不定,我真的会如你所愿,放弃帝位,与你归隐山林,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心中猛然一阵剧烈的揪痛,知音几乎呼吸不能。   两行泪珠从眼角滚下,落在他的脸上,知音哽咽着道:“你现在这样说又有什么用呢?一起都已经太迟了。”   “是啊,我知道,太迟了。”闭上眼,低低的笑着。凤煜伸出舌头,舔一舔滴落在自己脸颊上的泪珠,慨叹一声,“不过,这一生,能遇见你,与你共渡三年时光。临死之前,还能让你为我落下两滴泪,我这一生,也算是无悔了。”   顿一顿,双手又摸索着到处寻找她的腹部,他低声道:“只是,虽说无悔,却还有憾。那便是,我不能看到我们的孩子——孩子——”   话未说完,双手刚刚寻到她小腹的位置,还未来得及抚触,便觉一阵无力感传遍全身。   他高举的手垂了下去,终是带着遗憾去了。   “皇上……”   感受着怀中之人陡然的瘫软,两行清泪从脸上滑落,轻轻叫着他,知音扶起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腹部,头脑也渐渐迷蒙起来。   坦白3   “皇后娘娘!”   此时此刻,伴着一声大叫,一个人影突然从外闯入。   绕进内殿,一眼见到坐在地上的知音,她停下了脚步。   扶着殿内的朱漆大柱,缓缓移动视线,瞥见躺在知音的怀里、双眼早已紧紧闭上、一动不动的凤煜,她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似的,身体猛然一软,便跪倒在地。   “你来了。”听到声音,知音缓缓抬头,看着来人,微微一笑,轻声道。   勉强支起上半身,看着一脸漠然的知音,嫣儿眼眶一湿,泪水从眼角扑簌簌的流下。   “皇、皇后娘娘……”努力许久,她才叫出这个名号。   “你怎么现在才来?你若是早点来,说不定他就不用死了。”知音看着她,轻声道。   “皇后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嫣儿低叫,手脚并用的爬过来,低声道,“皇上驾崩了,若是王爷继位,您又从他那里得不到任何好处。您反而因为现在的身份而处境尴尬,尤其是腹中的小皇子……”   “我不知道。”知音摇头,抬眼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外,轻轻地、轻轻地道,“过去我不知道,现在,我就更不知道了。”   看着逝去的凤煜,还有明显生无可恋的知音,嫣儿眼泪直流。   忽的,她突然抹去泪水,一把抓住知音的胳膊,沉声道:“皇后娘娘,趁着现在还没有别人发现,您快走吧!离开皇宫,改名换姓,走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让王爷的人找到您!”   “皇宫戒备森严,我乃当今皇后,后宫之中谁不认识我,你说我出得去吗?而且,就算出去了,我又能去哪里?”缓缓转头,知音嘴角轻扯,扯出一个落寞的笑,低声道。   嫣儿的泪水霎时流得更急了。   “再……再不然,您就到床上躺着去吧!若是有人发现了,奴婢就说这是奴婢做的,一点不关您的事,您说好不好?”抬头看着知音,她压低了音量道。   抬起眼帘,轻轻看她一眼,知音缓缓张口,小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不是他的人吗?”   嫣儿猛然一怔!   “皇后娘娘,您……知道了?”   “我早就知道了。”知音淡笑,轻声道。   嫣儿不免又是一颤。“既然、既然知道,那,那您为什么还……”   “为什么不揭穿你是吗?”接下她的话,知音轻轻一笑,反问她道,“我为什么要揭穿你?你跟在我身边三年多,吃穿住行,一直服侍我服侍得这么好,连我心里想着什么你也是最先知道的那一个,揭穿你,我舍不得啊!再说了,就算揭穿了你,谁能保证再来一个人,她又不是皇上的耳目?换句话说,你说说看,在我身边,又有多少人皇上的人?我想,从我跟着王爷回到京城的那一刻起,我一举一动,便时刻处于皇上的耳目之下了吧?”   嫣儿怔愣半晌,久久说不出话。   “皇、皇后娘娘……”原来,她真的都知道。   “别说话了,你走吧!去告诉外边的人,跟他们说我杀了皇上,让他们进来杀了我好了。”再将头别向一边,知音闭上眼,轻声道。   “不!”心脏撕裂般的痛,嫣儿跪地,大声叫道,“皇后娘娘,奴婢是不会出卖您的!”   “这个时候,还谈什么出卖不出卖的?”知音淡笑,“你若是不出去说,一会被人发现了,当心你被当做我的同党,一起被他们杀了。”   “当做同党就当做同党吧!反正,奴婢是绝对不会出卖您的!”嫣儿摇头,定定道,“皇后娘娘,自从三年前皇上和王爷都把奴婢赐给了您,奴婢的心和命便都是您的了。这些年里,您待奴婢亲若姐妹,奴婢敬您重您,也早下定决心,此生此世,必定要尽心竭力护得您周全。现在,奴婢又怎会在这个时候背叛您?”   “呵呵,我都已经背叛了我的丈夫,哪里还值得别人敬重?而你,原本还是他的人。能帮我将这座宫殿里的人全部遣走,方便我行事,这便已是对我莫大的帮助了。现在,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你理应出去宣告事实,又有什么背叛可言?”唇间一出两声轻笑,知音淡然道。   嫣儿摇头,大声道:“总而言之,奴婢是不会去做这个坏人的!奴婢会守在娘娘您的身边,直到……最后的那一刻。”   “是他嘱咐你这样做的吗?”忽然抬头,看着她,知音低声问道。   嫣儿摇头:“不,这是奴婢自己真心想要这么做的。”   “呵呵”,知音便又笑了,一手拍上她的肩,轻声道,“真是我的好姐妹。”   “皇后娘娘……”心中一阵揪痛,嫣儿低泣,说不出话。   一只素手抚上她的脸,轻轻给她将脸颊上的泪珠拭去,知音淡笑道:“好了,别哭了,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既然你不出去告诉他们这件事,那你便去帮我传个话,请王爷进宫来吧!”   “皇后娘娘!”闻听此言,心中猛然一惊,嫣儿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去吧!”知音挥挥手,淡声道。   “可是……”喉咙口仿佛被人强行塞入了一团棉絮,想要说话,却发现一个音符也发不出来。嫣儿便只能流着泪,看着她。   “我知道,他一来,我就必死无疑了,是不是?”脸上对她漾起甜甜的笑,知音轻声道,“去吧!反正,自从打定主意要这样做了以后,我就没有打算再在这个世上活下去过。这三年来,爱不敢爱,恨不敢恨,感觉自己的生命就像木偶一样被人操纵者,我一直活得太痛苦了。或许,死,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皇后娘娘……”嫣儿伏倒在地,哭成了泪人。   知音扶起她,柔声道:“你哭什么呢?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是、是。”嫣儿点头,勉强从地上爬起,抹抹眼泪,再看她一眼,终是一咬牙,转身离开了。   清茶   待到凤鸣来到后宫,这里早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知音依旧靠窗而坐,目光呆滞的望着远方。在她的手中,握着的赫然便是他送来的那一支凤钗。   “你来了。”听到声音,知音并未回头,便轻声道。   “我来了。”凤鸣道,缓步来到她的身边。   “坐吧!”随手指向对面,知音淡声道。   凤鸣坐下,双眼不曾离开过她,轻声唤道:“知音……”   “那杯酒,他喝下了。”缓缓回头,知音看着他的眼睛,缓缓抬高手,将那一支钗送到他的面前。   凤鸣一怔,直觉的便转过头,看向大殿深处的那张大床。   门窗全都大开,夜晚的风呼啸而入,将厚重的床帘卷起。床帘飞卷之间,依稀可见床上一个昂藏的身躯。   那个人,必定便是凤煜无疑了。   心中不由一动,心跳加速起来。可是,自己的心情却并非如自己所预想的一般预约,反而愈见沉重起来。   “要过去看看吗?”   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凤鸣摇头:“不用了。”   便转头看着她,凤鸣再次轻声唤道:“知音。”   知音便也看着他,低声应道:“什么事?”   “我……”想要说什么,可是,到了此时此刻,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王爷,恭喜你,你的愿望达到了。”静静等待,却迟迟没有听到他说话,知音便轻轻的笑了起来,轻声道。   胸口似乎被什么狠狠打了一拳,凤鸣看着她,说不出别的话,只能不断的唤着她的名字:“知音……”   “王爷,还记得吗?三年前,在从江南回京城的路上,我就说过,你的心,唯天下之大可纳。现在,这个天下马上就要入你的手了,我的预言成功了,你的目标也终于达到了,你高兴吗?”嘴角上翘,双眼看着他,可是眼神涣散,不知道她的神思已飘向哪里,知音笑着,轻声问道。   “我……”凤鸣抿唇,高兴不起来。   知音便继续笑着,轻飘飘的道:“王爷,祝贺你。你马上就要荣登大宝了。”   “知音!”她的笑仿佛千万根钢针,齐齐扎入他的心间,让他心痛如绞。凤鸣站起来,双手扶上他的肩膀,大力摇晃着,乞求的道,“别笑了!求求你,别笑了好吗?”   “为什么不笑?我帮助你达成了你的愿望,我应该为你感到高兴啊!”知音还是笑着,看着他,轻声道,“你也应该笑才对,你为什么不笑呢?”   他笑不出来!笑不出来啊!   “知音!”一阵一阵的绞痛传来,凤鸣再也忍受不住,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大声道,“求求你了,不要笑了!不要再笑了!”   “好吧!”知音终于停下笑容,也轻轻将他推开,静静看着他,低声道,“王爷,事情成功了,我和皇上之间的一切已经解决了。现在,该轮到解决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我们,有什么需要解决的?”凤鸣回避着她过于平静的目光,不甚自在的道。他的声音即便已经压到很低,可知音还是听出了他的嗓音里克制不住的轻颤。   “很多。”知音道。到了这个时候,她反倒平心静气起来,“关于我们之间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一切的一切,总是需要有一个了结的。而现在,时间已经到了。”   “怎、怎么了结?”凤鸣颤声问。   “这个,应该是由你来决定的吧!”知音又笑了,这次的笑容真实了许多。   凤鸣怔愣许久,忽的长出一口气。   “的确,我们之间的种种,必须做一个了结。”眸光霎时坚定起来,他看着她,沉声道。   知音不再言语,只是看着他。   留恋的目光在她脸上轻轻扫过,凤鸣终是咬咬牙,转过头,举高双手,大力击掌两下。   两声脆响之后,一名宫人端着一只水晶盘进来了。   盘子上,两只盛满了茶水的杯子正腾腾的冒着热气。   将盘子连同杯子一同放下,对他们二人个施一个礼,宫人便低头,无声的退下了。   知音低头,便见到两只一模一样的杯子里,一杯水面上飘着素雅的菊花,一杯水面上飘着富丽堂皇的牡丹。   究其香气,也是一个清雅,一个浓郁。   “原来牡丹也可以泡茶么?”看着水面上荡漾的艳丽牡丹花瓣,知音抬起眼,竟轻轻的笑了。   “自然。只要你想,这世间的任何事物都可以用来泡茶。”凤鸣道,伸出手,“知音,你先选一杯吧!”   “好。”知音道,不用多想,便将漂浮着牡丹花瓣的杯子纳入手中。   凤鸣见到,也是轻轻一笑,将漂浮着菊花的杯子拿起来,声音如止水般平静:“知我者,知音也。也只有你,知道我最爱菊花,每次都将它留给我。”   知音浅笑,举高手中的杯子:“王爷,请。”   “知音,请。”凤鸣便也举高了杯子,低声道。   各自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将杯子放下,凤鸣张开双臂,知音便如同归巢的倦鸟一般,一头飞入他的怀抱。   紧紧将她揽入怀中,凤鸣闭上眼,深吸口气,说不出话。   依偎在这个离别许久的怀抱中,感觉到的是一如自己记忆中的温暖,甜蜜。知音也闭上眼,脸上满是幸福的笑,轻声道:“王爷,我不后悔,真的不后悔!”   这一辈子,她寻寻觅觅的那个人就是他;在遇到他的那一刹那,她便已预料到自己的命运。可是,即便是如此,那也阻挡不了她飞蛾扑火的决心。   是的,她就是傻,可是,她却傻得乐在其中,傻得……无怨无悔。   脑子里逐渐迷蒙起来,大片大片的黑暗向她袭来,四周围的一切声响都在迅速的离她远去。在她的耳边,知音只听得见凤鸣有节奏的心跳,一下,一下,又一下,仿佛敲打在她的心坎上。   隐约间,他似乎感觉到凤鸣又抱紧了她,附在她的耳边大声道:“知音,我爱你! ”   一丝蜜意闪过心间,知音弯起嘴角,答了一句:“我知道。 ”   耳畔的的心跳似乎乱了一下,整齐的节奏猛地被打乱。   心中略惊,知音凝神屏息,想要去细听。可是,无尽的黑暗席卷而来,她什么都已经来不及做了……   七梦1   呕!呕!   抱着马桶,把先前拼命塞进胃里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才觉得好受一点。   撑着软绵绵的手脚站起来,洗完手,掬一捧冷水拍拍脸,抬起头,看着镜子里映出来的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孔,女孩扶着洗脸台长长的出了口气。   怎么搞的?最近自己越来越觉得无力了,恶心感也越来越强烈。是压力太大的缘故吗?   好一会,洗手间的门打开,一个年纪在四十上下的女人赶紧冲过来,一把扶上歪歪倒倒的她,关切的问:“小音,你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觉得不舒服,想吐。”女孩一手揉着额头,跟着她慢慢往回走。   “这是怎么搞的?”女人眉头皱得紧紧的,目光在她血色尽失的脸上打量着,轻声说道,“看看你的脸,都苍白成什么样了。是不是前段时间练习太过频繁,没好好吃饭睡觉?”   “差不多吧!”女孩点点头,难受得不想多说话。   “哎!”女人叹了口气,轻声问,“还剩下最后一支舞蹈了,你能坚持下去吗?”   “能。”女孩立即点头,无力的眸子里满是坚定。   “那好吧!”见她这样,女人也闭嘴了,现在不方便和她多说话,保持体力才是最重要的。   回到化妆间,马上围过来一群人,给女孩换衣服,梳头发化妆。   不到五分钟,原本仿佛被一阵微风就能吹走的纸片一白苍白细弱的小人儿就化身为一位身穿大红拽地长裙、烟视媚行的美人儿。   坐在椅子上,女孩全身放松,抓紧时间喘息着。   女人又走过来,看着化妆师着急的给她补着妆,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小音,你坚持一下,等跳完了我就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了。”女孩摇摇头,“我只是累了,压力又太大的缘故。等这场演出结束了,我回去睡个三天三夜,肯定就没事了。”   “算了,随便你吧!”女人摇头,说不过她。转过身,她低声叹息着说道,“哎,要不是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一直没有交男朋友,这几个月又是在我的眼皮子地下勤奋练习的,我真要以为你是和男朋友乱搞,怀孕了。”   怀孕?   这两个字撞进心间,女孩一怔。一手不由自主的抚上平坦一片的腹部。她似乎能感觉到掌心下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力道,在轻轻地、轻轻地动着。   “小音,快点,序曲结束了,马上就轮到你了,赶快上!”没来得及多想,一个人突然从外边跑进来,冲着她这边大喊一声。   杂乱的思绪被这一声大喊驱到一边。女孩赶紧站起来,应了一声:“好,现在就来!”然后,把全副的心神都投注在舞蹈里,再也管不了其它的了。   这一场个人演出,不出意外的赢得满堂彩。   从舞台上下来后,换了衣服,女孩在老师的带领下谢幕了七次。可是,外边的掌声依旧热烈,叫好声不绝。   “呕!”   正打算出去第八次谢幕,但身体突然一软,熟悉的恶心感再次袭来。   还想吐,可是胃里空空如也,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小音!”身边的女人赶紧扶稳她的身体,把她按回去坐下,轻声问,“你还好吗?”   女孩闭上眼,摇摇头。   她难受,很难受。脑子里晕晕的一片,肚子里翻江倒海,浑身上下酸软无力。如果可以,她真想闭上眼,一头倒在地上,什么事都不管了。   “小音,你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我看,你还是别去谢幕了,快去医院看看吧!这里有我给你顶着。”扶起她,这次却不是把她往台前送,而是带着她往后门走去,女人着急的说着。   “这样好吗?”女孩小声问,心里有几分惴惴不安。   “没什么不好的,你的舞跳完了,谢幕也谢了七次,够了。观众喜欢你,你身体不适需要提前离开,他们都能理解的。”女人柔柔的对她说着话,一路把她带出了化妆间。   “嗯。”女孩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说句实在话,她也是难受得不行了。舞台上太嘈杂了,化妆间里也人满为患,空气不好,再在这里待下去,她不保证自己会不会晕倒过去,或者恶心得吐在谁身上。   把她送到后门口,女人推推她,轻声嘱咐道:“小音,从这里走,前边都是记者,我已经安排了人来接你。现在我就不多送你了,前边还有事,我要去处理善后的事情。”   “好,多谢老师。”女孩点点头,和女人挥手作别,就继续前进,缓缓推开了后门。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辆银白色的流线型跑车。   听到开门声,跑车的门打开了,一个年轻男人走了出来,对她释出灿烂的笑,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小音。”   太过熟悉的面孔,太过熟悉的声音,太过熟悉的柔和音调,让女孩心里一扯,差点忍不住热泪盈眶。   深吸口气,她扯扯嘴角,低声说:“是你。”   “是啊,很惊奇对不对?”男人走过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小音,恭喜你,你的个人演出很成功,我们都看得很入迷。”   “你们?”秀眉微微皱起,女孩有几分不解。   “是啊!”男人笑着,朗声说道,“我刚才在广场上和大家一起看的现场直播,从你出场到最后一支舞蹈跳完,大家一直在鼓掌叫好,还有好多人都情不自禁的跟着你的拍子也在跳呢!我是看到你第三次出来谢幕的时候才开车过来的。果然,我来的正是时候!”   说着,走到了她的面前,男人低下头,目光深深的看着她,轻轻说了一句:“小音,沉浸在舞蹈里的你,真美。”   女孩心里猛地一颤!赶紧后退几步,才点点头,小声说道:“谢谢。”   “嗯?”刚才一直只顾着兴奋,走近了,才发现她的脸色白得不正常。男人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她的脸,轻声问,“小音,你不舒服吗?”   心里又是一阵凶猛的颤抖。   要不是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一直没有交男朋友,这几个月又是在我的眼皮子地下勤奋练习的,我真要以为你是和男朋友乱搞,怀孕了。   女人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怀孕了,怀孕了,怀孕……   一颗心渐渐下沉,一双手又不由自主的往腹部移去。   “小音?小音?”见到她突然怔愣起来,男人轻轻拍拍她的脸,小声叫着她的名字。   女孩突然醒悟过来,赶紧绕到一旁,低下头,低声说:“没事,就是最近彩排太过频繁,一次性舞跳得太多,体力透支,好好休息一阵就好了。”   “那就好。”男人松了口气,转身拉开车门,“那你别站着了,快坐上来,休息一下吧!我送你回去。”   女孩没有动,而是抬起眼看着他,轻声问:“姐姐知道你来找我吗?”   “知道。”男人点头。   “那好。”女孩低下头,拖着虚软的身体走过去,慢慢坐到车上。   七梦2   “二小姐回来了!”   汽车开进铁闸门,刚刚停稳,就听见大门那边传来一声兴奋的大叫。   打开车门,少女看见一老一少两个人快速迎了出来。走在最前边的是一个年纪五十开外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往后梳得整整齐齐的一头黑发里夹杂着几抹银白,可是一张脸上不见几丝皱纹,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看起来精神奕奕。后边的是一个穿着米黄色套装、看起来十分精明干练的女人,她长得和少女有几分相似,只是一张俏丽的脸低沉着,目光也有几分阴沉,因而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严肃,似乎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   见到少女从车上下来,男人脸上绽开一朵大大的笑,大声说道:“小音,你回来了。”   “嗯。”少女点点头,轻声叫道,“爸爸,姐姐。”   “小音,你的舞跳得真好!我刚才看电视了,真不愧是我何伟正的女儿!”难得的,男人一个箭步走过来,一手拉起少女的手,大声赞叹着。   少女微笑,轻声道谢:“谢谢爸爸夸奖。”   而在少女之后下车来的年轻男子也站在少女身后,眼里带着宠溺而骄傲的笑,静静看着少女,一言不发。   见到这一幕,站在男人后边的女人眼睛里一阵刺疼。赶紧走过去,沉着脸低声问:“楚烨,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舞蹈表演不是九点就结束了吗?”   “小音要谢幕,加上路上塞车,就多等了一会。”年轻男子回答,眼睛却还看着少女,脸上的神情越发柔和了。   女人咬咬唇,想要说什么,拉着少女双手的男人转向她这边,轻声问:“小晴,你又在发什么脾气呢?不是你让小烨去接小音的吗?而且,刚才你不是和我一起看电视的吗?小音出来谢幕了好几次呢!那些观众太热情了,小音在那里多留一会也是正常现象。小音的舞跳得这么好,那些人都舍不得她也是正常的。”   是吗?女人轻哼一声,往少女那边瞟过去一眼。一不小心和她的眼睛对上,见到少女眼中那抹淡淡的冷意,她仿佛受到什么刺激似的,她赶紧别开头,吁口气,轻声说:“我也就随便问问。”然后看着年轻男子,“楚烨,现在你回来了,刚好,公司有些事情,我要和你讨论,你和我去书房吧!”   “小晴,我才刚把小音接回来。”年轻男子微微皱眉,看样子不太乐意。   “她不是都回来了吗?”女人的眼睛稍微瞪大了点,听声音也有几分不高兴。   男人看见,无力的摇摇头,低声说道:“小烨,你就和小晴去书房吧!公事为重。刚好,我也有些事要和小音说。”   你看!女人脸上立马漾起得意的笑,看着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无奈点头:“好吧!”   女人即刻转身,踩着高跟鞋大步往大门那边走去。年轻男子又往低着头不说话的少女那边看了一眼,才转过身,慢步离开。   等到他们走开了,男人握紧少女的手,拉着她走进房子里,转身看着她,满脸是笑,轻声说道:“小音,刚才乔先生来电话了。”   乔先生?   少女微微愣了愣,马上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人,她过不久就要结婚的对象。   呵呵,要不是爸爸提起,她都要忘了那个人了,也差点忘了,自己是个马上就要结婚的人了。   想起结婚,她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两个刚刚离开的人。他们,也要结婚了,在自己的面前共结连理……   心里一扯,不允许自己再去多想,少女抬头问:“他说什么?”   “他看了你的演出,很高兴,也很为有你这么一个未婚妻而自豪。刚好演出结束了,他接下来也有几天空闲,他想和你一起吃个饭,顺便商讨一下关于结婚的事。”男人连忙说着,难以掩饰声音里的激动。   少女垂下眼帘,低声说:“我不是说了,结婚的事,你们做主的吗?”   “可是他坚持,你是新娘子,一切都要按照你的意愿来办。只有你满意了,这个婚礼才是真正的办好了。”男人一五一十的转述着那个人的话。   少女愣了愣,随即点点头:“好吧!”不想再就这个和人多做争执。反正,对她来说,这些事情做了还是没做没什么区别。   “那你们什么时候见面?”男人忙问。   脑袋里一阵晕眩,少女扶着额头低声说:“等我休息几天,精神好点再说吧!”   “几天?乔先生等着你的答复呢!”男人却还不放过她,着急的追问着。   少女想了想,开口说道:“就三天吧!”   “好!”男人脸上马上笑开了话,急忙就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跑去,“就这样定了,三天后!我马上去通知乔先生!”   有必要这么着急吗?明天早上再说也没什么吧?反正都这么晚了。   看着男人急匆匆的身影,少女摇摇头。一个公司总裁,而且自家公司也不小吧?他居然这么乐颠颠的去讨好一个人,那个人有那么厉害吗?   说实话,自己真没什么兴趣。   摇头,叹口气,上楼去。   呕!   刚到自己的房间门口,一阵恶心感突然袭来,她握着门把的手一松,整个人差点瘫倒在地。   又来了。   赶紧积聚起全身的力气,推门进去,一头撞进卫生间,少女抱着马桶就是一阵狂呕。只是,先前在化妆室的卫生间里就已经吐过一场,肚子里早空空如也。现在再觉得恶心,却也只吐出一点酸水。   干呕了一阵,好不容易等那真恶心感过去,少女缓缓蹲坐在地,靠在洗脸台便是,微微的喘息着。   “要不是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一直没有交男朋友,这几个月又是在我的眼皮子地下勤奋练习的,我真要以为你是和男朋友乱搞,怀孕了。”   老师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心里不觉又是狠狠一颤。   怀孕了……   真的是这样吗?   就那一晚……   猛然,心里做下一个决定,她站起身,冲出卫生间,从 床上抓起自己的包包,飞也是的冲下楼去!   打完电话,男人兴冲冲的从卧室里出来,见到少女,刚要和她说话,就看在她在自己跟前一闪而过,直奔门厅而去。赶紧走过去,不解问道:“小音,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我有事,出去一下!”女孩说着,换上鞋,推开门就跑了出去。   七梦3   原来,老师说的是真的。   站在三十八层大厦的顶楼,手里紧紧捏着医院的通知单,少女双眼迷茫,心中一阵一阵的揪痛着。   那一夜,匆忙跑出屋子,跑到最近的药店拿了一盒验孕试纸,在店员讶异的目光中丢下钱就跑。回到家里,也顾不上刚从书房里出来的那两个人异样的目光,直接冲回房间,做了测试。试纸上显现出来的结果让她头晕目眩——弱阳性。   “何小姐,恭喜你,你已经怀孕七周了。”   医生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想起他脸上灿烂的笑意,她觉得那是对自己莫大的讽刺。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已经乱成一团,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了。   七周。是的,就是七周前的那一晚……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吃不下饭喝不下水,谁敲门也不让进来。大脑里混沌了不知道多久,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整理了许久的思绪,鼓起勇气来到医院。原本心里还抱着一丝弱弱的希望,以为试纸上的结果或许会是那百分之一的失误。可是,医院的结果出来了,她的心死了。   “呵呵。”伤心到极致,她居然微微张开嘴,笑了出来。   她很想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从小被亲生母亲抛弃,和同父异母的姐姐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父亲的漠视,姐姐的敌视,她都渐渐习惯了。为了能在这个家里有一席之地,为了能保有自己对舞蹈最后的喜爱,自己处处忍让,连最喜欢的人也拱手让给别人。可是,到头来,还是被自己信任的人设计。最后,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她的人生,原来都是为别人活的吗?   空无一人的顶楼,放眼望去,可以看见下边的芸芸众生。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他们也都快乐吗?会不会也有人和她一样,觉得生不如死却还在苦苦支撑着?   突然,捏在另一只手里的手机发出一声报警。   包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只剩下这只被她从医院出来时就拿出来握在手里的手机。   心很痛,眼睛也很痛。很想给那个人打电话,很想把心里的苦闷全都告诉他,很想依偎在他的怀里,很想让他像过去一样安慰一下自己。甚至,只要听一听他的声音都好啊!   可是,每每这个想法刚刚在脑子里冒头,就被她给强行打了回去。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做这件事呢?他已经是姐姐的了啊!   呵呵。突然觉得很好笑。都这样时候了,还自己还怕什么呢?   缓缓抬起手,给手机解锁,看到屏幕上现实还有最后一格电。   打开通讯录,她按下了那个被她一直放在第一位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那边传来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喂?”   是他,就是他!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这么有磁性,只是听到,她的心里就不由自主的沉稳下来。   “喂?小音,是你吗?小音?喂?”应该是没听到她这边的动静吧,那边的人连声叫着。   深吸口气,她轻轻开口:“是我。”   “小音!”声音传过去,那边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随后,她听到一阵连七八糟的响声,应该是办公桌上的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小音,你、你找我?”好一会,她才又听到那个好听的声音说话。   她双眼看着渺远的天际,轻声说:“是。”   “有、有什么事吗?”那边的声音平静了一点,但还是难掩激动。   收回目光,少女嘴角轻扯,低声说:“我现在在大厦顶层,你过来吧!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好!我马上过去!”那边的人说着,她就听到擦卡一声电话被扔到桌面上的声音,然后就是慌乱的脚步声。隐约间,她还听到秘书慌张的低叫。   果然啊,还是他最关心自己了。   嘴角噙着一抹笑,她按下挂断键。   没一会,嘟嘟,手机突然响了。   拿起来看一看,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爸爸。   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她轻轻叫了一声:“爸爸。”   “小音,你跑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不在家里?不是说好了今天出去试衣服做头发的吗?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自己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说话。   稍微把手机拿开一点,静静等他说完。直到嘈杂的声音消失了,她才又把手机放回耳边,淡淡吐出两个字:“我忘了。”   “你忘了?你怎么能忘了?我昨天不是对你千叮呤万嘱咐,叫你一定要在家里等着我的吗?”那边的人显然比上一个人更激动。听着他的大喊大叫,她甚至仿佛可以看见他拿着电话暴跳如雷的样子。   她笑了。握着手机,没有说话。   那边的人叫够了,又对着话筒粗声粗气的问出一句:“你现在在哪?”   在哪啊?低头,看着下边那个银光闪闪的标志,她的红唇紧抿,还是没有说话。   等了一会,一直没有听到声音,那边的人又开始叫了:“小音?小音?快说,你现在在哪!”   少女摇头,轻声对着电话说道:“爸爸,你去告诉那个人,叫他再找别人吧!你告诉他,我配不上他,他适合更好的女孩子。”   “你在胡说什么!?”听到这句话,那边的人更激动了,扯着嗓子大叫起来,“乔先生好不容易看上你,都决定要和你结婚了,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说放弃?快点告诉我,你在那里,我叫人开车去接你!”   “真的不用了。”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把手机拿开,不听那人的话了。   “小音!喂,小音?小音!何日音!”   电话那端的人似乎越来越着急了,叫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可是,不关她的事。   挂掉电话,她随手一扬,手机就飞离她的手,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然后消失在眼帘之外。   “呵呵。”见到这一幕,她又忍不住的笑了。   呼!   猛地,一阵大风迎面吹来,把她往后吹了好几步。等到站稳,她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天台的最边缘。只要再后退两步,她整个人就要掉下去了。   慢慢的,她抬起脚,后退了一步,站在天台的台沿上。   又一阵风吹来,她闭上眼,张开双臂,感受着大风拂面的清爽感觉。