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名:少爷，你就从了我吧
　　作者:习炎


　　
　　脑残蝶神欢乐多

　　1.君且慢行，容奴家一梦

　　清晨，阳光也有些慵懒似的，轻柔绵软的透过些枝枝叶叶，照亮了青石地面。
　　地面上，一只小虫趴伏着，仍睡得很香甜。
　　耳边似乎响起了鸟鸣声，叽叽喳喳的，唤着小虫缓缓睁开眼睛。
　　咦？我怎么睡在这里了？
　　小虫迷迷糊糊的微微起身，呆立了一会儿，突然身边腾起一阵烟雾，等到烟雾散去，小虫已经变成了个巴掌大点、圆滚滚肉嘟嘟的女子。
　　女子像是还没睡醒，晃晃悠悠从青石上站起来，脚尖点地，飘到半空中，揉揉眼睛俯视眼前的景色。
　　啊，这个园子……
　　好像是很熟悉的景色，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对了！
　　女子猛然惊醒，瞪大了双眼环视自己周围。
　　这不就是当初遇到古岚的那个园子吗？啊啊！我不是应该在莺啼阁中吗？怎么回到这里了？
　　女子慌慌张张的在这个园子里飘来飘去，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不知道是因为她太着急了，还是阳光不够明亮，她似乎没有办法看清整个园子的样子。
　　就在她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在空中飘荡着乱转的时候，突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女子想都没想，嗖的一声钻进了离自己最近的花丛。
　　“水如……水如？你跑到哪里去了？水如……”声音沉稳而清澈，又带着浓浓的关切之意。
　　古岚？
　　他是在叫我么？
　　水如微微露出头来，古岚眼尖，马上就发现了她。
　　“你这小妖，怎么大清早的跑到这里来了？害我到处找你。”古岚说着，走近水如躲藏的花丛。
　　水如痴痴的望着古岚走近，觉得他脸上的笑容，比清晨的阳光还要夺目。
　　“水如！愣在那里干嘛？我来了你没看到么？”古岚走到花丛近前，蹲下身来，笑着柔声说。
　　“我……我看到了……”水如小声回答。
　　被古岚这样注视着，水如觉得自己面颊发烫，一颗心已经跳的不能再快了。
　　“看到我了还要躲起来？看来你这小妖说什么喜欢我，是骗人的啊！”古岚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冷了。他手中拿着折扇，摇摇晃晃的，像是随时都会戳过来的样子。
　　水如有些戒备的望着那折扇，嘟囔道，“我没骗人！我是喜欢你啊……从上次在这园中……可是你总是用那折扇戳我……要不然就把我从房间里面扔出去……明明是你不喜欢我……”
　　水如说的声音很小，而且话语中带着不少的委屈。
　　没想到古岚突然站起身，转身抬手，将手中的折扇远远的扔了出去！
　　水如还没反应过来，古岚那折扇就已经出手了。
　　“为什么……”
　　莫非是他生气了？
　　水如一下子紧张起来。
　　古岚转回来时，仍是笑着，“早知道我的水如姑娘不喜欢那把折扇，我早就扔了它才是。害的你担惊受怕，实在不该啊！”
　　咦？咦咦？
　　刚刚……他说了什么？
　　水如嗖的一声从花丛里面窜出来，飘到古岚面前，瞪大了眼睛高声问，“你说什么？说什么？”
　　“说我应当早扔了那折扇……”
　　“不是不是！说早知道……什么？”水如挥舞着小手小脚，问得煞是急切。
　　古岚盯着水如，望了半天，才微微挑起嘴角。可他没有说话，反而转身就走。
　　水如紧跟上去，双手拉住古岚帽冠后面的飘带，使劲儿往后拖，边拖还边喊着，“别走！古岚你别走！再说一次啊！”
　　可是她毕竟身形太小，完全阻拦不住古岚的脚步。
　　下一刻，古岚身后仙雾缭绕。
　　一只纤长的玉手轻轻拉住了古岚衣衫的一角。
　　“岚少爷……莫要弃奴家而去……”
　　一声缠绵，似是能把人的筋骨融化。
　　古岚挑着嘴角，停住脚步，转身回头。他的身后，站着一名冰肌玉骨、沉鱼落雁的娇美人儿。
　　“水如……你这样子，才是蝶神……好美……”
　　古岚抬起手，用手背轻轻拂过水如的面颊。
　　水如眉头微锁，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着了火一般，忙用双手捂住了自己脸颊。
　　古岚含笑，轻声问，“不知蝶神大人唤住在下，所为何事？”
　　“岚少爷方才唤过奴家的名字……还……还说了什么……奴家没有听清楚……”
　　“是么……”古岚靠近水如，双手轻轻叠放在水如的手上，缓缓的将她的手从脸颊拿开。
　　“那我便再说一次……这次你要，仔细的听着了……”
　　水如都能感觉到古岚的气息吹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古岚的脸越凑越近，水如也越来越紧张，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只好紧紧闭上了双眼。
　　“水如……”古岚放开水如的双手，一手缓缓向下，环住水如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一手轻抚水如额前的碎发，慢慢靠近，到两人已经能彼此感觉到对方的温度时，古岚低下头去……
　　柔软……
　　温温的，柔软的……是什么，碰触着自己的嘴唇？
　　水如几乎忘记了呼吸，一双手无意识的拥住古岚，宽阔的后背，还有那怀抱的触感似乎能使水如一下子沉溺进去。
　　唇瓣相叠，水如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蜻蜓点水一般，只是轻轻一下，却又像是过了好久好久。
　　“水如……”
　　那声音还在耳畔回荡。
　　水如仍紧紧抱着，这股温暖，她不想放开。
　　“水如……”
　　又是一声响起。
　　啊……他在呼唤我的名字……
　　水如心中荡漾着甜美，嘴角也划出一个弧度。
　　“睁开眼睛……水如……”
　　为何？只要我仍能拥着你就好了，为何要去看？
　　“水如……醒醒！”
　　醒醒？你我两情相悦，一切都如梦幻……我不要醒来……
　　“你快给老子把眼睛睁开！笨蛋小妖！”
　　“啪！”
　　水如头顶一阵剧痛，眼泪一下子就奔涌出来。
　　“你不是把折扇都扔了吗……”水如捂着脑袋睁开眼睛，这才惊觉景色变了？
　　咦？怎么回事？不是在那园子吗？不是和古岚在一起吗？不是……不是都已经……咦？
　　“你这笨蛋小妖！说！是不是昨天晚上又跑到我这儿来偷窥了！居然还敢睡在这里！你胆子真是够大的了！”
　　水如抬头，看到古岚满脸狰狞的望着自己。她这才想起来，昨天白天练习歌舞累的不行，可到了晚上还是想来见古岚一面。在古岚的院子中等了好久也不见古岚回来，就这样一直等到睡着了……
　　古岚气得咬牙切齿，干脆用指尖捏起水如的腰带，拿到院门处，远远的扔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了院门。
　　水如被扔的次数多了，也有了些准备，这次摔的不重，缓了一会儿就爬起来了。
　　她拍拍身上的尘土，眼望着古岚住的院子，不知道此时自己耳边怦怦的心跳声，是因为被扔出来，还是因为……
　　方才那个美梦……




　　莺啼盛会
　　1.异女子，何许人
　　第一章异女子，何许人？
　　沐裎国皇城，莺啼阁前。
　　“姑娘，这莺啼阁要到掌灯时才会开始做生意，而且接的都是男主顾。你这样站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啊？”穿着粗布黑衣的伙计上下打量着对面的女子，面现不悦的说。
　　那女子身着素衣，头戴轻纱，看不清容貌。见有人来找她搭言，女子忙问，“这位小哥，方才隐约见到有一位俊朗不凡的公子进去了，敢问那位公子是谁？”
　　“公子？俊朗不凡？”那伙计皱着眉头，心中盘算了一下，才点头道，“来我们这莺啼阁的，都是男子。不过要说俊朗不凡，而且能在这个时间进来的，姑娘你说的是我们莺啼阁的主人，岚少爷吧？”
　　“岚少爷……”那女子低下头，身子似乎有些微微颤抖，片刻之后又抬头说，“小哥，不知可否为我通传一声，说有女子前来拜谢岚少爷。”
　　“拜谢？”伙计莫名其妙的又打量了一下这姑娘，看她纤纤之躯，不盈一握，倒也不像是什么歹人。
　　见伙计犹豫着没动，女子突然想起了出门之前好友小北告诉的话。
　　“人不动你动，你动了人就动。”
　　女子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了件东西，交到伙计手中，低声说，“劳烦您了。”
　　伙计低头一看，吓得一抖，瞪着手中的物件颤声说，“这这这这这……给我的？”
　　女子点点头。
　　伙计拿起那东西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看了一眼，又左右望望，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说，“姑娘，你出手也未免……太大了吧……真的都给我？就为了通传一声？”
　　女子咯咯笑着，轻声说，“这东西对我也没什么用处，小哥喜欢，就收着吧。我只想见那岚少爷一面。”
　　“好嘞！您可在这儿候着，今儿要是不把岚少爷给您请来，我不单把这东西还给您，从今以后，我王三儿的名字也倒着写！”说完，伙计高高兴兴连蹦带跳的进了莺啼阁。
　　那女子暗笑，心想，小北说的果然没错，这黄白之物到了人手，果然就办的成事儿。
　　女子在外面等了半晌，才听到莺啼阁中再次响起人声。
　　“我的岚少爷！三儿能坑你吗？真是个美人儿！你要是不看，那可就亏大发了！咱们什么时候做过亏本买卖啊？再说了，人家姑娘家的，就为见你一面，站莺啼阁外面等着呢！你多大的架子啊，不出去迎一迎，像话吗？”
　　“行了行了！我这不都来了吗？你就别拽着我了！告诉你多少次了，这里不是山上，做事儿都得规矩着点儿！你这小厮，这么卖命的替她说话，到底收了人家多少银子？”
　　男子的声音中透着些不耐烦，可那门外的女子听了，却觉得美妙非常！
　　终于来了！
　　“瞧少爷这话说的，我王三儿是那见钱眼开的人吗？来吧来吧。”伙计在前面引路，出了莺啼阁，伸手一指那女子，“少爷，就是这位姑娘。”然后跑到女子身边，满脸堆笑的说，“怎么样，给您请来了吧。嘿嘿嘿，姑娘，这位，就是我们莺啼阁的主人，岚少爷。”
　　女子站在那里，呆呆的没动。
　　岚少爷走近一步，见女子头上戴着轻纱，便一拱手，“在下古岚，不知姑娘要见在下，所为何事？”
　　那女子仍然没动。
　　古岚略微皱眉，心中暗骂，王三儿这厮真是皮子紧了欠抽！隔着面纱呢，哪里看得出是美是丑！
　　就在这时，古岚发觉女子似乎在微微发抖。他转念一想，莫不是这女子……有什么隐情？
　　古岚四下望了望，见周围没有什么人，又拱手问，“姑娘……要是觉得这里讲话不方便，可以同在下到阁内详谈。”
　　古岚这么说了，女子竟还是没有动！
　　古岚脸上腾出了些怒气，“姑娘要见在下，却又一言不发。如此，在下也失陪了。”说完，古岚一甩袖子转身往回走。
　　可他迈脚走了一步，那女子竟也跟了一步。
　　古岚回头看看，莫名其妙，又往前走了一步，那女子又跟了一步。
　　古岚脑海中一下蹦出了“狗皮膏药”四个大字。
　　也罢，古岚见她一介女流，纵是狗皮膏药粘了自己，也不能责骂，总该问出个究竟来。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进了莺啼阁，那女子不远不近的跟着古岚，一直都没有说话。
　　进到了一间会客的屋子，古岚居中而坐，让王三儿给那女子倒了杯茶放在客座的桌子上。可再看那女子，依然如故，立在那里，面对着古岚，一动不动。
　　古岚也没了耐性，皱起眉头怒道，“我说你这狗……丫头，姑娘家的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到底要做什么？你可知道我这莺啼阁，做的是什么买卖？”
　　女子一惊，忙道，“我……我不是狗……这里……什么买卖……我不知道……”说完这话，女子暗想，先前他还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样子，为何突然又变了脸、发了怒？又为何说我是狗？
　　古岚一拍桌子，摆出凶恶的脸孔，狠狠的说，“这莺啼阁！迎来送往，都是男子！说白了，就是寻些美貌的姑娘来供男子取乐的地方！你到这里来，不是羊入虎口吗！”
　　“羊入……虎口？”女子低声说，“我也不是……羊……”
　　古岚又一拍桌子，“老子可不管你是狗还是羊！你说要找我！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女子又摇摇头，伸长了脖子等着古岚说。
　　古岚见她那呆相，没了趣味，叹了口气，一摆手，冲王三儿说，“你告诉她！”
　　王三儿点点头，走到女子面前，摇头晃脑的说，“姑娘，您来了，居然不知道我家少爷是什么人。那我就告诉你。我家少爷，那也是这沐裎国中大大有名的人物，江湖中也有响当当的绰号，山上挂的那是烫金的大旗，这方圆百里没有不知道我家岚少爷威名的！可谓是小儿见了哭三宿，寡妇听了抖五朝，家中有女要远远的躲，家中有男也得往远了逃！恶霸！懂么？什么强抢民女，欺寡霸男，他都干过！这位，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怕不怕！”
　　王三儿的话一说完，一只茶碗带着风声冲他飞来。王三儿一不着急二不着慌，后退一步一抬手，稳稳的接住了茶碗，轻轻放在桌子上，笑嘻嘻的对古岚说，“少爷，你不就是让我吓唬吓唬这姑娘么。说什么还不都是一样？”
　　古岚瞪了他一眼，然后对女子说，“姑娘说吧，你找我到底为的是什么？”
　　女子还惊愕于方才王三儿那一番话语中，她不安的攥着拳头，望望古岚，低下头犹豫半天，嘟嘟囔囔不知默念了些什么，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抬手摘掉了头上的轻纱，高声说，“岚少爷！请收留我吧！”
　　轻纱徐徐落地，露出一张年轻女子的脸。古岚与王三儿都不禁惊叹，好一个清秀娇艳的美人！好一副摄人心魄的容颜！这莺啼阁中，美人无数，却没有一个，能出的这女子左右！
　　沉默一阵，古岚才算缓过神来，站起身，上下打量着女子，问道，“姑娘，你是想在我这莺啼阁，寻些事做？”
　　女子使劲儿摇摇头，眼中含泪，皱着眉头说，“公子你忘记了么？你我曾有一面之缘，我们游戏多时，你还饶过我的性命……”
　　古岚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与这样一个美人游戏多时，还……饶了她性命？
　　“在下……实在想不起来了……还请姑娘给个提示，什么时候？”
　　女子望了一眼王三儿，低声说，“这位小哥可否回避一下？”
　　王三儿一听，瞪了瞪眼，他心里有气，可想起人家给的那东西，倒也不在意了，看古岚没有反对，便转身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女子这才说，“岚少爷，我这个样子，您一定认不出的。那日在城外一座庄园中，您是否曾……曾……”女子说到这里，脸上现出红润，低下头，小声接着说，“您那时逗弄的小虫……那小虫，您还记得么？”
　　古岚回忆着，自己最近确实去过城外庄园，在那里住了一夜，早起练功……啊，还真的逗弄过虫子……那虫子白白胖胖的，像个小肉墩子一样趴在青石台上晒太阳……自己拿着小棍子翻来覆去的逗了半天，最后还把它挑到草丛中扔了……
　　事儿是有这么个事儿，可这姑娘……为何会知道？
　　古岚一下警惕起来，望着女子，沉声说，“姑娘为何知道此事？此事又与姑娘有什么关系？”
　　此时女子的脸比刚才更是红了不少，她抬起头，眼中流光闪烁，轻声说，“岚少爷，被你饶了性命的那小虫，便是我啊……”
　　她这话出口，可是大大出乎了古岚的意料之外。古岚暗想，这女子是有何图谋，还是神志不清？
　　女子见他面露疑惑，忙解释道，“公子莫要不信……我……其实我并非人族……我来只是……只是为了追你……啊！不是……只是为了见你一面……啊！也不是……是想感谢你！所以……所以才据实相告……我其实……其实……”
　　女子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讲明白，古岚听着，更是一头雾水。
　　那女子越说越急，最后一跺脚，望着古岚，大声说，“总而言之！我就是那只虫儿！我是蝶神！是来报恩的！岚少爷，你收留我吧！”

　　2.蝶神语，卖身契
　　第二章蝶神语，卖身契
　　“蝶神？”
　　古岚仔细观察着这女子，觉得她言谈举止，不像是深思熟虑之人，倒像是个纯真的少女。她说的话虽然不着边际，但却讲的很是真诚。想到此，古岚便又有了些兴趣。
　　“你倒说说看，何为蝶神？”
　　女子刚才那一句话，似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之后，整个人都像是要缩成一团一样。她从怀中掏出个汗巾，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说，“蝶神，就是蝴蝶之神。我是天地精华凝聚，幻化而成的兽神，最初化作了虫儿的形态。虫结蛹，蛹化蝶，故而我有两种拟态。一种是那日公子见过的虫儿样子，法力积聚起来之后便可化为蝴蝶，故而称为蝶神。”
　　这女子说的头头是道，像是由不得古岚不信一样。古岚看她讲的这么自然，倒也真的有些相信了。只是这世间虽有稀奇事物，古岚却没见过，以前听闻的，也只是神鬼妖魔。
　　“你是……天地精华……幻化……蝴蝶……直接说你是妖怪不就得了么？”
　　女子一惊，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兽神是天生地长的，妖怪都是被兽神点化，自行修炼的！不一样的。而且，我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你别害怕！”
　　“害怕？”古岚不禁冷笑一声，挑起眉梢，朗声道，“姑娘，你是蝶神也好，妖怪也罢，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女子长叹一声，无力的坐在椅子上，轻声说，“公子还是听我从头说起吧……”
　　话说当日清晨，古岚虽是在他人宅中做客，却也一如往日，早早起来，走到了园中清净处，先练了两套拳脚，又拿出自己随身带的软鞭，练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才停下来，抹去头上的汗珠，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他不曾想到，自从自己出现在这园中，便已经被一双眼睛紧紧盯住了。
　　他练武时的身姿，他迎着朝阳抹去汗水时的动作，无一遗漏，全数映在了这双眼中。这双眼紧盯着古岚，不错神的望着，而且不由自主的，越来越近。
　　就在古岚转身要走时，突然发现脚边不远处的青石台上，卧着一只白白胖胖的虫儿。虫儿抬着半个身子对着古岚摇摇晃晃。
　　“哟，你这小虫子是要拦本大爷的去路么？本大爷做了这么多年买卖，没想到今天还被个小虫子给拦了！哈哈哈……”
　　古岚玩心大起，拿了根小树枝，蹲在地上拨弄着这虫儿翻卷打滚。
　　“拦路要有拦路的本事，你这小虫有什么本事，尽管给本大爷露两下子！……能卷成两圈么……”
　　此时的虫儿，随着小树枝翻滚，摆出种种造型，挣扎在逃跑和留恋之间，真不知是痛苦还是欢乐，不知是惊恐还是兴奋……
　　总而言之，最后古岚玩够了，一想到这小东西长这么大不容易，便动了恻隐之心，他挑着虫子笑着说，“虫儿啊虫儿，看你白白净净的，敢拦本大爷的路，也是勇气可嘉，死了可惜，你陪着爷玩儿了这么半天，爷就留你条性命。去吧……”说完，把小虫扔到了草丛中。
　　他以为，把这虫子扔了便是扔了，可那虫子却不是这么想的！
　　虫儿在草丛中翻滚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它脑海之中，挥之不去的，仍然是那男子挺拔的身姿，爽朗的笑容，还有他拿着小树枝拨弄自己时的……温柔！
　　虫儿笃定了那动作对人而言，一定是温柔的！
　　那人走后，虫儿朝思暮想，整日趴在青石台上，盼着再见他一面。
　　可过了一日，那人没来。
　　又过了一日，那人还没来……
　　虫儿这时才惊觉，那人不会再也不来了吧！
　　“我找了好久……最后还是在朋友的帮助下，找到了这里……”自称蝶神的女子，望着古岚，轻声说，“公子当日的温柔相待，我无论如何也要报答。”
　　那日的情形，这女子倒是一点都没有说错。
　　古岚一手支着头，半个身子侧在桌子边上，脸色有些不好。他心中暗想，老子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丢人的事儿，怎么做了这一次，还被这小丫头撞见了？难道她说的是真的？这世间真有鬼神一说？还好她刚才把王三儿支出去了。要是被他听到这事儿，我可真是要颜面扫地了！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古岚脸上尽量不带出心中的忧虑，脑海中却飞速的想着对策。
　　这事儿至今应该只有我与她知道……该不至于灭口吧……
　　他冷眼望了望那女子，女子目光殷切，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回望着他。
　　且先听听她是何用意，再摸摸底细的好。
　　想到此处，古岚假装不屑的笑了一下，说，“这么说来，你应该是……虫子神吧？毛毛虫神？”
　　“是蝶神！”这话戳中了女子痛处，女子怒道，“不是虫子神！不是毛毛虫神！我是蝴蝶！蝴蝶！虫子的样子只是……只是暂时的！一小会儿而已！”
　　看她那样子，古岚不禁朗声大笑了起来。
　　看来这女子似乎也颇为顾及自己的身份！好！老子倒要看看你这小虫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笑罢，古岚才摆摆手，说，“好了好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你说要报答我，怎么报答？你方才说要我收留你，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个，女子一下又抛开了方才的怒气，脸红了起来。她低下头，小声说，“如何报答……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我……你……”她说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一点都听不到了。
　　古岚站起身，绕着她走了一圈，一边上上下下打量她，一边说，“我是不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不过以你的姿色，在我这莺啼阁中，倒没准儿也能立住脚。我可先对你言明了，想进这莺啼阁，都得在卖身契上签字画押的。你要是只想进来玩玩，现在走，我还不拦着。你要是有别的目的，我古岚，也来者不拒。你想好了。”
　　女子眼睛随着古岚转，呼吸也似是有些急促，连声说，“我要留在这里！只要能留在这里……能……能在你身边，做什么都可以！”
　　那日的事情，古岚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被第三个人知道，更不能由着这女子传扬出去。若她真是妖怪神仙，倒也增加了许多乐趣。要是她有别的目的，想必也躲不得。想到这里，古岚冲门外喊了一声来人，王三儿便推门进来了。
　　“去拿个卖身契来，给这姑娘签字画押。以后这就是咱莺啼阁的姑娘了。”
　　王三儿一愣，看了看那姑娘，又看了看古岚，低声问，“这姑娘……卖身？”
　　古岚点点头，“是啊。怎么？快去拿契约来！”
　　王三儿边往出走边想，不对啊！这姑娘刚才给自己的那一块东西，就换的到房产地产，车马粮食。这么个大主儿，怎么还卖身了？
　　王三儿虽然心里划魂儿，可却也知道，自己的主子不是一般人，这姑娘就算是有什么举动，怕是也动不了古岚分毫。要是自己现在把收了东西的事情说出去，东西丢了不说，弄不好还会被古岚责罚。思来想去，王三儿还是乖乖拿来了卖身契，没有多说什么。
　　提起笔来，王三儿才问，“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望着古岚，半天才说，“我……小北他们都叫我虫儿……我还没有正式的名字……你能给我取一个么……”
　　古岚心中暗叹，这女子若是神鬼一类，那神鬼同族一定会想方设法抹杀了这笨蛋……
　　他环顾四周，看到女子手边茶碗中的水，说，“我这里叫莺啼阁，我看你这姑娘柔弱之中却带着些坚韧，嗯……奔水激石，但如鸟鸣。你就叫水如吧。”
　　女子细细品味着古岚说的话，欢喜的拍手而笑，“水如，水如，奔水激石，但如鸟鸣……我叫水如……”
　　写好了卖身契，水如签了字画了押。古岚从怀中拿出些银钱，交到她的手上，说，“以后你住在莺啼阁后面的院落中，和这里其他姑娘一样。会有专门的人来教你歌舞礼数，其他的事情，你自己多花些心思。这些钱你先拿着，找人带你去买些衣服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不够了，再来找我。”
　　水如满心欢喜，接过那银钱，放到自己袖筒中。
　　古岚使个眼色，带着王三儿走到门外，压低声音说，“你给我看着她，多留点神。”
　　王三儿会意，点了点头，然后说，“岚少爷，五爷方才派人送来了打赏，说是今年的莺啼盛会，让咱们办大一点儿。”
　　“这事儿他也真是上心。”古岚笑着说，“他就总是希望办大一点，办气派一点，他还希望咱这儿姑娘多一点，都漂亮一点呢。就他愿望多。”
　　王三儿也不禁发笑。
　　这时古岚又看到水如在屋中偷偷的伸长脖子望向自己，他一皱眉头，转身走了。
　　水如正看的如痴如醉，没想到古岚竟然皱着眉头离开了！她连忙追出去，却被王三儿拦住。
　　“姑娘！水如姑娘！你干什么去啊？”
　　水如急道，“我……他……岚少爷怎么走了？”
　　王三儿一笑，“岚少爷贵人事多，自然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可是……可是我……”
　　王三儿见水如着急的样子，叹了口气，苦笑着说，“我说水如姑娘啊，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啊？签了那卖身契，就终身为奴。你也不是个缺钱的主儿啊！”
　　“我……我……”水如急的直跺脚，一指古岚走的方向，大声喊道，“我要跟着他！”

　　3.你！闭眼！
　　跟着王三儿一路走着，水如蔫头耷脑，连连叹息。因为王三儿告诉她，就算是她留在了莺啼阁中，也不是时刻都能与古岚在一起的。
　　“岚少爷照顾自家院子中的姑娘，越是受人捧的，他照顾的越多。”王三儿口若悬河的说着，“你要是真想常常跟着岚少爷，就好好的学歌舞，学媚术，捧你的主顾多了，岚少爷自然也就重视你了。水如姑娘啊，你底子好，人长的漂亮，要是能机灵点儿，我看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成这里的头牌！在那之前，你要是有什么难事儿，就来找我。”王三儿看看水如，笑着说，“算我攀大了，你要不嫌弃，以后叫我王哥吧。”
　　水如点点头，有气无力的问，“王哥，你们一直说这里来的都是男客，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王三儿一瞪眼，惊道，“我们这么说，你都没明白？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就把卖身契签了？”
　　水如苦笑一下，心想，人世的一纸卖身契，哪能拴的住我？拴住了我的，是别的东西啊。
　　王三儿见她不说话，想着她可能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真的不懂这些东西，不禁又叹了口气，给她解释起来。
　　“来莺啼阁的客官，为的都是美色。听歌看舞，喝酒聊天，我们这里都是有的。岚少爷仁慈，不做苟且的买卖，要是哪位客官有意给院子里的姑娘赎身了，那姑娘若是也同意，岚少爷就不拦着。可要是有无礼之人在这里胡闹……唉，这么说吧，现在皇城中敢来闹的少了，以前掀出去几次，岚少爷也都算是留着情面呢。要是在老家那会儿，那帮孙子，老子早就……”
　　说到这里，王三儿突然停了下来，望了一眼水如，缓了神色，笑道，“我看姑娘也不是那惹事儿的人，你就好好的在这儿呆着，有事儿啊，王哥罩着你，别怕。”
　　水如见王三儿说这话时，也像是真心实意，她感激的点点头，轻声说，“那以后就麻烦王哥照应了。”
　　说话间，两人穿过了莺啼阁的前身，转过几个回廊，到了后面宽敞的院子。王三儿又领着水如过了两层院子，还在往前走。
　　水如这时才发觉，这个莺啼阁，竟然这么大。
　　“这里好大。”水如四下望着，说到。
　　“可不是嘛。咱们这里住的，上场的姑娘有百十余人，侍奉的小童也有几十，还有像我这样打杂的伙计，预备酒菜的后厨，前后应承的老妈子，多了去了。皇城之中啊，除了皇上的宫殿，就要数着莺啼阁最红火。哈哈哈……”
　　水如皱着眉头边走边看，又问，“不知岚少爷……住在哪里……”
　　“你说岚少爷？”王三儿瞧了她一眼，说，“岚少爷回来的时候都是住在后院里的。”
　　过了一个回廊，走到一处小院，王三儿一指，“你就住这儿吧。清净。”
　　水如跟着王三儿进了小院，见这院中只有三间房子，房前几株桃树，看样子早就枯死了。
　　王三儿推开正中的房门，领着水如进去。这屋子不大，里面只有床和桌椅。王三儿说，“明天我找人带你出去，买些女儿家平时用的东西，再叫人搬个衣柜过来，你看行不行？”
　　水如没什么心思想这些，木然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王三儿见她如此，也不多说，转了一圈，独自离去了。
　　水如坐到床沿上，唉声叹气，心想，来是来了，见也见到了，可为什么我这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呢？
　　她站起身，绕着屋子转了几圈，终究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想了，一头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等她一觉醒来，见到天已经黑了。她心中仍是烦闷，开门探头往外看了看，见院子中没有人，又摘耳侧听，前面莺啼阁的方向，似乎有些鼓乐之声。
　　那又如何……
　　水如叹着气想，说到底，还是不知古岚身在何方。自己追出这么远，却仍只有思念的份儿。
　　她无聊的走到桌边，推开窗子，让月光照进屋中，一挥手，身边腾起一阵雾气。就在这雾气腾起之时，水如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又挥挥手，让雾气消散开。她原地转了几圈，嘴角带笑，点了点头，再次抬手，雾气消散时，已然不见了她的身影。
　　古岚忙完了事情，从莺啼阁回到后面的院子，也有些疲倦了。他让人在自己屋中的大木桶里放好了温水，脱掉衣服搭在木桶前的屏风上，伸了个懒腰，进到桶中。温水漫过身子，古岚长舒了一口气，舒舒服服的闭上了眼睛。
　　突然，窗棂纸噗的一声响。这响声虽然不大，可还是没有逃过古岚的耳朵。
　　古岚睁开眼睛，仔细听着，屏风外似乎有些细小的动静。古岚警惕的缓缓站起身，尽量不发出声音的迈出木桶。
　　就在他脚刚沾到地面的时候，一个小黑影从屏风上面探出来。古岚一抬头，发现了那小黑影，定睛望去，可还没等他看清楚，这黑影竟直直的摔到了古岚脚前。
　　古岚蹲下身细看。
　　不看则可，一看之下，却把古岚也吓了一跳。
　　摔在地上那东西，虽然只有手掌大小，可竟然有乌黑的头发，还梳着发髻，身上穿着绸缎的衣服，有手有脚，还在不停的抖动！
　　妖怪！
　　古岚第一个想法就是一脚踩死它！
　　可他刚抬起脚来，转念又一想，妖怪？莫非这东西，是今天来的那个……什么神？毛毛虫神？
　　这么想着，古岚心中也定了不少。他四下寻找，看到了自己的折扇。古岚拿过折扇，拨弄着那东西，让它翻过身来。
　　“岚……岚少爷……我……是我……别捅了……”
　　那小东西龇牙咧嘴的从地上坐起来，揉着额头，抬起头来，眼中噙着泪花，对古岚说，“岚少爷，是我，水……水……”
　　古岚望着坐在地上那巴掌大的人儿，只见她小小的身子圆滚滚的，丁点儿大的小手按在自己头上，黑亮亮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的望过来，粉嫩嫩的小包子脸……不对，那脸……是在脸红？越来越红？
　　古岚顺着她的视线往回看，猛然发觉，自己从木桶里出来，还没穿衣服！
　　古岚大惊失色，又看到那小东西黑溜溜的眼睛不错神的盯着自己，一时间真不知是羞是恼！
　　“你！闭眼！”
　　古岚大吼一声，跳起来抓了件衣服裹在腰上，两步跑到了屏风的另一面。
　　等他气急败坏的穿好衣服再回来的时候，发现那小小的人儿仍傻傻的坐在地上，动都没动！
　　“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古岚气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指着那小人儿吼着。
　　小人儿一副娇态，双手捂着脸，脸颊绯红，身体也在颤抖。她听到古岚回来了，身子一僵，微微转头，从手指缝儿中偷看了一眼，才颤声问，“岚少爷……我能睁开眼了么……”
　　“你！”古岚心里恨得都发颤，可面对着这样一个小人儿，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发作！古岚攥着拳头，咬着牙，在原地转了几圈，才狠狠的说，“你睁开眼睛吧！反正什么都看到了！”
　　小人儿慢慢放下手，古岚看到她脸上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你还敢笑！你还敢笑！”古岚瞪着眼睛冲她抬起拳头。
　　“不是不是！我没笑！岚少爷！我！我是水如！别打别打！我是水如！蝶神！水如！”
　　水如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一边抹脸一边叫喊。
　　“什么蝶神！”古岚怒火未消，却已经稳住了神，发觉自己吼的声音大了，怕被别人听到，便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说，“我看你就是个色魔附体的毛毛虫！一个姑娘家，看到了我……你……你还敢笑！”
　　水如腾身飘起，离地半尺，拍拍前心，喘匀了气，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脸上仍然满是红润，望着古岚低声说，“我不是故意的……白天见不到你，晚上想出来找找你住哪里，结果在窗外发现了你的气息，进来之后……谁知道……谁知道……你那样……”
　　“住口！”
　　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世间竟有如此……
　　古岚在原地转了几圈，想不出什么恰当的词语能形容眼前这个飘飘悠悠的小东西！
　　恬不知耻！对！就是恬不知耻！
　　这世间竟有如此恬不知耻的女子！
　　可等古岚再望向水如，却发现她那小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异样的神色！娇羞是明晃晃的娇羞！高兴是再自然不过的高兴！那笑容是如此纯粹，这样子简直就是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
　　为何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把“恬不知耻”这样的词语放在这个小东西身上大大的不妥？
　　如果是寻常女子会是如何反应？
　　如果是其他人被偷看了洗澡，该是如何反应？
　　老子应该如何反应才算正常啊！
　　越想越是泄气，古岚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好半天，才无力的说，“你这小东西……果真不是人啊……”

　　4.如此约定
　　“你这小东西，怎么又换了个样子？”古岚叹了口气问道。
　　水如听古岚和自己说话，高兴的在空中直转圈儿，脚尖轻点，不动声色的凑近古岚一些，笑着说，“我虽然是蝶神，可法力不高，不能一直维持白天那样化蝶的形态，现在这个样子，比较省力气。嘿嘿嘿……”
　　不止是因为省力气吧！古岚白了她一眼，捡起地上的折扇，迈着沉重的脚步绕过屏风走到厅中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水如飘飘悠悠的跟着他，也飘到桌边。
　　古岚皱着眉头看她一眼，自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说，“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哎？”水如一愣，这才想到自己是偷窥失败，被发现的。她来这里不过是为了见见古岚，可这样的说辞刚才已经说过了……
　　“那……你……你不问问我别的？”
　　“问什么啊？”古岚不耐烦的说。
　　“问什么？”水如惊讶的站到桌子上，抬头望着古岚，“问……问什么都行啊！我的事情，你不好奇吗？不然我变个蝴蝶给你看看？”
　　古岚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可别变了。我知道你是妖怪，是神！毛毛虫神！这就够了！你赶快走啊，别赖在我这儿。我这儿庙小，养不了你这神仙。”
　　“你要赶我走？”
　　古岚这一句话，像个晴天霹雳一样在水如耳边炸开了。水如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高声说，“我们不是白天才签了卖身契的么？我卖给你了啊！你赶我走？”
　　古岚把茶杯往桌上重重的一放，怒道，“签卖身契怎么了？是你卖身给我，又不是我卖身给你！我让你走你就赶快走！”
　　水如也来了脾气，一甩头，闷声道，“我不走！”
　　我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找到你的！想赶我走？没门！
　　“你还赖上我了不成！”古岚吼着，一拍桌子。他这一下，不自觉的用上了内力，一掌下去，桌子上的茶壶茶碗随着这一拍都弹起了老高，站在桌子上的水如也随着弹了起来，再落下去，水如脚下一软，摔在了桌上。
　　第二次挨摔了！
　　水如翻身坐起来，感觉身上到处都痛，再一想到古岚要赶她走，悲痛之情一下子升了起来，她小脸泛红、鼻翼微扇，眨眼之间，便哭的泪人儿一样。
　　“明明都签了卖身契的，刚说好我可以留下来，马上又赶我走！不就是看了你的身子吗？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的啊？人家的身子……不是也早就被你看了……你还赶我走……”
　　“啊？”古岚听她这哭诉的，似乎哪里不对！
　　“你等等！别哭！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看了……看了你的身子？你……你这小东西！你可别冤枉好人啊！”
　　“你怎么没看过！怎么没看过！你又何止看过！”水如凛然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使劲儿吸了一下鼻子，抬头来对着古岚，瞪圆了那双大眼睛，高声道，“那天清晨！你不是看了吗！你还拿着小树枝，拨弄着我，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久呢！你还说什么……白白的肚子软绵绵的真好玩儿！是不是你说的！我从头到尾都被你看去了呢！”
　　她这话出口，古岚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我看的就是条虫子！”古岚怒吼。
　　“那虫子就是我！”水如也大吼。
　　两人面对面，互相怒视着。
　　手贱手贱真是手贱！
　　古岚在心中暗骂自己！
　　这么大个人了，还玩儿什么虫子！如今可好！不仅粘来了个莫名其妙偷看人洗澡的小妖，还连自己的名声都陪进去了！
　　现在怎么办？赶她走？可这些事情万一被她传扬出去怎么办？且不说堂堂七尺男儿在外面玩儿虫子这事儿丢人不丢人，就算她只说我看了她的身子又把她赶出去，那我古岚岂不是成了始乱终弃的败类？
　　呸呸呸！什么始乱终弃！
　　可若她真的出去这么说，我看了她的身子，还……还与她逗弄许久……我可是百口莫辩啊……
　　活该！真是活该！
　　骂了自己一通，古岚才苦着脸叹了口气，闷闷的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趁着这空挡，古岚偷眼看去，只见水如眼中还不停的滚落泪花，可她却端着小肩膀，毫不示弱，气势汹汹的，眼神一刻也不离开自己。
　　古岚无奈，只好放缓了语气说，“好。就算是我看了。反正现在你也看回来了，满意了吧？走吧走吧。”
　　“我不走！我要留在你身边！一辈子都跟着你！”水如坚定的说。
　　“一辈子？为什么？”古岚惊道。
　　水如双手抹干脸上的泪痕，低下头，想了片刻，才轻声说，“其实……其实从那天清晨见到你，我就对你……一见……钟情……”她抬起头，望着古岚，像是鼓足了勇气，郑重其事的说，“古岚，我喜欢你！所以才到这里来，我想一直跟在你身边，天天都能看到你！”
　　古岚，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不知为何，听到方才的一席话，不仅没有感动，甚至连一丝喜悦都没有！
　　一见钟情一见钟情一见钟情……
　　这四个字像回音一样在古岚脑海中盘旋，久久不散。
　　都说妖精是会迷惑人心的，这小妖自称蝶神，莫不是比妖精的功力更强一些？可她如此口出狂言，为何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被她迷惑住了呢？又或者是她要从我这里索取什么？都说妖怪是要吸取男子阳气来修炼的，她说喜欢，莫非是看我体健气足不成？……
　　让她进来，真是失策。应该早做仔细思量才对啊！这下可好，赖上了不说，还要一辈子！
　　什么一见钟情？什么喜欢？都什么跟什么啊！
　　古岚抬手捂住脸，无力的趴伏在桌子上，好半天才支起身子，一指屋门，低声说，“你走吧。”
　　水如原以为自己真情实意的说了这些话，古岚就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哪知，他竟然还要赶自己走！
　　“为什么？你……你嫌我不漂亮？我能化蝶的！你要是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白天那样子行么？”水如说的焦急，从桌子上站了起来。
　　古岚摇摇头，耐着性子想尽量和颜悦色送走这尊“神”。他望着水如说，“你说自己是蝶神，又有这般变化，想必在这世间时日也不短了。你该明白，你我并非同族，又只有一面之缘，哪里谈得上什么情爱？又怎么说的上什么喜欢？这世间危险，你出来游玩几天就回去吧。”
　　水如愣愣的站在桌子上，半天才说，“并非同族？那有什么关系……我可以变成人呢……一面之缘，我便钟情于你，那不正是一见钟情么？……你让我在你身边，慢慢就了解我了……别赶我走……”
　　“别再说了！”古岚脑子里乱作一团，上来脾气，也不管什么神不神、妖不妖的，更顾及不得她会不会出去胡说了。他不耐烦的一挥手，“我看到你就头疼，再不走，我真要动手赶你出去了。”
　　水如又愣了一阵，突然脚尖点着桌面腾起身子飘在半空中，双手叉腰，面现怒色的对古岚吼道，“凡人！你以为我蝶神是说赶走就能赶走的吗？你不怕我大发神威，一怒之下……一怒之下……我踏平你这什么阁！”
　　古岚想也没想，拿起桌上的折扇随手一挥，啪的一声，水如应声飞出了老远，翻滚着跌在地上。
　　这是今晚水如第三次挨摔了，她缓缓从地上坐起来，揉着小脑袋，嚎啕大哭。
　　古岚一手支着头，坐在桌边喝着茶水看着她哭。她哭越来越凄惨，古岚心中的不忍也越来越多，这茶水也越来越难咽下去。
　　看来，这小妖还真的没什么神通，方才说的，果然都是吹牛的吧。
　　见她坐在地上哭的没完没了，古岚实在忍受不住，终于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拿着折扇捅了她一下，“你不是要踏平我的莺啼阁吗？连把折扇都踏平不了，你说什么大话啊？行了，别哭了。”
　　水如止住悲声，抬头望着古岚，可怜巴巴的抽泣着说，“你别赶我走……”
　　古岚苦笑了一下，“你这小妖，还真赖上我了？好，你要是能做到我说的事，我就不赶你走。”
　　听他这么一说，水如一下来了精神，瞪圆了一双红肿的大眼睛，问道，“你说你说，要我做什么事？”
　　“这莺啼阁中，每年都会有一次莺啼盛会。”古岚说着，用折扇挑住水如的腰带，把她带到桌边，让她坐在桌子上，又给她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然后接着说，“莺啼盛会就是院子中的姑娘们表演歌舞，最后，来的客人都会打赏，得到打赏最多的姑娘就是我莺啼阁的花魁。”
　　说到这里，古岚望着水如，挑着嘴角微微笑道，“你要是能得了今年的花魁，这莺啼阁，便由得你想呆多久就呆多久，我决不再赶你。”
　　“真的？”水如喜出望外，双眼之中霎时舔了光彩。
　　“真的。”古岚笑吟吟的说，“不过，我丑话也说到前头，到了时候你要是没得上这花魁，可别怪我古岚翻脸无情，你再坐在地上哭也没用了。哭死我也不管你！”
　　“你说话算数！”水如从桌上站起来，盯着古岚说，“我要是得了花魁，你就再也不赶我走了！我一辈子都可以跟着你！”
　　“你还真要跟一辈子？”古岚一皱眉，刚想反驳，水如跳起来用小手指住他的脸，高声说，“看！你又要反悔！”
　　古岚一拍桌子，怒吼，“老子做事从不反悔！一辈子就一辈子！”
　　水如被震的在桌子上转了几圈，好容易站稳了脚步，脸上却笑开了花。
　　嘿嘿嘿……我堂堂蝶神，要得个什么花魁的，岂不是小菜一碟？水如心中暗想。
　　古岚见这小妖应了，不禁暗笑。
　　这小妖不知道打了什么算盘，哼，你哪里知道，这莺啼阁的花魁岂是你想得便得了的？院子里百十位姑娘，虽然容貌未必及得上你，可要得客官的打赏，不单是长得漂亮就行了的。你这小妖仗着自己的一点小伎俩就想在人间横行？也没事先打听打听，我古岚是什么人！别说你只小妖，就算是真神下界，我古岚也不怕与你斗上一斗！
　　古岚偷眼细看水如，她却只是傻乎乎笑嘻嘻的样子
　　。
　　古岚突然觉得跟这样一个小东西认真起来的自己……也变得傻气了……

　　5.偷听事，见“女鬼”
　　第五章偷听事，见“女鬼”
　　讲好了约定，水如仍赖着不走，古岚吹胡子瞪眼的赶了半天，终于还是用折扇挑着，把她扔出了房间。
　　夜风清冷，远处鼓乐声不减，水如扒着古岚的窗子偷偷看了好久，直到烛光灭了，她才怏怏转身，慢慢往回飘去。
　　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水如心里美滋滋的。
　　他看了我，我也看了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米已成饭、木已成船？
　　她正想着，突然发觉不远处房脊上有黑影一晃。水如幻化之初法力极弱，花丛之中到处都是能擒住她的危险东西，所以她早就习惯了躲闪，如今更是想也没想，嗖的一声就飞到了旁边暗处。
　　只见那黑影三蹿两纵，跃进了古岚住的这院子，垂手站在窗前，低唤了一句，“少爷，飞廉到了。”
　　不多时，屋中烛火重新燃起，屋门一开，古岚穿着白色长衣长裤笑着走了出来，看那样子是原本已经睡了，被这人唤醒，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就迎了出来。
　　他们二人小声说了几句话，便进到屋中去了。水如看着房门再次关上，心中有些纳闷。
　　现在已是深更半夜，来的会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其实只是在水如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急急的冲窗子飘去，想的更多的还是，没走真好！又可以多看他几眼了！
　　她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这次没敢捅破窗棂纸，绕着窗子飘了半天，才找到一处微微欠着的缝隙，她把圆滚滚的身子贴在窗子上，伸长脖子仔细往里瞧着。
　　屋中，古岚与来的那人已经围桌而坐。
　　只听古岚语中带着欢喜，问那来人，“老头子怎么样？”
　　“老爷子好着呢！半月前他还带着百十号兄弟去外边做了笔买卖，带回来成车的大圆锭子，还有几个小丫头。老爷子说，这一车东西干净，一件不留，给山上的兄弟分了，剩下的给了周围百姓。就是那几个小丫头无亲无故的，也没地方放，所以才让我来问问，能不能送这莺啼阁来。”
　　黑衣人坐在那里，背对着水如，水如也看不到他的容貌。可听那闷声闷气的声音，看那比古岚高大了一大圈儿的背影，水如觉得这人一定是满脸横肉，长相吓人。方才听他在门前自报家门，是叫“飞廉”吧。
　　古岚听了飞廉的话，皱了下眉头，欢喜之气也减了几分，问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看看给她们找找人家，或者是在山里当个使唤丫头什么的，也比来这儿强啊。”
　　飞廉摇摇头，闷声说，“少当家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咱那山里都是些大老爷们儿，哪儿用得着使唤她们。倒也不是不能留在后山做丫头，可老太太说，放在山里误了她们年华，送你这儿来，让你给找个好人家嫁了。省得……省得……”
　　说到这儿，飞廉吞吞吐吐，执拗了半天，才语带惋惜的说，“老太太说，省得让山上这帮狼崽子们惦记了去，给她老太太脸上抹黑……”
　　听他这话，古岚放声大笑，直笑的眼角都渗出泪水。
　　“老太太英明啊！哈哈哈……你们这帮狼崽子可不是都得防着吗！好好的小姑娘放你们面前，还真就是一块块鲜肉。指不定哪天，老太太剁了你们那只偷肉的爪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当家的！”飞廉一拍桌子，声音中带着些不满，“你说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嘛！你看看咱那山里的弟兄，年岁不小没找到媳妇的不是一把一把的？要不是山里的规矩严，我们能这样儿吗？一个弄不好的，没准儿娃儿都满山跑了！老当家的不让我们胡闹，我们就不胡闹，可这到了嘴边儿的，怎么还不让……不是……这你情我愿的事儿，老太太还这么横扒拉竖挡着的，你不劝劝？”
　　“不劝不劝。”古岚擦了擦眼角，笑着说，“你们这帮人，我还不知道么？少来这儿跟我抱屈，你说是你情我愿，人家姑娘可不一定是那么想的。你们要是一个个儿都好好的，老头子能不给你们想招儿吗？你看看那些成了家的，哪个不是恩恩爱爱，老老实实的？就你们这帮光棍儿，一个比一个刺儿头，谁家姑娘敢给你们啊！再说了，你们要是真相中了哪家的姑娘，三媒六聘、明媒正娶，老太太能不同意么？抢来的姑娘要是给了你们，以后咱扬云山的旗子还敢往外拿吗？”
　　古岚这话说完，飞廉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桌子上，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窗外的水如这时才听出点头绪，心想，这飞廉管古岚叫什么？少当家的？那是什么？他们说的，莫非是古岚的老家？老爷子、老太太，狼崽子、剁爪子……古岚家也够野性的嘛……扬云山？那又是个什么地方？
　　没等水如多想，飞廉突然站起身，边往门边走边说，“总之这事儿少当家的你应了就好，车马估计这两三天就到了，你找人接了吧。”
　　“什么？”古岚惊道，“这两三天就到？原来你是先斩后奏！人都送来了才问我行不行啊？”
　　“都是老太太说的。她说少当家的你宅心仁厚……”
　　“扯淡！她一定是说，反正塞过去了他也不能再给我退回来！是不是！”
　　飞廉嘿嘿一笑，出了房门，一抱拳，转身跳到房上，三晃两晃，不见了踪影。
　　水如躲在房檐下，见古岚叹了口气，回了房中。又过了一会儿，烛火又熄灭了。水如这才死心，飘飘悠悠回了自己的房间。
　　次日清晨，水如还窝在包裹堆中熟睡，房门紧响，中年女子的叫喊声传入她的耳中。
　　“快出来！开门！新来的妮子还敢睡到这么晚？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有没有活气儿的？给老娘出个动静儿！”
　　水如揉揉眼睛，抬起手来，身边化了团烟雾，走到门前，已然是化蝶后窈窕女子的样子。
　　她开门一看，门前站着个半老徐娘。这女人脸上涂着白粉，嘴上染的鲜红，远看犹如画中女鬼，近观……就是阳光下的真女鬼。
　　水如后退一步，拍了拍胸口，咽下那惊天动地的一个“啊”，勉强挤出笑颜。
　　“不知这位……”
　　“叫我玉姐！”女鬼上下扫了水如两眼，撇着嘴说，“哟……这小脸儿……这腰身儿……”
　　水如嘿嘿笑着，“玉姐谬赞了……”
　　“谬赞个屁！”女鬼突然狰狞起来，瞪着眼睛骂道，“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刚来就想偷懒！也不抬眼看看这什么地方！洗脸梳头跟老娘走！”
　　水如完全被她的气势震慑住了，手忙脚乱的擦了把脸，整理好衣衫头发，跟在她的身后，出了小院。
　　一路无话，两个人左拐右拐，穿过几层院子，来到一间房前。这栋房子举架不高，全是木质的结构，房门旁边挂着块不大的木牌，上面写着“演歌习舞”四个字。
　　玉姐走在前头，推开木门进到屋中。
　　水如跟着她进了门，放眼望去，才发现这房子外面虽然看着不太起眼，可里面却非常宽敞。沿着墙边有一条狭长的过道，过道上整齐的摆着女子的绣花鞋。屋子中央是非常大的木板地面，那木板都被磨得发亮，看的出是经常有人在上面走动。远处正对着门的地方放着一个大屏风，屏风两边摆着许多鼓乐之器。
　　这样大的练舞房，水如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可却也不太惊奇，令水如惊奇的，是她看到的那些坐在地板上的人。
　　“脱了鞋，跟我过来！”玉姐吩咐着水如，自己也脱了鞋子走到地板上。
　　“都看看啊，这是昨儿签了契约书的新妮子。”玉姐声音依然尖锐高挑，她领着水如边走边说，“以后你们也都照应着点儿啊，别欺负人家。都是在这莺啼阁讨生活的，别忘了自己的本分。”
　　水如有些看着坐在四周的女子，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这些女子大多浓妆艳抹，穿的戴的也是花枝招展，三五一群坐在地上，水如大体估计了一下，可能有七八十人。
　　“妮子，你叫什么啊？”玉姐突然开口问。
　　水如一愣，然后回过神来，答道，“我叫水如。”
　　“哟……”玉姐斜着眼睛上下打量水如，好半天才扁着嘴说，“听听、听听，水如，看你这小脸蛋细皮嫩肉的，是水养出来的？什么水啊？”
　　她这么一说，不知为何，坐在地上的女子们一下子哄堂大笑起来。
　　水如摸不着头脑，低声嘟囔，“岚少爷说是‘奔水激石，但如鸟鸣’的意思……有什么好笑的……”
　　“你说什么！”
　　想不到，水如的一句话，竟然让玉姐突然变了脸。
　　她狠狠的瞪着水如，尖声道，“岚少爷？你这小妮子也敢提岚少爷？你知不知道岚少爷是什么人？我可告诉你啊！你要是再敢随随便便提岚少爷，老娘打断你的腿！”