一头青丝纷乱飞舞,有几跟停留在她的脸颊上。   要是,能被这阵风带走,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不为世间这些俗事所苦,那该多好。她在心里涩涩的想着。   只可惜,一切都只能是自己的幻想。   蹬,蹬,蹬。   沉稳而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渐渐朝这边靠近过来。   她知道,他,来了。   心愿   “烨。”   耳边似乎听到一声轻唤,那般柔情缱绻,带着道不完的情愫。   心中一动,凤鸣张口便道:“小音,我在这里。”   话一出口,心中又是一惊。低头去看,却发现怀中的人儿早闭上了双眼,可是她的嘴角还微微的翘着,脸上似乎还带着一抹满足的笑。明亮的烛光下,她的面颊红润,神情淡然,看起来比以往更美了几分。   “知音。”薄唇翕动几下,好不容易吐出这两个令自己的心为之揪紧的字。   但是,怀中的人儿没有回应,她只是浅浅的笑着,永远的睡熟了。   可是,心里却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他轻轻摇晃着她,加重了音量,大声叫道:“知音?知音!”   “王爷请不要再叫了。皇后娘娘已经死了,不管您怎么叫,她都不会再醒过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从外传来,打断了他无用的低叫。凤鸣的动作一顿,抬头去看,便见嫣儿撩开垂帘,缓缓从外走了进来。   来到近处,看见躺在他怀中的知音,她惨白一片的面上不见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缓缓抬起眼帘,看着凤鸣,两手抱拳,冷冷的道:“恭喜王爷,终于除掉了人生的一大障碍,可以如愿荣登大宝。”   心口撕扯得难受,凤鸣低声叫道:“嫣儿……”   “王爷,事情已经完成了,您请回避,奴婢要给皇后娘娘换衣入殓。”不听他说话,嫣儿蹲下身,径自将知音从他怀中抱了过去,冷声道。   手中空空,便觉得心里也空落落的难受起来。凤鸣伸出手,讪讪道:“本王……”   “王爷请出去。”嫣儿道,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管低头为知音将额前的碎发理顺。   一个下人对自己如此发难,按照道理来说,他是该生气降罪的。可是,不知为何,面对嫣儿如此无礼的态度,他居然生不起气,反还觉得本就是自己无言面对她。   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被她牢牢护在怀中的知音,凤鸣站起来,徐徐转身,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外边,先前送茶进来的宫人迎上前来,毕恭毕敬的奉上一卷明黄的卷轴:“王爷,诏书拟好了,请您过目。”   接过卷轴,展开了,轻轻一眼扫过,‘皇后勾结外邦,企图谋朝篡位’几个字刺痛了他的眼睛。抬起手,将卷轴点在蜡烛上,眼看火苗燃起,一点一点将这几个字侵蚀,他才松开手,将卷轴扔到一边。   “王爷,您这是何故?”宫人不解,望着渐渐被燃成灰烬的卷轴低声叫道。   “你再去拟一份吧,就说皇上饮酒过度,不治身亡。皇后因为过度悲伤,也随他去了。”凤鸣转身,低声道。   “王爷,这个……”宫人犹豫着,欲言又止。   凤鸣摆摆手,怅然道:“去吧!”   “是。”终是听了他的话,宫人行个礼,转身离开了。   “皇上!”   不多时,便听到凄厉呼号声从远方传来,很快便到了他的跟前。   先前在大宴上把酒言欢的大臣们全都来了,将殿外挤得满满的。   “鸣王爷!”见到站在外殿的凤鸣,为首的老臣赶紧扑过来,小声问,“皇上他真的……”   “真的。”凤鸣闭上眼,低声道。   扑通一声,老臣的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在他之后又有不下十个人倒地,甚至还有人晕了过去。   “皇上啊!您怎么这么年轻就去了!我凤凰王朝的大好河山还等着您来统帅运作啊!”瘫倒在地上,老臣哀伤的大声呼喊着。   后边的人也抽泣个不停。   趴在地上哭泣了许久,老臣停止哭泣,爬过来拉着凤鸣的衣角,希冀的问:“王爷,皇后娘娘呢?她在哪里?”   “她……也随着皇上去了。”凤鸣淡声道。此话出口,他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被无数只手撕扯开来,鲜血淋漓,痛的几乎麻木。   “天哪!”   几乎所有人都低呼出来。老臣更是泪流满面,趴倒在地,高声喊道:“皇后娘娘的腹中还怀有小皇子啊!”   “现如今,皇上走了,皇后走了,就连小皇子……也被带走了!”   一时间,呼号之声不绝于耳,天上的月亮似乎也不忍见到这等人间惨剧,悄悄的隐匿在乌云后。   凤鸣的脑子里早是空白一片。站在那里,愣愣看着那群人哭嚎着,他的心里却什么感觉也没有。或许,早已料到近日的场面,他也早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应是哭够了,老臣抬起脸,胡乱抹去脸上的王爷,哽咽着道:“王爷,臣等想见皇上最后一面。”   “好。”凤鸣道,转身给他们让路。   老臣急忙起身,步履蹒跚的冲进内殿。岂料,才进去,他便低喝一声,止下了脚步。   跟在他身后蜂拥而至的忠臣也随之倒抽一口凉气,不少人甚至还倒退了好几步。   心中为他们的这等行为不解,凤鸣走过去,抬眼便见到两只精致的绣花鞋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喝!   禁不住也逸出一声低喝,抬头去看,才发现是嫣儿在房梁上悬梁自尽了。   在她身后,知音和凤煜都已被收拾妥当,安稳的平放在床上。   恐惧讶异过后,凤鸣心里又忍不住低叹起来:竟不知,这个丫头竟是如此的忠心耿耿。   “皇上!”   讶异过后,群臣便忽略了她,一齐又冲到床边,看到床上面色如常的凤煜以及知音,再次忍不住痛哭失声。   伏在床沿哭泣许久,老臣才转过身,低声问道:“王爷,可曾查出皇上死因?”   凤鸣抿唇,转头低唤:“王太医。”   随即,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从旁走了出来,颤声道:“皇上是因为兴奋过度,饮酒过量,来不及救治,所以……”   “那皇后娘娘呢?”老臣忙问。   “皇后娘娘是因为伤心过度,无心恋世,便也随着皇上一道去了。”   “天哪!”群臣低呼,“皇上与皇后夫妻情深,居然一同赴死,只可惜皇后腹中还未足月的胎儿……”   话说至此,又是泪如雨下。   满殿哀伤,只听到低低的呜咽声四处流传,不曾止歇。   又过了许久,仿佛一辈子那么长,为首的老臣突然转过身来,跪在凤鸣脚边,大声道:“恳请鸣王爷登基为帝,执掌凤凰王朝!”   “这个……”自己等待已久的那句话终于被人说了出来,凤鸣却没有觉得开心,反有几分慌张,讷讷的说不出话。   老臣便又道:“现如今,皇室血脉仅余鸣王爷与袭月公主。身为皇族中仅剩的男子,这个皇位,非王爷莫属。以后,也只有王爷与袭月公主生下的小世子有资格继承皇位,保证我凤凰王朝皇室血脉的纯正。”   凤鸣不语,只觉得心里空得发慌。   见他不语,老臣便磕头,大声道:“恳请王爷登基为帝,执掌凤凰王朝!”   群臣便也一齐转过来,在他脚下跪倒,齐声高呼:“恳请王爷登基为帝,执掌凤凰王朝!”   恳请王爷登基为帝,执掌凤凰王朝!   恳请王爷登基为帝,执掌凤凰王朝!   恳请王爷登基为帝,执掌凤凰王朝!   ……   声响不绝,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终于,凤鸣点点头,低声道:“好吧!”   众臣才算住口,还世界一片清净。   深吸口气,凤鸣闭上眼,复又睁开,便看向跪在最前边的老臣,沉声道:“现在,相爷,你去主办皇上与……”顿一顿,才异常艰难的吐出那两个几乎埂在自己喉咙里的字,“皇后,的葬礼,下令举国哀悼。本王先暂理朝政三个月,待皇上与皇后下葬之后,再另行商议登基之事。”   “是!王爷英明!”群臣叩首,齐声高呼。   凤鸣不为所动,又看向身后高高吊起的嫣儿,叹息一声,淡声道:“至于这个丫头……就让她给皇后陪葬吧!”   “是。”老臣忙道。   事情既然吩咐下去,群臣便忙碌了起来。   后退几步,再看一眼并排躺在床上的两人,凤鸣转身缓步走出大殿。   月亮不知何时又出来了,高高的挂在天际,静静俯瞰人间。   沐浴在银白的月光下,抬头仰望天际,凤鸣只觉得眼睛里酸涩得难受。   现在,自己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天下,真的是他的了。   可是,为什么他却越来越想要哭呢?   摊牌   不知道事情是怎么解决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皇宫的,等到凤鸣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回到自己是王府,袭月在他的身边,正拉着他的臂膀,急忙追问着:“皇兄死了,是不是?他们都说皇兄死了,是不是?你快告诉我啊!”   “是。”凤鸣点头,低声道。   俏丽的脸蛋扭曲得不成形状,袭月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急忙又问:“是谁害死他的?你告诉我!快告诉我!”   “太医说过了,皇上是因为饮酒过量,救治不及而驾崩的,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凤鸣淡声道,任她的指尖深深陷进自己的肉里,也不觉得一点疼。   “不可能!”袭月大叫,“皇兄酒量那么好,他怎么可能因为喝了一点酒就死了?你骗不到我的!”   凤鸣推开她,转身走开,只是冷冷丢下一句话:“信不信,由你。”   “你别走!”袭月立马又扑过来,牢牢抓着他的手臂,大声道,“是知音!是她害死了皇兄,对不对?”   凤鸣垂眸不语。   “果然!”袭月咬牙,恨恨的道,“我就知道,那个女人,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许你这样说她!”死寂一片的心因为她的这句话而加速跳动了几下,凤鸣大力甩开她,厉声大喝。   袭月脚步不稳,扑倒在桌上。   勉强支起身体,她回过头,冷冷一笑,咬牙切齿的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当初,是她千方百计想要嫁给皇兄,现在,她又害死了他!”   “她能嫁给皇上,不都是你一直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吗?”凤鸣看着她,冷声道。   袭月的脊背一僵。“我……”   凤鸣摇头,轻声道:“袭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你讨厌知音,认为她抢走了属于你的一切。从见到知音的那一刻起,你就开始讨厌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把她从我身边赶走。所以,你就经常跑到皇上那里去说她的坏话,可是,皇上虽然宠你,但也没有到了昏聩不知事的地步,所以他最多也就哄哄你而已,并未对知音发难。甚至,后来你嫁给了我,你还是不放心,认为我和知音藕断丝连,所以,你想方设法的给她和皇上搭线,让刚刚登基的皇上喜欢上她,非要娶她,然后除掉了这个眼中钉。可是,你低估了皇上对她的喜爱程度,眼见皇上对她的专宠三年不曾衰竭,甚至对她呵护备至,反将你这个妹妹不放在心上,你又开始嫉恨,处处和她作对。三年来,你对知音做的坏事还少吗?她一直处处包容你,你却还不知足。现在,她人都死了,你有什么资格说她?”   “那、那也都是她自找的!”袭月瑟缩一下,随即鼓起勇气大叫,“若不是她非要跟着你来京城,我也不会遇上她!那么,一切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你少给自己找借口!”凤鸣低喝,“知音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看在眼里,用不着你一再来污蔑她!”   “我污蔑她?”袭月轻笑,“她要是好人,她会让皇兄赶走其它女人,迷得皇兄团团转,还差点让我和皇兄反目成仇,现在还害死了皇兄?”   “这个不关她的事!”凤鸣低叫,“后来,她不也赔上自己的性命了吗?”   “她——什么?”刚想继续反驳,才反应过来凤鸣说的是什么,袭月一顿,瞬时瞪大眼,不可置信的问,“她……她也死了?”   眼前似乎又浮现了知音将拿杯飘着牡丹的香茗一饮而尽,然后躺在自己怀中永远睡去的情景,心中一阵揪痛,凤鸣闭上眼,轻轻点点头:“是。”   面色一白,袭月忙问:“那她肚子里的孩子……”   嘴角一扯,凤鸣睁开眼看着她:“人都死了,孩子还可能活下来吗?”   袭月的双腿忽的一软,整个人滑落在低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停的摇着头,她喃喃道。   凤鸣看着她,仅是看着而已,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自语了许久,忽然想到什么,袭月一下子又站起来了,和凤鸣面对着面,急切问道:“现在,皇兄死了,小皇子又胎死腹中,那么,这个天下,该谁来执掌?”   凤鸣垂下眼帘,一脸平静,不曾言语。   即便是他不说,她也猜到了。   “你!是你!对不对?”食指指向他,袭月大叫。   凤鸣点头:“是我。”   由此很快又联想到一件事,袭月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   “这么说来,皇兄是你和知音合谋杀死的,对不对?”   “对。”重重点头,凤鸣沉声道。   “凤、鸣!”一声尖叫,差点刺破人的耳膜。两滴泪珠从袭月的眼角滚落,她哽咽着道,“你……你怎么能这样!皇上他是我的哥哥啊!他也是你的哥哥啊!”   “哥哥又如何?他从来便容不下我。我若不杀他,他就会来杀我。”凤鸣淡声道,一脸平静的看着她,“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和他,必有一人会死。若是给你选,希望是谁?”   “我……”袭月顿住,说不出话。   凤鸣便也笑了,低声道:“就如同你和知音一样,你不是一直希望知音消失吗?你心里一直都在想,你和她,这世上一样只能存在一个。你无时无刻不想除掉她。现在,她死了,你该高兴了吧?”   “我……”袭月咬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自己的心里自己很清楚——她不高兴!一点都不高兴!甚至,在听到知音的死讯的那一刹那,她差点伤心的要流下眼泪!   “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出来吧!”静静看着她,凤鸣低声道,“马上,国丧就要开始,我还要准备登基之事,不会有时间再和你说话了。你心里有什么话,你想怎么骂我,你随便骂吧!过了今天,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若是——”顿一顿,才接着道,“你想杀了我为你的皇兄报仇,那也请便。”   “我!”袭月抬眼看着他,那一瞬,她真的真的很想活活掐死他!   可是,她下不去手。就算知道这个人是害死自己哥哥的凶手,她还是下不去手!   “凤鸣,我恨你!”眼泪直流,却也只能喊出这句话,她便扭开头,跑了出去。   恨吧!随便你恨吧!凤鸣在心里暗道。   反正,知音已死,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死了。别人对他是爱是恨,他都无所谓了。   八梦1   袭月走后没多久,轻轻的脚步声又在身后响起。   “王爷。”一个细柔的女音传来,不是袭月。   凤鸣没有回身,便背对着她,淡声问:“你还没睡?”   来人轻轻笑了笑,低声道:“皇上驾崩,这么大的事情,京城上下都惊动了,试问今晚有几个人能睡得着?况且,刚才袭月又闹得动静这么大,我若还能装作若无其事,那才叫有问题了。”   闻听此言,凤鸣回身,看着那张娇美的脸蛋,冷冷问道:“你都听到了?”   “都听到了。”慕容公主点头,美丽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一点都不惧怕,轻声回答道。   “你有何想法?”凤鸣便问。   “想法啊!有两点。”慕容公主走过来,抬手抚上他的脸,小声道,“难怪你那么爱她。她值得你去爱。”   爱?   这个字,撞进心间,引得凤鸣狠狠一震。   “呵呵,很讶异吗?”见他如此,慕容公主笑了,纤手在他脸颊上拍一拍,低声道,“我原以为,以我的身份,我的容貌,还有我为你带来的一切,我可以很轻易的战胜她。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做到她那样。为了你,她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包括性命,可我不能。这样的女子,你爱上她,把她摆放在内心最重要的位置,合情合理,我认输。”   “我,爱她?”凤鸣看着她,傻傻道,心中的震动更狠了。   “当然了。这辈子,除了她,你还能爱谁?”慕容公主道,看着他,轻轻摇头,“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她太傻了。为了你这么薄情的男人,牺牲自己的幸福,不值得;最后甚至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成全你的野心,那就更不值得了。”   “我爱她?”不知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去,凤鸣只管一再的重复着这三个字,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爱她吗?他爱她吗?他真的爱她吗?   一直以为,这个字只是自己用来敷衍她、让她乖乖为自己办事的工具而已。可是,嘴里说着,自己心里竟也开始这样想了吗?   他,居然是爱着她的?   怎么可能!   闭上眼,他奋力摇着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呜呜……呜呜……”   耳边的一切声响退去,眼前的光亮也消失了。   一片黑暗,四周静谧得可怕,隐隐约约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伤心的哭泣着。   谁在哭?这声音,为什么这么熟悉,仿佛已经自己听了一辈子似的?   而且,为什么,一听到这个声音,他的心里就忍不住的疼了起来?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渐渐的,眼前的一切明朗起来。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大大的花园里,园子里种着许多修剪成这种形状的花草,园子的正中央还有一个小型喷泉。那阵让他内心揪疼的哭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慢慢的,踩着青翠的草坪,来到喷泉边上,终于,他找到了!   那是一个小女孩,她穿着一身漂亮的蓬蓬裙,正蹲在喷泉边上,背对着他,捂着脸哭得伤心。   她是谁?心里想着,自己就发问了:“小妹妹,你在哭什么?”   听到声音,小女孩的哭声停顿了一下,然后,她慢慢站起来,转过身。   在见到她的面孔的那一刹那,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人重重击了一拳,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知音!   眼前这个小女孩,分明就是他的知音的缩小版啊!看看那眉,那眼,那唇,还有她眼中的那抹忧郁,一切的一切,都和知音一模一样。只是,他的知音,一直都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可是这个小女孩,她的眼睛哭得有些红肿,脸上也有几抹脏污,脸颊上还可以清晰的看见几条泪痕。不过,这些都无损于她的漂亮可爱,反而还更增了几分可怜的味道,叫他好想把她抱进怀里,轻声呵护一下。   心里很想对她这样做,可是,身体似乎不受自己控制,无论他怎么努力,自己就是动不了。   小女孩看着他,稍稍后退了一步,才指指身后的喷泉,吸吸鼻子,小声说道:“我的舞鞋,被姐姐扔到池塘里了!”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他果然发现喷泉的水面上漂浮着两只大红色的鞋子。它们应该已经被泡了很久了,鞋面全都湿了,正随着喷下的池水上下起伏着。   心里不由得生起气来。   是谁家的孩子这么不懂事,随随便便就把别人的东西往水里扔?   “你姐姐是谁?”心里这样想着,他就顺从心意问了。   “姐姐叫何……何……何日晴!”小女孩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了。   他却吓了一大跳。   小晴?眼前浮现的,是年少时袭月那张满是骄横的脸。   “我不记得何叔叔除了小晴之外还有别的孩子啊!”他垂下眼帘,低声喃喃道。   小女孩闻言,也垂下头,很小声的说:“我……我是爸爸的私生女。”   他一怔。私生女?睁大眼睛仔细看看,他发现这个小女孩和自己印象中的小晴是长得有几分相似。   “你叫什么?”忍不住,他又问道。   “我叫何日音,哥哥你可以叫我小音。”小女孩小声回答着,清脆的嗓音叫人分外动听。   “我叫楚烨。”他也报上自己的名号,对小女孩伸出手,“第一次见面,你好。”   “你、你好。”应该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友善的对待吧,小女孩受宠若惊,慢慢伸出手去,结结巴巴的说。   握上她的手,掌心里柔软的触感,还有她指腹上的一些薄茧让他忍不住有一阵小小的战栗。心里一震,赶紧松开手,轻咳两声,表面上还是佯装平静的问:“你妈妈是谁?”   这句问话,直接逼出了小女孩的两滴眼泪。   无端的看到两颗硕大的金豆豆从她的眼角落下,而且一颗接着一颗,他的心里焦急起来。想要过去帮她擦掉,可又不敢。手足无措了半天,他只能咬咬唇,看着她,小声问:“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哭啊?我没有欺负你呀!”   “妈妈……妈妈走了!”小女孩抬起头看着他,哽咽着大叫,“这双舞鞋,还有这条裙子,是妈妈离开前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可是,现在……呜呜……”看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裙子,还有在水面上沉浮的红舞鞋,小女孩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大哭起来。   “别哭了,没事的,我去帮你把鞋子捡回来就好了!”都没有多想,他直接把这句话脱口而出。   八梦2   小女孩立马不哭了,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希冀的问:“真的吗?”   “真的。”在话一出口的那一瞬间或许心里有点后悔的感觉,可是,一旦对上小女孩那双还蒙着一层雾气的眼睛,这个决定就在他的心里坚决起来。   他点点头,即刻转身,只留下一句话:“你在这里等一等,我马上就回来。”   “嗯!”小女孩点头,赶紧抹去脸颊上的泪水。   回头看看喷泉里深及膝盖的池水,他深呼吸一下,卷起裤腿,义无反顾的踏进了水里。慢慢的,他往喷泉中部走去。喷泉中央,细细的水柱往四面八方喷洒过来,毫不例外的淋湿了他身上的衣服。在水面上追逐着飘舞的鞋子,来来去去好多次,好不容易把两只都抓到手,他才转身回来,爬上岸,把鞋子叫道她的面前,乐呵呵是说:“看,你的鞋子,我帮你拿回来了!不过,它里里外外都湿了,现在穿不了,你放到太阳下边晒一晒,等晒干了再穿吧!”   “好。”小女孩点头,郑重的接过鞋子,再仰起头,对他甜甜一笑,“哥哥,你真好!”   这声哥哥,就好像一颗甜甜的糖果,让他一瞬间从嘴里甜进心里。他甚至觉得,为了她的笑,还有她的这句话,自己浑身上下都淋湿了也没什么!自己的付出都值得了!   低下头,看看被小女孩仿佛至宝般抱在怀抱里的鞋子,他想到自己在抓到鞋子的那一刹那想到的事情,于是轻声问:“这双是舞鞋——你会跳舞?”   “嗯。”小女孩点点头,抬起头看着他,大大的眼睛笑成了两弯可爱的月牙,“我最喜欢跳舞了!妈妈也说,我的舞跳得很好,以后肯定会比她跳得更好。哥哥,我跳舞给你看,作为你帮我捡回来鞋子的报答,你说好不好?”   “不用了。”他摇头,淡漠的说,“我对舞蹈不感兴趣。”   小女孩脸上的笑容即刻枯萎,小脸跟着一垮,颓丧的问:“哥哥,你也不喜欢我,是吗?”   “没有的事!”那个‘也’字,刺得他心里一痛,他连忙摇头。   “可是,你都不看我跳舞的。”小女孩说着,看着他的眼神又变得和开始一样,幽怨,还透着几分怜惜。   心底的刺痛加剧,他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算了,既然你喜欢,那你就你跳吧!我看。”   “好!”   听到这话,小女孩脸上逝去的笑意又回来了。重重点一点头,她光着脚站在草地上,即兴旋转起来。   只是几个很简单的舞蹈动作,踢腿,反身,下腰,但是她的舞姿很优雅流畅,虽然年纪还小,可是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还做得十分到位,裙摆也对着她的动作,飞舞着,在空中摆出美丽的浪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他居然破天荒的第一次把别人的舞蹈看完了!而且,几乎沉迷其中!   “何日音,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直到一声尖尖的大叫响起,他才从深深的迷醉中醒悟过来。   一回神,他看到一个和小女孩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女孩踩着重重的步子气呼呼的走过来了。刚才那一声尖叫,想必就是她发出来的。心里突然浮现一抹厌烦。   见到她的出现,小女孩瑟缩了一下,赶紧低下头,低低的叫了一声:“姐姐。”   “小晴,她真是你妹妹?”见到这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听到小女孩这样叫,他的心里还是惊讶了一把,于是看着女孩,他有几分好奇的问道。   女孩嘴角一扯,冷冷的看着小女孩,尖声尖气的说:“谁是我妹妹?我才没有妹妹!我是何家的独生女,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什么时候,我又多出个妹妹来了?”   “姐姐……”听到她这样说,小女孩抬起头来,眼眶里湿漉漉的,小声痛苦的叫着。   女孩里面狠狠瞪她一眼,气呼呼的大吼:“你还不快滚?不是说了有我的地方不许你出现的吗?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想让我把你的衣服也给扒了扔到水里去?”   “我、我正要走。”女孩一听,娇弱的身子狠狠抖了抖。再也不敢留下了,她赶紧蹲下身捡起放到一旁的舞鞋,对他摆摆手,“哥哥,再见。”   “不许和他说话!”话一出口,女孩的怒吼再度响起。闪身挡在他的面前,女孩恶狠狠的瞪着小女孩,“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也配和他说话吗?”   “我……”小女孩的后背僵硬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就转过身,慢吞吞走开了。   “哼!”成功赶走小女孩,女孩的心情好多了,冷哼一声,拍拍手,得意洋洋的转过头来。   解决了小女孩的事,她才猛然发现——他的身上居然湿透了!   “天,楚烨,你是怎么搞的?为什么身上全湿了?是不是那个小丫头把你推进水里去了?你告诉我,我去教训她!”   “没有的事!”以往一直以为漂亮乖巧的邻家妹妹,怎么今天给他印象这么不好?他的心往下沉了沉,摇摇头,低声说,“不关她的事,是我觉得很热,就去喷泉里泡了泡。”   “你这不是胡闹吗?喷泉里的水多脏啊!我们家不是有游泳池的吗?你就算要冲凉,也该去游泳池啊!你有必要这么急躁吗?”女孩低叫着,拉上他,“快走,我带你去泳池,换身衣服。要不然,你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一会会感冒的。”   “不用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非常排斥和她亲密接触。他甩开她,退后两步,冷冷说道,“没什么,不就是泡了点水吗?我回家去换就行了。”然后,他就绕过女孩,大步往外走去。   “楚烨!”站在他的身后,女孩大叫。   他装作没听见,往前的步子跨得更大了。   而在他的脑海里,一再闪现的,都是那个第一次谋面的女孩,她的哭,她的笑,她甜甜软软的声音,还有……她的舞蹈。   爱她   “小音……”   薄唇轻启,喃喃吐出两个字,凤鸣突然从睡梦中醒来,吓出一身冷汗。   心中,却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小音,就是知音,而她口中的烨,居然就是自己?是这样的吗?   若是真的,那么……   想当年,自己还一再的为知音脱口叫出这个名字而愤懑不已:   烨是谁?   ……   快告诉我,他是谁?   你真要知道?   说。   他,是我的心上人。   心上人?你有心上人?   是啊!   那他人呢?   他要娶别人了。   所以,你心灰意冷,跟我回王府?   算是吧!   算了,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不要就不要,早点识破他的真面目才好。你就忘了他吧!   只怕,忘不掉呢!   我叫你忘,你就忘!   ……好吧!   ……   曾经的对话又在耳边一遍一遍的回响,让他的心也跟着颤抖不已。   竟然是自己叫她忘记自己的吗?是自己让她忘记自己,然后接纳他人的!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将头靠在几案上,两手抱着后脑勺,他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后悔冲刷着心脏,让他几乎承受不住。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吱呀——   一声细响,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警觉的回头,发现来人是袭月,凤鸣抬起的头又垂下了。   不去看她。一看到她,自己就忍不住想起梦中的那一幕幕,自己的心就忍不住痛得难受。他便别开脸,冷声问:“你又来做什么?”   “我……有话要和你说。”袭月道,揉着哭得红肿的眼睛,抽抽噎噎的道。   “你说吧!”凤鸣道。现在,只是听到她的声音,他的心里就莫名的觉得反感起来。不知不觉间,他便将她和梦中那个可恶的女孩合为一体,因而也更不想见到她的那张脸了。   “我想过了,皇兄已经死了,这个天下,除了你,没有别人能够继承。既然如此,你就放心的去做你的皇帝吧!我不会揭穿你的。不过,我有两个要求。”吸着鼻子,袭月哽咽着道。   凤鸣回头,看她一眼,淡淡问:“什么?”   “我要做皇后。”袭月张口便道。   凤鸣的眼光倏地一冷,令她瑟缩一下。后退一步,她深吸口气,又接着道:“此其一。其二,我要你立睿儿为太子,保证以后把帝位传给他。”   凤鸣深深的看她一眼,便转开头,丢下三个字:“没问题。”   “那好,我的话说完了。”袭月便也点头,抹一把脸,低声道,“你去忙你的吧!我不打扰你了。”便转身离去了。   吱呀的一声关门的细响,像是一支签子在他的心头划过,叫他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袭月刚走,凤鸣浑身的力气便像被抽干了似的,无力的趴倒在几案上。   外边,轻巧的脚步声响起。随即,女子尖尖的叫声传来——   “哎哟,袭月姐姐,我说你未免也太心急了点吧?皇上才刚驾崩呢,王爷也还没登上皇位,你怎么就忙着来王爷这里抢名分了?”   “你管我!反正,皇后的位置,轮不到你!”   “呵呵,我还不稀罕呢!对我来说,谁做皇后,那都一样,反正他心里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你……哼!至少,我的儿子当了太子,他就是凤凰王朝以后的皇帝!凤凰王朝还是在我凤家人手里,轮不到你外族的人来插足!”   “不插足就不插足,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把这些名利的东西看得这么重吗?”   “要是看得不重,那你嫁过来做什么?还甘心为妾!”   “那是因为……你管我!”   “呵呵,说到最后,你不也和我一样?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就说你了,你怎么样吧?现在,你还以为有人会来帮你出头吗?”   “慕容!”   “哎,我在这里呢!袭月姐姐,你有什么事啊?”   “你……”   真吵。   两手捂上耳朵,紧紧闭上双眼,似乎以为这样,就能将外界的一切屏蔽起来。   身边突然有了一点小小的动静,凤鸣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了拉,又拉了拉。   “父王。”   软软的童音响起,是他的儿子。   低下头,看到那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稚嫩面庞,凤鸣压抑的内心舒缓了一点。挤出一个笑,他轻声唤道:“睿儿。”   小娃儿抬起脸看着他,红润的小嘴张了张,轻轻叫出两个字:“姑姑。”   