　　6.演歌习舞
　　水如被玉姐这话吓了一跳，只觉得自己汗毛根发乍，再看四周，投过来的竟都是愤恨的目光！
　　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不能提古岚？
　　水如心里画魂儿，莫名其妙的望着玉姐。
　　玉姐骂过之后深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头一指旁边的空地，“你！过去坐那边！”
　　水如蔫溜溜到空地坐下，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整个房间中只有玉姐站着，她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女子们，抱着肩膀、提高了声音说，“再有一个月可就是莺啼盛会了。你们这帮小妮子，虽说都是陪衬，可也都是要上场的。老娘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谁要是出了一星半点儿的错，可别怪我手狠！平常练的时候多吃点苦，保不齐哪天，你们这里面也能出来个九艳十莺。”
　　说完，玉姐一转身，扭腰摆臀，朝屋子后面的屏风走去。
　　此时屋中没了刚才的紧张气氛，女子们也都彼此小声低语起来。
　　水如转头看看四周，发现旁边不远处坐着一个落单的女子。这女子身上穿着白底青花的衣服，脸上也没带什么妆容，长的眉清目秀的，隐隐带着些忧郁的气息。
　　水如悄悄凑过去，呲牙一笑，“敢问这位妹妹芳名？”
　　那女子抬眼瞟了水如一眼，轻声说，“乐静。”
　　“乐静妹妹，嘿嘿嘿，我叫水如，新来的。”
　　水如靠在她身边坐下，问道，“方才我提到古……啊，少爷，玉姐为何生气啊？”
　　乐静这次头都没抬，没搭理她。
　　倒是离她们不远的另一个女子起身过来，坐在她们身边，笑着说，“水如妹妹，你刚来，所以不清楚，我来告诉告诉你。”
　　水如转头打量来的女子，只见她头上插着几朵花，脸上施着淡淡的薄粉，身上穿着件杏红的衣衫，外面还罩着轻纱袍。
　　水如微微低头，“这位姑娘该如何称呼？”
　　“我叫柳叶，以后你叫我柳叶姐姐。”这女子的声音轻快，听了就让人觉得精神。
　　“水如妹妹，莺啼阁里规矩多，以后姐姐再教你。你啊，后来的，所以这里面的人你都得叫姐姐。刚才玉姐生气，是因为你犯了忌讳，姑娘们都是同样受了少爷恩惠的，所以谁也不许提。除非你是九艳十莺，不然你以后连少爷的面儿都难见一回。所以，要是你念着少爷的恩惠，就好好学歌舞，哪天被贵人看中，有了打赏，也就是报恩了。”
　　柳叶话说的又急又快，不过水如倒也听懂了。看来这里的女子们都是与古岚签了卖身契的，十有八九是走投无路才会来求个庇护。
　　水如暗中叹息，想来这世间的女子，若是少了倚靠，想要独自存活，怕是也不可能吧。
　　她摇了摇头，又问柳叶，“柳叶姐姐，你说的九艳十莺，那是什么？”
　　柳叶惊讶的望着水如，“九艳十莺你都不知道？莺啼阁中的姑娘都是按得到的打赏排名位的，一是梅，二是桃，三是荷，四是桂，五是莲，这五个是得到的打赏最多的姑娘。她们之后是九艳十莺。这些都是在莺啼阁里挂了牌子有名的姑娘。剩下的，就都坐在这里了。我们都是绿叶，运气好了能熬成朵花儿，运气不好啊，一辈子就只能当个陪衬了。”
　　说到最后，柳叶长长的叹了口气。
　　水如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玉姐绕过屏风出来，身后又带着两个人。
　　“好了姑娘们，今天请来的是舞师，你们跟着练，可都上点儿心啊。”玉姐说完，转身回到屏风后走了。
　　水如打量出来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个子挺高，怀里抱着古琴，水如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个面容俊雅的男子。这男子虽说长的也不错，可在水如看来，却是多了些柔弱样子而少了很多英气，水如暗想，这个比古岚差远了。
　　再看男子身边，站的是一位上了写年纪的女人。这女人从进来就在微微笑着，看上去慈祥安逸。水如觉得这女子倒是和自己蝶族中的老蝶妖有几分相似，心中不禁也有了些亲切感。
　　“各位姑娘都请起身吧。我们这就开始练舞了。”女人的声音也很轻柔，带着说不出的娇媚。
　　众人纷纷起身，很有条理的列成了队伍。
　　水如躲闪着站起来的人，渐渐的被挤到了屋子的角落。别人都站的稳了，水如才看到柳叶原来还是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水如凑过去，低声问，“柳叶姐姐，这两个是什么人啊？”
　　柳叶压低了声音说，“那男子是乐师，名叫文阳。那女子是舞师，是文阳的姐姐，叫文惠。”
　　柳叶说完了这句话，离开水如几步，找了位置站好。
　　水如见这些女子似乎对练舞这件事都很是认真，自己也不好再做多问，便也找了空位，站稳了望着那乐师舞师姐弟俩。
　　乐师文阳在一旁拿了琴架，把古琴放在上面，试了试音，冲着舞师文惠点了点头，大概是说，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文惠上前两步，开口道，“姑娘们也都知道，再有一个月，就是莺啼阁举办莺啼盛会的日子了。我们日夜苦练，也就是为了这一天。各位姑娘准备的歌舞，要尽快告诉我，我备好了单子，报给咱们少爷过目。别忘了，你们凑够了十个人以上才能有场，不能误了有牌子的姑娘。”
　　她这么说着，声音虽然依旧轻柔，可话中的言辞却没什么亲切。
　　水如心想，这些人都等着得客人的打赏，可要是十多个人一起上去，谁知道客人的打赏是给谁的？而且人多了就走马观花，哪里看得清容貌？更何谈才艺啊？
　　她虽然这么想着，却也没有做声。因为那文惠一刻没停，接着说，“你们要是觉得心中没底，大可找文惠姐姐来商量。曲子啊，歌词啊，还是排舞什么的，姐姐能帮到你们的，一定不会推诿。文惠姐姐也盼着姑娘们都出息呢。”
　　水如暗暗点头，看来这舞师文惠，果然是个好人。
　　接下来的事情倒也没什么出奇，不过是女子们舒展舒展身子，练练基本的舞蹈动作，然后排演了几遍她们已经练成了的舞蹈。
　　这过程中，水如一直默默的跟着做，碰到她没见过的，就站在一边看着。
　　这样的练习持续了大概有两个时辰还多，直到玉姐再次从屏风后面出来，大家才算停下。
　　“好了，都吃饭去吧。”玉姐轻巧的冲着姑娘们一挥手，然后笑着和文家姐弟聊天去了。
　　这时柳叶又跑了过来，拉住水如，笑着说，“走吧，姐姐带着你去吃饭。吃过了饭，我们出去转转。”
　　水如也笑着点点头，跟着她往外走。
　　到了外面，柳叶突然把水如拉到人少的地方，压低声音问，“你来的时候，少爷有没有给你买衣服首饰的钱？”
　　水如一愣，随口答道，“是给了我一些……”
　　“果然。”柳叶笑着说，“岚少爷对我们这些姑娘都是一样儿的好。水如你别想多了。这么着吧，你在这里一定也是无亲无故的，下午姐姐带你出去，添置几件衣服，再买点胭脂水粉的。看你这天生的美人坯子，不好好打扮打扮，可惜了的……”
　　柳叶边说边拉着水如往吃饭的地方走去。水如一想，这样也好，看这柳叶是个热心肠，没想到来了一天，在这里就有了这么个能照应的人。看来自己的运气倒也不错。

　　7.柳叶姐姐，狐妖小北
　　第七章柳叶姐姐，狐妖小北
　　下午柳叶带着水如出去，在沐裎国的皇城中转了好大一圈。古岚给水如的钱着实不少，除了买的衣服和胭脂水粉外，她们二人还一路吃吃喝喝，算是痛快的玩乐了一阵。
　　好多水如没见过的东西，柳叶开始还一样一样给她讲，到后来也没了耐心烦儿，只顾着自己挑东捡西的买东西，把水如抛在了脑后。
　　水如见她那高兴的样子，也不阻拦她，自己一个人看着那些新奇的玩意儿，走走停停的，不知不觉的就离开了柳叶。
　　没走出多远，水如忽然听到背后有人轻声叫唤。
　　“虫儿！虫儿！”
　　水如一回头，看到旁边角落阴影里站着个人。那人带着顶翻毛帽子，身上穿着利索的青衫布靴，腰中还别着佩剑。
　　水如屁颠屁颠的跑过去，脸上也乐开了花儿。
　　“小北！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是来找我的？”
　　站着的那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拉住水如的手，眯着细长的眼睛，仔细打量她，叹道，“出来才几天，你就瘦了不少。我就告诉你别这么折腾自己么。”
　　“小北小北！我还要谢谢你呢！我真的找到了！多亏你帮我找到的消息！”水如高兴的说。
　　小北笑着叹道，“看你高兴的那样子，不就是找到个男人么，你可真是没出息。”
　　“轮不到你这狐狸精说我！”水如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脸上还是带着笑，“你不知道，小北。我不仅见到他了，而且还和他住在一起了！而且！我还看到了！”
　　看着水如满脸得意的样子，小北也来了好奇心，拉着她到旁边的茶座坐下，要了茶水点心，然后让水如细细的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水如讲完之后，小北却面带嗔怒之色，斥责道，“你啊，虽说是蝶神，可也化了人形，变成了个姑娘，怎么那么没羞没臊的，知不知道点矜持啊？”
　　水如一撇嘴，“我喜欢他！有什么关系？”
　　“总而言之。”小北口气郑重的说，“人类和你蝶神不同，和我这狐妖也不同，他们讲的是道德，要的是矜持。你要是不遵守这些，会被人瞧不起的。就怕到时候你那古岚也瞧不起你了，看你怎么办。”
　　“为什么啊……”水如皱着眉头趴在桌子上，一手摆弄着空茶碗，不满的嘟囔，“生息繁衍，不就是自然规律么？人又有什么例外的？我蝶族里，喜欢的便追逐，厌倦的便分离，也没有这么多麻烦事儿啊……”
　　小北叹了口气，抓过她的茶碗，提起茶壶倒上茶水，说，“所以那时候你要出来我就不同意，你执意要来，还来的匆忙。你这小虫儿从来没到人间行走过，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千万别把花丛中的那些道理拿到人间来用。不行的。”
　　“那你说，我怎么办……看都看到了，还能还回去不成？”水如闷闷的问。
　　“你还的回去吗！”小北瞪了她一眼，想了想，才说，“你啊，以后多看看那个莺啼阁中的姑娘们是怎么做的，用心学着点。还有，你说的那个莺啼盛会，照你的说法，我看你要得花魁，应该也不是那么容易。你到底有办法了没有啊？”
　　“办法？”水如支起身子，满脸茫然，“什么办法？不就是唱唱歌，跳跳舞什么的，我堂堂蝶神，这点小事怎么难得住我？今天在那练习歌舞的地方，我也看到她们练习的东西了，差的远着呢。不怕。”
　　“你这……”小北叹了口气，把“笨蛋”两个字咽进了肚子，“那莺啼阁也算是沐裎国里数一数二的风月场所，里面的姑娘也都是有些手段的，怎么可能凭你唱唱歌跳跳舞就让你得了花魁啊。而且你到底知不知道花魁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说是什么……得到打赏最多的人……”水如双手支着头，脸上仍是茫然。
　　“对啊。那你想没想过，人家客人为什么打赏你啊？就因为你长的漂亮？就因为你会唱歌跳舞？”小北循循善诱，引导着她找到问题的关键。
　　水如眨眨眼睛，“他们不就是为了看这些么？”
　　“是……倒是……不过那些客人一般都会捧人气高的，那样自己脸上也有光。你这个无名小虫初次登场，能得到一两份打赏就很不容易了，别想着什么花魁。”
　　“是这样么？”水如这时才有些吃惊，“他们为什么不打赏最漂亮的？为什么不打赏歌舞最好的？”
　　小北叹了口气，“所以说啊，人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就连你的那古岚少爷，十有八九也和你想的不一样。你说你这么意气用事，随随便便的就……”
　　“古岚怎样我都喜欢。”水如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关键是，我和他打了赌，要是得不到花魁，就不能跟着他了。我不要！无论如何都要得到那个什么花魁的。”她抬头望着小北，“小北，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啊？”
　　小北想了半天才说，“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其实我这次来，也不是专程来看你的。听说我大哥来了这沐裎国的皇城，我是来这里找他的。要是我找到了大哥，求他帮帮忙，你就一定能成花魁了。”
　　“你大哥？”水如与小北相识日子也算不短了，可却从未听说过他还有个大哥，“为什么找到他就能让我做花魁？”
　　小北一笑，“就没有我大哥办不成的事儿，别说是你要做个小小的花魁，就是你想做皇后娘娘，我大哥也能让你如愿以偿。”
　　水如望着小北，眼中带着疑惑，“可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有个大哥呢……他怎么才能让我做花魁？”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大哥有的是办法。等我找到了大哥，再去找你商议你的事。”小北说着，一指茶座对面，“那边的姑娘是不是找你呢？”
　　水如回头一看，柳叶满脸焦急的四处张望，看样子确实是在寻找自己。
　　“好，小北，我就等你消息了。”说完，水如站起身，出去之前她才想起来，回头笑着对小北说，“忘记告诉你了，我有了新名字，古岚给取的，叫水如，‘奔水激石，但如鸟鸣’的意思，水如，记住了哟！”
　　说完，水如快步跑到街上，去见柳叶了。
　　小北摇摇头，喃喃道，“奔水激石，但如鸟鸣？那是什么啊……”等他转身也要离去的时候突然停住，一拍额头，“啊！奔水激石，但如鸟鸣，‘奔’‘但’‘水’‘如’……笨蛋啊笨蛋！你这虫儿果然一下子就被看出来是个笨蛋了啊……”
　　再说柳叶，挑好了东西付钱的时候居然不见了水如，她只好放下东西出来寻找，在街上找了半天才见她从茶馆出来，柳叶心想，这小妮子倒是个花钱的主儿，让她等我一会儿，她居然还找到茶馆去了？
　　水如跑过来，柳叶眉开眼笑，拉着水如的手连声说，“可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我给妹妹挑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拿出来呢，走，回去看看妹妹喜欢不喜欢！”
　　水如心中有事，没了刚开始的兴奋劲儿，跟着柳叶去店里付了那些东西的钱，两个人带着东西回了莺啼阁。
　　回去之后柳叶一直在水如的屋中转来转去，挑拣着买回来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品评。水如见那些东西柳叶爱不释手，倒也大方，连同手中剩下的银钱荷包全部给了柳叶。
　　“妹妹这里放不得这些东西，还有劳柳叶姐姐代为收着。”
　　柳叶一愣，忙推脱道，“妹妹这说的什么话，我可不是看上了你的这些东西……还有这银钱，用得着的，你可得收好了……”
　　水如笑着把钱囊塞在柳叶手中，低声说，“姐姐收着，留着下次我们姐妹再出去买些吃喝用。放在我这儿，就存不下了。”
　　柳叶又推了几下，终于还是把钱囊收在了自己怀中，笑着说，“那好，姐姐先替你收着，你用的时候再到姐姐这儿拿。天色也晚了，你休息吧，姐姐也回去了。”说完，柳叶把那些她挑出来的东西包在一起，抱在怀中，乐颠颠的走了。
　　送走了她，水如长出了一口气，插上房门，一挥手，化作了巴掌大小，趴在床上，翻个身就睡着了。

　　8.少爷归来
　　自打狐妖小北跟她说了花魁得之不易的事情之后，水如几天都没有什么精神。白天演歌习舞时她也不太张扬，尽量存着体力，到了晚上，好能抽出时间飘去古岚住的院子看看。
　　可更令水如沮丧的是，她连着去了几天，却都没见到古岚。不知道是古岚外出住在别处了，还是错过了他就寝的时间。
　　这日，水如又变了巴掌大的身形，在古岚住的院子里飘了半天也没见到他的影子。水如坐在房檐上，长长的叹息。
　　原本以为追到了他住的地方，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就能在一起了。没想到人间之事，处处麻烦。小北说的那些什么道德，什么矜持，自己以前真是想都没想过。回想起从前的日子，要么在花丛中打转，要么趴在青石上晒太阳，真是悠闲又美好。可是，那样美好的日子里面，却没有那个俊朗的男子。他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似乎都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脑海中，甚至是那拿着树枝的温柔的大手，也如此令人痴迷。
　　追便追了，来便来了。
　　水如站起身，暗想，反正我要和古岚在一起的，谁也阻止不了。
　　她又想到与古岚的约定。要是小北找到了他的大哥，也许就有办法了。可水如转念，又觉得有些不妥。万一小北找不到他的大哥怎么办？得不到花魁，自己就会被赶出去。古岚说了，到那时，就算自己哭死闹死，他也不会留情的。要古岚赶自己走，这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行的。
　　说到底，还是要自己想办法比较稳妥。
　　水如一边想着，一边往回飘去。刚到小院，就听到微弱的人声。
　　这几日水如早出晚归，没发现这小院中竟还住着别人。她暗自感叹，自己脑子里想的全是古岚，别的事情却都忽略了。
　　她飘到那有些微微光亮的窗前，才听清楚，那声音是女子在轻声唱歌。
　　「……
　　可曾念
　　清水边
　　细语幽言
　　还记否
　　枯木下
　　泣泪涟涟
　　别君一日早
　　离愁更萧萧
　　思君千般好
　　心如炙炎烧
　　怎看得明月高挂天边圆
　　又为何千里共婵娟
　　了却了笑语欢颜
　　不知琼楼玉宇今何处
　　只留寒……
　　……」
　　那声音清雅纯粹，像是没染过一丝凡尘，虽然没有乐器伴奏，可女子却把曲子唱的温婉饱满，不留一丝缺憾。
　　歌声渐歇，水如陶醉其中，待回过神来，不禁叹了一声，“这曲真是唱的绝美！”
　　一句话出口，水如才想起自己是躲在人家窗外偷听的。
　　“何人在外面？”屋中女子似乎也很吃惊。
　　水如忙变回正常的身形，轻声道，“我是住在旁边屋子的水如，前两天才来的。”
　　房门一响，女子探出头来。
　　水如借着月光仔细一看，笑道，“我还想这绝美的曲子是出自何人之口，原来是乐静姐姐。”
　　乐静眉头微蹙，看上去不太高兴，“深更半夜，你为何要在我窗前偷听？”
　　水如忙摆手解释，“姐姐误会了！我……我是……啊！我是起夜，出来之后听到了姐姐的歌声，好奇之下，就过来看看。”
　　乐静似乎还有些怀疑，上下打量了水如一遍，转身回房关上了门。
　　水如原本想多同她交谈几句，却没想到她就这样回去了。
　　这个乐静，自打水如在习舞的房子中与她相识之后就对她十分好奇。因为那屋子中的女子，休息的时候都是三五成群的，至少也会是两个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就只有这乐静，平日里基本看不到她与人说话，总是一个人孤孤零零的坐着。平时练习歌舞的时候也没觉得她有什么天赋异禀，没想到今天听她唱歌，居然这么好听。
　　水如想着，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白天的时候王三儿找人送来了衣柜和一些日常用的东西，这让水如的房间看上去也有了些温暖的感觉。
　　水如梳洗之后缩小了身形，飘到自己用大花篮做的“窝”中，盖好被子，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到了演歌习舞的房子里，没等水如说话，柳叶悄悄的把她拉到了一边，神神秘秘的问，“你想不想出头？”
　　水如一愣，“出头？出什么头？”
　　柳叶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说，“在这莺啼阁里，爬到牌子上去，就是出头，得了打赏，就是出头。这两天我看你跟着练舞，也跳的不错，不如你跟着我，报一个莺啼盛会的歌舞，如何？”
　　水如这才想起，那天舞师文惠说的清楚，像她们这种“绿叶”想要上台表演，就得凑齐了十人以上，报给她之后才能安排。水如只想着如何能得到打赏，却忘了能不能上场的事情。
　　“多亏柳叶姐姐提醒。”水如长出了一口气，“你要不说，我还忘了。说是要十人以上吧？”
　　柳叶点点头，扫了一眼身后的女子们，小声说，“你刚来，不知道，这十个人，可不是好凑的。你看这些姑娘们平日里都笑逐颜开你好我好，其实啊……”说到这儿，她看了一眼水如，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总而言之，柳叶姐姐也是为了你好，跟着我上场，姐姐给不了你亏吃。如何？”
　　水如满心欢喜，使劲儿点点头，“都听姐姐的！”
　　柳叶笑着拍拍水如的手臂，转身要走。
　　水如一把拉住她，问，“姐姐，你还没告诉我呢，这十人之中，还有谁？”
　　柳叶一皱眉，犹豫了一下，才说，“不瞒你说，十个人，还没凑齐呢。加上你，还缺四个。”
　　“还缺四个？”水如惊道，“那不是还差了一半呢么……”
　　柳叶忙冲她摆摆手，“你小声点！还真怕人不知道是怎么着？”
　　水如一捂嘴，不敢再说了。
　　“其实这事儿你也不用担心。”柳叶说，“一切都包在姐姐身上，你好好练习歌舞就行了。到时候，可别给姐姐丢脸。”
　　水如点点头，算是应了。
　　练舞的时候水如暗想，照柳叶的行动和说法，要在这七八十个姑娘中找十个凑成一场歌舞竟还是难事，这其中，想必又是掺杂了不少人类中的繁杂。自己不懂那么许多，现在有柳叶去做这些事，倒也给自己减了不少的麻烦。只要能上场表演，凭借自己这身本事，一定博得满堂彩。到时若是再有小北帮忙，花魁，就一定是自己的。
　　如此想着，水如心中的疙瘩算是去了不少。
　　她们正练着舞，房门一开，玉姐从外面进来，高声喊着，“都进来！快着点儿的！”
　　房子里的女子们都不敢停下舞步，跳到转身的时候才能偷眼看看。可水如好奇心重，也不太在意练舞之事，便停下了步子，定睛去看。
　　随着玉姐进来的，是三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年轻女子，这三个女子个个面色枯黄，脸颊凹陷，一看就知道是穷苦人家出身。
　　玉姐引着她们绕过跳舞的姑娘们，走到一边，告诉她们这里的规矩，口气一如往常，高挑的音调中带着些鄙夷。
　　“我知道你们三个没见过什么世面，没有规矩。可到了这里，就都得给我学！做错了事，一样挨罚！你们一个个的，别以为少爷亲自把你们带回来就把自己当个人。告诉你们，这里的姑娘都是少爷亲眼看过，亲手挑出来的。你们一点儿都不特殊！明白了吗？”
　　“少爷”两个字一出玉姐的口，水如立时来了精神。
　　原来这几天古岚不在，是去接这几个姑娘了？水如这时才想起那天那个叫“飞廉”的说的话，什么老爷子带回几个丫头，老太太不让留，要送莺啼阁来。对了，大概说的就是这几个姑娘了。
　　如此说来，古岚回来了？
　　水如一拍手，喜笑颜开的嘟囔，“太好了！今晚又能见到他了！”

　　9.凑人数，被擒住
　　“水如！”
　　玉姐一声吼，把水如吓的一抖。
　　“你个熊包懒货！你看看别人都做什么呢？就你懒！就你懒！”玉姐吼着，冲过来在水如手臂上掐了一把。水如疼的一咧嘴，却没敢闪躲。这几天水如也见过不少人被玉姐掐，可也没有一个敢反抗的。
　　“中午没有你的饭吃！留下来把地板都给我擦干净！留下一点儿灰尘，看老娘不抽你那两条懒腿！练舞去！”
　　屋中其他女子都在心中暗笑，水如长叹了一口气，灰溜溜的去练舞了。
　　跟着玉姐进来的那三个姑娘都被吓得够呛，原本枯黄的脸上更没什么血色了。玉姐看着她们三个的样子，心中更是烦躁，干脆一挥手，不耐烦的说，“这么大的地方，她一个小妮子也弄不干净，看你们三个都是干活的人，中午留下来和她一起把这儿打扫了吧。”
　　说完，玉姐扭腰摆胯，离开了这屋子。
　　三个姑娘不知所措的在一边呆立着，直到练舞结束，别人都去吃饭了，偌大的房子中只剩下了她们三个和水如，还有自愿留下来的柳叶。
　　“柳叶姐姐，你为何不去吃饭？”水如问。
　　柳叶一笑，“好妹妹被留下来干活，我这做姐姐的，怎么能袖手旁观呢。再说了，这三个妹子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说着，柳叶走上前去，面带微笑，亲切的和她们聊了起来。
　　这三个姑娘不知是受人威胁还是怎么回事，怎么问她们家乡何处，她们都支吾着不肯说。不过柳叶倒也不太关心这些，只问了她们的名字，知道她们是穷苦出身，在这边无亲无友，也是签了卖身契的。这就够了。
　　“佳松、夏苹、琴靖，这名字，也是少爷给取的吧？”柳叶这话中带着些酸味，水如知道，柳叶这名字是她自己娘家带来的，刚来的时候她不知道，但凡是没有个像样名字的姑娘，少爷都会在她们来时给她们取一个好听一点的。所以柳叶很是嫉妒别人有少爷给取的名字。
　　三个姑娘都点了点头，柳叶叹了口气，随即又笑容满面的说，“少爷给取的名字好，以后你们挂了牌子，看着也招人疼爱。”
　　柳叶口齿伶俐，一会儿工夫就把那三个姑娘说的满心感激，泪眼婆娑。于是她话锋一转，似是不经意的，对她们说了“合演”的事情。三个姑娘自然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与她组队。
　　水如在一边看着，心中暗想，看来柳叶最开始接近自己，目的也是一样。说是这里集合到十个人不容易，她这样专挑新人下手，也是聪明之举。
　　只不过，柳叶再聪明，有些事她还是控制不了。自打这三个姑娘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新人进来了。莺啼阁上上下下都在为莺啼盛会做最后的准备，水如见柳叶天天愁眉不展，知道她还缺着最后的一个人。
　　柳叶找不到最后的一个人，水如也随着焦急。
　　所有人都能上场的那些歌舞，是原本的那些人早就排演好的，水如来的晚了，没有她的位置。要是连柳叶组织的这个都不能如愿的话，水如就根本没有机会上场。
　　她每天夜里都飘到古岚住的院子去，坐在屋檐下那个不容易被发现的位置，一边满怀期待的望着窗子缝里偶尔出现的古岚的身影，一边思考着他们之间的那个约定。
　　花魁啊花魁，连场都上不了，还怎么花魁。
　　“唉……”水如不自觉的长叹了一声。等她再想捂住嘴，已然来不及了。
　　房门一开，古岚提着折扇，满脸怒气的冲了出来。
　　“你给我出来！”古岚高声吼着。
　　水如蜷缩着身子，盼着古岚不要发现自己。
　　“躲什么躲！老子听到你的声音了！再不出来，约定可就不算数了！明天你就给老子滚出莺啼阁！”
　　“不行不行！”水如急忙飘身下来，喊道，“我出来了！约定还算数的！”
　　“你这小妖！”古岚看到她从房檐下飘出来，火气更大，抬起折扇一指她，问道，“你躲在我房檐底下干什么！”
　　水如圆圆的小脸泛起红润，低声说，“没什么啊……我就是来看看你……”
　　“看看我？”古岚咬牙切齿的说，“我哪儿用得着你来看！谁让你来看我了！你说！你来了多少次了！”
　　水如低着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飘飘悠悠的，离古岚越来越远。
　　古岚上前一步，抬起大手，一把抓住她，瞪着眼睛问，“到底来多少次了！”
　　水如变化之后的身形就只有古岚的一只手长短，古岚一把抓过去，她整个身子都被牢牢的抓在了古岚手里。
　　水如惊恐的挣扎了几下，手臂完全动不了，蹬了几下腿，也没什么作用。
　　“放开……放开我！”
　　盛怒之下，古岚想都没想，她这么一挣扎，古岚才发觉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连忙松开了手。
　　水如只顾挣扎，没想到古岚会突然松手，于是一头摔了下去。水如一闭眼，心想，这下一定摔的不轻……
　　可事实上她却没有摔下去，古岚眼疾手快，见她没飘起来，翻手捏住了她的腰带。
　　“你闭着眼睛等死啊！”古岚把她提到自己眼前，摇晃了两下。
　　几日不见，古岚其实也惦念着这小妖。让她住在这里，古岚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可这几天来，王三儿每日都有消息传来，除了莺啼阁中其他事情，总是记得提一句关于水如的。古岚知道，水如一直没有什么怪异的动作，倒像是要靠歌舞夺取花魁的样子。
　　晚上古岚回到自己住处，就一直隐隐觉得这小妖会来。仔细听着，果然被他给逮住了！古岚在心中暗骂，这不知深浅的笨蛋小妖！
　　水如睁开眼睛，看到古岚的脸，眼中渗出泪花，低声说，“吓死我了……”
　　小小的人儿，小小的手脚无力的耷拉着，粉嫩的小圆脸，眼中还闪着点点泪光。
　　古岚的心，好像一下子被什么撞到了，愣愣的看着手中这小妖，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水如也呆呆的望着古岚，这还是她第一次可以与古岚如此对视。
　　突然，一个男人的响亮声音打破了气氛。
　　“古岚！你睡了吗？哈哈哈……古岚！”
　　古岚一惊，急忙把手背过去，将水如藏在了身后。
　　这时一个身材略高，穿着华贵的年轻男子满身酒气，晃晃悠悠的走进来，指着古岚大喊，“古岚！你不够意思！我来了，你居然跑回来睡觉！”
　　“五哥，你可别冤枉人啊！明明是你自己见了秦灵姑娘就把我赶出来了……”
　　“不准你提秦灵姑娘！”那男人上前搂住古岚的肩头，脚步散乱，拖着古岚往房里走。
　　古岚一只手还提着水如，另一只手拿着折扇，挣不开这男人，只好随着他进到屋中，等他自己瘫倒在椅子上，才小心翼翼的转回身，提着水如不知道该把她扔到哪里去。
　　“古岚！你干什么呢！”那男人喊叫着。
　　古岚暗想，一定又是秦灵这丫头嫌五哥麻烦，又把五哥灌醉了。秦灵啊秦灵，你不喜欢他就不喜欢他了，干嘛总把他往醉了灌啊！不知道他喝醉了酒就一定会跑到我这里来撒酒疯么！
　　“古岚！”男人又喊了一声。
　　“来了！”古岚不耐烦的回应一声，干脆推开窗子，提起水如压低声音说，“不准出声！”然后把她从窗子扔了出去。
　　水如落地之后一溜翻滚，停下来时已经灰头土脸。
　　她坐在地上边大口喘气边揉着摔到的地方，好半天，才闷闷的飘身起来，捡起一个不大的石头子，使劲儿朝方才的窗子扔过去。
　　“啪”的一声，石头子打在窗纸上。
　　窗子一开，古岚皱着眉头挥着手，口中无声的说了句，“回去！”然后又关上了窗子。
　　水如气鼓鼓的在空中挥舞了半天拳头，最终还是喘着粗气，飘飘悠悠的回去了。

　　10.一女乐静
　　第十章一女乐静
　　第二天清晨，水如正睡的迷迷糊糊，突然听到敲门声。
　　“水如！”有人压低了声音在门口呼唤着。
　　水如急忙变化了身形，跑去开门。
　　敲门那人迫不及待的闪身进来，水如定睛一看，来的原来是柳叶。
　　“柳叶姐姐为何这么早……”
　　“吓死我了……”柳叶脸色煞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水如开门往外看看，没发现什么异样，回头问柳叶，“怎么了？遇到蜘蛛了么？”
　　飞鸟和蜘蛛，这两样东西是水如最害怕的。
　　可柳叶不知道水如真正身份，这个时候也没心情跟她计较，只让她赶快关上了门，然后压低声音说，“你在这儿住，没什么感觉？”
　　水如一愣，“什么感觉？”
　　柳叶摇摇头，四下看看，“住你旁边的，你知道是谁吧？”
　　水如点点头，“是乐静。”
　　“对，就是她。”柳叶神经兮兮的拉着水如，贴在她耳边说，“我们得把她拉进来。”
　　“拉她？”
　　“对。”柳叶皱着眉头说，“离莺啼盛会没剩几天了。要是找不到另一个人，估计我们就上不去了。听说明天是上报的最后期限，所以我们今天一定要再拉一个人。别人我都试探过了，只剩这个乐静了……”
　　水如见柳叶似乎对乐静非常忌讳，每次说到她的名字都要朝外面张望一眼。
　　“我早就想问来着。”水如也学着柳叶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说，“乐静，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样子，为什么大家都不理她？”
　　“还不是因为……”柳叶的话顺嘴说出了一半，却一下子意识到什么似的，停了下来，硬挤出了个生硬的笑容，支吾道，“是……是因为她性格太安静了吧。别人是怎么样我不清楚，反正我是觉得自己跟她说不上话。”
　　“总而言之……”柳叶在屋中转了两圈，郑重其事的问水如，“莺啼盛会，你想上还是不想上？”
　　水如点头道，“当然想。我必须要上。”
　　“这就对了。”柳叶按住水如的肩头说，“这件事一定要你出头了。十个人中，我已经聚齐了九个人，还差这最后一个，就看你水如的了。”
　　“为什么非是我……”水如纳闷，“柳叶姐姐你能说会道，去和她说说……”
　　“不行！”柳叶看着似乎有些生气，声音也提高了一些，“其中原委，等到莺啼盛会结束之后我再告诉你。你无论如何要让她同意上场，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后面也可以的！只要能上去就行！明白了吗？”
　　水如还是头一次看到柳叶这样怒气冲冲的说话。反正都是为了在莺啼盛会有个上场的机会，自己出点力也是应该的，于是水如点头答应。
　　柳叶这才稍微放了心，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水如多说别的，只要与她说“正事儿”就行，她要是不同意，就求她，无论如何也要求的她心软同意为止。
　　交代完之后，柳叶又像来时一样，悄悄的出了水如的门，看看四下无人，一溜烟跑了出去。
　　水如心中有些疑惑，柳叶奇怪的样子，欲言又止的态度，还有她提到乐静时的神情。水如觉得其中一定是有些什么事情的，可柳叶说对了一点，就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拿到那个上场的机会，其他的，等到自己赢得了花魁，可以长久的留在这里之后再说不迟。
　　练舞的时候，水如有意站在了乐静身边不远处，时不时的看看她，然后心中想着对策。
　　按照每日的作息，中午吃过了午饭之后就是自由的时间，姑娘们可以自行活动。水如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乐静，可乐静像是知道了她的目的一样，不停的躲着她。
　　好几次，水如都站到了她的面前要开口说话，可都被乐静那冰冷的眼神挡住了。一直到了晚上，两个人都回到了小院的房中，水如长吁短叹，在屋中转了好几圈，才鼓足了勇气，推开房门到了院中。
　　夜风凛冽，吹的水如打了个激灵。
　　隐隐约约，从乐静的房中，又传出了清幽的歌声。
　　……
　　清水渔舟唱早霞
　　沐风锦程织飞沙
　　举目蔽日无穷尽
　　云奔雾舞归涧涯
　　……
　　水如听了这几句，不禁小声嘟囔，“人都说，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为何见了早霞而不归，反倒要唱呢？”
　　“……闻曲及人，只道是渔家……”
　　水如一愣，没想到乐静竟然听到了自己说话，这一句，莫非是在解答自己的疑问？
　　水如连忙上前轻轻叩门，“乐静姐姐，水如冒昧来访，想与姐姐一叙。”
　　不多时，房门一开，乐静面无表情，没对水如说什么，转身回了屋中。
　　水如跟她进来，随手关上了房门。
　　乐静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个绣花撑子，撑子间夹着一块雪白的锦缎，却没有绣花。
　　水如见乐静不招待自己，没有办法，只得厚着脸皮自己坐下。
　　“乐静姐姐方才的歌声，真是优美。”水如是由衷的赞叹，可乐静听了似乎也没什么反应。
　　“只是这歌词水如没有听懂，不知是何意思……唱早霞，织飞沙，归涧涯，这曲听着欢快，却似乎蕴藏着什么忧伤……”
　　水如话还没讲完，不料乐静竟然笑了。
　　“水如姑娘好有灵性，只这么几句就听出了忧伤……”乐静虽然是笑着，可水如却觉得她的笑容中也充满了忧伤。
　　这个女子身上，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她的心中，一定有说不出的苦痛。
　　这样的想法从水如的脑海中闪过，她不禁一把拉住乐静的手，轻声说，“乐静姐姐，忧伤自有忧伤处，苦痛自有苦痛地，不可以此为念，感物伤怀……”
　　乐静愣愣的望着水如，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轻叹了一声，拿过茶碗放在水如面前，给她倒了杯茶。
　　“水如姑娘初到此处，知道的不多，才会这样说。忧伤自有忧伤处，苦痛自有苦痛地，确实如此。在这里的姑娘，多是身世不好，或是遇到过什么不幸的。我不出众，也不免俗，除了感物伤怀，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了……”
　　“姐姐万不可这么说！”水如喝了口茶水，放下杯子，摆摆手说，“人的一生也不过几十年，女子青春貌美之时，也不过三五年，若是将这大好年华用在了顾影自怜、感物伤怀上，岂不可惜了。”
　　“那……依水如姑娘，应当如何？”乐静笑的浅淡，话语也很轻柔。
　　水如听出她语中似乎有些不屑，叹了口气，才说，“事有不同，对待自然不同。只是无论如何都应当设法应对，而非缩在一处，空叹息。”说到这里，水如发现乐静皱了一下眉头，赶忙改口道，“当然也并非什么事情都是柔弱女子可以解决的。不知乐静姐姐到底是有什么苦恼的事情。”
　　乐静笑道，“签了卖身契，一世为奴，只这一件事，难道还不够苦恼么？有多少人会像水如姑娘这样豁达呢。”
　　水如又叹了口气，嘟囔着，“什么叫豁达啊。我只不过是想陪伴在喜欢的人身边，每日都能见到他而已。人类麻烦，总是定下些条条框框，什么道德，什么矜持，现在又说什么豁达，我哪里懂那么多……”
　　水如嘟囔的声音虽然很小，可乐静却都听的清清楚楚。
　　“人类……”乐静莫名其妙的重复着。
　　水如一惊，忙把话题岔开，“乐静姐姐不想说自己的苦闷，不如听水如说说如何？”
　　乐静毕竟是年轻女子，久居于此，很长时间都没和人说过话了，听水如要说自己的事情，也有了些好奇。

　　11.失印案，苦旧言
　　第十一章失印案，苦旧言
　　水如长叹了一声，说到，“我本是山野间的女子，只因有缘，结识了一位公子。我对他，可谓是一见钟情，所以一直追到此地……”
　　“一见钟情……”乐静轻轻叹了口气，“水如姑娘真乃性情中人……一见钟情……唉……”
　　水如见乐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连忙递过话头，“乐静姐姐不相信一见钟情？”
　　“不是不信，只是……未曾想过，一见之下如何能有那种倾心之感……”
　　“乐静姐姐莫非是日久生情？”水如又趁机递了一句话。
　　乐静浅笑一下，低头轻声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原来如此……那……姐姐为何会到这莺啼阁中……那人如今又在何处？”水如忍不住，问道。
　　乐静似是回忆起了以前的事情，半天没有说话。水如在一边静静等着，直到乐静又叹了口气，说道，“事情也过去多年了，说说……大概也无妨……”乐静抬头望着水如问，“水如姑娘说自己是山野女子，想必不是这沐裎皇城本地的人吧？”
　　水如点点头。
　　乐静接着说，“当年这皇城中发生过一件惊天的大案，也不知水如姑娘知道不知道。”
　　水如使劲儿摇摇头，“我久居山中，消息不灵通。姐姐说的是什么大案？可否详细讲讲？”
　　“这案子当年皇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乐静轻声细语，诉说起了当年轰动一时的失印案。
　　私凭文书官凭印，这是谁都知道的。官印对于一个官员何等重要，也是不言自明的事情。越是职位高的官员，越是要用心保管好自己的官印。而这案子，就起于一位失了官印的大官。
　　这位官员姓冯名正，当年官拜刑司长司。刑司自是掌管着天下刑律的地方，凡是天下官员审出的案子，但凡事关重大、涉及人命的，最后都会送到刑司复审，复审定下了刑，冯正亲批之后盖上官印，这件事就算是定下来了。因此他的这颗官印，可以说是关系着万千性命的。
　　案发时，正是那年深秋。各地衙门一两日间纷纷接到刑部批复的案卷，其中多数批复都是“斩立决”。有很多案子中犯案之人并为达到问斩的程度，但批复回来，都被判成了“斩立决”。
　　地方的官员们虽然有的也心生疑问，可他们也不敢向上面询问此事，因为随着案卷送回来的，还有长司冯正的亲笔书信。书信中言语简练，说的是批复回来的案子，上关天意，一定要即刻执行。而且书信最后，都附着“阅后即焚”四个字。
　　原本行刑的惯例都是秋后问斩，那年，很多地方都更改了时间，许多地方官员在接到批复和书信之后一两日之内，都处决了犯人。
　　正是因为这种更改同时发生，才让人产生了疑惑，而且那些不至于处死却被斩了的刑犯亲属，也有纠察上告的。事情渐渐从下边闹上来，没过多久就传到了皇城中。
　　冯正调回案卷重新复审，这才发现，其中的绝大多数，都不是自己批阅的，可案卷上盖的官印，却都是自己的那枚刑司长司官印。
　　冯正无奈，上报朝廷，说自己官印被盗，枉害了许多无辜性命，自己难辞其咎，上对不起天子，下对不起百姓。
　　待朝廷派人去寻找他时，发现他已经在自己家中引颈自杀了。而且他不仅了结了自己，还一同将家中妻室子女一并毒死，并留下书信说是以此为那些无辜的冤魂谢罪。
　　这样的惨事，一时之间传遍了皇城。城中之人奔走相告，议论纷纷。
　　要说起冯正这个人，人如其名，刚正不阿，平时官声甚好，私下议论的，都说是他得罪了什么人，所以偷了他的官印，犯下了此事。也有的说，是他年轻时办了什么错案，如今被人报复。更有人入了偏门，说什么，他是平时办案不知冲撞了哪里的冤魂恶鬼，这冤魂恶鬼借他的手勾魂引怨。
　　总而言之，很长一段时间，市井之中众说纷纭。而朝廷对于此事似乎也着力调查了一番，却终究也没有什么说法。当事人已经死了，地方官员们也正好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冯正身上，其他的人缄默其口，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这件事到这里，对其他人来说，就算是了结了。可对我来说，却只是开始。”乐静语气平缓，接着说，“家父当年，正是那冯大人府中的教书先生。冯大人的四位公子，都是跟着家父学诗书、习文章的。出事那几天，恰好我那住在城外的姑姑为表哥筹备婚事，家父带着我和娘亲一同去姑姑家小住，哪知就在这几天之内，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事情传到家父耳中，他说什么也不信冯大人会杀了亲人然后自尽，于是要马上赶回去查个究竟。娘亲怕家父心急火燎的出什么意外，便硬是跟着回去了。没想到……”
　　说到这里，乐静长长的叹了口气，低下头，望着手中的茶碗，半天没有出声。
　　水如听到“没想到”三个字的时候，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等乐静再抬起头，发现水如聚精会神的绷直了身子等着后话，乐静不禁微微笑了起来，摇摇头，然后说，“我如今在这里与你说这些，你应该猜的到的……唉……我等了多日也不见父亲来接我，便催着姑父去看。姑父回来说，我家……父亲和娘亲回去当晚，我家就起了大火。等邻居去扑灭了火，却发现……他们……唉……下葬之日，我才见了他们最后一面，可就这一面，却也成了我终生的噩梦……”
　　“他们……被烧死了？”水如瞪大眼睛问。
　　乐静眉头微皱望着水如，半天，才点了点头，“是啊……都烧死了。”
　　水如也长叹了一口气，身子也放松了下来。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问道，“那……你为何不让姑姑收留你呢？怎么会到这里来？”
　　乐静缓缓站起身，一边往窗边走，一边轻声说，“下葬了我的父母之后，家中亲人都可怜我孤苦，姑姑和姑父平日里都很疼我，所以也决定带我到他们家去。哪知，祸不单行……就在我们这些亲眷返回姑姑家的路途中……我们竟然遇到了强盗。这伙强盗抢了我们的财物，还要杀人灭口。同行的人中，只有我一个年轻姑娘……他们留了我性命，正要用强之时，却被人阻拦了。”
　　“被人阻拦……”水如眼前一下闪现出了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莫非你是被古岚救了？”
　　乐静一愣，倒不是因为水如猜到了她要说的人，而是在这莺啼阁中，没有一个姑娘会对古岚直呼其名的。
　　“对……确实是岚少爷和五爷救了我。他们听闻了我的身世，知道我亲人尽亡，没了去处，便把我带回了这里……”
　　“哈哈哈……果然果然……”水如笑的有些陶醉，脑中幻想着古岚英雄救美的英姿，嘟囔着，“只是可惜……那美人要是我就好了呀……”
　　她自己陶醉了好长时间，才想起乐静还坐在一边。
　　再看乐静，也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回忆中，并没有在意水如。
　　水如心想，这女子连遭如此不幸，不仅痛失了双亲，而且连其他亲人都在她眼前被杀，如今她如此沉默寡言，是独自承受着这些悲痛吧。
　　“乐静姐姐……”水如站起身走到乐静身边，轻声说，“逝者已逝，姐姐还是不要太过悲伤……”
　　乐静回头，脸上带着微笑，低声说，“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已经……过去了……”

　　12.惊伊勇气，一臂之力
　　第十二章惊伊勇气，一臂之力
　　“难怪姐姐所唱的曲子中都带着忧郁之情。没想到姐姐身世如此凄惨……”水如拉着乐静坐回桌边，给她的杯中倒了些水，然后问，“姐姐说，自己是被岚少爷和五爷所救，那五爷是什么人？”
　　乐静喝了口水，说，“五爷就是当今沐裎国的五皇子，也是我们岚少爷的结拜兄弟。”
　　水如突然想起那天夜里去古岚房中的那个醉醺醺的人，古岚称呼他为五哥，莫非就是他么？
　　“五爷为人豪爽，行侠仗义。这院子中的姑娘，有不少是他带回来的。他和岚少爷，都是我的恩人……”乐静说着，又叹了口气。
　　水如见她说话间一直在叹气，自己都觉得憋闷，心中也像是塞了个疙瘩一样。她想了想，皱着眉头问，“乐静姐姐，你说岚少爷对你有恩，那你有没有想过，如何报恩？”
　　“报恩？”乐静也皱起眉头，隐隐猜到了水如要说什么。
　　“若是在莺啼盛会上得了打赏，也算是为岚少爷做了些有用的事，以后要是成了那个什么梅什么花什么莺什么艳的，不就好了么？”水如努力回忆着柳叶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却也记不起那什么什么的内容了。
　　乐静微微一笑，轻声道，“水如姑娘，这些话，是那柳叶告诉你的吧？”
　　水如一愣，然后点点头。
　　“唉……你刚到此地，所以才会轻信了她。”
　　其实乐静早就知道水如是要找自己说这件事，要是在平常，她也不会对她讲这么多，可今天，乐静实在是耐不住，想与人说说话，也算是一诉衷肠了。
　　“我猜是她来让你找我的吧。而且还是因为她只凑齐了九个人，只差最后一个，迫不得已，所以才来找我。对么？”
　　乐静这么说，水如只得又点点头。
　　“我猜她告诉过你，要上莺啼盛会的场，寻齐十个人，很是不易。不过你应该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吧？”
　　“她确实没说，我也没问。”水如说，“想必其中是掺杂着一些人与人的往来，我久居世外，对这些事，实在不甚了解。”
　　乐静笑着说，“你还真是个豁达的姑娘。可你既然不了解其中的事，却又要参与其中，岂不知这里面险恶非常么？”
　　“险恶？”水如惊讶的望着乐静。
　　乐静轻声说，“莺啼阁中的姑娘，其实个个都想出头。在这里出头了，不仅可以报答岚少爷他们的恩情，更重要的，是能给自己后半生寻个安定。每年这里都有被赎出去的姑娘，而这些姑娘，基本都是挂了牌的。在这里，只有挂了牌，出了名，被主顾看中了，才有机会被赎身，再世为人。水如姑娘你也签了那卖身契，应该知道其中的分量。”
　　水如有些莫名其妙，“就算不被赎出去，一辈子呆在这莺啼阁不是也很好么？”还能每天看到古岚。
　　后半句话，她自然没说出口，不过能一直呆在这里才是她的目的，她才不稀罕被赎出去呢。
　　“唉……”乐静摇摇头，“水如姑娘你不是也说了么，女子一生最好的年华也不过三年五载，过了这段日子，人老珠黄了，就算岚少爷再和善，也不能留着无用的人在莺啼阁了。所以，这里的姑娘没有一个不想趁着年轻，寻个机会找个好人托付终身的。那柳叶如此费尽心机的凑人，也就是为了在莺啼盛会上一举成名。她专门找你们这样新来的姑娘，也就是怕被你们抢了她的风头。其他人，也多是权衡再三，才与那些自认为不如自己的人联合在一起的。正因为如此，想找齐十个人，才是难上加难。”
　　“原来如此……”水如这才想到，十个人一起上台，总会有一个出众的，自己一直想着自己要夺花魁的事，倒是未曾想过一同上台的别人会如何。
　　乐静看了看水如，接着说，“水如姑娘你长得漂亮，想必排舞之时柳叶会把你放在后面不起眼的位置，或是临上场时做些手脚，让你不能登台。水如姑娘，你可要小心啊。”
　　水如望着乐静，惊讶的问，“做手脚？会么？这么严重？”
　　“这种事情年年都有。”乐静叹气道，“轻则只是让人伤寒腹泻，重则也有姑娘曾经昏迷一整天，更有甚者……肢体受损，抱憾终身……”
　　这话出口，水如被惊的张着嘴，哑口无言。
　　乐静看她那样子，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然后说，“你可知道，这小院中，为何在你来之前，只住了我一人？”
　　水如木然的摇摇头。
　　“因为之前住在这里的两个姑娘在莺啼盛会前苦斗不休，后来被人发现，双双暴毙……”
　　水如闻听此话，只觉得背后一阵冷风袭来。
　　她突然明白早晨柳叶来时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是因为什么了。
　　“这些事……古……岚少爷都知道么？”水如问。
　　“就算他知道了，怕是也阻止不了啊。”乐静低声说，“院子中的姑娘们多数都很难见到岚少爷一面，她们倒是盼着每年出些大事儿，等着岚少爷来处理了，便能见到他了。”
　　“啊？”水如惊叹了一声，心想，他不就住在后边不远处的院子里么？想见他，那就去找他啊！何必还非要等到弄出事儿来才能见一面呢……人类，真是深不可测啊……
　　“这么说来，乐静姐姐是不会加入我们了……”说这话，水如不禁有些垂头丧气。要是这个人也拉不到，不知明日柳叶还会不会有别的办法。
　　乐静有些惊讶的望着水如，“我都这样告诉你了，你还是要参与其中么？你不怕？”
　　水如苦笑道，“其实也有些怕了，只是我与人约定，要夺得今年的花魁。要是连场都上不去，还怎么得花魁啊……”
　　“花……魁？”这回轮到乐静震惊了，“你……你是说，你要得这莺啼阁的花魁？”
　　水如笑着点头道，“是啊。我一定要得到这个花魁。”
　　乐静在这莺啼阁中生活了好多年了，却从未听人如此信誓旦旦的说要得花魁。有人说，要得莺啼阁中的花魁，比被皇帝选中为妃还要难上许多，就连这院子中住着的那些挂了牌子的姑娘，恐怕也没有一个敢夸下这种海口的。更何况，这其中的变数，不仅仅关系着莺啼阁这个风月场所，更是与那些前来打赏的男人们息息相关。他们的钱财从手中散出，这背后，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利害关系！这些事，难道眼前这个姑娘都还不知道吗？还是说，她背后有什么让她能如此有信心的理由？
　　乐静直直望着水如，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可水如只是笑嘻嘻的，而且那自信，似乎不容动摇。
　　“水如姑娘，你说与人约定要得花魁，不知，为何有如此怪异的约定？”乐静试探着问。
　　水如不假思索的说，“他说我要是得了花魁就可以一辈子跟在他身边！我钟情于他，所以就算拼尽全力，也一定要夺了这个花魁！”
　　乐静听她这么说，心中像是一下子打翻了五味瓶。
　　“原来……又是为情……”乐静皱着眉头，许久，苦笑着说，“水如姑娘不仅豁达，而且勇敢……没想到，这天下，竟还有如此女子，为了钟情之人，不惜以身犯险……”
　　水如虽然说的雄心壮志，可一想到十人之中还缺一人，不免泄气了许多，叹道，“只可惜，要是凑不到最后这一个人，又不知道要想什么办法才能上场夺这花魁了……”
　　乐静坐在那里想了好半天，终于抬头，望着水如说，“水如姑娘，为你这钟情，我乐静，愿助你一臂之力。”