心里一扯,钻心的痛再次袭来。   拳头在身侧握紧,凤鸣咬咬牙,低声道:“姑姑死了。”   “弟弟。”似乎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小娃儿抬头看着他,又奶声奶气的叫出两个字。   心里不由的又是狠狠一阵揪痛,凤鸣闭上眼,艰难的道:“弟弟……也没有了。”   “哇!”   终于,应是听懂他的话了,小娃儿嘴巴一张,一屁股坐到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睿儿!”凤鸣大叫,赶紧将小娃儿抱紧怀里。   即便是到了他的怀抱里,小娃儿还在哭闹着,手脚胡乱踢腾着,大声嚎叫道:“姑姑!弟弟!睿儿要姑姑,要弟弟!要!”   就算你再怎么哭闹,也没有办法了。   他们死了,都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抱着儿子,听着他的哭闹不休,凤鸣仰起头,心里涩涩的道。   眼前,似乎又浮现了前一晚,知音在自己的怀中闭上双眼的那一幕。   “王爷,我不后悔!真的,我不后悔!”   轻快的声音,还带着舒心的笑,可是,说出的话却如此的令他心揪。现在想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里更疼了。   “知音……小音……”   张嘴,他轻轻唤出着两个名字。   知音,知音,自己当初是为什么要给她取这个名字?可是一开始便已对她心动?可是子啊她一语道出自己心中所想的时候便已打定主意将自己的一切交付,可是心里却还在一直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这只是自己刻意编造出来的假象?可是,到头来,除了自己,却一个人也没有被自己迷惑到?   眼眶突然一阵酸涩,喉咙里仿佛埂上了一块骨头,让他觉得十分难受。难受得甚至想哭。   “知音……”   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两行眼泪再也忍不住,从他的眼角滑下。   他发现了,他是爱着她的,真的是爱着她的!   昏倒   温热的水珠从眼角滑下,缓缓在脸颊上流淌,沁入唇间,苦涩的味道让他的心里也跟着觉得更苦了。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凤鸣一下子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抱着小娃儿走出门去。   门外,袭月与慕容还在吵得热火朝天。一见到他的出现,两人便跟见到了靠山似的,都围了上来,娇娇软软的叫了一声——   “鸣哥哥……”   “王爷……”   将小娃儿塞进袭月的手里,凤鸣冷冷道:“看着睿儿,别让他再乱跑了。”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鸣哥哥!”   “王爷!”   袭月和慕容俱是一愣,齐声大叫,却也唤不回凤鸣渐行渐远的身影。   顺着熟悉的路线慢慢行走,不知不觉便来到一座别致的小楼前。小楼的大门口,‘知音阁’三个大字在清晨的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灿烂的光线反射进他的眼睛里,叫他忍不住闭上了眼。   深吸口气,再睁开眼,他低下头,不再去看那几个令自己神伤的字,轻轻抬脚,踏上阶梯,来到了小楼的二层。   四五个小丫头正在里里外外做着扫洒的工作,见到凤鸣出现,最外边的小丫头惊得手里的笤帚都掉在地上了,结结巴巴的叫了一声:“王、王爷!”   听到声音,另外几人出来看到,也呆在原地,好一会才跪下地来,恭敬行礼。   凤鸣挥手,淡声道:“你们都下去吧!本王想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   “是。”丫头们道,忙拿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下楼去了。   不一会,整个小楼都变得静悄悄的,只听得见他轻轻的脚步声。   来到知音的卧房门口,轻轻推开门扉,举目望去,他却不禁愕然:这间房……房内所有的摆设一如以往,一直未曾改变。胭脂水粉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梳妆台上,一枚小木梳躺在台面上,似乎在等着主人起床梳妆;床边小几上放着一只针线小箩,箩里边还有一幅没有绣完的花样;房间正中央的小木桌上,一本薄薄的书册摊开,稳稳的平放在桌面上,犹停在她当初折起的那一页。房间里里淡淡的还熏着她最爱的檀香,他似乎可以嗅见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的味道。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她从未曾离开过这里一样。   他记起来了,这一切都是自己要求的。自从知音出阁以后,他便命人日日来这里打扫,务必将小楼保持原样。只是,三年了,这里却还是自己第一次过来。   跨过门槛,走进屋内,大掌抚过那一页似乎还带着她掌心余温的书页,他停步在房间一侧。墙上挂着的是她的一副画像,是当年她从师的绘画老师所做。画中的女子站在雪地里,手扶一枝开得正艳的梅花,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正浅浅的笑着。一身银白滚边披风披在她的身后,衬着身后的白雪红梅,不再多加坠饰,便已是百年难见的风华绝代。   还记得,那位先生画工极精,京城里多少人捧着大把大把的银子请他去作画,他也会东挑西选,十个人里边他能答应一个就不错了。可是,就在那一天,他前来授课,无意间的惊鸿一瞥,便急忙拿起毛笔挥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个美人便跃然纸上。画完了,他捧着画,啧啧赞叹一番,却又忍不住皱起眉,低声叹息道:“可惜啊!真是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小小年纪便满怀心事,但愿不要走上红颜薄命的老路才好。”   原来,老师也看出来了。   自从自己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便发现她的眉间总是笼着一抹清愁。随着时间的流逝,尽管自己锦衣华服的荣宠着她,她眉间的愁怨却从不曾卸下,反而有愈见加深的趋势。尤其是三年来,在她嫁给凤煜后,他几乎都没有见她笑过了。而现在,他更再也见不到她的笑颜了。   红颜薄命……果然,此话从来不假。   缓缓伸出手,触上画中人儿如花的面颊,自己似乎又感受到了她细嫩的肌肤,还有她身上温温的热度。   还记得,那一天,她一身红妆,娇羞不已的坐在房里,他挑起了她头上的喜帕,看着她娇美的容颜一点一点在自己眼前出现。那晚的她,美得惊人,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那一夜,他难得放纵一次,大着胆子私下与她结为夫妻。明明知道这是自欺欺人,可是,他看见她笑了,笑得十分开心。那一夜,应该是她这辈子笑得最多、最灿烂的一次吧!   可是,没过多久,他娶了袭月,又纳了慕容。而她,也在不久之后成为了一国之母。两人一直仿佛什么事业没有发现过,以兄妹自居。   她出嫁的那一天,那一幕幕,他也还记得一清二楚。   那天的她,美得不似人间之物。世间所有名贵的饰物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将她装扮得明艳照人,就连袭月出嫁时的装扮也不能抵她半分。是他自私,从来只给她些许玉饰,一再告诉她,素颜的她才是最美的。她也乖乖的将自己打扮得十分朴素,从不多看那些制作精美的金银一眼。他又何尝不知,他的知音,那是世间少有的女子,无论怎么装扮,她都是最美的!只是,为了他,她收敛了自己周身的光华,温婉行事,任由袭月等人凌驾在她之上,从来只对他展颜轻笑,极少露出不满抑或悲伤的情绪。   直到现在,想想自己曾经对她做过的一切,他才发现,自己真的好残忍。   “知音。”看着画里的人儿,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凤鸣低声道,“这些年来,你到底是怎么忍过来的?你为什么这么傻?”   她很傻,真的真的是太傻了。   慕容说得对,为了他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男人,付出一切,不值得。可是,她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告诉他:她不后悔。她还是笑着告诉他的!   “知音,能告诉我,你的心里到底都是怎么想的吗?我原以为自己始终掌控着你,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从来都没有弄懂你。相反,从一开始,最懂我的那个人,便是你。你总是能第一时间知晓我的情绪,知道我的心中之想。可是我,却发现我越来越弄不懂你了。”对着画里的二人喃喃诉说着心里的话语,画里的人儿抬头望着渺远的天外,浅浅笑着,没有回答他的话。   又是一股压抑的感觉袭上心头,眼睛里酸涩得紧。   “知音,知音……”轻轻唤着萦绕在心头的那个名字,他的指腹在画里人儿的脸颊上轻轻抚触,手指渐渐颤抖起来。   傻丫头,你真的是个傻丫头啊!   胸口抽疼得紧,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他几乎要呼吸不过来了。   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不等他再有任何反应,猛地,一阵晕眩袭来,他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九梦1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   温暖的阳光下,美丽的少女穿着洁白的长裙,和着音乐的节拍轻柔的旋转着。洁白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舞飞扬,仿佛一朵盛开的白莲花。   站在阳台上,远远望着蓝天白云之下,一片碧绿的草坪上,如此简单却令人迷醉的舞蹈,让男子忍不住拍掌,大声赞道:“好!”   听到声音,下边的少女动作一顿,回过头来,看到是他,她清丽的脸上立马绽开一朵淡淡的笑花。   “哥哥,你来啦!”停下舞蹈动作,她伸长胳膊对他招招手,大声叫道。   看着她笑,他的脸上也微微的挂上一抹笑。心里一动,男子想也不想就转身下楼,来到她的面前。   近距离看到她,他发现几天不见,她长得更漂亮了。虽然身上只是穿着平时练舞的时候穿的白色连衣裙,头发胡乱的在脑后扎成马尾,脸上也没有涂抹任何东西,看起来十分简单朴素。但是,她身上满满的散发着的青春活力已经足以令人侧目。   “小音,你又长高了。”淡淡笑着看着已经长得及到自己肩膀的少女,男人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轻轻开口说着。   “是吗?”少女眨眨眼,伸出手摸摸头,再对他迷茫的笑笑,“怎么我没发现呢?”   “变化是一点一点的,我看到的是慢慢累积的结果。你自己天天照镜子,当然很难发现了。”男子笑着,温和的看着她。   少女脑袋歪一歪,露出一个俏皮的笑:“是这样的吗?”   “不信的话,以后你每天量身高,做记录,看看你长得快不快。”男子说着,低头打量一下他的全身上下,对自己的眼前所见十分满意。   嗯,离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在多次的接触下,他们渐渐熟悉起来。自己成人了,她也在自己的注目下慢慢的长大了,从一个洋娃娃一样可爱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女。因为从小跳舞的关系,她的身材十分匀称,穿在身上的掐腰小短裙衬得她的小蛮腰不盈一握,让他好想拿自己的手掌去试试。白皙的皮肤,再配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以及脸上精致的五官,只消一眼,就能在人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只是……哎,几天不见,她长高了,漂亮了,却更瘦了。看看她裸露在外的胳膊,细的跟竹竿似的,几乎就没见到几两肉,也不知道她一天三餐按时吃饭了没有。   听着他的话,少女浅浅笑着,摇摇头:“呵呵,算了吧,长高不长高,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眼睛还在盯着她细瘦的胳膊看着,心里有点疼惜的味道,男子忍不住问出来:“你吃饭了没有?”   少女一怔,条件反射的就问:“现在几点了?”   抬起手腕看看表,男子回答:“快一点了。”   “呀!”听到这话,少女惊叫一声,差点跳起来,“都这么晚了吗?我记得我才吃完早饭,热身过后就来这里跳舞。怎么才跳了没几曲,时间就过去这么久了?”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一跳舞,她就忘记了时间。   男子忍不住再次叹息。“你早饭什么时候吃的?”   “好像……是十点半吧!”少女回忆着,不太确定的说。   “小音!”这个时间点传进耳朵里,男子的脸色一沉,低喝一声。   极少见到他这么严肃的面目,少女一震,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点,困惑的看着他,有些怕怕的低声问:“怎、怎么了?”   “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是不知道爱护自己?为了跳舞,老是忘记吃饭,时间长了,要是弄坏了身体,这样得不偿失的呀?”走到她的跟前,两手按上她的肩膀,男子一脸担忧的沉声低叫着。   原来只是为了这个吗?心里暖暖的,少女笑笑,语调轻快的说:“有什么关系?我也没晚多久啊!反正饭就放在厨房里,我想吃随时可以去吃嘛!”随即,脸上的笑意凋零,她低下头,小声咕哝着,“再说了,十二点半以前是姐姐吃饭的时间,我就算想吃饭也进不去啊!”   男子放在她肩膀上的大掌僵硬了一下。   “小音,小晴这么对你,你难道不生气吗?”看着少女头顶上柔软的发丝,他轻声问。   “呵呵,怎么会呢?”心情低沉了没多久,少女又抬起头,清丽的脸色满满的都是笑,一脸的轻松愉快,“是我抢了姐姐的爸爸,姐姐的家,她生我的气也是正常的。而且,她也没有怎么欺负我啊,我有衣服穿有饭吃,还能跟着老师学舞蹈,我已经够幸福了,怎么会还不知足呢?”   “小音……”看着她的笑脸,听着她欢快的说着这些话,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开心,可是,男子的心里却一阵一阵的揪疼起来。   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啊,明明心里苦闷得很,她为什么还要强颜欢笑呢?   在这么严苛的环境下,她还能保持这么乐观的心境,并且一再说服自己接受现实,笑对一切,她的坚强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哥哥,怎么了?你是在为我担心吗?呵呵,没事的,我真的过得很好,你常来,也看到了的,爸爸他很疼我,虽然没有疼姐姐那么疼,可是也已经很不错了。虽然姐姐对我不冷不热的,可她好歹也没有虐待我,家里其它的人对我也还过得去。现在的日子,比起当初跟着妈妈到处流浪,风餐露宿,有一顿没一顿的时候好多了。我满足了,真的。”面对他的一脸深沉,少女反过来拍拍他的手,轻声安慰着他。   男人的心里一阵动容。   猛然间,似乎又一种异样的情绪流进心间,让他的心脏为之一振。   然而,细细想一下,他发现:这样的感觉,他并不排斥。   于是,握住她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柔夷,他看着少女的眼睛,低声地、慢慢地说:“小音,怎么办,我发现,我似乎喜欢上你了。”   九梦2   “啊?”   少女张大嘴,一双美眸也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幅样子,看在男子的眼里,真是傻的可爱。   伸出手,在她的脸颊上轻掐一把,他好笑的说:“傻丫头,被人表白,而且当表白的人是我这种人见人爱的大帅哥的时候,你难道不应该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吗?”   “我……”脸上轻轻的痛感令少女回神。抬起眼帘,看着对面的男人俊美的面孔,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他有型的薄唇上,想起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她的脸颊忍不住微微的烧了起来。   她的脸上飞上一抹晕红,让她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更透亮了,仿佛一只刚刚成熟的苹果,让人好想咬一口。男子心里又是一动,他看着少女,由心发出一句:“小音,你真漂亮。”   如此温柔的语调,让少女的脸颊爆红!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我哪有姐姐漂亮?来家里做客的人都说、说姐姐比我漂亮一百倍呢!”低下头,少女结结巴巴的说着。   “小晴的确漂亮。”男子点头,赞同的说道。   啊?听到这句话,少女猛然抬头,晶亮的眼睛看着他,洁白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这么可怜的模样,叫人忍不住想要怜爱。   男子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浅浅笑着,轻声说道:“不过,她的漂亮和你的不一样。她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凌厉的美,就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而你,你是那种空灵优雅的美,就像一朵温和的白玉兰。而且,说小晴漂亮,没错,可是一百倍?呵呵,那些亲戚朋友只是在讨好她而已,你们一个爸爸生出来的,怎么可能差距那么大?在我看来,我更喜欢你这样的。和你在一起,很舒服,没有压力。”   “是吗?”胸口的闷痛在刹那间逝去,少女眼中满是惊喜,可也有几分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只能小声试探着问道。   男子嘴角一挑,目光斜斜的看着她:“我说的话,你也不信?”   “我信!”少女心里一跳,生怕他生气,急忙大声说道。   这模样,真是越看越可爱了。   男子笑着点点头:“这就对了。”然后牵起她的手,“走吧,吃饭去,你每天运动量这么大,不吃饱,怎么有力气练舞?”   “哦。”两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自己柔软的五指被牢牢的包裹在他的掌心里,温热的感觉通过两个人的皮肤互相渗透着,让她吹了一早上冷风的心也渐渐变得温暖起来。   乖乖的跟在男子身后,少女的嘴角渐渐往上翘起,最终翘出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只是……   没高兴多久,抬头望着男子高大的背影,一个大大的问号在心头浮现:他真的说过喜欢她吗?真的说过吗?为什么自己感觉像在做梦?   “楚烨!楚烨!”   两个人刚走进屋子里,就听见女人的大声叫喊从旁边传来。   少女一惊,赶紧从男子手里把自己的手拽了出来。   男子眉头微皱,回头看了她一眼。少女把头垂得低低的,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楚烨,你跑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半天!”大步来到他们跟前,打扮时尚靓丽的年轻女子目不斜视的看着男子,埋怨的问着。   “累了,出去走走。”男子回答,声音淡淡的。   “这样啊!”女子一笑,目光一瞟,瞥见站在后头的少女,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饿了,来吃饭。”少女瑟缩一下,小声说道,   “那就去吃啊!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凌厉的目光看着她,女子不耐烦的说。   “我就要过去了。”少女说着,低下头,小跑着从他们身边跑过去,一头钻进厨房里。   “小音!”男子低叫,想要伸手去抓,但少女还是跑得快了点,没给他抓到。   “真是的,看到她那样就烦。”少女走了,女子心里的气还没消,看着她的背影愤愤的说道。   男子眉头皱得紧紧的,不太赞同的低声说道:“小晴,你不要对小音这么凶。”   “是她自己讨人厌!”女子立马眉头一扬,气势汹汹的说,“看她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好像谁在欺负她似的!真是的,装出这么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呢?”   “她没有,她只是性子软了点。”男子轻声说,细心的为心上人辩解。   而且,你一直对她这么凶,她已经形成心理阴影了。以至于现在一见到你,她下意识的就想躲。   “那也是她自找的!”女子把头撇向一边,没好气的说,“看看我们何家人,有谁和她一样的?明明心情很好的,一看到她,我的心情就又变差了。”   “小晴……”听她一直这么说,男人的心情也渐渐变差了。刚想说几句,女子突然话头一转,脸上又扬起热情的笑,过来拉起他的手,“楚烨,差点忘了,我是出来找你有事的呢!你快跟我走吧!”   男子直觉的就甩开了她的手。后退两步,和她保持一点距离,他才轻声问:“去哪里?”   “书房啊!”被他强行甩开,脸上有些难看,但是女子没有发作,还是浅浅的笑着,低声说道,“有一则简报我看不大明白,你帮我看看。”   “一张简报而已,你去找何叔叔问问不就行了?”男子嘴上推脱着,心里想着等她离开了,就去厨房找少女,好好安慰她一下。   谁知,女子没走开,反倒又凑过来,明媚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摇头说道:“爸爸不在家里,他和楚伯伯出去打高尔夫了。就是爸爸命令我快点把文件看完,然后和你一起去和他们吃完饭,我才这么着急的啊!”   “那你也可以……”   “别说废话啦!这个屋子里,除了你,没有谁会比你更懂这些了!”不再给他推脱的机会,女子走过来,伸手又要拉,“走啦!爸爸他们还等着我们把事情做完了在晚饭上向他们汇报呢!”   “好吧!”从小一起长大,知道她一旦决定了什么就很难更改。自己最终也是拗不过她的,男子妥协了,让到一边,还是没让她碰到自己,“书房我知道在哪,我们过去吧!”   “好!”得到应允,女子笑得很开心,也不和他计较这些,转身就走了。   小音……   男子则回头,往少女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低低地、低低地叫了一声。   九梦3   推开书房的门,看到坐在书桌后那把皮椅上的男人,年轻男子轻声问:“爸爸,你找我?”   “对。”从大堆的文件里抬起头,男人看他一眼,指指旁边,“做。”   “好。”男子点头,关上房门,走过去坐下。   然后,男人把目光转向他那边,轻声说道:“小烨,你已经二十七岁了。”   “是。”男子点点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突的一跳,隐隐的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而且,似乎对他来说不大好的。   “该把婚事定下来了。”   果然,这句话,好像一拳打在他的心口上。心里猛一跳,男子头一抬,低叫一声:“爸爸?”   心里不由的开始盘算着:现在,小音才二十岁不到,要结婚,似乎还有点过早?她都还没长大呢!   男人看着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沉声说道:“小烨,你明白我的意思的。今天,你何叔叔也和我提到这件事。现在,小晴也二十五岁了,年轻漂亮有能力,小小年纪就把你何叔叔的公司打理得有模有样。听说有不少青年才俊都在追求她呢!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只有你。反正你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比起脾气性格都熟悉,相处得也融洽,我们商量着,你们就尽快把事情定下来吧!先订婚,然后过几年,等你接了我的班,就结婚。”   “爸爸!”这一番话下来,又是重重的一拳打在他的胸口,男子站起来,大声叫道,“我一直只是把小晴当妹妹看待!”   “可是她不是你的亲妹妹。”男人看着他,沉声说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关系,我知道你从小看着她长大,一直照顾着她,下意识的就把她认作了妹妹。不过,想要变换一下角色定位,应该不会太难。这么多年了,你们俩有感情基础,只要在一起再多相处一段,结婚以后和睦共处肯定是没问题的。”   “可是我不想和她结婚……”男子低下头,小声说着。   男人的脸立即一沉,眉头紧皱,厉声追问:“那你还想和谁结婚?”   “我……”男子一怔,抬眼看着他,考虑着要不要说。   “何家那个小丫头?”他还没决定说不说,男人已经代他说出来了。   男子一惊,低叫:“爸爸?”   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男人摇头,声音放低了点:“小烨,奉劝你一句,少做梦了。那个小丫头,玩一玩还可以,要结婚,绝对不行!”   “为什么?”心里有事一惊,男子不明白,急忙问道。   “你还用问我吗?”男人随即瞪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自己用脑子好好想一想,她是何家的私生女,现在你何叔叔还一直对外声称她是他们家的养女。以后,就算你何叔叔过世了,她也分不到什么财产。再说了,她个性太沉闷了,不喜欢说话,还不会管理公司,也不会人际交往,除了跳舞,她一无是处,这样的女人,娶回来做什么?”   “可是我喜欢她!我只喜欢她!”男子大叫,为心上人鸣不平,“而且,小音她不是一无是处的人,她也有她的优点!”   “所以我一直没有阻碍你们交往不是吗?”男人不以为意,淡淡的看着他,轻声说。   男子一顿:“爸爸,你?”   他连这个都知道吗?   见他露出这幅呆滞的模样,男人笑了笑,摇摇头:“小烨,你还是太生嫩了,商场还有许多规则你不懂。你心里想的什么,你在做些什么,完全逃不过我的眼。其实,你和那个小丫头的事,不止是我,你何叔叔也早就心知肚明,我们只是没有点破而已。毕竟,年轻人嘛,为了好玩为了发泄,谈一场恋爱也没什么,只是,要是等到结婚,那一定得选择能帮助你事业的对象。否则,一切免谈!”   “爸爸!”听到这席话,男子心惊不已,忍不住低喊。   男人把手里的钢笔放下,正眼看着他,轻轻摇头,沉声说道:“小烨,你不用再说了,我已经和你何叔叔做好决定了。今天叫你来,我只是通知你一声而已。这辈子,除了小晴,我不会容许你娶任何人。”   “爸爸!”男子加大音量,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去。   他不想啊!他不想娶那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男人却还是摇摇头,摆摆手:“不用叫了,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你出去吧!我头疼。”   “爸爸,我……”男子却还不想放弃,上前两步,低声叫着。   男人摆手:“出去吧!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没用的。过两天我们就去何家提亲。”   “我不!”男子大叫。   “这件事,由不得你不答应!”说了半天,儿子一直不肯妥协,男人也升起了,抬起头厉声喝道。   男子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可是,爸爸,我喜欢的是小音,我想娶的也是小音!除了她,我不想娶任何人!”   “要是她能一年带给我们家至少一千万的利润,我就考虑让你娶她。”男人冷冷的说。   男子一怔。“爸爸,这怎么可能?你明知道小音她……”   “是啊,明知道,你还抗争些什么?”接过他的话,男人淡淡笑着,“小烨,那个丫头除了好看点,温顺点,是不能带给你任何实质利益的。她一年年一千万都不能给我们赚到,你说她还有什么用?可是你看看小晴,只要我们两家联姻,那么随之而来的利益,绝对是不可估量的!”   “这个我知道,可是……”   “小烨,我再问你一句:你是愿意娶了她,自己守着公司苦苦奋斗到老,或许一直混不出头;还是愿意娶了小晴,一步登天,夫妻两个共同奋斗,在五十岁之前就达成你的目标?对了,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奋斗目标是让我们的公司成为世界五百强吧?你确信,凭你一个人的力量,你能在短短的二十多年里坐到吗?”   “我……”说实话,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听到父亲这样说,男子开始迟疑了。   男人又笑了。   “小烨,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完了,其实,爸爸也是为了你好才会这样为你选择。你出去吧,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反正,离去何家提前也还有几天。”   “好、好吧!”男子怔怔的说着,转身默默走了出去。   路过客厅的时候,不知道谁把客厅里的电视机打开了。只看见电视里,一个穿着洁白长裙的女孩跪坐在地上,一束灯光打在她的身上。灯光渐渐暗了下去,她的身影也随着暗淡下去的灯光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仿佛,就要离他远去……   结局   梦醒   “小音,不要走!回来!”   一声大喊,凤鸣惊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王爷,你醒了?”   听到声音,原本坐在床前昏昏欲睡的人们全都醒了。见到他,脸上露出欣喜的笑,慕容公主更是第一次凑了过来,低声叫道。   他醒来的第一声问候居然被对手给抢走了!袭月狠狠的瞪了慕容一眼,便也跑过来,柔声问:“鸣哥哥,你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来人,快叫太医过来!王爷醒了!”一旁伺候的丫头小厮更是喜不自禁,争先恐后的往外跑着,扯着嗓子大喊。   一切的一切,凤鸣全都听而不闻。   一把掀开被子,他跳下床,便大步往外走去。   “王爷,你要去哪里?”慕容见状,急忙过来拉他。   袭月也是一惊,赶紧伸出手:“鸣哥哥,你怎么了?”   “你们别拦着我,我要去找她!”大力甩开她们,凤鸣迈着步子往门外走去,大声喊道。   她?谁呀?   慕容与袭月对视一眼,忙又扑过去,一边一个拉着他。   “王爷!”   “鸣哥哥!”   也不知他从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凤鸣又一次甩开了她们,继续往门外走去。   倒在地上,后背摔得生疼,眼见自己追不上他了,袭月赶紧对着一屋子的丫头小厮大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王爷拉回来啊!”   “是……是!”一群人恍然大悟,连忙过来,七手八脚的将凤鸣拉了回来,按回床上。   “你们干什么?别拦着我!我要去找她!我不能让她走!”被人按着,凤鸣尤在挣扎,大声叫着。脑海里,不断回旋着的还是电视屏幕里,那个在逐渐变暗的灯光下渐渐消失的消瘦背影。   “鸣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爬起来,站在床边,看着凤鸣大力挣扎,嘴里叫着她们听不懂的,袭月心惊胆战,禁不住忧心的问道。便转身,对外大吼,“太医呢?快把太医叫过来啊!都这么半天了,他怎么还没来!”   “他该不会是……着魔了吧?”床头,慕容公主观察凤鸣半晌,淡声道。   袭月霎时身体一僵。   “不会吧?”嘴里说着,可是眼看着凤鸣如此奇怪的举动,她的心里却开始说服自己。   慕容公主便大着胆子走过去,扬起手——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凤鸣的脸上。   一阵钻心的痛从脸上传进心间,也打散了他脑海里的层层迷雾,凤鸣瞪大眼,看着那个单干对他出手的女人,厉声喝道:“慕容,你干什么!”   “王爷,你认出妾身了?”慕容公主毫不畏惧,反对他亮出笑容,轻声问道。   凤鸣一怔。脑海里渐渐浮现方才那混乱一幕。   转头,看着屋子里古色古香的摆设,还有穿着古装的一干男男女女,再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绣花锦被,还有自己身上穿着的洁白中衣——这些都是和他梦中所见完全不同的。   眼前,一张清丽的笑脸浮现,是梦中的那名少女。她对他浅浅的笑着,眉梢带着一抹清愁。朱唇轻启,轻启叫了一声:“烨……”然后,这张脸慢慢变了,变成一张和她有八九分相似,可是梳着精致发髻的美貌少女,她也一样笑着,可是眼里的愁苦更深了几分。她也轻柔的叫着他:“王爷……”   两张脸蛋渐渐重合,最终变成一个人,也是那个一直深藏在他心底的人。然后,这张脸慢慢的淡去,淡去……最后,再也看不见了。   凤鸣一震,完全清醒了。   