　　13 卦摊测字，再会狐妖
　　有了乐静的允诺，水如她们总算是凑足了十个人。名单报上去之后，柳叶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莺啼盛会的准备已经到了最后阶段，莺啼阁闭阁一日，全力为盛会进行布置。
　　水如也被分派到了些打扫的活儿，可这个时候，她哪里还有心情打扫。虽然上场的问题解决了，可到底能不能夺到花魁，还是未知。她从乐静那里听闻了不少关于这莺啼盛会的事情，其中不乏很多打击人的消息。
　　水如趁着一个四下无人的机会，施了法术做好了那些活儿，然后悄悄溜出莺啼阁，去了那天见到狐妖小北的地方。
　　她在大街上转了几圈也没有看到小北的身影，心想，这狐妖平时说话也是有准儿的，可为何到了今天他还没来找自己呢？莫非是他没能找到他的大哥？要是他真的找不到大哥，我这边的事情不就麻烦了嘛。
　　水如心中焦急，只顾着原地转圈，也没想到自己已经走到了大街中央。
　　“姑娘……姑娘……”
　　水如听到有人呼唤，猛抬头，发现自己眼前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素白衣衫面容清秀的男子。
　　那男子见水如抬头看着自己，微微一笑，晃一晃手中折扇，轻声道，“不知可否借一步与姑娘说句话？”
　　水如有些莫名其妙，却也点了点头，随着他往旁边走了两步，来到路边。
　　他们刚刚走开，只听由远而近传来一阵响亮的马蹄声。再望去，一队快马疾驰而过，恰好从水如身边冲了过去。
　　水如慌忙的又往旁边跑了两步，然后惊叹，“好险好险……”
　　等她稳住了心神，才去问那男子，“不知公子要说什么？”
　　男子笑着一指已经跑远的马队，“在下正是要告诉姑娘，路中间将有快马经过，姑娘需尽早躲避。”
　　“啊？”水如心想，哪有这么慢条斯理的人？这么紧急的情况，人命关天啊！你就不能说的有点紧迫感吗？
　　水如上下打量了那男子两眼，语气生硬的说，“多谢公子相告，我还有事，告辞了。”
　　谁知水如刚一转身，那男子的声音又响起来。
　　“姑娘是个听的进良言之人。在下还有一句话，不知姑娘想听还是不想听。”
　　水如犹豫一下，终于还是转身回来，皱着眉头问，“什么话？”
　　“光中可取影，水中亦留金，情却无留处，只叹有心人。”
　　水如细细品味这几句话，却有些似懂非懂。
　　“公子这话，做何解释？”水如忍不住问。
　　那男子一笑，收了折扇，道，“在下只说告诉姑娘一句话，这句话与姑娘日后息息相关。天机不可泄露，在下也不便多说。告辞。”
　　“等等！”水如上前一步拦住他，“公子说这句话与我日后息息相关却又不作解释，这不是让我堵心么？”
　　男子微皱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在下只是觉得与姑娘有一面之缘，不吐不快。没想到却让姑娘堵心了。唉……”
　　“还是劳烦公子略做解释，不然我没法安心。”
　　水如说的恳切，可那男子看上去却是越发的为难了。他犹豫了半天，才说，“纵是在下，也不敢透露天机。不过姑娘若是真的想知道自己日后的祸福，倒是可以到在下的卦摊上卜一卦。在下测字，也有些手段。”
　　“卦摊？”水如顺着他折扇指的方向望去，发现墙角那里果然摆着张小桌子，桌子前面挂着块布帘，上面写着个“卦”字。
　　水如随着这人走到卦摊前，那人拿了桌上的笔交给水如，然后坐到桌子后面，轻声说，“姑娘请写一个字。”
　　水如不懂这些，提着笔问，“写什么字？”
　　男子笑着说，“姑娘想到什么便写什么，无论你写什么，在下都会依字而测。”
　　水如点点头，略加思考，在面前的一块薄木片上写了个“岚”字。
　　男子见了这字就是一皱眉，然后抬头又看了看水如。
　　“怎么？”水如放下笔问，“这个字不行么？”
　　男子摇摇头，“并非不行。只是……这字中所言甚多，且待在下一一详解。”
　　“姑娘请看这字，上山下风，以山压风，说明姑娘你命中强势，本是个贵人。可风要是被压住，却也不全是好事，想必姑娘最近是有些气不顺，运不稳吧？”
　　说着，男子征询似的望着水如。
　　水如想着这男子说的话，强势、贵人，自己是蝶神，虽然法力不强，却也非凡人能及，应该算是强势，也应该算是贵人了。最近为了夺那个什么花魁的，确实也是气不顺运不稳。这么看来，这男子倒还真说的不错。
　　水如脸上的表情，男子不错眼的全看到了，他心中暗喜，马上接着说，“姑娘再上眼看，这个岚字，本是穴型，中间藏着一个凶险之相，即是说姑娘近些日子怕是要有凶险，不可不防啊。”
　　“凶险？”水如一下子想到了乐静说的那些话，自己要去争花魁，其中凶险，确实非比寻常。
　　水如叹了口气，“凶险确实是有，只是，若不冒些凶险，也不能成事。”叹过之后水如抬头望着那男子，笑着说，“没想到全被你说中了。你真厉害。”
　　男子摇摇手中折扇，神秘兮兮的看看四周，然后冲水如摆摆手。
　　他这表情，水如似乎在柳叶脸上也见过。水如一边感叹着人类做事的风格出奇的一致，一边探身过去。
　　“姑娘想不想解了这凶险？”男子压低声音说。
　　水如一愣，望着男子问，“这凶险还能解？”
　　男子一脸得意，“在下也是祖师的嫡传，解你这凶险，十拿九稳。”
　　“祖师？谁？”水如随口问。
　　男子一皱眉，“祖师的名讳在下可不敢说。只是，你到底想不想解你的凶祸？”
　　水如赶紧点头，“不知如何才能解？”
　　“你给他钱，他就给你解了！”
　　声音从水如身后响起，吓得水如和桌后的男子都差点蹦起来。
　　水如回头，才发现狐妖小北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卦摊后面的男子更是惊讶，他就在来人的对面，却根本没看到那人是何时出现的！
　　“虫……水如啊，你怎么连这种招摇撞骗的人都相信？”狐妖小北冷冷的望着卦摊后的男子。
　　水如见到小北，高兴的说，“我就是出来找你的。什么招摇撞骗？他说的那些都没错啊。”
　　卦摊后的男子打量着狐妖小北，尤其看了看他腰间那柄佩剑，缓缓站起身，一拱手，低声说，“在下无意欺瞒，只为求个生计。”
　　小北瞪了他一眼，拉着水如离开了卦摊。
　　水如还有些不死心，回头望了一眼，却发现那男子已经不见踪影了。
　　“人呢？”水如边跟着小北走边嘟囔。
　　“跑了呗。”小北气鼓鼓的说，“你还总说自己是堂堂蝶神，堂堂蝶神还能被个路边算卦的糊弄住，你可真有出息。”
　　水如叹了口气，“就是这么一说，你又何必当真。他不也说，他只是为了讨个生计嘛。”
　　笨蛋！小北在心中怒骂了一句，拉着水如去了上次的那间茶馆。
　　两人坐下之后，水如连忙把这几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对小北讲了。最后她才问，“你找到大哥了么？”
　　小北笑着点点头，信誓旦旦的说，“你放心吧。你的事情我都已经告诉大哥了。大哥说明天的莺啼盛会，他会亲自到场。到时你只需随机应变即可。”
　　水如木然点头，脑子里只留下了“随机应变”四个字不停的徘徊……

　　14.盛会既始
　　第十四章盛会既始
　　华灯初上，沐裎国皇都之中，有一座楼阁门外车马盈门。门前站着一排穿着整齐的女童，出来迎客的，都是满面笑容的伙计。车马上下来的，清一水全是男客，这些客人个个衣着华贵，言谈举止，也都带着贵气。
　　伙计们引着一拨拨客人进到楼中，绕过门前屏风，穿过一个略微幽暗的走廊，侍者挑开珠帘，再望去，便是一间极大的厅堂。
　　各式彩灯将偌大的厅堂照如白昼一般。厅堂正中悬着金字匾额，匾额上书“宝尽莺啼”四个大字。匾额下，是一个稍高的平台，淡雅的轻纱从阁楼顶层倾泻而下，正垂到平台的四周，轻纱后，隐约看得到一群女子正在抚琴。
　　琴声悠扬，伴着周围客人品茶聊天之声。
　　厅堂上，二楼的单间也渐渐来了客人。管事的几个中年女人忙前忙后，挨个单间照应着。茶童端着茶壶在人群中穿梭，还有不少年纪稍小的姑娘端着酒菜点心从后堂走出来送到前面去。
　　后堂之中，主事的人放开嗓门呼喊着，“都精神着点儿啊！谁也不准出错！今天来的都是贵客，谁出了错，重罚！”
　　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异常谨慎的做着手中的事情。
　　今日，正是这莺啼阁举办莺啼盛会的日子。
　　古岚整了整衣衫，站在铜镜前看了看，觉得满意了，才拿起折扇，推门走出来。
　　夜风清冷，远处鼓乐声传进他的耳朵，古岚不禁叹了口气。
　　又是一年盛会时。
　　古岚缓步往前走着，心中却不住的感叹。莺啼盛会，这已经是第几个年头了？只盼着早一日结束，也好早一日了了心愿。
　　“岚少爷……岚少爷……”
　　古岚听到有人呼唤，顺着声音寻过去。只见回廊圆柱处，一颗小小的头探了出来，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又是这小妖。
　　古岚笑着走过去，低声说，“你不去前面做事，在这里偷懒？”
　　水如仍飘在圆柱后面，双手扒着圆柱，只探出半个身子和古岚说话。
　　“谁说我偷懒了？那些事情我动动手指就做好了。我是蝶神！”
　　“啊。在下失言了呢，蝶神大人。”古岚调笑着，展开折扇往前一伸，对水如说，“上来。”
　　水如一愣。
　　古岚又冲她抖了抖扇子。
　　水如这才飘飘悠悠的飘到折扇上，脚尖轻点着折扇面，却不压下去。
　　古岚看样子很满意她这样，端着折扇边走边说，“蝶神大人是来找我有什么话说？”
　　水如站直了身子望着古岚，正色说，“古岚，我是来确定一下我们之间的约定，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可不要到时候反悔。”
　　古岚皱着眉头探出手指捉住水如的腰带，把她从折扇上提起来，在眼前晃了晃，语带不满的说，“谁准你直呼我的姓名了？”
　　水如抬手抬脚挣扎两下，闷闷的望着古岚说，“就叫一次……有什么关系……”
　　“一次也不行！”古岚装着恶狠狠的样子说。
　　水如耷拉着脑袋，半天才又抬起头来，苦着脸问，“我得了花魁，就能跟你一辈子，不许反悔。到时候不管我叫你什么都不许赶我走……”
　　“你还想叫我什么……”古岚想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这小妖，不会是想……”
　　他话还没等说完，回廊远处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古岚急忙提着水如背过手去。
　　这是第二次了，水如晃晃悠悠的悬在古岚身后。
　　跑过来那人没等到古岚身边就喘着粗气说，“岚少爷，快到前面去吧，五爷到了，正找你呢。”
　　“好。我马上……”
　　“什么马上，赶快跟我走吧，五爷还带了个人来，神神秘秘的样子，非你出去不可。走，走……”
　　说着，那人一把拉住古岚的手臂就跑。
　　古岚忙跟上那人的脚步，高声说了一句，“小心！”
　　“啊？”那人刚要回头，古岚马上又补了一句，“看前面路……”
　　两人快步走过回廊，转弯的时候古岚向后面扫了一眼，看到一小团东西飘在空中，周围还飘扬着浮尘。古岚暗想，这小东西一定在那儿一边拍灰一边骂我呢。我都说了要小心，谁让这笨虫子没听懂呢。
　　一想到水如挥舞小手小脚灰头土脸的飘在空中骂自己的样子，古岚不禁大笑起来。跟着他一起走路的那人皱着眉头望着他问，“少爷，你笑什么呢？”
　　古岚止住笑声，挥挥手，“没事没事。”
　　那人引着古岚从后面的楼梯上了莺啼阁的二楼。
　　整个儿二楼都是包间，为的是接待贵客。包间中布置都很简洁雅致，而且对着舞台那面只有珠帘纱帘挡着，挑起帘子之后视野就很开阔，为的是让客人坐在包间中既可以享用酒菜又可以欣赏歌舞。
　　说起来这主意还是古岚那五哥出的。这莺啼阁虽然名义上是古岚开的，可其中很多东西都是顺着这位五爷的意思办的。古岚笑言，五哥是要把这莺啼阁改造成最适宜自己逍遥快活的窝了。
　　推门进了一个包间，古岚绕过屏风，笑着说，“听说五哥带了贵客来，小弟未能远迎，还请恕罪啊。”
　　圆桌前只坐着三个人。听到古岚的声音，其中一个人站起身来。
　　“古岚！不是我说你啊，今儿这么大的日子，你怎么还偷懒？”说话的正是五爷，他走过来拉着古岚到桌前，笑着说，“来来，我给你引荐啊。这两位朋友可都是世外的高人，这位是云前辈，这位是小北兄，云前辈的高徒。”
　　古岚略微打量两个人，发现他们看上去年纪都不大，那位“前辈”和他的“高徒”都称得上是美貌青年，“前辈”身着白色长袍，“高徒”穿着利索的青衫，服饰是略显朴实，可他们二人神态自若，眉宇间透着神秘的气息。
　　五爷话一说完，古岚忙冲两人拱手，笑道，“原来是云前辈和小北兄，二位大驾光临，在下荣幸之至。”
　　这时，那被称为“云前辈”的人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来。他一站起，那小北兄也跟着站了起来。
　　云前辈抬眼打量古岚，他细长的眼微微眯起，嘴角挑着，似笑非笑。
　　古岚见这人眼神深邃且锐利，就知道他定不是寻常之人，被他看了几眼，古岚就觉得后背发凉。
　　“不错不错！哈哈哈……”
　　不知为何，那云前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朗声大笑。
　　随着他的那个小北也跟着笑起来，开口道，“大哥，我说的没错吧。”
　　云前辈点点头，然后冲古岚一拱手，“久闻古岚少爷大名，今日得见，确实没有让人失望啊！哈哈哈……”
　　这话不仅古岚没听明白，就连带他们来的五爷也不明白。他们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
　　“古岚兄，五爷，二位有所不知。”小北笑着解释说，“我有个小妹妹，机缘巧合下偶然见过古岚兄一面，她对古岚兄可是大加称赞呢。哈哈哈……”
　　五爷这才恍然大悟，也笑了起来，拍着古岚的肩头说，“我这义弟就是有福气啊！我怎么就碰不上这等好事呢！哈哈哈……”
　　古岚也笑着摇摇头。
　　“听闻今日是这里的庆典，可有此事？”小北问。
　　古岚点头，“正是一年一度的莺啼盛会。二位赶的巧了，今日的歌舞，比往日热闹一些。”
　　“那就好了。”小北走到古岚身边，低声说，“我这大哥就是喜欢热闹的人，越是热闹他越喜欢。”
　　古岚见那云前辈又坐回椅子上笑吟吟的望着珠帘方向，端起了酒杯。
　　这时五爷高声说，“行了行了，今天客多，古岚你不必在这里陪着。”
　　“五哥说的是，恕在下不便奉陪，几位若有什么需要，唤人即可。改日在下再陪几位畅饮几杯。”
　　说完，古岚转身，绕过屏风出了包间。
　　关上门，古岚似乎还能感觉到背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不禁又打了个冷战。

　　15.开场，鼓声送花开
　　到盛会即将开始的时候，古岚已经将那些有身份的显贵客人都迎进了包间中。一楼大厅中的座位，也早已经座无虚席了。
　　古岚走到后堂，找到王三儿，低声交代了些什么，然后直奔候舞间去了。
　　这候舞间是姑娘们上台前做最后准备的地方。通常这里是不准男人进入的，古岚一年也只来一回。
　　等了小童的通报，古岚才进到候舞间中，一进门，玉姐便迎了过来。
　　“岚少爷！客人们都到了吗？”
　　玉姐今日妆容上的比往日清淡许多，没有了女鬼的样子，却多了些风韵。
　　古岚点点头，笑着说，“该到的都到了，不知姑娘们准备的如何？”
　　玉姐一扭身，挥手道，“看少爷说的，咱这莺啼阁的姑娘，一个儿赛着一个儿，谁也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你啊，就等着听彩儿吧。”
　　玉姐说着，把古岚往里拉了几步，然后拍拍手，高声说，“姑娘们，看是谁来了！”
　　候舞间中一阵沸腾，桌边坐着的女子们都起身相迎，站在角落里的女子们也都随着上前，无一不是满脸笑颜。
　　最先上前的女子衣着头饰最为华贵，满身的珠光宝气，这女子飘飘万福，轻声道，“梅牌秦灵，代莺啼阁所有姐妹谢岚少爷一年的照顾，今日莺啼盛会，我们定当全力，报答岚少爷大恩大德。”
　　她的话说完，在场所有人对古岚施礼，齐声道，“谢岚少爷。”
　　其实这套词儿是梅牌的姑娘每年都要说的，这位秦灵姑娘身居梅牌已经两年，这话她也说了两年。
　　古岚躬身还礼，然后扶起秦灵，笑道，“没有诸位姑娘，哪有这莺啼阁，当是古岚谢你们才对。”
　　玉姐上前挥着手中的丝帕高声说，“好了好了！少爷来看过你们了，你们也都见到少爷了。把心中那谢都放到歌舞上去吧！客人们可都到了，你们都精神着点儿，谁给莺啼阁丢了脸，回去看我不……”
　　她说到此处，古岚拍了拍她的肩头。玉姐回头看看古岚，笑着一挥手，“哟！少爷你可别心疼，我不吓唬吓唬她们啊，这心里也是没底。”
　　“各位尽力就好，不必苛求。”古岚说着，眼光四下寻找，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两眼放光的水如。古岚一笑，朗声说，“既然该到的都到了，这莺啼盛会就开始吧。”
　　说完，转身出了候舞间。
　　古岚一走，候舞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秦灵脸上的笑容像是被人抹去了一般，一下子冰冷起来。她这么冷着脸，屋子中的人就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玉姐上前，低声说，“你也别这么绷着脸，刚才王三儿传话儿来了，听说那人刚到。”
　　“真的？”秦灵的眼中一下透出了一丝喜气。
　　玉姐苦笑一下，“这事儿岚少爷可不知道，是我让人偷偷去办的。你可别意气用事，把我这老婆子也拐进去。”
　　秦灵微微一笑，拍拍玉姐手背，压低声音说，“姐姐说的哪里话，你的好，秦灵都记在心里呢。”
　　她们二人说话，旁人都不敢靠前去偷听。
　　这时，进台的幔帐一挑，一群怀抱古琴的女子鱼贯而入。
　　前厅中一阵喧哗，紧接着鼓点儿声想起，全场肃静下来。
　　水如推推身边的乐静，低声问，“这是要开始了么？”
　　乐静点头，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柳叶，伏在水如耳边说，“万不可掉以轻心。”
　　水如会意，不再做声了。
　　主持盛会的人在台上讲了开场，平日场子中的管事上去道了谢客的词儿，台子上的轻纱落下，几个披挂着大红袍子的汉子擂起场边的大鼓。
　　鼓声越来越急促，两个小童从轻纱中闪出，一人一边，打开舞台的纱帐。
　　两队女子从后台漫步而出，列开队伍，同时挥出手中长长的缎带。
　　紧接着出来的女子，个个都是花容月貌，身上穿着的是绸缎锦袍，头上戴着的是金簪玉饰。这些女子每人手中都提着一盏彩灯，彩灯上分别写着自己的名字。她们一个一个的走到台前，冲着厅中和楼上的看官飘飘万福，然后将手中的彩灯挂到台边垂下来的挂钩之上。待挂钩上挂满了一十九盏彩灯，这些钩子才徐徐上升，最后停在了半空中，那些名字都正好对着二楼的包间。
　　这一十九盏彩灯，代表的正是莺啼阁中的九艳十莺。平日里这十九名女子都是在出场时挂个牌子，今天特别一点，先让她们出场，挂出彩灯。其中意义当然不言自明。这些女子中谁要是得了打赏，就会在对应的彩灯下挂上受赏的红牌，牌上写着得的赏，或钱或物，也可以写出是何人给的赏。
　　她们出来挂了彩灯之后都退在台边。
　　这时鼓声辄然而止，整个场子一下子肃静下来。
　　有第一次来的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低声问身边的人。身边的人都瞪着眼睛摆手，回的只有一句话，“花牌们来了。”
　　不多时，一声鼓响，台帘一挑，一个身着青色罩袍的女子缓步走出。
　　这时有莺啼阁中的伙计用长长的竿子挑了个大红灯笼挂在台子正中的钩子上。那灯笼上印着黑墨大字，“莲”。
　　女子低着头走到台子中央，微微施了一礼，然后便退了下去。
　　又一声鼓响，另一名女子出场。伙计再挑出一个灯笼，上面写着“桂”字。
　　以此，每一声鼓响，都有一名女子出来，等伙计挑了大红灯笼便又退下。
　　再出来的，分别是“荷”和“桃”。
　　她们都退下之后，场下的看官都屏住了呼吸，等着另一声鼓响。
　　突然，台上站着的女子们都往台中心聚去。等她们聚成了一圈，立在莺啼阁东方的大鼓重重的响了一声。东方的鼓响过之后，南方鼓响，而后西方鼓响，最后北方鼓响。
　　擂鼓的汉子齐喊一声，四面大鼓一同擂起。舞台中女子们向四周散开，簇拥着中央的女子向前走了两步。
　　这时挑灯的伙计挑出一个最大的红灯笼，挂在舞台正中央的钩子上，那灯笼上写着斗大的一个“梅”字。
　　百花梅为首，这梅牌的女子，便是前一年莺啼阁的花魁头牌。
　　多少男人费尽心机到这莺啼阁来，为的就是看一眼莺啼阁的头牌，听她唱上一曲，或是舞上一段，便是千金也难买。
　　秦灵站在舞台中央，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微微低头，不去看任何人，心中数着点数，等着鼓停退场。
　　就在这时，不知是台下哪里，传来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嘶吼。
　　“灵儿！”
　　这一声入了秦灵的耳，就像一把刀子戳中了她的心。
　　秦灵一抖，猛的抬头朝声响处望去。
　　只见台下的看客中，一人站立起来，直直的望着台上的秦灵。
　　秦灵的嘴微微张开，刚要吐出什么话语来，却听到擂鼓的汉子们齐喊了一声，鼓点一变，给了退场的信号。
　　而此时的台下，已经有几个莺啼阁的伙计冲着那站起来的人围了过去。
　　秦灵举目四望，看到了二楼一个包间栏杆处站着的古岚。她皱着眉头微微摇了摇头。
　　古岚满脸怒气，一摆手中的折扇，转身离开了。
　　秦灵暗暗叹了口气，施了礼，转身退回了候舞间。
　　台上站着的九艳十莺也随着秦灵退了回去。鼓声停止，表演歌舞的女子们依次上台，这莺啼盛会的开场，算是过了。
　　舞台下，那个嘶喊秦灵名字的男人被伙计们请出了大厅。风月场所，有那么一个两个痴情的人来闹场，总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厅中别人有的低声议论，有的只顾看台上的歌舞。倒也没掀起什么大的动静儿。

　　16.凄楚情迷，落魄公子
　　第十六章凄楚情迷，落魄公子
　　秦灵退到候舞间，玉姐便急匆匆迎了上来。
　　“哎呦我的天哪！”玉姐脸色惨白，比她平时那妆容还吓人。她一把把秦灵拉到边上，压低声音问，“我在这里都听到声音了！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秦灵眼中水汽流转，脸上却是冷冰冰的看不出什么心思。玉姐摇晃了她半天，她才微微点头，皱着眉头说，“姐姐莫怕，我这就去找岚少爷说清楚。”
　　“说清楚？哎呦你个傻孩子啊！这事儿还怎么说清楚啊！事到如今，哪儿还有说清楚的份儿啊！这……这……我看啊，你还不如就由着岚少爷，他怎么办，你就别管……”
　　玉姐的话还没说完，秦灵突然把圆眼一瞪，高声道，“那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吗？”
　　她这话一出口，候舞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人人都竖起耳朵，想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玉姐急的直跺脚，甩着手绢大骂，“看什么看！都看什么！你们这帮小妮子！做自己的事儿去！”骂完之后拉着秦灵出了候舞间的门。
　　她们前脚刚一出去，候舞间中的女子们便都忍不住低声嘀咕起来。
　　就连平日里看起来什么事情都不太在意的乐静也望着门口发愣了半天。
　　水如凑过去，拉了一下乐静的衣袖，低声问，“怎么回事？乐静姐姐知道么？”
　　乐静微微摇头，压低声音说，“只听说是欠了情债，没法儿还了。她的主顾都是有来头的，再加上五爷看上了她，听说现在连岚少爷都没有办法。这么闹着有些日子了。”
　　“情债？”水如不明白这词是什么意思，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柳叶从旁边走过来，挑着眉梢，训诫似的说，“在这儿嚼什么舌头根儿呢？有闲功夫赶快想想一会儿上场儿的事情，出了差错有你们好看！”
　　自打这莺啼盛会上场的单子定下来之后，柳叶对水如她们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不过之前有了乐静的忠告，水如也没觉得太意外。只是苦了后来的那三个姑娘，一直被柳叶呼来喝去，做了不少苦活儿累活儿。
　　事情也如乐静所说的那样，在编排节目的时候，她们几个都被放在了后面不起眼的地方。但除了这些以外倒也没有其他什么事情发生，水如一边自己提防着，一边还要注意着乐静她们几个，真是费了不少力气。
　　按照事先的安排，最先上场的，是姑娘们平日里在演歌习舞的房子里练习的那些歌舞。她们要分批上场，水如却都不在其中。
　　看着别人上场表演去了，水如怏怏的坐在那里发呆。过了一会儿，她才想到，要轮到自己上场的歌舞，应该还有好大一会儿，自己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去做点儿别的事情。
　　水如心中好奇，想知道知道这件“岚少爷都没有办法”的事儿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而且她也不知道小北来是没来，到底有什么打算，所以她暗自算准了时间，借口出去方便，从候舞间溜了出来。
　　前厅这边，水如只在昨天打扫的时候来过一次，她趁着没人注意，变化了身形，缩小了身子，尽量贴着上面飘。人们都匆匆的赶着做事，水如不发出声音，就不会被人发现。
　　她正四处寻觅着古岚的气息，突然听到一个包间中传出很大的一声叫喊。
　　“原定了的事情怎么能说改就改？天下间没有这等王法！”
　　随后似乎有人冷笑了一声，“哼哼，说到王法，还真是没有人能比冯公子更熟悉了。那你倒说说，留了卖身契的姑娘，给赎还是不给赎，是谁说了算？”
　　“我知道是你们莺啼阁说了算！可之前你们明明已经答应给赎了！红口白牙，男子汉大丈夫，说出来的话还能再咽回去不成！”叫喊的仍是先前的那个人。
　　水如看看左右没有人经过，仗着胆子飘低了一些，贴到门上往里看。可门对面放着大大的屏风，她没看到什么，只好竖起耳朵仔细听。
　　“冯公子，这件事古某与你解释过不止一次。我等又岂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只是这赎人不是做买卖，我这阁中的姑娘给赎还是不给赎，都是看她们自己的心愿。秦灵先前确实愿意随你，可现在她不愿意了，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这声音一出，水如就知道说话之人是古岚。
　　她心中一阵欢喜，脸上也带出笑意。
　　这时要是能进去就好了！水如不想放过一时半刻能看到古岚的机会。
　　“她不愿意？”最先喊叫的人声音不减，语气中更多了些恼怒，“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哪里是不肯！明明是有人胁迫她的！我冯林是有自知之明的！我家中受难，本来也忍痛断了赎灵儿的念头，可是灵儿不离不弃，对我没有半点埋怨！要不是那个五……”
　　“住口！”之前冷笑的人高声打断那人的话，冷声道，“来这里的都是客，我们可管不了别人的事儿！”
　　水如听着这人说话的声音，也有些熟悉。
　　她正贴在门上急着，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玉姐那尖细的声音。
　　“造孽啊！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我怎么就善心办了这么一件不讨好的事儿呢！哎哟！多大的事儿啊！我这半老的婆子跟着搅和个什么劲儿啊！哎呦哎呦……”
　　水如往上飘了一点，看着玉姐快步过来，推门进了屋子。水如趁着她推开门的一瞬间，从她头顶跟了进去。玉姐关上门，绕过屏风，嘴里还没停了叨念。
　　“我说岚少爷啊，你找我这老婆子也没有用。我就给他们传了一回口信儿……”
　　包间中，过了挡门的屏风，正好还有一道挂着轻纱幔帐的雕栏画壁。水如快速飞进来，见那幔帐帘子打着褶皱挂拢在木栏旁边，她便靠着一边的帘子挡住身体，偷眼往屋中看。
　　只见屋子正中放着张圆桌，古岚满脸怒气的坐在桌边，他身边，站着个伙计打扮的人，水如一眼认出，那人正是王三儿。他们对面，一个年轻男子满脸通红，边喘着粗气边急躁不安似的来回走动。这男子身材不高，长得也瘦弱，穿的虽是一身清雅，可仔细看去，衣角上已经有些破了。
　　水如猜想，他大概就是方才喊叫的人吧。
　　玉姐进去之后也没走近他们，在屏风边上停住脚步，叹了口气，满腹幽怨的低声说，“冯公子，你可真是没个深沉！”
　　那冯公子看了玉姐一眼，原本愤怒的有些扭曲的脸上硬挤出了个歉意的表情，拱手道，“姐姐责备的是，冯林没听姐姐的话，给姐姐徒增了麻烦。”然后他气鼓鼓的瞪着古岚高声说，“冯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必牵扯别人进来！”
　　古岚也回瞪他一眼，然后眼神锐利的看着玉姐，沉声说，“既然这事儿是你招惹回来的，你也把这话说明白。秦灵让你给报信儿，到底是怎么说的？”
　　玉姐听古岚这么说，似乎有些意外。可她毕竟是老油条了，只是略微犹豫一下，眼珠一转，就知道了古岚的意思。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巴不得赶快从这烂摊子里面抽出腿来。
　　于是她甩了下手帕，叹着气走到冯林身边，拍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冯公子，这话本不应该我来说，可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据实相告了。你们冯家的事儿，这皇城中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啊？当年提起刑司长司的冯老爷，是个人都得竖起大拇指来称赞。可如今不同了，冯老爷这么一去，你们冯家也比不得从前了。玉姐我算是说句不好听的了，这叫什么呀？这就是家破人亡。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情形吧，别说是要给我们这莺啼阁的头牌姑娘赎身，就是换做普通人家，也断然不会将自家女儿嫁给你吧……”
　　这话说完，玉姐顿了一下，看看冯林的脸色，见那原本通红的一张脸已经变得煞白。她又打了个唉声接着说，“你家刚出事儿那会儿，灵儿是心疼你，可怜你。你也是知书达理的人，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个理儿呢？灵儿让我今天把你叫来，为的也就是再远远看你一眼，断了这个念想儿……”
　　冯林颤抖了半天，才嘶哑的低吼出声，“她要是不愿意，还会有什么念想儿？不是你们逼的吗？不是你们逼的吗？”
　　玉姐摇了摇头，又说，“说什么逼啊……你啊……你要是真念着灵儿的好儿啊，就得替她想想。女人一辈子不容易，落到了这里的女人，就更是不容易了。本来过的就不是常人的日子。亏得岚少爷这么护着，要不然，你想想……唉，说到底啊，还不是为了给自己下半生图个安稳嘛。要是她这么跟你去了，这……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冯林猛的抬起头，一把抓住玉姐的手臂，高声吼道，“什么叫日子怎么过！我有手有脚，能养家糊口！我冯林绝不会亏待她的！”
　　“哎呦！”玉姐狠狠甩开冯林的手，满脸厌恶的骂道，“怎么说也是个富贵人家出身的，死皮赖脸不说，还听不懂人话啊？告诉你吧！秦灵姑娘就是想你念你，也不会再跟着你了！谁会放着王妃不做，要跟着你这个落魄公子啊！”
　　她这一句话像是炸雷一样，震得冯林颤抖了半天。
　　“王妃……王妃……果然是那五皇子……”冯正嘴唇哆嗦着，看那样子，一时半刻是缓不过来了。
　　坐在一边的古岚也叹了口气，冲着玉姐一摆手，玉姐像是得了大赦一样，转身跑了出去。
　　水如本想跟着她出去，可她跑的匆忙，水如没能跟上。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

　　17.舞起，鼓惊四座
　　第十七章舞起，鼓惊四座
　　没有办法，水如只好在屋中继续听着。
　　“冯公子。”开口说话的是王三儿。看样子他对着冯公子没有一点儿的好感，说起话来一直都是冷声冷语的。
　　“冯公子，玉姐这话你也听到了，做人最怕的就是钻了牛角尖儿。你念的书多，懂得自然也多，我王三儿是个粗莽之人，看的就是个平常过日子的道理。要说这婚嫁之事，我觉得其实看的也不是你情我愿，关键还是得讲个门当户对。门不当、户不对，就算勉强整到一起去了，到最后也还是得出事儿。”
　　王三儿口若悬河，一刻不停的说着，“冯公子，你可别看我们莺啼阁是个风月场所就小看了我们阁中的姑娘。我们这莺啼阁在这沐裎国的皇城里，不说顶的上哪座深宅大院儿，可哪里的爷来了，也都得高看我们一眼。这么说吧，有岚少爷在这儿撑着场子一天，我们的姑娘就绝不会跟着穷酸公子落难。你说你自己有手有脚，那是不假。可满大街有手有脚的，也不是个个儿都能接走我们莺啼阁里面的姑娘的。寻常姑娘自不必说，你要接走的，还是我们这里的头牌花魁。你想想，有没有这个道理？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哪天你要翻身了，这莺啼阁的大门还为你敞着，到时候姑娘要是有情，冯公子你又有意，料定那时大家都会为你们高兴的。保不齐我家岚少爷还会为你们筹个彩儿什么的呢！可如今这情况，我也说句丑话，要是有人在这儿捣乱，也别怪了我王三儿吃的生米儿，你竖着进来……”
　　王三儿话说到这里，就被古岚摆手止住了。
　　古岚站起身走到冯林身边，又打量他两眼，才皱着眉头说，“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我今天看在冯老爷子的面子上，也告诉你一句实话，五皇子是喜欢秦灵，可他却从没给过秦灵什么重话。我古岚开的场子里，容不得哪个姑娘受人胁迫，他五皇子是如此，你冯林也是如此。姑娘是去是留，听的是姑娘一句话，听的也是我古岚一句话。该说的，有人已经都告诉你了，你听进去是好，听不进去也没有办法。院子里的姑娘不会随便就给人赎了，更何况她秦灵还是这里的头牌。你要是怨恨，还是仔细想想自己该怨恨什么吧。”
　　古岚说完，往出走了两步，到了雕栏幔帐的旁边，突然一抬头，向上狠狠瞪了一眼。
　　此时的水如正像个壁虎似的趴在帘子旁边，古岚凶狠的目光她都看在眼里。水如缓缓的把小圆脸埋到帘子里，心中暗自叫苦，古岚啊古岚，你哪里生的这一双好耳朵？
　　古岚见水如埋了那颗小脑袋，料定她是做贼心虚，在这里听去了不少事了。现在不是收拾着小东西的时候，古岚轻哼一声，又转过身，往墙边走了一步。
　　“三儿，一会儿你亲自送冯公子出去，不要慢待了人家，进了莺啼阁的门，就是这里的客人，不许有什么差池。”
　　王三儿点头答应，斜着眼睛扫了一眼冯林，满脸的不屑。
　　古岚说话的时候把手背到身后，手中折扇展开了一半，上下摆动了两下。
　　咦？
　　水如偷偷露出一只眼睛盯着古岚，看到他做这个动作，心中就是一动。
　　这是叫我下去么？
　　水如这么想着，趁王三儿和冯林没注意，迅速飞到了古岚身后。不料她刚飞下去，古岚一个急转身，一把逮住了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若无其事的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出了门，古岚看看左右无人，用最快的速度闪进了一间放杂物的屋子，进去之后马上插上门栓。
　　“你这小妖！到底是何居心！”古岚满脸的怒气，举着水如低吼。
　　水如自知做错了事，也不敢反抗，只能任由他抓着自己，动弹不得。
　　“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水如的声音细若游丝，小的连她自己都听不到了。
　　“赖在我这里不走不说，还敢偷窥！还敢偷听！”古岚瞪着眼睛，也没有一丝要放开她的意思。
　　水如呼吸有些困难，脸憋得红红的，眼睛里也水汪汪的。
　　古岚瞪了她一会儿，见她也不还口，也不反抗，这个样子像是受了委屈，又像是在反省了。古岚这才长叹了一口气，把水如放在旁边一个木桶盖上。
　　“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古岚低声问。
　　水如晃了晃手脚，抹了一把眼泪，点了点头，小声说，“我真不是故意的。听说那姑娘的事情连你都没有办法，我想，万一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古岚哼了一声，“可不牢蝶神大人费心了！”他仔细看看水如，不屑的说，“再说了，你除了会飘来飘去到处偷听偷看之外，还会什么啊？”
　　“怎么说……我也是蝶神……会的多着呢……”水如闷声嘟囔着，语调中却没有什么底气。
　　古岚看她那样子也知道她是说不出什么了，又叹了口气，嘱咐道，“今天你听到的事情别对别人说。尤其是院子里的姑娘们。明白么？”
　　水如点点头，小心翼翼的问，“那……你不生气了？”
　　古岚一甩袖子，边往出走边说，“反正过了今晚就不用再看到你这小妖了。哼。”
　　水如愣住，随即皱着眉头跳起来大喊，“我会得花魁的！”
　　古岚停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开门出去了。
　　水如满心闷气，变化了身形，急急忙忙跑回了候舞间。
　　她刚推门进来，就看到柳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去不看她了。水如暗气，怎么？今天就是我被人瞪，被人嫌弃的日子么？
　　这时乐静走了过来，拉住她低声说，“亏得你回来了。就快上场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
　　水如挤出个笑容，“放心吧，乐静姐姐，我哪有那么容易出事儿。”
　　蝶神啊蝶神，可真是让人看扁了！
　　水如憋着这股火儿，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和发饰，等着上场。
　　九艳十莺和花牌姑娘的歌舞当然是放在后面压轴，所以水如她们这些人的节目都算是热场子。
　　小北也没找到，水如只能见机行事了。
　　“随机应变”，小北告诉她这四个字，应该是有些什么深意的。
　　如今水如也只好这样想，只盼着那狐妖真的能有什么好的办法吧。狐妖么，都是有些手段的，小北的狡猾，水如也见识过很多次。他说能行，大概也会八九不离十吧。
　　这样胡思乱想着，水如的心也稍稍安稳了一些。
　　等到上场的时候，柳叶领着几个姑娘接着上一场的掌声从挑起的帘后莲步而行，走到台上。
　　水如随在她们身后，乐静抱着古琴跟着，新来的三个姑娘最后出来。
　　她们按照排练时的队形分站开，乐静将古琴摆在台边的琴架上，冲台下飘身施礼，然后坐了下来。
　　水如趁着这短暂的时间扫视着台下的看官，看了一圈，却也没看到小北的影子。
　　就在这时，水如听到嗖的一声，她下意识的抬手拦下了飞过来的东西，张开手一看，竟是一段矮胖的红蜡烛。
　　水如一愣，顺着东西飞过来的方向抬头看去，这才看到，二楼一个包间栏杆处，小北探着头冲她微微摆手。水如仔细看过去，发现小北身边还坐着个人。
　　是小北说的大哥吧？看来他们还真是有什么办法。可这蜡烛是什么意思……
　　没等水如想出结果来，莺啼阁四方的四面大鼓突然一齐重重的响了一声。
　　莺啼阁中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鼓声吓了一跳。有人瞪大眼睛朝大鼓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大鼓边并没有人！
　　原本这四面大鼓就只有花牌姑娘出场的时候才会敲，一面鼓响是一个花牌姑娘出场，四面鼓一齐响是花魁出场的意思。
　　就连站在二楼包间中的古岚都觉得莫名其妙，忙走到栏杆边望向舞台。
　　一响过后，柳叶她们更是不知所措，就在她们莫名其妙的望着鼓的方向的时候，四面大鼓，又齐响了一声。
　　这下可有人看的清楚了，四面大鼓，确实不是被人敲响的！
　　鼓面震动，余音绕耳，这鼓，竟然自己响了！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四面大鼓又响了一声！
　　随着这第三声鼓响，整个莺啼阁所有的烛光一下子全部熄灭了！
　　也就在一眨眼的功夫，围绕着二楼的栏杆前，瞬间腾起了一圈幽蓝的火焰。
　　不等有人惊叹，悠扬的古琴如清水撞石，声声传来，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又被吸引回到舞台上。
　　这时的舞台上，只剩下了两名女子。其中一人坐在台中，轻抚古琴，另一人，静立台上，背对众人，双手摊开，手心中两簇幽蓝火团微微抖动。
　　楼上的古岚一下就明白了！
　　小妖！一定是这小妖耍的把戏！
　　他静观楼下人们的反应，似乎没有引起什么大的骚动，多数人都抻着脖子看着这异景。
　　罢了！
　　古岚暗暗咬牙，心想，看来这小妖也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没用，她大概是想靠着这些把戏吸引些打赏。哼！天真！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成事！
　　古岚的想法，台上的水如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心里欢喜，不知想出这奇异点子的是小北还是他的大哥。她也有些惊讶，没想到眨眼间台上只剩了自己和乐静，而这乐静，居然还能镇定自若的弹起古琴！
　　天助我也！哈哈！这一曲下来，花魁还能不是我的么！

　　18.曲生悲，狂汉闹
　　第十八章曲生悲，狂汉闹
　　琴曲空灵，伴着漂浮在半空的幽蓝火焰，飘飘渺渺，像是能勾住人的魂魄，将那魂魄拖进邪气弥漫的山谷中似的。
　　舞台边的轻纱微微浮动，如风摆枝叶，透出一抹萧索。
　　台上，水如随着曲音振袖而舞，飘飘渺渺，似鬼魅，又似一缕拂面而过的青烟。
　　两团幽蓝在她身旁盘旋，只照亮了她与抚琴的乐静。
　　台下，不知有多少人望着这景象发呆，回神时，只觉得被迷了心窍，勾了魂魄。
　　整个莺啼阁中，静寂的有些诡异，似乎所有人都听着琴声，连喘息都舍去了。
　　古岚站在栏杆边，脸上那抹狡黠的笑意也渐渐抹平，换上了些惊奇，还有些感叹。
　　妙。
　　妙。
　　曲妙，舞更妙。
　　没想到这小妖还真的有些真本事，她这舞姿曼妙，跳的确实是好。
　　这赞叹略进古岚的脑海，下一刻，却听那抚琴女子轻声唱了起来。
　　可安否
　　谧吟低语细如丝
　　怎闻得
　　林间鸟虫鸣窃窃
　　风影摇尘舞轻萧
　　依光掩扉歌慕朝
　　朝朝起
　　苦望镜中空空叹
　　幽幽怨
　　未曾日下见君颜
　　这曲唱的莺莺绕绕，听的人只觉得脊背阵阵发凉。
　　就连台上跳舞的水如都不禁有了想要落泪的感觉，她稳住舞步，心中却叹着，不知此曲缘何如此悲伤。
　　这是水如第三次听乐静唱歌。前两次都是低低的声音，隔着些屏障，那时虽然能感觉到歌声中的悲情，却不及今天来的强烈。
　　水如虽然不解其意，舞步却一直随着琴音，丝毫没有破绽。到琴曲终了，水如合十双手，熄了火焰，舞台上一下暗了下来。
　　这时不知是谁拍了两下手，莺啼阁中的烛火又都在一瞬间重新燃起，台下顿时掌声雷动。
　　水如听着掌声很是满意，笑着走到乐静身边，想要扶她站起来。
　　可水如走到乐静身边才发现，乐静手指按在琴弦上，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顷刻间竟然已经泣不成声。水如大惊，蹲下身轻声问，“乐静姐姐，你怎么了？”
　　乐静抬手拭泪，微微摇着头，没有说话。
　　“呸呸呸！晦气晦气啊！只听说这沐裎国皇城中有个满是漂亮丫头的地方，又听说今天是个什么大喜的日子，爷大老远的来了也是图个乐呵，可这丫头却唱了悲情的曲子，实在是扫兴！扫兴！来人呐！人呢！”
　　这话音闷雷一般响起，甚至盖过了众人的掌声。
　　众人纷纷停下手来，顺着声音看去，发现说话的，是坐在舞台不远处雅座中的男人。这男人，膀大腰圆，满脸的横肉，身上披着大块的兽皮，喝酒用的也是最大的海碗。明白事儿的，一看就看得出来，这人是个远处来的狂野汉子。
　　他这话刚说完，就有一个莺啼阁的伙计一路小跑到他身边，赔笑着说，“这位爷，这位爷，您不必喧嚷了，不知爷有何吩咐？”
　　那汉子瞪圆了眼睛，伸出大手一指舞台，高声问，“台上那丫头，有没有个名姓？”
　　伙计望着台上一皱眉，水如和乐静都不是挂牌子的姑娘，这伙计也不知她们叫什么。
　　汉子的话，台上的水如都听的清楚，见伙计望向自己，又见乐静只顾着低头抹泪，没有办法，水如上前一步，先施一礼，然后提高了声音冲台下说，“小女子名叫水如，这位抚琴的姑娘，名叫乐静。我们二人今日备了这曲目，是以情而唱，以意而舞，取悦了诸位便是我们的福气，若是哪位爷觉着不上眼了，我水如在这里赔罪了。”
　　说完，水如望着那汉子，又施了一礼。
　　不料那汉子非但没有罢休，反而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只听“啪”的一声，圆桌一下散开了几半，桌上的杯碟碗筷飞起多高，噼里啪啦的落到了地上。
　　站在大汉旁边的伙计吓得一缩脖子，退远了几步，张口结舌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汉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襟，横眉立目的吼道，“扰了本大爷的雅兴，你赔了礼就算完了吗？”
　　水如见这汉子蛮不讲理，心里气恼，脸上却只是微微一笑。她站直了身子一甩长袖，朗声问，“那不知这位爷怎么才算完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水如会以如此态度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大汉一掌拍碎了桌子，谁都看得出，他不仅是手上有些功夫，而且这架势就是故意来砸场子的。若今天台上站的是普通女子，恐怕早就被吓哭了，可这水如，不仅没被吓住，反而反唇相讥，大有“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大汉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随即冲伙计喊起来，“怎么着？你们这莺啼阁可真是大地方啊！连个唱曲儿的丫头都敢跟爷这么说话？”
　　方才那伙计连声说，“新来的姑娘不懂事儿，这位爷，您先消消火气……”
　　这时又有一个伙计跑了过来，陪着笑脸说，“这位爷，我家少爷请您到楼上包间歇着……”
　　“放屁！”大汉怒吼，“老子就愿意坐这儿！快去把你家少爷给老子叫过来！老子倒要问问他，平日是怎么招待客人的！还有台上那两个丫头！都给老子叫下来！老子的银子可不是拿出来看刚才那些哭哭啼啼的玩意儿的！”
　　后来的那伙计仍笑着说，“还请这位爷移步，您看您把桌子都拍散了，也没法儿在这儿看了不是，看官们都是冲着歌舞的姑娘们来的，爷您不满意她们没关系啊，接着往下看，好看的歌舞多着呢，都在后边儿呢，您生这么大的气，犯不上的。二楼包间儿舒服，您还是跟我来吧……”
　　这伙计话刚说完，那大汉抡起粗壮的胳膊抬手给了伙计一耳光。
　　“老子没功夫听你白话！滚！”
　　那伙计生生受了这一耳光，低头间眼角闪出一丝寒光，却又马上将一身杀气压了下去。
　　那大汉没有察觉伙计一瞬间腾起的杀气，打了人，又骂得痛快，可他还不罢休，迈步就往舞台边走，看那样子是要冲到台上去。
　　水如回头看了一眼乐静，乐静还是原样坐在地上，头也不抬，只顾着不停的抹着眼泪，完全沉浸在那不知名的悲痛之中，就像是别人的喧闹都与她无关一样。
　　水如见不得她那个样子，可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叹了口气，退后两步，挡在了乐静的身前。想着万一出了什么事儿，自己能挡就挡住，不能挡住也好马上拽着乐静逃跑。
　　那大汉没走几步，周围就围上了几个莺啼阁的伙计，这些伙计此时脸上都没了笑意，为首的还是被大汉打了的那个。这伙计的脸肿起来老高，皱着眉头对大汉说，“您走错了方向，上楼该是那边。”
　　大汉闷哼一声，仍往舞台方向走。
　　伙计上前一步揽住大汉，沉声说，“您若是执意不肯，就请回头，莺啼阁的大门在那边。”
　　“哼！老子进来了就没想空手出去！”大汉说着，抬起手来又要打那伙计，伙计目光一沉，这次可没再顾及其他，只见这伙计身形灵巧，上步探手，一把抓住了大汉手腕上的脉门。大汉吃了一惊，再想缩回手已然来不及了。
　　“爷，您随我来，我给您带路。”伙计脸色冰冷，沉声说着，钳住大汉手腕就往外拉。
　　大汉被扣住了脉门，暗想不好，他现在才发现这伙计也不是普通的伙计，那手指搭在自己手腕上，虽然棉若游丝，却有钢骨之势，像是随时都能捏碎自己的手腕一样。大汉不敢轻举妄动，不能用力，便也脱不了手。眼看着要被拉出大厅了，情急之下，他大喊一声，“兄弟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砸！”
　　随着他这一声喊，莺啼阁大厅中又站起了五六个彪形大汉，看这些人的衣着相貌，也都是远处来的。他们看样子是谋划好了，早早的分散开坐着，就等着这一声号令便开始砸场子呢。
　　可他们这些人刚一站起来，却又都闷声倒了下去。
　　大厅中一阵骚动。水如站在台上看的清楚，就在那些大汉站起来的同时，他们身旁也都有人随着站起。这些人在大汉们脑后比划了一下，大汉们便倒到地下去了。这些人等到大汉们倒下，再无人站起了，便也随着坐回了原位。
　　被伙计抓住手腕的大汉见自己的人都倒下去了，额角渗出汗珠，半天才喊道，“是哪路的冤家仇鬼来坏老子的事？”
　　冷笑声刺耳，一个素袍净面的男子摇着折扇站起身来，这男子身形纤长，束着头发，带着九楞抽口的帽冠，看样子像个书生，但他眼神却是精锐的很。这男子走到大汉面前，打量他一番，才说，“冤家仇鬼？别说是你，就算是你的主子，也不配跟本少爷说这话。伙计好心劝你，那是为了救你。扰了本少爷看歌舞，你罪过可大了。”
　　男子说完，用折扇在大汉面前轻轻一扫，那大汉，瞪了一下眼睛，扑通一声也倒在了地上。
　　伙计看了一眼那男子，没有说话，招呼了其他伙计，把倒在地上的几个人都抬了出去。