深吸口气,他转头看看两个站在他床头的女子,一眼扫过,便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管家身上,沉声问道:“本王怎么在这里?”   “鸣哥哥,你病倒了!”闻言,袭月忙靠过去,抢先道,“真是的,好端端的,你为什么想到要去知音的屋子?那里三年没有人住了你知不知道?而且,还是刚死了人的屋子,那里边肯定不干净,你一个人在里边——”   原想絮絮叨叨的说一大串,表达心中的不满的。可是,她的声音在凤鸣的冷眼注视下越变越小,最后,完全消失。   “太医来了!”   此时,便听外边一声大叫,年迈的太医带着背着药箱的小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见到太医,袭月便仿佛见到了救星般,丢下凤鸣跑过去,急切的道:“王太医,你快来给王爷看看!他终于醒了!可是刚才似乎还在说胡话呢!”   “是。”老太医道,快步走过来,对凤鸣施一个礼,“王爷,请把手伸出来,老臣为您把一下脉。”   凤鸣看他一眼,伸出手。   老太医便探出两指,覆在他手腕处的脉搏上,闭眼细听了许久,才站起身,两手抱拳稽首,沉声道:“恭喜王爷,您的身体已全好了,再调养几日,便可以下床走动。”   “是吗?”闻言,袭月与慕容万分高兴,袭月更是跑过来,对他大声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开药,然后给鸣哥哥熬药补身子啊!”   老太医面色一沉,脸色不大好看。   “慢着!本王还有几句话要问他。”凤鸣却一抬手,大声道。   袭月顿时闭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凤鸣视而不见。   老太医便又稽首,低声问:“不知王爷有什么话要问老臣?”   支起上半身,斜倚在床头,凤鸣问:“本王得的是什么病?”   “这个……”老太医沉吟一会,抬起头,一脸为难的道,“恕老臣才疏学浅,不知道王爷您这是什么病症。老臣只知道,这一个多月,您的脉象紊乱,说是风寒,又不全像,可是别的病症吧,又找不到原因。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您的身体好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啊!”   “是啊是啊!”慕容点头,轻声附和道。   凤鸣却没有管他后边的话,他只听到了一个词——一个多月!   “我病了一个多月了?”看着老太医,他讶异的问。为什么自己觉得只是睡了一场长一点的觉而已?   “是啊!”老太医点头道。抬头看见他的一脸茫然,老太医点点头,低声道,“也难怪王爷您不知道。这一个多月以来,您一直是半梦半醒的,不管老臣用什么法子,一直不能将您唤醒,老臣差点束手无策。不过还好,您终归是醒过来了。”   真的是一个多月么?   凤鸣一手按着抽疼的太阳穴,回忆着梦中的一幕幕——真的只是梦么?为什么每一个场景都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现在也全都清晰的刻在脑子里,尤其是那个少女,甜美,幽静,当她翩翩起舞的时候……   “王爷?王爷?”轻轻的呼唤在耳边响起。   凤鸣回神,轻声问:“这一个多月以来,都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王爷您卧病,朝政由左相操持,先皇与皇后的丧礼由右相安排,一切都进展顺利。”袭月忙过来道。   丧礼……   心里想着这两个字,便听到沉闷的钟声传来。   这一声声的钟响,缓慢而低沉,仿佛敲打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心情渐渐沉郁起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抬起头,他看着管家问。   “今天九月初八,正是先皇与皇后下葬的日子。”管家低头,一五一十的告知。   九月初八……九月初八……   都已经九月初八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本王!”猛然一声大喝,他又掀开被子,跳下床去。   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他便直直的往外冲去。   “王爷,您刚醒过来,还不能下床啊!”老太医不明所以,目送着他离去,大声喊道。   “鸣哥哥,你的身体还没好,不能下地的呀!”袭月也叫着,拉着他。   凤鸣甩开她,大声道:“别拉着本王!本王要去见她!”   “王爷,您的身体还没全好,不能出去吹风的啊!”管家见状,也过来,想要拉住他。   凤鸣袖子一甩,转头冷冷的看着他,沉声喝道:“本王要去给皇上和皇后娘娘送葬,谁都不许拦着本王!拦路者,死!”   听到这话,所有想要过来制止他的人行动一滞,裹足不前。   凤鸣便提起脚,大步往前走去。   “可是王爷,您……”管家追过去,还想说什么。   慕容公主拦住他,摇头道:“算了,让他去吧!若是不让他去,他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可是,王爷他没有换衣服,也没有穿鞋子。他卧病这许久,这个样子出去,一旦吹到冷风,奴才担心他会生病啊!”管家看着她,一脸焦急的低叫。   慕容闻言,稍稍一愣,便沉下脸,沉声道:“那你还不快给王爷送去!”   “是,奴才这就去!”管家忙道,拿起凤鸣的衣物和鞋子便飞奔了出去。   管家走后,房内顿时寂静下来。   端起一脸淡淡的笑,慕容走到袭月身边,轻声道:“袭月姐姐,王爷去参加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葬礼了,我也打算跟着去,你要一起去吗?”   “当然!我皇兄的葬礼,身为他唯一的妹妹,我怎么可能不参加?要不是为了鸣哥哥,你以为我会留在这里?”袭月抬头,白她一眼,大声道。   “那好,我们一起吧!”慕容便道,对她伸出手。   “走就走!”袭月收回目光,头一撇,根本不看她,径自走出门去。   登基   “封——陵——!”   骑在马背上,匆忙赶往皇陵,才到入口,便听到一声长喝。   心口一紧,夹紧马腹,举起鞭子在马身上狠抽一鞭,凤鸣高喊:“等一等!”   便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鸣王爷!”   这声高喊,响彻天际,震慑人心。所有将注意力投注在面前两方石棺上的人闻言,心中一震,全都回过头来,便见到凤鸣骑着骏马,从远处飞奔而来的英勇身姿。   “王爷,您醒了?”见到他,所有满面哀戚的人都为之一喜。原本站在队伍最前边的两人更是翻身迎过来,难掩欣喜的道。   翻身下马,看也不看他们,凤鸣大步走过去,看着陵墓中两方并列的石棺,沉声问:“要封陵了吗?”   “回王爷,正是。”左边的老者忙道。   “可是,本王还没有见过皇上和皇后娘娘最后一面。”凤鸣道,“你们且慢,先开棺,让本王再看他们一眼,权当作与他们的告别吧!”   “王爷,这个……只怕不大妥当吧!吉时已到,若是现在不封,过了时辰,那就不好了。”右边的老臣一脸难色,低声道。   凤鸣转过头,冷冷横他一眼,冷声道:“这里边的人,一个是本王的兄长,一个是本王的义妹。本王与皇上多年兄弟,手足情深,皇后娘娘又是与本王相处多年的妹妹。他们夫妻情深,双双离世,作为他们的亲人,本王理应从头到尾守护在他们身边。可是,因为内心痛苦,病倒在床,本王现在才能赶来。若现在不能趁着最后的机会再见一面,本王一定会抱憾终生。”   “可是……”右边的老者低下头,似乎还在犹豫着。   心情急切,没有心思同他们说那么多,凤鸣的脸色已然阴沉下来,厉声道:“开棺!本王要看!”   “是!”   左边的老者早承受不住,忙应一声,对里边的侍从使一个眼色。   侍从领命,忙走过去,费力将两方石棺打开,将棺材上的盖子移走。   凤鸣便忙丢下这两人,疾步走过去,便见凤煜与知音,他们两人并排躺在里边。   只是一眼在凤煜身上淡淡扫过,便将目光放在那个自己心之所系的女子身上。只见她穿着色彩绚丽的后服,平静的躺在那里,双眼微阖,面色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不知不觉,时间已过去一个多月,她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美貌,不曾变动分毫。在她的身边摆放着许多金银玉石,在墙壁上闪耀的烛光的照射下,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熠熠生辉,却也夺不走她的半分风姿。   见到这个人,胸口仿佛压上了一块大石,让他呼吸困难。鼻子酸酸,眼睛痒痒,凤鸣艰难的往前挪动步伐,张张嘴,好不容易叫出她的名字:“知音……”   来到她的身边,一手扶着棺材边缘,他的另一手探入棺中,便要抚摸她宁静的睡颜。   “王爷,不可啊!”一只手及时出现,将他的手拉了回来,老者摇头,大声道,“皇后娘娘已逝,尸身已然入殓,便不可再做碰触。您还是让她好好的走吧!”   “是啊,王爷,吉时快过了,您让奴才们订棺,封陵吧!也让皇上和皇后娘娘好走啊!”另一名老者也过来了,将他扶着石棺的手也拉开了,低声道。   凤鸣摇头,双眼仍盯着棺中的人看着,心里一再的呼唤着她的名字:“知音……”   “王爷,出去吧!再不出去,事情可就要坏了!”   两名老者一同使力,一边一个,愣是将他强行拖出了陵墓。   不复在王府里的力大无穷。在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后,凤鸣便觉得浑身酸软,骨子里一点力气也没有。想要挣扎,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便只能任着这两人将他脱离她的身边,眼睁睁的看着她离自己原来越远,一如他在梦里见到的一样……   到了外边,袭月与慕容也赶到了。   管家过来,急忙将衣物给他披上,再跪在地上,给他套上鞋子。   整个过程,凤鸣都是呆呆的,仿佛失去了行动能力的木偶一般,随便他如何摆布。   袭月见状,心生不爽,便走过来,没好气的道:“鸣哥哥,皇兄和知音都已经死了,现在就在你的面前下葬,你就接受现实吧!”   “死了……呵呵,死了。”喃喃说出几个字,凤鸣嘴角扯一扯,突然笑了笑,“是啊,她已经死了,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再也不能为我跳舞了,再也……”   “封——陵——!”   及到把他拖了出来,陵墓空旷,被打乱的程序继续,便听到旁边有人大喊着,陵墓的入口处,一块大石轰然而下,将入口堵得死死的。   这一面,便是永别。   “烨,呵呵,我为你跳舞!此生此世,我就为你一个人跳舞!”   “烨,我也喜欢你!”   “王爷,我不后悔,真的!我不后悔!”   ……   女子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眼前,似乎又见到了那张俏丽的容颜,她还在笑着。还在,对他笑着……   “知音……”   轻轻唤着这个名字,凤鸣的眼睛一闭,便又晕了过去。   一个月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凤凰王朝新皇凤鸣,承天景命,登基为皇……”   宫人尖声尖气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说得什么,他却已经听不清了。   知音,小音,知音,小音……   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凤鸣的一颗心仿佛死寂,再也起不了任何波澜。   “哥哥!哥哥!”   “烨!烨!”   “王爷之心,唯天下之大可纳也。”   “王爷,你的心愿,我帮你实现了,你高兴不高兴?”   ……   诸如此类的话又在耳畔回响,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缓缓抬起头,看着看着脚下依礼叩拜的文武百官,他却觉得自己的内心却空荡荡的。   明明,在这一刻,他得到了所有。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自己早已失去了所有?   “知音……”   薄唇微启,唤着那个自己已不知唤过多少变的名字,他将头抬起,看着远方。   他知道,在那里,是皇陵的方向。   而在皇陵里,他心中的那个人儿,正在静静安眠。   追随   二十年后。   “儿臣见过父皇。”   清朗的男音在下边响起,埋首于奏折中的凤鸣抬起头来。   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男子,看着他俊朗的容颜,恍惚间,他竟有一种错觉,仿佛看到了知音在他的面前对他展颜微笑!   摇摇头,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到一边,放下手中的笔,凤鸣沉声道:“睿儿,你来了。”   “是。”年轻男子垂首道,“不知父皇深夜传唤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   凤鸣微怔,随即一笑。   “睿儿,一转眼,你都及冠了。”看着已然成年的儿子,他叹息着低声道,脸上写着的是深深的满足。   男子不解,只得点头,轻声道:“是。”   “这些年来,你一直跟在朕的身边学习治国之策。算算日子,你也都学得差不多了。”凤鸣便道,脸上的满足之意更为明显。   年轻男子身体一震,低声道:“儿臣年纪尚轻,才疏学浅,还要父皇日后多多教导。”   “不”,凤鸣摇头,看着他,定定道,“在朕看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你随时可以取代朕。”   闻言,年轻男子的身体摇晃了几下。抬起头,他看着凤鸣,眼中俱是惊慌不解:“父皇……”   凤鸣淡笑,不再就此深谈,转而问道:“你母后最近如何?”   “还是老样子。”年轻男子道,面上有几分不耐。   凤鸣摇头,轻声道:“以后,若是有空,你去多陪陪她吧!她虽然个性骄纵,但怎么说也是你的母后。身为儿子,你理应对她尽孝的。”   “是,儿臣知道了。”年轻男子道,只是声音里有几分不甘愿。   虽然不甘愿,不过凤鸣相信,只要自己吩咐下去了,他还是会老老实实的照自己的话去做的。   便又笑笑,挥挥手:“好了,你出去吧!朕累了。”   “父皇……”他叫他进来,只是为了说这些话么?年轻男子大为讶异,忍不住抬起头,低声叫着。   为什么,他心里忽的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仿佛父皇这话是在对他交代后事似的?   眼见凤鸣低下头,又拿起毛笔奋笔疾书,一点想要理睬他的样子也无,年轻男子摇摇头,只得恭敬稽首:“是。”便乖乖退下了。   吱呀——   细细的门响,年轻男子出去了。   凤鸣握着笔杆的大掌一顿,缓缓放下笔。   移过砚台将写好的纸张压好,他便站起身,走到书房的一角,搬出一只精致的小匣子,从随身的香囊里取出一把金钥匙,打开匣子上的金锁,然后从中取出一卷画卷。   慢慢展开画卷,一名年约二八的娇俏女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知音,知音……”握着卷轴的手掌一抖,凤鸣轻声呼唤着,伸出手去,在女子的脸上轻轻摩挲,低声喃喃道,“知音,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二十年,弹指一挥间,我浑浑噩噩的过来了,却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二十年了,你还是如此美貌,我却早已两鬓斑白,垂垂老矣。现在,见到我,你肯定也认不出我来了吧。”   说着,呵呵自嘲一笑。   画中的女子抬眼望着渺远的天际,不知听到了他的话没有。   笑过了,忽觉悲从中来,脸上的笑意霎时消失不见,凤鸣收紧了五指,牢牢将画卷我在掌心,两行浊泪从眼角蜿蜒流下。   “知音,知音,当初我怎么会这么傻,为了一个江山,放弃了你?得到了江山,失去了你,我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在你倒在我的怀里的那一刹那,我便开始后悔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只去了你,那便是失去了所有。可是,我知道得太迟了!”   “知音,我后悔呀!这一悔,就悔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每每想起你,我都会拿出你的画像,和你说话。可是,你却从来没有理会过我。知音,你还在我的身边的,对不对?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知音,知音……”   泪眼迷蒙,画像中的女子的容颜也在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知音,你说,现在,我抛下一切过去找你,你还会站在原地等我吗?”抬起头,将眼中的湿意吞回,凤鸣叹息着道。   “呵呵。”   隐约中,似乎有一声清脆如银铃的小声在耳畔响起。心中一颤,凤鸣低头,居然发现画中的女子的嘴角似乎往上扬了扬,她脸上的笑意也开朗了许多,眉心里的清愁几乎看不见了。   “知音,是你吗?”心跳猛然加速,凤鸣难掩激动的低叫道。   画中的女子不语,依旧浅浅的笑着。   “知音,是你!是你!对不对?你还在等着我!你告诉我,你还在等着我,对不对?”握着卷轴的双手在大幅颤抖,凤鸣激动得大喊。   “知音,我听到你的话了!我去找你,我现在就去找你!你一定要等着我!等着我……”   第二日,清晨。   御书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年轻的男子轻手轻脚的走进门来,跪倒在地,低声道:“父皇,该收拾行装,去上早朝了。”   穿着绣着五爪金龙的袍子,凤鸣端端正正的坐在几案后,面带微笑,双眼微合,一言不发。   年轻男子便又说了一遍:“父皇,该起来,上早朝了。”   凤鸣依旧无声,面带笑意。   偌大的御书房,寂静无声,只听得见他的声音在来回飘荡,却不见凤鸣有任何回应。心里不由慌乱起来,年轻男子抬起头,看看凤鸣,加大音量叫道:“父皇?”   凤鸣依旧不语。   心里不好的预感更甚,年轻男子壮着胆子站起来,慢慢走到几案后,轻声叫道:“父皇?父皇——”   《帝王志·鸣帝传》   凤凰王朝三百二十五年,先皇崩,无子,鸣王凤鸣登基为帝,改国号为鸣音。正妻袭月,原为嫡出公主,身份尊贵,育有嫡子一名,显赫无双,立为皇后,未有意外。侧妃慕容氏,封为贵妃。   鸣音元年,定菊为国花,贵于牡丹。   鸣音二年,力排众议,除旧布新,推行改革。后三十年,国力蒸蒸日上,邻国莫能及也。   鸣音二十年,于梦中薨逝,神态安详。举国哀恸,送灵者不下万人。   鸣帝其人,丰神俊朗,一生只娶一后一妃,不以酒色误事,识忠辨奸,实乃千古明君。   人言,鸣帝勤政爱民,一如先皇。又有人言,鸣帝知人善用,较之先皇,治理天下更为精妙!   番外   凤睿   父皇的手中有一副画卷,那是他的心肝宝贝,他此生最大的秘密,谁都碰触不得。   从我记事起,我就发现父皇经常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御书房里,捧着什么喃喃自语。有时候,甚至会伤心的流下泪来。   谁若是敢在那个时候出现,打扰了他,他必定会生气,那个人也必定会受到严惩,连他最疼爱的我都不例外。   小时候不懂事,我对那个能让在众臣面前威武不凡的父皇落泪的东西充满了兴趣,便有一次趁父皇不注意,将画卷偷了出来。回到自己的寝宫,我躲在角落里将画展开了,发现里边画着的居然是一个绝色美人!   可是,这个美人,不是母后,不是贵妃娘娘,更不是宫中任何一名宫女。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更让我觉得稀奇的是——第一眼见到这个美人,我便觉得她有几分眼熟,可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思来想去,我便将画卷带到母后那里,问了她。   谁知道,见到那副画卷,母后的反应竟是呆了呆,便跟发了疯似的要过来抢!还口口声声说要撕了它!   若不是慕容贵妃出现,它肯定早就被母后毁了吧!   不敢想象,若是母后真的将它毁了,后果会是如何。   我还清楚得记得,当父皇发现画卷不见了以后,他怒气冲冲的来到这里,见到和慕容贵妃争抢画卷的母后,竟直接过去便一脚一个,将她们全都踹倒,然后将画卷抢回手中,展开看了又看,确认画像没有受到半分损害后,才小心翼翼的卷好,放进袖子里。   而后,也不听母后和慕容贵妃的辩解,他下令将她们俩,还有我,以及我们身边的所有人治罪。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挨打,三十大板,还是父皇看在我年纪尚幼的情况下法外开恩的结果。母后和慕容贵妃可就没这么简单了,她们一人被打了一百大板,她们身边的人二百!我们都差点没命。挨打之后,我们三人都在床上躺了一两个月才好。在这段卧床养病的日子里,父皇除了偶尔过来看看我,竟从没有去看望过母后和慕容贵妃一次!   母后和慕容贵妃都是可怜的女人。她们贵为天下女子的至尊,父皇唯一的两名妃子,却从来不得父皇的喜欢。   慕容贵妃还好点,她似乎早接受现实了,每天依旧嘻嘻哈哈,过得很快乐。和父皇在一起的时候,也能有点话说。她对我也还不错,相比起母后来,我更和她亲近些。   也是她告诉我的,那名画像中的女子名唤知音,是父皇多年前认的义妹,后来嫁给了母后的哥哥,也就是那时候的皇帝。可是,后来,不知怎的,他们二人都去世了,连同姑姑腹中还不满两个月的胎儿一起。父皇和姑姑的关系一直很好,她离世后,父皇思念她,便将她的画像带在身边,时时看看。   不过,母后和姑姑的关系却是出奇的差。据慕容贵妃说,那是因为姑姑和父皇的关系太好了,似乎都不似兄妹之情,反更近于男女之情,母后深爱父皇,生怕她抢走了父皇,便处处针对她。直到她都嫁入深宫,成了皇伯父的妻子,母后却还对她心存疑虑。   哎!母后……对于这个我的亲生母亲,我反倒对她一直无话可说。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嫡出公主,深受先皇宠爱,长大了便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她的父亲、哥哥、丈夫都是皇帝。试想,世间的女子,没有谁能及得上她的荣耀了吧?   可是,她不快乐。我知道。   虽然如愿嫁给了自己心爱的人,虽然当上了皇后,虽然她的儿子也当上了太子,日后便是一国的君主,可她还是不快乐。原因很简单——父皇不爱他。   从我懂事以来,我就没有见过父皇对她温柔以待,甚至连笑脸都极少给。他们虽为夫妻,可是一年到头,能在一起相处的时候也就是逢年过节吧!父皇似乎一直很忙,没有时间过来看她。即便是她生病了,他也不过是派太医过来看看,却从不亲自前来。多少次,我听见母后在睡梦中深情呼唤父皇的名字,我也曾跪在御书房门口,请求父皇去看看她,十次里有一次他能答应那便是不错的了。   因为父皇的冷漠,母后的性格便日渐阴沉了下去。渐渐的,我经常看见她在寝宫里摔东西,骂宫女,有时候连我也骂,什么事情都能拿来当借口。我不喜欢这样的母后,便渐渐和她疏离了开去,倒和性情温和的慕容贵妃走得更近了些。因为这样,她的脾气便更坏了,还常常跑去慕容贵妃的寝宫门口叫骂,却常常被慕容贵妃几句话给搪塞回去。   二十年了,她们你来我往了二十年,也被父皇冷落了二十年。   在这二十年里,其实,我和她们相处的时间极少。   在我还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我便被父皇带在身边,跟着他上朝下朝,跟着他学习批阅奏折,处理公文。在我五岁的时候,他便开始考问我关于许多社稷之事的处理办法;在我十岁的时候,我便已能写出一本像模像样的奏折;十四岁,我已开始帮助父皇处理朝政,在他有所遗漏的时候稍微给他提个醒;到了十八岁,所以的治国之策我早已烂熟于心,信手拈来,即便是再棘手的问题,我也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想出最好的解决办法。这二十多年里,我绝大部分的时间是在父皇身边度过的。   从父皇满意的笑容里,我知道,我这个太子做得很称职。   说句心里话,除却画像那件事、还有他对母后慕容贵妃的冷漠,父皇他是一个好皇帝、好父亲。在位的这些年里,他励精图治,改革创新,勤政爱民,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群臣景仰他,百姓爱戴他,我这个做儿子的更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从小,我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做一个和父皇一样的好皇帝!   可是,除此之外,我也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父皇他似乎太急于求成了。这个倒不是说他在处理国事方面的事,而是说对我。   虽然说,我是父皇唯一的孩子,这个国家日后必定是要交付到我的手上的,父皇对我苛刻一些也还说得过去。可是,我发现,他还是太过苛求了。   我是在奏折堆里泡大的。举凡早朝、父皇召见下臣、诸臣一同商议某件国家大事,父皇也必定要求我出席。每每遇到什么大事,父皇自己先不拿决定,总是会问问我的意见。若是我说得好,他便采纳了我的;若是说得不好,或根本说不出,那便会被他冷落一两天。而且,从十八岁开始,朝政便有一半都是我在处理了,父皇反倒越来越像是来为我帮忙的。   直到那一天——   我还在自己的府中为南方水患绞尽脑汁的想法子,父皇身边的人过来传话,叫我进宫一趟。   我去了,却发现父皇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和我说了几句话,说得我莫名其妙。而且,看着他淡漠的眼神,我的心里在大叫不好!理智告诉我,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可是,当我想旁敲侧击的问问父皇的时候,他已经挥手叫我离开。我说话,他也假装听不见,我便只能离开了。   那一夜,我的一颗心都是惴惴不安的。   一夜未眠,等到卯时,我郑重着装,匆忙赶往皇宫,便听到外边守夜的人说,父皇昨夜一夜未眠,里边等也一夜未熄。   父皇,你这样可是会弄坏身体的啊!   心里低叫着,我急忙推门进去,却发现里边静悄悄的一片。   父皇就坐在最里边,坐得端端正正的,双眼却闭上了。   心跳一阵加快,心中恐慌,我却在一再的告诉自己他只是倦极睡着了,不容许自己多想。   跪在地上,我小声的呼唤着他,唤了一声又一声,却迟迟得不到答复。   恐慌加剧,我走过去,推推他,他便在我的眼前缓缓倒下了。   那时候我才发现,在他的面前,正平摊着的是那一副美人图。   还记得,当初从母后手中将它抢过以后,父皇便命人用红木打制了一只精巧的盒子,再用纯金打造了一把锁以及一把钥匙。等盒子和钥匙都制好后,他便将画卷放了进去,锁上锁,封闭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钥匙只有一把,除了他,谁都打不开它。那副画卷,真的成了父皇唯一的秘密。   画中的美人一如我记忆中的模样,淡雅悠然,仿佛降落九天的仙女。隐约间,我似乎看见她在笑,笑得很甜蜜的样子。   她的脸和父皇的脸贴在一起,我看在眼中,竟是说不出的贴合!   对于父皇的骤然驾崩,朝野上下始料未及。消息传出,到处都是一片痛哭之声,唯有母后和慕容贵妃,她们却看起来平静得很。当我去看慕容贵妃的时候,我看见她居然还笑了笑,说了一句:“好了,他解脱了,我们也解脱了。”   再次见到那副画卷,母后竟也淡然了。只是简单一眼在画中的人身上瞟过,她便挥手,冷冷道:“既然是你父皇的钟爱,那便让它陪你父皇入土吧!权当作陪葬好了。”而后,便转身离开了。   我站在远处,捧着那副画卷,一低头,竟在上边发现了四行小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帝业半缘君。   这几个字,一开始被父皇压着,我没有注意到。现在看到了,我敢肯定,这是后来父皇加上去的!   记忆中,画卷上干净整洁,除了一副印章,一条落款,便再也没有别的字了。可是,十几年后,这上边居然多出了四行字!而且,从小跟在父皇的身边,看多了他挥毫,他的字迹,我一眼便能认出!   这一首诗,它的原意我并不陌生。可是,一旦它出现在这幅画卷上,还是出自父皇之手,我的心开始颤抖了,一个在心底尘封多年的疑问似乎得到解释。   父皇,原来,这便是你冷落母后和慕容贵妃的原因吗?   你不是冷情,你也不是爱江山胜过爱美人,而是因为你的情早给了另一个人,并随着她的离世早早的埋葬了,对不对?   是不是,你的离世,也是因为她?你这些年来对我如此耐心的教导,也是为了早日去见她?等到能将一切交付,你便迫不及待的去见她了?   父皇,原来,你是如此深情么?   可是……她是你的妹妹,是母后兄长的妻子不是吗?别人都说她和皇伯父夫妻感情极好的啊,为什么你们之间会……你们之间,又到底发生过什么别人所不知道的?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浮上心头,可是,却没有人来给我解答了。   或许,事情的真相会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又或许,它会永远成迷,伴着父皇长眠地底。   慕容1   他走了,去追随她了。   想必,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了吧!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我该为他感到高兴吗?   呵呵,忍不住想要笑。   笑他,笑我,也笑她,还有所有人。   我们这一辈子,纠纠缠缠,来来去去,最后却落得这样的结局,这是为什么?   我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我是苜蓿国的公主,嫡出长女,从小在草原上长大。我性格开朗,爱憎分明,喜爱骑马,父皇说,我和他的性格几乎一模一样。因此,他万分的宠爱我,我要什么他便给我什么。   苜蓿国的邻国,凤凰王朝,是这片大地上鼎鼎有名的礼仪之邦。从小,我便听人说,那里的人说话行事,全都文质彬彬,你来我往,就算心中再愤怒,也不过是言语往来,极少动手。和我们草原上一旦言语不合便动手拼个你死我活的传统完全背道而驰。   生长在皇宫,从小便受到老师的精心教育,人人捧着我让着我,我已算是教养极好、极少对人动手的人了。可是,我常常也会想:到底,那个礼仪之邦会是什么样子呢?真想亲眼去见识一下。   而且,渐渐的,在我十多岁开始,我便经常听到父皇和皇弟们提起一个名字——鸣王爷。时间长了,将他们说的一些零星话语拼凑在一起,我得到了一些关于他的基本资料:他是凤凰王朝这一代唯二的皇族子孙之一,只是因为血脉传得太远,除了姓氏以外,他已经和继承大统的凤氏一脉没有多少血缘关系。然而,因为凤氏子孙稀少,到了他们这一代,居然只有两个男丁,他便也被当做宝贝一样的看护着,还早早的封了王。人人都说,他为人和善,温文尔雅,是个翩翩君子,所有见过的人没有不喜欢他的。   翩翩君子?那会是什么样子?我身边的人,包括父皇在内,都是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的汉子。见惯了这类人,我对那个传说中的礼仪之邦的人充满了兴趣。   终于,时机到来了。   那一年,父皇三十大寿,他代表凤凰王朝新近上任的国君前来祝贺。   见到他的那一幕,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温润的男子。他穿着一袭月白锦袍,腰上束着洁白的玉带,一头黑发在头顶梳得整整齐齐的。五官柔和,面目清爽,目光温和,俊颜含笑。那一瞬,我的心里只浮现一句话——这边是传说中的面如冠玉、温文尔雅吗?   然后,似乎注意到我的目光,他往我这边看了一眼,冲我微微一笑。   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笑而已,我的心便沦陷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转过头去,大步上前,奉上礼物,不卑不亢的同父皇说话,和大臣们还有前来祝寿的各国使臣交谈、劝酒。一举一动,如此潇洒落拓。还有他脸上的笑,一直如此温婉,仿佛冬日里的阳光,照射进人的心里去了。   那一晚,我的心里眼里只有他。   酒宴过后,我回到寝宫,脑海里一直反复回忆着他的一举一动,久久不能入睡。   好不容易堐过一夜,我便想去找他。虽是公主,可我也是草原上的女子,我们生性豪放,喜欢一个人便是喜欢,我不会压抑自己的想法。可是,我去找他了,对他诉说了我的心意,他却对我冷淡的紧。而且,他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他纳妃了,就在启程前往这里的前半个月。娶得就是凤凰王朝新任国君的妹妹,袭月。   那个袭月公主,我也听说过。据说长得不错,和我一样深受父皇的宠爱。如此看来,她应该和我是差不多的人吧!   原以为,这件事至此便结束了。我对他的喜欢其实也不过是很肤浅的那种喜欢,只要我努力去忘,我便能忘了他,等到许多年后再回头去看,对自己当年的痴傻笑一笑,也便过去了。   可是,老天爷偏偏就是这么爱开玩笑。   那件事情没过多久,我带着我的人骑马出去打猎,无意间却撞上有人在打劫!   出于锄强扶弱的心理,我带着我的人前去帮忙。等到了那里,我发现——被打劫的人居然是他!而且,那已经不能被称为是打劫了。因为我发现,那伙蒙面人手拿大刀,个个对他穷追不傻,招招致命。在我赶到的时候,他身上已是鲜血淋漓。不敢想象,若是我迟到一步,他的命会不会就此不保。   我下令,让我身边的人拼尽全力也要救回他。   或许没有想到会半路杀出来一队救兵吧!原本胜券在握的那伙蒙面人不敌我们,转身溃逃。我将他救了回去,招来太医,细心看诊。   他伤得很重,身上多处伤痕。不过还好未曾伤及性命。昏迷几天之后,他醒了。   对于我的救命之恩,他十分感激。可是,除了一再的道谢之外,他便什么也不说了。我问他,可知道前来杀他的人是谁,他不说话。不过,从他阴郁的神色,还有他眼中的阴霾可以看出,他是知道的。   而且,在他昏迷的那些天里,我听到他的嘴里一直在念着一个名字,两个字的。一开始,我以为是袭月。可是,听着声音不大像。有一次,我耐不住好奇,便凑过耳朵去听。这一听,我便听出了天大的问题——他一直在叫着的人,不是袭月,而是知音!   知音是谁?为什么这个名字我从没有听说过?   等他醒来了,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第一次听我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反应竟是惊慌,再来便是瞪着我,问我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我如实相告,便发现他仿佛长舒了口气,又闭口不言了。   再后来,在他养病的时候,父皇一次来看他,送给了他一块小木头。他便终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经常连我这个救命大恩人来找他他也不见。   好不容易,趁一次父皇一有事召见,他出门去了,我便偷溜进去,赫然发现那便是一把已经成型的木梳!   好精致的小木梳!这是我有生以来见到过的最小巧、最精致的木梳了。它还不及我的一巴掌大,可是每一个齿子,每一个拼合处,都制作的恰到好处,长短整齐,粗细均一,上边的雕花条纹细致,惟妙惟肖,可见制作它的人时投注了全部的心力的。   心中霎时涌起一股冲动,我大着胆子将梳子戴在头上,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臭美了半天,越看越觉得喜欢。我心里甚至开始猜想:这个梳子会不会是他做了来送给我的?   可是,再转念一想,我也知道不大可能。他对我,即便是到了现在,也不过是客客气气,以礼相待而已。我只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他怎会对一个仅有过几面之缘的人如此费心?能让他如此用心的,应该只有那个被他放在心里的人吧?   我猜,那个人是他的妻子,袭月。   然而,当我恋恋不舍的把梳子从头上取下来,拿在手上反复观赏的时候,我发现不对劲了——梳子上刻着两个字:知音。   慕容2   不是袭月,而是知音。   又是这两个字!   知音,知音,这个人,会是谁?   终究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我派人去查了。查探出来的结果吓了我一大跳。   原来是这样的吗?   其实,他爱的是这个女子,可是迫于无奈,只得娶了一国公主的袭月为妻?   哈哈哈!   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我笑了。   我一颗因为得知他成婚而逐渐死寂的心又渐渐复活了。   我想,既然他能舍下那个女孩,那说明他爱她也并不太深。而且,那个被他明媒正娶过门的女人根本不是他的心中所爱,那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我要嫁给他!   我就不信,同为一国公主,我有什么比不上袭月的?至于那个他放在心里的小丫头,我不在乎!我堂堂的一国公主,论风姿论出身,哪里比不过她了?我坚信,只要我在他的身边,让那个他天天看着我,他一定会喜欢上我,最后也为我亲手打制一把刻着我名字的木梳。毕竟,我也不差啊!   我向父皇陈述了我的想法。父皇疼我,架不住我的一再要求,便也辗转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想当然尔,他拒绝了,理由便是他已经纳妃。我便说,我不在乎,就算是入门为妾,我也接受,我只要和他在一起!   呵呵,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自己真的是无知无畏得可怕啊!为什么我会以为,只要和他在一起,他就会喜欢上我?我甚至还能打败那两个女人?   不过,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是自己的心中所想我也记不大清楚了。我只记得,他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事。因为凤凰王朝的皇帝命人传话过来,表示支持两国联姻。   然后,父皇的寿宴过了,他要回去了。   我也要和他一起过去。因为,我要见见那两个女人——他的妻子,还有,那个他一直念念不忘的义妹。我要知道,她们都是怎样的人,然后我要好好做一下准备!   我如愿见到了她们。袭月,一个被宠坏的公主,空有几分美貌,却没有什么脑子,成天想着独霸他的宠爱,没事找事便爱发发脾气,希望他能过来哄哄她,可是从来事与愿违。想想也是,家里有这么一个让你吃饭睡觉都不得安生的妻子,经年累月的,他能受得了才怪了!这个女人,根本不足为虑。见过她了,我笑得更开心了。   最后,我见到了她,那个我最想见到的人。   她和袭月完全不一样,也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当初,在苜蓿的时候,在他的房中翻找木梳的时候,我曾经翻出一张画像,里边便画着她的模样。所以,我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她是那种温柔似水的女子,恬静,文雅,端庄,仿佛一个乖巧的邻家小妹妹,叫人怎么也讨厌不起来。还有她眼中那抹淡淡的清愁,我知道,那是为了他而起的。本该嫉妒她、讨厌她的,可是,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就打从心底里喜欢上了她!   先前叫人去查的时候,我就知道袭月不喜欢她,可等到亲眼看到了,我才知道袭月对她的憎恶有多深。毫不犹豫的,我站在了她的一边。我是草原上长大的孩子,比那种在深宫中万事不知的娇娇公主见识多得多,袭月根本斗不过我。不过,我也懒得和她斗。在我看来,这个根本连自己男人的心都抓不到的女人完全没有和我斗的必要。于是,我将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   我约她出游,她答应了。见面了,我看见她的头上多出了一把小木梳——正是我在苜蓿见到的那把。说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不过,除了嫉妒,他和她之间的事情,我又确定了几分。   和她交谈几句,敌不过我的追问,她承认了,可也更怅然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她不能和他成婚的原因,除了袭月以外,还有一个阻拦,那边是——当时新近登基的天子——凤煜!   原来他也是喜欢她的?   可是,她是他的义妹,袭月是他的妻子,凤煜又是袭月的哥哥,那么她和凤煜,他们认识吗?怎么认识的?熟识吗?凤煜又是怎么看上她的?   我的天!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向我砸来,我头晕目眩。   这都是怎样一笔烂帐啊!   还想去问,她却不再说话了。   其实,她的内心也是很苦闷的吧!自己爱着的人不能娶自己,自己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娶了一个又一个,还要忍受他的妻子的欺凌,还要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熟悉的男人!   一时气血上涌,我向她保证: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   听到这话,她淡淡笑了。只是告诉我,她只想在出嫁前过一段平静的日子,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   看着她认真的表情,还有她过分平静的眼神,我知道,她的伤痛,我永远都不会懂。   终于,我如愿以偿,嫁给了他。   虽说是入门为妾,可是,我好歹也是堂堂的一国公主,又是两国联姻,成婚之后,我给他也带来了不少好处,他待我也还不错,和袭月不分上下。袭月也曾想过要压制我,可我岂是那么好欺负的人?我便和她对着干,她每每被我气得吐血,哭着喊着要去找他哭诉。可是,一问他的去向……哈哈!他去找知音了!   说来说去,我们俩都不过是他娶回家里去的摆设。他真正时时刻刻摆放在心里的,还是她。   一晃半年过去了,我和袭月打闹了半年,他在她那里躲避了半年,她也把自己关在自己的知音小阁里半年。   那时,天子的守孝期虽未满,但本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想法,他上门来向她提亲了!   她自然是答应了,也成功的让天子做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保证。   原来,天子如此重视她么?我的心里一惊,不知为何,竟觉得事情十分蹊跷。   然而,这些都不关我的事,我想要去打听,却什么也打听不到。   她风风光光的出嫁了,成为了一国皇后。   皇上爱她宠她,成婚三年,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这样的生活,是多少女子可遇而不可求的。然而,每次见到她,我都发现她眉心的愁苦更添了几分。我便知道,她和我们一样,不幸福。   我们的不幸在于,我们嫁给了自己喜欢却不喜欢我们的男人。她的不幸却在于,她嫁给了喜欢自己却自己不喜欢的男人。我们都是苦命的女人。   慕容3   在这三年里,我和袭月之间的战火没有断过。不为其它,只是我们很无聊。   他不爱我们,除了她,他最爱的应该就是这个江山了。自从知音出嫁后,他便一心扑在国事上,若是人在京城,他便一个月轮流临幸我们一次,每次临幸过后,都会将事情记录在案,确保公平公正。若是他人不在京城,那就另当别论了。可是,就是这样的机遇,袭月居然也奇迹般的怀孕了!并成功生下一个男孩。有了这个孩子,她便更得意了,不管走到哪里都把下巴抬得高高的,仿佛一直刚下蛋的老母鸡。   甚至,她还时常把孩子带进皇宫去,拿他刺激知音。因为,成婚三年,知音一无所出!   我一开始想不明白,明明知音都嫁人了,成了她哥哥的妻子,为什么她还是不肯放过她?但很快,我明白了,她嫉妒她、憎恨她已经成了习惯。这个习惯,她改不掉了!   然而,就在她一再的刺激过后,宫里便传来了知音怀有身孕的消息,听说还是男孩?说句心里话,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在为她感到高兴。   然而,消息传来没多久,就在皇上举办大宴的那一晚,噩耗传来——皇上和皇后都离世了!   紧接着,我从他和袭月那里听到一个更让我胆战心惊的消息:皇上是知音毒死的,知音是自饮毒酒而死,为的就是助他夺取皇位!   为了一个皇位,至于吗?三条人命,换来一个人人称羡的位置。   但是,我也知道他的无奈。他想活,他不想死。可是,若是凤煜不死,他便要死。那一晚,我才知道,原来,从三年前我救下他的那一次开始,一直到凤煜离世的那段时日里,他屡屡遇袭,居然都是凤煜派出去的人。原因无它,就是因为他的女人一颗心都在他的身上,而他也一直觊觎着那张龙椅!   这便是礼仪之邦、文明之都里的人所作的事吗?   成日里勾心斗角,你争我夺,他们活得难道不累吗?为了一个位置,甚至可以牺牲一切,他们忍心吗?   那一刻,我觉察到了深深的可笑。这便是我一直以来向往的地方?我宁愿自己回到草原上,活得更简单更自由!   而且,我也为她感到深深的不值。一个男人,一个要了你的心却将你推进深渊,还要你为他付出性命,你却得不到任何回报的男人,你至于无怨无悔的为他付出这么多吗?然而,她的心我不懂,她就是心甘情愿的付出了,然后香消玉殒。   一切的一切,都随着他们的离世烟消云散了。   皇上驾崩,无子,他理所当然继承皇位。袭月成了皇后,我便成了贵妃,袭月和他的儿子自然而然便是皇太子了。   故事到了这里,似乎就应该结束了。皇位争夺没有了,该死的人也死绝了。   可是,没有。   如愿以偿登上了皇位,我发现他更不开心了。   我知道,他后悔了。   从知音去世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他后悔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追悔莫及,他的心也随着知音一起死了。后来活在世上的,只是他的一副躯壳。   在这后来长长的二十年里,他再也没有碰过我,应该也没有碰过袭月吧!他总是行走在朝堂和御书房两点一线之间,以御书房为家,还一直把睿儿带在身边,交给他治国之策。   对于他这样的表现,我表示随便。反正,我已经看透了,他的心里只有知音,是没有我的位置的。我努力了三年多,一直没有成功,我便放弃了。在这样的情境下,渐渐的,我居然和他变成了可以偶尔坐在一起说说话的朋友!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袭月却不肯接受现实,她还在挣扎着,吵闹着,却反而将她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最后,他简直就不理她了。见他这样,袭月更怨愤了,便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不管。可怜那个小娃儿,一再的被自己的母亲破口大骂,赶出门去,我便经常哄哄他,他便和我亲近了起来。袭月知道了,便又要骂,有什么可骂的?这是你自找的!   二十年,转瞬即逝,我们都老了。   由于过度操劳,他的须发白了一半,睿儿长大了,学成了他身上所有的本事。   那一天,他破天荒的主动来到我的寝宫,和我说了很多话,大意不过睿儿是个好孩子,叫我以后多多照料着他,不要让袭月对他太凶。我便知道不对劲了。可是,我只是点头道好,什么别的也没说。   果然!   第二天一早,便传来了他驾崩的消息。   急忙跑去他栖身的御书房,我便看见躺在那里的他。他的眼睛闭上了,永久的闭上了,面色却是二十年来少有的平和。他的嘴角甚至还翘着一抹笑!   在率先发现他的睿儿手里,我看到了一副画卷,不出所料,是知音的。睿儿说,他发现他的时候,他便是枕在这幅画卷上永远睡去的。   我知道,他是将一切交代完了,自己应尽的任务也完成了,便放心的去追随她了。   呵呵,想到这里,我还是忍不住要笑。   何必呢?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呢?   想当初,一个劲的想要夺得这个宝座,甚至连牺牲自己最爱的人也在所不惜。然后,你得到了自己想要了,也失去了你理应失去的,你却后悔了,行尸走肉般的过了二十年。现在,你又抛下一切,下去找她,只留下我们一群人。你活了这些年,到底都是为了什么?   呵呵,呵呵。   摇着头,我站起来。   算了,人都死了,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都二十年过去了,不知道她已经走到了哪里。希望你的步伐够快,能够追得上她吧!   只希望,在找到她以后,你要懂得珍惜她,不要再让她痛苦,也不要再拉我们这些苦命的小女子下水了。   现在,我解脱了。没有了他,袭月也再没有了来找我的借口,我只想守着自己的一片地方,直到终老。   如果有下辈子,我不想再遇到他。若是遇到了,我也一定不会再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样遗憾的一生,过一次,便足够了。   袭月1   “皇后娘娘,打扮好了。”   在我头上身上摆弄的几双手收回,团团环绕在我身边的宫女们退到一边,一齐福身,齐声说道。   睁开眼,看着铜镜里映照出来的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我点点头,挥挥手:“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她们便再福一福身,转身离开了。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我拿起铜镜,细细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细长的峨眉,明媚的双眸,小巧的鼻子,樱红的唇瓣,还有一张巴掌大小的脸蛋,从小我就知道,我是一个美人,一个世间没有多少人及得上的美人。   我的母亲是父皇所钟爱的皇后,她为父皇生下我和皇兄——父皇唯二的两个孩子。只可惜,母后体弱,在生下我之后不久便香消玉殒。为此,父皇把对母后的爱都转嫁到我的身上。他疼我,无边无际的宠我。从小我便生活在父皇的疼宠里,想要什么父皇便会给我什么。   皇兄对我也很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隐隐的有些怕他。或许是因为他身上慑人的气势吧!父皇倒是对他十分赞赏,父皇还说,身为一个国家未来的君王,要想统治好这个国家,帝王的气势那边是越深重越好!   除了我和皇兄,我们皇族里这一代还有一个人,那边是旁支的鸣哥哥。鸣哥哥和皇兄是完全不同的一类人,他面如白玉,温文尔雅,连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和书里的谦谦君子一模一样。比起皇兄来,我更喜欢和他在一起。他对我也不错,时常会迁就着我。 不过,我承认,在父皇无边无际的宠爱下,我的脾气很不好,有时候我做得过分了,他也会生气,甚至沉下脸来不理我。   按照道理来说,遇到不服从我的人,我该是很生气、不想理他的。可是,偏偏的,我喜欢他。他越是这样对我,我便越是喜欢他!我每天就想着要找他,和他说话,哪怕是看着他也好。皇兄好几次还戏言,说若不是因为我们是同宗,我和他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我喜欢鸣哥哥,我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而两个人一辈子都在一起的办法,除了成亲,还有什么?   于是,我欢天喜地的向父皇提出了要求——我要嫁给鸣哥哥!   一开始,父皇自然是震惊了,继而言辞拒绝,理由可想而知——大家同宗,怎能结亲?可是,我们两支早分开这么久,血脉早就淡了,就算结亲又有什么关系?我软磨硬泡,哭喊上吊,十八般武艺齐上阵,最终,父皇舍不得我伤心,终究还是答应了。于是,在我十岁那年,我成了鸣哥哥未来的新娘子。   对于这件事,鸣哥哥的反应很平淡。他没有表示喜悦,也没有表示反对,只是很平静的接受了父皇的赐婚。呵呵,不管怎么样,只要他接受了,那就行了!   我原以为,这样一来,鸣哥哥就是我的了,谁都抢不走了,可是,谁知道,很快,那个人就出现了。   十二岁那年,鸣哥哥的父王去世,鸣哥哥便袭了他父王的王位,也一并承担了他父王的职责。从那以后,他便时常奔走在全国各地,帮助父皇处理许多棘手的问题。三年的时间里,我们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我知道他很忙,他不是故意不理我,可是长年累月的见不到他,我想他,我有好多话要和他说。所以,我便常常给他写信,告诉他我身边发生的事,我还常常跑去他的府邸,问管家关于他的行踪。每次,只要听到管家说他的事情处理完了,就要回来了,我都会欢呼雀跃好久。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便会每日按时到王府报道,等到天黑了再回去,直到他回来的那一日。我要做他回来之后第一眼见到的那个人!   然而,我等啊盼啊,终于盼回来了他。可他还带回来了一个人,一个小丫头——我的宿敌。   我讨厌她!   第一眼见到那个人,我的心里便浮现了这个想法。所以,我便决定要讨厌她到底。   说讨厌她,那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第一,她生得太漂亮了,几乎能与我相比。听说,她还是什么江南第一舞娘?我堂堂一国公主,竟与一个青楼女子相提并论,这对我来说不啻为莫大的侮辱!   第二,鸣哥哥喜欢她。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比喜欢我更多。从鸣哥哥看她的眼神、对待她的态度,我才知道,原来他不是冷情,他只是对我冷情!对这个丫头,他温柔呵护,小心翼翼的把她捧在手心里,仿佛她是易碎的瓷器般,生怕一不小心便把她碰碎了。甚至,好几次,为了她,他还对我恶言相向!我知道,有她在,她会剥夺鸣哥哥对我的好!   第三,我不喜欢她的性子。人人都说,鸣王府的知音小姐温柔和善,与世无争。呵呵,在我看来,她就是一个胆小如鼠的小丫头,一天到晚躲在鸣哥哥的背后,遇到事情就知道逃避、哭鼻子。还一天到晚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惹得不明真相的人同情得不得了。每每见到她那副模样,我就想狠狠的骂她!我想剥下她脸上的面具,让那个所有人都看到她的真面目!   那就更不用说其它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了。   所以,在见到她的那一刹那,我便心生反感,直接便要鸣哥哥将她送回去。可是,鸣哥哥不肯,坚持要将她留下,还早就命人给她空出了屋子,让人把她当做主人一般对待。他甚至还让她掌管王府里的金银出入以及所有内务!这是王府的女主人才能接掌的事情啊!他这么做,置我这个未来的妻子于何地?   我不服,我抗议,他却置之不理,一意孤行。   后来的三年里,我也没有少就这事和他吵过闹过,可是他就是不听我的话,非要把她留下来,还请来了老师教她琴棋书画,力求把她培养成一个名门闺秀。   这还不算。鸣哥哥沦陷在这个小丫头的假面目下我已经很气愤了,可谁知道,皇兄在见到她之后,居然也倒戈,站在了她那边!在见过她的第二天,他便进宫请旨,让父皇将她封为郡主,理由便是给她一个正当的身份,好让她光明正大的在鸣哥哥的身边生活下去!   袭月2   才短短几天的时间,鸣哥哥、皇兄都被她迷惑了。这叫我怎么能不气?   所以,我变本加厉的欺负她,想方设法的想要赶走她。可是,她除了服软便是服软,从不说一个不字,搞得我好像无理取闹似的,也觉得没劲的很。鸣哥哥和皇兄还站在她那边,时不时的为了她教训我,真是气死我了!   三年时间,就在我一天到晚计谋着如何赶走她中慢慢度过了。   想当然尔,我三年的时间都白费了,她还是厚着脸皮留了下来,还慢慢的长大了,变得更漂亮了。   有了老师的教导,经过岁月的沉淀,她已不是那个青楼里的小丫头,渐渐出脱的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了。而且,鸣哥哥不在的时候,她便经常坐车出门烧香祈福,路上遇到穷人便大方布施。时间长了,她便俨然成了穷人眼中的活观音。   看着日渐出脱的她,我的心里警铃大作!   我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我绝对不能容许她一直留在鸣哥哥的身边!   我早及笄了,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可是,父皇疼我,舍不得我那么早就出嫁,便做主让我在身边多留一段日子。后来,还是父皇突然病重,眼看着不行了,他才答应尽快让我和鸣哥哥成婚。   哈哈哈,等我和鸣哥哥成婚了,他就是我的人了,我看那个小贱人还怎么和我抢!   我们的婚礼举办得很盛大,所有皇亲国戚、文武百官没有一个缺席的。行过复杂的礼,走过所有的过场,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他来到了新房,掀开我的盖头。我还清楚的记得,他穿着大红的蟒袍,头戴大红的帽子,在大红的喜烛的照耀下,显得如此英俊潇洒。   那一夜,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我嫁给了自己心爱的男人,我就要和他长相厮守白头到老了!   然而,我的美梦很快便被撕碎了。   喝过交杯酒,伺候的人退下了。他熄了灯,和我洞房。   第一次,很疼。可是,为了他,我能忍受。   但是!就在情欲积累到最后,爆发的那一刻,我听到他叫出了一个人的名字——知音!   这个噩梦,一直纠缠了我很久。后来每一次亲热,我都多多少少会听到他叫出那个名字。还有多少次午夜梦回,我从睡梦中醒来,听到他深情的呼唤着她,一遍又一遍。可是,他就从来没有叫过我!   为什么?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啊!那个青楼里出来的小丫头,凭什么比过我?   为此,我和他吵过,闹过,却也从来没有成功过。最后一次,我无意间发现他居然背着我藏了一张那个丫头的画像,我气不过,一把火将它烧了!他看到了,很生气,和我大吵,我哭了,威胁他我要去上吊,他居然袖子一甩,说出一句:“要上吊你就上吊吧!”便出去了。   我肯定是舍不得死的。我才不要自己孤零零的走了,让他和那个小丫头长相厮守呢!   吵完架的第二天,他回来了,不是来向我道歉的,却是便命人把他的东西都从房间里搬了出去,搬进书房里。再然后,除非同房的时候,他再也不进我的房间,每次亲热完了,他也是整理干净便走,不再在我这里过夜。   这样的结果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他长长久久的陪在我的身边啊!我也曾放下身段来求他,保证不再闹事,可是他说,他不信我。   他不信我!哈哈,我的丈夫,居然为了一个小丫头,说他不信我!   这让我如何不去恨那个害得我沦落到如此田地的人!   成婚后的那些日子里,我没有少找机会数落她,讥讽她。她全盘接受,一声不吭,和过去一样。   见到她这幅模样,我对她的厌恶更深了。   我们成婚了,鸣哥哥还是要做事的。所以,他还是经常要出门去。   甚至,在我们成婚还不满一个月的时候,皇兄就派他出使邻国,向邻国国君贺寿。   我不肯,我舍不得他,我去找皇兄,可是皇兄坚持如此,因为他说,除了鸣哥哥,他没有谁能信任了。因为他的这句话,我放手了,让鸣哥哥去了。这一放手,便是我的又一个噩梦。   鸣哥哥去了苜蓿国几个月。这几个月里,我天天给他写信,他也时不时的会回我一封。每次接到他的信,我都会去向那个丫头炫耀一番。她虽然表面上装得满不在乎,可是我知道,她的心里一定是嫉妒我的!她甚至还酸溜溜的说,让我小心鸣哥哥和那个苜蓿国的公主!   我大怒,不想再理她。结果,没过几天,我又接到鸣哥哥的书信,心里说得便是他要纳那个公主为侧妃!皇兄都答应了!   不可能!我不答应!鸣哥哥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许任何人和我分享他!   我去向皇兄抗议,皇兄只是告诉我:身为一国公主,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我必须为我们的国家做出牺牲。这些牺牲里,便包括了我的丈夫。   我不要啊!鸣哥哥是我的,我一个人的!我不要牺牲他!   可是,没有人听我的哭诉,大家都认为鸣哥哥纳侧妃是理所当然的事。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找到了她,哭诉了一番。她也认真听了,也细心劝了我一回。这一次,应是我们这一辈子相处得最为融洽的一次了吧!   然后,慕容来了,她居然也喜欢这个丫头!还为了这个丫头处处和我作对!真是气死我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这个丫头应该是我们的死对头,我们应该联起手来对付她才对的啊!可是,她根本连对我示好都不做,直接便拉起了那个丫头的手,还亲热的叫她妹妹!   妹妹你个头啊!有本事叫她妹妹,你就别叫我姐姐!   而且,自从这个女人出现后,那个丫头竟然也敢对我大小声,还敢不听我的话!一定是她教唆的!   这两个女人,我都恨上了!   袭月3   接下来的时日里,我和慕容斗智斗勇,差点把王府给闹了个翻天覆地。鸣哥哥不胜其扰,每次心情不好边去找那个丫头。感情我们这么做,倒是给她创造便利条件了?心底的恨意在咆哮,我快要忍不住了!   见我如此,身边的人便给我出主意:干脆找个人,把她嫁了算了!   的确是个好主意!算算年纪,这个丫头也十六岁了,该嫁人了。   我便进宫去找皇兄,让他胡乱指个人算了。皇兄开口,也不怕她敢不听。   但是,我又失算了。   我差点忘了,当年,皇兄也曾为了她凶过我!   一听说要给她找对象,皇兄第一个想起的便是他自己。他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不过,皇兄看上她了,她也不敢不从。然而,她居然痴心妄想成为皇兄唯一的女人?皇兄到底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竟然答应了她?   我努力想要阻挠这件事,可是,事情还是违背我的想法发生了。   她嫁给了皇兄,成为了我凤凰王朝的皇后,也是皇兄唯一的妻子。   我的身边终于清出去了一个人。可是,就算是她走了,不在王府里了,我还是忍不住要讨厌她!因为她并没有走远,她就在皇宫里,她霸占着原本属于我的地方,地位还高过我了!   我的肚子也算争气,和鸣哥哥成婚一年后便怀有身孕,十月怀胎生下了一个儿子,那便是我凤凰王朝这一代唯一的男丁。有了这个儿子,我得意是肯定的。而她,嫁给皇兄三年,一无所出,居然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守着那个位置不放?   我便常常带着睿儿进宫去看她,刺激她。我要告诉她,她的肚子不争气。为了我们皇族的血脉,你还是快点退让,让别的女人来给皇兄生出我们凤凰王朝的正统后代吧!   许是我太急躁了,去的次数太多,她也受不了了,便去向皇兄告密。皇兄大怒,竟下旨不许我再靠近她一步!他是我的亲哥哥吗?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对我?我不服!   就在我计划着怎么去大骂她一顿的时候,鸣哥哥又遇袭,被人送回来了。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一次这样了,可是,即便是如此,见到伤痕累累的他,我还是忍不住伤心。   听到消息,皇兄也来看他了,守了他一夜,第二天天亮才回宫上早朝。   呵呵,让她独守空闺一夜,活该!   而第二天,皇兄回宫后不久,宫里传来消息——她怀孕了,太医以人头保证是皇子!   怎么可能!   事情怎么会这么凑巧?   我才说她生不出孩子,让她叫皇兄纳妃,她就怀上了,而且还是皇子?她才怀了多久,怎么太医就如此笃定?   但是,我怀疑没有用,皇兄相信了,还大摆筵席,大肆庆祝。   鸣哥哥得知以后,竟不顾身上的伤痛,也要参见。   因为身体的原因,他去晚了,却回来的很早。因为他的衣物被酒淋湿了。才换上干净衣物没多久,宫里又有人来传召,他又进宫去了。   而后,没过多久,又有消息传来——皇兄驾崩了!   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我苦等他回来。好不容易,等到深夜,他回来了,人却变得呆呆的。我追问他关于皇兄的事,他全都承认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以为的一对好兄弟,竟然从头开始就是死对头!我爱了一辈子的枕边人,他一直以来便谋划着要谋夺我父皇和皇兄的皇位!现在,他们终于分出了胜负,他也如愿取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那个我恨了六年多的丫头,她便是他谋求皇位最尖利的一锋宝剑!   她为了他,杀死了皇兄,竟连自己连同腹中的孩子也一并毒死了,只是为了能让他顺利登基为帝。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原本井然有序的世界在我的面前崩塌,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   我掩面而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一夜。一夜过后,我想通了: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皇兄已经死了,想要挽回已是不可能,我也不想失去他。我可以帮他隐瞒实情,但是我也要取得我所应得的,那边是——我要做皇后,我的儿子要做太子。我们母子,永永远远的要做能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的人!   反正知音那个丫头已经死了,现在还活着的那一个,我才不会让她有机可趁!   鸣哥哥也答应了我的要求。等到他登基那日,我果然成了皇后,睿儿成了太子。   可是,真正等到得到了这些东西,我又开始后悔了!   这些名义上的东西,我要到手又有何用?   他的心里装着的是那个丫头,就算她嫁给了皇兄,就算她带着皇兄的孩子死了,他的心里装着的还是她,永远不可能是别人。为了她,他大病一场,私闯陵墓,甚至,等到登基为帝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碰过我一下!   别人敬仰我是皇后,深深的羡慕着我,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我心里的痛!我宁愿不要这个位置,我只要鸣哥哥的爱,我甚至只要他多看我一眼,和我说说话也好啊!   可是他不,他理都懒得理睬我。连我生病了,若不是睿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求他,想必也也不会过来施舍给我一眼吧!   因为他的冷淡,我的脾气变得更暴躁了。我比以前更易怒,更爱摔东西打人骂人,有时候见到睿儿想起他,我连睿儿也不放过。因此,睿儿也渐渐疏远了我,竟和那个女人走得更近了!   呵呵,我的人生,真的真的是很失败啊!唯一疼爱自己的父皇早早的便驾崩了,亲哥哥不疼我,我的丈夫不爱我,我的儿子也和别的女人亲。自己身边的人,若不是因为我是他们的主子的关系,想必他们肯定也早早的逃开了吧!   