　　19.龙衔宝珠
　　第十九章龙衔宝珠
　　伙计们往出抬人不说，再说这素袍男子，合拢折扇望向台上站着的水如，一抱拳，说，“山间野汉惊着姑娘了吧？姑娘莫怕，你们的歌舞虽然悲切了些，却也好看的很。”
　　男子说着向身后一摆手。身后一个随从模样的人捧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黑漆大盒，这盒子四面雕着镂空百鸟朝凤图，上角镶金，下角缀银，一眼看上去就是那么贵重。随从之人小心翼翼的打开盒盖，高声喊道，“烟云圣手巫凡巫公子赏两位姑娘！”
　　盒子一打开，周围所有看到的人就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盒中放着的，不是黄金，不是白银，而是拳头大小的一颗珠子。
　　这珠子光滑圆润，晶莹剔透，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莺啼阁的一个伙计跑过来要接珠子，巫公子用折扇一挡，笑着说，“这颗珠子我是要送给台上的姑娘，不知可否请那姑娘来接？”
　　伙计一皱眉，低声道，“还请巫公子谅解，看官的打赏历来都是我们伙计接的……”
　　巫公子摇摇头，提高声音说，“你们历来收的都是金银俗物，自然不必姑娘亲自动手。可今天我拿来的这件东西，却是非比寻常。要不是台上的姑娘亲自来接，只怕是会糟蹋了东西。”
　　台上的水如眼盯着那珠子，心想，这东西莫非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要是得了这个，是不是我就能做花魁了？
　　这么想着，水如不禁脱口而出，“这珠子很值钱？”
　　台下的巫公子看着水如哈哈大笑起来，“值钱值钱，何止值钱！这东西可是天上难找地下难寻的宝贝！”
　　水如一听，顿时乐开了花，三步两步跑到台边，纵身一跃，腾空而起，然后稳稳的落在厅堂中。等她跑到巫公子身边，巫公子拍手赞道，“姑娘真是好身手！”
　　离的近了，水如才仔细打量这位巫公子。
　　“是你？”水如惊道。
　　这巫公子，竟然正是那天她在街上遇见的测字先生！
　　巫公子笑着点点头，“那日我见姑娘测的字中隐着凶相，今天便来替姑娘解围了。如何？”
　　“小北说你是招摇撞骗，我还以为你真的是骗人的呢！”水如高兴的说。可说完这话，水如又皱起了眉头，望了一眼旁边随从端着的那颗珠子，叹道，“你一个摆摊测字的先生，怎么会有很值钱的东西呢……”
　　巫公子听水如这么说，又大笑起来，“水如姑娘莫要担心，这珠子你拿去，值钱还是不值钱，给你们岚少爷一看便知。”
　　水如犹豫着接过珠子，刚一转身，发现古岚正从她身后快步走过来。
　　古岚沉着脸，走过水如身边也没看她，直接来到巫公子面前，抱拳道，“在下古岚，还请巫公子到楼上一叙。”
　　巫公子微微点头。
　　古岚做一请势，让巫公子走在前面。等他走出了几步，古岚才对水如说，“拿着东西，跟我来。”
　　伙计引着他们穿过大厅，转过一根圆柱时，水如听到身后又有曲声响起，她回头看去，发现台上已经上去了其他唱歌跳舞的姑娘，而乐静也不知了去向。
　　二楼一个包间中，古岚与巫公子都围桌坐下，水如双手托着那只大盒子站在旁边，其他人没有跟进来。
　　古岚先开口道，“早就听闻烟云圣手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巫公子一笑，“莺啼阁的岚少爷才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一个区区小民，怎么及得上你的名号。”
　　古岚看了一眼水如，又说，“院子里新来的丫头不懂规矩，巫公子可不要见怪。”说完，对水如怒道，“还不把巫公子的东西放下！”
　　水如一愣，张口就说，“他不是说这是赏我的么？”
　　古岚气的一瞪眼。
　　“让你放下你就放下！你知道这是多贵重的东西？你受得起吗？”
　　“有什么受不起的？”水如皱着眉头抱紧了盒子说，“你不会是怕我收了这珠子当了花魁吧？你要耍赖吗？”
　　古岚心中暗骂，这笨蛋小妖！
　　“花魁？”巫公子摇着折扇望着水如说，“这位姑娘原来志在花魁啊！看来今天我这东西算是给对人了呢！应该是……水如姑娘是吧？巫某别的可不敢说，但你拿了这珠子，花魁就一定是你的了！哈哈哈……”
　　古岚狠狠瞪了一眼水如，然后对巫公子一拱手，说，“巫公子可千万不要听这丫头胡言乱语，这颗珠子，莺啼阁是不能收的。”
　　没等巫公子说话，水如抢先问道，“为什么不能收啊？收了我就是花魁了……”
　　“闭嘴！”古岚忍无可忍，骂了一声。
　　水如还真的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一旁的巫公子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水如面前，接过她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然后对古岚说，“岚少爷，这东西，巫某是真心想要放在你这莺啼阁中，也只有放在这里，才能免了许多事端。还请你三思。”
　　“巫公子此言差矣。”古岚也站起身来，说，“这颗珠子自打出了皇宫，落到哪里都得不了安稳，这珠子本身就是事端，你将它放在哪里还不是一样呢？”
　　“岚少爷这么说，莫非是怕事么？”巫公子冷声道。
　　古岚马上答道，“莺啼阁中日日有事，古岚就算怕事也躲不了事。巫公子你拿着这颗偷盗而来的珠子打赏这里的姑娘，这不就是个事儿么。”
　　“哈哈哈……”巫公子笑着坐回椅子上，摇着扇子说，“你说的没错。我今天在这莺啼阁里当众亮出了珠子，你就算不收，这珠子也是你的了。从今以后但凡是要找珠子的，一定会到你这里来。我这也算是给你揽了些生意嘛。”
　　“莺啼阁的生意不必巫公子照顾，所以还劳烦巫公子当众将珠子收回去。”古岚说着话时语气坚定，眼中也闪着寒光。
　　巫公子见了，脸色也是一变，沉默半晌，才说，“若它只是颗珠子倒也罢了，不过，我要说它牵连了些事情，恐怕岚少爷就不会再推辞了。”
　　“事情？”
　　巫公子看看古岚，又望了一眼水如。
　　古岚明白他的意思，便冲水如一摆手，“水如，你先下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儿了。”
　　水如好奇心满满，正支着耳朵要听个究竟，没想到他们竟然赶自己走！
　　你们都不愿意要着珠子，我要还不行吗？听话中的意思，这珠子应该是皇宫中的宝贝，我就用它换个花魁！我得了花魁之后再还给你们还不成吗？
　　水如有心问问古岚，却发现古岚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于是她终究也没敢问出口，只好闷闷的点头，慢腾腾的往出走。
　　包间中的布置都差不多少，门前都放着个屏风。绕过屏风，水如灵机一动，开了一下门，然后又关上。她往旁边幔帘处一躲，偷偷的变化身形，贴在帘后偷听。
　　只听巫公子先说，“皇城中近年多发大案。这颗龙衔宝珠从皇宫中被盗只是其一，前刑司长司冯正冯大人的官印被盗又是其二，还有其他，我不说，岚少爷应该也是知道的。只是，岚少爷可曾想过，这些大案中，是否有些什么牵连？”
　　“查案之事，应该交给官家衙门，我一个生意人，怎么会想到这些。”古岚语中带着笑意。
　　那巫公子冷笑一声说，“堂堂扬云山千八百号英雄好汉的首领，能屈尊到这里来开个小小的莺啼阁，古岚少爷，你恐怕想到的不止是生意吧。”
　　略微停顿，古岚大笑起来，“哈哈哈……既然巫公子知道古某底细，那就更不应该有此一问了。那些英雄好汉，大多也都是朝廷悬赏缉拿的要犯。古某最多也就是个山贼头目。不过我们做的是光天化日之下的买卖，夜里穿房越脊的事儿，恐怕巫公子更明白些。”

　　20.得否，花魁
　　水如趴在帘边听着，有些事情听的明白，有些事情却听不出个头绪。
　　原来古岚是山贼头目啊……
　　水如想起了那天在古岚窗外听到他和那个名叫飞廉的人说的话，什么扬云山、狼崽子的，这下倒是对上了。
　　他们说的那个冯大人，水如也有些印象。当初乐静讲的那个“失印案”里面，丢了官印的便是冯大人。就因为他丢了官印，乐静一家才跟着遭了难的。
　　水如突然又想起，方才自己也是这个姿势，也是在一个包间中偷听，那时也听到了个姓“冯”的。
　　她正胡思乱想着又听巫公子说，“正是因为这些事与巫某贴边，所以才有人将之挂在巫某名下。巫某倒是不在乎受人诬陷，只是这人做的事情实在不够漂亮，有伤我烟云圣手的名号。所以我才要把他揪出来。”
　　“巫公子要怎样都与我无关。这颗龙衔宝珠在巫公子手中，你又当着众人的面亮了出来，以后要脱干系，恐怕是难上加难了吧。”
　　巫公子叹了口气，半天才说，“我知道盗这宝珠的和盗那官印的是同一个人，我要引他出来，也唯有此法了。这宝珠上，挂着多少人命，挂着多少冤屈，又挂着多少是非纠葛。失印案中，有人是冤死的，有人是该死的，还有人是为了这颗宝珠而死的。岚少爷，我知道你其实早就卷入这件事中了，既然如此，又何必把到手的东西往外推呢。”
　　又停了片刻，古岚压低声音对巫公子说了些什么。这些话，水如伸长了脖子也没听到。
　　不多时，巫公子便抱着那盒子离开了包间。
　　古岚送他走到屏风处，看着屋门关上，猛的一转头，吼道，“你给我滚下来！”
　　水如依然像个壁虎似的贴在那里，慢慢的滑落下来，耷拉着脑袋飘到古岚身前。
　　古岚抬手抓住她的腰带，提着她走到桌边，气呼呼的把她扔到桌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水如被摔的吭了一声，却没敢喊疼。她灰溜溜的走到古岚面前，低声问，“你把珠子还给他了？”
　　“你这笨蛋！”古岚啪的一声把折扇摔在桌上大骂起来，“见过笨的也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跟客人顶嘴不说，还敢自己从舞台上跳下去领赏！你丢了自己的脸无所谓，我这莺啼阁的脸都被你丢光了！那个大汉！你看不出他是故意挑衅的吗？等着伙计们去收拾就得了，还顶嘴！你不怕他是不是！还有那珠子！那是你想接就能接的吗？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你就敢自己蹦下去接！”
　　水如眨眨眼睛，问道，“不就是颗值钱的珠子么？还是什么东西？”
　　“那是！”古岚把后面的字生生咽下去，长出了口气，才压低声音说，“那是皇宫中失窃的东西！是皇上寝宫龙榻头、盘龙口中衔的珠子！”
　　“不是很值钱么？”水如又问。
　　古岚气得抓过折扇照着她的头拍了一下，低吼，“值钱值钱！你满脑子想的就是值钱！”
　　水如捂着脑袋，眼泪汪汪，委屈的说，“我要夺花魁，不就是要看给的打赏有多少钱么……”
　　“还想着夺花魁？你做梦！”古岚愤愤的说，“就凭你那些小把戏，怎么可能夺的了花魁！你以为这些人看了你那点鬼火儿就会使劲儿掏钱了？不可能！”
　　水如一愣，急急的问，“怎么？我跳的不好么？”
　　“好！你跳的好！可是光跳的好也得不了花魁！你这笨蛋怎么就不明白呢！”古岚长出了一口气，叹道，“算了算了……反正你舞也跳完了，我们的约定也算成了。赶快收拾东西，走吧！”
　　“咦？现在？”水如也忘了头上身上的疼，蹦起来飘到古岚面前大声说，“不是还没说花魁是谁呢吗？为什么我要走！”
　　古岚一瞪眼，“那珠子不能收！除了那个之外你以为自己还能得到打赏吗？”
　　“我！”水如一时语塞，想了半天才说，“有！一定有！我就不信没人给我打赏！”
　　古岚冷哼一声。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喧闹声传来。随即，便有人一路小跑到包间门口，推门就往里冲。
　　古岚眼疾手快，一把抓过水如扔在了桌下。
　　“岚少爷岚少爷！你可赶快去看看吧！花魁……花魁！”那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不清楚。
　　水如揉着脑袋，听到花魁二字，她立时来了精神，高声问，“谁是花魁？谁是花魁？”
　　来报信的人一愣，不知道这声音从哪里发出来的。
　　古岚摆摆手，皱着眉头说，“你出去出去！我马上就来！”
　　那人莫名其妙的退了出去，水如这才从桌下钻了出来。她飘到包间中对着舞台的栏杆处，拨开帘子向外看。
　　舞台上面原本挂着的灯笼不知被谁拨到了旁边，正中间换成了一个画着巨大彩蝶的纸灯，那纸灯下面挂着一长串打赏的牌子，最上面的一个牌子上，明晃晃的写着个惊人的数目，数目下面写着一行小字，“狐仙大人赏”。
　　水如一下拍手蹦起老高，然后满脸得意的转回身，看着目瞪口呆的古岚，轻声问，“岚少爷，你说，这纸灯下的赏，是给谁的？”
　　古岚把目光从纸灯移到水如身上。
　　水如又问，“岚少爷，你再说，这样数目的打赏，够不够做你这莺啼阁的花魁？”
　　古岚瞪了半天眼睛，突然跑到门口大吼，“来人！来人！”
　　不多时，一个伙计跑了过来。古岚抓住伙计问，“那彩蝶纸灯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岚少爷刚回二楼就挂上去了。”
　　“那些打赏的牌子是怎么回事？”
　　“都是各位看官打赏的啊……”伙计见古岚眼中像是要冒火一样，说话不禁都有些颤抖。
　　“什么时候！”
　　“就是……就是你们几位一离开……”
　　古岚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略想了一下，才又压低声音问，“那个狐仙大人，是哪个包间的客人？”
　　伙计向里面一指，低声说，“就是五爷领来的那两位，落款的时候说不写名字，只写狐仙大人就行……”
　　“他们给了现银？”
　　伙计摇摇头，伏在古岚耳边小声说，“黄的！”
　　古岚吃惊望了一眼伙计，伙计又肯定的点了点头。
　　等古岚再次回到屋中时，只见水如正欢快的在屋子中飘荡飞舞。
　　“花魁！花魁！不能赶我走了！哈哈哈！哈哈哈……”
　　古岚暗想，这小妖不会是乐疯了吧？
　　水如看到古岚绕过屏风回来了，嗖的一声飞到古岚身边，笑嘻嘻的说，“怎么样？蝶神大人我，还是说到做到的吧！哈哈哈！不就是个小小的花魁么？我得了！你可不准反悔啊古岚！”
　　“谁准你直呼老子的名姓了！”古岚一把捉住水如，用折扇尖儿戳着她粉嫩的脸蛋儿，咬着牙说，“你得意什么！得意什么！”
　　水如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放开我！放开我!说好了我怎么叫都可以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古岚古岚古岚！”
　　“你这小妖！是不是对那些客人施了什么妖法！不然凭你这笨蛋，怎么可能得那么多赏！”
　　“反正我得了打赏！反正我得了花魁！反正你不能赶我走了！”水如喊叫着，拼命挣脱了古岚的手，一下子飘出老远，扭了扭圆滚滚的身子，冲古岚做了个鬼脸，飞过了屏风。
　　房门砰的一声打开，又砰的一声关上。
　　古岚呆立半晌，才长叹了一口气。
　　算了，留下就留下吧……这个笨蛋……

　　盖世神盗
　　21.吾等皆山贼
　　闻听到得了花魁的消息，水如乐不可支。待她变化了身形，便迫不及待、兴高采烈往候舞间跑，可还没等她跑出几步，迎面过来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女人，一把抓住水如的手腕，拖着她就走。
　　这女人穿的虽然简朴了些，可面相却比玉姐要好的多。脸上擦着淡淡的一层妆，虽然表情很冷，却也挡不住那与生俱来的气质。
　　水如以前没见过这个人，也不知道如何称呼，这时正在兴头上，她高声问，“大婶大婶，你这是要拉我去哪儿啊？”
　　那中年女人一听她开口就叫“大婶”，眉头一下锁的更紧，回头瞪了她一眼，低声道，“得了看官的打赏，不知道要出去谢赏么？”
　　水如释然，笑嘻嘻的跟着她快步回到候舞间。
　　候舞间的门一打开，水如就是一愣。
　　整个屋子中的人都无精打采的样子，见她们冲进来，不仅没有表现出惊讶，反而都微微侧过身子，将视线避开了水如。
　　水如四下寻找着乐静，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没等她开口问，就已经被那中年女人拉扯到了上台的帘后。
　　那女人压低声音对水如说，“上去之后微微低头，施礼之后就退回来，别做多余的事。”她望了一眼水如那美滋滋的样子，又厉声加了一句，“不许笑了！”
　　水如收敛了笑容，深吸了一口气，冲那女人点点头，整了整衣衫，挑开帘子走了出去。
　　她一出现，莺啼阁的大厅之中便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水如还是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她抬头寻着小北所在的那个包间，却已经不见了小北的身影。
　　这么快就走了？我还没见到他的那位大哥呢！
　　其实水如知道，今天自己之所以能莫名其妙的就得了这个花魁，背后一定都是小北的那位大哥的安排。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让那么多人出的打赏，而且他自己也拿出了不少。以前小北搜罗黄白之物时，水如还不理解其中缘由，这些东西既不能吃也不能喝，放在眼前又有何用？没想到今天还全靠了这些。以后要是见到了小北和他大哥，一定要好好答谢！可是该用什么答谢呢……
　　水如站在舞台上胡思乱想了一阵，就听到身后有人小声叫她。回头一看，是刚才的大婶。
　　大婶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水如凭借着天生的敏锐，仍然在她身上感觉出了巨大的怒气。
　　谢过赏后，水如被“大婶”拉着，穿过后堂，出了莺啼阁。绕过回廊，穿过院门，“大婶”领着水如进了院中最大的那栋房子。
　　推开门，只见厅堂正中的八仙桌旁坐着古岚和另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其他人都站立在两边。
　　水如认出坐着的男子正是那天醉酒跑到古岚那里去的人，古岚叫他“五哥”，水如知道，这应该是常被提起的五爷。古岚身边，站着伙计王三儿，还有那个刚才在前厅被大汉打了的伙计，其他人也都是同样的打扮，可此时他们却都歪七扭八的站着，脸上的表情也不像在莺啼阁中那样谦恭。而站在五爷身边的，水如也认识。秦灵，还有玉姐。
　　这样的架势可真是让水如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尤其是在她看到古岚面色沉重的望着自己之后，她也不敢再笑嘻嘻的了。
　　“大婶”进屋之后回身关上了门，然后也低着头站到了玉姐身旁。厅中只有水如一人孤零零的站在中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片刻之后，五爷先开了口，“你叫水如？”
　　水如抬眼望他，微微点头。
　　五爷又说，“听古岚说，你父母亡故，家里什么人都没有了。那你的舞技是跟谁学的？”
　　“我是……”水如刚要说自己是蝶神，这些东西天生就会。可这时古岚接过话头，对五爷说，“五哥，我问过了，她母亲曾是风尘女子，这些都是她从小和母亲学的。”
　　五爷皱着眉头上下打量水如，叹道，“母亲是风尘女子……难怪这姑娘长相也如此可人……看来这也是天意啊……”说完，他冲古岚点了点头。
　　古岚打了个手势，王三儿便向前走了两步，沉着脸对水如说，“水如姑娘，我先恭喜你夺了花魁。你成了莺啼阁的花魁，有些事儿，你就得知道。今天少当家的有话，我王三儿在这里替少当家的告诉你。”
　　水如凝神听着，王三儿接着说，“北方寒地有座山，人称扬云山，不知水如姑娘可否听闻过当年叱咤风云的扬云古刀古老爷，那位，就是我们的大当家。岚少爷便是古老爷的公子，也就是我们的少当家。我们这群人，”王三儿一指边儿上站着的几个伙计，“都是从扬云山上跟着少当家的下来的。”
　　之前水如就听巫凡巫公子说过古岚是山贼头目，这时才知道，原来这些伙计也都是山贼。
　　古岚站起身，走到水如身边，像模像样的对她说，“告诉你这些不是要吓唬你，你现在成了莺啼阁的花魁，以后免不了碰上麻烦。就像今天那样，有人找你麻烦了，找这些兄弟就行。他们都是自己人，而且个个身手不凡。”说完之后，还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眼中冒火一般使劲儿传达自己的意思。
　　笨蛋小妖！我现在说什么你都给我安静听着！不要还口了！
　　水如是蝶神这件事，从各种方面来讲，古岚都还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水如还以为古岚是在恼怒自己打赌输了的事情，犹豫一下，指着那个脸还肿的老高的伙计问，“身手不凡还被打成那样？”
　　古岚一皱眉，暗想，这笨蛋果然没明白我的意思！
　　他用手中折扇在水如头上轻拍一下，沉声道，“你个笨蛋！那是兄弟故意让他打，不然就算再给他八只手，他也打不到！”
　　“被打了就是被打了，什么故意不故意的……”水如揉着头顶小声嘟囔。
　　“闭嘴！”古岚压低声音骂了一声，狠狠瞪了水如一眼。
　　水如气鼓鼓的，暗想，瞪我！又瞪我！瞪我你也不能赶我走！
　　古岚缓了口气，转身一指五爷，说，“这位是当今沐裎国的五皇子，我的结拜兄长，你也随着别人，叫他五爷。过去施礼。”
　　水如不情不愿的走过去两步，飘身施了一礼。
　　“拜见五爷。”
　　五爷笑着挥挥手，“免了免了！哈哈哈……我可是最受不得美人一拜了！你这丫头也有些福相，只要你以后听话点儿、机灵点儿，你家岚少爷和我都亏不了你的！哈哈哈……”
　　水如暗暗撇了一下嘴角，心中想着，切！谁管你啊！现在我可是得了花魁，古岚不能再赶我走了！我只要时时刻刻跟着古岚就够了！
　　古岚看到了她撇那一下嘴角，知道她没想什么好事儿，可现在是大庭广众的，也没办法训斥她。
　　千算万算，棋差一招。
　　古岚此时也为自己打的这个赌懊悔不已。可是没有办法，只能这样了。
　　“好了。”古岚皱着眉头说，“水如，今天叫你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些事情。一会儿王三儿带着你去搬东西，以后你住在秦灵那个院子里，从明天开始，由秦灵交给你这莺啼阁的规矩，还有这里待客的规矩。”
　　水如望了一眼站在五爷身边的秦灵，只见她双眼红肿，像是刚刚哭过。可她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和刚才在候舞间里一样，冷冰冰的。
　　水如皱着眉头，退到古岚身边，轻轻拽拽古岚的衣角，压低声音问，“为什么我要住到她的院子里去啊？我现在住那个地方挺好的……”
　　古岚扯回衣角，不耐烦的说，“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的那么多问题！”
　　“我不想去……”水如可怜巴巴的望着古岚。
　　古岚轻哼一声，“不想搬到那里，你不如直接搬出莺啼阁啊。”
　　“你又想赶我走？”水如撅着嘴嘟囔，“不走！我才不走呢！搬就搬，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时那个被水如叫做“大婶”的中年女人上前一步，对古岚鞠了一躬，说，“岚少爷，这位水如姑娘虽然有些歌舞的根基，但是我看她没有什么接待客人的天分……”
　　“紫菱姐姐，这位水如姑娘，还劳烦你多多费心。”古岚也冲着那女人鞠了一躬，说到，“青玉姐姐和她相处时间长一点了，还请你们二位协同秦灵，将她在最短的时间内训练出来。今天盛会上，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夺了花魁，用不了几天，上门的客人大概是挡都挡不住的。”
　　那位紫菱姐姐极不情愿的又瞥了水如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好！有两位姐姐和秦灵姑娘亲自教导，水如姑娘你可真是好福气啊！过不了几天，这莺啼阁的新花魁可就得享誉整个皇城了！哈哈哈……”
　　五爷大笑着站起身，走到古岚身边，看看躲在古岚身后的水如，抬手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银镯子，拿在手中掂了掂。
　　“今天也算是个大日子，我也没带着什么像样的东西，不如就把这个送给水如姑娘，做个见面礼吧。”
　　古岚见那镯子就是一惊，急忙按住他的手，低声说，“五哥，这镯子不是当年娘娘留给你的那个么……”
　　五爷对古岚眨了一下眼睛，狡黠的一笑，“要是不给这位花魁点有意思的东西，怎么让她觉得五爷对她好啊？”说着，他又望向水如，“水如姑娘，你说是不是？”
　　水如还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低声说，“反正我已经得了花魁了，不需要打赏了……”
　　没等古岚责骂水如，五爷绕过古岚，一把抓住水如的手腕，硬是将那镯子套在她的手上。
　　“美物赠佳人，这镯子戴在花魁手上，才算物尽其用啊。”

　　22.莫不是点石成金？
　　水如抬起手，仔细看这只镯子，这银镯其实看上去并不贵重，只是上面的雕花非常精细，而且很是繁杂，一时半刻竟然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图案。
　　水如谢了五皇子的赏，五皇子这才对古岚说，“宫里传出消息，说明天父皇要召见我们，我先回去准备准备，这里的事情……”五皇子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一直垂首站在那边秦灵，叹了口气，低声说，“这里的事情随你处理吧。”
　　古岚看着五皇子的表情，知道他是断了对秦灵的念。
　　其实这个五皇子一直都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对于秦灵，他虽然喜欢，却从未勉强。更何况，古岚也一直劝他，皇族中人，尤其是他身为皇子，婚姻大事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且不说皇家准不准他这个皇子娶一个秦灵这样身份的女子为妻，就算是老皇爷准了，这一娶对五皇子自己前路的影响，也是可想而知的。
　　如今有那落魄公子冯林来闹，再加上秦灵的态度，任谁都看得出他们余情未了。
　　古岚暗叹，这样也好，五哥想开了，也免得以后多费唇舌。
　　派人送走了五皇子，古岚再次坐回到椅子上。他略微整理一下思绪，点手留下王三儿，让其余的伙计们都回去休息了。
　　那些人走之后，这大厅中立时显得冷清了不少。只有古岚一人坐在上座，面色很是沉重。
　　沉默许久，古岚才开口道，“今天这个莺啼盛会，出乎意料的事情真是不少。”说到这里，他抬眼看看一直冷着脸站在那里的秦灵，“秦灵，你到这莺啼阁时间也不短了。这里的规矩你是懂的。从头牌下来的姑娘就不能出去接客了。所以你从明天开始，专心教导水如待客的礼仪。她刚到这里一月，什么规矩都不懂，青玉姐姐和紫菱姐姐又有其他事情要忙，所以你……”
　　“岚少爷……”朱唇微启，秦灵打断了古岚的话，“今日我秦灵技不如人，被这位水如姑娘夺了花魁。如岚少爷所说，这位水如姑娘来莺啼阁，仅仅三十余天。只这三十余天，就有夺花魁的本事，说明这位水如姑娘有过人之处。我秦灵亲服口服，甘败下风。而且我想不仅是我，这院子中的姑娘没有一个不是心生敬佩的。秦灵虽然出身卑贱，才识不高，但也知道做人应有自知之明的道理。想我是没有什么可以教给这位姑娘的了。还请岚少爷恩典，准我搬出花魁住的魁院，为奴为婢，我秦灵绝无一丝怨言。”
　　她这话出口，站在她身边的玉姐急的直跺脚。
　　“哎呦！哎呦呦！听听这小妮子说的都是什么话啊！什么为奴为婢啊！秦灵啊，你是不是疯了？岚少爷不追究你，你倒还端起架子来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啊？就非要跟着那个落魄了的公子受一辈子苦吗？”
　　“与他无关！”
　　秦灵杏眼圆睁，提高了声调道，“青玉姐姐，我知道你心疼我，知道你护着我，以前你对我的好，我秦灵都记在心里。可如今我已经是失势之人，你也不必再为我担心了。我没疯，也不傻，说的什么话，要做什么事，我自己都清楚的很。这些都与冯公子无关。”说到这里，秦灵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她再睁开眼睛，脸上尽是绝然的表情。
　　“从今以后，我秦灵与冯林公子再无一丝半毫的瓜葛，如有虚言，我秦灵定遭刀砍斧剁，五雷轰顶，天诛地灭。”
　　秦灵说了这话，直直的望向古岚。
　　自打水如进了这莺啼阁之后，就发现这里的人都比自己以前见过的那些人要可怜的多。就像是这个秦灵，虽然水如与她并没有过什么接触，但是就看今天的这些事，想来这个女子在这莺啼阁中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那里去的。水如倒很是欣赏她的敢作敢为，不过此时的她，看上去更像是在与古岚叫板。
　　水如这颗虫子脑袋想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只好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事态如何发展。
　　此时的古岚心中也在盘算着，他知道秦灵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说，也知道她为什么要发那样的毒誓。一个女子处在秦灵这样的位置上，唯一能做的事情，大概也就是这样努力挣扎了。
　　可秦灵这挣扎，实在是迟了。古岚站起身，皱着眉头说道，“秦灵啊，你这毒誓发的好。我信了。不过我是这莺啼阁的主人，我说的话，容不得更改。水如今天晚上就搬过去，你要一心一意教导她。以前你的那些客人有什么喜好，要注意哪里，你都要一件不漏的告诉她。等她接客没有问题了，你自然就可以随心所欲的为奴为婢了。”
　　说完，古岚大步往外走，走到水如身边，冲她一挥折扇，“你跟我来。”
　　水如屁颠屁颠的跟着古岚出了大厅，一路上古岚都紧锁着眉头，似乎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一路无话，他们直接回到了古岚住的那个院子。进到屋中，古岚关了房门，坐到桌前，长长叹了口气。
　　水如小心翼翼的站在一边，乐滋滋的看着古岚。
　　这可是水如第一次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走进这个屋子。她进门的时候简直激动的不知道应该先迈哪条腿进来了。
　　古岚抬头看到水如那表情，不知道这小妖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你不是说自己法力弱小，不能一直维持这样的形态么？”古岚问道。
　　水如点点头。其实自己维持这个化蝶的样子这么长时间已经非常吃力了。
　　“变回来吧。”古岚随意的挥挥手。
　　过了半天，水如依然站在那里。
　　满脸通红。
　　古岚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之后抬头看到水如那个样子，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怎么回事？我只是说让她变回那个样子，怎么……怎么回事？变回那个小小的样子是值得害羞的事情吗？
　　“咳咳……那个……你……要是不方便的话，不变就不变吧……”
　　“不是……不方便……”水如抿着嘴角，小声说，“我现在这个样子……比较漂亮吧……”
　　“啊？”古岚皱着眉头望着水如，半天才想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你这小妖，脑袋里都想些什么东西啊！算了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叫你来，是有正事要说的。”
　　“献媚”不成，水如的心也一下子凉了半截儿，挥挥手，身边腾起一阵烟雾，烟雾散去时，一个巴掌大的小小人儿蔫头耷脑的飘飘而来。
　　古岚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嗤笑出声。
　　水如满脸的疲倦，飘到古岚面前的桌子上，面对古岚坐下来，叹了口气，小声嘟囔，“哪里好笑啊……我这个样子很好笑吗……”
　　“你可真是容易被看透心思。哈哈哈……怎么？我没夸你漂亮就让你失望成这样么？”古岚笑着说。
　　水如扁着嘴，低头不语。
　　“对了。以前我还以为你这小东西不会有什么本事呢。没想到你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妖法。那个敲鼓灭灯，还有那些幽蓝的火焰都是你弄的吧？”
　　古岚对这件事很是好奇，那美景至今留在脑海中，他也很是赞叹。
　　“那才不是我做的呢……”水如的心里好像一下子涌上无数的委屈，眼中也闪出泪光，“我就是个小小的蝶神，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别说是敲鼓灭灯了，就算是单让我弄那些火焰，我都未必弄的出来……我就是……弱小……”
　　古岚大吃一惊，“不是你弄出来的？那还会是谁？”
　　水如抬眼看着古岚，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吸了一下鼻子，低声说，“我要是告诉了你，你可不能说我违背约定什么的……”
　　这一张粉嫩的小脸摆在眼前，古岚心中弥漫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但他现在没有心思去想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喝了口茶水，稳了稳情绪，才说，“你得了花魁，这现在已经是沐裎国皇城中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只要给你的那些打赏不是石头瓦块变得，你就算是赢了。”
　　水如闻听此话，心中一惊。她可是见过狐妖小北拿个石头子儿变成银子去结饭帐的，不知道今天他和他那大哥拿来的是不是石头瓦块变得……
　　水如的心事都明晃晃的写在脸上，古岚看的清清楚楚。他瞪大眼睛问，“小妖！那些钱不会真的是石头瓦块变出来的吧？”
　　水如被戳中心事，身子一抖。可随即她又把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不会不会……小北虽然不靠谱，可听说他大哥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再说，打赏我的又不止是他们两个……不会不会……不会……”
　　古岚抄起折扇，在水如头上一拍，啪的一声。头上一疼，水如眼中的泪水也随之滚落下来。
　　“你打我！”水如抱着脑袋，委屈的低吼。
　　“明天早上要是被我知道那些银子里有一块半块变成了石头瓦块，我就把你吊在莺啼阁门口点天灯！”

　　23.得意忘形，塞进花瓶
　　“什么叫点天灯……”水如揉着脑袋，抹着眼泪，还不忘了好奇。
　　古岚扔下折扇，用指尖捏住水如的腰带，将她从桌子上提起来，在自己眼前晃晃，咬着牙说，“点天灯，就是把你裹上白布沁好了油，这个样子挂到外面去点火！看你这个小东西点着了能照亮多远！”
　　“啊？点火？不行不行！岚少爷饶命饶命啊！我照不了多远！点了也是白点！”水如挥手蹬脚的挣扎，在空中荡来荡去。
　　“这样是照不了多远，不过你不是号称蝶神呢吗？不是法力高强吗？把你点着之后没准儿还能窜上天空爆炸成烟花呢！我要试试！”古岚越说越像真的。
　　“怎么可能会窜上天空还爆炸成烟花啊！岚少爷饶命……”水如挣扎的越来越起劲儿。
　　古岚看水如挣扎的样子，干脆坐在桌前，提着水如问，“你这小东西，看这样子，是心里没底啊？”
　　“有底有底……非常……有……岚少爷，万一那金银里面掺杂着什么别的东西，也不都是我水如的错……你就饶了我吧……”水如又挣扎了几下，实在没了力气，手脚也不动了。
　　古岚把她放在桌子上用手指按住，免得被她跑了。
　　“你啊，以后别说自己是什么蝶神，现在我看你连毛毛虫神都算不上，顶多也就是只会变人的虫子。”
　　水如趴在桌上，精疲力竭，古岚的手指按在她的后背上，水如也动弹不得，如今也只能顾着大口喘气了。
　　古岚看着水如满脸红润，大口的喘气，笑着将手指一下抬起，一下又按下去。
　　“我问你啊，你说那些法术不是你弄出来的，那到底是谁弄的？”
　　“那法术是……小北和他大哥弄出来的……”水如边喘气边说。
　　“小北……小北……”念着这个名字，古岚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他忙问，“你说的小北，莫非是一位中等身材，尖脸细眼的年轻人？他那大哥，一头黑发长及腰际，总是笑眯眯的看人，是不是？”
　　“小北确实是你说的样子，狐狸嘛，都是尖脸细眼的。不过他大哥到底长什么样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
　　古岚想起来，这两个人是由五皇子亲自带来的，还尊称其中一位为“云前辈”。那时古岚就觉得奇怪，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却从未有过被人看上几眼就背后发凉的时候。
　　“狐狸？”
　　“是……小北是狐妖……”
　　狐妖？这么说来，那个眼神锐利的云前辈也是狐妖？五哥为什么会和他们在一起的？是他们施了什么妖法迷惑了五哥，还是其中另有别的隐情？
　　古岚回忆着在那个包间里这两个人的一言一行，想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可还没等他想到什么，一直在他手底下老实趴着的水如突然抬起身，嗖的一声蹿了出去！
　　古岚再想逮住她已经迟了。
　　“哈哈哈！笨蛋古岚！”水如飞到了自认为安全的区域，飘在半空中，抱着肩膀居高临下望着古岚，得意的笑着，“区区一个凡人，还想把我点天灯？没门！哈哈哈……”
　　古岚头上蹦起青筋，低吼道，“你这笨蛋小妖，刚才叫我什么？”
　　所谓得意忘形，指的就是如今的水如。
　　古岚缓缓站起身，抬头望着飘在半空中的水如，双眼冒火。
　　“还没人敢叫老子笨……什么的……你这笨蛋小妖……真是找死！”
　　一句“找死”出口，古岚提气向上一纵身，右脚踏上凳子，身子再一纵，左脚轻点桌面，向上腾了起来，眨眼之间，整个人就像被风吹起了一样，出现在了悬在半空中的水如眼前。
　　水如万没料到古岚竟有如此招数，眼见着古岚那只大手都快捉住自己腰带了，她急忙向后躲闪，可古岚出手快如闪电，一把就将水如抓在手中。
　　水如，是兽神之中最弱小的，从她幻化出形态之后，就有许多修炼中的灵兽企图吞了她的兽神真元来增加自己的修行，所以水如许多年来都已经习惯了躲躲藏藏，也习惯了应对各种突然到来的伏击。到了这个莺啼阁之后，水如一心想的都是如何接近古岚，也忘记了身旁的那些危险。没想到此时竟然这么简单就被古岚这个凡人给逮住了！
　　古岚轻轻落在地上，满脸得意的望着手中的水如，“哼哼！你个窜天猴儿！还想从老子手里跑了？”
　　水如挣扎几下没挣扎动，皱着眉头低声说，“古岚你一定是妖兽变的……别吃我别吃我……”
　　“你嘟囔什么呢！刚才不仅直呼老子名姓，还敢说老子是笨蛋！今天不让你受点苦头，你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古岚说着，扫视这屋中，看到了旁边摆着的大花瓶。古岚走过去，提着水如，扔进了花瓶中，然后他一手捂着花瓶口，一手拿着花瓶走到桌边，把这花瓶倒着放在桌上。
　　“小妖！里面如何？”古岚用折扇敲敲花瓶大声问道。
　　花瓶里面黑漆漆的，还有些闷气。水如用手拍着花瓶壁，高声喊叫，“放我出去！”
　　古岚微微一笑，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悠然的喝口茶水，对着花瓶说，“你这小妖真是不知好歹。老子好心收留你，你居然还敢串通了别的妖怪戏弄老子。”
　　花瓶里的水如暗暗叫苦，我要是不串通别的妖怪，怎么能留在这莺啼阁啊……
　　“岚少爷……岚少爷你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吧……再说，那些金子银子也不一定就是假的。小北变的东西虽然有时候会露馅儿，可我猜他大哥一定很厉害，他变出来的金子银子，一定就是金子银子了……”
　　“放了你？”古岚笑着放下茶杯，“现在想让我放了你，晚了！你成了这莺啼阁的花魁，再想走也不可能了！”
　　“我不走不走！你赶我走我也不走！”水如急忙说，“只是别把我关在花瓶里面……这里黑漆漆的，还透不过气……”
　　不多时，花瓶边缘露出了点光亮。水如趴下来，脸贴在桌子上，从那缝隙往外看，正看到古岚狡黠的笑脸。
　　“这下能透过气了吧？”古岚一手扶着花瓶，说，“你说你啊，好好的在山野之间做你的蝶神多好，非要跑到我这里来捣乱。你不知道其中险恶，可现在想脱身也断然不可能了。”
　　说完这句，古岚不禁叹了口气。
　　“小妖，我知道你有些神通，但是到了危急的时候能不能保住命，还是未知之数。你可不要小看了凡人。”
　　“是……今天我是知道了……凡人也不能掉以轻心，不知道还有多少像你这样会飞的凡人……”水如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说。
　　“哈哈哈……那不是飞，只是轻功而已。会轻功的人多着呢。你要是不留心一点，保不准哪天就被别人逮到了。别人可没我这么好心，一定会把你关在花瓶里闷死。”
　　“岚少爷好心，就把我放出去吧……”水如的声音细若游丝，从瓶子里面飘荡出来。
　　古岚想了想，“好，放你出去也可以，不过我有条件的。”
　　听到古岚说有条件，水如一下来了精神。“什么条件？”
　　“我要让你去做一件事。你不许推诿，也不许给我办砸了。”
　　“好！你说什么事儿！”水如高兴的从桌子上坐起来，望着那一丝光亮高声问。
　　“我要你给我仔细的盯着秦灵。把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详详细细的告诉我。”古岚说着，把花瓶拿起来放在一边。
　　水如吸了口气，挥手问道，“你要我监视秦灵？”
　　古岚一笑，“你这小妖也没傻透，对，就是让你监视秦灵。当然，她教给你的那些东西，你也得好好学着。”
　　水如虽然不解其意，但是毕竟是古岚交给自己的事情，水如还是记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做好，让古岚对自己刮目相看。
　　折腾了大半宿，古岚也觉得有些累了。
　　“你现在就回去吧。王三儿大概已经帮你收拾好东西了。今晚就搬到魁院去。”
　　“那……我每天监视着秦灵，怎么告诉你啊？”水如满怀期待的望着古岚问。
　　古岚轻哼一声，“反正你每天晚上也会到我这里来！”
　　被发现了……
　　下一刻，水如被古岚提着腰带扔出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了房门。
　　水如这次有了准备，没有摔在地上，飘飘悠悠的在门外晃悠一会儿，舍不得离开。
　　过了一会儿，古岚的房门突然又开了条缝儿。
　　水如高兴的飘过去，见古岚正隔着门缝望着自己。
　　“水如。”古岚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水如却听的很清楚。
　　“今天你那舞跳得不错。”
　　说完，古岚又砰的一声关了房门。
　　这是夸奖么？是夸奖么？
　　水如呆呆的飘在原处，久久回不过神来。
　　等她再想起要去搬住处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些放亮了。
　　水如欢乐的一边哼着曲子一边往回飘荡，快到小院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水如这才变化了身形，蹦跳着往里面走。

　　24.生之愿，生之源
　　进到院中，水如就发现乐静的房间里亮着灯。
　　屋中传来隐约的说话声，水如摘耳侧听，分辨出说话的是一男一女。
　　女子声音响起，“可是当年我的父亲只是冯府中的一个教书先生！他为何会受到株连！”
　　水如听出，说话的女子正是乐静。
　　“他为何会受到株连，我现在也不清楚。不过事先答应好的事情，我已经都告诉你了。我们之间的帐两清了。”
　　男子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些耳熟。水如不禁悄悄走近两步，直着脖子对着门仔细听。
　　她刚凑过去，乐静的房门突然一开，一个男子走出来，皱着眉头低声说，“你这笨蛋虫儿！我等你好长时间了！”
　　水如尴尬的抬起头，这才发现站在眼前的，居然是狐妖小北。
　　“小北？”水如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小北一把拉过水如，把她拖到屋中，关上门之后才说，“刚才有个男人去你屋中把你的东西都收拾走了。”
　　水如点点头，“是王三儿大哥吧……古……岚少爷让他来帮我搬地方的。”
　　“搬地方？”小北皱着眉头说，“听说这里的花魁都是有单独的住处，看来那个古岚还真把你当成花魁对待了。”
　　水如笑着点点头，刚要感谢小北的帮忙，一眼看到了坐在一边满面愁容的乐静。
　　“小北，这是怎么回事？”水如一指乐静，望着小北问道。
　　小北扫了一眼乐静，拉着水如围桌坐下，才说，“是我大哥的主意，说是你那歌舞需要这个小丫头协助，所以我就趁着其他歌舞中间的空当去后面找她了。本来打算一起找你的，可不知道你这笨蛋跑到哪里去了。还好你没被那场面吓住。”
　　水如回想起来，乐静她们上场表演歌舞的时候自己正好去包间偷听古岚和那个什么冯公子的事情了……
　　“我好歹也是蝶神！你丢了个蜡烛来，我就知道了！不许小瞧我！”
　　“蝶……神？”
　　乐静听着水如和小北的对话，本来就觉得很是莫名其妙，水如一句话出口，她更是不解其意了。
　　水如也知道自己说溜了嘴，忙望向小北求助。
　　小北叹了口气，对乐静说，“小丫头，你只要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就够了。别多问，也别想多问，不然可没人能保的了你的性命！”
　　水如瞪着眼睛拉了小北一下，低声说，“你别吓唬她！”然后转头对乐静一笑，“今天的事情还多亏了乐静姐姐的帮助，不然我也得不了这个花魁。乐静姐姐，你别听小北的，他不是坏人，不会害你的。”
　　“这位公子是什么……人……我大概也猜得到……只是没想到水如你也与他是同类……”乐静皱着眉头低声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确实不该想与自己无关的事，可是……”
　　说到这里，乐静抬头望着小北，眼中满是悲伤，“我想知道的事情，却也没能弄清楚啊……”
　　小北轻哼了一声，满脸不屑的看着乐静，“你这女人，明明是贪心不足。”
　　水如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只是觉得小北对乐静似乎很不友好。
　　“小北，你和乐静说什么呢？”水如问。
　　小北犹豫了一下，才说，“都是因为你！找人家帮忙能白帮吗？我让这个丫头在歌舞的时候帮你一点忙，然后给她一点她想要的东西。她说她此生并无所求。没办法啊，我只能用从大哥那里得到的一点消息和她交换了。”
　　“什么消息？”水如好奇起来。
　　“就是她……”
　　“是我家遭难的原因……”
　　小北的话没等说完，乐静抢先说道，“我只是想知道我家为何会遭这样的劫难，我父母到底为何而死，我关心的人如今又在何处……我只想知道这些事……”
　　水如听乐静说过自己的身世，知道她的父母和亲族都已经去世了，可却是第一次听她提到还有一个关心的人……
　　水如扯扯小北的衣袖，“小北……这位乐静姐姐身世很是可怜，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告诉她吧。”
　　小北气得一甩袖子，“我告诉了啊！我都告诉她了！她的父母遭难是因为牵扯到了当年的失印案，她的亲友被诛杀，也都是因为牵扯此事。要不是她被五皇子和古岚救下来，又庇护在这个莺啼阁里，这丫头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至于她说的那个人，大哥没跟我提起过，我也不知道。”
　　“失印案……”水如这几天听闻到的事情，似乎都牵扯到了这个名字。
　　“水如，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小北说着，把水如拉到自己身边，压低声音说，“刚才大哥跟我说，让你在这里多加小心，这个莺啼阁，可不是个简单的地方。如今你成了这里的花魁，很多事情你都会接触到，接触的越多，你的危险也就越大。”
　　水如虽然不太明白他说的危险到底是什么，可小北难得有这样正经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她便也觉得事情很重要了。
　　小北见水如神情也紧张起来，又说，“你在这里需要有人帮忙，我看这个乐静丫头精明的很，你不妨就把她当成自己的手下，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交给她做就行了。”
　　“那怎么行！”水如皱着眉头瞄了一眼乐静，也压低声音说，“她是我的好姐妹……”
　　小北抬手在水如头上拍了一下，“什么好姐妹！你这笨蛋！这里的人做事都是要看利害关系的！这个乐静丫头家的事情，应该是牵扯了不少，我现在知道的也不多，大哥似乎对这件事有些兴趣，所以我想只要他让我跟着他，就能知道的多一点。除非是拿这些情报跟她交换，否则她都不会帮你做事！”
　　水如又看看坐在一边紧锁眉头的乐静，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小北说的这些话。
　　“总而言之！”小北放开水如，提高了声音对乐静说，“乐静丫头，你刚才说猜到了我是什么人……哼，你不如说猜到了我是什么东西。反正你猜的是八九不离十。你家的那些事儿，我现在知道的确实都告诉你了，不过我也告诉你，我和大哥也想知道其中的一些事情，没准儿就会顺便知道了你父母为何会牵连到这其中。如果你想知道其中原委，就从现在开始，尽心尽力的帮助我这个妹妹。帮的好了，我小北也不会亏待了你，但要是我妹妹说了一个不字，别说你父母的事情，就连方才说的那个人，你也别想再有他丝毫的消息了。”
　　乐静望着小北，眼神冰冷的可怕。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乐静开口道，“你是说，如果我在这里帮水如做事，你就能帮我查到我父母的事情，还有那个人的下落么？”
　　小北冷笑两声，“让小爷我帮你办事儿？门儿都没有。不过你要是帮我这小妹妹把事儿办好了，也许就能有个只言片语的传到你这里来。”
　　乐静脸色煞白，身子有些微微发抖，“你……你们……你们到底……”
　　“小爷我刚才可告诉你了！”小北那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双眼中闪出渗人的寒光，“别问那些不该问的！”
　　水如知道小北这狐狸阴晴不定，而且杀人不眨眼，万一乐静真说了什么不好听的，没准儿还真就没命了。于是她急忙拉住小北的手臂，低声说，“你别吓唬她了！我能有什么事儿给她做啊！”
　　“哈！笨蛋虫儿！现在你是不知道，不过以后你就得感谢我！”
　　这狐狸变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是要吃人的样子，一转头就又喜笑颜开了。
　　站在他们对面的乐静一直在发抖，她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再开口时，竟看得到那朱唇上一排血印。
　　“好！”乐静说的很是决然，“从今天开始，我愿意听候水如差遣，上刀山、下油锅，只要我乐静能办到的事情，我万死不辞。只是你们要答应我，今天所说的话，一定要作准。”
　　小北不屑的撇了一下嘴，“若想要希望，你就得去做……”
　　水如使劲儿瞪了小北一眼，然后走到乐静身边，轻声说，“乐静姐姐，小北他就是嘴不好，你别怪他。其实我真的没有什么刀山油锅的事情要你去做，我们刚刚熟悉起来，做个姐妹不是挺好的……”
　　“水如姑娘！”乐静打断水如的话，高声道，“你我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姐妹之情，这莺啼阁中本来就没有什么姐妹之情！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从我见到你那天开始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只怪我一时鬼迷心窍……”说到这里，乐静又紧紧咬了一下嘴唇，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以后姑娘若有差遣乐静之处，算是对乐静的恩赐，那位公子说的对，乐静不为别的，哪怕是渺茫的希望，哪怕是没有保证的希望，对乐静来说，也是天大的好事！所以请你也省省力气，别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25.魁院飘香，荷桂齐放
　　听了乐静说的这番话，水如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到这莺啼阁来，确实只是为了古岚，在此之前，甚至没有过多的想过自己与身边这些女子的关系。也许真的像乐静说的，这莺啼阁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姐妹之情吧。
　　小北看出水如的心事，拍拍她的肩头，浅笑着低声说，“为人之道，你要了解的还有很多呢。”
　　水如似懂非懂。如今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虽然水如见乐静那样子，心中仍有些不忍，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北拉着水如出了乐静的屋子，指着东边说，“花魁住的地方在那边。那个王三儿没走多久，应该还在那里。不知道以前的那个花魁秦灵被怎么处置了……”
　　“古岚说她不能再接客了。让我和她住在一起，她教我些什么……”
　　“古岚让你监视秦灵？”小北瞪大了眼睛，惊讶的问。
　　水如也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小北皱着眉头在水如头上轻拍了一下，“你当我是谁啊！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么！”
　　话虽这么说，不过小北脸上还满是意外的表情，低声嘟囔着，“看来这古岚对你还挺信任的……”
　　水如高兴的点点头，“是吧！我也这么想的！哈哈哈……”
　　笨蛋！
　　小北心里暗骂，人家不就是在利用你么！得意个什么劲儿啊！
　　这时乐静房中的烛光突然熄灭了。天边的光亮映着那惨白的窗纸，就像方才乐静的脸色一样。水如望着窗子叹气道，“小北，乐静想知道的那些事，你能查的话就去查查好么？”
　　小北抱着肩膀眯眼盯着水如，笑道，“你这小虫儿，自己出来玩儿几天，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不是？敢指使起我了？”
　　水如连忙摆摆手，“不是指使，不是指使。我知道你是只好狐狸，所以才这样请求你的。”
　　“我好么？”小北喜滋滋的问。
　　水如使劲儿点点头，认真的说，“好！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狐狸！”
　　“哈哈哈……既然虫儿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帮她查查！”
　　水如知道小北这是在逗她高兴，这狐狸才不会因为自己说的一句话就去做什么事情呢。不过他既然说了要去查，就一定会去的，说话算话是这狐狸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这么想着，水如心里的别扭也消减了许多。这样至少能让乐静的希望更切实一些吧。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小北便自行离去了。
　　水如缓步走出小院，出了院门，还不忘回头看看。那几株枯死的桃树影影绰绰，刚来的时候水如还真的没有发现，这个小院竟然满是阴森的气息。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新来的人被安排在这里住，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在这院中听到乐静那凄绝的歌声。
　　水如满是无奈，叹了口气朝小北给指的那个方向走去。
　　莺啼阁的后院非常之大，等水如找到那座魁院时，东方已经泛起朝霞了。
　　水如走到这魁院之中就是一阵感叹。没想到除了古岚住的那个院子之外，这莺啼阁的后面还有这样一座雅致的院子。院子正中是一个水池，这水池就像是自然形成在这院子中一样，看不出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水池边缘的石头与地上的青石融合在一起，一眼望过去，仿佛这院子是特意围绕在这水池周围一样。
　　对着水池，便是正堂。正堂屋门敞开着，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陈设。看来旁边厢房才是给人住的地方。水如左看看右看看，两边共有四间厢房，门都紧闭着。
　　“有没有人啊……”水如嘟囔着，绕过水池，来到正堂中。
　　抬眼望去，对着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幅青云缭绕的水墨山水画，水如仔细看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看了。正座八仙桌上摆放着一套青瓷茶具，水如走的累了，好容易见到了座椅，没有多想，走过去坐下，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虽然是凉的，可水如此时倒也喝的悠然。
　　以后我就要住在这里了么？真好！这里可比那个阴森的小院子强多了！
　　水如乐滋滋的边想边喝茶。
　　没有半盏茶的功夫，水如眼尖，看到院中一个厢房的门开了，从那房中走出一名年轻女子。
　　这女子的穿着看上去要比之前水如在演歌习舞的房子中见到的那些女子都好一些。水如知道，在这里，衣着首饰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而且能住在这个专供花魁住的院子里，这女子应该是什么花……什么的吧……
　　水如只是听柳叶、乐静她们说起过莺啼阁里女子的称谓，似乎最上面的五个人都是用花的名字称呼的。以前秦灵被称为梅牌姑娘，其余的几朵花，水如就都记不清了。
　　那女子站在门口朝天上看了看，然后打了个哈欠，嘴张的老大，哈欠打完，又抬起手，使劲儿抻懒腰。可她站在原地抻着懒腰，腰身微微转动，猛然间看到了坐在正堂里的水如。
　　女子先是一愣，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了手臂。又愣在那里往正堂中看了半天，才快步走过来。
　　“哟！这不是水如姑娘吗！”女子脸上的惊讶神色一抹而光，走到水如面前，已经笑逐颜开了。
　　水如眼见着这女子一连串的动作，觉得微微有些喜感，便也站起身来，笑着回应，“水如冒昧，初来乍到，敢问这位姐姐芳名？”
　　女子笑的更欢快了，又走近水如一步，飘身万福道，“小女子娘家姓李，到这莺啼阁之后承蒙岚少爷赐名，唤作芳泽，挂的是桂花牌子。”
　　水如见她对自己施礼，也连忙还礼，“原来是芳泽姐姐。”
　　芳泽望着水如给自己施礼，嘴角挑起一丝冷笑。
　　“哎呀呀，水如姑娘，你可不能给我施礼，更不能称我做姐姐，我担当不起哟。”芳泽说着，略微向后闪身，算是躲了水如的礼。
　　倒是水如不明白了，问道，“柳叶告诉我说，我来的迟，所以都要称呼你们为姐姐的……为何担当不起？”
　　芳泽上下打量水如一圈，才说，“水如姑娘不必自谦了，如今你是花魁，我们都在你之下，谁还敢妄称姐姐啊。”
　　水如这才释然。看来这莺啼阁的规矩就像自己以前在山野中遵循的规律一样，不分什么先来后到，讲的就是弱肉强食。
　　这么说来，自己现在也成了这一群女子中的强者？最厉害的么？
　　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爬到某个群体的最顶端上去！好厉害！哈哈哈！
　　想到这里，突然有一股奇妙的感觉从水如心底升腾起来。下一刻，她便沉浸在了前所未有的暗爽中，完全忘记了自己这个花魁是靠了狐妖的帮忙才得到的。
　　芳泽仔细的打量着水如的神色，看出她是在暗自高兴，心想，这新来的小丫头不知道是靠了什么才得的这个花魁，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很有心机的人啊……
　　这时，另一个女子似乎是听到了正堂中说话的声音，匆匆忙忙的开了房门，直接向这边跑来。
　　芳泽回头一看，就暗叫一声，糟了。明明自己占了先机，可这好机会居然被自己错过了！
　　那女子跑的很快，芳泽再想和水如说话已然来不及了。
　　水如还沉浸在暗爽中，直到那女子跑到她的跟前，她才回过神来。
　　那女子不等喘匀气，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道，“荷牌佩霞，见过新花魁！”
　　水如听到“新花魁”三个字，精神振奋起来，咧嘴笑着，也忘了答话。
　　芳泽狠狠瞪了佩霞一眼，低声嘟囔，“还敢妄称自己是莺啼阁的荷牌，冒冒失失的，一点礼数都没有……”
　　她这话说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水如与佩霞却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佩霞立即高声反驳，“谁没有礼数！你讲礼数？我是荷牌，在你之上，你见了我为何不拜啊！”
　　芳泽偷偷瞄了一眼水如，又满脸无辜的望着佩霞，说，“我们几个挂花牌的姑娘，哪里有什么上下之分？我本就年长于你，又为何要拜你啊？”
　　“梅牌、桃牌、荷牌、桂牌、莲牌，我们五个可是按照得的打赏多少排下来的，这莺啼阁里，这沐裎国的皇城中有哪个不知道！死不认账，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不就是仗着兵营里面有几个相好的给你捧场吗？等哪天打起仗来，他们走了，我看你还怎么办！你以为那些人能娶你吗？告诉你多少次了，那些当兵的，就算把你娶回家去也是天天棍棒相加！你就是一副欠揍的命！”
　　佩霞这一番话说的如蹦豆一般，把水如听的一愣一愣的。
　　水如暗想，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佩霞看上去也是个端庄秀气的美人样子，怎么说起话来如此狠毒……
　　佩霞这番话，芳泽大概是听过不止一次了，此时她倒是没有生气，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愤恨之意，只是笑笑，轻声说，“好了，好了，佩霞，佩霞姐姐！我叫你一声姐姐就是了，何必这么认真呢？新花魁刚到这里，你要骂我也好，要诅咒我也罢，怎么也得等到水如姑娘安顿下来之后再说吧。”
　　芳泽这话出口，佩霞才恍然大悟，自己又被芳泽给算计了！