现在更好了。鸣哥哥等到睿儿长大了,一切都可以交付上他的手了,便自行了断了生命。   他这么做,是要去追寻那个丫头,我确定。   可是……呵呵,你想去追寻他,那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和你们苦苦纠缠了这些年,我怎会这么轻易的便放你们团圆?鸣哥哥是我的,就是我的,谁都不许和我抢!就算鸣哥哥你的心里装着的是他,我也要把你抢回到身边来,不许你和她好!   轻轻拔下头上的凤钗,拿在手里把玩着。   纯金的凤钗,是当年出嫁的时候父皇命人为我打制的,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件饰物。钗尾停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放在头顶上的时候,远远看去,仿佛一直蝴蝶栖息在我的头顶,很美。每次我将它戴在头上,都会引起许多人侧目,许多次,连鸣哥哥也会多看我一眼。   凤钗的一头,由于使用多年,已经磨得很圆很滑了。拿着它,大力往左手上一扎!   “嘶!”   低呼一声,看着指尖上冒出来的鲜红血滴,我笑了。很锋利,我喜欢。   举起手,我把缓缓凤钗移到自己的颈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嘴角一翘,露出了一个绝艳的笑。   鸣哥哥,你是我的,这一辈子,永永远远,都是我的。   就算是死了,我也要和你埋在一起,我要陪在你的身边,直到永远。   嫣儿1   我是一名孤女,从小便父母双亡。   已经忘了小时候是怎么过的了,在我的记忆里,只有到处乞讨,遭人白眼,风餐露宿,随波逐流。十岁那年……应该是十岁吧!说句实在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生的,只是脑子里大概有一个数字的印象。脑海里,对于童年唯一清晰的记忆,便是我为了一个大白的馒头,稀里糊涂被卖进了太子府。   我该庆幸,我没有沦落青楼,被逼倚门卖笑。而且,虽然进去的时候是粗使丫头,但是,好歹从此有饭吃有衣穿,还有四处不透风的屋子住,有自己一床暖暖的棉被,我满足了。   从小在外颠沛流离,我学会了看人眼色,对着人说话。进去太子府,为了保障自己的地位,不让自己有被赶出去的机会,我勤勤恳恳的做事,做完了自己分内的,还帮别人做,逢人便笑,谁都不得罪,身边的姐妹们都喜欢我。天长日久,太子府里的管家便注意到了我,将我送到太子跟前。   在太子身边伺候一阵,太子也喜欢上我的聪明伶俐,便将我交到一个人手上,命他用心调教我。那一调教,便是好几年,直到太子对我的一切都满意了才停止。   然后,我便被送进了鸣王府。   在离开太子府之前,太子便郑重嘱咐我,叫我好生照顾着王爷新认的义妹,务必让她不受任何委屈。而且,不管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日日如实禀报回去。   其实,在进鸣王府之前,直到见到小姐那一刻,我都是迷茫的。   我想不通。太子是这个国家除了皇上以外最高高在上的人了,可为什么,他要为了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如此费心?甚至,从三年前就开始调教我?就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   还有鸣王爷,他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从江南带回来一名女子?虽说她是江南第一舞娘,艳绝江南,但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这世上不止她一个,只要用心去找,不愁找不到比她更好的。他又是为了什么要选了她带回京城,还要认她为义妹?   要知道,一名青楼女子,能同时得到当今太子和鸣王爷的注目,这是何等的荣耀!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   然而,当我见到小姐的时候,我便明白了。   她值得。   她年轻,貌美,聪明,温柔,和善,婉约……这世上,所有美好的词都可以用在她的身上。她从不仗势欺人,一心一意的对身边的人好,就连我这样的下人,只要她做了不对的事,也会真心诚意的向我道歉。这样的小姐,谁不喜欢?   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我便看出了她对鸣王爷的迷恋。她爱他,深深的爱着他。只要有鸣王爷在的地方,她的目光便必定是追随着他的。他笑她便笑,他恼她便恼,她每天在做的事情就是想方设法的让他开心,就算是要她一天到晚和自己最讨厌的账册打交道她也甘之如饴。   这样的小姐,我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暗暗的为她疼。   更何况,还有一个声称是王爷未婚妻的袭月公主站在一旁,处处针对着她。   袭月公主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妹妹,为人骄纵,将鸣王爷视为自己的物品,不许任何人觊觎。现在,王爷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小姐,这叫她怎么忍受得了?从此,三天两头的上门来,处处找小姐的茬,一天到晚黏着王爷不松手,这些都是她必做的事情。   我眼看着小姐每日端着浅浅的笑,忍着她的品头论足,受着她无端的斥责,许多次,我都忍不住想上前去和她对骂。可是小姐还是忍着,忍着,浅浅的笑着,态度卑微得可怕。   小姐似乎很惧怕公主,在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怕上了。明明在面对王爷、各位师友、乃至当时的太子后来的皇上时她都是不卑不亢的。可是,一旦公主驾到,她便像变了个人似的,畏首畏尾,仿佛见到猫儿的老鼠一般,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正是因此如此,见识过了公主刁钻的模样,王爷对公主的厌恶情绪日渐加重,对小姐的疼爱却更甚。袭月公主看见了,恨得牙痒痒也没有办法。   在小姐身边伺候三年,我一日比一日更喜欢她。她也把我当做亲姐妹般看待,什么都不瞒我。渐渐的,王爷竟也把我当做心腹来对待了。   我的心里越来越恐慌。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我是太子殿下派来保护小姐、监视小姐的人啊!可是为什么,我的心,竟渐渐的向小姐这边靠拢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和王爷的感情越来越深,眼睁睁看着她越来越痛苦,等到最后,袭月公主和王爷大婚的圣旨下来,我的心里和小姐一样的痛。   在王爷和袭月公主大婚的前一天,王爷和小姐偷偷的拜堂成亲了。没有仪仗,没有喜乐,只有简单的两根红烛,一方红巾,他们也只是象征性的行了几个礼,便算是礼成了。礼成之后,他们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紧紧相拥,直到天明,王府的人前来催王爷去为新一轮的婚礼做准备。   这一件事,虽然他们极力隐瞒,但是,鸣王府中不止我一个太子殿下的眼线,所以,就算我不去向他报告,也会有人去报告了。为了自保,我还是去了。   还没听完我的话,太子便狠狠一拳捶在面前的桌子上,面目狰狞,咬牙切齿,仿佛要将我碎尸万段。然后,我又见他笑了,笑得很冷很冷,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新主意。   之后不久,皇上驾崩,太子即位,新婚的王爷被派往邻国苜蓿。   自此,王爷开始了他每次出门必遇袭的生涯。   王爷第一次遇袭,凤凰王朝内小姐是第一个知道的。是王爷身边的人飞鸽传书告知的她,却没有告知公主,可见小姐在王爷心中的地位之重。而小姐,也通过书信往来知道了苜蓿国有一位待字闺中的慕容公主,知道了这位公主对他一往情深,并不记名分愿意入府为妾。   小姐聪慧,很快便想到一个好主意。在她的一番巧妙布置下,王爷成功带着慕容公主回来了。   慕容公主性格泼辣,为人豪爽,也不知是不是草原上的人都是如此,她最看不得有人仗势欺人。一旦发现袭月公主又对小姐开始挑挑拣拣,她便一定会跳出来为小姐出头。甚至有时候没事,在路上撞见袭月公主了,她也会时不时的刺上两句,让袭月公主炸毛。自从她出现后,袭月公主放在小姐身上的注意力减少了许多,她的大半时间都用在和慕容公主斗嘴上了。小姐也因此平静了许多,脸上些微的多出了点笑容。   慕容公主,我是真心喜欢的,虽然她也抢了小姐的王爷。   嫣儿2   然而,好景不长。   追根究底,袭月公主还是忌恨小姐的,一直想将她赶出府去。努力了这些年,她没有成功,便转而开始为小姐张罗夫婿。这一张罗,便招来了已经登基为帝的太子殿下。   太子爱小姐,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不知道他是何时爱上她的,也不知道他是为何爱上她,我只知道,在他们在太子府见面的那一刻起,太子的眼中便已有了她的身影。为了小姐,太子不惜将已逝皇后留给他的衣物头饰送给她,他还亲自入宫,请求皇上封她的为郡主,只为她能在王府里站得更稳。呵呵,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太子这样做,还有一个更实际的目的——他要全天下人都知道,王爷和小姐是兄妹!既然是兄妹,全天下人都知道了,那么他们便是不能在一起的!而现在,小姐长大了,该出阁了,他便来了,亲口向小姐提亲。为了博得小姐的欢心,他甚至不惜遣走自己身边的侍妾,只为一生一世只呵护她一人。   他说到做到了,小姐便嫁给了他,成了凤凰王朝的皇后。   可是,即便是成为了天下女子之首,小姐还是不快乐,甚至比以前更不快乐了。   的确,和自己不爱的男人朝夕相处,耳鬓厮磨,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纠缠,还要继续忍受别的女人的挑衅,几重压力下,她能开心得起来才怪了。   皇上很宠小姐,宠得没边。在娶到小姐后,他越发的意气风发起来。他是一个好皇帝,好丈夫,可却怎么也得不到小姐的心。   凤凰王朝血脉薄弱,子孙稀少,这已不是新闻。成婚三年,他们一无所出,皇上不急,小姐不急,可是有的人却开始急了。这个人,非袭月公主莫属。   在小姐当上皇后的这三年里,袭月公主便没少就这样那样的事对小姐挑过刺。等到她怀孕了,为王爷生下了一个儿子,她便更得意了,在小姐面前说起话来更有底气了。到最后,她更是直接便让小姐去给皇上纳妃!   小姐一如既往的隐忍退让,还真的要说服皇上纳妃。皇上自是不肯,反去教训了袭月公主一通,我心大快!   而且,很快,好消息传来——小姐她怀孕了!还是男孩呢!   皇上大喜,下令大宴群臣。   那几日,刚好王爷从外地回来了,又带着一身的伤。带着身上的累累伤痕,他也参加了这场大宴。   这场大宴是我记忆中最后的一番热闹了。明明前一刻还是喜庆得不像话的,可后一刻,热闹的气氛急转直下。王爷的衣衫被淋湿,离开了;小姐身体不舒服,退下了;皇上放心不下她,跟着回来了。   然后,小姐她亲手毒死了皇上,又当着王爷的面自饮毒酒,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小姐,我的小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啊!   好好的皇后你不当,我不说什么,毕竟这个位置本来就不是你想要的,你在这里也不快乐,可是,你为什么要杀死皇上呢?他可是你最大的靠山啊!就为了辅助王爷登基为帝,你便狠下心毁了皇上,也毁了自己。要知道,你的腹中还有一个尚未成形的小皇子呢!你是如何下得去狠心!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她早知道我的身份了。或许,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就知道我是太子殿下派在她身边的探子,每日事无巨细的向太子报告着关于她的一切。可是,她没有说,她一直都没有说过,还一如既往的对我笑,对我好,把所有秘密向我公开。是因为她太相信我的缘故吗?可是,我一直都是在出卖她啊!   到了最后,眼看皇上倒在她的怀里,没有了呼吸,我的心里除了震惊,便是满满的心疼。为她而心疼。   可是,就是在这个时候,她还是对我笑着,叫我去向外边的人告密,好保全自己的一条小命。   我的小姐啊,我本就是贱命一条,有什么好保全的?我想保全的,一直都是你啊!可是,你不管,你帮助王爷走到这一步,你的任务完成了,你说,你再留在这个世上,对王爷来说只会是他的障碍。   我的小姐,你知不知道,看着你生无可恋的样子,我的心里有多疼!   不该是这样的啊!你这么美丽,这么善良,你应该得到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最优秀的男子,最美的爱情。可是,为什么,苦苦挣扎了这些年,到头来,你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我自是不会出卖她的。皇上已经死了,制约我的力量消失了,我自由了。可是,我不想走,我想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我帮她叫来了王爷,让她临终前见到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并如愿在他的怀里死去。   而后,消息传开,百官涌进后宫,想要一探究竟。   皇上和皇后都死了,只有活着的王爷出去与他们周旋。   等到王爷离开了,瘫坐在地上,怀抱着早已停止呼吸的小姐,我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小姐,你傻,你真的很傻。为了王爷那样一个男人,真的不值啊!从头到尾,他都是在利用你。先是利用你的美色,现在还要利用你的生命,你却傻傻的随便他利用,还这么轻易的便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我真的为你觉得不值!   呵呵,不过,说句实在话,我也没什么资格说这句话。毕竟,我也一直在利用你。利用你的一切来换取自己继续生存下去的条件。   然而,现在,皇上死了,你也死了,我所要忠心服侍的对象都死了,我突然觉得:其实,我再生存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既然如此,那么,小姐,便让我跟你走吧!   我保证,下辈子,我一定会尽心竭力的伺候你,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个人,再也不对任何人释出你的消息。我会让你幸福,快乐,再也不让愁苦缠绕着你。我要让你笑,真心的笑出来。   凤煜1   我喜欢她,从见到她的那一眼开始。   不要问我为什么,喜欢上就是喜欢上了,哪有那么多理由?   我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贵公子。身为乔氏家族的唯一继承人,从小我便受尽家族所有人的宠爱。从我刚记事起,父亲就请来了各方面的专家,教给我许多复杂专业的知识。一路走来,都是这些在外人看来十分枯燥的知识在陪伴着我成长。不过,我却不觉得它们怎们枯燥,相反,我很喜欢。我想,这是上天注定让我来继承父亲的产业,并把它发扬光大。   从十六岁开始,我就在家族企业里做事,从最基层做起。等到二十四岁,我硕士毕业,我在公司里的位置也一路上升,最后升到了总经理一职。我的能力摆在那里,公司的元老也也没有不服的。   毕业以后,我进入公司,跟着父亲继续学习。等到我渐渐接掌公司所有大权,父亲却因为操劳过度,病逝了。于是,我接替了父亲的位置,成了乔氏的总裁。   年纪轻轻,功成名就,环绕在我身边的光环足以为我引来大批大批的女人。她们之中,年轻貌美的不在少数,才貌双全的也不少,可是,我却始终不能动心。我也尝试过和几个人约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没有感觉。时间长了,我对女人也没有多大兴趣,只是埋头工作。不知不觉,几年过去,我三十岁了。母亲开始为我的婚事操心,我却被烦得不行,干脆出去到处开会。   那一天,我从酒店出来,坐车要去另一家公司和合作对象开会。半路遇上红灯,在等待的间隙,我从文件夹里抬起头,随意一瞥——   那一眼,万年。   十字路口的一家剧院门口,一张大大的照片吸引了我的目光。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洁白拽地长裙的少女,一头乌黑的及肩长发随意披在身后,黑与白的对比,简单而强烈。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莹润的眸子闪闪发光,里边似乎可以看见水光流动。还有她细致的眉毛,眉尖微拢,裹着一抹清愁,看得我的心不由得一痛,真想伸手为她抹去。   盯着她看了不知道多久,连红灯什么时候变成了绿灯都没有发现,直到车子开始开动,她离我越来越远了,我的心竟然开始变得慌乱,差点就要打开车门跳下去找她!   不过,我是堂堂跨国企业的总裁,这点自制力我还是有的。在手抓上车门把的那一瞬间,我定下心,最后看了离我越来越远的她一眼,转过头,故作平淡的和司机聊了起来。   或许我在别人的形象太过内敛严肃,当我主动开口,并问的不是关于公司业务的时候,司机的反应显然是很震惊的。他差点错踩了刹车。要是放在平常,我一定会严厉的批评他,认为他不是一个合适的司机,甚至回去就辞了他也说不定。可是,那个时候我一心只想知道关于她的事,根本没有心思管别的,甚至还和颜悦色的和他说这话。司机受宠若惊,很快就和我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一切:这个女孩,名叫何日音,是舞蹈界一颗刚刚升起的新星。在上个月的舞蹈大赛上,她一个人独得民族舞、现代舞,还有古典舞三种舞蹈的冠军,并被国内排名第一的舞蹈学校看上,亲自来找她,送给她录取通知书。而且,很快,她就要举办个人舞蹈演出了!演出就在刚才我们路过的剧院里举行,那张个人照片就是剧院为她量身打造的宣传海报。   何日音,喃喃叫着这个名字,我把她记在了心底。   快速和伙伴开完会,我回到酒店,叫秘书找来所有关于她的资料。然后,等资料过来了,我惊喜的发现——这个女孩,不就是一位竞标我公司订单的厂商的女儿吗?   我不眠不休的看完了她的所有舞蹈视频。看着那个在舞台上化身精灵、翩翩起舞的少女,我的内心再次震撼了。   我决定了!   就是她了!我要娶她!除了她,我不会再娶任何女人!   我知道,这一次,我自私了,可是我不后悔。我叫秘书给那名厂商打了电话,约他出来见面。见面之后,我直奔主题,告诉他,我看上他的女儿了,要是可以的话,我想和他的女儿结婚。如果他能答应,那么,从今往后,他从我这里得到的利益都是无穷无尽的。而且,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看上的是他的小女儿,何日音,那个会跳舞的女孩。   听到我的话,他的第一反应是狂喜。不过,很快,他又满面愁容的对我说:他的这个女儿还很小,还不满十九岁,并没有到法定年龄。   这话对我来说,只是一句笑话。我乔子允要的女人,不管她年纪多小,只要我想,我现在就能和她结婚!   得到我肯定的回复,他乐得不行,一口答应等他回家就去和女儿说,并隐晦的告诉我:她答应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   也是,凭我的外貌和身份,只要我提出结婚的想法,这世上有几个女人能够拒绝?   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我放松了不少。刚好,当天的事情完成了,我就决定去酒店附近走走,放松一下。路上,看到一家酒吧,于是临时决定进去坐坐,喝杯酒,自我庆祝一下。   我没有想到,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个地方。   本来,我坐在吧台边一个人喝着酒。那些来来去去和我搭讪的女人我置之不理,时间一长,她们也就没趣的走开了。虽然是一个人喝着酒,可是一想到她马上就要归我所有,我的心情还是好得不行。   不知不觉,原本喧闹的酒吧突然安静了下来。那些在舞池里大吼大叫的人怎么都不跳不叫了?我不明白,回头去看——   然后,我发现了她。   她一个人,在酒吧二楼的高台上,翩翩起舞。   远远看去,仿佛一只优雅的白天鹅,在平静的湖面上徐徐来回,时而煽动翅膀,在水面上盘旋一圈,曼妙的身姿令人心醉神迷。   不止我,酒吧里的人都被她的舞蹈迷醉了。   不知不觉,一曲舞蹈完毕,他们全都呆了。还是我先鼓掌,他们才反应过来,开始大力的鼓掌,大声的叫好。   那一晚,她跳了至少四支曲子,每一支曲子的风格都竟然不同。但是,即便是这么高难度的曲子,也都被她演绎得栩栩如生,看得我们如痴如醉。   是她了。看着在台上翩翩起舞的她,我的心,慌乱的跳动起来,越跳越快。我告诉自己,我的选择没错。   她,就是我要找的那个女孩!   凤煜2   最后一支舞蹈跳完,她似乎累惨了,坐在地上喘息着。   见她这样,我差点就想跑上去,抱起她,带她回去好好休息。   然而,没等我行动,和她一起的人已经伸出手,带着她离开了。   目送她离开我的视线,我的心,怅然若失。   他们走了,酒吧里的人又渐渐活跃起来,继续喝酒跳舞,热闹非凡。可是我,已经呆不下去了。我的心都随着她的离开而离开了。   静坐一会,掏出钱包,正要结账,一个人走到我的身旁,附在我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问我:“先生,你喜欢刚才那个跳舞的女孩吗?只要这个数,今天晚上他就是你的!”   大张的五指伸到我的面前。回过头,我看到了一张谄媚的笑脸。那么恶俗的笑,莫名的让我觉得恶心。不过,早在那之前,我心底就被他的那句话给震撼住了。   那个女孩?哪个女孩?会是她吗?   “你说谁?”仅仅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我沉声问道。   “就是刚才在上边跳舞的女孩啊!”见我没有回绝的意思,那个人笑得更谄媚了,激动的说道,“你可不要小瞧了她。她叫何日音,是今年舞蹈比赛三个奖项的获得者,舞蹈界的明日之星,身材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你要是现在不抓紧机会,以后,就算出十倍的价钱只怕你也买不到她的一夜了!”   果然是她!   何、日、音。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我仿佛置身无底的深渊,一直往深渊更深处坠去。   这就是她?那个我第一眼就喜欢上、打定主意要娶回家去的女孩?   她原来是这样的人吗?为了一点钱,就可以出卖自己的身体?我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济了!居然连一个这样的女孩都看不出来!   “好啊!”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我答应了。   从钱包里取出一张支票,填下他所要的数字,扔到他的面前,再顺手扔给他一张房卡,我冷冷的丢出一句话:“把她带到这个地址,一会我就会过去。”   “好!”见到支票,那个人的眼睛闪闪发光。赶紧拿了支票和房卡,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的好心情彻底破坏了。   我一直以为的清纯女孩、理想的妻子人选,居然是一个有了点小名气就出卖自己身体换取钱财的拜金女人!   一时气愤,我又点了一瓶酒,仰头全都喝光。   然后,又在酒吧呆了很久,我才离开了那里。   离开酒吧,我也没有直接会酒店,而是又在外边游荡了很久,久到我都快要忘了还有个人在房间里等着我了。   等到我在外边走得累了,不想再走了,我才终于回到酒店。来到自己的总统套房,推开卧室的门,我就看到最里边的那张大床上,有一个小小的隆起。   一开始,见到这一幕,我还小小震惊了一下。不过,很快我就想起来了。   沉下脸,我走过去,本来是想好好羞辱她一顿的。可是,等到我走近了,我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很不对劲!   她看起来很不舒服,面色潮红,双眼紧闭,双腿在床上摩擦着,裙子都被撩起来了,春光毕现。她的红唇紧咬,唇缝里逸出浅浅的、难耐的申吟。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向我宣告:她是被人下了药的!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了:在秘书交给我的资料里,说她洁身自爱,每天除了练舞就是练舞,没有多少朋友,更别提男朋友了。除了家里、学校以及比赛现场,她极少涉足其它场所。乔氏的资料系统,我不敢说它十分全面,但是,里边提交上来的资料,百分之九十都是完全可信的。既然如此,那么,今天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后来还被人下了药,送到我这里来?   坐在床沿,我伸出手,想要唤醒她,问清楚事情的经过。但是,我才一碰到她,她就紧紧的抱住了我的胳膊,身体也很快向我靠近,整个人都贴在我的身上,仿佛在沙漠里行走许久的人,终于遇见一片绿洲。她紧紧的抱着我,身体和我的紧贴着,红唇吻上我的脸,双手也在我身上胡乱摸索起来。   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现在在我身边的是我喜欢的女孩,她还对我做着这么诱惑的事情,想要拒绝,太难了。象征性的反抗一下之后,我被她的热情俘虏,沦为她的裙下之臣。   反正,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她迟早都是我的人,这一步早晚都会发生的,不是吗?在理智完全丧失之前,我这样对自己说。   而事实很快证明,那一夜,是她的第一次!   我狂喜不已。这么说来,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也就是说,她的的确确是被人陷害的!   几番缠绵,药效褪去,她也疲惫不堪的睡着了。躺在床上,看着猫咪一般蜷缩在身边睡着的她,我的心里满足得不行。   拿起电话,我告诉助手,时刻监视着银行,一旦有人拿着我在酒吧开出的那张支票去银行兑现,马上通知我!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我关上灯,拥着她,睡了我这辈子第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睡到自然醒,我的手机响了。   助手告诉我,早上银行刚一开门,就有人拿着那张支票前去兑现。   还真是着急呢!不就是那么一点钱吗?   冷冷一笑,命令他叫人把那个人留下来,直到我出现解决,然后挂掉了电话。   应该是被我累惨了,她还在睡着,闭着眼睛,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泪痕。   是我昨晚太粗暴了吧!她还是个小女孩,而且昨晚还是她的第一次,我却那么不知节制,要了她一次有一次。可是,也是她不好,谁叫她那么魅惑,那么……   算了,不去想了。再想,我又要化身猛兽了。   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我恋恋不舍的起床,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昨晚过于激动,我把她的衣服都撕烂了。她不像我,在房间里还有可以换的衣服。她只是昨晚才来到这里的。可是,我也不能让她一会裹着这几件破布出门。所以,在装束完毕之后,在抵达银行之前,我先去酒店附近的商场为她选购了一身衣服,交给酒店服务员,让她等她醒了转交给她,我才放心的离去。   可是,等到我把那个人解决了回来,酒店服务于告诉我:她已经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她不知道。   没多久,厂商那边来电话了,兴高采烈的告诉我:他的女儿答应和我结婚!   那就是说,她回家了。   经过昨晚和今天上午,我理所当然的以为她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也没多过追问。我只是说,什么时候,大家再出来见一见,吃个饭,聊一聊吧!虽然已经见过面了,也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可是,我却还一句话都没和她说过,这样未免也太突兀了点。谁知,听到我这样说,厂商很为难的说,他的女儿马上要举办个人演出,解下来的时间都会很忙,恐怕抽不出时间来和我见面。结合自身的情况想了想,我对她表示理解。然后,我们商定,那就等她演出完了之后再说吧!   解下来的两个月,除了工作,我其余的时间就是关注她。   我知道她还是一心一意的练舞,什么事情也不管。这么专注的女孩,我喜欢。   很快,她的个人表演开始了。那一晚,我丢下工作,亲自前去剧院为她捧场。这是我第一次全心全意的去观赏一场舞蹈,过去的我,是从来对那些商业以外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的。而她也没有让我失望,每一支舞蹈,都被她完美诠释,美轮美奂,让人目不暇给。   全部的舞蹈跳完,两个小时过去了,可是我却觉得意犹未尽。   她出来谢幕七次,我们还觉得不满意。   我还叫人准备了鲜花,打算等她第十次出来的时候亲自送上去,给她一个惊喜的。可是,第七次之后,她消失了,是她的老师上来向大家道谢,向大家说明情况:她因为身体疲惫,支撑不了,先回去休息了。   想想也对。一连跳了这么长时间的舞,她的体力肯定透支了,觉得累是正常的,是应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不过,我的心情还是因此抑郁了很久。   把那束花扔进垃圾桶,我坐车回到酒店。在酒店里,我给她的父亲打电话,约她出来见面。现在,我想,个人演出结束了,她没有事情忙了,总可以出来见我了吧?   结果,她很爽快的答应了,三天后。   然而,我没有等到三天。   就在第三天,我突然接到消息——她从何氏的办公大楼跳下来了!至于原因,看到秘书送上来的资料,我差点想杀人!   为了一个男人,姐妹反目。妹妹不堪凌辱,跳楼自尽。而那个深爱她的男人,竟然也跟着她跳下去了!   原来,她心里有的是别人,不是我?为了不和我结婚,她宁愿去死?而那个男人,他也愿意和她一起去死?   呵呵,我笑了。这么说来,原来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吗?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女人不爱我的。   苦笑许久,颓废了好几天,直到消息传来,她脱离危险了,我也松了一口气,叫人载我离开了。   这个地方,就当是我做了一场无头无尾的梦吧!我离开了这里,不打算再回来了。   收拾好东西,坐上回家的飞机。飞机起飞了,在万米的高空飞行着。忽然!机身一阵颠簸,我听到广播里有人在说话,可是,脑海里突然一片晕眩,眼前一黑,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凤煜3   醒来,摇身一变,我成了凤凰王朝唯一的嫡出皇子,也是这个国家的太子。   凤凰王朝,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国度。不过,看它的言语、礼仪等等方面,都和古代的中国差不多,我很快就适应了。   凤凰王朝是一个历史很悠久的国家,只是,很奇怪的是,血脉传承,这么多代下来,这里理应是子孙满堂才是。可是,这个国家不同。   每往下传一代,它的子孙便比起上一辈上至少减少一半。到了我这一代,居然只有我和我的皇妹袭月两个人了!还有一个旁支的兄弟,虽然血脉早疏远了,可是因为是我们这一辈唯一的皇亲,他还是被父皇以王公之礼待之。这一辈,便只有我们三人。   但是,这个兄弟,说句心里话,我不喜欢。因为我发现,他太爱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我所说的那个东西,便是以后必定会属于我的那个位置。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父皇、皇妹,还有朝中一干大臣,他们都被他温文儒雅的表现迷惑了,都对他好得不行。尤其是皇妹袭月,她更是迷恋着他,天天围着他打转。就算对我这个亲哥哥,我也没见她这么热情过!   不过,这些我都不在乎,因为这些根本都不关我的事。我是堂堂一个跨国企业的总裁,那个人的那点小小心思,我一眼就看明白了。可是,我不戳破他,我还和他称兄道弟,看着他在我的跟前演戏。我们就来比比看,到底谁更能演!   没几年,他的父王离世,他子承父爵,也沿袭了他父王的差事,开始四处奔走,也到处拉拢人心。拉吧拉吧,随便你怎么折腾。我就不信,你能斗得过我!要知道,从我发现你的野心的那一刻起,我就在你的身边安插了我的人,你的一举一动,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没几年,他又奉命去了江南一趟。处理完事情后,破天荒的现身青楼,还花重金为一个小丫头赎身,把她带回了青楼!   本来,对于这件事,我是可以一笑置之的。毕竟,人不风流枉少年,他还年轻,为了一个小丫头疯狂一回也算不得什么。   然而,当我看到下属送来的那个小丫头的画像时,我震惊了。   何日音!是她!   那张脸,那样的眉眼,除了她,没有别人!   原来,老天爷让我穿越到这里来,竟也把她安排了过来!   它是想让我们再续前缘吗?   我想是的。   于是,我开始积极打算。我要把她夺过来,我要她成为我的!   刚好,听说鸣王府要为这位新进门的小姐建阁楼,采买丫鬟,我便灵机一动,把自己身边最伶俐、命人调教了许久的丫头嫣儿送进去,命她好生照料着她,时刻向我汇报关于她的一切。之后的几年里,嫣儿都做得很好。   然后,她跟着他回到了京城。   我借故为鸣弟接风洗尘,和她见了一面。再次见到她,我很激动,差点就要抱紧她,感受一下真实的她,可是我忍住了。她似乎没有上辈子的记忆,见到我,她很害怕,处处想要躲避。可是,我怎会让她得逞!我要让她习惯我,爱上我,和我在一起一生一世!   上辈子,我已经错失了这次机会。既然老天爷让我们从头来过,那么这一次,我便不会放开她了!   为了让她有足够的资格和我匹配,在见到她的第二天,确认了她就是我一直想要娶的女孩之后,我进宫向父皇请旨,封她为郡主。袭月一直以为,我这样是为了给她面子,让她在鸣王府生活得更好。其实不是,我是为了我自己在做打算!   后来,我也陆续见过她几次。可是,现在是在古代,不像现代,女子可以随意出门。她把自己关在深宅内院,每天读书习字,绣花喂鱼,与世无争。我只能从嫣儿每日呈递上来的资料里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三年里,我知道她长大了,变得更美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均有涉猎,而且成绩不俗。而且……她和那个人的感情,也在飞速发展中。   这不是我想看到了!我要让她成为我的,我要她的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个!   在长期的相处中,我也渐渐发现:凤鸣,那个一直觊觎着我皇位的人,便是上辈子她心中的那个人,他们一起跳楼了的!   上一辈子,你带着我的孩子,坠楼,我未能及时赶到,我认输。但是,这一次,我在你尚未及笄之前便认识了你,我便不会再让你做出这么傻的事!   可是,眼看着他们的感情一日比一日好。虽然不曾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但是,看他们的说话,做事,默契十足,惺惺相惜。而我,对她来说只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需要及时解决。可是,怎么解决呢?   内心焦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知道袭月喜欢凤鸣,很喜欢,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所有物。早年因为我的一句戏言,她便傻傻的跑去找父皇,让父皇为他们指婚。几年过去,她对他的迷恋不减反增。我便利用这一件事,在那三年里,我一直在袭月的耳边向她灌输,凤鸣是这世上难得的好男人,让她务必好生把握,不可让别人抢了去。我还命她身边的人去和她说,她和凤鸣便是天生一对,这世间的男人,在没有人配得上她的!   这些话对她来说很受用。袭月更加疯狂的爱上了凤鸣,死活也要嫁给他。疼爱她的父皇拗不过她,只能让她下嫁。可是,就在他们成婚的前一天,嫣儿送来消息:那两个人,居然偷偷的拜堂成亲了!   这是置我于不顾,置袭月于不顾!   听到嫣儿的禀报,我差点要杀到鸣王府杀了那个男人!他何德何能,要娶了我心上的人,还是这么偷偷摸摸的!   但我终究没有,因为我知道,他们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为了自己的宏图霸业,他是不会和她有夫妻之实的。果然,他们相拥一夜,第二天,他便大张旗鼓了迎娶了袭月。她,依旧是他的义妹,守着王府一角,过着简单平静的日子。   而后,没过多久,父皇驾崩,我继位。   等到坐上皇位,我便着手要除掉他!   若说一开始我留着他,那是因为我觉得他根本不算个威胁,我不把他放在眼里。他爱怎么做,随便他,反正我不怕。可是,自从知音来到,我就开始计划着要除掉他了。我看上的女子,她的心里便只能有我,我不能让别的男人盘踞她的心间!   他们才成婚半个月,我便下令让他出使苜蓿国。袭月抗议,我不管,我就是让他去!   他便去了,遇上了我命人布置的伏兵。   可是,也不知是他运气太好还是怎的,他不仅逃过此劫,还得苜蓿国的嫡公主相救。那个傻公主,竟然还爱上了他,宁愿入门为妾也要嫁给他。   既然有傻子愿意下嫁,我便极力撮合他们,让他们尽快成婚。我这样做,便是要让她看看,这就是你心爱的男人,他为了权势地位,视女子为草芥,当着你的面娶了一个又一个,根本不把你的想法放在眼里。你当是知道,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交心,更不值得托付终生!   凤煜4   可是,我的法子终究没有奏效。   时光在袭月与慕容的斗法中过了半年,我为父皇守了半年孝,百官以国不可一日无后、我也需要尽快有血脉传承为由,逼我封后。恰巧此时,袭月在王府里被慕容逼得快发疯,便来皇宫里找我发泄,骂完了慕容骂知音,顺便便让我给她找个婆家嫁了算了,免得她的男人天天往她那里跑。   给她找个婆家吗?   不错,是个好主意。   算是日子,时间到了。她正值二八年华,是要嫁人了。而我,也是该封后了。   我向她表明心迹,她直言不愿和人共事一夫。其实,有了你,我又何尝会看别的女子一眼?所以,我很爽快的答应了她的要求,遣散侍妾,不顾众臣的反对,立她为后。   我们的婚礼举办得很热闹,我风风光光的迎娶她过门。这一世,她的第一次依旧是给了我。   我们大婚后,凤鸣和袭月前来请安,看着他看到我们亲密的依偎在一起的时候嫉恨的目光,我笑了。我便故意提出,为了陪她,我要罢朝三日,便让他来为我代理三日朝政。   呵呵,小子,你不是一直想当皇帝么?我便让你来过三日的瘾。等过足了瘾,你便还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那三日,我故意带着她在他的跟前走来走去,大家一起吃饭,一起说话。为了刺激他,也是为了看看,他们之间,是不是断的一干二净。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对于他们的表现,我还算满意。只是,似乎是我太过得意了,被她发现了马脚,她哭了,我的心疼了。我保证以后相信她,不再提及此事。然而,内心里,因为这件事,我对凤鸣的厌烦又多了几分。   我知道,她一直没有忘了他。虽然嫁给了我,可是,她心里最爱的那个人还是他。   我不高兴,很不高兴!   我要杀了他!我不容许我的情敌活在这个世上!我更不容许我的女人心里一直想着别的男人!   于是,以后每次他出去,我都命人前去追杀。可是,他的运气太好了,身边死忠的人也多。我命人追杀了他几次,他便逃脱了几次。其间,袭月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说起袭月,这个妹妹真的让我很心烦。   她嫉妒知音,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   因为嫉妒,她处处打压她,什么事都针对她。仗着自己是公主,她做什么都随心所欲,想什么便说什么。知音每每被她欺凌得很惨,也一个字不敢说。   可是,我的女人,我岂能容许她这样被人欺负?   于是,我一再帮她出头。渐渐的,我和袭月之间本就生疏的关系便走得更远分得更开了。   这个我不在乎,反正我对这个妹妹也没什么感觉。我只想要她,我只想要她在我的身边,想要她快乐。   可是,嫁给我三年,她不仅没有快乐,反而更加忧伤了。原因在我,在她,也在他。   成婚三年,她一无所出,朝中流言蜚语漫天飞舞,我命人管住嘴巴,不许让她听见。可是,袭月这个丫头,她却不听我的话,还一个劲的刺激着她,逼着她退位让贤。而她,竟然也真的听话的来劝我纳妃了!   怎么可能!   知音,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这一生,除了你,我不会再要任何女人吗?   而且,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非要把我推入别的女人的怀抱?难道说,同床共枕三年了,你的心中还是没有一点我的位置?不然,为什么别人随口一说,你便大大方方的将我拱手让给别人?   一怒之下,我又命人前去刺杀凤鸣,要求他们这次务必斩草除根!   然而,他还是逃过一劫,被人送回了京城。   我真是气死了!赶到鸣王府,查看过他的病情,等到天亮匆匆回到皇宫,早朝之后,去见她,没说几句话,她就昏倒了。昏倒的原因,是因为她怀孕了。而且,怀有身孕的她居然不知道好生保养,还做出一夜不睡的事,难免不会出现问题了。   哈哈,怀孕了!我的知音,她怀孕了!   得知这个消息,我欣喜若狂。   我们的孩子,在她的肚子里。我们的结晶就要出生了!   我知道,她是一个重情的人。现在,有了孩子,她一定会留在我的身边,好好的爱孩子,爱我的!   至于其他的一切,我不想追究了。   我要大摆筵席,昭告天下。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凤煜要有儿子了,我的知音为我生的!我也是要让他知道,她已经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叫他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可是,我却低估了她对他的感情。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开始命人追杀他的。她也隐藏得很好,比那个人好多了。   心中有怨,她一直隐忍不发,直到那天晚上,所有情绪累积到一起,化为一杯毒酒。   那杯酒,其实我知道有问题的。可是,它是知音端给我的,我最爱的女人,我儿子的母亲,她给我的酒,我是不会不喝的。所以,我喝了。一旦喝下,便觉腹痛如绞。我知道,我就要死了。   我觉得,我还是很幸福的。   至少,在死之前,我们把一切都说开了。而她也承认,她曾经差点就要爱上我,因为她也知道我的好,知道我对她深沉的爱。可是,我终究还是比不过那个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为了保全他的性命,为了助他成就霸业,她狠心对我下手。不仅如此,她也对自己下手了。她承诺,等我死了,她也会带着我们的孩子随我而去。只因为,她和孩子的存在,会对他的统治造成威胁。   呵呵,知音,我的知音,你如此执着是为哪般啊!   那个男人,他到底哪里值得你对他好了?   可是,她就是执着上了,坚持不悔。   知音,知音,实话告诉你,这一辈子,我不悔。我遇到了你,得到了你,和你一起过了三年平静的日子,我很高兴,也很满足。   你说过,在我死后,你是不会苟活下来和他在一起的,你会来找我,在下面陪着我。   我先走一步了,我会在下边等着你,等着我们的孩子。我们一家三口,在地下相遇,相亲相爱,再也不要那些闲杂人等来打扰了,你说好不好?   凤鸣1   从来不知,我也会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感到后悔。   我一直以为,我是对的。不管做什么,我都是对的。因为,我有自己的目的,有自己的苦衷,所以,为了达成目的,牺牲一点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等到她在我的怀中静静睡去,再也听不到她的呼吸,再也听不到她柔软的声音,我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   我是凤凰王朝的王爷,这一代唯二的男丁之一。除外之外,另一个人是当朝天子之子——我凤凰王朝的太子殿下——凤煜。   然而,他这个太子,我是从来没有认过的。   从我记事起,父王就一再的在我耳边对我讲述着几百年前的一件往事:那时候,我们的祖上乃天子之子,聪慧无双,斯文俊雅,早早便被立为太子。群臣信服,天子喜爱,荣登大宝,只是迟早的事。凤煜的祖上,是我们祖上的兄弟,他虽然小有才华,可是心思狡诈,心术不正,天子不喜。然而,身为皇子,为了夺得皇位,他竟然不择手段,数次联合小人陷害我的祖上。防不胜防,我的祖上终是踏入他所设的圈套,犯下重罪。天子得知,大怒,废黜了我的祖上的太子之位。若不是看在皇族血脉稀少的份上,他肯定早被贬为庶民了。   而凤煜的祖上,他则在打败了自己最大的对手之后,又故技重施,一路过关斩将,将所有敌手全部消灭之后,便坐上了太子的宝座。等到天子驾崩,他便登上皇位,并将这个位置一代一代传承下来。而我的祖上,他也忍辱负重,苟活下来,从他的儿子刚生下来开始便告诉他这个故事,教育他日后必定要为自己的父亲报仇雪恨。一代一代,仇恨的种子早在我们的心里生根发芽,枝繁叶茂。而且,我们都知道一个让我们不能容忍的事实——那个皇位,本来就该是属于我们的!所以,我们一定要想尽办法把它抢回来!   几百年过去,我的祖上、父辈都死去了,这一脉只剩下我一个。父王在临终前仍放心不下这事,一再嘱咐我务必要倾尽全力,将皇位夺回。若是夺不回,也一定要将此事告知我的儿子,让他继续努力。我答应了他,却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完成父辈的心愿!我不会再让事情拖延下去了,我要让一切在我的这一辈完全了结!   身为凤凰王朝这一代唯二的男丁,虽然系属旁支,但我还是被皇上所喜爱,并委以重任。尤其父王去世后,我便袭了他的爵位,做了王爷,也一并接收了他的工作,开始东奔西走。   我是一个淡漠的人,除了皇位,什么都提不起我的热情。和人相处,我本着和睦共处的原则,该笑的时候便笑,该说什么话便说什么话,懒得依仗权势欺压别人,能为谁做到的事情顺手便做了。当然,也不排除我是为了收买人心故意为之,但事实证明:我成功了。十五岁那年,我便得到京城上下的一贯称赞。他们都说我斯文俊雅,温文善良,是个难得的好人。是啊,好人,我要做给他们看的,可不就是个好人吗?   十五岁开始,我全国各地东奔西走,惩奸除恶,大快人心,我成了老百姓心目中神一般的存在。与此同时,我也结识了不少能人异士,暗地里巩固了自己的地位。   眼看强大的后盾渐渐形成,我知道,我还要找到一个绝佳的突破口。   当今天子我已不指望将他拉下马来。他年纪大了,在上边坐不了几年了,加之他为人和善,对我一直很好,要对他下手,我还不能狠下心来。我便将目标锁定了那个即将登上皇位的人——凤煜。   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人选。或许是从小在皇宫长大,在天子身边耳濡目染的结果,在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的周身已隐隐的露出帝王应有的霸气。而且,他说话做事行为果断,目光敏锐,颇具魄力,朝中的臣子也大都信服于他。这样一个男人,要想将他斗过,很难。   我私下里研究许久,只能想到一个很古老的办法:美人计。   凤煜为人,刚直不阿,自有主见,从不为别人的言辞所迷惑。他每日里一心一意的跟着天子研习治国之策,常常夜不归寝。虽然天子早赐给了他几名姬妾,他却视她们而不见。若是有人争宠,他的处理办法便是——将那个人送出府去,不管她怎么辩解!   见他如此,便有人说他不爱美色。可是我认为并不尽然。以我对他的了解,我知道,他只是还没有遇到那个对的人!   那一年,我奉命前往江南,处理完事情以后,应城守之邀前去泛舟,以舒缓身心。   本着与民同乐的思想,我没有让他刻意张扬,我们只是登上一艘画舫,在湖面上随意游走。青山绿水,景色如画,坐在船舱里,闻着湖水清新的气息,沉淀在我心头的疲惫渐渐逝去。   昏昏欲睡中,我突然听到悦耳的丝竹之声响起。舒缓悠扬的曲调,盘旋在我的周围,让我的心跟着放松下来。而后,便听到四周围一阵骚动,有人低叫着‘快看,月奴姑娘表演了!’。   月奴……   不知为何,听到这两个字,我的心里猛地一揪,一阵酸楚的感觉涌上心头,差点便要落泪。   深吸口气,我推开船舱上的窗子,便见到对面的一艘华丽的画舫上,一排伶人各自抱着乐器,出拉弹唱。在他们之前,画舫前段的一方空地上,一名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女子纤腰款摆,和乐而舞。   她的身姿窈窕,腰肢柔软,仿若无骨。那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恰到好处,伴着身后的青山绿水,看得人心旷神怡。   一个回身,我看到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的五官镶嵌在她的脸上,她的人比她的舞蹈还要美上几分。只是,明明跳着很欢乐的舞蹈,我却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半分喜色,反而,我从的眼睛里发现了几分忧愁。那几分忧愁,让我的心又揪痛了起来。   这是为什么?   我为什么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产生这样异样的情感?   我想不通。   不知不觉,她一支曲子跳完,便回去船舱里了。我盯着他们的画舫看了半天,才幽幽回神。看着和我同来的城守,我迫不及待的追问着关于她的一切。   然后,我知道了:她叫月奴,是江南第一舞娘,也是江南第一美人。也是今天我们运气好,遇上她陪客出游,献舞一曲。   她才十三岁,可是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艳逼人。数不清的男人为她着迷,成千上万的男人为她一掷千金,却也得不到她的展颜一笑。   凤鸣2   展颜一笑?   我的心里一动,眼前恍惚浮现一朵灿烂的笑花。这抹笑意,是在我的睡梦中出现我无数次的。一直以来,我苦苦找不到它的主人。可是,今天见到了她,我下意识的便将它安放在她的脸上,竟然发现他们是如此的契合!   心中一动,我便打定主意:我要会会她!   身为一国王爷,我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可是,那些人我都看不上眼。冒着被人耻笑的危险,我去找她了。她为我献舞一曲,那竟是比那一次还要妩媚妖娆!我的心差点深深沦陷。   当那曲舞蹈完毕,她旋身在我脚下跪下,抬起头看着我,一句话在我的心中浮现——   是她了!就是她!   这个女子,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我便提出要为她赎身。   本来,在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我是万分紧张的。我怕她不答应我,毕竟不久前她才婉言谢绝了当朝宰相的赎身要求。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她答应了,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心中纳罕,我问她为什么,她只给了我一句话:因为,你是王爷。   只是因为这个吗?我不信。   她不是那种嫌贫爱富、会攀附权贵的人。不然,她也不会想也不想就拒绝宰相的馈赠了。然而,她就是决定了要跟我走。   我看着她,发现她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是深情,满是惆怅,又满是哀怨。仿佛深陷爱恋中的女子仰望自己的情郎,欲说还羞,悲苦难耐。   不知为何,对上她的目光,我竟觉得一阵无颜,似乎自己的内心都被她给看穿了。赶紧便别开头,不敢再去看她。   后来,我发现,她真的能够看穿我的内心。不管我想说什么,想做什么,我还没有说出来,她便知道了,还先一步为我做了。一开始,我也曾怀疑过她,以为她是别人派来的奸细,她便坦然面对,并直言对我说:若是不信她,我可以把她送回去,或者就地杀了!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为什么她这么笃定我不会对她怎样?   然而,我真的没有对她怎样。我把她带回了京城,我的王府。   因为我知道,她是一个可造之材。她的美貌,她 的聪慧,都是我所需要的。更何况,她还心甘情愿为我所用!我便赐给她一个名字——知音,认她做了义妹。不过,想必她应该是清楚的,我给她这个名分,只是为了让她能冠冕堂皇的和我一起回去而已!   果然,她的美貌引起了凤煜的注意。才第一次见面,他就对她热情得不像话。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对别的女子这么热情。就算是他的母后和袭月,我也没见他这么热络过。而且,前一晚才过,第二天一早,他就为她求得郡主的称号,还给她送来了那么贵重的礼物。如此说来,在他的眼中,她绝非普通的女子!   那一次之后,我便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就是上天派来帮我夺回皇位的人!   我便加倍的对她好,请来京城里的诸多名人,教给她琴棋书画,好让她能更配得上他。未免她的心在他的强势追求下偏向他那边,我便对她更好,每日和她谈心交流。袭月欺负她的时候,我也站在她的一边,和她一同对付袭月。   日复一日,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我的影子,越来越清晰。我知道,她是爱上我了。这也是我要达到的目的之一。我要让她的心属于我,只听我的话,只为我办事。   三年过去,她长大了,变得更美了。她的名声也在京城传播开去,数不清的贵公子沉迷于她的美貌,络绎不绝的上门来提亲,可都被我拒绝了。她是我为凤煜准备的。   而我,当然也没有闲着。   从小,我便和天子之女袭月一同长大。那是一个骄纵的丫头,她自恃长得美貌,又得天子宠爱,骄横得不行,无人敢惹。可是不知为何,她从小就迷恋着我。   说句心里话,对于抢走原本属于我的皇位的那些人,我从来都是不想给予好脸色看的。对她,我也是如此。一直以来,我对她从来都是爱理不理,能敷衍过去便敷衍过去,有时候不耐烦了,还会低吼上一身,转身就走。可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越是对她冷淡,她还越要贴过来,每天拉着我,叽叽喳喳,烦死了。若不是看在她是公主的份上,我早命人把她赶出门去了。   见我耐着性子应付着她,凤煜笑了,戏言我们俩是天生的一对。这丫头便信以为真,还真就要天子为我们赐婚了!赐婚就赐婚吧,反正能娶一个对自己有所帮助的女人,也没设么不好。至于别人说的什么同宗结亲……既然她和天子都不担心,我又担心什么?我早说过,在我眼中,除了皇位,其它什么我都不在意。   只是,我没有料到的事,自从赐婚之后,袭月对我便更专横了。她将我视为她的所有物,不许任何人霸占我的时间。就连王府里的丫鬟看我一眼,她都要生气惩罚她。后来,我便命人裁去府里的丫鬟,反正我也不怎么需要。   我也料到了,知音跟我回到京城,必定会受到袭月的抵触。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的抵触情绪会是如此的强烈。她讨厌她,没来由的讨厌她,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对她的讨厌不减反增,一日比一日厉害。   而知音,对于袭月的吹毛求疵,她从来都是逆来顺受,从不反抗。这是为何?我想不通。   时间流逝,天子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眼看就要不行了。于是,他下旨命我和袭月完婚。   她知道了,伤心欲绝。   我便心生一计,在和袭月成婚的前一晚与她拜堂,结为夫妻。那一晚,很平静,我们没有任何越轨的举动,我只是揽着她,共渡了一个无眠的夜晚。那一晚,怎么说呢!拥她在怀,我觉得分外宁静,仿佛心中的烦扰全都逝去,外界的一切都已不存在了。那一晚,应该说是我这辈子过得最舒心的一晚了。   不过,一晚过去,天便露出一抹鱼肚白,我便知道,这一切都过去了。我还是要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前去迎娶袭月,她也即将被送到凤煜身边。这亲密的一夜,只能成为我们的一场美好的梦,永远的留存在我们的记忆里。   凤鸣3   第二天,我如期迎娶袭月,她成了我名义上的妻子。   除了我们几个,谁走不知道,其实,我真正的妻子,是她——知音。   而成了我的妻子之后,袭月便更趾高气扬,欺压起她来更理所当然。身为袭月的丈夫,她的义兄,为了自己的目的,我只能装作什么都看不见。而她,也只是默默的承受着,从不向我诉苦。   婚后不久,天子驾崩,凤煜登基。而后,他便遣我前去苜蓿国向苜蓿国的国君祝寿。   新婚燕尔,袭月自是不放,但是凤煜坚持,还口口声声说,先帝驾崩,国内正是一团乱,除了我,他无人可信,无人可托。   呵呵,无人可信?无人可托?这话我是不信的。从小我就知道,凤煜不喜欢我,就如同我也不喜欢他一样。他为人深沉,心思复杂,看人的目光中总是带着一抹戏谑。我想,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一直在想些什么吧?   最后,我还是带着礼物去了苜蓿,也算是逃避袭月无止尽的纠缠吧!至于她……我相信,就算我不在,她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我到了苜蓿,见到了苜蓿的国君,也见到了国君心爱的女儿——慕容公主。慕容和凤凰水做的女儿很不一样,她高挑美貌,活力充沛,是个典型的草原女子。我敬重她。可是,除了敬重,我对她就没有什么感觉了。毕竟,有了袭月在身边吵吵闹闹二十年,我真的对女人没有任何好感。   但是,稀里糊涂的,她喜欢上我了!   我不明白,却也懒得问为什么,便直接拒绝了她,并明言告诉她:我已经娶妻了。她也豪爽,听到我的拒绝便不再纠缠。这样一来,我便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一日,我闲来无事,便和苜蓿国的国君告知,想去狩猎。他便命人带我去了。然而,狩猎还没有多久,我们便遭人伏击。毫无准备之下,我们被对方打得落花流水,我们奋力反抗,却也寡不敌众,眼看就要全军覆没。就在这个时候,慕容来了!她救了我,把我带回去养伤。   救了我,慕容以我的救命恩人自居,便又和我热络了起来。她曾问我,知不知道是谁对我下手。毕竟,一直以来,我在凤凰的口碑都不错。自从来了苜蓿,我也从来以礼待人,从不曾得罪过谁。呵呵,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边是将几乎所有人都排除在外,那么,我自然要将怀疑的目标转移到某个人身上。不过,没有证据抓在手里,我是不会说的。而且,我和她并不熟稔,我为何要将这等私密的事告诉她?   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了。每次出门,我都要给知音写信,告诉她我沿途看到的一切,遇到的所有趣事以及烦心事,她也会回复给我,并讲讲王府里的事情。现在,即便是不在凤凰境内,我还是没有改掉这个习惯。受伤的事,我也告诉她了,只告诉了她一个人。   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就是只想告诉她。我相信她。而且,我告诉自己,若不将自己的事情坦诚以告,我又用什么换取她的真心信任?   很快,她回话了,除了关切的询问我的伤势以外,还给我出了一个主意,那便是从慕容着手。她说,袭月在王府独大,处处欺压着所有人,这个本来就不好。而且,适逢凤煜登基,我在朝中的位置已经稳固,可以转向寻求外部的支持了。而主动送上门来的慕容,恰好便是一个突破口。   不得不说,她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她看事情比我看得通透,也比我看得更长远。她的这个建议,也更是让我茅塞顿开!   可是,之后,深深的失落感便袭上我的心房。   为什么?知音,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爱着我的。可是,为什么你还能面带微笑,看着我娶了袭月,还帮助我谋划着又娶了慕容?连袭月知道这件事后都是大哭大闹,后来就算我已将慕容娶进门,她也没用少为此闹过。可是,你就是浅浅的笑着,帮我张罗一切。   尽管心中五味杂陈,我还是答应了和慕容的婚事。毕竟,我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便就这样吧!   在我在苜蓿养伤的时候,苜蓿国的国君前来探望我,带来不少礼物,我一眼就看上了那一块沉香木。我将它拿过来,端详许久,便动手将它雕成了一把小木梳。这把梳子虽小,却耗费了我许多的心血。在做木梳的时候,我拿出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画像,反复对比,直到做出最合自己心意、也最配她的款式才算罢休。事实证明,我的付出是有回报的。她喜欢那把梳子,在她出嫁之前,那把梳子一直戴在她的头上。可是,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见过它的影子。   言归正传,我娶了慕容为侧妃。她喜欢知音,莫名的喜欢。在她和知音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半年里,她处处护着她,处处为她出头,每当袭月对知音发火的时候,她几乎都是第一时间站出来,然后战争就会在她们二人之间熊熊燃烧,知音倒是没事了。   这半年时间里,王府里随时随地都可以发生大吵,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们都说有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我烦不胜烦,每每遇到这事我便走开,要么去书房做事,要么找知音下棋。只有这样,我的心才能平静下来。   虽说袭月的头号攻击对象变成了慕容,但她对知音的敌意一直不曾减少。短短半年过去,也不知她怎么突发奇想,便进宫去要求凤煜给她指婚。   然后,如同我意料之中的一样,凤煜亲自上门来求亲了。她也答应了他。   他要娶她,她同意嫁他,这都是我早早计划好的事。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我的心里却揪痛不已。这一痛,就一直痛到她真的离开我的身边,住进了深宫内院。   尽管她已是我鸣王府的小姐,也是先皇亲封的郡主,但是,她原来的身份也并不少人知道。所以,对于凤煜要封她为后,还要遣散后宫的做法,朝中大有人反对。对此,我表面上不置可否,暗地里却联络自己的人,大家齐心协力,终是让那些持反对意见的老臣住了嘴。   她大婚的那天,看着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走出我的手心,步向那个人的怀抱,我的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那一夜,我是睁着眼睛度过的。   第二天一早,我和袭月进宫拜见他们,凤煜看着我,仿佛一直得胜的孔雀,那眼神,还有他拉着她柔夷的那只手,都让我觉得扎眼不已。而且,他竟然提出要我帮他暂代三天国事!   说实话,我不想答应。   这个国家是我的,迟早都会到了我的手上,我何必要小声小气的接受他的恩惠,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而且,看看他说话时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我真想杀了他!   可是,现在他是天子,他的命令,我不能不从。最后,我只得咬着牙答应下来。   那三天,应是我一辈子的噩梦。   我每日早出晚归,出入皇宫,不仅要面对浩如烟海的奏折,还要看着凤煜带着她在我面前大显恩爱。而且,更让我气愤的是:他早就命人把重要奏折撤走,只给我留下一堆没用的东西!我咬紧牙关,捏紧拳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可是,等到第三天,我的任务就要完成,他说是要留我用膳,作为对我三日来辛苦的答谢,可实际上他就是在故意试探我!他怀疑我和知音之间的一切!   恨恨用完一顿晚膳,我在心中下了决定:我,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自己取而代之!   而后,我便开始了更为周密的部署。   一晃,三年时间过去。这三年里,我表面上还在为他兢兢业业的做事,而我也一再的遇袭,遇袭,再遇袭。经过这么多次,若所还不知道是谁想对我下手,那就未免太小瞧我了。可是,我隐忍不发,只是暗地里训练了许多护卫,让他们时刻保护着我的安全。至于凤煜装模作样送给我的人,我也让人牢牢看着,不许他们近我的身一步。   不过,终究我还是会有失误的时候。那一次,我又忙完一件凤煜交代的任务,然后往京城赶,在回来的路上,我又遭人伏击。若不是自己身边带着几个死忠的人,他们对我拼死相护,我可能早就不能活在这个世上了。   凤鸣4   等到我回到京城,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一个消息:她怀孕了!   不用说,是凤煜的孩子。   其实,这一天我早料到了。凤氏虽然子息薄弱,可也不是没有。我和袭月成婚一年多,生了一个儿子。而他们成婚三年,也该有了。如若不然,外边的风言风语肯定会更难听的。而且。早在袭月生下睿儿之后,她便一直冷嘲热讽知音生不出孩子,逼着她给凤煜纳妃。   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她的位置坐稳了,我的心却痛得不行。   不顾身上的伤,我潜入皇宫,想要见她一面。不要问我为什么要这样,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见见她,不为别的,就是见见。   我尾随她来到御花园,等她身边的人都走了,正要上前,便见到凤煜过来了。我们都听到了他和他手下人的对话。这倒好,不用我四处搜罗证据,他将一切都在她的面前招供了。而凤煜,他却对一切都浑然不觉。   等到他走了,我来到她的跟前,和她相对而视,无语凝噎。   我承认,为了打动她,我故意用了许多煽情的字眼。而她也被我打动,决心助我一臂之力。   之后,便是皇宫大宴。凤煜命人举办的,便是要昭告天下,他有儿子了!   他还特意命人将消息告知我,却又装模作样的说,你带伤在身,就不用去了。   去!我为什么不去?