　　26.冷冽梅失色，古刀舞生风
　　芳泽让佩霞在水如面前露了凶相，心里得意的很。佩霞吃了个哑巴亏，再想收回方才说的那些话，已经是不可能了。她们二人各怀心事，都望着水如。可这时的水如却还沉浸在自己“好厉害”的暗爽余韵之中，一时半刻的，也腾不出脑子来想这两个人的事情。
　　就在三个人都沉默下来的时候，又有一个人从厢房中走了出来。
　　水如这次看的清楚，走出来的那人正是秦灵。
　　秦灵住在紧靠着正堂的那间厢房里，水如她们三人说话的声音不小，尤其是刚才佩霞那一通咒骂，更是响彻了整个院子。不知道秦灵是被她们吵醒了，还是彻夜没睡，反正那原本白皙娇嫩的脸庞上如今却像是挂了些抹不掉的灰尘一样，那双原本清澈的杏核眼，也已经充满了血丝。
　　芳泽和佩霞看到秦灵如此憔悴的样子，都很惊讶。不过两人脸上都没有带出多少同情的样子，不约而同的往水如身边站了一步。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落配凤凰不如鸡……
　　秦灵看着她们两个人的样子，不禁苦笑一下，轻声说，“二位真是精神好啊，大早晨的就起来练嗓子了。”
　　芳泽冷冷的望着秦灵，佩霞皱着眉头，哼了一声。
　　水如见到秦灵之后才算对自己要做的是事情有了些真实感。她与这个秦灵见面没有几回，可每次见到她时，水如都会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若是用一个字来形容这女子，大概用“冷”字最为合适了。
　　早先水如对秦灵的那一点点敬佩和好感，已经在古岚交代她来监视秦灵的时候烟消云散了。
　　这个人一定是对古岚有什么不利的企图，否则古岚不会要我来监视她的！水如叹了口气，暗想，若不是为了帮古岚办事，我才不想天天对着这张阴沉的脸呢。
　　秦灵上下打量了几遍水如，然后突然开口问，“你是用了什么方法？”
　　水如一愣，“什么方法？”
　　秦灵走上前一步，冷声问，“你刚到莺啼阁不出两个月，而且没有接触过前面的客人。你说，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得到那么多打赏的？”
　　水如转着眼珠想了想，总不能说是让狐妖来给帮忙了吧！其实水如自己也不知道狐妖用了什么方法弄到了那么多打赏……
　　“我……跳舞跳的不错啊……”
　　一句话出口，不仅是秦灵，就连芳泽和佩霞都散发出了怒气。
　　水如哪里知道，唱歌跳舞在这莺啼阁中就是最基本的技能，姑娘们互相攀比，谁也容不得别人说自己歌唱的特别好，或者说自己舞跳的特别好。
　　秦灵压下心中的怒火，长出了一口气，又问，“岚少爷让你来这里，有没有特别交代你什么？”
　　水如又是一愣，“交代什么？”
　　秦灵瞪着水如，怒道，“又不是学嘴的八哥，怎么我说一句你学一句！”
　　水如被骂的有些尴尬，不好意思似的的笑着说，“实在是秦灵姐姐问的突然，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秦灵皱着眉头瞪了水如半天，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不许叫我姐姐！我可担待不起！”
　　说完之后，也不再问了，一甩袖子，转身就要离去。
　　水如见她要走，连忙上前拦住。
　　“姐姐别走！你问过了我，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秦灵的脸色从灰白变得铁青，站在原地没有动。
　　芳泽和佩霞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心照不宣。
　　水如发觉了气氛有些异样，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
　　小北那话说的太对了……为人之道，我要了解的确实还有很多……
　　可现在也没办法顾及那么多了，水如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秦灵问道，“岚少爷交代，要你教授我……什么什么的……我们何时开始？”
　　什么什么的……
　　秦灵简直要咬碎了一口皓齿！
　　古岚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个人！为什么偏偏被这样一个人夺了自己的花魁！
　　秦灵心中的不甘和深深的耻辱感一下子又涌了上来。她眼圈微红，却还勉强压下怒气，低声说，“岚少爷交代的事情，我哪敢不照做呢。今日我乏了，明天开始告诉你，那些……什么什么的……”
　　说完，秦灵快步离开了正堂，回了自己屋中，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芳泽和佩霞一直陪着水如，帮着她收拾好了房间，才郑重其事的告辞，回自己房间去了。
　　折腾了这么久，水如也觉得累了，她变化了身形，飘到自己睡觉的那个篮子里，舒舒服服的躺下，很快就睡熟了。
　　水如在房中酣睡暂且不说，在说这时的古岚。
　　莺啼盛会的事情搅得古岚一夜没能合眼。
　　其实水如夺了花魁，古岚虽然没有料到，但这个结果对他而言也算是一件好事情。水如对自己情谊深厚，古岚非常清楚。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古岚觉得水如这小妖本性纯良，应该没有对自己隐瞒什么。而且现在她对自己说的话言听计从，只要能把事情办好，让这样一个女子做莺啼阁的花魁，其实也是件不错的事。至少，比让秦灵继续做这个花魁要好的多。
　　秦灵如今已经变成了古岚的一块心病。
　　古岚原本认为秦灵不仅是个识大体的聪明女子，更是有些潇洒的男儿气。以前好多事情上，秦灵表现的都很决绝，可如今与那个冯林的纠葛，却怎么也顺不下去了。
　　前刑司长司冯正冯大人悬梁自缢，其一家人也都死于剧毒之下，外界传言是冯大人在临死之前逼着一家人服毒，可事实却并非如此。这冯林，就是冯大人家中唯一存留下来的一个人。事情发生的时候，冯林恰好瞒着家人偷偷从府中跑出来，来莺啼阁与秦灵见面。
　　冯家出事，还是古岚先得到的消息。古岚知道这件事中必然有些蹊跷，冯大人官声在外，古岚与他也有过多次的接触，那老头子为人正直，而且非常倔强，和古岚下棋输了一局都要想方设法赢回来，自己的官印被盗，这样的耻辱他怎么能以一死而了之呢。且不说他会不会因为自己被盗了官印而自缢，但古岚笃定他绝对做不出杀妻害子的事情。古岚猜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玄机，冯正大人和他的家人若是被什么人所害，那么其中牵扯到的没准就是件大事。对方想要杀人灭口，一定会斩草除根。所以一听到消息，古岚立刻派人把冯林给藏了起来。
　　后来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冯林听到有人提起这件事的次数越多，就越是按捺不住。虽然古岚再三的劝他，可最后他还是从那个藏身地点偷偷溜走了。好在冯林也是个头脑灵活的人，出去之后隐姓埋名，行事很是小心。古岚觉得冯大人这件事着实冤屈，而且念在过往的情分上，常常在暗中帮助冯林。
　　冯林与秦灵两情相悦，在冯大人没出事之前，古岚已经答应了冯林给秦灵赎身。惨事发生的突然，等事情平息下来，冯林已经不敢随便现身了。因为一直没有查出这件事情其中的玄机，所以古岚也不敢再让秦灵与冯林见面。本以为时间久了，两个人的感情就会淡下去，没想到秦灵居然一直偷偷的与冯林书信往来。
　　等到古岚发现了这件事，冯林便不顾一切的提出要给秦灵赎身。古岚自然不允，事情便越闹越大了。
　　莺啼盛会上冯林现身，一定被许多人认出来了。如今冯林可以说是命悬一线，古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好久，除非是把他送到扬云山上去，否则哪里怕是都保不住他的性命。可冯林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给秦灵赎身，一定不会同意去扬云山。而且现在自己身边这些兄弟对冯林都没有什么好感，古岚觉得他们之中甚至早就有人想一刀解决了这个不识好歹的毛头小子。
　　这样实在不行。
　　古岚在床上翻来翻去，心中烦闷，眼见着天色已经不早了，干脆起身，洗漱之后到院子中习武。
　　练两趟拳脚，再拿出随身带着的软鞭，犹豫一下，又把那鞭子重新收好，回屋去取了大刀来练。
　　古岚从小与父亲学的刀法，现在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古岚使的这柄大刀，是古家家传的宝贝。这柄大刀唤作锯齿狼牙合扇板门刀，虽然是短柄单手使用的武器，但整个大刀却足有半人多高，乌黑的刀背上有九个锯齿状的缺口，锋利的刀刃闪着凛冽的寒光。相传这刀是一位上古神士使用过的武器，扬云古刀古老爷子凭借这口大刀在世间闯出了名号，后来又将这刀传给了古岚。古岚当然知道，那老头子其实是因为弄到了一柄更拉风的大刀，所以才将这柄“煞气太重，适合年轻人用”的刀给了自己，不过即使如此，古岚也非常高兴，毕竟自己从小就看着父亲用这大刀，神往已久了。
　　古岚先用软布擦了擦刀刃，然后站在院子中，调整好呼吸，亮开架势，将这柄大刀挥舞起来。

　　27.老子的场子是好砸的？
　　古岚挥舞起这柄锯齿狼牙合扇板门刀，刀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古岚脚下变换步伐，身形随着转动，这柄大刀如同活物一般随着古岚的动作舞动起来。大刀虽然硕大非常，在古岚手中却是如影随形，挂着呼呼的风声，上下翻飞，时缓时急。古岚练起刀来，也是精神焕发，很快就专注于此，将那些烦恼事抛在了脑后。
　　一趟刀法练完，古岚收了招式，长出一口气。
　　这时，院子西厢房顶上一人拍手叫道，“好刀法！”
　　古岚提着大刀抬头望着那边，笑道，“好刀法都是老头子教的，要夸你也得当着老头子的面儿夸啊！不然哪儿有赏给你！”
　　房上那人也哈哈大笑，纵身跃到院中。
　　“少当家的，你这不是为难我飞廉吗？你在这里练刀，还要我跑回扬云山当着老当家的的面去夸你？”
　　来的这个人，也是扬云山上的山贼，名叫飞廉。那夜水如在古岚房外偷听，看到的正是这个人。
　　这飞廉，比古岚要高出一头，虎背熊腰，满脸的横肉，可别看他这个样子，却是最擅长飞檐走壁的功夫，隐身匿形，很少会被发现。
　　古岚见到扬云山上来的人，总是亲近的很，尤其这个飞廉，与自己年纪差不多，两个人甚是投缘。扬云山那边有个什么大事小情的，也总是飞廉来给报信。
　　“你小子跑到我这里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莫不是又要塞几个姑娘来？”古岚笑着问。
　　飞廉急忙摆摆手，“我要是有那么多姑娘往你这儿送，就不发愁娶不到媳妇了！”
　　古岚把大刀交到左手，腾出右手在飞廉肩头杵了一拳，“你这臭小子，还要红毛儿啊？能不能别开口媳妇闭口媳妇的？我开这个莺啼阁，也不是为了给你找媳妇呢！”
　　飞廉假装好疼的样子，捂着肩头，有气无力似的说，“少当家的……岚少爷……你院子里这么多美貌的姑娘，就随便挑一个，随便挑一个就行，给我飞廉解解馋吧……也不枉费飞廉对你的一片忠心……”
　　“哈哈哈哈……给你解解馋？你是不是在扬云山上被老太太管着，实在憋不住了，才跑到我这儿来的啊？这话要是被老太太听到，非抽了你的筋剥了你的皮不可！”古岚边说边笑，提刀往屋里走。
　　飞廉笑嘻嘻的跟着古岚进到屋中，看古岚放好了大刀才说，“少当家的，不是我怪你抠，你都说过多少次了，要帮我找个好姑娘做媳妇，可这么久了，怎么就一点动静儿也没有呢。你说，我飞廉到底是哪儿不行呢？”
　　“你啊，你自己说你哪儿行？五大三粗的，还不会说话。”古岚不把飞廉当外人，也就不会跟他客套。
　　飞廉大概也听惯了这话，马上奋起反抗道，“什么叫五大三粗啊？大老爷们儿，不就应该这样吗！我，要力气有力气，要功夫有功夫，凭着这身本事，要养家糊口一定没有问题的，谁要是嫁给我了，我一定好生相待，把她，连同她给我生的娃儿，一起养的白白胖胖的！”
　　“这话说的也有些道理。我们扬云山的飞廉，在外面也是有名有号的。嗯，说不准哪天就遇到自己姻缘了，到时候，一定挡都挡不住。”古岚这话说的倒是很认真。
　　飞廉听完之后叹了口气，“少当家的这么说，就还是不想帮我这个忙……”
　　古岚见他很是失望，也有些于心不忍。也难怪飞廉这么着急，这些年来，在扬云山上，他也算是个得力干将，忙着山上的事情，哪有机会去找自己的姻缘啊。身份在哪儿摆着，就算给请了媒婆，拿足了聘礼，好人家的姑娘也不会嫁给一个山贼的。倒是有些同意的，可老太太总是怕委屈了飞廉，不是嫌弃对方年纪大了，就是命相不好，要不然就是长相太难看。总之高不成低不就的，就这么拖下来了。
　　莺啼阁里的姑娘，要么是身世不好，要么是家里遇到横祸的，古岚一方面是怕老太太还是不准，另一方面也是怕姑娘迫于自己这边的压力，口是心非，勉强同意。
　　灵机一动，古岚走过去拍拍飞廉的肩膀，低声问，“你这次来，着急回去么？”
　　飞廉听出这话里有些门道，连忙摇头，“不急不急，老爷子说我可以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山上现在也不缺人手。”
　　古岚一笑，“那你就先留在这里吧。”
　　“有机会？”飞廉凑过去满怀期待的问。
　　古岚忍着笑，不置可否。
　　就算是古岚没有回答，飞廉心里也已经乐开了花。
　　媳妇！终于有希望了！
　　等着飞廉独自幻想了一会儿媳妇的事情之后，古岚才问起他来的缘由。
　　飞廉说，最近北方不太平，有一伙人行迹很是可疑。扬云山上听到了消息，说是那伙人越过了自己的势力范围，直接奔皇城来了。古老爷子一面派人去查这些人的底细，一面叫飞廉来个古岚报个信儿。
　　“北方？”古岚一下想起了莺啼盛会上那几个闹事的大汉。“是不是塞外那些沙匪？”
　　飞廉点头道，“少当家的说的对。就是那伙子人。窝在沙窝子里面看到什么都想抢，一伙伙的都跟饿狼似的。不过这次还不知道是哪伙儿来的。”
　　古岚坐下来，给飞廉讲了昨天莺啼盛会上发生的事情，尤其仔细说了关于那几个来闹事的大汉。他们的衣着服饰与这边不同，古岚当时冷眼旁观，就觉得他们应该是沙匪之流。飞廉听完古岚的讲述，一拍大腿，叹道，“唉！早知道我就早点过来……”
　　“丘子虽然吃了点亏，但是也什么大事儿。你别担……”
　　“唉！要是早来一天，就能看到传说中的莺啼盛会了！少当家的，你是真不够意思啊！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提前告诉兄弟们一声儿啊！唉！又把媳妇给错过去了！唉！……”
　　飞廉嘟嘟囔囔，大有悔恨的顿足捶胸之意。
　　古岚笑骂，“你自己看看你那点儿出息！还以为你是担心自己兄弟，没想到到头来想的还是媳妇！”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不觉已经日上三竿。
　　古岚刚要带着飞廉去吃早饭，王三儿却破门而入。
　　王三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缓了半天才说出话来，“少当家的！冯林……冯林被人抓去了！”
　　古岚大惊，忙问，“我不是告诉你们要盯住他的吗？怎么还出事儿了！被什么人给抓去了？”
　　王三儿苦着张脸，满是委屈的说，“冯林这小子这几年来也学出了点本事，跟着他的兄弟一个没留神就跟丢了。后来再去找他的时候，正好看到几个大汉把他绑了去。出去的人回来说，看着那些人的装束，不是本地人，好像和昨天来闹事儿的那帮人差不多。”
　　“奶奶的！这帮吃生米儿的沙匪！老子们没去找他们算账，他们倒还得瑟上了！”飞廉虎目圆睁，转头对古岚说，“少当家的！你别着急，正好儿今天飞廉来了，我这就去灭了那帮不长眼的东西！”
　　飞廉说完这话，大步就往外走。
　　王三儿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飞廉的胳膊，使劲儿往回拽，“飞廉大哥！飞廉大哥！你别急别急啊！听听少当家的怎么说！”
　　飞廉瞪着眼睛一甩手，把王三儿甩开，高声道，“这里虽然是皇城，但是莺啼阁也是扬云山的场子！咱们兄弟还能被一帮沙匪给欺负了？老子一个不高兴，把他们老巢都给端了！”
　　王三儿挥手摇头的，想让他压低点儿声音。可飞廉没在莺啼阁里呆过，在山上大吵大嚷的惯了，没觉出有什么不妥。
　　古岚这时已经想好了对策，过来拉住飞廉，压低声音说，“这件事还真的得你去办，莺啼阁里的兄弟都是熟脸，你今天刚来，不会节外生枝。救人为主，问出他们为何要抓冯林。对方底细不明，你要是看着情况不对就马上回来，别吃亏了。”
　　飞廉点头，“少当家的放心吧。”
　　说完，飞廉冲着古岚一抱拳，退后了两步，提气纵上厢房顶，三晃两晃，不见了踪影。
　　王三儿见他走了，才长长叹了口气，问古岚，“少当家的，飞廉大哥出手，恐怕那帮人都留不下活口……万一……”
　　王三儿说到这里，回头望向古岚，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把王三儿都吓了一跳。
　　古岚皱着眉头，眼露寒光，满身的杀气。
　　“万一？”古岚冷笑一声，说，“我还就怕这事儿里没有个万一呢。”
　　在这莺啼阁呆的久了，王三儿也习惯了古岚那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少当家的现在这个模样，王三儿已经有一阵子没看到了，望着这样的古岚，王三儿自己也似乎一下子回到了扬云山。
　　“上当家的，要不要我找几个人去给飞廉大哥搭把手儿？”刚才的紧张感一下子消除了，王三儿脸上露出了些兴奋的样子。
　　古岚一笑，拍拍他的肩头，低声说，“你小子还是安心在这儿给我干活儿吧！以后玩儿的时候多着呢，落不下你。这件事情不能做的太张扬，飞廉自己去就行了。”
　　王三儿点点头，脑袋里想象着飞廉和那帮沙匪大斗的场面，回莺啼阁前面干活儿去了。
　　古岚长出了一口气，低声自语。
　　“那帮东西难道以为老子的场子是好砸的？哼！”
　　古岚说完，转身回屋去了。

　　28.媳妇！媳妇！
　　莺啼阁中日常杂事基本都差不多，白天打扫场子和各个包间，该采买的采买，该料理的料理。莺啼盛会结束之后，所有人都忙着处理善后的事情。
　　王三儿原本就是个欢实的人，忙前忙后的，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可今天，他却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有点心不在焉。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是唉声叹气的。旁人都以为他是累了，可事实上，他心中一直想着飞廉要去斗那些沙匪的事情。
　　王三儿年纪不大，而且也没有什么武功，所以即使是在扬云山上那会儿，危险又刺激的事情也是不会让他参与的。他本身胆子也不大，仗着为人处事很圆滑，古岚也很喜欢他，所以到莺啼阁来，就把他给带过来了。在这里也是一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有危险之前，都是他传话递言，因为他口齿比其他人要好很多，不过只要是事情大了，到了打架见血的时候，就一定见不到他的人影儿了。
　　以前王三儿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可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见到飞廉瞪眼怒吼的样子，那几句豪言壮语，那矫捷的身手，再加上古岚对他表现出的信任，这一切都让王三儿陷入了羡慕嫉妒恨的状态。
　　要是自己也能有那样的本事，要是自己也能说出那样的话来，该有多好！
　　“唉！只叹自己年轻那会儿贪玩儿，没有苦学武功啊！如今可是，多情自古空余恨……”
　　王三儿放下饭碗，装模作样的感叹着。
　　坐在他身边一起吃饭的伙计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王三儿，有一个多嘴的还问了一句，“怎么了三儿啊？怎么还多情了？有人跟你抢女人了？”
　　王三儿满脸悲痛似的摇摇头，站起身来，背对着那人，叹道，“你这凡夫俗子又岂能懂得吾等壮士之情怀！”
　　说完，迈开豪放的大步，走出了饭厅。
　　身后一阵笑骂，王三儿也没有在意。
　　他心里想着事情，低头往前走，突然头顶一阵恶风不善，等他发觉，没等闪身躲避，鸡蛋大的一个石头子儿已经砸到了他的脑袋。
　　还好这石子儿到他头顶已经没有什么力道了，王三儿捂着脑袋抬头望去，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对面房檐上，飞廉满身满脸都是血迹，他的脚边还躺着一个人，那人看上去也已经像个血葫芦一样。
　　王三儿瞪大了眼睛呆望半天，飞廉叉着腰站在房檐上，大口喘着气，咧着大嘴，笑的煞是灿烂。
　　看来他是带着那人跑了挺远的路……
　　王三儿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他压着声音冲房檐上的飞廉喊，“飞廉大哥！你真厉害！这么快就把事儿办完了！”
　　飞廉站在高处，哈哈大笑，高声说，“哈哈哈哈！这点儿小事儿能难住老子吗？那帮混蛋东西……”
　　他本来就是个大嗓门，这话音一出口，瞬间传出老远。
　　王三儿连忙摇头摆手，“大哥大哥！你小声儿点儿！小声儿点儿！”
　　可没等王三儿这话说完，房檐顶上的飞廉就住口了。
　　王三儿见他保持着双手叉腰的姿势，嘴还张的老大，整个人维持着原来那状态，愣住了。
　　王三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视线很快被墙挡住了。不过王三儿辨认的出来，这里是当初让水如来住的院子。这院子里当年死了两个姑娘，以后谁都不愿意再过来。昨天晚上王三儿才来过，为的是给水如收拾东西。
　　这时飞廉提起脚边那个人，轻巧的从房上跳下来，然后把那人往王三儿脚边一扔，大步朝那院子走过去。
　　王三儿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伸手想要阻止，一时犹豫，再低头看脚边的人，刚才被摔了一下，似乎有要苏醒的意思。王三儿蹲下身细看，才发现这人原来是冯家落魄的公子冯林。
　　冯林微微颤动着，眼睛似要睁开。王三儿左右看看，没有人经过，站起身来，抬起一脚，狠狠踹在冯林腹部。冯林闷吭了一声，又昏死过去了。王三儿检查一下，见他确实昏了，也没有死，才放心的跑过去追飞廉。
　　没等王三儿跑进小院儿，飞廉就抱着个柔弱女子飞快的冲了出来。
　　“三儿！大夫在哪儿！大夫有没有！”
　　飞廉大吼着，急的眼里冒火。
　　王三儿一看，他抱着的那女子正是一直住在这里的乐静。
　　“你小子还看什么啊！快点带我去找大夫！晚了一时半刻，我媳妇要是有个好歹的，老子拧断你小子全身的骨头！”飞廉抱着乐静团团乱转，冲着王三儿暴吼。
　　王三儿惊讶的脱口而出，“媳妇？这姑娘什么时候成你媳妇了？”
　　飞廉头上青筋直暴，只差双手抱着怀中的姑娘不敢松手，要不然此刻非得你捏断王三儿的脖子。
　　“她现在不是，以后也一定是！废话什么！带老子去找大夫！”
　　王三儿被他吼的不住的后退，好在这王三儿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稍微缓了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飞廉大哥！飞廉大哥你别着急！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明白了！你别急！快点先把她放回屋里去！放下她再说！”
　　飞廉现在脑子里乱成一片，听王三儿这么说了，想也不想，撒腿就往院子里跑。
　　王三儿转回身去，拽住冯林的衣领，也把他拖了进来。
　　等王三儿把冯林拖到乐静的屋中，已经累的大汗淋漓。
　　飞廉到底是怎么带着他回来的啊……那时候觉得飞廉站在房顶上出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才突然想到，为什么带着这么重的一个大活人，非要站在房顶上？
　　王三儿抹着头上的汗，心中暗想着。
　　“三儿！三儿你快点来看看！她是不是没气儿了？”飞廉张着双手在床边走过来走过去，好像床上躺的不是个人，而是什么冰雪塑的物件，眼看就要化掉了似的。
　　王三儿见飞廉那样子，对他的景仰之情一下子削弱了不少。他皱着眉头走过去，仔细看看，只见乐静脸色惨白，嘴唇上都没有什么血色，呼吸似有似无，确实吓人。他抬起手指，凑向乐静的鼻子，可还没等靠近，手臂就被飞廉擒住了。
　　“你干什么？”飞廉眼睛瞪得老大，咬着牙狠狠的问。
　　王三儿手臂吃痛，龇牙咧嘴的说，“我看看她有没有气儿了啊！”
　　“我的媳妇，我还没碰过，凭什么你小子要先碰？”飞廉这话说的，完全没有了刚才那气势。
　　王三儿使劲儿甩开他的手，委屈的说，“那你自己去碰！她什么时候成你媳妇了啊……”
　　飞廉也不与他争论，一把把他推的老远，自己站在床前，直直的望着床上躺着的乐静。
　　好半天，飞廉才抬起手，想要伸手过去，又很犹豫，又想伸手过去，脸色微红，再缩回来。他就这样在床前伸手缩手，直到王三儿都看的烦了，嘟囔了一句，“还英雄好汉呢，还大老爷们儿呢，害羞个什么劲儿啊……嘁……”
　　这一句话声音虽小，却被飞廉听到了。飞廉红着脸，皱着眉头冲王三儿怒吼，“你小子是不是找死！”
　　王三儿退后一步，使劲儿摇摇头，“行了行了，你就在这儿看着媳妇吧，我去找大夫。”
　　他说完转身往外走，走到门边看到地上躺着的冯林，抬脚又踹了一脚，“还有这个东西！哼！”
　　王三儿离开了不知道多久，飞廉一直呆呆的站在床边望着乐静，动都没动。等王三儿回来的时候，差点没笑出声儿来。
　　“少当家的你看！我没说错吧！”
　　王三儿知道这事儿自己是做不了主的，所以先去找了古岚，把事情的经过跟古岚说了。古岚让人去叫了从山上带来的那个大夫，两个人跟着王三儿一起到这里来了。
　　进门就看到飞廉脸上荡漾着和他那五大三粗的样子一点都不相称的神情，也不知道这人现在心里是羞涩多一点，还是高兴多一点。
　　这飞廉看来真是想媳妇想疯了，见到个美貌女子就想认作媳妇。
　　古岚想着，也忍着笑，让大夫先去看看乐静到底怎么样了。
　　这大夫姓阎名庆，虽然现在看上去已经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平时要么笑呵呵的不说话，要么晒着太阳打瞌睡，可当年他在外面也是大有名号的人。
　　传说他医术高超，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所以有人给他取了个绰号，叫阎罗恨。他年轻时惹出了很大的事端，后来被古老爷子平息了，所以他也随着古老爷子到了扬云山。古岚下山的时候特意请他随同，到这皇城里来。一是这里的兄弟做事隐秘，万一受了什么刀剑之伤，不好出去找大夫；二则也是这老头手眼通天，很多人都知道“阎罗恨”这个传说一样的名号，所以遇到难事儿，这老头子出面就一定有用。他在这里呆着，也算是古岚的制胜暗棋了。
　　飞廉和这大夫也是老熟人了，见他来了，连忙上前一步，抓住他吼道，“阎老头儿！阎老头儿！你快救救我媳妇！”

　　29.各怀心腹事，别惹老神医
　　阎老大夫笑呵呵不动声色的推开飞廉的大手，慢悠悠走到床前，坐下来给乐静号了号脉。
　　“这丫头心有郁结，气脉不畅啊。受了惊吓，闭住气了。没事儿，没事儿……”阎老大夫说着，看似很随意的在乐静身上戳了几下，乐静轻轻咳嗽一声，不多时就睁开了眼睛。
　　飞廉一个箭步窜上前去，咧嘴笑道，“阎老头儿你真厉害！把我媳妇救活了！”
　　阎老大夫眯眼笑着捋捋不多的胡须，“救活一次，怕是还得救第二次啊……”
　　他这话刚说完，乐静双眼一翻，果然又昏死过去了。
　　飞廉顿时怒了，捉住阎老大夫的脖领吼道，“你这老头子！平时吹牛吹的挺大，怎么到真格儿的，又不行了呢？这怎么刚睁开眼睛，又昏过去了啊！”
　　这时古岚走过来，用手中折扇在飞廉头上重重拍了一下。“啪”的一声响，飞廉松开阎老大夫的脖领儿，委屈的望着古岚。
　　古岚看了一眼阎老大夫，见他仍是笑呵呵的，没往心里去，这才转向飞廉，骂道，“你这没头没脑的！不去照镜子看看自己这副尊容，本来就是张能吓哭小孩子的脸，再加上这满身的血迹，什么好人还不都得给你吓晕了！”
　　飞廉这才如梦方醒一般，呆愣了片刻，狠狠一拍大腿，夺门而出。
　　古岚忙对王三儿说，“跟他去！快点！”
　　王三儿会意，也急急忙忙跟着跑了出去。
　　古岚这才到阎老大夫身边，压低声音说，“老爷子，她没事儿吧？”
　　阎老大夫笑呵呵摇摇头，拉过被子给乐静盖好。
　　“这丫头的事儿，是不是难办啊？”
　　古岚叹了口气，“不是难办，是没法儿办……”
　　阎老大夫也跟着叹了口气，“唉……这里的丫头们啊，都是命苦……好不容易保住了条性命，却都无依无靠的。其实她们活着，比死了还难啊……”
　　这话也说到古岚心里去了。他确实算是救了这些女子，可有些时候古岚也想，是不是一死了之会比这样痛快的多……
　　阎老大夫见古岚沉默，转脸又笑呵呵的，“少当家的啊，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老头子我更是深有体会。都说一死百了，可人到了要死的时候啊，都害怕着呢。那边儿什么样，谁也不知道。人间再苦再难，挺一挺，也许就过去了。要是到了那边有苦有难，那可才是真的没有盼头呢。”
　　古岚苦笑着点头，这时才想起那边还躺着个冯林，忙让阎老大夫过去看冯林。老大夫低头一看就笑骂一声，“这小兔崽子，还学会补暗脚了……”他一边嘟囔着一边给冯林检查了一下，发现他腿上有一道又深又长的刀伤。看那样子流了不少的血，不过飞廉已经把他腿上面绑住了，算是做了急救措施。
　　古岚看到那道伤口，也吃了一惊，忙问，“老爷子，他怎么样？”
　　阎老大夫站起身，对古岚说，“没事儿，你找人把他安置下来，别动他，我回去拿点药来。”说完，转身出去了。
　　他前脚出门，飞廉和王三儿后脚就进来了。
　　这两个人像是刚从水帘洞钻出来一样，从头到脚都湿透了，水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飞廉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喊，“我媳妇怎么样？醒了没有？”
　　古岚皱着眉头看着这两个人，怒道，“你们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三儿！我让你跟着他去，怎么还弄成这样！”
　　王三儿满脸苦相，就差抹眼泪了，“少当家的！我哪儿管得了飞廉大哥啊！他还硬拖着我帮他洗……所以才这样的……”
　　飞廉这时已经跑到床边去了。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乐静，看得出他正懊悔着呢。
　　“都怪我！都怪我！我说呢，怎么院子里这姑娘抬头朝我望了一眼就倒下去了。原来是被吓着了！”
　　古岚听他在那儿自言自语，走过来说，“你行了啊！都把人家姑娘吓成这样，还好意思媳妇媳妇的叫！等人家醒过来，你可不能再这么叫了！这姑娘本来就心事重，要是听到有人这么轻薄她，万一想不开，说不定闹出什么事儿来。”
　　飞廉的眼神是一刻都不愿意离开乐静，嘴上却还口道，“少当家的你放心，我飞廉也不是那么不懂事儿的人！我相中了人家姑娘，也不知道这姑娘能不能相中我……不过我认定这个媳妇了！”
　　古岚皱着眉头骂道，“你凭什么认定！老实在这儿呆着！这里有这里的规矩！我要是听说你小子敢来骚扰这姑娘，看老子扒不扒了你的皮！”
　　飞廉苦着脸，转过头来可怜巴巴的问，“少当家的……真不行啊……”
　　古岚斩钉截铁的说，“不行！”
　　飞廉一下子像是掉进冰窟窿一样，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乐静两眼，迈步往外走。
　　“你等等！”古岚大声叫住他。
　　飞廉不情不愿的回头，撅着嘴瞪着古岚。
　　古岚一指地上的冯林，“把这人搬到旁边那个屋子去！你整回来的人，你给我看着！”
　　飞廉刚要发怒，旁边的王三儿使劲儿拽了一把他的衣角。飞廉转头对王三儿怒吼，“你小子拽我干嘛！”
　　王三儿冲着乐静趟的那边又是挤眼又是努嘴，然后又一指旁边。
　　飞廉脑子也不笨，王三儿这么一提示，他马上恍然大悟。
　　原来少当家的这是在给自己接进乐静的机会！当然不能直接就逼着姑娘和自己成亲，可要增加好感，住个邻居是最好不过了！把冯林放在这里，自己借着照顾他的名，不就可以也留在这里了吗！
　　哈哈哈！少当家的就是少当家的！
　　他在那边笑逐颜开，古岚就假装没看见，交代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院子中的三间房子，除了乐静住的那间之外其他都空着。古岚让飞廉把冯林放在了中间那个屋子里，那间屋子是水如之前住的，床铺铺盖都还留着。然后让王三儿找人来打扫了另外一间，放了日常用的东西，就算是给飞廉住了。
　　飞廉乐得合不拢嘴，忍不住去设想自己如何做才能让乐静答应嫁给自己。
　　媳妇就在眼前，可算是有门儿了！
　　他得了好处，就连古岚交代让他照顾冯林，他也做的高高兴兴。没过多久，他就把冯林身上的血迹都擦了下去。等他忙完这些，阎老大夫也带着药回来了。
　　老大夫让那个一直跟着自己做零活儿的半大孩子搬着个破坛子，这坛子原来好像是装酒的，不知道谁喝了酒之后随手一扔，把坛子口都摔掉了，只剩个半截儿大肚子。坛子里装着黑乎乎的一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散发着浓浓的药味。孩子把坛子放在桌子上，飞廉就不禁脱口而出，“我说阎老头儿，你也太抠了吧。装药的家伙事儿，怎么着也得弄个全乎的啊……”
　　阎老大夫仍是笑呵呵的，冲着飞廉招招手，“小廉子，你过来，过来……”那样子好像要和飞廉说什么悄悄话一样。
　　飞廉颠儿颠儿跑过去，低下身来附耳过去。
　　阎老大夫抬起手，冲着飞廉伸过来的脑袋“啪”的一拍。这一拍看上去没用什么力气，可飞廉顿时满眼金星。
　　“你这兔崽子再要多嘴，看老头子不收拾你！哈哈哈……”
　　阎老大夫笑的倒是畅快了，飞廉捂着自己脑袋暗想，这臭老头，小心眼儿！
　　老大夫笑够了，走过去又看了看冯林的伤势，然后从随身带着的药箱里拿出了两片老大的翠绿叶子。
　　飞廉从没见过这种大叶子，不过这老头儿总是弄些奇怪的东西，飞廉只在一边看着，不敢说话。
　　阎老大夫让那孩子给舀了两大勺坛子里那黑乎乎的东西，涂抹在叶子上，而后把这东西就这样贴在了冯林受伤的腿上。稍微等了一会儿，才让飞廉把绑在冯林腿上的绳子解开了。
　　“就让他这么躺着吧，别动他。”老大夫说完，转身就要走。
　　飞廉一愣，忙问道，“老头儿！就这样完事儿了？不用换药什么的吗？”
　　阎老大夫摆摆手，“不用不用，你别动这东西，等它自然掉下来，他的腿就好了。你要是发现他有什么其他症状，就马上去告诉我，不管白天黑天，去找我都行。他要是好了，就不用告诉我了。”
　　“为什么……以前你给我们治这种皮肉伤，不都是要天天换药，这个那个的麻烦的够呛么？这次怎么不一样了？”飞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没想到这时阎老大夫又冲飞廉微微招手。
　　飞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脑袋凑了过去。
　　好在这次没有挨打，阎老大夫压低声说，“给山上的兄弟治病，当然得用稳妥的办法。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要是缺胳膊少腿儿了，我老头子也看不下去啊。正好，我看躺着的这小子不招人疼，赶上我这两天弄了个新方子，一时半刻的还没找到人来给试试，他来了，也省得我出去找别的倒霉蛋儿了。”
　　飞廉侧头，看到这老头子脸上狡黠的笑容，后背发凉，暗想，以后还是少惹这老头儿了……

　　30.识时务者，乃为俊杰
　　古岚从那小院出来之后直接去了后面的一个小角门，叫人牵了马过来，飞身上马，直奔五皇子府。
　　五皇子府在皇城中一条很不起眼的街道上，占地不多，门面看起来也不怎么气派。门前一块上马石，旁边摆着两尊大石狮子还算的上威风凛凛，朱红大门紧闭着，门上匾额“五皇子府”几个金字已经被灰尘遮蔽的没有了什么光亮。
　　古岚纵马刚到门前，里面看门的人听到马打响鼻的声音，一溜小跑出来，接过古岚的马，低声对古岚说，“岚少爷你来的太是时候了。我家皇子也刚回来，进门儿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古岚点点头，大步走进府中。
　　五皇子这府邸只有三重院子，古岚常来常往，所以非常熟悉。五皇子没有娶妻，所以也没有什么避讳的。古岚直接向后院走，到了第二重院中，天井当院，五皇子正满脸怒色的背着手转圈。
　　这时的五皇子，脸色铁青，双眉紧锁，抬头看到古岚来了，两步跑上前，一把揪住古岚手臂，拖着他就往里面走。
　　“五哥！五哥！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到了屋中，古岚甩开五皇子的手，皱着眉头问。
　　五皇子神经兮兮的朝外面看了两眼，然后关上了屋门。
　　“岚弟！你说气人不气人！啊？气人不气人！”五皇子一边低吼一边继续转来转去。
　　古岚拿过旁边八仙桌上放着的茶壶茶碗，给五皇子倒了碗水，端到他面前，问道，“到底什么事儿让你生这么大的气啊？”
　　五皇子接过茶碗，仰脖一口喝干茶水，然后把茶碗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说到，“昨天我不是说了么，父皇早就下了旨意，让我们兄弟几个今天早上去宫中议事。这次议事不仅叫了我们兄弟几个，还叫了朝中的几位重臣。其实说的就是些边疆治防还有关于税负的事情。谁都看得出，父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考考我们兄弟几个，这时候谁不想好好表现表现啊？结果说话的机会都被老三抢了去！父皇不仅不说什么，看那个样子，好像是对老三这么做还挺赞赏的！加上旁边那几个大臣添油加醋，今天这一场儿，简直就成了老三自个儿的表演了！更可气的是，大哥他们居然连……”
　　说到这里，五皇子端起茶碗又想喝水，可送到嘴边了才发现里面已经没水了，他气恼的把茶碗随手往桌上一扔，没好气儿的说，“他们居然连个屁都不敢放！都眼睁睁的瞧着老三……”
　　“行了五哥，光为这种事儿你回来摔杯子砸碗的就不是一回两回了。犯不上的。”古岚提了茶壶走过来又给他倒了点儿水，“来，再喝口水，压压火气吧。”
　　五皇子哼了一声，一口喝干了水，仍带着怒气，“你说他老三凭什么就事事做的都对啊？就因为他母妃得宠？就因为他那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舅舅有了点儿战功？他自己呢？文治武功哪一点儿行啊！讲为政韬略他比不过我，讲骑马打仗比不过二哥……你是没看到他今天在父皇面前装模作样的那副德行，见到了，你都得吐！”
　　古岚笑着摇摇头，拉了把椅子，坐到五皇子旁边，才说，“五哥，其实现在这样挺好的，你也没亏着什么。我不都说过多少回了么，出头的椽子先烂，三皇子事事抢在前头，到最后成事儿的也未必是他。反过来讲，他现在最招摇，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呢。回府摔碟子砸碗的，可不光是五哥你一个人。”
　　五皇子撇了一下嘴，低声说，“那哥儿几个，各自都有各自的主张。今天我看父皇的脸色比上次见的时候还要差，说句大不敬的话，事儿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我是怕我们筹划了这么多年，到头来是一场空啊。”
　　古岚也压低了声音说，“宫中的动向，我们知道的不必他们别人少，就算出事儿了，我们也不至于被动。只是决胜的把握，现在没有。不过现在不仅仅是我们没有把握，这不是上面掐着，也没有口风，所以谁都没把握。包括三皇子在内，他也只能是虚张声势而已。五哥，这些你都明白，别跟他们生冤枉气了。”
　　五皇子长出了一口气，点头道，“话是这么说的。唉。我其实也是着急。看老三那个样子，他要是得了这皇位啊，我们兄弟几个，都好不了。”
　　两个人又谈论了半天皇宫中发生的事情，五皇子才想起来，问古岚为何到这里来了。
　　古岚将王三儿报信说有人抓了冯林，自己又让飞廉去办这件事儿的前后经过详详细细的讲述了一遍。五皇子惊讶的问，“飞廉把那伙儿人都杀了？”
　　古岚点点头，“我还没来得及问飞廉这事儿，不过那帮人没留下活口儿是肯定的了。”
　　“你手下的这帮人手都太黑了。”五皇子缓过口气，叹道，“好歹也得留个问话儿的啊。”
　　古岚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走吧，别呆在这儿生闷气了，回莺啼阁去把这事儿问清楚，也顺便散散心。”
　　五皇子实在是憋闷的很，跟着古岚走出去，叫人牵了他们的马来，两个人扬鞭回到了莺啼阁。
　　他们二人仍是从后面一个角门进去。古岚料定了飞廉现在一定还在那个院子里，估计现在就算是刀架脖子上，他也未必会离开，所以一路谈笑着把这件事也告诉了五皇子，两个人说说笑笑到了小院。
　　一进院子，就看到飞廉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五皇子一见他那样子，不由得大笑起来，“哈哈哈……飞廉！你在那儿转悠什么呢？”
　　飞廉抬头看到来的人是他们两个，连忙上前，“五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话该是我问你啊！你怎么跑到姑娘住的院子里来了？哈哈哈……”五皇子正好找到了个调笑的对象，自然是不肯放过的。
　　飞廉那张凶神恶煞般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腼腆的表情看上去也有点吓人。
　　“五哥！是不是少当家的都跟你说了？没有你这样儿的啊！兄弟我这事儿好不容易有了点儿眉目，你不但不说帮兄弟出谋划策，反而还来嘲笑！你这不对啊！”
　　五皇子上前抬起手在飞廉肩头重重拍了两下，笑着说，“行了！飞廉啊，你这事儿要是成了，五哥给你大操大办，让你风风光光的把媳妇娶到手！怎么样！”
　　飞廉一撇嘴，低声嘟囔，“那不还是不帮忙么……”
　　“哈哈哈……要赢得美人归，还得英雄自己想办法……”
　　古岚见五皇子心情好了不少，一颗心也算放下了。他招呼着五皇子和飞廉一起回到了安置冯林的房间，关上门之后让飞廉给讲述一下事情的经过。
　　飞廉勉强放下对乐静的挂念，捋顺一下思路，才开始讲述上午发生的事情。
　　飞廉是扬云山上的得力干将，在外面找“生意”，出去踩盘子之类的事情他也没少做。所以这次出去也是轻车熟路，很快就找到了那群沙匪聚集的地点。仗着一身绝好的轻功，飞廉隐身到暗处，先观察他们的动向。
　　这些沙匪的落脚点在城外的个小四合院儿。这个小四合院儿看上去是个大户人家闲置的房产，不知道怎么被他们霸占去了。飞廉到那里就发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被吊在院子中的一棵大树上。书生闭着眼睛咬着牙在那里晃悠，他面前站着几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个领头的抱着肩膀冲书生怒吼。
　　飞廉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这群沙匪加到一起也就十个左右，正好院子周围没有别的人家，于是飞廉纵身跳到院子中央，二话不说，一脚踹倒一个沙匪，夺过他身上的一口马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一院子的人都给砍了个半死。
　　等所有人都不能动弹了之后，飞廉提着马刀将他们都拖到屋子里去，将他们的身份以及来这里的目的问了个清清楚楚。
　　“当时他们一个个都装硬汉，不说！我能由着他们吗？”飞廉瞪着一双虎目，说的也是绘声绘色的。
　　“我一脚踹在那个领头儿的人的伤口上，他当时就疼的大叫起来。我问，‘你是从哪儿来的？受什么人指示啊？’他不仅不说，还吐了我一口！我当时就火了！敢吐老子！有种啊！然后，五哥，你猜我怎么办的？”
　　五皇子全神贯注的听着，额角渗出汗珠，微微摇摇头。
　　“我当时就拽过他身边另一个沙匪，又问他，他也不说，我顺起马刀，揪出那小子的舌头，噌的一下！把那小子舌头就给割下来了！哈哈哈哈……”
　　五皇子吓得一扭脸，高声骂道，“你小子还是不是人啊！怎么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
　　飞廉一哼，“我不这么干，他也不能说啊！可不是我狠，是他不识时务。早说了，我不就给他个痛快的了么！”
　　这时古岚瞪了飞廉一眼，“让你说正事儿，别扯那些没用的！”
　　飞廉撇撇嘴，这才说起了他逼问出的秘密。

　　31.恶人遭劫，却是冤死
　　来的这伙沙匪，自报家门是窦家兄弟的手下。提起窦家兄弟，传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名声。像五皇子这样的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可古岚他们一听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古岚他们，自称山贼，可他们做的事情，大多都是光明磊落的。明面上有很多打着扬云山旗号的买卖店铺，暗地里做的也都是劫些为富不仁的商贾，或者碰到赃官运赃藏赃，他们知道消息之后就狠赚一笔。除了这些事情之外，他们不会做别的事情。
　　可是领着一群沙匪的窦家兄弟却大不相同。小到打家劫舍，大到杀人越货，不管是他们自己扫听到了有油水的消息，还是有人花钱找他们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一概都不拒绝。这些人以做事不分黑白只看银子而闻名。很多有钱人会花大价钱找他们给摆平一些麻烦事儿，可他们办好了事儿之后，往往还会顺便抢了人家钱财，或者是伤了人家性命。金主们做的事情都见不得光，吃了多大的亏，也没有地方去伸冤。
　　好多和窦家兄弟差不多的沙匪，都是因为这样而惹怒了朝廷中有权有势的人，派兵剿灭了。或者是被江湖中的仁人侠士看不顺眼，遇到了就给铲除了。只有窦家兄弟不同，他们做事情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只要是他们经手的事情，几乎很难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只是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久了，他们的名声也还是会渐渐传开。古岚当初在扬云山上时就听过他们的名号。没想到来砸自己场子的，竟然是这帮人。
　　“那个领头的人说，他们是受了窦老大的差遣，让他们来办两件事，第一件是在莺啼盛会这天来砸莺啼阁的场子，第二件事就是要逮住前刑司长司冯正的儿子。”飞廉恢复了正经的样子，皱着眉头说，“我问他们为什么来砸场子，又为什么要逮这个小子，他们开始还是不想说，后来我又逼问，他们怕了，要我答应饶他们性命，才说了出来。”
　　原来这件事情还和那件失印案有关。
　　当年的失印案，牵扯到的不仅仅是冯正这个官员，也不仅仅是官场中的那些人，还牵扯到了事件中冤死的很多罪犯。
　　这些罪犯原本都应该是秋后处斩的，甚至有的都不够砍头的，却都被假的文书牵扯其中，被处斩了。
　　其中涉及的犯人形形色色，而其中一人，便是这群沙匪的头目，窦家兄弟中的老二。
　　窦家兄弟共有三人，兄弟三人虽然做的是玩命儿的买卖，可兄弟之间的感情却一直非常好。他们都有了妻室子女，可三家人还是住在一座宅子里，相处也甚是融洽。
　　事情起始是窦家兄弟接了一单生意，他们商定好了，这事儿由窦老二去做。哪知道事情中间出现了些变故，窦老二失手被擒。抓住他的是当地衙门，所以窦老二顺理成章被关在了当地的牢狱之中。
　　起始对于窦家兄弟来说，被官府抓住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他们胸有成竹，有的是办法把人给起出来。
　　当天夜里，窦老大就去了县太老爷的宅院，将县太老爷堵在了小妾床上，告诉他马上放人，不然他的项上人头也保不住了。
　　原本以为这样稍微恐吓一下，那没骨气的小官儿还不得马上放人么，结果没成想，这县太老爷还没等放人，州府居然来人，指名点姓的要把窦老二提到州府衙门去审理。县太老爷没有办法，只好将人提出，送到了州府衙门。等窦老大再去的时候，县太老爷告诉他，说是上面知道了他们窦家兄弟身上背着多起命案，所以要严查。
　　州府衙门与小县城的牢狱自然不同。窦老大找了许多关系，上下疏通，送了许多金银珠宝，最后打听到，说这件事是皇城刑司下的批文，刑司长司冯正冯大人亲自放下来的话，一定要彻查到底。
　　窦老大回去与三弟一商量，万一拖的时间长了，老二再被提到皇城的刑司去，那可就不好办了。所以他们商议妥当，决定马上部署，尽快劫牢反狱，把老二救出来。
　　劫牢反狱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尤其是要劫州府衙门的监牢。窦家兄弟二人马上调动自己手下的兄弟，踩点部署，周密筹划。
　　可事情瞬息万变，还没等他们这边准备妥当，牢里就传来了消息。
　　窦家老二，被处斩了。
　　这消息简直就像是惊雷一样，炸的窦家另外两个兄弟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等他们收回尸体之后还觉得是在做梦。可冰冷的尸体摆在眼前，身首异处，自然是断无救活的可能了。
　　兄弟二人抱着尸体哭了一天一夜，才叫人买了上等的棺材，收敛了尸体，摆在后院屋中。
　　窦老大和窦老三想的都一样。老二死的不明不白，这件事决不能就此作罢。按照道理来说，就算是身上背着人命，就算是十恶不赦的人，要处决之前也会通知家属，见上最后一面，吃一顿断头饭，喝一碗断头酒。可他们却连自己兄弟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州府衙门要处决犯人，都会集中在秋后问斩，而且就算是马上上报，等候刑司的批文也不会这么快就有结果啊！时间上也不对！窦家兄弟二人越想，这里面的疑惑就越多。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一定要找出这件事情后面的隐藏的人来。
　　两个人通过各种关系手段，这么多年，一直再查这件事。按理来说，事情应该是出在州府衙门里头，可他们刚查了没有几天，就听说了皇城中的失印案。这样一来，真相也算是有了。窦老二只是失印案中的受害者之一，虽然他多年来做尽了坏事，死了也说不上冤枉，可毕竟原本还应该有一线生机的，被卷入这种事情之中，不明不白的就死了，窦家兄弟心里的怨气自然没办法消除。
　　可失印案之后，刑司长司冯正就死了，他的家人据说也一个没有留下。他们想找人报仇，都不知道该去找谁。
　　后来他们也仔细的查过失印案，想找出到底是谁偷了那官印，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可该死的人都死了，事情根本无从查起，时间一久，他们也只能将心中的怨恨压住，派出人去，到处明察暗访，只盼着什么时候能有转机。
　　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不久以前，有人回报他们说，偶然间找到了当年刑司长司冯正家唯一活下来的人，也就是冯正的儿子冯林。这冯林多年来一直受莺啼阁的庇护，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闻听这样的消息，窦家兄弟多年的怨恨一下子迸发出来。当年要不是冯正给下面放出那个话来，窦家老二早就被放出来了，哪里还会摊上这种恶事？后来要不是冯正没有管好自己的官印，窦家老二就更不会死！冯家的后人就是他们窦家的仇人，所以冯林这个人，他们一定要弄回来千刀万剐才能解气。至于莺啼阁，窝藏冯林这么多年，自然也就是和窦家作对，所以砸了莺啼阁的场子，在窦家兄弟来看，是理所应当的。
　　于是便有了后面发生的这些事。
　　那沙匪所说的，自然只是其中简略的情况，不过古岚听过之后，也大概能猜测到这里面的经过。
　　那窦家兄弟纯粹是为了给自己兄弟报仇么？
　　古岚听飞廉说完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这点。
　　五皇子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那窦家兄弟让人来砸场子之前，莫非就没有调查一下这场子是谁开的？扬云山的威名在外，他们难道不怕么？”
　　古岚笑道，“那帮沙匪都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要不然也不敢什么事儿都做。就像是一群等着碎肉的老鼠，只要不牵扯到什么大事儿，没人愿意管他们。不知道他们这次是疏忽了，还是有意挑衅。不过如今飞廉一个活口都没给他们留下，他们那边应该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怎么办？”五皇子皱着眉头问。
　　古岚气定神闲的说，“五哥放心，对付那帮东西，院子里这些兄弟就够了。”
　　“我是说……”五皇子苦着张脸，望着古岚说，“万一他们找到山上去，你们家老爷子还不得骂，‘小五这个小兔崽子！又给老子惹事儿！下次再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飞廉在一边立时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老爷子一定会这么说的！哈哈哈哈……五哥，我看你还是想办法把那帮东西引到这儿来吧，不然下次你去扬云山，老头子一定一脚把你踹出来！哈哈哈哈……”
　　古岚听着，也忍不住笑起来。
　　“我看也是，五哥，你可得想个办法出来了。”
　　五皇子瞪着飞廉和古岚，骂道，“笑什么笑！惹事儿的都是你们两个！老爷子要是踹我出来，我也得拽着你做垫背的！”