你此生最后的辉煌,我怎能不送你最后一程?   我故意姗姗来迟,将早准备好的礼物送上。可是,坐在下边,看着他们并肩而坐,傲视天下,我的胸口闷闷的,呼吸十分困难。这一幕,我看不下去了。   我便借故撞翻了身边宫女的酒壶,弄湿了衣裳,告辞退下。   回到王府,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便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苦等她的消息。   那半个时辰,却仿佛一辈子那么漫长,我差点急死了!   好不容易,我终于等到宫中传话。我便知道,她成功了!   可是,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想起来:她帮助了我,我的目的达到了,可是她怎么办?她腹中的孩子又该怎么办?没等我说出来,她就笑了,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她已经决定要随凤煜而去。因为,她已经对我没有用了。现在的她,若是留下来,才会成为我的负担。   那一瞬,我是不舍的。可是,我也知道,除了她说的方法,我真的没有理由光明正大的登上皇位。我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我的面前闭上眼睛,停止了呼吸。   她在生命逝去之时,还在一再的对我说,她不后悔,真的不后悔,真的……   真的是这样的吗?知音?   现在回头去想,我还是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为了我,你付出了自己的青春,自己的生命,我却从来没有回报过你什么,可你却一直不曾后悔!   慕容说得对,我不值得,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她还说,你值得我爱。   值得……爱。   呵呵,知音,你知道吗?直到慕容将一切点明,我又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段时日之后,我才发现:我竟真的是爱着你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的身影已经进驻到我的心间。或许是第一次见面你的舞蹈,或许是为你赎身之时你幽怨的目光,也或许是我们三年多的朝夕相处,又或许是你对我无私的付出。总是,不知不觉,我爱上了你,我却一直没有发现。不仅如此,我还一再催眠自己:我不爱你,我不爱你,除了江山,我什么都不爱!   虽然这些年来一直在你面前表现出含情脉脉的模样,一直对你说着那些温柔的情话,可是,我总是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不过是我为了赢得你的心,让你心甘情愿为我付出所有所不得不做的而已!现在回想一下,我想,那时候我肯定已经把你放在心里了。不然,为什么我单单只对你说这些话,却从不曾对袭月或者慕容说过?她们也是我要利用的人啊!   而且,我还亲手为你制作了一把木梳,画了一幅画像。这些都是她们所不曾享受的待遇。   再者,后来,当袭月发现了这幅画像,一气之下将它撕成碎片的时候,我勃然大怒,对她大吼一通,彻底和她决裂了。   知音,知音,我终于明白了,我是爱你的啊!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你用你的生命,为我还来了我梦寐以求的皇位。   然而……   等到如愿以偿坐上了我向往已久的宝座,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知音,没有你在我的身边,听不到你的轻声细语,见不到你的如花笑靥,我坐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没有人会那么耐心的听我诉说心中的烦恼,没有人会一眼看出我的心中所想,没有人了解我,我还要继续生活在袭月和慕容无尽的争吵中,我开始后悔了。   自从你走后,我大病一场,然后开始没日没夜的做梦,梦里,我们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相识、相知、相恋,最终却因为种种原因分开。因为我的软弱,因为我对权势的过分追逐,我眼睁睁看着你被人凌辱,仿佛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在我的面前枯萎,凋谢。   那一场梦……不,不应该说是梦。我坚信:我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直到现在,我还能清楚的回忆起梦里的每一个场景、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而每每想起这些,我的心都会止不住的痛。   知音,我的知音,为了我,你到底付出了多少?   在那一场连绵不断的梦里,我仿佛重活了一回。   知音,当我彻底清醒的时候,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彻底的后悔了!   知音,我怎么会这么傻,上辈子抛下你不管,这辈子甚至狠心的用你来换取这个皇位?   失去了你,就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我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   知音,我愿用这个皇位来交换你,可是你还能回来吗?   想当然尔,不能。我的错误已经犯下,便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   坐在这个用你的鲜血还来的位置上,我暗自下定决心:我,一定要把这个国家管理好,不负你的希望。然后,等身后的一切都交代好了,我就来找你!   睿儿是我和袭月的孩子。我虽厌恶袭月,可是睿儿大部分像我,我很喜欢他。自从登上皇位,我便一直将他带在身边,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教给他。他很聪明,学得很快。二十年的时光缓缓流逝,他长大了,能力不比我差,我放心了。   然后,在那一晚,我将最后的事情交代给他,便拿出了自己珍藏依旧的画像,看着画着的她——知音,我的知音。二十年过去了,你现在在哪里?你知不知道,这二十年来,我天天都在想你,没日没夜的想你,想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才四十岁,我的头发已白了一半,他们都以为我是因为国事操劳所致,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半头白发,都是因为你!   每当想你的时候,我都会拿出这幅画,看着画中的你,和你说话。每次把想说的话说完了,流一流眼泪,我的心情都会好上许多。   而现在,我把一切计划中的事情都完成了。我在这世上再无牵挂。   知音,你看到了吗?我把这个国家管理的很好,比凤煜在的时候更好。可是,蒸蒸日上的国力也不能抚慰我的心灵,我还是想你,无止尽的想你。   呵呵,呵呵。   耳边似乎听到你欢快的笑声。   知音!知音!是你,是你对不对?你还在我的身边,守护着我,对不对?你也是舍不得我的,所以你也在等着我,等着我去和你团聚,是不是?   呵呵,知音,我的知音,我就知道,你也在等着我,你还是爱着我的。   你真傻,你还是那么傻。   不过,也只有这么傻的你,才会一直把我放在心上了。   呵呵,呵呵。   你还在笑着,笑得更欢畅了。   知音,我说对了是不是?我肯定说对了!   哈哈,知音,太好了!你不要走,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去找你,现在,立刻!   我保证,这一次,找到了你,我一定要抓紧你的手,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遇到多大的诱惑抑或障碍,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我,一定要和你相依相偎,共同走过一生。   知音,等我……   知音1   饮下那杯毒酒,我感觉到了解脱。   一辈子的解脱。   终于,我可以放下一切,永远的睡去了。   王爷,烨,你看到了,你帮助你完成了你的心愿,你的目的达到了,我的心愿已了,这一次,我真的可以走了,放心得走了。   “知音,知音……”   耳边隐约传来深沉的呼唤,是你吗?你舍不得我,是不是?   呵呵,烨,其实你不必这么伤心的。我走了,对你对我,其实都好啊!   你也该知道的,我的存在,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反而对你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负担。只有我死了,你我才能完全的解脱出来。   所以,你不必伤心,正如我一点也不伤心一样。   闭上眼,在漫天的黑暗向我袭来之前,我的眼前不断的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片段,历历的往事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烨,还记得我们的初次相遇吗?   那一年,我五岁。   五岁之前,我是跟着妈妈到处流浪的。我的妈妈,她是一个舞蹈家,可是,应该是时运不齐吧,她虽然热爱跳舞,把舞蹈当做自己的第二生命,每一个见过她舞蹈的人都不遗余力的夸奖她跳得好。可是,很可笑的事,努力了这么多年,她却一直只是一个无名之辈,抱着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的想法日复一日的为了生计跳着自己不喜爱的舞蹈。   遇上爸爸,应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那段日子了。爸爸英俊,多金,还对她一往情深。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他就对她展开了热情的攻势。妈妈不可自拔的沦陷了,义无反顾的爱上了他。然而,这样的幸福没有持续多久,晴天霹雳就接踵而来——原来,爸爸他是有妻子的!不仅如此,他早就有了一个已经上幼儿园的女儿了!   残酷的现实将她深深的伤害了。曾经许诺的种种,爱情,婚姻,孩子,原来都是笑话。她的心寒了,也死了。   虽然生计艰难,但是她的心境高傲,最不屑做第三者。所以,她不听爸爸的解释,也不顾他的求饶,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他。   可是,在离开爸爸之后,她又发现了一个更为残酷的现实——她怀孕了!   那个孩子,就是我。   不知道是出于对爸爸的爱,还是出于对生命的疼惜,她没有打掉我,而是把我生了下来,悉心照顾着。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经常看见妈妈在我的面前跳舞,翩翩的舞姿,美得惊人。而我,也遗传了她姣好的身体条件,和对舞蹈的敏感。当我三四岁的时候,当同龄的孩子还在舞蹈老师的教导下一招一式的学着舞蹈动作的时候,我已经能跳完一曲完整的天鹅湖了。妈妈常常对我说:我生下来就是为了跳舞的。   我知道妈妈爱我,比她的舞蹈还爱。但是,她毕竟只是一个靠舞蹈为生的女人。虽然她长得漂亮,追求她的人不在少数,可因为爸爸那件事,她被男人伤透了心,再也不愿意相信男人了。所以,她带着我,依靠着自己的力量辛苦的生活着。   到了我五岁那年,我的舞蹈天分渐渐显露。她知道,要想把我培育成舞蹈天才,我必须接受正规的训练。可是,她跳舞赚来的钱才勉强够我们的开销,再也支付不起其它的费用了。没有办法,她只能把我送回到爸爸身边,因为她知道,只有跟着爸爸,我才不会风餐露宿,我才能受到更好的教育,也才能真正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尽管我哭着求她不要丢下我,我说我愿意跟着她吃苦,我也不要当什么舞蹈家,可她还是用她身上仅剩的钱给我买了一身新裙子和红舞鞋之后,就狠心推开我的手,义无反顾的离开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妈妈应该是爸爸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他和大妈是商业联姻,彼此之间没有什么感情,直到遇到妈妈,他才知道什么叫爱。可是,除了钱和他的真情,他没有什么能给妈妈,这样导致心高气傲的妈妈因为不愿成为别人家庭中的第三者而离开了他。   妈妈的离开让他痛苦万分。可是,为了事业,为了家庭,他只能默默忍受。直到我的出现,他的痛苦才稍稍缓解。   他喜欢我,很想用尽一切的疼爱我。可是,碍于他的妻子和姐姐的关系,他只能表面上对我装作漫不经心,私底下才敢对我好一点。   而大妈,我的存在,是她生命中的一个污点。可是,为了对外保持自己宽容大度的形象,她不得不接纳了我,并在所有人面前对我释出善意。但是,一旦到了人后,她就对我爱理不理,看到了也假装看不见。我知道,她不想看到我,因为每当看到我,她就会想起妈妈,进而想到自己失败的婚姻,然后她就会很伤心。   对于她,我是感激的。因为她至少接纳了我,没有虐待我。她给了我需要给我的一切,从不比姐姐少半分。她能做到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几年后,当她被检查出乳腺癌卧病在床的时候,爸爸和姐姐忙着工作,只有我每天练完舞陪在她的身边,和她说话,给她喂饭,给她洗澡。甚至,最后还是我送走了她。   只有姐姐,她恨我,从见到我的那一次就开始恨我。这个我理解。我和妈妈是破坏她家庭的刽子手,原本在我出现之前,她的家庭看起来是完美无缺的。可是,我的出现,向她证实了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她的家庭,原来如此破碎不堪。她生气了,想要发泄。而那个发泄的对象,就只有是我。   不过,也多亏了她,我才能认识你。烨,你说对不对?   姐姐她虽然对我很凶,可是我知道,这是她掩饰自己内心脆弱的方法。其实她很自卑,很伤心,她知道自己不是爸爸和大妈爱的结晶,她只是商业联姻的产物。甚至在爸爸的眼中,她也是用于商业的棋子,而我,才是养在家里,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儿。所以,她嫉妒我,也就更恨我了。   是的,烨,我怕姐姐,或许还带着几分愧疚吧!要不是我的出现,爸爸和大妈之间原本还算融洽的婚姻关系不会闹得那么僵,本来乐观开朗的姐姐不会突然变得阴沉,爸爸也不会因为要调节家庭关系而一夜之间多出许多白头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出现造成的。所以,无论姐姐怎么对我,我都默默承受了。因为我知道,这是我欠她的。久而久之,我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格,尤其是对姐姐。而姐姐,她也欺负我欺负得心安理得了。   不过,烨,你真的不用为我担心的。虽然姐姐对我不怎么好,但她也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打过我,扔了我的舞鞋,后来,她对我的欺凌就仅止于口头上的。我听一听,可能一开始会觉得伤心,但只要一开始跳舞,或者看到了你,我心里的悲伤就会随风而逝,我就会快乐的笑起来。尤其,当你告诉我,你喜欢上了我的时候,你知道吗,那时候我都高兴得快要飞起来了!   虽然我知道,你是姐姐的。   你和姐姐是天生一对,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实。而且这件事,爸爸、你的爸爸、还有好多叔叔伯伯都在我面前说过无数遍了。大家都知道,只要你们结婚,楚家和何家联姻,那么势必会产生一个庞大的楚氏王国。你和姐姐齐心协力,一定能把两家的事业发扬光大。而我,一个除了跳舞就什么都不会的女孩,我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你的身边呢?   这些年,站在你的身边,受着你的照顾,享受着你全心的宠爱,这些偷来的幸福已经让我很满意了。再加上爸爸的全力支持,我在舞蹈上的进步,我真的觉得,我这一辈子,没有遗憾了。   后来,当爸爸宣布你和姐姐的婚讯,而我也要为了家族的事业嫁给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男人的时候,我的心里除了一点点的疼,真的什么都没有。这一天,我早料到了,也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可是,有一件事,我始终没有料到,那就是——姐姐她会这样对我!   她是爱你爱得太深了。她爱得卑微,爱得疯狂。她也知道你和我之间的一切,可是她从不说破,却暗地里用了这一招,可怜我那时候还以为她是真的打算和我归好了!   当我的个人舞蹈演出获得成功,看着那张验孕单,我哭了,这辈子第二次伤心的哭了。   烨,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好冷。明明是夏天,骄阳似火,可是我却浑身冷得发抖。   我被背叛了,被自己的姐姐出卖了,卖给了一个我不知道的男人,还怀上了他的孩子。而就是因为她,我一直忍让,甚至连争都不争一下,就把你拱手让给了她。   你说,我真没退让,到底是为了什么?早知道事情会是这样,我还不如当初就不退让了。不然,我至少还和你狠狠的爱过一场!   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你们订婚了,我的肚子里也有了一个孩子,我甚至连孩子的爸爸是谁都不知道!   我的心,死了。   那一瞬,我想到了死。   可是,在死之前,我想见你一面。   我想你,我想见你,我想拥抱你,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你说,我想给你跳一支舞,可是,姐姐的来到打破了一切,我只能带着无尽的悔恨,从楼顶跳了下去。   烨,你为什么那么傻呢?你为什么要拉住我?明明知道,就算是这样也救不了我的。   你看,我的手还是从你的手里滑落了,我还是缓缓往下落了下去。   “小音!”   你凄厉的嘶吼似乎还在我的耳畔回响,可是,我除了悲伤的笑出来,也什么都不能做了。   烨,再见。   在闭上眼的刹那,我在心里对你这样说。   知音2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我听到了身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是女人。眼前的迷雾散开,我便对上了好几双睁得大大的眼睛。她们在打量着我。   原来没有死马?   那一刻,我心伤了,流泪了。   我在心中咆哮: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我活在这个世上?我已经生无可恋了啊!   然而,很快我就发现不对劲了:   我现在的身体是一个小婴儿的身体,而且,我身边的那些人,她们一个个都是古装打扮!   带着惊奇,随着时光的流逝,我渐渐弄清楚了:原来,我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灵魂进驻到一个小婴儿的身体里。也就是说,我要重新来过了!   打量着四周围陌生的一切,烨,你知道吗,我死灰一片的心开始渐渐被注入活力。我想,或许是上天觉得我命不该绝,决定让我重活一次吧!那么,这一次,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我一定要抓紧机会,绝对不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而且,我坚信,你一定也跟着我过来了。不要问我为什么会这么坚信,我就是知道,你是不会放心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的!   我现在的身体是在一家青楼里边,我是被青楼的老鸨在后院捡到的。她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所有人都想不通。不过,除却一开始的惊奇,在发现我是个女孩,而且容貌清秀的时候,她们决定留下我。而我慢慢长大,慢慢显露自己的舞蹈天分,妈妈也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感到高兴,便请来江南最好的师傅交给我舞蹈声乐,力求将我打造成我们青楼的花魁。而我不负她的希望,甚至成为了人人推崇的江南第一舞娘,艳名遍布全国各地!   可是,烨,你不知道,我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你啊!   在没有见到你的那十三年里,我四处寻找,希望能发现你的踪迹。可是,览遍身边所有的人,我却迟迟未能看出哪个人是你。于是,我决定现出自己的舞技,扩大自己的名声,希望能把你引来。   果不其然,你终于来了。   在见到你的那一瞬,我便认出了你。我差点感动得哭了出来。   虽然你已经不认识我,可是没关系,我认识你就好了!   你看了我的舞蹈,你说你要为我赎身,我求之不得!虽然我也知道,你要带我走,是另有所图,可是我不在乎,我只要你,只要在你的身边,我就满足了。毕竟,这十三年来,我一直苦苦等待着的就是你。若不是有这个信念坚持着,我早活不下去了。   现在,你来了,我当然是要跟你走的。   只是,你不认识我了,你忘记了我们之间过去的一切。现在的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一开始,你便被我一再震惊到了吧?因为我轻易的便能看出你的心中所想。呵呵,烨,你又何必表现出这么惊恐的样子呢?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你的性子我早了如指掌。纵然现在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纵然相别十三载,但你没有变,连几个习惯的动作都没有改。你随便的一个手势,一个皱眉,我一看,就知道你想表达的是什么。   不过还好,短暂的讶异之后,你释然了,选择了相信我。而且,你还给我改了名字:知音。   知音……烨,你这么唤我,当是把我当做知己来对待了,是不是?   然而,这话我没有问出口,因为,后来你的表现早证实了如此。   你是如此的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总是第一个告诉我,不管好事还是坏事。有时候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你也来像我求助。你能这样对我,我真的高兴,很高兴。   当我跟着你回到京城的时候,看见姐姐也在那里,我并没有太多的惊奇。   姐姐爱你,从小就爱上了,她一直将你当做她的所有物,不许任何人争抢。既然你来了这里,她必定是要跟过来的。   而她对我,也和过去一样。   她还是憎恶我。以前是因为爸爸的原因,现在,则是因为你。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对她来说,我都是一个巨大的永远除不掉的威胁。   她心里其实也是很苦的吧?自己一直以来认为属于自己的东西,却总是被我凭空夺走。可是,因为种种原因,她又不能把我怎么样,那就只有处处挑我的不是,借此获得一点心理的满足了。她的这些小伎俩我都早已习惯了,便总是一笑置之。   只是,太子殿下,他是谁?为什么他会想要见我?而且,当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看着我的目光里带着不可掩饰的掠夺?那目光,让我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慌。   一开始,我想不通,他是一国太子,身边美女如云,比我美貌、比我温婉的多得是,他应该早被美色养刁了胃口才是。对于容貌虽然出众却也并非沉鱼落雁之姿的我,他为什么会表示出如此的兴趣?甚至,他还当众要求看我跳舞,时候送给我衣物首饰,还请求天子赐我名号?   不过,他这么做,最高兴的该是你吧!   你带我回京的目的,不就是让我以美貌迷惑他吗?   只是,为什么我觉得这个目的这么迅速就达到了,简单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便让我的心里隐隐的觉得有几分不同寻常。可是,不同寻常在哪里?我也说不出来。我便只能佯装镇定,坦然接受他赠与我的一切。   烨,我知道,你想把我培养成全方面的人才,好让我能从各方面吸引他的注意力,也便以后配得上他。其实,除了舞蹈,我什么都不想接触,可是,为了你,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学下去。或许是我够刻苦的原因吧,三年的时间里,我学得还好。只是,关于管理王府内务……我承认,我真的不是这块料。每每看到嫣儿抱进来的大摞大摞的账簿我就头疼,一本帐册还没看完,我的头就一句晕了。若不是有嫣儿和管家帮衬着,我还不知道要犯多少错误呢!   所以,当姐姐嫁入王府,从我手中接管一切的时候,我竟是长长的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一个重担。   姐姐和你的婚事,真的是上辈子就注定的。你们就该是一对。   对于这件事,我早认命了。   只是,认命归认命,在听到你们就要大婚的消息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伤心了。   烨,你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你。在苦苦等待了你十三年以后,我好不容易再见到你。可是我们才在一起相处了三年,我才又享受了你三年的柔情,你就要和姐姐成亲,双宿双飞,从此留下我形单影只的一个人。   我想死心,你却在这个时候对我说,你要和我拜堂。   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仪式,我们甚至是背着王府里的众多人进行的。可是,我满意了,真的满意了。不管怎么说,我嫁给了你,我真真正正的成了你的妻子。凤凰王朝的规矩,先入门者为正,我便是你的正妻,姐姐后我一天入门,她也是妾。不过,她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这个秘密,只会留存在你我的心里。   知音3   你和姐姐成亲后,天子驾崩了,姐姐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变得疯疯癫癫的。为了照顾她,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等到姐姐的身体好一点,你又被新皇派去出使邻国。   新天子的这番举动,自然有他的深意在。只是,他不说,你我也不说,你便依言出行。   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你一出去,就遇袭了。   谁会袭击你?一开始我真猜不透。不过,后来,随着你遇袭的次数增多,我便慢慢的知道了。   不得不说,你的运气真的很好。因为在苜蓿,你遇到了慕容公主,是她救了你。而且,她还喜欢你。可你一开始还傻傻的把她往外推。   你聪明一世,怎么忘了,现在,天子已逝,新帝登基,你要开始准备扩充实力,准备做你的大事了。而慕容,她便是你开始行动的第一步。   你是个聪明人,一下子便明白了我的意思。两个月不到,苜蓿的事情办完,你便带着慕容公主回来了。姐姐知道了,自然是大哭大闹,却也于事无补,因为事情已成定局。一时情急,她居然想到了来向我哭诉!她怎么忘了,就在前几天,她才带着你的书信来向我炫耀过啊!短短的几天时间,她就换了另一幅面孔。   不过,我们的安慰都是没有用的。不管她如何调试自己的心境,等到见到了慕容,她再一次崩溃了。或许因为是同一类人的缘故吧,她们都习惯独占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一开始她们就互相看不对眼,这也为日后她们日日不断的争吵埋下了祸根。   而且,稀里糊涂的,慕容他居然喜欢我!她还知道了我和你之间的事。她是一个聪明人,她明白自己的定位,我对她说不上讨厌,可也不敢喜欢,我只能对她敬而远之。对于她的示好,我也只能视而不见。   半年时间转瞬即逝,皇上为先皇守孝半年,在众臣的催促下考虑封后之事。他直接便找到了我。   烨,你希望的事情,一步一步的都实现了。   其实,皇上这个人,我并不讨厌他。虽然他看着我的眼神总是让我心悸,但他是真的对我好,这个我知道。能嫁给他,其实也还不错,他甚至还愿意为我不再二娶。能遇上他,被这样的男子真心相待,我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只是,我不爱他。或许是命中注定吧,我的心里早有了你,再也容纳不下他了。可是,他对我很好,很好很好,处处关心着我,爱护着我,连姐姐欺负我的时候,他也义不容辞的站在我的身边,我几乎都要融化在他的柔情里。一度,我还想过,就算这辈子爱不上他,我至少可以和他和睦相处,相濡以沫。等到助你得到皇位,我便和他离开,隐居山林。反正,那时候你也不会再需要我了,而我,也要倾尽所有来补偿我所欠他的。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他也是一个很强势的人,属于自己的位置,他又怎能放手让给别人?他也是个聪明人,他早发觉了你我之间隐隐的情愫,只是他也不说,只是处处打压着你,我看在眼里,心里五味杂陈,却也不能说什么。   这三年,我都在无尽的挣扎中度过。   这三年里,发生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姐姐为你生了个儿子,这应当是凤凰王朝最大的一件喜事吧!皇族本就子息薄弱,姐姐一举生下一个儿子,你有后了,凤凰王朝有望了。可是我,却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一无所出。这便成了后来姐姐一再挞伐我的原因。   三年的时间,你遇袭的次数不下二十次吧?每次那些人出手都是打算要了你的命的,可是你又一次又一次的侥幸逃脱。   天长地久,那个命人对你下手的人,呼之欲出。   可是,我迟迟不愿让自己去戳破这层窗户纸。说实话,我不忍心。凤煜他对我很好,他很疼我,我不想知道他就是那个要害死我最爱的男人的人。   但是,事实总是事实,它还是完完全全的呈现在了我的面前,还是凤煜亲口在我眼前说出来的!   说震惊,也不算震惊,毕竟这事我早有察觉。应该说,我心中的是失落吧,深深的失落。   这事果然是他做的,我心里最后的一道防线被冲垮了。   而且,最最让我不能原谅的是:他为什么要在我刚刚知道我怀有了我们的孩子的时候说出这话!他难道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多大的一个打击吗?   呵呵,烨,其实,你根本不需要在我面前说那些话的。我的心里本来就是一直向着你的。这三年来,虽然我一直在他的身边,被他温柔的呵护着,但我也明明白白的看到了他对你所做的一切。我的心里,把所有的事情都理得明明白白。   而你,你在我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那一切,太假了。   但是,既然事情已经被摊开来说了,我也没有了逃避的理由。我只能直面现实,做出自己的决定。   我杀了他,用你给我的毒。   他心甘情愿的喝下了我送给他的醒酒茶,倒在了我的怀里。   那时候,我才知道,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和我一样,都是从那个世界来的人。我上辈子怀上的孩子,也是他的。他是跟着我来到这里来的,就像姐姐追随你来的一样。   但是,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都没有爱上他。虽然我把自己给了他,可是我的心始终不是他的。为了我,他甚至赔上了自己的性命,乃至一切。   他也是个可怜的人。   他死了,我也决定了:我要和他一起走,带着我们的孩子。上辈子我已经背叛了他,这辈子我又因为你害死了他,我欠他的太多太多了,我的良心在强烈的谴责着我。现在,除了跟着他一起走,我不知道我还能为他做什么。   所以,怀着对你的眷恋,我也饮下毒酒,闭上了眼。   在失去意识前,我又听到你说,你爱我。   这是你第几次这么对我说了?呵呵,不过,这一次,你应当说的是实话了吧?我一直知道,你已经忘了我,忘了我们过去的一切,你对我的爱,也没有过去那么纯粹了。你喜欢我,那是因为我聪明;你对我好,那是因为你需要我为你做事;你说你爱我,也是因为你知道我喜欢你,心里眼里只有你一切,你要用这个办法困住我的心。   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慕容曾经说过我傻,我又何尝不知道我自己傻?但我就是傻了啊!   只因为,那个人,是你。为了你,我就算傻一辈子又如何?在你的面前,我宁愿做一个傻子。   不管怎么样,我终究是助你完成了心愿,让你登上了你一直向往的位置。姐姐虽然地位一直比我尊贵,可她也没有做到这一步。我上辈子的誓言实现了,我终于不再是你的拖累,我证明了,我也是可以帮助你的!   现在,我的心愿了了,我死而无憾了。就算是魂飞魄散,我也无怨无悔。   只希望,很久很久以后,在坐在高位的时候,夜深人静,在公务繁忙之中,你或许还能想起:有一个傻女孩,她的心中只有你。她曾经许诺过你,此生此世只为你而舞。   那个女孩,便是我,你的知音。   知音…… --------- 本文首发纵蔷薇书院,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