　　32.能者真通天
　　他们三人在屋中有说有笑的闲聊，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飞廉惦记着旁边屋子里躺着的乐静，心神不宁的，说话也老是搭不上。古岚和五皇子都知道他的心思，却故意逗他，聊几句，就拽上他。飞廉心里着火，暗想，媳妇那屋里就她自己一个人，连个照看她的都没有，万一她醒过来，想喝口水什么的，怕是她自己也起不来吧……
　　他越想越焦躁，最后也管不得是不是会被古岚他们笑话了，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古岚知道他要过去看乐静，起来一把抓住了他。
　　“看把你急那样儿！你现在跑过去，不是又得把那姑娘吓晕过去么！”
　　飞廉苦着脸皱着眉头，不知所措，“那……那怎么办啊……她要是醒过来了，连口水都喝不上……”
　　古岚笑着把他推回到桌边坐下，“你在这里老老实实的等着，我马上去找个人来。”
　　五皇子拍拍飞廉肩头，感慨道，“飞廉啊，要抱得美人归，那可是要花大工夫的……勉强不来啊……”
　　飞廉长叹一声，呆呆的看着古岚出门去了。
　　古岚一出房门，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他左右看看，一眼瞄到房檐角落里，伏着个黑点。
　　古岚皱着眉头一晃折扇，那黑点飘飘悠悠落了下来。
　　“你这小妖！又跑来偷听！”古岚压低声音骂道。
　　那飘落下来的小东西，正是水如。
　　莺啼盛会那一天，水如一直维持着化蝶之后的状态，可真是累的够呛。难得今天没有人去打扰她，所以水如从早上一直睡到傍晚。
　　睡醒之后迷迷糊糊的飘荡出来，到古岚住的院子中转了一圈，发现古岚不在。她心里还惦记着乐静，所以又回了这小院，想找乐静好好聊一聊。没想到，刚到这里来，就听到了古岚他们的说笑声。
　　水如听到古岚的声音就来了精神，想都没想，就马上找了个好地方，躲起来偷听了。
　　飞廉说的话，水如是一句没漏，都听的清清楚楚。其实她也不知道什么是沙匪，只知道昨天到莺啼阁捣乱、和自己叫号的那个魁梧大汉，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古岚抬起手，探出两个手指捏住水如的腰带，提着她走出小院儿，到外面把她放在地上，然后皱着眉头说，“变过来吧。”
　　水如转身施法，变了样子，羞答答站在古岚面前。
　　“岚少爷，水如这次可不是来偷听的……我是惦记着同院住了多时的姐妹，特意回来看看。没想到你会在这里……真是没想到……”
　　“同院？你以前住这里啊……”古岚听王三儿提起过这件事，“那最好了。有件事要交给你做。”
　　水如支起耳朵仔细听着，古岚俯身过去，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有个病人在这里养伤，一时半刻的不能移动，我派了个兄弟在这里照顾他，他们两个男人要住在这个院子里，不知道乐静姑娘会不会觉得不方便。正好你来了，过去问问她。”
　　古岚说的话，水如也就是听了个大概，此时有更令她激动的事情。
　　古岚第一次靠自己这么近！
　　水如心如小鹿乱撞，脸上也泛起红霞。等古岚说完事情，抬头去问她明白了没有时，她只知道木然点头，连自己迈开的是哪条腿都不知道了。
　　回过神来时，水如已经身处在乐静的屋中了。
　　乐静仍然在床上躺着，天色昏暗，屋子里也没有点起烛火。
　　水如以为乐静睡下了，刚想转身出去，却又听到了一声叹息。
　　“若是勾魂的无常，就请收了我去吧……”
　　这一声虽然细若游丝，可水如也听得十分清楚。
　　她走到床边，见乐静闭着眼睛，便尽量用柔缓的轻声说，“乐静姐姐，是水如回来看你了。你是身体不适么？”
　　乐静仍是面色惨白，这样躺在床上，简直像是个没了魂的人偶。
　　许是听到水如说话了，她才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水如，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水如等了半天，不见她再说话，以为她是病了。于是悄悄退出去，带好门，蹑手蹑脚的跑到旁边屋子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
　　房门一开，水如吓了一跳，没想到门前站的竟是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而且这大汉还是满脸的焦急，像是马上要生吞活剥了自己一样。
　　“进来！”屋中的古岚见水如和飞廉僵立在门前，叫了一声。
　　飞廉眨眨眼睛，侧身后退，给水如让开了道路。
　　水如贴着门边，小心翼翼的溜进去，快步跑到古岚身边。
　　古岚摆摆手，让水如靠近自己，然后低声问，“怎么样？乐静怎么说的？”
　　水如高高兴兴的蹭过去，贴近古岚，也压低声音说，“乐静在床上躺着呢，好像是生病了。”
　　站在旁边的飞廉一惊，忙跑过来，急切的问，“我……那姑娘怎么样？”
　　水如听他说话的声音，才知道这个人原来就是飞廉。
　　古岚先让水如拜了五皇子，然后拉了把椅子让她坐下。
　　“水如你听好了，一会儿你再回去，见到乐静之后，照我说的做。”
　　古岚对水如说着，飞廉和五皇子也都凑过来仔细听。等古岚把话说完，水如便去依计行事了。
　　五皇子指着古岚笑道，“你这小子，一肚子花花肠子，平时居然还有脸道貌岸然的说我恋情贪杯！”
　　古岚摇头，“这可大大的不同。这叫以智取人，你平时做的那些，是纯粹的享乐，一不小心，会误事的。”
　　飞廉在一旁插话道，“上当家的，五哥，原来你们平时都是看着这样美貌的姑娘过日子的啊！”
　　古岚和五皇子都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都大笑不止。
　　“怎么着？飞廉，你莫非又移情别恋，看上方才来的那姑娘了？”古岚摇着折扇，笑着问道。
　　五皇子也是用探寻的目光望着飞廉，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样子。
　　飞廉暗想，怎么今天看着这两个人，都别别扭扭的呢？笑也不是笑样儿，说的话里面似乎也另有玄机……算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为了给我找媳妇。忍了吧！
　　先到这里，飞廉清了清嗓子，高声说，“我飞廉可不是那种见一个就是一个的人。媳妇我认定了，别人再给个天仙来我都不换！”
　　五皇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还不换呢，就你认定那媳妇，是不是你的都两说。万一古岚那办法没好使，你啊，还是趁早死心，另找一位吧。”
　　古岚也笑着说，“这个乐静姑娘的身世你还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性情的人你也不知道，说什么认定不认定的，老太太要是在这儿啊，一定一拐杖打到你身上了。”
　　飞廉挠挠脑袋，想了半天才说，“那……上当家的，万一你的办法没好使，你可得替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我飞廉也不能没有媳妇啊……”
　　古岚和五皇子笑归笑，但最后也都跟飞廉打了包票。如果这件事儿没成，乐静姑娘看不上飞廉，那么古岚和五皇子就负责再给飞廉找一个合适的。
　　飞廉嘴上应了，心里还是惴惴不安。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乐静，哪里还想什么其他合适不合适的。
　　飞廉在一边自己琢磨媳妇的事情不说，五皇子拉过古岚，低声问，“昨天忘了问，刚才来的那个水如姑娘，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古岚有些惊讶，心想莫不是五哥知道了些什么？
　　“她是自己找到这里来签了卖身契的。背景什么的，我差人在慢慢查。五哥是觉得她不可靠么？”
　　五皇子皱着眉头望着古岚说，“倒不是可靠不可靠的问题。而是我想不明白。昨天莺啼盛会，我不是带了两个人来么，那个云前辈和他徒弟小北。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对这个水如这么感兴趣，居然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来打赏她。而且当时打赏的牌子陆续挂出来，我都觉得惊奇，其中很多人原本做事都很低调的，昨天居然也都拿出了大笔银子做打赏。我觉得那些人都是看了云前辈的面子，可就是想不明白，云前辈为什么会对这个小姑娘如此赏识。”
　　古岚心里压着股火，暗骂，什么云前辈，什么徒弟小北，其实就是两只狐狸！他们打赏的银子还不一定是不是真的银子呢！自己今天忙着这些事情，还忘记了派人去查。
　　他们两只狐狸和水如的关系，古岚也已经大体知道了，两只狐妖和一只蝶神，说白了，大概就是所谓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总之是一丘之貉吧。
　　不过这件事情古岚还不想告诉五皇子，而且比起这两只狐狸的真实身份，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五哥，这位云前辈，还有他的徒弟小北，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说那些人跟着打赏水如，都是看在他们的面子上？”还是这件事情更让古岚放心不下。
　　五皇子叹了口气，靠近古岚，压低声音说，“这个云前辈到底是什么人，根本没有人知道。但是有一件事，大家都知道，就是这个人手眼通天，而且通的，是真正的天！”

　　33.侍童遣到，福祸焉知
　　“那个云前辈能通真正的天？”
　　听五皇子这么说，古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五皇子望了飞廉一眼，发现他根本没听他们两个人的谈话，便神经兮兮的又靠近古岚一点，压低声音说，“人都说，离地三尺，必有神明，这鬼神之说，你信还是不信？”
　　古岚皱着眉头暗想，什么信还是不信的？我这莺啼阁里不就养着一只自称蝶神的小东西么……
　　“鬼神自有鬼神道，由不得我们信还是不信，五哥但说无妨。”
　　五皇子点点头，“你说这倒是真的。唉。这事儿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开始的，我听说的也就是些零碎传闻。说是这个云前辈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到过我们沐裎国。我听宫中的一个老太监说的，他形容那个时候云前辈的样子，与现在一般无二。”
　　五皇子说的时候，极力表现出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可一旁听着他说的古岚，却全然不觉得惊讶。
　　狐狸精一直变成同一个样子，有什么奇怪的！
　　反倒是那狐狸二十多年前来过沐裎国皇城，还被宫中太监知道了，这件事古岚很是好奇。
　　“他二十多年前到过沐裎国的皇宫？他做了什么么？”古岚问道。
　　五皇子见古岚并不惊讶，说的兴致就没有方才那么高涨了。
　　“听那老太监说，当时皇宫中出了很多怪事，父皇也生了一场大病，所有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后来不知道是谁说，可能是有妖怪作祟，所以父皇下了旨意，在暗中请些高人来皇宫驱除妖邪。但是真的有没有妖邪，谁都不知道。反正来的所谓高人，最终也都没有看出什么来。父皇的病一直也不见好，听说那个时候就有大臣上奏，请父皇定下储君。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在哪里请来了这个云前辈。他到之后没多久，父皇的病就痊愈了，而且父皇待他有如上宾，很是敬重。从他去了之后，皇宫中的种种怪事也都没有了……”
　　古岚重重的叹了口气，挥手说，“说不定那些事情都是他做出来的呢！”
　　五皇子摇头道，“开始也有人那么说，可是，后来他不仅没要父皇给的赏赐，反而悄无声息的就消失了。如果那些真的是他做的，至少应该有什么目的吧？他最后什么都没得到啊。总之他走了之后父皇就将这件事情压下来了，不准任何人提起。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人，如今要么是位极人臣，要么是王侯将相，发达起来的大有人在。所以他这次又出现在皇城中，马上就被发现了。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期，这些人拼命想巴结拉拢这位神人，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可他说的话在父皇面前，那可是举足轻重啊。”
　　古岚笑道，“看来这次五哥你是占了个先机啊，先人一步与他有了交往。”
　　五皇子拍怕古岚肩头，低声说，“虽说如此，这次还是借了你的光。要不是赶上这个莺啼盛会，估计我也请不到他。”
　　古岚知道，一定是水如叫狐狸帮忙给自己争花魁，正好这个时候五皇子下了请柬，狐狸做了个顺水人情，就应了五皇子。这么说起来，自己当初让水如留下来，还真是做对了。
　　看着样子，五皇子对那两只狐狸的了解也不多，还不如以后有机会找水如再详细问问，那小东西虽然有些地方很讨人嫌，可她对自己言听计从，要是那两只狐狸对五皇子如此重要，小东西没准儿还帮得上大忙呢。
　　古岚和五皇子又聊了些旁的事情，这时屋门一开，水如笑呵呵走了进来。
　　飞廉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满眼期待的望着水如。
　　水如冲着他点点头，笑着说，“乐静说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伤扶弱，这都是英雄侠士所为。她说自己没见过什么世面，那时也是一时受了惊吓，现在已无大碍了。本来就是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子，没有什么说的，要是不嫌弃的话，照顾病人的事情，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她也可以帮忙做一些。”
　　“她说我是英雄侠士？”飞廉乐得一蹦多高。
　　古岚忙冲他摆摆手，让他小声一点。
　　飞廉笑呵呵的跑到古岚身边，说到，“少当家的，真有你的啊！那姑娘还真就答应了。那，下一步我该怎么办啊？”
　　古岚冲五皇子使了个眼色，站起身来，笑道，“下一步啊，你就自己慢慢想吧！”
　　五皇子也会意的站起身，笑着和古岚一起出了那屋子。
　　走出几步，古岚回头发现水如还跟在他们身后，便皱着眉头冲她挥挥手。
　　又赶我走！
　　水如停住脚步，看着古岚和五皇子有说有笑的并肩而行，渐渐走远了，她才撅着嘴在原地狠狠跺了两下脚。水如暗想，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做成了，怎么连个奖励都没有呢？有句称赞的话也行啊！臭古岚！下次再也不帮你办事了！
　　水如气鼓鼓的暗下了决心，可马上又转念想到，万一自己不帮古岚办事了，古岚就不搭理自己怎么办？而且之前交代事情的时候，两个人难得靠的那么近……这也算是意外收获了吧。而且办事之前也没说事情办成了就给奖励，自己一厢情愿的就以为会有，是不是也不太对？
　　思来想去，水如还是觉得，以后事情还是要办，不过最好能先讲好了条件，也免得自己空欢喜一场。
　　入夜之后水如又去古岚住的院子看了几圈，却一直不见古岚回来。想来可能还是在陪着那个五皇子吧。水如垂头丧气的飘回魁院，心里念叨着，五皇子一定也不是好人……
　　一夜过的昏昏沉沉，到次日天光见亮，水如仍懒洋洋的趴在自己的小窝里不愿意动弹。
　　突然门声大响，门外传来刺耳的女子声音。
　　“开门！你个懒货！别以为你就有本钱偷懒了啊！赶快出来！快点开门！”
　　水如把脸埋在被子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声音，估计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到自己打开门之后将会出现的那张女鬼脸。
　　刺耳的叫声持续了好大一会儿，水如才变化了样子，晃晃悠悠的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我的天哪！”玉姐站在门外，表情夸张的尖叫，“瞧瞧！瞧瞧！这就是我们莺啼阁的新花魁吗？我呸！不是玉姐我说话难听啊，就是随便拉过来一个烧火的丫头，都比你整洁利索！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你快去看看！哎呦！真是丢人呐！”
　　水如微微点头，没等她动，玉姐身后突然闪出两个小丫头，一个端着盛满清水的脸盆，一个端着托盘，上面放着洗漱要用到的东西。
　　两个小丫头不由分说，绕过水如走进屋中，把东西放好之后垂首站在一边等着。
　　水如愣在原地，玉姐撇着嘴哼了一声，满脸轻蔑的神色对水如说，“怎么着？没被人伺候过是吧！告诉你，我是不知道你这小妮子是用了什么手段夺了花魁，可你既然夺了，就要有个花魁的样子。从今以后，这两个小丫头就专门服侍你。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交给她们去做。伺候花魁的历来都是两个丫头，人我给你送来了，你可看好了，别说我玉姐亏待了你，要是现在没有不满意的，别的我可就不管了！别人可能都会对你另眼相看了，可在我玉姐眼里啊，你还是那个新来的丫头！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了！”
　　玉姐说完，甩袖子转身走了。
　　水如望着玉姐离开，又转身看了看那两个小丫头，心想，玉姐说的大概也没错，这两个小丫头确实比我现在这个样子要整洁利索多了。
　　两个小丫头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都梳着两个发髻，身上穿的都是莲藕碎花儿衫，荷叶长摆裙。个子高一点的丫头眼角上挑，脸上带着些英气，矮个子的那个丫头，鹅蛋脸大眼睛，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水如虽然是蝶神，却也真的没被人伺候过。如今看到两个半大孩子垂首站在自己面前，也有些尴尬。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啊……”水如试探着问。
　　先开口的是高个子的丫头，“回花魁姐姐的话，我叫冰燕。”她说过之后，拽了一下那个矮个子丫头的衣袖。看得出来，矮个子的小丫头面对水如，非常的紧张，被冰燕拽了一下，才勉强答道，“回……回花魁姐姐……我……我叫思宁……”
　　“冰燕……思宁……”水如记下她们两个人的名字，想了想，才说，“我到莺啼阁也没多长时间，很多事情也不懂，玉姐刚才说让你们来是这里的规矩，那你们就安心呆在这儿吧。我也没什么要你们伺候的，你们喜欢做什么就做点什么。以前和那些姑娘们练习歌舞的时候听说她们都很喜欢绣花还是做衣服的……”
　　水如回忆着那些姑娘们说的话，不太确定似的停顿下来。这时冰燕望着水如，高声道，“伺候花魁是我们的福分，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花魁姐姐请放心，我们两个虽然年纪小，但却不贪玩，花魁姐姐对我们好，我们也明白，以后我们一定把您伺候的妥妥儿的。”

　　34.曲音妙，舞如仙
　　水如呆愣愣看着这两个小丫头，突然觉得她们对自己似乎非常警惕。为什么？自己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么？
　　水如努力回忆了好半天，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还是那个冰燕丫头看着她半天不动，问了一句，“洗漱用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您是还有什么吩咐么？”
　　水如看了一眼那些东西，木然的摇摇头，梳洗之后看着她们两个丫头将东西收拾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没过多久，她们又端着早点回来了。
　　糕饼点心看起来都是新出锅的，白米粥中似乎还有很多水如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配料，这顿早餐，一看就知道，比自己之前吃的那些都好的多。
　　“厨房的师傅们说，今天是花魁姐姐你第一次吃他们做的东西，您要是觉得哪个不合口，只管告诉他们，以后他们就做新的来。”冰燕边摆放东西边说。
　　水如坐在桌边，笑呵呵的说，“这些东西看着就都很好吃。而且我已经在这里呆了有段时间了，这里的食物也不是第一次吃……”
　　冰燕惊异的看了一眼水如，脱口道，“挂了牌子的姑娘吃的东西和普通姑娘吃的那些不是一个厨房出来的，那怎么能一样……”
　　话说了一大半，冰燕才发觉自己是多嘴了，赶忙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低头接着摆东西。
　　“原来如此啊……没想到当上这个花魁，还有这样的好处……不错不错……”水如嘟囔着，见她们把东西摆好又垂手站在一边，笑着挥手招呼她们，“你们也别站着了，一起吃吧。”
　　冰燕和思宁都摇摇头，没有动的意思。
　　水如叹了口气，想着这大概也是所谓的规矩吧。于是便不管她们，自己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顿。
　　她吃完了，两个丫头又给收拾出去。
　　水如坐在椅子上，满足的打着饱嗝，心想，要是日子可以一直这么过，也挺好的啊。
　　可还没等她享受多久这样的惬意，屋门咚咚响了两声，随后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响起。
　　“水如姑娘，到授业的时间了。”
　　这声音水如还有印象，昨天突然出现的那个冷言冷语的中年女子……古岚怎么称呼她来着……
　　水如一边回想着，一边走过去开门。
　　“紫菱姐姐早上好……”水如试探着轻声和门口站着的中年女子打招呼，不知道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这个紫菱姐姐换了一身雪青色的衣衫，衬着她白净光洁的面庞，看上去又似乎比昨晚见到时年轻了一些。只是她仍冷着张脸，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紫菱上下打量一遍水如，眉头皱的更紧一些，微微叹了口气，“水如姑娘，以后你每天还是要练习歌舞，学习相关的事情，今天是第一天，也不要求太多了……你随我来吧。”
　　紫菱说完转身就走，水如跟着她出了屋子，一路不停，进了魁院旁边的一座院子。
　　这个院子不是很大，依旧是正厅两边四间厢房。只是这个正厅看上去与魁院的正厅不同，倒更像以前水如去的那个“演歌习舞”的房子。
　　走到近前，果然看到门楣上有一行金色的小子，写的还是“演歌习舞”。
　　看来这莺啼阁中等级制度十分的分明，这里大概就是有牌子的姑娘练习歌舞专用的地方吧。
　　水如想着，随紫菱进到厅中。
　　正厅里面依旧是巨大的木质地板，边上留着一趟走路放鞋子的地方。只是这屋子并不是空旷的，而是用了很多大屏风隔着，分成了很多小块。
　　水如边走边看，发现那些隔出来的地方，多数已经有人站在里面了。
　　紫菱引着她一直走到屋子中间的地方，两个人脱了鞋子，从屏风中间空出的一条路走过去，直通到这屋子的正中间。
　　到了这里水如才看到，这屋子正中间也是屏风围出来的一块空场，只是这空场比别的空场似乎大了不少，而且这个空场旁边还摆放着鼓乐器具。
　　水如她们刚到，空场中一个人便走过来两步，躬身施礼道，“见过紫菱姐姐。”
　　水如抬眼望去，惊喜的叫道，“还以为到这里什么都不一样了，没想到还是同一个人啊！哈哈哈……太好了！”
　　站在水如对面的，是一个白面瘦高的男子，玉簪束发，月白长衫，十指纤长，望着水如，微微笑着。
　　“乐师文阳见过花魁姑娘，承蒙紫菱姐姐器重，这两个演歌习舞的场子在下都会时常到场。”
　　在那边的时候水如就对这个乐师很有好感，因为他总是笑呵呵的，而且和他姐姐，也就是那个舞师文惠比较起来，他的性格实在是好多了。
　　这时紫菱对水如说，“你来的时间短，所以什么都不知道。这莺啼阁中有很多乐师舞师，文阳先生技艺高超，所以是这里乐师的总管。今天你第一天来，我就请文阳先生过来了。”
　　水如满怀感激的点点头，“嗯！刚才来的时候我还觉得紧张呢，见到文阳先生，倒是有了亲切感……”
　　文阳笑道，“花魁姑娘抬举在下了。”
　　水如连忙摆手，“请先生别再叫我什么花魁姑娘了。你也知道，我来了没有多久，前几天还在那边的场子里面被玉姐训斥呢。你还是叫我水如好了。”
　　紫菱接着说，“文阳先生，水如姑娘来的时间短，不懂什么规矩，从今天开始就请你多多指教她了。岚少爷吩咐，要尽快让她可以出去待客，所以你也辛苦一点吧。”
　　文阳点头，“岚少爷既然这么吩咐，在下定当照办。只是依在下莺啼盛会那日所见，水如姑娘对音律甚是精通，家姐也说，水如姑娘舞技超群，所以还请紫菱姐姐放心，以水如姑娘这样的资质，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前面去迎客了。”
　　紫菱叹了口气，“歌舞许是不错，只是……”说着，紫菱又瞟了水如一眼，不知为何，她从昨天晚上见到水如开始就觉得瞧着姑娘非常的不顺眼。
　　唉……为何花魁会被这个嬉皮笑脸的女子夺了？这不是给自己徒增了无数的烦恼么……
　　感叹虽然感叹了，紫菱还是没有多说，又跟文阳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去了。
　　她一走，水如便松了一口气。
　　文阳见她如释重负的样子，走过来压低声音说，“紫菱姐姐虽然看上去严厉了些，但其实很是体贴人的。”
　　水如眨眨眼睛看看文阳，释怀一笑，“果然如此倒也好了……”
　　文阳转身坐到琴架旁，望着水如道，“姑娘不如随意舞上一曲，舒缓一下心情。”
　　水如犹豫一下，点头应了。
　　十指落于马尾弦上，叮咚声响起，水如深吸一口气，拂动衣袖，轻舞起来。
　　虽不是什么朗日清风，水如却仍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往日的花丛。微微振薄翅，翩翩扬芬芳。这一曲静如清水击石，这一舞雅胜冰融雪消。
　　一曲终了，文阳缓缓收手，呆愣愣望着水如，好半天才叹道，“佳人拂袖，胜似天仙……水如姑娘，你莫非是那九霄之上飘落而来的么？”
　　水如舒了口气，笑道，“先生谬赞了，小女子力小劲绵，只有这些本领还算看得过去。”
　　“姑娘万不可如此过谦。莺啼盛会那夜见姑娘的舞姿超群，以为那是事先演练了许久的，没想到今日随意一曲，竟挥洒自如，简直惊艳！惊为天人！”
　　文阳此时赞叹的样子和方才大不相同，看得出此时他已经完全拜服了，他看着水如的眼神似乎都充满了敬佩之意。
　　水如虽然歌舞很好，却很少能听到别人对自己的赞叹。见文阳如此，她也有些飘飘然了。
　　这时，屏风那边突然有人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文阳这才缓过神来，凑近水如轻声说，“这里的规矩，有牌子的姑娘一起练习，但是曲子和时间都是由花魁控制的。花魁练习结束之后她们才可以离开或者继续留在这里练习。”
　　水如点点头，也轻声对文阳说，“这里怎么这么多规矩啊？都是岚少爷定的么？”
　　文阳笑着摇摇头，“都是紫菱姐姐定的规矩，岚少爷贵人事多，从来不到这里来。”
　　水如心想，我猜这些麻烦的事情也不会是古岚交代下来的。什么等级分明，什么阁里的规矩，连个练习歌舞都要管这么严格，看来以后还说不定要受多少“紫菱姐姐”的罪呢。
　　水如照着文阳偷偷告诉她的办法，又让他弹了两支曲子。曲声响起的时候水如并没有跟着跳舞，而是偷偷的隔着屏风缝隙看看旁边的人在做什么。
　　一眼看过去，见旁边那个空场中的姑娘恰好是自己认识的，和自己住在一个院子中的荷牌姑娘佩霞。
　　佩霞跟着曲子认真的跳舞，看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水如再看另一边的空场中，却是个没见过的女子。这女子身材微胖，穿着象牙白的绣花长裙，腰中扎着盈腰玉带。一张粉嫩圆脸，颚下略微有些福脂。与佩霞不同，这姑娘坐在地板上，闭着听着曲子，似乎完全没有练习的意思。
　　水如看了一会儿，转回身冲文阳摇摇头，文阳顺着曲子的音调了了这一曲，然后提高声音说，“此曲终了，花魁退场。”
　　说完之后，文阳冲水如摆手，两个人席地而坐，听着别处的动静。
　　没过多久，就听到有姑娘离开了。
　　“她们其实都不太喜欢在这里练习歌舞，都是来应场的。”文阳压低声音说。
　　“不喜欢来就不要来嘛……这里真是……莫名其妙……”水如皱着眉头，又叹了口气。

　　35.情之所至，至死不渝
　　“水如姑娘天生丽质，又有这样超群的技艺，来了不足两个月，就已经夺了花魁，所以不明白这里其他姑娘们的辛酸。”文阳见其他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压低声音对水如说，“莺啼阁中的女子想要来到这里，都是要经过很多是非，经过很多磨难的。很多人就算是吃了苦，下了狠心拼命的努力，也未必能有出头的一天。别说是花魁了，就算是要成为九艳十莺中的一人，也并非易事。”
　　水如坐在古琴边，无聊的拨弄着琴弦，也压低声音问，“先前在那边也听说过一些这样的话。都说在这里的女子命苦，为了给自己求个好的归宿……”说到这里，水如又想起了柳叶。自己夺了花魁，那场歌舞也被自己给霸占了。不知道柳叶会不会怨恨自己……
　　水如叹了口气，不愿再去想这些。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有得就必然会有失，得的是自己，失的是别人，如果换做是在山野之中，这样的做法叫做弱肉强食。也许是与人接触的多了，每每想到柳叶和乐静她们的事情，水如也觉得心中有些郁结，久久不散。
　　“文阳先生，你在这莺啼阁中做了多久的乐师了？”水如换了个话题，抬头望着文阳问道。
　　文阳略微想了一下，答道，“我十四岁那年随姐姐到莺啼阁中做事，也有近十年了吧。”
　　“十年？原来古……岚少爷已经在这里那么久了啊……”水如感叹着，暗想，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古岚小时候的样子，真想见一见啊……
　　文阳笑着摇摇头，“古岚少爷是三年前才接手这个莺啼阁的。他来之后将我们所有人都留了下来，很多东西都是沿用以前的。不过岚少爷是个心地慈善的人，对这里的姑娘也比以前的主人要好的多。”
　　水如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向文阳问道，“文阳先生，你在这里这么久，对那位秦灵姑娘是否了解一些？”
　　文阳一愣，随即释然，笑道，“水如姑娘新任花魁，该是由秦灵姑娘教授你其中的道理吧。姑娘莫怕，秦灵姑娘虽然话语锐利些，却没有伤人的心思。莺啼盛会那天水如姑娘应该也看到了，有个落魄的书生苦苦纠缠着她，所以她也难免烦躁。”
　　水如其实是想从文阳口中多了解秦灵一些。古岚交给她的事情，她是一刻也没有忘记。想要监视秦灵的一举一动，最好还是要先从了解她这个人开始。
　　“文阳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关于秦灵姑娘的事情？脾气秉性，生活习惯，什么都好。我想少出点错，也免得惹她生气。”水如在面对古岚的时候虽然会失了方寸变成彻彻底底的笨蛋，但离开了古岚身边，她还是有点鬼机灵的。至少这一个多月里，她也学会了一些为人处事的办法。
　　文阳以为她真的是害怕了那个秦灵。这也难怪，秦灵做了这么久的花魁，脾气秉性人尽皆知。文阳刚才也是为了让水如放宽心，挑好的说的。其实那个秦灵，不仅对手底下的人非打即骂，对其他姑娘也总是横眉冷目的。就算是出去迎客，一个说不好，也会给客人脸色瞧瞧。只是她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又有那些文采才气，所以才一直霸着这个花魁。就说文阳自己，其实也受过秦灵不少的气。
　　文阳轻叹一声，眉头微蹙，对水如说，“失了花魁，秦灵姑娘的性情一定与从前不同了。不过说起生活习惯，以前她倒总是早早的就会到这里来，独自一人抚琴清唱。我听到过两次，却被她训斥，说我不该偷听。所以，水如姑娘，你凡事只要听紫菱姐姐安排便可，不要擅自做主，免得多生是非。”
　　水如又要再问，可这时脚步声响起，似是有人走过来了。
　　文阳轻轻摆手，伏到水如耳边，低声说，“在这里不可言是非，若水如姑娘不嫌弃，可以随时到乐坊来，在下随时恭候。”
　　这话说完，文阳站起身来，后退几步，整了整衣衫。
　　紫菱姐姐快步走过来，冲文阳微微点头，“劳烦文阳先生了。方才前面有点事情耽搁住，过来迟了。”
　　文阳笑着摆手，“紫菱姐姐客气了。在下拜服于水如姑娘超群舞技，改日再带家姐来，想必她定会大吃一惊的。”
　　紫菱姐姐难得的笑了一下，低头冲水如说，“文阳先生的姐姐是皇城中最好的舞师，你是见过的。”
　　水如点点头，站起身来，整理好衣衫，问道，“紫菱姐姐是特意来接我的？”
　　水如一说话，紫菱姐姐的脸马上就冷了下来。
　　“前面出了点事情，今天你不需要再做别的了。我带你回去休息。”
　　与文阳告辞之后水如随着紫菱原路返回。两个院子离的不远，一路之上紫菱姐姐也不说话。可是刚进到魁院中，水如就听到了里面有人哭喊的声音。
　　“我如今也不是什么花魁了！伤不到莺啼阁的脸面！为什么还是不能见他一面！我只求见他一面啊！”
　　听得出，喊叫的人正是秦灵。
　　这时有个男子高声道，“跟你是不是花魁没有关系！跟莺啼阁的脸面更没有关系！他一个人是危险，见了你之后就是你们两个人的危险！你也不想要自己这条命了吗！”
　　男子声音一出，水如想都没想，迈开步子飞快的跑了过去。
　　声音是从秦灵住的那房间传出来的，水如一把推开房门，正看到屋中哭的泪人一般的秦灵和满脸怒色的古岚面对面站着。
　　古岚一见冲进来的人是水如，火气更大了，转过身冲着水如吼道，“你这小东西什么时候能学会点规矩！”
　　水如被震的耳朵嗡嗡直响，转身想跑。
　　古岚上前一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又拖了回来。
　　“水如，你给我老实说，冯林的事儿，是不是你告诉秦灵的！”古岚瞪着水如逼问。
　　水如愣愣的望着古岚，半天才颤声说，“什么冯林？谁？什么？”
　　古岚放开她的手腕，皱着眉头说，“你少在哪儿装模作样！飞廉带那个人回来，见到的就只有这么几个人！不是你，还能是谁！”
　　水如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秦灵。
　　秦灵已经用手帕拭去了脸上的泪痕，此时的她，双眼红肿，一看就知道是没睡好觉又哭了很长时间。
　　她见水如望向自己，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避开了她的视线。
　　水如又转头去看古岚，只见古岚仍是一脸的怒气，恶狠狠的盯着自己，水如这才有些慌了。
　　怎么回事？古岚是在责怪我么？他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他是在生我的气么？
　　“古……岚少爷……你……你到底说的是什么啊……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水如看看秦灵，又看看古岚，一脸委屈的说着。
　　古岚看她那样子，像是没说假话。反正这件事情已经被秦灵知道了，到底是谁告诉她的，也不重要了。于是古岚便不去理会水如，又对秦灵说，“总而言之，在事情没有平息之前，不准你再去见他！”
　　秦灵猛的转过头开，叫道，“事情平息？这事情如何平息！要他命的人也不止是那一群！”
　　说到这里，秦灵眼中一下又涌出了泪水。她咬紧了嘴唇，整个人都在颤抖，好半天才深吸了一口气，凄声对古岚说，“岚少爷，我秦灵这条性命是你救回来的，当年我曾发誓，这辈子不会违背你的话，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是如今……如今秦灵对您再没有用处了……还求岚少爷慈悲，让秦灵……”
　　一句话没有说完，秦灵忍不住抽泣起来。她拿着手帕使劲儿按在眼睛上，泪水还是不住的涌出，她深吸了几口气，像是要将泪水也一并吸回去一样。
　　“秦灵不想苟活于世，若能再与冯公子见上一面，哪怕只是留下只言片语，秦灵……也就知足了……岚少爷……难道……难道连这样都不行吗……”
　　她哭的如此凄惨，就连站在一边的水如都觉得心中难过。
　　水如走到古岚身边，轻轻拽了一下古岚的衣角，低声说，“岚少爷……你就让他们见一面吧……”
　　古岚看到秦灵哭成这样，心中也有些不忍，可不忍归不忍，若是真为了这件事害秦灵丢了性命，自己怕是也会寝食难安啊。
　　古岚叹了口气，沉声对水如说，“你这小东西知道什么！那些沙匪本来就是想要冯林的性命，就算是我平了沙匪，当年被牵扯进失印案的冤主还不知道有多少呢。我挡的了一时，也挡不了一世。原本冯林的身份隐藏住了，他还能有条活路，如今事情暴露了，不想个妥善的办法，他就只有死路一条！秦灵要是跟了他，那不就是跟着去送死吗！”
　　“我不怕死！”秦灵干脆任眼泪流淌下来，哽咽着说，“如果这样与冯公子分开，我倒不如一死了之！”

　　36.今生所向，无憾而终
　　古岚看秦灵那固执的样子，气得甩袖子往外就走。
　　水如跟着古岚也往外走，古岚一回身，瞪着水如吼道，“你别跟着我！去给我看着秦灵！一步也不准离开！就在这个屋子里等着我回来！”
　　水如愣了一下，忙点头返回了屋中。
　　屋子里，秦灵坐在桌边不住的抹着泪水。水如进屋之后反手将屋门关好，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到桌边，坐在了离她比较远的座位上。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秦灵渐渐止住了悲声。水如就那样呆呆的望着她，也不说话。
　　秦灵擦掉眼角的泪水，深深吸了几口气，等呼吸平稳下来了，抬眼看了一眼水如，扯起嘴角苦苦一笑，“水如姑娘，让你见笑了。”
　　她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水如忙端起桌上的青花瓷的茶壶给她倒了杯水，双手捧着放在她面前。
　　“秦灵姑娘，先喝口水吧。事情纵是再难，也总有解决的时候，你若是哭坏了身子，那受苦的还是自己。”
　　秦灵一愣，似乎没想到水如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顿了片刻，才端起杯子，稍微喝了点水。清水润喉，秦灵感觉也比方才好了许多。
　　其实秦灵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女子，如果是旁的事情，她断然不会如此失态。如今遇到这事，何止是情深意切，恐怕就会成为生离死别，这个机会如果自己再错失交臂，那以后可真是不知道要如何活下去了。
　　秦灵心情稍微平顺下来，想起了方才水如还替自己讲了句情，再加上如今这样对自己也有些体贴，先前她对水如的那些偏见不满也都烟消云散了。
　　“水如姑娘，方才多谢你替我讲情。”秦灵轻声说。
　　水如微微一笑，说到，“情虽然是讲了，可岚少爷自有主张，我的话也没有什么分量，怕是没有帮上姑娘什么忙呢。”
　　秦灵又是一个苦笑，“我秦灵落到了今天这步田地，能替我说句好话的，怕是没有几个了。先前我嫉妒你夺了我的花魁之位，对你冷眼相向，没想到水如姑娘如此大度，不与我计较。”
　　“我夺这花魁之位，里面也有些受人相助的地方。其中原委，若是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向姑娘详细讲述。只是我也有自己的理由，这花魁，我是非夺不可的。”水如叹了口气，给自己也倒了杯水，放在面前。
　　秦灵望着水如，突然笑了一下。
　　水如抬头看着秦灵，心想，这姑娘不会是因为受的刺激过度，疯了吧？
　　这时秦灵却说，“世间女子若是说一定要做到什么事情，那这件事情就必定与她的钟情之人有关。水如姑娘，你所钟情的人，莫非是岚少爷么？”
　　水如被她问的张口结舌。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一下子就猜中了自己的心事！莫非她有什么神通？啊！莫非她是哪里的修仙灵兽变得？
　　秦灵看水如那反应就知道是被自己猜中了，叹道，“水如姑娘不需要如此惊讶。我在莺啼阁里呆了这么多年，迎来送往的，都是三教九流的客人。察言观色是这阁中挂牌子的姑娘首先要学的本领，我见你看着岚少爷的眼神，就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方才一问，你又没有反驳，这便是十成十的事儿了。”
　　“秦灵姑娘你真是好厉害啊……难怪人家都说花魁难做，看来我真是差的太远了……”水如由衷的感叹道。
　　秦灵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见水如说的真诚，而且她此时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分辨这些，更不在意这些事情了，便又接着说，“本来你夺了花魁，我就应该把这些事情告诉你的。在我前面的那位花魁姐姐，是因为嫁给了贵人金主为妻，所以临出阁前，把该教授的事情详详细细的告诉了我。如今我这个样子，怕是也没有办法给你将的那么细致了。”
　　水如其实没有什么心思去听她讲什么前辈的经验，不过反正两个人都要呆在这里的，不如就让她说话，自己听着好了。
　　“秦灵姑娘请详细说说，我洗耳恭听便是。”
　　秦灵又喝了口水润润喉舌，才说，“这莺啼阁乃是风月场所，吾等抛头露面，迎来送往，为的就是要让来的客人满意而归。只是客人来时，心中所期待的并不相同，所以要出门迎客，首先要懂得的，就是方才我跟你说的，察言观色。这察言观色不是一天两天能练的出来的，你要仔细观察身边的所有人，看他们的喜怒哀乐，推测他们心中所想的事情。若是有人早上出门前在府中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那他出来之后脸上必定会带着些愠怒的神色。就算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的言行中必然也会带出些蛛丝马迹。你要做的，便是找出这样的蛛丝马迹。”
　　水如听得迷迷糊糊，没想到秦灵刚开始就讲了这样难懂的东西。
　　什么察言观色，什么蛛丝马迹？那要如何寻找啊？
　　还没等水如发问，秦灵就轻拍了一下桌子，然后指着水如说，“看你现在的神情，分明是在问我，方才所说的那些都是什么，又该如何去做。”
　　水如下意识的抬手挡住自己的脸，暗想，她不会真的是妖吧！
　　“这些事情，其实都是要自己去体会的。你只要多观察人，多去想想其中的道理，就能明白了。”秦灵说完这话之后，叹了口气，“其实，越是明白，就越会痛苦。人若是不了解人，看不懂人，那倒是能活的轻轻松松，可一旦看懂了，想清楚了，这世间，就只剩下痛苦了……”
　　水如表面上是听着她说的话，可暗地里却在调息自己的法力，以备不时之需。
　　水如的小动作，秦灵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感叹过后，又接着说，“学会了察言观色之后，你该懂得如何利用捕获到的信息，迎合对方。不过这种迎合要做的巧妙，做的分毫不差，否则被人看出来了，就没有效果了。水如姑娘，如今你是花魁，以后你接待的客人都是官场上打达官显贵，不然也是情场中的老手，所以你想看透他们已然不容易，要想不动声色的讨好他们，迎合他们，那更是难上加难。一个不小心，你就会被对方识破，轻则大好的机会反被对方用去，重则失身丢了性命都未可知。”
　　水如脸上带着紧张的神情，秦灵看着，以为她是因为自己这样说了而紧张起来，可事实却是，水如在心底暗暗盘算着，秦灵如果是当年那些想要伺机取她兽神真元的妖怪，当如何是好。
　　“水如姑娘，我并非是有意吓唬你，事实就是如此。人都说这花魁是莺啼阁中最受宠的人，其实，花魁也是承担了最多风险的人。所以你既然接了这个位子，就要努力保全自己的性命。”秦灵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方才说到，你钟情之人是岚少爷，水如姑娘，你可是认真的？”
　　没想到秦灵在这个时候提起古岚。水如原本已经蓄势待发了，可一听到“古岚”两个字，就将刚才的紧张感全抛到了脑后。
　　只见她面颊绯红，微微点头道，“从见到岚少爷那一天起，我就日夜思念他，今生今世，我定要伴他左右，不再分开！”
　　“今生今世……永不分离……”秦灵重复着水如的话，眼神似乎飘到了远处。
　　这话，回荡在耳畔，却犹如一场梦幻。是啊，那时她与冯公子也曾说过。
　　只盼今世结连理，不管来生是如何。
　　若有了今生的夫妻之缘，哪怕只是一时半刻，便也足够了。来世在何处，谁又能知道。人死了便是死了，什么奈何桥上等三年，那都是虚无缥缈。只要今生，只要无憾，纵是一起死了，也心甘情愿……
　　想到这里，秦灵忍不住，眼角又渗出了泪滴。
　　水如一看，她竟然又哭了，连忙站起身，慌乱的掏出自己的汗巾递过去。
　　“秦灵姑娘，秦灵姑娘，你怎么又哭了呢……都是我不好，提什么不行，非要提这个……”
　　秦灵拭去了泪水，摇头道，“是我伤情，不怪水如姑娘。”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最终还是秦灵先开口，“水如姑娘，你我虽然只有数面之缘，可我看你也是个本性纯善的姑娘。今天可能我只是发些慨叹，你若觉得对的，便听去了，若觉得不对的，忘了也罢。你喜欢古岚少爷，这是情理之中，可若是苦守这这份情意，最终怕是也不会有好的结果。就如我一样，当年错失了多少大好的时光，放过多少大好的机会，到如今只想求得一次见面诀别，都如此困难……唉……人为情苦，就是越守越苦，不如早早的了断了，要么相依相敬，要么速决速断，只怕夹在其中，到最后明白了情深意切，却什么都晚了……”
　　这些话，水如是一字一句都听进去了。而且竟与她心中的想法一模一样。
　　人生在世，只有短短几十年，若稍微犹豫了，说不定就成了永存心中的遗憾。

　　37.命悬一线，神盗现身
　　秦灵一席话，道出了两个人的心声。
　　之后的时间，水如与秦灵相对无言，都在默默想着自己心中的事情。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脚步声由远而近，秦灵马上站起身去开门。
　　门外来的正是古岚。此时的古岚，仍是紧皱着眉头，一脸的怒色。水如远远望着，暗想，没想到古岚会有这么多的烦心事儿，要是自己能帮的上忙就好了。可如今自己却只能坐在一旁看着他生气。
　　这时秦灵迎上前去，满眼期待的望着古岚。古岚也没理她，直接走到屋中，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然后才说，“冯林腿上的伤，我刚才去问过阎老大夫了，如果现在乱动了，他那条腿就算废了……”
　　“冯公子受伤了？”秦灵呆立在原地，瞪大眼睛惊道，“他……他为何会受伤？他……他……”
　　古岚眉头一挑，“你只听说他到这里来了？”
　　“那人……那人只告诉我冯公子在莺啼阁中……受伤了？……”秦灵完全乱了方寸，在屋中不知所措的转了两圈，才跑到古岚面前急迫的问，“你方才说是阎老大夫给他医治的是么？”
　　古岚点点头。秦灵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能请老神医亲手为他治疗，不会有事的……太好了……”
　　秦灵这颗心放下没多久，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额角又渗出了汗珠，“岚少爷，冯公子受伤，是何人所为？”
　　古岚哼了一声，说到，“你倒是心急，我还有话要问你呢！你方才说那个人只告诉你冯林在莺啼阁，那个人，到底是谁？”
　　秦灵身子一抖，这才知道自己刚才失言了。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再想抵赖也不可能了。秦灵犹豫了半天，才说，“早上……我刚醒来，就看到有个人坐在我床边……他……他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也被吓坏了，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告诉我心里思念的人就在咫尺之处……见我不信，还特意……特意把这个东西给我……”
　　秦灵说着，从袖筒中掏出一件东西放在桌上。
　　古岚和水如都定睛望去，只见桌上放的是一个男子的发冠。这发冠上镶着精美的白玉片，古岚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冯林一直戴着的东西。
　　“这是冯公子保存下来的冯家最后的一件东西，他一直都将这东西放在我赠给他的那个锦囊中，带在身上……”
　　“那人……”古岚隐隐觉察出了其中的蹊跷，问道，“那人长什么样子？你以前可曾见过他？”
　　秦灵摇摇头，“以前从未见过，那人……年纪不大的样子，蜡黄的面皮，浓眉细眼，他一直笑着，脸上还有两个酒窝……”
　　古岚印象中也没有这样一号人物。他思索片刻，站起身来，对秦灵说，“你现在也不是花魁了，应当搬出这座魁院。你现在就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我就派人过来给你搬。冯林现在在水如以前住的那个院子里，那里正好还空着一间屋子，你就住那里去吧。等冯林的伤好了，我就派人把你们送到扬云山上去。”
　　古岚说完，拿起桌上的那个发冠，“这个东西我拿去一用。”
　　待古岚转身离去，秦灵像虚脱了一样，一下子就瘫软下去，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水如连忙过去搀扶，“秦灵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一会儿就能见到冯公子了，你还哭什么啊！岚少爷这不是都成全你们了么……别……”
　　“哈哈哈……是啊是啊，有情人终成眷属，秦灵姑娘这到底是喜极而泣，还是要乐极生悲啊？”
　　略显尖细的声音突然从水如身后响起，水如吓得急忙转身。
　　伏在地上哭泣的秦灵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一下就僵住了。
　　她缓缓抬起头，只见站在她们二人不远处的，是一个瘦小枯干的男子，这男子脸色蜡黄，眯眼含笑，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甚是扎眼。
　　是他！
　　秦灵已经忘记了自己还伏在地上，惊叫一声，“你……你为何又来了！”
　　水如也看到了那男子脸上的酒窝，知道这分明就是方才秦灵说的那个男人。
　　他到底从何而来？刚才古岚从前门出去，若是他靠近，古岚定会知晓。若他一直躲在屋中，别说躲不过古岚的耳朵，就算是水如，也一定能觉察的到。可他居然就这样出现在水如的身后，简直像鬼魅一般！
　　水如额角渗出汗珠，凭着她天生的灵敏，她已经觉察出着男子身上带着杀气。来者不善，水如暗中运起法力，戒备着他突然出手。
　　男子见秦灵和水如都如此戒备，笑的更加灿烂。
　　“两位姑娘何必这么紧张呢？啊！莫非你们都是第一次见到入你们闺阁的男子？哈哈哈！对了对了，早上啊，我还忘记说了……”
　　男子晃晃悠悠，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秦灵姑娘，你虽然不是花魁了，可睡颜仍然是让人垂涎欲滴啊！哈哈哈！你若是有意弃了那个半残的狗屁公子，随了本大爷，本大爷今儿可就高兴了，做出的事儿，可就大不相同了！哈哈哈……”
　　秦灵此时才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深吸几口气，稳住心神，颤声说，“这位……这位大爷话里有话……”
　　“好花魁！果然聪明过人！”那男子一拍桌子，竖起大拇指称赞。随后看了一眼水如，撇嘴摇摇头，“相比之下啊，新来的这个就差得远了。唉！莺啼盛会我也看了，说实话啊，没什么意思。不过你也行啊，整的挺玄的，本大爷可是至今都没参透其中的奥妙呢！这么着吧，为了公平起见，啊……新花魁！你若是告诉本大爷，莺啼盛会上那些戏法是怎么变的，本大爷就给你留个全尸！旧花魁嘛，没了名头也就不值钱了，不过看在你姿色还在，若是让本大爷好好享乐一番，完事儿之后也给你留个全尸！如何？哈哈哈！如何？”
　　秦灵脸色铁青，死死瞪着那男子，颤抖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的水如倒是冷静了许多。
　　这男子既然说莺啼盛会上那些东西是变戏法，那就可以断定他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若是人类，纵是他武功高强，水如也有必胜的把握。
　　“这位大爷，小女子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一二。”水如一边说，一边走到秦灵身前，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那男子倒是没料到这个新花魁此时还能如此镇定，眉眼之间带出了些不满的神色，“你有不明白的事儿？好啊！但说无妨，说出来了，看本大爷愿不愿意告诉你吧！”
　　水如暗想，看古岚方才那样子，一定是很想知道这个人的身份，我若问出来了，也算是帮了他的忙。
　　“这位大爷，看你这样子，今天是要来取我们姐妹二人性命的……”
　　“唉！姑娘啊，这你可就说错了！”那男子打断水如的话，叹道，“原本啊，本大爷只是想取你身后那个人的性命。其实也不是非要取她性命来着，可是她事情办得不漂亮啊！为了自己的小情人儿，你得闹啊！你得大大的闹啊！抹脖子上吊，就得使出这样的绝招儿来啊！结果呢，哭哭啼啼，完事儿了！你说这得多扫人的兴啊！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事儿关键还得赖那个古岚！心慈面软啊，装模作样啊。总是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其实你们两个都不知道，他杀人不眨眼的！救下你们几个丫头，就觉得自己是在积阴德了？我呸！什么玩意儿啊！不就是个打家劫舍的臭山贼嘛！你看看他现在，穿的人模狗样儿的，和那些王孙公子喝了几杯酒，就觉得自己也高人一等了？我呸呀！”
　　男子越说越来劲儿，水如是越听越气。
　　“古岚再怎么样也比你这个鼠头鼠脑的东西强！”水如脱口骂道。
　　男子一愣，站起身来，上下打量水如，突然一拍手，“好！说的好！哈哈哈！说的太好了！哎呀呀，都说莺啼阁里的姑娘形形色色，今天我可算是开眼了！原来还有这样的烈性子呐！”
　　水如气他说古岚坏话，狠狠瞪着他，高声问道，“你倒是了不起啊！不就是见了我们只剩两个女子，才敢来欺负吗！有种的你留下名姓来！我们就算是做了孤魂野鬼，也要找你报仇！”
　　男子连连拍手，“好啊好啊！山贼手底下的姑娘，居然也都是山贼的作风！本大爷赏你个面子，留个名姓给你，也算让你死个明白的！”
　　男子说着，突然张开双臂，两道寒光闪过，再看他双手之中，各握了一把一尺来长的锋芒利刃。
　　利刃一出，秦灵吓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在莺啼阁里这么多年，见的都是暗里的争斗，哪见过这样真刀真枪的？方才还说着可以舍了性命，此时却也怕的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水如双手藏在袖中，死死盯着男子，只等他说出自己名姓。
　　男子擎刀在手，脸上挂着阴冷的笑容，轻声道，“黄泉路上，你们也好作伴。都给本大爷听清楚了，等你们做鬼之后要是想找，便来找我盖世神盗唐金宝！”

　　38.蝶神大人的庇护
　　男子一句话说出口去，嘴角挑起一丝冷笑，随即脚尖点地，向着水如二人冲过来。
　　水如后撤半步，运足了法力，双手一拍，一阵浓雾顿时腾起，包裹住了她与秦灵两人。
　　说时迟那时快，唐金宝招数已经发出来，却见对面突然凭空腾起了浓雾。他心里暗叫不好！急忙撤身转力，身子顺势向旁边转了过去，脚步也随着散乱了。
　　没等他落脚，那浓雾中突然闪出一道光芒，唐金宝一咬牙，腰上用力，硬是将身子转了个圈，躲过了那道光线，但人也同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没等他起身，浓雾中又放出几道寒光，唐金宝就地滚出老远，勉强将那几道寒光都躲过了。
　　这时那团浓雾也渐渐消散，只见秦灵倒在地上，已然昏迷不醒，水如站在她身前不远处，双手仍被浓雾环绕着。
　　唐金宝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刚才摔那一下，手中的刀也已经跌到远处去了。他瞪着水如，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水如微微一笑，“我就是这莺啼阁中新任的花魁水如！听你方才的口气，是没看的上眼，如今本神就让你明白明白，这莺啼阁中花魁，也不是好欺负的！”
　　汗水从唐金宝脸颊流淌下来，他出师混世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以前他做什么都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而且多数是别人在明处，他自己躲在暗处。看来这次这是大大的失算了！没想到莺啼阁中藏龙卧虎，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竟然能有如此压人的气势！方才那几招出手，唐金宝虽然没看清楚飞过来的是什么东西，但他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若是被那东西打中，必死无疑！
　　算计好的事情，竟然坏在了这个小姑娘手中！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留在这里必定是个败势……
　　唐金宝想到这里，紧紧盯着水如的双手，怕她再发出什么暗器来，于此同时，脚步向后慢慢的挪。
　　水如看出这小子是要跑，犹豫着是应该打死他，还是留个活口|交给古岚处置。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唐金宝突然抬手甩出一件东西。
　　水如来不及再想，也挥起双手，几根利刺闪着寒光迎着那东西飞了过去。
　　下一瞬间，几根利刺与对面飞来的东西撞到一起，只听“噗”的一声，一团粉红色的烟雾一下四散开来。与此同时，水如对面也传来一声惨叫。
　　水如见粉红色的烟雾弥漫在屋中，只怕这烟雾有毒。蝶族之中，法力都很弱小，与人强斗定是不敌，所以蝶族擅长的都是幻术与毒物。水如是蝶神，她是不会被凡间的毒物侵染的。只是如今她脚边还躺着一个秦灵，这女子要是在她眼前被毒了，不知道古岚会不会责怪于她。水如也顾不得那边那个唐金宝了，连忙蹲下身子用汗巾掩住秦灵的口鼻，然后挥手以法力驱除身边的烟雾。
　　这烟雾与水如制出来的不同，只是眨眼的功夫就都飘落下去了。可等视线清晰之后再去找那个自称盖世神盗的唐金宝，却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水如仔细听听周围的动静，确定那人已经不在附近了，这才跑过去推来门窗，随后把秦灵拖出了屋子。
　　到了院中，水如想起了昨天来的那两个丫头，高声喊道，“冰燕！思宁！你们在不在啊？”
　　两个丫头就住在院子角落里的一间专门留给下人住的小屋子里，听到水如的叫声，她们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一见眼前的情形，这两个小丫头就傻眼了。
　　怎么新来的花魁还拖着前一个花魁从屋子里出来了呢？这是怎么回事？
　　水如也不跟她们解释，皱着眉头说，“劳烦你们两个了，将秦灵姑娘抬到我的屋子里去。”
　　两个小丫头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违背水如的话，只好连拖带拽的，把秦灵弄到了水如住的那个屋子。
　　等把秦灵放在床上安顿好了，水如告诉两个小丫头照顾着秦灵，自己一溜烟儿跑出了魁院。
　　出了院子，水如看看左右无人，叹了口气，变成了巴掌大小的身形，躲躲藏藏的朝乐静冯林他们住的那个院子飘去。
　　她飘到那个院子，正好听到飞廉那个大嗓门高声喊着，“少当家的你可太偏心了！她来了，我怎么办啊！”
　　“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话，看我不把你从莺啼阁踢出去！”随后而来的，是古岚的声音。
　　水如暗想，看样子古岚还是在气头上……
　　飘到窗前，水如依旧找了窗子的缝隙往里张望。
　　屋中只有古岚和飞廉两人在说话，冯林紧闭双眼依然躺在床上。屋子中间的桌子上放着冯林那个发冠，旁边还放着一个绣着梅花图案的小包。
　　水如等不及古岚发现她了，飘在窗外轻声叫着，“岚少爷！岚少爷！”
　　这声音不仅被古岚听到了，飞廉也听得很真切。他心里都是火气，听到声音不禁吼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躲在外面！不要命了吗！”
　　水如一惊，吓得往后飘了老远，心想，这人可真是讨厌！之前我还帮过你的忙，现在竟然这么凶！
　　古岚听出外面的声音是变小之后的水如发出来的，于是站起身来，冲飞廉摆摆手，“总之事情就这么定了。你的事情，反正也跑不了的，以后再说。”
　　飞廉气鼓鼓的坐在那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古岚出了屋子，抬头寻找水如的身影。
　　水如从隐秘的地方飘出来，到了古岚身边，小声嘟囔，“那个飞廉，真是讨厌！”
　　古岚挑起眉梢，压低声音问，“我不是让你看着秦灵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水如不动声色的凑近古岚，低声说，“刚才你一走，就有人来要秦灵的性命了！”
　　古岚大吃一惊，望着水如问，“你说什么？”
　　水如飘到古岚耳边，轻声说，“就是秦灵说的那个，早上告诉他冯林在这里的那个人！你一离开，他就出现了！还要杀我们呢！”
　　“你把事情经过详细说来！”古岚边说边大步往外走。
　　水如跟着，飘在他身边，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讲到自己和那个盖世神盗过手的时候，水如倒是说得简略了许多。
　　古岚心中惊叹，没想到这个小妖竟然还能与人争斗，而且轻易胜出！看来自己是小看了这位“蝶神”。也许她身上另藏着什么玄机？是自己错看了她么？
　　古岚虽然这么想着，却没有表现出来。
　　事情讲完，他们也到了魁院。
　　古岚先去看了看秦灵，见她只是受了惊吓晕倒，便又去她住的那屋中检查了一圈。
　　屋中的情景与水如说的一般不二，唐金宝掉落在地上没来得及带走的两把利刃还留在那里。
　　古岚拿起那两把短刀仔细看了看，见那刀锋泛着青光，知道这也是两件宝家伙，于是收了起来。
　　古岚还注意到，墙上地上都戳着几根闪亮的东西。水如见他俯身过去想要仔细看，连忙飘到他的身前阻止，“不行不行！那东西上面都是带毒的，碰上一点就麻烦了！”
　　古岚一皱眉，指着那东西问，“这是你放出来的？什么东西？”
　　水如飘到到一根刺前，手指轻轻一点，那刺就化成了一团烟雾飘散开了。
　　“天地之间什么东西都有灵气，但凡是兽神，都能收集这样的灵气，做成各种东西。你看到的这个是山间一种毒草凝成的，很多妖兽都害怕这东西，我拿来防身用。不过要是扎到人的身上，可就不知道会什么样儿了……”
　　古岚看着她一个一个的将那些毒针点化成烟雾散开，叹道，“原来以为你只是个弱小的虫儿，没想到你还能有这般本事。”
　　水如一边四下寻找毒针，一边嘟囔，“嘿嘿嘿……小瞧我这个蝶神了吧！其实我厉害着呢！嘿嘿嘿……”
　　古岚望着她那个飘来飘去的小小身影，回忆起之前的种种，暗想，这小东西当初要是对我放出这么一根毒针，恐怕我也防备不得，没准儿她还有别的法术，却从来也没使用过。当初她说要踏平莺啼阁，如今想起来，未必是虚言……难得她受得住我戳弄，被扔出去那么多次，也没有对我放毒针……
　　水如把所有毒针都回收之后，飘飘悠悠的又回到古岚身边，笑嘻嘻的说，“好了！全都化掉了！”
　　古岚也微微一笑，轻声说，“这次的事情有惊无险，全仗蝶神大人庇护啊。”
　　没想到古岚会这样夸自己，水如的脸腾的一下红到脖颈，飘在空中半天没动。
　　“古……古……古岚……你你……你夸我？”过了老半天，这几个字才从水如牙缝儿里挤出来。
　　古岚笑着哼了一声，“你这小东西，告诉你多少次了，不准直呼我的名姓！”
　　此时的水如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被古岚夸奖的幸福之中，那句“全仗蝶神大人庇护”在她小小的脑袋中不知盘旋了多少圈，经久不散……
　　终于被古岚夸奖了！有一就有二！从今以后，你古岚就归我蝶神大人庇护了！哈哈哈……

　　39.此生漫漫，有君足矣
　　古岚见水如因为自己一句玩笑话就乐成那个样子，心中不免有些愧疚。这小东西……果然还是个单纯的笨蛋……
　　两个人在屋子中有查点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的问题，便离开了这间屋子，回去看秦灵。
　　冰燕和思宁已经用清水给秦灵擦了脸，但她脸色仍然非常不好，而且没有苏醒的迹象。
　　古岚知道秦灵这段时间都在为冯林的事情愁苦，这两天又是丢了花魁，又是为冯林担惊受怕，方才再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也难免会这样了。
　　“水如……你刚才说的……”
　　古岚说着，回头去找水如去，却发现她没有跟在自己身边。
　　旁边冰燕搭话道，“岚少爷，水如姐姐没有跟着您回来啊。”
　　古岚这才想到，水如从刚才去找自己开始就一直是“小东西”的样子。
　　记得以前她似乎说过，自己法力弱小，变成“小东西”的那个样子比较省力气。莫非……她是累到不能变化了？
　　古岚跟冰燕交代了一下，让她们继续照顾秦灵，转生刚要出去，突然在旁边柜子上发现了一个大篮子。那篮子似乎被人特意装饰过，从里到外都包裹着软布。
　　古岚一指那个东西，问冰燕，“那是什么？”
　　冰燕看了一眼那篮子，微微摇头，“那是水如姐姐带过来的东西，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她不让我们动。”
　　古岚猜出了一二，走过去把篮子拿了下来。往里扫了一眼，果然是小小的被褥。古岚挑着嘴角微微一笑，提着篮子走了出去。
　　没走出多远，水如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嗖的一声躲进了古岚提着的篮子里。
　　过了老半天，她才偷偷从小被子里探出头来，小声问古岚，“你怎么把我的床给拿出来了？”
　　古岚假装惊讶，“这是你的床么？我看到花魁的屋子里有这么个不知名的玩意儿，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这是我的床啊！晚上我变成这个样子睡觉，要是被人发现了不是会很麻烦嘛！”水如捂着被子，只露出两只眼睛，高声说。
　　古岚点头道，“就是因为怕你这个样子被人发现了，我才把这东西带出来的啊。现在秦灵躺在你的房间里，屋子里还有两个丫头，你是一定没有办法回去了吧。”
　　水如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嘟囔，“那有……什么办法……”
　　“反正晚上也要跑到我那里去……”古岚说完这话，觉得似乎有些不对，皱起眉头想了想，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迈大步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水如躲在篮子里不敢露出头来，等古岚脚步停了，感觉这篮子似乎被放稳了，水如才把被子欠开一个小小的缝隙往外面看。
　　只看了一眼，水如就乐得从篮子里面窜了出来。
　　没想到古岚居然把这篮子带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水如在屋中飞来飞去巡视了一圈儿，乐颠儿颠儿的又躲回自己的篮子里。这时的她可是一句废话都不敢说！万一惹古岚生气了，再把自己扔出去怎么办！
　　古岚在旁边的书房里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将水如篮子放好，然后对着篮子说，“你就在这儿休息吧，小心点儿，别被人发现了。”
　　水如露出头来，使劲儿点了点，马上又缩了回去。
　　古岚笑着转头离去，带上了房门。
　　莺啼盛会结束，到了掌灯时分，莺啼阁照样开门迎客。只是花魁换了，有些事情还要古岚去亲自处理。等他处理完了那边的事情回到自己的住处，已经是深更半夜了。
　　屋中没有掌灯，古岚推门进去，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小东西，大半夜的不老实睡觉，不知道在做什么……
　　古岚将烛火点燃，端着烛台走到书房中。水如那个篮子还在原处放着，古岚悄悄走过去，借着烛光往里面看，发现水如不在篮子里。
　　跑哪儿去了？
　　古岚端着烛台在书房里找了半天也没看到水如的身影，找的烦了，开口叫道，“小东西！你跑哪儿去了！快点出来！”
　　细小的声音从一个角落里响起，“要我现身也可以，不过你得先说清楚，你不是要把我扔出去吧？”
　　古岚忍不住笑了一声，寻着刚才的声音找过去，只见水如正躲在一人多高的书架上面，用十分戒备的目光望着古岚。
　　古岚把烛台放在旁边的书桌上，抱着肩膀冲水如笑道，“还不下来！”
　　“不下去！你得跟我保证，不把我扔出去！”水如如临大敌似的说。
　　“让我跟你保证？那可不行。”古岚笑着说，“把你带到这里来，是因为你有了点功劳，现在你也休息好了，扔不扔出去，那可就得看本少爷心情如何了！”
　　“那……”水如试探着问，“岚少爷，你现在心情好不好啊……”
　　古岚皱起眉头，装作思考的样子，“原本是挺好来着。不过现在就不好说了。”
　　水如满脸失望，把身子又往缝隙里面缩了缩。
　　过了好一会儿，古岚见水如是下定了决心不下来，也不勉强她了，重新端起烛台，出了书房。仆人早就打好了洗脸水放在那里，古岚洗漱一番，回到卧室，吹灭蜡烛，和衣而卧，躺到了床上。
　　古岚闭上眼睛，心中暗想，用不了多久，那小东西就得跟过来。
　　果然，蜡烛熄灭之后没过多长时间，水如就飘飘悠悠的跟了过来。
　　古岚眼睛睁开一条小缝隙，借着月光，看到水如飘到了自己床前。古岚暗笑，骤的睁开眼睛，瞪着水如。
　　水如哪能想到古岚要故意吓唬她，古岚突然睁开眼睛，把水如吓得够呛，嗖的一声飞出老远。
　　古岚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这小妖！不是不下来嘛！”
　　水如飘在半空，心还怦怦的乱跳，缓了好半天，才满脸怒色的指着古岚吼道，“你居然装睡！吓死我了！”
　　“你不跑来偷看我睡觉，我能吓着你吗！”古岚笑骂到。
　　水如自知理亏，气鼓鼓的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儿，终究还是没有反驳出口。
　　“好吧……这次算是我不对……”
　　为了不被古岚赶出去，稍微服软也不算丢人。水如这样安慰着自己，慢悠悠的往古岚身边飘。
　　“岚少爷……秦灵姑娘怎么样了？”水如一面转移话题，一面不动声色的靠近古岚。
　　提到秦灵的事情，古岚不禁叹了口气，“那个丫头命苦，好不容易遇到了自己的姻缘，却得了这样的结果。她若是能转过这个弯来，这皇城中的商贾富贵，官宦子弟，要想找个好的夫婿，一点都不难。可她却一直那样执拗，明知道……”
　　“若是自己喜欢的人身处困境，当全力相助才是啊。”水如这话脱口而出。
　　古岚一愣，望着已经凑到自己身边的水如，半天才回过神来。
　　“全力相助啊……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是千难万难。”
　　水如飘悠悠落到古岚身边，理所当然似的坐在古岚的那个方枕上，叹了口气，说到，“若是尽了自己的心意，心甘情愿，纵是千难万难，也不会觉得难了。”
　　古岚斜眼盯着水如，半天才开口道，“你为什么坐在这儿了？”
　　水如身子一僵，低着头一动不动。
　　古岚伏下身子，探出一根手指，轻轻戳戳水如肩头，低声问，“问你呢。坐这儿干嘛。”
　　水如满脸通红，抬头看了古岚一眼，撇着嘴从枕头上跳下来，颠儿颠儿跑到床里头的阴影中，蹲下身子缩成了一团。
　　“你躲在那里做什么啊！”古岚真是不知道这小东西脑袋里想的都是些什么，看她那样子，又是可气，又是好笑。
　　水如尽量缩进角落，像是要让古岚假装自己不存在一样。
　　古岚伸手进去，拨弄拨弄她，笑道，“你这样子，莫非是要赖在我床上了？”
　　水如低声嘟囔，“你睡你的……不要管我……”
　　“什么不要管你啊！”古岚干脆趴在床上，一手支着头，一手拿着折扇在水如面前晃悠，“你这小妖活了多久了？不知道人世间有句话，叫做男女授受不亲么？”
　　“什么授受不亲……授受不亲……你在那边睡觉，我就在这边看看……又不亲……”
　　水如躲着古岚手中的折扇，小声反抗着。
　　“我一个大男人睡觉有什么好看的？你就算是妖……不对，就算是蝶神，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自重呢？万一以后哪个男蝶神看上你了，知道你躲在我床里看我睡觉，到时候看人家还要不要你……”
　　古岚这么一说，水如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了。就算古岚用折扇戳她，她也不躲了。
　　“怎么了小东西？”古岚收回折扇，盯着水如问。
　　“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男蝶神……”水如抬起头，眼泪汪汪的望着古岚说，“兽神从来都是只有一个。更何况，就算是有男蝶神，我也不用他要我。只要……只要有你就够了……”

　　40.绝世之物，宝刀易主
　　古岚望着水如，嘴角微微挑起，翻身躺下来，轻声说，“你自称是神，应该是活了很多年，见过很多事情的吧。跟我说说，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水如眨眨眼睛，没想到古岚竟然这样就不再赶自己走了。她坐在角落里，呆愣了半天，才开始讲述自己以前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能想起来的，全是被妖兽追的到处跑的情景……后来遇到了一个狐妖，就是小北。他本来也要捉我的，不过那时候他也是被别人追着。我帮了他，他就说以后也要帮我……再后来……还有我的那些族人……我们住的地方到处都是漂亮的花。不过有的花是有毒的，有些灵兽不能靠近……有一次，族里的一个小妖落到了一株千年疼上，结果差点痒的他把自己翅膀都挠掉了……哈哈……还有一次……”
　　古岚听着水如讲述那些奇异的事情，渐渐进入了梦乡。
　　梦中的古岚似乎置身于花海之中，看着水如和一群蝴蝶翩翩飞舞、嬉戏打闹，那情景，真是好看……
　　之后的几天，水如一直都赖在古岚的房间中不走，每天晚上照例早早的躲在古岚那床榻的角落里，等着古岚从外面回来，梳洗之后和她争执一番，最后妥协，仍旧让她给讲那些如梦似幻的事情。
　　这样的日子重复了几天，水如完全沉浸在快乐之中，甚至以为从今往后都会这样了。
　　可好景不长，突然有一天，古岚很晚很晚都没有回来。
　　水如在那角落里满怀期待的躲着，直到估摸着已经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还不见古岚回来。水如终于等不下去了，从那房间飘出来，四处寻找古岚的身影。
　　但凡是水如知道的地方都找的差不多了，最后她垂头丧气的想要回去，可就在此时，一个黑影在水如眼前晃过，不等水如看清，那黑影已经在水如眼前消失了。
　　什么东西？
　　水如又来了精神，顺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跟了过去。
　　那黑影消失的虽然很快，但借着空气中残留的气息，水如仍然很快就跟上了。
　　是个人！
　　水如不远不近的跟着，发现那人身形很是瘦小灵活，在莺啼阁后院许多房屋院墙之间穿梭跳跃如履平地一般。
　　水如一边惊叹于这个人身法的快捷，一边分辨着院落中的方位，猜测他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
　　黑影上蹿下跳，穿房越脊，最后竟然跑到了古岚住的那个院子。
　　水如心中暗想，这个人到这里来做什么？莫非又是古岚那些山上的兄弟？要不要去告诉他，古岚还没有回来呢？
　　她正想着，那黑影伏在古岚住的屋子上面，似乎在仔细听里面是否有动静。
　　水如躲在角落里，屏息凝神没有动，想看看他下一步要怎么做。
　　黑影似乎确定了屋中没有人，飘身落在院中，推门进了古岚的屋子。
　　明知人不在却还进去了？这人定不是来找古岚的！难道是小偷么？
　　水如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也悄无声息的飘进了屋中。
　　月光如洗，屋子里很是明亮。
　　水如屏息凝神，贴在屋顶，观察着下面的那个“黑影”。
　　那人进来之后直接奔书房去。只见他非常仔细的观察着书房中的每一样东西，就连笔洗砚台这种东西都仔仔细细的看一遍。
　　水如不敢靠近，皱着眉头盯着那人，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水如一眼看清了这人的长相。
　　“是你！”
　　惊讶之际，水如不禁脱口而出。
　　屋中那人听到声音，吓得在地上一蹦，随即抽出两把刀子握在手里，后背贴在书架上，四下寻找声音的出处。
　　水如后悔的捂着自己的嘴，同时脑子中迅速的思考下一步要怎么办。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古岚回来了！
　　水如又惊又喜。喜的是古岚既然回来了，自然知道这样的情形下该怎么办，惊的却是不知道古岚不知道这人躲在屋中，他毫无防备的进来，岂不是吃了大亏！
　　想到这里，水如也顾不得其他了，转过身去，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到了屋子外面，水如便大声喊道，“古岚！那个小偷唐金宝躲在书房里！”
　　古岚回来时，脑子里还在想着别的事情。突然听到这么一声喊叫，他顿时戒备起来。
　　水如以极快的速度冲到古岚身边，好不容易停在空中，小手一指那间屋子，气喘吁吁的说，“小偷！唐……”
　　古岚不等她说完话，从腰中抽出软鞭，高声断喝道，“屋子里的，还不快快出来！”
　　过了一会儿，屋里没有声响。
　　古岚又喊了一声，“毛头小贼！等着爷爷进去捉你吗！”
　　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冷笑，那笑声尖锐刺耳，听的人浑身难受。
　　“呵呵呵呵呵……要来捉我？岚少爷，你敢么？”
　　话音落下，一个瘦小枯干的男子从房子里缓步走了出来。
　　水如躲在古岚身后，小声说，“就是他！自称是盖世神盗的那个唐金宝！”
　　古岚微微点头，高声道，“前几日听阁中的姑娘说起，有个狂妄匪徒来我这莺啼阁中捣乱，说那人长得一副鼠辈之相，做的都是苟且之事，想必，说的就是阁下吧。”
　　唐金宝额角蹦起青筋，语气却仍是满不在乎，“扬云山少当家的，果然名不虚传，山上养着千百条汉子，皇城中养着百十名女子，要讲江湖中纵横之士……你自然是数不上数，可要讲浪迹享乐，怕是那荒淫无道的皇帝老儿，也未必比的上你啊！”
　　古岚握紧手中软鞭，挑着嘴角说道，“我古岚是什么人，自有天下正人君子评述，轮不上你这无胆匪类嚼舌根。既然进了我的屋子，是有所求吧？若要金银珠宝，我那屋子里可没有，但不知你看上了什么啊？”
　　唐金宝哼了一声，“大爷我在外行走这么多年，好东西见得多了。就你屋中的那点破烂儿，摆在爷的面前，爷都嫌碍眼！”
　　“哼！”古岚也哼了一声，满脸不屑的说，“你是想找前几日被我阁里的姑娘捡到的那对刀吧！”
　　说到那对刀，唐金宝的脸色就是一变。
　　两人距离虽远，可古岚却看到了唐金宝神情的变化。
　　古岚微微一笑，接着说，“说起那对刀，可是大有来头啊。当年神盗贺九爷应手的家伙，就是一对避血无痕剔骨刀，没想到神盗辞世，时隔多年，这对刀又出现了。好刀倒是好刀，却不知为何，落在了你的手里。”
　　“古岚！你未免管的太宽了吧！”唐金宝眯着眼睛，咬着牙说，“刀在老子手里就是老子的，你管它们是怎么来的！你说的没错！老子今天就是要讨回那刀！”
　　古岚气定神闲，笑道，“你说对了一句话，刀在谁的手里就是谁的。不瞒你说，那日跟我看到那对宝刀就觉得顺眼，所以留了。我看你啊，不如断了这个念想，那刀易主了！”
　　唐金宝浓眉竖起多高，一张蜡黄消瘦的脸渐渐扭曲。
　　古岚看着他那样子，知道他是要发招了，便握紧了手中的软鞭，做好了准备。
　　可下一瞬间，只见唐金宝双手一挥，一阵烟尘霎时腾起。
　　古岚听水如说过上次他们交手的情形，知道他是要跑，抬脚就要上前追赶。
　　此时的水如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古岚的耳朵，同时大喊，“有毒！”
　　古岚听到这两个字，连忙向后跳出老远，抬起袖子遮住口鼻。
　　过了一会儿，烟尘消散，唐金宝已然无影无踪了。
　　古岚放下袖子，收起软鞭，在自己耳边挥挥手，怒道，“还不松开我的耳朵！你要扯到什么时候啊！”
　　水如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狠狠拽着古岚的耳朵，等她松开手才看到，古岚耳朵那里已经被她扯得发红了。
　　“古……岚少爷……疼了吧……我不是故意……”
　　没等水如说完，古岚又挥手道，“没事儿没事儿。若不是你提醒，我还不知道那烟雾有毒。记得上次你说他扔的东西没有毒来着……怎么这次……”
　　古岚边说边往屋中走，水如飘在他的前面，检查着还有没有毒烟留下来。
　　两人一起到了屋中，古岚问水如，“你出来的时候喊叫，说那个唐金宝躲在书房里，是么？”
　　水如点头，“他一来就直接跑到书房里了，这儿看看那儿看看，不知道在找什么。”
　　古岚迈步到书房中，检查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异样，刚要转身离去，却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他快跑两步到书架前，不知搬弄了什么东西，一人多高的书架竟然从中间无声的分开，露出了一个夹层！
　　水如瞪大眼睛看着，只见那夹层中砌着石台，石台上摆着个很大的刀托，这刀托足有半人多高，上面雕刻着一只相貌凶狠的怪兽。刀托放在那里，看上去就有着无尽的杀气，可那刀托上，此时却是空无一物。
　　水如转头望向古岚。
　　古岚拧紧眉头，咬着牙，狠狠的捶了一下旁边的书架，怒吼一声，“那混蛋竟然偷了老子的刀！”

　　41.救苦救难，狐仙大人
　　宝刀在自己的眼前被人偷走，这件事对古岚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随后的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再回莺啼阁，水如每天等着他，也不知道他取了哪里，去做什么。
　　白天水如照常到魁院旁边的那个演歌习舞的院子里去，这段时间下来，她和乐师文阳的关系已经相处的非常好了。莺啼阁中的姑娘们彼此都是明争暗斗，文阳自然与她们不同，水如也是个直爽的人，所以两个人说话也是越来越投机。
　　水如那天眼见着古岚因为丢了刀而生着闷气离开，心里一直非常惦记。好几次她都想去帮忙找找看，可又不知道应该从何找起。
　　这天水如也是呆呆的坐在文阳面前，听着他弹了几曲，然后告诉其他姑娘自行散去。等人都走了，文阳才问，“还在担心岚少爷的事情么？”
　　水如撅着嘴点头道，“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这么久不回来……”
　　文阳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昨天我听家姐回去提起这件事……”
　　听文阳这么说，水如一下来了精神，“文惠姐姐说什么了？”
　　文阳苦笑着说，“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说这几天莺啼阁里进出的伙计少了很多……不知道那些人都去做什么了。我觉得这件事好像和岚少爷不在有些关系，但是也不知道猜的对还是不对……”
　　水如皱着眉头想，莺啼阁里的伙计有不少是古岚山上的山贼兄弟，莫非古岚让他们都出去打听那个唐金宝的下落了？若是他们都出去帮古岚找刀了，那自己还坐在这里等着，岂不是落于人后了么！亏得自己还曾跟古岚说什么“若是自己喜欢的人身处困境，当全力相助才是”这样的话！
　　想到这里，水如再也坐不住了，腾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迈步向外跑去。
　　文阳也急忙站起身，高声问道，“水如！你要去哪儿？”
　　“去帮古岚找刀！”
　　扔下这句话，水如就消失在了院子中。
　　说到要找什么，水如最先想到的自然还是狐妖小北。从那天在莺啼阁中分别之后，这么长时间，小北都没有再与水如联络。
　　水如变化了身形，飞出莺啼阁，四下寻找小北的踪迹。以前小北告诉过水如，如果她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个没人的角落，运足了力气喊上三声“小北哥哥快来帮帮我！”，他自然就会出现了。可水如以前遇到了危险的时候还没等她用这个方法，小北就总是自动现身了。所以至今为止水如也不知道当初小北告诉自己的这个方法是真的管用还是只是和自己开玩笑。
　　她飘荡在皇城中，一面提防着被被人发现，一面努力去寻找着蛛丝马迹。可一直到了夜深人静，她也没有找到一点狐狸的痕迹。
　　没有办法，水如寻觅着宽敞又没有人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看上去没有人居住的大院子，水如叹了口气，深深的呼吸，运足了力气，使劲儿喊了出来。
　　“小——北————”
　　“哥哥”两个字，水如实在有点喊不出口，犹豫一下，接着喊道，“狐——狸————狐——狸————小北狐——狸——————”
　　清脆的声音在大院子中回荡，逐渐传向远方。水如飘荡在院子中，过了好久，似乎还能听到传回来的“狸——狸——狸——”的回音。
　　换了词儿，不知道还好使不好使啊……
　　水如一面想着，一面又运足了力气，扯开嗓门，喊得比刚才顺畅的多。
　　“狐——！狸————！快来帮帮我——————！”
　　声音经久不息，皇城中好多人家窗子中原本熄灭的烛火又重新燃起。更有好信儿之徒衣衫不整的推门出来大骂，“谁啊！大半夜的有毛病啊！”
　　水如一心想着能不能靠这方法找到小北，自然没有想到多少人在别的地方叫骂诅咒她。
　　就在她再次运足了力气，想高喊第三声“狐狸”的时候，一个矫捷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水如身边，一下将她扑倒在地。
　　水如只觉得自己被一只大爪子狠狠的按在地上，那爪子前面尖锐的指甲只差一点就抠到自己的肉了！
　　“谁……放……放开我……”水如艰难的挣扎着，努力扭过头去，想看清压住自己的是什么东西。
　　等她借着月光看清对方的真身之后不禁高兴起来。
　　“唔……小……小北……真的来了……”
　　月光之下，一只全身雪白的巨大狐狸正呲着森白的牙齿瞪着爪下的水如。
　　这狐狸，四足着地站在那里也有一人多高，青色的双眼闪着凛冽的寒光，气势汹汹的，没有要放开水如的意思。
　　水如自知挣扎不过，乖乖的趴在原地，高声叫道，“小北……你放开我啊……别闹了……我还有正事儿跟你说呢……”
　　“哈哈哈……小北啊，你快放开她吧，小心把这小东西给踩死了。”
　　陌生男子的声音响起，下了水如一跳。
　　又等了一会儿，狐狸似乎余怒未消，哼了两声，才抬起爪子。
　　水如从爪子缝儿底下钻出来，缓了缓气，飘到狐狸耳朵旁边，拉着狐狸一只毛绒绒的大耳朵挡住自己的身子，看着对面的男子低声问，“他是谁啊？”
　　只见那男子身材纤长，身上穿着荼白的长衫，乌黑的长发飘到腰际，一张英俊的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狐狸使劲儿甩甩头，把水如甩出了老远，同时身边烟雾缭绕，烟雾散去，小北满脸怒气，抱着肩膀站在那里。
　　“你是笨蛋啊！你到底是哪个级别的笨蛋啊！”小北开口就是一顿痛骂，“深更半夜的你跑到这里鬼嚎什么！嚎就嚎了，居然还狐狸狐狸的嚎！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小北是只狐狸精变得是怎么的？”
　　水如飘荡回来，满脸委屈的说，“不是你告诉我的嘛！我要找你的时候只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叫三声，你就会出现了！”
　　“我让你大叫三声什么啊！”小北怒吼。
　　水如皱着眉头，憋了半天，才低头小声说，“小北哥哥……快来帮帮我……”
　　“我让你大半夜的嚎什么狐狸狐狸小北狐狸了吗！”小北咬牙切齿的吼着，那样子像是马上就想把水如捉过来生吞活剥了。
　　黑发男子站在一边，一直笑嘻嘻的看着他们两个。
　　水如冲小北挥挥手，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问，“那个人……是谁啊……”
　　“给我道歉啊！你转移什么话题！”
　　小北对眼前这个笨蛋真是无计可施了，狂吼了一句，终于捂着脸不做声了。
　　黑发男子走到小北身边，拍拍他的肩头，笑道，“小北，水如丫头那也是无心之失，谁让你告诉她那样的方法了呢。这叫自作孽，不可活。好了，别生气了。”
　　小北差点气得栽倒在地，心想，大哥！你这是安慰我呢吗？自作孽不可活？意思是我就算被这虫子害死了也是我自找的是吗！
　　黑发男子没管小北的怨气，转头对水如说，“水如丫头，你这些日子在莺啼阁过的可好啊？”
　　水如眨着一双大眼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对面这黑发男子，突然一拍手，叫道，“啊！你是小北说的那个大哥！”
　　黑发男子点了点头，“叫我云凌就好。”
　　水如高兴的飘到云凌身边，笑盈盈的说，“云凌大哥！那天我能得了花魁，多亏了你的帮忙！谢谢你！”
　　云凌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拍拍水如的头顶，笑道，“蝶神舞姿卓绝，那些打赏是应该给的。”
　　水如被人夸奖，满脸通红，羞答答往小北身后躲过去。
　　小北叹了口气，问道，“你大半夜的把我嚎来，是有什么事儿啊？”
　　水如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儿，正色对小北说，“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那混蛋居然偷了老子的刀！’……古岚是这么说的……”
　　小北望了云凌一眼，云凌笑着对水如说，“水如丫头，你想找的人，是不是长了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水如连连点头，“对啊对啊！他说他是盖世神盗，名叫唐金宝。古岚好像也派手下人去到处找了。这人居然在我们两个面前把古岚的刀偷走了，古岚气的脸都发白了……他好久都没回莺啼阁了……”
　　说到这里，水如重重的叹了口气。
　　云凌又伸出手指轻轻拍了两下水如的头顶，轻声道，“放心吧，古岚那把刀，我知道在哪里。唐金宝这个人，也一定跑不掉。”
　　云凌这话出口，不仅是水如，就连小北都一副惊讶的神色。
　　“大哥，这几天我们一直在一起……你……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在哪里？”小北脱口而出，问了这话之后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云凌抬起手来，照着小北头顶重重拍了一下，小北当即疼的满眼泪水。
　　“怎么……怎么回事？”水如看不明白状况，望着小北问道。
　　小北忍着头顶阵阵的疼痛，语带哭腔的说，“我大哥……我大哥是救苦救难的狐仙大人……自然什么事儿都知道……”

　　42.天降凶险，蝶神难逃
　　救苦救难的狐仙大人？
　　水如心中满是疑惑，可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古岚的刀，所以她也顾不得其他事情，只盼着云凌和小北赶快带她去找那个唐金宝，要回古岚的刀。
　　“云凌大哥，刀和人现在在哪儿呢？”水如急切的问。
　　云凌想了想，对水如说，“唐金宝此人自称盖世神盗，其实他这名号也并非完全是狂妄自大。这人的本领，在凡人之中算是非常不错的。而且他善用阴毒的诡计。古岚这个人，论武功修为，也许和唐金宝能较量一二，可若是两人交手，他却是非吃亏不可的。我看啊，他要是找不到唐金宝，没准儿是件好事儿。”
　　这时水如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一股莫大的勇气，飘在空中，皱着眉头对云凌说，“云凌大哥，我请求你告诉我那个人的行踪，不是要去转告古岚，而是我自己想要知道。蝶神虽然法力弱小，可我却想尽自己所能，帮古岚度过这次的困境。古岚的那把刀，大概对他非常重要，我水如若是知道了那刀的下落，就一定要亲自把刀给夺回来！”
　　水如这话说的是慷慨激昂，就连一边的小北都瞪大了那双细长的狐狸眼，惊讶的望着她。
　　与这小虫儿认识了几百年，确实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认真的神情，第一次听到她讲出如此凛然的话！明明还是刚才那个鬼嚎鬼叫“狐狸狐狸”的笨蛋啊！怎么一瞬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云凌眯着眼睛盯着水如看了半天，最后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有趣有趣……没想到这么个小东西也如此有趣……哈哈哈……”
　　欢笑过后，云凌将唐金宝藏身的地址告诉了水如，然后便带着小北离去了。
　　水如其实很想拉着他们与自己同去，至少该拽住小北给自己壮胆的……可大话说出口了，现在再想反悔自然是来不及了。
　　没有办法，水如只好独自在夜空中飘荡，慢慢寻找云凌告诉她的那个地方。
　　没有关系吧？
　　水如边飘边想，那个唐金宝不过是个普通人类，而且之前他与自己交过手，那个时候不是自己赢了吗？再打一次，量他也占不到什么便宜。若是能好说好商量的把刀要回来，那就最好了……不过……他未必肯吧……
　　唉……早知道就不说那大话了。看云凌大哥的样子就是很厉害的角色，小北也不差啊……要是他们两个能跟着自己一起来，就不用担心要不回古岚的刀了……
　　话说回来，古岚的刀……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光看那刀托就够吓人的……
　　古岚啊，你在哪里啊……如果我把刀抢回来了，到哪里去告诉你啊……
　　要是我把刀要回来，你会不会很高兴？
　　啊！没准儿古岚一高兴，就说，好了！小东西这么有用，干脆我娶你为妻吧！
　　啊哈哈哈哈！
　　一路上伴着种种痴心妄想，水如的精神是越来越放松。直到她最终找到了云凌说的那个地方，才猛然回想起来，自己要做的，是件困难重重，而且很危险的事情。
　　他只是个凡人……凡人……
　　夜色凝重，天边高悬着一轮弯月。水如飘过一道高高的院墙，眼前景色一下变得非常荒凉。冷风阵阵吹过，拂动院墙四周半人多高的杂草刷刷的响起。那高墙围出的院子尽头黑乎乎的看不清楚，院中全部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面散乱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块。仔细看，高大的院门紧闭着，从院门通往房屋的道路两边摆着几个被毁坏的石头雕像。看来院子中的碎石都是那些雕像被打碎之后散落出来的。
　　借着清冷的月光，水如仔细看对面的屋子。
　　好大的一间屋子！
　　这屋子看上去比莺啼阁中任何一间房子都要大上许多。一排窗子上面的窗棂纸都已经破烂不堪，原本精致的窗框上满是厚重的灰尘和蛛网。正中间，两扇朱红大门看上去还有些威严。只是那门随意的开着道缝隙，一眼就能看出已经好久没有被人碰过了。
　　水如稳住心神，小心翼翼的向那两扇大门飘荡过去，飘到门边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那门的上面似乎还挂着一个匾额。
　　水如拢目光仔细看那匾额，灰尘下，似乎是三个鎏金大字。
　　薄……桦……殿？
　　勉强分辨出这三个字，水如皱着眉头没有多想，顺着缝隙飘进了这座大房子。
　　这房子，从外面看着就知道很大，进到里面，更是空旷的让人寒毛发炸。积满灰尘的窗子已经透不过多少光线，水如努力让自己的眼睛适应这样的黑暗，好半天，她才勉强看清眼前的东西。
　　偌大的大厅之中，只有正前方一个桓台上面放着一张矮桌。桌上还摆着几个空盘子，旁边放着碗筷，再仔细看，一个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酒杯倒在桌上，桌前地面上，还倒着一个高嘴酒壶。
　　看这样子，这屋子的主人一定是离开的非常匆忙，而且一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水如隐约觉察出其中有些诡异，可她来这里是为了找唐金宝，别的事情都没有时间去细想。
　　水如飘到最屋子的最上面，说来也巧，这屋子，比水如见过的任何屋子都要高。她飘到上面去，再加上屋中没有光亮，可以说隐藏的非常好了。
　　大房子里面没有别的门，所有的屋子入口处都是用珠帘和纱帘挡着的。大概是废弃的时间久了，珠帘早就散落满地，纱帘也已经破乱不堪了。
　　水如一个屋子一个屋子飘过去，每检查一个屋子，她心里都会紧张一阵，直到她飘到大厅左边一间侧室的时候，才猛然发现一张偌大的床榻上面躺着个瘦小的人！
　　唐金宝！
　　水如立即屏住呼吸，躲在一个角落里死死盯着床上的人。
　　唐金宝躺在床榻上，脸朝着里面，看那样子是睡着了。
　　水如不敢冒险，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直到确定他呼吸平缓均匀，觉得他是真的睡着了，才悄悄飘下去。
　　古岚的刀，他会不会带在身边？
　　水如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缓缓飘到床榻附近，伸长脖子仔细在唐金宝身边寻找着像“刀”一样的东西。
　　就在她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寻找的时候，床上躺着的唐金宝突然间以极快的速度翻了个身，同时一道寒光闪向水如！
　　水如大吃一惊，脑子没来得及多想，身体却先动了起来！凭借着她的娇小灵活，收腹仰头，小小的身子猛的向后翻转，那道寒光贴着水如的鼻子尖儿划了过去！
　　水如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儿，一颗心刚要放下，没想到一团黑影竟然从天而降，劈头盖脸将水如整个罩在其中！
　　水如承受不住那东西落下来的重量，被压的重重摔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捉住了！捉住……哎呀？这是个……什么东西？”
　　唐金宝本来是欢蹦乱跳的来检查丰收成果，没想到自己精心布下的大网中，竟然只有个巴掌大小的玩意儿。
　　唐金宝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用脚尖戳了一下水如，水如疼的吭了一声，吓得唐金宝想都没想就向后跳出老远。
　　过了好半天，水如才缓过劲儿来。她稍微挣扎一下，见自己是被细密的大网罩住了，攥着拳头狠狠捶了一下地面，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
　　当年多少蜘蛛妖想用网子逮住我，那样我都躲过了，这次居然栽在了区区凡人手里！
　　这时唐金宝也已经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他从怀中掏出一支火折子，噗的一声打着，仍然是小心翼翼的走进网子，探过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看过去。
　　网中的水如长长叹了口气，干脆破罐子破摔了，猛然转头，呲着牙，尽量表现的凶恶一点。
　　唐金宝定定的望着水如，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啊！哈哈哈哈！”
　　水如忍不住高声吼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你这个小偷！”
　　“居然还会说人话？”唐金宝惊讶的止住笑声，仔细打量水如。
　　“哎呦！长的跟人一样啊！这到底什么玩意儿啊？莫非大爷我好事儿做的多了，老天爷赏我个小妖怪玩儿？”
　　“谁是妖怪啊！我是蝶神！是神！”水如吃力的顶着大网，从地上站起来，满脸怒色的瞪着唐金宝吼道。
　　“神？我捉到了一个神？”唐金宝举着火折子，仰头不知道望着什么，好半天才又笑了起来。
　　“好！哈哈哈！好！哈哈哈哈！我就说我唐金宝这辈子不会是普普通通的人！连神仙都被我捉到了，还有什么是我做不成的！哈哈哈……”
　　“你少得意！谁被你捉住了啊！你！唔……”水如一边在网中挣扎，一边高声喊叫。
　　唐金宝就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欢乐中一样，一手擎着火折子，在这间屋子中蹦蹦跳跳，一边蹦跳还一边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叨念些什么。
　　水如呼呼的喘着气，心中暗想，这人……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啊啊啊啊！这破网怎么这么结识啊！

　　43.烛光摇曳诳语生
　　水如拼命挣扎了好半天也没把那张网扯动分毫。
　　这时唐金宝不知从哪里端来个烛台，点燃了上面的大红蜡烛放在地上。
　　“不要挣扎了，这网用的是上好的地煞蛛丝，宝刀宝剑都弄不断，你这个小小的人儿怎么挣扎的出来呢。哈哈哈……错了，小神仙……”
　　水如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支着头上的网，瞪着唐金宝，高声问，“唐金宝！你这小偷！快说！古岚的刀是不是你偷的？”
　　唐金宝蹲下身来，望着水如问，“小神仙也知道古岚？这小子名气还真是不小啊。他那把刀是我拿来了，怎么着？这事儿小神仙你也知道？哈哈哈！看来我这事儿做的是惊天动地了啊！”
　　水如撇嘴道，“什么惊天动地！不就是偷了人家的东西吗！你小的时候没人告诉过你偷东西是不对的吗！”
　　“不对？为何不对？”唐金宝笑呵呵的说，“若说不对，应该是没能看住自己东西的那些人不对。东西又不会说话不会自己跑了，好东西到手之后不会保管，我去拿走了，那便是他活该！是本大爷有本事！”说到这里，唐金宝似乎一下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大笑了一阵，直笑的眼角都渗出泪花了，好半天才止住笑声，拭去眼角的泪水，对水如说，“小神仙，这话可是那个古岚说的啊，‘刀在谁的手里就是谁的’，他拿走了我的一对避血无痕剔骨刀，以为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呢。好啊！大爷我大方着呢！他想要那对小刀就给他好了！不过这世间不是讲究个公平嘛，他拿了我的，我再拿了他的，公平啊！哈哈哈！你是没看到啊，那古岚，人人都叫他岚少爷，站在那里说话的时候，真是不可一世啊！‘那日跟我看到那对宝刀就觉得顺眼，所以留了。我看你啊，不如断了这个念想，那刀易主了！’哈哈哈哈哈！他那时还不知道呢！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的家传宝刀就在我身后放着呢！哈哈哈哈哈……”
　　水如听着唐金宝尖锐刺耳的笑声，心中的愤怒也一点点增加。
　　“唐金宝！你的那对刀，是你自己扔在地上没拿走的！怪的了别人吗？打不过人家，仓皇而逃，丢了兵器，你还……”
　　“住口！”
　　唐金宝打断水如的话，双眼之中突然泛起了渗人的寒光。言语也变得冰冷起来。
　　“大爷我打不过谁了！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的女子，也不是个普通人！不是妖魔也是鬼怪！那古岚不仅是养了一群女子啊，还养了许多像你这样的魑魅魍魉吧！那天我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笔账，我早晚跟她算清楚！”
　　唐金宝一边说着，一边卷起了左手的袖子。
　　烛火随着穿堂而过的冷风不停的摆动，光亮下的阴影如鬼魅一般飘飘荡荡，水如目不转睛的盯着唐金宝，他的袖子一卷起来，水如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他左臂之上，一道道青筋暴起，从手背一直蜿蜒而上，像是无数条小蛇嶙峋的盘踞着他的整个手臂。青筋中间凹下去的地方，有的鲜红的像是刚被烫过，有的地方已经暗红发黑。
　　水如惊恐的瞪大双眼，暗想，这是被我的毒针刺到之后才变成这样的吗？那毒针扎在妖兽身上也就只是痛痒几个时辰而已……没想到扎在凡人身上会变成这样……
　　唐金宝看到水如的神情，轻哼了一声，右手一指自己的左臂，轻声道，“看到了吧，这就是那天被那个女妖怪钉了一刺之后留下的伤。这伤，只要见了阳光，就会疼痛难忍，奇痒钻心。每次难受起来，我都在心里暗暗感谢那个女妖怪。好啊！打伤我好啊！她要是不让我受了这样的伤，我还下不了决心去做下一件大事儿呢！哈哈哈哈！”
　　水如的目光还是没办法唐金宝的手臂移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神仙，是不是古岚派你来找他那把刀的？”唐金宝突然换了神情，放下左边袖子，问水如。
　　水如这才回过神来，晃晃脑袋，“不……不是古岚派我来的。我自己要来找刀……”
　　“自己来的啊……”唐金宝似乎有点失望，转回身去，从那大床榻里面连拖带拽的弄出来一件东西，单手提着，在水如面前晃了晃。
　　“看看，你要找的就是这把刀吧？”唐金宝满脸笑容的问。
　　水如是第一次见到这把大刀，只见这半人多高的大刀，背上有齿，刀锋在烛火映衬下闪耀着凛冽的光芒。
　　这就是古岚的刀么？看这个大小，倒是和那刀托很相称。没想到古岚竟然用着这么大这么吓人的一件兵器……这刀看上去好像挺沉的，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拿回去啊……
　　这时唐金宝拿着大刀走到比较空旷的地方，将大刀抬起，眯眼看着那锋利的刀刃。
　　“小神仙，你知不知道，这把大刀，夺过多少人的性命？知不知道，其中有多少人是冤死的？又有多少人是含恨而终？”他虽然用的是问句，却没有等水如的回答，接着说，“人生在世，不知道要经历多少艰辛痛苦。比如我吧，我能活到今天，能有这一身的本事，敢自称盖世神盗，那都是经过了多少次生死考验，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的。不像你做神仙的……哈哈哈……不知道你这个神仙是不是也有这些辛酸的事儿呢。故事里面讲的，倒是都说神仙是没有烦恼的东西。你是妖怪吧？大概也是被比你厉害的妖怪追杀过吧……唉。都不好过。没什么意思……”
　　他说着，脚底迈开步法，上步侧身，挥起了大刀。刀尖闪着寒光从他面前划过，他挑着嘴角，眼神随着刀锋而行。
　　大刀在空中舞动，带起呼呼的风声，那唐金宝虽然身材瘦小，但舞起这把大刀来，倒也有模有样。
　　“世间的人，成天的争斗，要么为钱财，要么为名利。没意思！没意思！”
　　唐金宝说了两个没意思，刀锋一转，直奔水如点了过来。
　　水如盯着那刀尖，心里琢磨着是该挡出去，还是该闪躲，可那刀并没有到她身前，唐金宝提刀指着水如，低声问，“你来送死，为的是什么？”
　　水如想了想，才说，“我来不是为了送死，只是想要回古岚的刀。唐金宝，你还是快放下那刀，自行离去，不然一会儿受了苦，可就怨不得别人了。”
　　唐金宝笑着放下刀，走到水如身边，蹲下身来，“小神仙莫非是有什么神通么？不妨使出来给我看看。”
　　水如心想，留在这里跟他耗费时间也没什么用了。不如直接拿了刀快快回莺啼阁，还不知道古岚在哪里……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闷气呢……
　　想到这里，水如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双手还是支撑着头上的大网，望了一眼唐金宝，高声说，“既然你想看看神仙的神通，我就变给你看看，不过我可告诉你，一会儿后悔了，可就晚了！”
　　唐金宝一看水如要动真格的了，神情也不像方才那样轻松了。他站起身来，后退了几步，手中紧握着大刀，戒备的盯着水如。
　　水如运起真元之气，催动法力，眨眼之间，她便被浓重的烟雾包裹起来。
　　一边站着的唐金宝心中一动，暗想，又是这样的烟雾，和上次那个女子身边围绕的烟雾一模一样，莫非……她们用的是一路妖法？
　　唐金宝上次吃了大亏，水如那跟毒刺扎在他的手臂上，害的他白天东躲西藏，不敢见阳光。虽然他本来就习惯了夜间的活动，可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他本来暗下了决心，一定要逮住那个女子，逼问出解毒的办法，可自从上次偷了古岚的大刀之后，他走到哪里似乎都能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藏身的地方，还被水如给发现了。唐金宝看着眼前的烟雾越来越多，突然想到，若是这小神仙和那个打伤自己的女子用的是一路妖法，说不定她也能知道自己这伤该如何才能治好。
　　想到这里，他一面防备着随时可能飞过来的毒刺，一面高声喊道，“小神仙！你若是想要我手中的大刀，其实也容易。只要你拿东西来交换便可！”
　　水如想用自己的法力挣脱头顶的大网，可这网实在是结实，要想弄开，可能要得花个一时半刻的。听到唐金宝喊叫，水如眼珠一转，心想，正好借此和他周旋一会儿。
　　“哼哼！看在你一声声小神仙叫的挺好听的份儿上，我就听听你想用什么来交换！”
　　“小神仙方才看到了我手臂上的伤，不知道作何感想啊？”唐金宝高声问。
　　水如一惊，答道，“你那……那伤怪吓人的……我没有感想！”
　　“小神仙你可不能这么说。我见你现在弄的烟雾缭绕的，和打伤我的那个女人招法差不多。那个女人的毒刺，不知道小神仙有解毒的办法没有啊？”
　　水如心中一动，啊！原来这个唐金宝装模作样的东扯西扯，到头来还是想要解药！

　　44.蝶神战，讲条件
　　虽然知道了唐金宝想要用古岚的刀换解药，可水如却根本就没有那毒刺的解药。花草的毒性讲究的是相生相克，水如天生就不怕那些毒物侵蚀，当初她弄那些毒刺的时候只知道妖兽们害怕这东西，可以用这东西保住自己的性命，哪里会想到怎么解毒呢。
　　不过水如也没傻到直接告诉唐金宝自己没有解药。
　　“世间毒物都是相生相克，要想解毒，必须先知道那毒来自何处。唐金宝，你可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吗？”
　　水如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着那网被自己破坏的怎么样了。
　　唐金宝不错眼睛的盯着那团浓雾，高声说，“本……在下才疏学浅，还请上仙指教，我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你中的毒，被妖兽称之为‘一点惊魂’，说白了，就是扎到妖兽身上，只要一点，他们就半天动弹不得，生死就都握在别人手中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刺到人的身上会变成这个样子……”
　　水如眼看着头顶上的网要破裂了，精神集中在这边，说出去的话不免有了破绽。
　　唐金宝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可他不敢轻举妄动，一面慢慢往窗边挪动，一面说，“上仙对这毒物如此了解，想必是有解药的。你想要我手中的刀，我想要你手里的解药。我们以物换物，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两全其美？”
　　包裹着水如的浓雾突然膨胀起来，浓雾之中，水如的声音传出来，“想要两全其美是不可能了，你不如先看看我是谁！”
　　浓雾渐渐淡薄，水如变化了身形，不再是巴掌大的“小神仙”。唐金宝心中一沉，刚才猜的果然没错，“小神仙”与那天用毒刺打伤自己的，是同一个人！
　　水如周身上下散发出淡淡的幽蓝荧光，整个人悬在半空中，身边像是有轻风环绕，淡薄的烟雾围着她的身子缓缓飘荡着。刚才罩住她的那张网，已经破损不堪，落在了她的脚下。
　　唐金宝额角渗出汗珠，咬着牙怒道，“原来是你！”
　　水如瞪着一双大眼，盯着唐金宝，高声道，“唐金宝，我再说一次，我此次来找你，只是为了古岚的那把刀。把刀放下，你可以走。若是不听我良言相劝，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哼！”唐金宝压刀在手，一边挪动脚步一边对水如说，“你到底是哪里的妖魔，跑到人间来作怪！我与古岚的事情，本来就与你无关！你横加阻拦，坏我的事儿！不仅打伤了我，让我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如今还要来夺刀！真不知古岚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莫非是他送了童男童女给你打牙祭吗！你若想要，好上百倍千倍的我都可以给你，你为何非要给他办事！”
　　水如怒从心生，双手一晃，指缝之中闪出一排毒针。
　　“我堂堂蝶神，要什么童男童女！你这无耻小贼，不知道是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今天蝶神大人送你一程，也是你的福气了！”
　　水如说完这话，双手一抖，几道寒光冲着唐金宝飞了过去。
　　唐金宝暗叫不好，抬起手中的刀横着一挥，只听叮当声响，几根毒针撞在刀背之上，弹飞出去。
　　水如双手不停，毒针带着风声嗖嗖的飞向唐金宝。唐金宝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护住自己的身体。
　　古岚那把大刀分量很是压手，唐金宝毕竟是擅长躲藏偷盗的，用其这把大刀来，开始还能像模像样，过了一会儿，就开始觉得吃力了。
　　他一边挥舞着大刀，一边移动身形。
　　水如见他把毒针都挡住了，心里着急，手中放针的速度越来越快。
　　突然，唐金宝找准了一个空隙，握到在手，双脚蹬地，腰上一使劲儿，整个人向支离弦的箭一样，冲着窗子射了出去。
　　水如见他要跑，也迅速跟着他的方向急速飞去。
　　唐金宝侧身撞在窗子上，撞破窗棂纸，跌落在院子里。
　　跌落的同时，他手中的大刀也脱手了。
　　唐金宝也顾不上那刀了，就地翻滚出老远，站起身来双脚点地，纵身跃上房顶。
　　水如跟着冲了出来，见古岚的大刀落在地上，唐金宝却不见了！这时她听到房顶有些响动，抬头再望去，不禁大笑出声。
　　房子顶上，唐金宝脸色惨白的站在那里，他的对面，两个满身妖媚气息的男子都眯着细长的双眼、挑着嘴角望着他。
　　“云凌大哥！小北！你们两个都跟来了啊！哈哈哈哈！”水如笑的开怀，她就知道，自己要去危险的地方，小北一定不放心。没想到他那大哥也来了，看来云凌大哥也是只好狐狸！
　　小北站在房顶笑道，“你这小虫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还不得心疼么。怎么样？情郎的刀，你要回来了没有？”
　　水如回头看看地上的刀，伸手一指，又望向小北，笑着说，“就是这个！古岚的刀！”
　　抱着肩膀站在那里的云凌望了一眼地上的大刀，眼中神色一变，但随即又笑嘻嘻的冲水如摆手道，“水如丫头，你那情郎刚才回莺啼阁去了，你快点把刀给他带回去吧。”
　　水如双眼放光，“古岚回去了？太好了！”
　　说着，她飘过去，双脚着地，弯腰伸手握住刀柄。一使劲儿，大刀纹丝不动！
　　这么重？
　　水如惊讶的又看看这把大刀，双手握住刀柄，费了好大力气才算把大刀拽起来。
　　“那……那我就回……去了……”水如拽着大刀，吃力的飘起来，呲牙咧嘴的跟云凌和小北道别。
　　云凌看水如那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只见他抬起左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堆晶莹的小石子儿。他把小石子儿冲水如扔过去。水如不知道那是什么，连忙闪躲。这一闪躲，手中的大刀就拿不住了。她已经飘了起来，这下一松手，那刀顺势落了下去。
　　坏了……
　　水如吓得一闭眼。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大刀落地的声音，等她微微睁开眼睛看过去，发现大刀竟然自己飘在了空中！
　　水如满脸惊奇，俯下身仔细去看，这才发现，原来大刀下面，一群毛绒绒闪着光亮的尖嘴大尾巴小狐狸正飘在空中，托着大刀。
　　水如惊喜的抬头望向云凌，刚要说些感谢的话，云凌却摆手阻止了她。
　　“快回去吧，给他刀之前，可别忘了先跟他要好处。”
　　水如使劲儿点点头，欢天喜地的带着小狐狸们，托着大刀回莺啼阁去了。
　　房顶，唐金宝瞪着眼睛看着刚才发生的事，此时的他，已经汗如雨下。
　　水如一走，他的目光也移回到面前站着的两个男人身上。
　　而此时的云凌和小北，脸上却没有了一丝笑意。
　　弯月当空，寒风刺骨，荒院残垣，云凌抱着肩膀看着眼前这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轻哼一声。
　　“盖世神盗唐金宝……说出实话，就让你死的轻松一点……”
　　云凌话音一落，小北抬起脚，将全身颤抖呆立在那里的唐金宝从房顶踹了下去……
　　话分两头，还是说水如。现在已经是深夜时分，一路上她带着小狐狸们欢天喜地的飘悠，也没有被什么人碰上。
　　到了莺啼阁，她自然没有从正门进去，翻过院墙，她还是直接回古岚住的院子。
　　古岚的屋子中居然有亮光。水如小心翼翼的让小狐狸们在角落里躲起来，自己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日常偷窥用的那个小缝隙，探身去看古岚在屋中做什么。
　　只见古岚坐在桌边紧皱着眉头，拿着折扇烦躁的晃来晃去。
　　水如又仔细听了听屋中的声音，确定了屋中只有古岚一人。然后她悄悄的告诉小狐狸们在那个角落里等着，自己先进去跟古岚要好处。
　　这次一定要先讲好了条件再把刀还给他！也不枉我被那破网子罩住半天，还拼命的往那个小偷身上扔毒刺……
　　想到这里，水如给自己鼓了鼓劲儿，飘到门边，喊了一声，“古岚！开门！蝶神大人回来了！”
　　下一刻，古岚的屋门砰的一声打开，古岚人还没等出来，骂声就先出来了。
　　“你这笨蛋！一整天跑到哪里去了！老子回来就听说你擅自跑出去……”
　　古岚话没说完，却发现水如飘在自己面前，满脸的奸笑。
　　“嘿嘿嘿……古岚，我们来谈谈条件吧！”
　　两个人回到屋中，古岚坐到桌前，水如背着双手站在桌上。
　　“古岚，听说你的刀丢了？”水如幽幽的问。
　　古岚皱着眉头哼了一声，“你这小东西耍什么花样儿？刀丢的时候你不是就在这里看着呢吗！”
　　“听说，你这几天没回来，就是去找刀了？找到了么？”水如说的越发得意起来。
　　古岚沉着脸，低声说，“那个唐金宝行踪诡秘，兄弟们都快把皇城翻个底朝天了，也没有他的踪迹……说不定那小子带着我的刀出了皇城了……”
　　“嘿嘿嘿……古岚，你没找到，可不能说东西就不在这里了！”水如双手叉腰，自信满满的说。
　　古岚看她一回来就是一副奇怪的样子，不禁问道，“你是不是……早上吃坏什么东西了？”
　　水如一瞪眼，高声道，“古岚！我蝶神才不会吃坏东西呢！告诉你吧！你要是不答应我的条件，就永远也别想再见到你的那把大刀！”

　　45.异死迷生，情之危矣
　　古岚听了水如的话就是一愣。
　　不答应她的条件就永远见不到那把刀？这话的意思是她知道我的刀在哪里么？
　　古岚心中想着，再看水如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问道，“小东西，你知道我的刀在哪儿？”
　　水如双手叉腰，把头仰的老高，哼了一声。
　　“哼！我蝶神大人想要知道的事情，当然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了！区区一个凡人和一把刀而已，我想找，一下子就找到了！”
　　古岚见她不像说谎的样子，马上接着问，“那刀现在在哪儿？”
　　古岚这么一问，水如更是趾高气扬了。
　　“哈哈哈！想知道？告诉你是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提出的条件！”
　　“你……有什么条件？”古岚心中疑惑，皱着眉头问。
　　水如在回来的路上就在考虑这个问题。难得能和古岚讲条件，她认真的考虑了其中利害和尺度。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提太过分的要求。
　　直到此时，水如心里还是没底，她收敛了刚才那副样子，双手也从腰上放了下来，小心翼翼的说，“古岚……其实……我只是想让你答应一件事情而已，这件事……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已经这么久了……我……就是不太放心……”
　　古岚见她吞吞吐吐的，隐约猜到了她想说什么。
　　“小东西……你要跟我古岚讲条件，可得先想好了。那把刀我是想要尽快找回来，但是委曲求全，受人要挟的事情，我可是从来都没做过。”古岚这么说，一半是为了吓唬水如，一半也是真的。
　　水如果真被这话吓了一跳，刚要说出口的条件，一下子又咽了回去。
　　坏了……怎么没有想到，自己这样做其实就是在要挟古岚呢？自己虽然拿回了古岚的刀，可是那个时候却是一点都没有想过要用这把刀去换什么啊……
　　完了完了……这下一定会被古岚讨厌了……会被他瞧不起了……
　　都怪云凌大哥说什么“别忘了先跟他要好处”，这件事明明就是我自己擅自跑去做的，要什么好处啊！
　　想到这里，水如长叹了一口气，小声说，“刚才……我是得意忘形了……刀还给你就是了……”
　　说着，水如蔫头耷拉脑的腾身飘起，拉着古岚的衣袖，让他跟自己来。
　　两人开门到了院中，水如高声道，“小狐狸们，把刀抬过来吧！”
　　一直躲在院子角落里的小狐狸们听到水如的叫声，抬着大刀飘荡过来。
　　古岚见这情形真是又惊又喜！
　　没想到自己的大刀居然真的被这小东西给找回来了！
　　大刀飘到古岚面前，古岚伸手抓住刀柄，抬起刀身，仔细打量。
　　抬刀的小狐狸们一个个都露出疲倦的样子，看来它们抬这大刀一路过来也很是辛苦。
　　古岚看到它们都大口喘气，有的还耷拉着舌头，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真是辛苦你们这些小东西啦！若是口渴了，不如进来喝点水，吃些点心？”
　　他的话音还没落，小狐狸们便都高高兴兴的鱼贯而入。
　　等古岚和水如进到屋中关上门之后，发现这些小狐狸已经合力给自己倒了几杯水，有几只已经开始啃桌上放着的点心了。
　　古岚检查了自己的刀，见没有什么损伤，一颗心也算放下了。
　　大刀还是放回书房中原来的那个暗格，而后古岚才问水如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如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古岚不由得大吃一惊。
　　“你说……你去的那个地方，匾额上写着什么？”
　　水如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薄……桦……殿？……对了！就是薄桦殿……”
　　古岚又让水如描述了一遍她当时看到的那些东西，等水如说完了，才发现古岚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古岚？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对么？”
　　古岚紧锁双眉，坐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水如在一边静静等着，过了许久，古岚才开口道，“薄桦殿……难怪我派人找遍了皇城，都没有找到他的踪影。没想到他躲到了那里……”
　　“那里……你为什么不派人去找？”水如纳闷道。
　　古岚苦笑一下，望着水如说，“那里不是我不派人去，而是普通人根本进不去。你这小东西大概是不知道的，你去的那个地方，是皇宫禁地。”
　　“皇宫……禁地？”水如倒是听人说过皇宫，据说那里是一个国家的君主住的地方，很大很华丽，里面住着很多人。不过水如去的那个大房子，破落不堪，怎么会是皇宫呢？
　　古岚看出了她的疑问，接着说，“皇宫非常之大，可以说处处都是禁地。你去的那个地方，确实是被荒废已久了，而且应该已经被重重封住，不会被人提起了……那里……是我五哥，也就是当今五皇子的母妃住的地方。”
　　关于五皇子的母妃，其实在一些皇亲国戚和达官显贵中，流传着一些谣言。只是这些谣言都关系重大，很少有人提起。五皇子出生之后，他的母妃不久就故去了，所以很多事情，就连五皇子本人都不知道。现在的老皇上当年非常宠爱五皇子的母妃，她死之后，老皇上就下了禁令，谁也不准再踏入那座薄桦殿一步。
　　不知为何，五皇子后来一直是被奶娘养大的，没有按照以前的规矩，放在其他妃子宫中。老皇帝对五皇子总是另眼相看，不过这种另眼相看说不上是关照，更不是偏袒，而是一种近乎于防备的感觉。所以纵使是五皇子文韬武略都是皇子之中的佼佼者，可老皇帝却似乎从来也没有过想要立他为储君的意思。
　　这些事情，古岚都一清二楚。五皇子对于母妃的记忆，就只有当年奶娘离开薄桦殿时偷偷带出来的一箱东西。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对于那座薄桦殿，五皇子不止一次说过想要进去看看，哪怕是偷偷的去，至少能了解一些当年母妃的事情。就算只是碰一碰她用过的东西，只是看一看她穿过的衣装也好。可是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敢去过。五皇子知道自己在宫中的地位，更知道他身处的险境。违抗父皇的禁令，这样的事情如果被发现了，可以说他就必死无疑了。
　　所以今天水如说她去了薄桦殿，古岚才会如此惊讶。更重要的是，那个自称是盖世神盗的唐金宝，竟然藏身在那个地方！
　　这难道只是巧合？
　　水如说，从那薄桦殿里的物件看来，似乎是有人匆匆离去。桌上若是还有杯碗，那离去的人，应当就是五皇子的母妃啊！她为何匆匆离去？她去了哪里？为何没有回来？为何她走之后那些东西没有人收拾起来？
　　那座宫殿被封闭之前，其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莫非，五皇子的母妃之死，也有是蹊跷？
　　这些疑问一下子涌入古岚的脑海中，一时之间，纷乱繁杂，纠缠在了一起。古岚思索了好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来，最终还是晃了晃头，准备等捋顺一些之后再做打算。
　　古岚回过神来，再看眼前桌面上，一群小狐狸吃饱喝足，七横八竖东倒西歪的躺在那里，竟然都睡着了！就连水如也坐在桌上靠着茶壶打起了瞌睡！
　　古岚微微一笑，心想，亏得这些小东西能从那么远的地方把我的大刀抬回来。
　　古岚悄悄站起身，转头望向窗外。
　　此时东方已经蒙蒙发白，看来这一夜要过去了。
　　古岚打了个哈欠，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走到书房中去，从水如的篮子里拿出了她的被子，又在旁边找了两块柔软的布，拿回来轻轻的盖在水如和那些小狐狸身上。
　　做完这些，古岚回到自己的卧房，躺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那些烦乱的事情还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似乎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直到天光渐亮，他也一直都是维持着似睡非睡的状态。
　　几天之后，水如再去魁院旁边那间演歌习舞的房子里练习歌舞，却还是闷闷不乐的状态。
　　文阳照旧弹了几曲，等然后散了其他姑娘。别人走了之后，文阳才问水如，“岚少爷不在的时候，你说自己见不到岚少爷就闷闷不乐，如今岚少爷回来了，你为何还是闷闷不乐的？”
　　水如随意的拨弄着古琴，撅着嘴说，“回来是回来了啊……可是他都不怎么看我……也不怎么和我说话……”
　　以前每天晚上古岚还让水如凑到他的床上讲些故事什么的，可自从水如帮他找回了大刀之后，晚上古岚都非常坚持，一定会提着水如的腰带，把她塞回书房的篮子中去。
　　是因为我跟他提条件，他生气了吗？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生气了啊……
　　水如长长的叹了口气，在古琴上拨出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文阳一笑，轻声道，“水如，这莺啼阁里对岚少爷倾心之人大有人在，岚少爷哪里照顾的过来？好在你是花魁，等到可以出去迎客之后，岚少爷自然会与你接触更多的。”
　　“文阳！你是说，这莺啼阁里喜欢岚少爷的人还有很多？”水如瞪大眼睛望着文阳问。
　　文阳点头，“那是自然，岚少爷英俊潇洒，又是这里的主人。这里的许多女子都是受岚少爷大恩的，憧憬爱慕，不足为奇……”
　　水如大吃一惊！没想到，原来自己竟然不是唯一一个喜欢古岚的人！那这莺啼阁中不是有了许多对手！不行不行！一定要抢在别人之前，得到古岚！不然我蝶神大人颜面何存啊！

　　46.蝶神施法，诱惑少爷
　　其实有很多女子也倾慕古岚。
　　这么一件明摆在眼前的事情，水如却过了这么长时间才猛然发现。
　　她一边垂头丧气的听文阳说那些姑娘们是怎么想方设法引古岚的注意，一边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办。
　　之前与秦灵的那次谈话，她还记得很清楚。两人若是情投意合，那么他们可以在一起的分分秒秒都是珍贵的。可是，如今这样的情形，水如真的不知道应当如何是好了。
　　之前的那段时间，水如每天都能凑到古岚身边，可以看到古岚的睡脸，那时她以为古岚已经接受了她，算是默认了他们之间的情感。可自从水如拿回了大刀之后，古岚似乎又变得遥远了许多。虽然只是从卧室到书房的距离而已，可水如还是困惑着，不知道古岚心中是怎么想的。
　　“水如？水如？”
　　水如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猛然回过神来，发现文阳一脸担心的样子看着自己。
　　“水如，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最近没有休息好？”文阳皱着眉头问道。
　　水如叹了口气，她可不是没休息好么……每天晚上都挣扎着想要跑到古岚床上去，每次都会被古岚扔回来……
　　“文阳……你说，古岚会不会喜欢我？”水如压低了声音，苦着脸问文阳。
　　文阳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微微一笑，轻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水如姑娘是闭月羞花之貌，又有超群的技艺。如今你又成了莺啼阁的花魁，岚少爷自然会倚重于你啊。”
　　水如撅着嘴，闷声说，“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古……岚少爷，会不会愿意与我长久……”
　　文阳轻叹一声，拍拍水如的肩头，低声说，“水如，你切不可以这样钻了牛角尖。你应该知道吧，岚少爷……的背景……”
　　文阳说着似乎有些顾忌，水如点头道，“他说自己是山贼嘛……我知道啊……”
　　文阳这才舒了一口气，接着说，“是啊。虽然做的是侠义之举，可毕竟不是正途。以你如今的身份，以后要想找个王孙公子，嫁入富贵人家，都是唾手可得的。”
　　“富贵人家有什么稀罕的……我只想要与岚少爷相伴……”水如小声念叨着。
　　文阳见水如心意不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两人相对无言，好半天，水如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抬头问文阳，“岚少爷喜欢什么样儿的女子？”
　　文阳瞪大眼睛望着水如，水如满脸认真的盯着文阳。
　　阳光透过层层屏风照到他们二人坐着的那个地方，气氛似乎有些诡异……
　　当天晚上，古岚依然是忙完了莺啼阁前面的事情，半夜之后才回到他和水如住的院子。
　　一进院子，古岚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平时水如都会故意摸黑躲在他的床上，可今天屋中却亮着烛火。而且似乎还不是只点了一支蜡烛，透过窗棂纸也看的到，那屋中一片通明。
　　古岚满腹狐疑的推门进屋，屋门一开，一阵奇香扑面而来。
　　古岚不自觉的抬手掩住口鼻，皱着眉头打量屋中的情形。
　　不看还好，一眼望去，古岚吓了一跳。
　　只见这屋中像是仙云缭绕一般，漂浮着淡淡的水汽。那些原本淡雅的挂帘，也都变成了大红的颜色，轻纱幔帐，添了说不出的风情。屋子四周摆着几个精致的青铜烛台，那上面，燃着数不清的红烛。
　　就在古岚望着这些东西发愣的时候，幔帐处，一名妖娆女子微微探出头来。
　　“岚少爷，你可回来了，让奴家等的好苦……”
　　一句柔声入耳，古岚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后背窜上来似的，酥麻的很。
　　等他定睛细看，才发现那里站着的人，是水如。
　　今天的水如，却不是每日缩头缩脑躲在古岚床上的水如。只见她头上青丝未束，垂于身后，映着烛火，随着她的动作，闪动着光亮。弯眉大眼，唇如熟果，一张粉嫩的脸上带着些许羞涩的神情。
　　“水……如……你这是怎么了？”
　　古岚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叫她名字的时候会如此迟疑。
　　住在自己屋中的，应该是那个小东西才对啊！虽然自己知道小东西可以变成这样倾城之貌的美人，可却未曾想过，她会在自己的屋中这样啊！
　　古岚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神儿，这才走上前两步，皱着眉头问道，“水如，这些东西都是你弄的么？今天怎么变成这样了？不是说这样很费力气么？”
　　水如微微挑着嘴角，笑的妩媚，缓缓从幔帐后面走出来，轻声道，“奴家为了让岚少爷看着舒心，将这屋子做了些改动。还望少爷您不要怪罪于奴家。”
　　她一句一个“奴家”，古岚听着甚是别扭，可如今她这个样子，古岚却怎么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水如，别闹了。你快变回来吧，我累了，想要休息了。”
　　水如缓步走到古岚身边，一只玉手贴近古岚，似碰非碰。
　　“岚少爷，就让奴家伺候您安歇吧。”
　　古岚也是在风月场中混迹多年的人了，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倒不是没有女子在自己面前做过这样的事，而是古岚此时心中竟有些期待，有些不安，有些血气上涌！
　　是因为对面站的，是个美人么？
　　不对。古岚在这莺啼阁中，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
　　是因为这迷离的气氛么？
　　也不对。前厅包间中，有时布置的气氛比这都要好上许多。
　　那是为何？
　　因为勾引自己的，是这个蝶神大人？
　　古岚不觉呼吸有些散乱，由着水如在自己身边轻盈妩媚的转了一圈。
　　“岚少爷……你为何面泛红霞，呼吸急促？莫非是这屋中太热了么？”
　　水如贴在古岚耳边，说完这话，轻轻吹了口气。
　　古岚身子抖了一下，闭上眼睛，似乎想着什么，过了半天他突然挑起了嘴角，微微睁开眼睛，抬起手来，一把抓住水如的手臂。
　　水如一惊，睁大眼睛望着古岚。
　　古岚一手抓着水如手臂，另一只手，缓缓绕到水如背后，轻抚她后背的曲线。
　　“本少爷确是有些热了，这可如何是好？”古岚伏在水如耳边，柔声说。
　　水如心跳骤然加速，没想到自己这个勾引古岚的计划居然能进展的如此顺利！
　　“岚……少爷……且让奴家帮你……宽衣……”
　　水如这一套计划，在白天的时候已经演练过很多次了。可怜的文阳，心中千个万个不愿意，却还是被水如缠着，陪她一直演练到傍晚。
　　水如念着预先想好的台词，没想到还是结结巴巴的。
　　水如暗中叫苦，文阳假扮的那个古岚，也没有让自己心跳的如此厉害啊！
　　这时的古岚，却像个到青楼中寻欢的公子一样，满脸轻浮的笑容，轻挽着水如的腰肢，走到床榻边，停住脚步，望着水如。
　　水如心神荡漾，却也十分紧张。
　　按照演练的过程，下面应该替古岚宽衣解带了。
　　当初练到这里的时候，文阳一张原本白皙的面庞发红发烫，过了好久都没有缓过来。
　　那时只觉得文阳紧张，水如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做才能让古岚看上去觉得心动。
　　如今真的要做了，水如的手却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古岚身上穿着一件赭黄色的长袍，里面是玄青长衫，腰间扎着盘丝玉带。
　　水如双手刚碰到那赭黄长袍边上，就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古岚忍着笑意，等着水如帮自己宽衣。
　　费了好大的力气，水如才算按照自己认为“优雅”的方式，帮古岚脱掉了外面的宽大罩袍。等她双手搭上古岚腰间的玉带，古岚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水如抬头，正好对上古岚的双眼。那漆黑的颜色，似乎深不见底。映在他眼中的自己，面颊似乎红的厉害，发丝似乎也有些凌乱。
　　水如忙底下头来，想要将手抽回来整理一下头发。
　　可她的手，却被古岚紧紧攥着。
　　“水如姑娘，你也热了么？”古岚说着，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拂过水如的额头，将她散乱的头发理顺。
　　水如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爆裂开了。
　　古岚竟然对自己如此温柔！
　　成功！成功！诱惑太成功了！
　　还没等她内心的欢庆结束，古岚又用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让她抬起了头。
　　“水如……”
　　古岚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放开她的手，转而揽住她纤细的腰肢，身形一转。
　　下一瞬间，水如仰面躺到了床上，古岚单手支着身子，伏在水如身上，两人四目相对，望着彼此。
　　来了……来了……
　　水如脑海中已经是一片空白，只能反复的闪现这两个字……
　　古岚仍是浅笑着，用手背轻抚着水如光洁的面颊，轻声问，“水如，这屋中的一切，是你特意为我而设的么？”
　　水如沉浸在这气氛之中，微微咬着嘴唇，“嗯”了一声。
　　古岚似乎很是满意，接着问，“做这些事，可是花了你很多时间？”
　　水如摇摇头，小声说，“都是……变出来的……不花时间……”
　　古岚眯着眼睛，轻哼了一声，又问，“蝶神大人法力果然高强，但不知水如姑娘懂不懂得迷惑人心的法术呢？”
　　水如笑意盈盈，已经全然忘却了周围的一切，眼中只有古岚的柔情。古岚这一问，她连想都没想，随口答道，“自然懂得……”
　　她这一句话出口，古岚眼中神色骤然变了。
　　他腾的一下直起身子，瞪着水如吼道，“你这小妖！竟然敢对老子施法术！”

　　47.情浓烈，意旖旎
　　古岚突然一吼，将先前盈的满满的情艳气息一下子全都冲散了。
　　水如躺在床上当即吓得动弹不得。
　　怎……怎么回事？
　　古岚从床上站起来，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挥挥手，然后一指水如，“你说！你是不是对老子施法了？好啊，看我对你心慈手软，就想了这样的办法。你这小妖！是不是在这里呆腻了？”
　　水如颤巍巍从床上坐起身，往里面缩了缩，小声道，“岚少爷你说的什么？我……我又做错什么了？”
　　古岚满脸怒色，指了指屋中那些变了样儿的东西，高声道，“还不撤了你的法术！看着这些东西就烦！”
　　水如连连点头，手指一挥，屋中立刻变回了原样。这幻术其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法术，别说是水如，就算是普通的小蝶妖也多少能变出一些来。
　　古岚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在屋中走了两圈，假装是检查还有什么不妥，其实他内心烦躁的很，方才心里的那股冲动，根本没有减去分毫！
　　“小妖！还有你施在我身上的法术！还不快点撤了！”古岚虽然觉得说出来有些不妥，可耐不住这股难受劲儿，还是气急败坏的说了出来。
　　水如一愣，坐在床上定定的望着古岚，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我怎么能在你身上施法呢！绝对没有！我只是做出了点气氛，以为你会喜欢呢……”
　　“真的没有？”古岚瞪着水如，不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水如一脸苦相，摇头道，“真的没有……你怎么了……”
　　古岚一愣，也连忙摇头，“没！没怎么！”
　　一阵尴尬的寂静，两个人各怀心事，偷偷望向对方。这一望，竟然又四目相对。
　　古岚心中暗想，完了！我古岚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怎么会这样啊？她真的没对我施法？那我现在的烦躁到底是为什么？莫非……？
　　水如也在心里默念，这可怎么办？上次刀的事情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理睬我了，这次看样子是生我的气了！哎呀笨蛋笨蛋！早知道就不该这样大张旗鼓的引诱！引诱什么啊？古岚怎么会是简简单单就被引诱到的人啊？千万不要赶我走……千万不要赶我走……
　　好半天，古岚才开口道，“你还不变回去？”
　　水如抬头看看古岚，眼中噙着泪水，弱弱的说，“古岚……我变回去了，你不能把我扔出去……”
　　古岚这心，立时像是被猫爪挠了一样！
　　古岚就那样站在床前，看着此时衣衫散乱，玉*肌如雪，美艳如花的水如，心中的火焰越窜越高。
　　床上坐着的水如，也突然觉察出了古岚的异样，那神情，似乎比自己见过的任何妖兽都要可怕，就好像是他马上就要拨开自己，想要生吞下去一样。
　　水如全身颤抖着，却缓缓的，向古岚伸出手去，轻声呢喃，“若是被你吞入腹中……我心甘情愿……”
　　古岚听不清水如说了什么，却看得到她的手伸向了自己。古岚再也忍耐不住了，上前一步，拉住水如的手臂。一双大手在那嫩滑的肌肤上摩挲着，竟是那样舒服。古岚心中的燥热，似乎一下被水如的手臂吸取了许多。
　　俯身下去，古岚轻柔的抚摸着水如的面颊，两个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直到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听得到对方的心跳，双唇相叠，两人紧拥在了一起。
　　古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所有的理智似乎都融化在了水如甜腻的唇舌间。他贪婪的索取着，直到耗尽了彼此的气息。待他再抬起身子，水如的眼角已经渗出些泪水，前胸剧烈的起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古岚也喘息了一会儿，他紧皱着眉头，咬着牙，低声说，“你……当真没有对我施法？”
　　水如满脸通红，一边喘气，一边颤声说，“当真……没有……”
　　“若如此……你……你可愿意……”
　　没等古岚说完，水如便迫不及待的使劲儿点头。
　　古岚抚着她额前的头发，轻唤一声，“你这小东西……”
　　话音落，古岚撕扯开自己腰间的盘丝玉带，随手扔在地上，抬起身子拉下床边的幔帐，遮住耀眼的烛火。
　　轻衫褪去，美人娇羞，古岚轻吻着水如的脸颊，一只大手顺着她的脖颈缓缓向下，摸索到她锁骨的曲线，稍稍滑下，便触及到了丰腴的柔软。
　　水如颤抖着想要躲避，却又贪恋着身上之人的气息。终究还是让他抚弄了许久，直到阵阵甜腻的声音从口齿之间溢出，水如才闭上了双眼，去感受心爱之人带给自己的愉悦。
　　古岚俯下身去，轻吻绵软之上的两朵樱红，感受到水如微微颤动，难耐的摆动腰肢，他的手才沿着那纤细的腰侧，缓缓而下。
　　水如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一阵阵眩晕感已经冲击的她眼前金星四溅，古岚的手每向下滑一寸，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几分，直到古岚的手指微微碰到了某处，水如已经紧张的没有办法呼吸了。
　　“别怕……”
　　古岚的声音，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水如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身子一震，双眼猛的睁开。
　　古岚正想着如何才能减轻水如的疼痛，刚说了一句安慰的话语，没想到水如突然一抖，随即两人之间冒出了一股浓重的烟雾！
　　古岚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就已经被烟雾裹在其中了！
　　他赶忙支起身子，双手摸索着想要拉水如离开这烟雾，可他在自己身下摸索了半天，竟然没有碰到水如分毫！
　　她不见了？
　　古岚脑海中像是也弥漫了浓雾，根本想不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手足无措之时，耳边突然响起了悲惨的哭声！
　　古岚挥舞着双手，想要驱散身边的雾气，后来干脆抓过刚才随手扔在身边的衣服，甩开床边的幔帐，跌跌撞撞的从床上下来，又挥舞了半天，才勉强看清了床上的情形。
　　只见那床榻之上，一个巴掌大的小小人儿披头散发，光溜溜的坐在那里，双手捂脸，嚎啕大哭！
　　“你！你！你！”古岚指着床上的小东西咬牙切齿的“你”了半天，再没说出第二个字来。
　　水如只顾着痛哭，别的什么也想不到了。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快要成功了！这下完了……这下一定会被古岚嫌弃了……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啊！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变回来啊！
　　水如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双手使劲儿抹着眼泪，一边是羞愧难当，一边是懊恼不已。
　　站在地上的古岚见水如哭成那个样子，心中满是怜惜。再看看自己的样子，古岚不由得面颊发烫，心中暗骂自己，真是禽兽不如！就算这小东西不是寻常女子，可自己怎么能坏了礼数，动了邪念呢！若不是她变回了身形……只怪自己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一时之间把持不住……
　　见水如一直哭个不停，古岚从地上捡起那件赭黄罩袍披在身上，又拿了件水如身上脱下来的轻纱小衫，走到床边，轻轻裹住水如的身子。
　　“小东西，别哭了……”
　　听到古岚声音还是像刚才那样柔和，水如猛的抬起头，哽咽着问，“你没生我的气么？”
　　古岚苦笑一下，“我为何要生你的气啊……刚才的事情……是我不对……”
　　水如抹了两下脸上的泪水，眨眨眼睛，仔细看着古岚的神情，“你……真的没有生气？”
　　古岚紧皱双眉，叹道，“你为何不想想自己刚被男人轻薄，差点玷污了身子，反倒要问我有没有生气呢？你这小东西，脑子里的东西到底与寻常人有多大差别啊。”
　　水如可怜巴巴的缩紧身子，小声嘟囔，“我……我只是……太……紧张……”
　　古岚伸出一根手指，在她头顶轻柔了两下，然后低声说，“夜深了，还是快休息吧。”
　　说完，古岚站起身，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朝那个放着沐浴木桶的屏风后面走去。
　　不多时，古岚穿好了衣服走了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坐着的水如，转身就要离去。
　　水如见他要走，忙大叫一声，“古岚！你要去哪儿？”
　　古岚停住脚步，叹了口气，转身又回到床边，蹲下身来，望着水如说，“你快睡觉，我去莺啼阁前面看看。”
　　“可是……你不是忙完了那边的事情，要回来睡觉的么？现在还去……休息……怎么办……”
　　水如满脸的焦急，生怕因为自己做的这些事情，让古岚有一丝一毫的不愉快。
　　古岚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将水如按倒在床榻上，然后起身，熄灭了屋中的烛火，出了屋门，将门从外面关严。
　　水如听着古岚离去的脚步声，一颗心真像是结了冰一样。
　　古岚快步走出院子，朝自己知道的一间没有人住的清净房屋走去。
　　低头看看，古岚长长叹了口气。若是平常，有手下兄弟做了这样的事情，他大概还会笑骂那人没出息。如今换成了自己……却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48.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之后的几天，古岚又不见了踪影。
　　水如每天到处飘悠着在莺啼阁的各个角落寻找他，却都看不到他的踪迹。她心中满是失落，认定了古岚是讨厌自己了，是不要自己了，满腹惆怅，却不知道该找谁诉说。
　　这天，她迷迷糊糊的飘荡，正到一座院前，听到院中有人高声说话。
　　“这等粗重的活计怎么能让姑娘你做呢！还是我来……”
　　“只是一盆水而已，飞廉大哥实在言重了……我自己可以……”一名女子轻声说。
　　水如隐约分辨的出，这声音正是飞廉和乐静。
　　她这才想起，从那天古岚让飞廉住在这里照顾冯林之后，自己一直就没有再到这里来过。不知道乐静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她慢悠悠飘到墙头，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躲在墙角往院子里看。
　　只见院中飞廉端着个盆子，满脸灿烂的笑容望着乐静，仍高声说，“乐静姑娘，你身子太弱，禁不住这些重活儿。以后这些打水倒水的事情，都叫我来干就好。你看我，全身使不完的力气！”
　　乐静脸颊微红，掩面而笑，轻声道，“飞廉大哥纵是有使不完的力气，我又怎么好常常麻烦你呢。”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你只要叫我一声儿，我是随叫随到。谁让我们都被安排了照顾病人呢。你照顾秦灵姑娘，我照顾冯林公子，还正好儿了。嘿嘿嘿……”
　　飞廉一边说着，一边磨磨蹭蹭的端着水往外走。
　　就连水如都看出来他是借着这个机会想多和乐静说会儿话。
　　水如暗想，这个飞廉，长得是五大三粗的，可心思倒是没少用。若是岚少爷对我，有他对乐静一半的好……不是，哪怕有那么一点点……我都知足了……
　　水如又想起了那晚的事情。其实事后她也觉得古岚对自己是有情意的，怪只怪自己把事情给弄砸了。只是，这之后也不知他是生自己的气了，还是嫌弃自己了……为什么就不见了踪影呢……
　　想起这些，水如不禁重重叹了口气。
　　她这么一叹气，院中的飞廉一下子警觉起来，大喊一声，“谁在那里！”
　　水如一惊，没想到飞廉耳朵竟然也这么好使。
　　隐藏不住了，她只好变了身形，缓步走进院中，微微一笑，冲飞廉和乐静打招呼，“飞廉，乐静，好久不见……”
　　乐静见到水如，刚才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乐静当然还记得那日狐妖小北与水如在她房中的对话。
　　水如见她那紧张的样子，不禁又叹了口气。
　　飞廉倒是对水如印象不错，因为之前她还帮过自己的忙。只是此刻见乐静对水如很冷淡的样子，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水如走到乐静面前，仔细打量一下她，见她的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心中也算是安稳了一些。
　　“乐静，看你气色好了许多，真是太好了。”
　　乐静眉头微蹙，低头道，“劳烦花魁姐姐费心了。乐静贱命一条，没有什么好不好的。”
　　“什么贱命一条？不准你这么说！”飞廉上前一步，皱着眉头高声说，“你的命比谁都贵重！”
　　乐静惊讶的望着飞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水如也点头道，“乐静，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且不可妄自菲薄，说什么命贱之类的话。”
　　飞廉望着水如，好奇似的，像是想问什么，刚要开口，又犹豫一下，看看乐静，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倒是水如先开口问了飞廉，“飞廉，你可知道岚少爷这些日子去哪里了么？”
　　飞廉摇摇头，“自从我接了这个照顾冯林的任务之后就专心的呆在这里，只偶尔去过阎老头儿那里两趟，好久没见过少……岚少爷了。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怎么，他不见了？”
　　水如闷闷的点头，“好久都没看到他了。”
　　飞廉想了想，咧嘴一笑，“水如姑娘不必为岚少爷担心。大概是外面有什么事儿，这都是常有的。岚少爷本事大，他在外面不会吃亏，更谈不上危险，放心吧。”
　　水如原本只是担心古岚对自己的想法有什么改变，可被飞廉这么一说，水如才突然想起前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情，这样一来，反倒心情更差了。
　　飞廉见水如呆立在那里不动，乐静脸上也没了笑容，自己端着盆子陪着她们有些尴尬，干脆出去倒水了。
　　飞廉一走，乐静马上低声问水如，“水如姑娘这次来，莫非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做么？”
　　水如一愣，好半天才想起那天小北说的什么要乐静帮助自己做事的那些事情来。
　　水如苦笑一下，叹道，“我哪有什么事情要交给你做啊。只是现在心里闷的慌，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
　　乐静依然皱着眉头，死死盯着水如，没有搭话。
　　水如知道，她一定会牢牢记住那天的事情，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和自己闲聊了。
　　“听说秦灵姐姐送到这里来静养了？”如今水如觉得唯一能够了解自己心情的人，大概只有秦灵了。
　　乐静一指旁边的屋子，“那间屋子，原本飞廉大哥要住进去的，后来秦灵姑娘搬来，飞廉大哥就和冯林公子同住了。”
　　水如点点头，又问，“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方便见我……”
　　“虽然有人来交代让我照顾秦灵姑娘，可我也不是她的侍女。你若想知道她是不是方便见你，自己去问问便是了。”乐静说完，满脸不快的看着水如，“水如姑娘若是开口让我去办这件事，那就是另当别论，若不是，那就还请自便吧。”
　　水如真想和乐静说，小北那人说话总是不着边际，没影儿的事情，何必那么当真呢？原本相处不错的两个人，何必因为几句话就弄成现在这样？
　　可水如也知道，乐静想从小北口中知道的事情，是对她而言非常重要的。自己倒是可以不当真，可乐静却非当真不可。
　　随她吧。
　　水如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再去管别人的事情，只能叹气摇头，走到秦灵住的那间屋子前，轻轻敲门。
　　“秦灵姑娘，水如前来拜望……”
　　屋门一开，水如看到眼前站着的女子，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哪里还是当初莺啼阁的花魁？明明是寻常人家院舍中缝补衣服，烧水煮饭的女子。
　　只见秦灵身上不再是锦绣华服，换上了一身简洁的粗布衣衫。头发整齐的挽起，也没有了那些耀眼的金簪玉饰。倒是她那秀气的脸上透着光亮，眉宇之间，倒是还有些凌人的气质。
　　“秦灵……姐姐……”水如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啊……秦灵姐姐，这几日，你可还好？”
　　秦灵拉住水如手臂，将她让进屋子。关上门之后，秦灵才笑着说，“水如姑娘，从那日之后就没再见到你，我想对你道谢，都没有机会呢。”
　　水如愣道，“为何道谢？”
　　“我都听冰燕和思宁说了，那天我晕倒在屋中，是你把我拖出来的。”秦灵压低声音，凑到水如耳边低声问，“那天来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水如这才想起，那天自己与唐金宝打斗的时候秦灵早就晕倒了，所以后面的事情她都不知道。
　　“那人就是个不要脸的小偷！”说起唐金宝，水如就义愤填膺起来。
　　“那我晕倒之后，你是怎么把他赶走的？”秦灵又追问道。
　　水如一惊，暗想，我总不能告诉她是我用了法力，甩了毒针才把他给打跑的吧……
　　“当时我急中生智，说出了岚少爷的威名……又……又……总之是和他说了不少的话，具体说的什么，当时我也吓坏了，都忘记了……再后来，不知怎么就有了一阵烟雾，等烟雾散去，那小偷就不见了……”
　　秦灵听完水如的话，虽然心里还有疑惑，却仍点点头，“原来如此，水如姑娘竟然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真是令人敬佩啊。当时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下子就晕过去了。多亏了水如姑娘，不然你我二人恐怕都性命堪忧啊。”
　　“是啊是啊……当时那个唐金宝气焰嚣张的很，拿出了刀子吓唬人……不过后来慌忙逃走，还把自己的刀给落下了。哈哈哈……”水如想起唐金宝当时慌张的样子，不禁得意起来。
　　秦灵听的脊背发凉，真是想不到眼前这么一个有些傻气的姑娘当时是如何让那个贼人落荒而逃的。
　　水如笑够了，也突然发现自己说溜了嘴，忙转移话题，问秦灵，“冯林公子的伤，如何了？”
　　秦灵轻轻叹了口气，“阎神医给用了药，可他的伤却一直不见好转，偶尔还会疼痛难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那……你们暂时是没办法去扬云山了……”
　　秦灵苦笑着摇摇头，“岚少爷心地慈善，想尽量保全我们的性命。可是我们早就约定好了，等他的腿痊愈，我们便自行离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日相见，我们就都觉得此生无憾了。”

　　49.秦灵妙语，山贼聚集
　　水如没想到秦灵现在竟然能如此豁达，心中又是羡慕又是替他们担忧。若他们真的自行离去，那必然是死路一条。
　　水如想劝她几句，可还没等开口，秦灵却先问道，“水如姑娘，我看你神情忧郁，是心里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反正到这里来了，不如和我说说吧。”
　　“秦灵姐姐一双慧眼，果然什么都能看得出来。若是我也会这本事就好了。”水如叹了口气，对秦灵诉说了自己诱惑古岚，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的事情。她说的简略，关键处都含糊带过，秦灵以为她是有些害羞，也没有多怀疑什么。
　　听她讲完，秦灵抿嘴乐了起来。
　　水如皱着眉头看她笑的欢乐，嘟囔着，“秦灵姐姐让我说出心事，为何还要嘲笑我……”
　　秦灵笑着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嘲笑你。只是没想到你这姑娘这么有趣……堂堂正正的引诱男人……哈哈哈……引诱的还是岚少爷……”
　　“有何不可？我喜欢他嘛……可惜没有成功，还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样被他讨厌了。从那天以后就没再见过他，秦灵姐姐，你说他是不是故意躲我？你说他会不会把我从莺啼阁赶出去？”水如心中还满是不安，好不容易找到了倾诉之人，便一股脑的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秦灵笑够了，轻叹一声，拿起桌上茶杯，放在水如面前，“你若是担心自己做的事情会被岚少爷嫌弃，当初为何还要去做呢？”
　　水如蔫头耷脑，有气无力的说，“因为他对我的态度冷淡了许多，我问了文阳先生，他说岚少爷和阁中那些妖艳的姑娘们走的最近。所以啊……我以为岚少爷喜欢这样的女子，就想打扮的妖艳一点……”
　　“岚少爷不是因为喜欢妖艳的女子，才和阁中那些姑娘走的近。”秦灵笑着把水如面前的杯子倒满水，轻声说，“这里的姑娘，但凡是挂了牌子的，脑袋里想的都是怎么给自己找个靠山，找个如意郎君，找个好人家嫁了。能到莺啼阁来的主顾，多数喜欢的是妖艳的女子，所以这些姑娘迎合主顾的意愿，打扮成那样。岚少爷时时照看着她们，自然就得和她们走的近些。其实岚少爷也并非出自本意，更谈不上喜欢。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呆的时间久了，反而会心生厌倦。”
　　水如听秦灵说的有道理，一边点头，一边仔细听着。
　　秦灵放下茶壶接着说，“你知道岚少爷原本是山贼，其实他是个豪爽的人，喜欢什么也会很坦然的表现出来。你说你们二人都已经……那样了，那就说明岚少爷是喜欢你的。所以这一点你该做到心里有数。只是他喜欢归喜欢，对自己阁中的花魁下手……”说到这里，秦灵忍不住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自己阁中的花魁下手，想必岚少爷会懊恼很久吧。哈哈哈……”
　　“哎？为什么？”水如大惑不解，瞪大眼睛问秦灵。
　　秦灵想象着古岚懊恼的样子，忍俊不禁。
　　做她们这一行，自然也是有些不成文的规矩，若是主人对自己院子中的姑娘下了手，不仅会影响自家的生意，更会影响做主人的名誉和面子。尤其水如刚成为莺啼阁的花魁，还没开始迎客，就被自己的主人下手了，这要是传扬出去，以后生意可真是没法做了。
　　这道理其实浅显，秦灵精于世事，当然一下子就考虑到了，可水如却仍是浑然不觉。
　　秦灵暗想，这个小姑娘真是单纯的可怜，好在这话她是对我说了，若是换了旁人，说不准会因为这么几句话引来多少祸事呢。
　　上次在魁院中，水如算是救了秦灵一命，再加上她为冯林的事情，也向古岚求过情，秦灵现在非常喜欢这个单纯的小姑娘，也愿意尽力相帮。
　　略微想了一下，秦灵才说，“水如姑娘，做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我们这行里，主人是不能对自家的姑娘出手的。尤其你现在还是花魁。所以岚少爷懊恼也好，躲着你也罢，大概都不是因为你做了那样的事情。你还是应该学着看人，暂时安分一点，等他心里这股火儿消下去了，你再试探一下。不过我猜他一定会更注意自己的言行，会刻意和你保持些距离了。”
　　“啊？那可该如何是好啊……难道我进莺啼阁是进错了？我这花魁也不该……”水如刚想说这花魁也不该想方设法去夺，想到自己夺的本是秦灵的花魁，自知失言，一下子收住了嘴。
　　秦灵倒是不在乎那些事情了。若不是自己失了花魁，如今也不会与冯林公子有这样的相会。
　　她微微一笑，对水如说，“水如姑娘，其实要想得到男人，就该先懂得男人处事的方式。他们就算是知道有些事情不可为，有些时候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欲念。只是，你要把事情做得理所应当，让他顺下情面，找到借口，他要先说服了自己，才会去顺你的意。明白了么？”
　　水如仔细品味这话，似懂非懂。
　　秦灵知道水如没听懂，伏到她的耳边，压低声音说，“你要想得到岚少爷这个人，就要先摸透他的心。要是想和他做那种事情，就要弄出一个非做不可的情形来。”
　　说完这话，秦灵抬起身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之后，才幽幽的说，“当然了，你还得先说服自己，免得动起真格的来，又在最后失败。”
　　水如这时才有种焕然大悟，茅塞顿开的感觉。
　　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到秦灵这里来，秦灵的几句言语，竟然就解开了自己的心结，而且还为自己指了条明路！
　　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水如一拍桌子，高声道，“秦灵姐姐！你可真是我水如的救星啊！”
　　秦灵见水如那激动的样子，抿嘴咯咯笑个不停。她在莺啼阁里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真是难得这样与人交心而谈。
　　两人越谈越投机，直聊到了快吃饭的时候，秦灵才站起身来，说要为冯林准备饭菜去了。水如随着秦灵出门，依依惜别，说好了过两天再来看她。
　　临走之时，水如还想去看看乐静，却被秦灵拦住了。
　　这些日子，飞廉对乐静大献殷勤，秦灵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此时听到乐静屋中有飞廉的声音，水如若去了，岂不是坏人美事么。
　　水如点头称是，独自出了院门，找个没人的地方变化了身形，向古岚住的院子飘荡而去。
　　一路上她都欢天喜地的，脑海中回味着秦灵教给她的那些办法。
　　有了这些办法，想必古岚对自己也会另眼相看了！
　　水如越想越高兴，就盼着古岚快点回来，好让自己施展一下刚学到的那些“技艺”。
　　等了许久，隐隐听得到前面鼓乐之声，想必是莺啼阁已经开始开门迎客了。
　　水如越等越焦急，忍不住想，万一古岚今晚再不回来可怎么办啊。想到这里，水如再也呆不下去了。她飘荡着出了院子，向前面飘去。
　　穿过一层层院子，飘过一个个回廊，水如突然听到些喧哗的声音。她好奇心重，马上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飘去。
　　声音是从院中最大的那栋房子里发出来的。水如在刚当上花魁那天去过，之后虽然时常从这里经过，却发现这里一直紧锁着大门，不见有什么人进出的样子。水如猜想，这里可能是只有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很多人要聚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打开。
　　今天大房子里面灯火通明，水如小心翼翼的飘进院中，找了隐秘的地方躲藏，偷偷往屋中看去，只见偌大的厅堂中，人头攒动，看样子是聚集了不少的人。这些人大多是伙计打扮，还有一些穿着平常衣服的，很多人的面容水如都觉得在哪里见过。
　　再向上望去，只见厅堂正中，古岚坐在一张大椅子上。这把大椅子足够一个普通人躺在上面，大圆椅背上满是镂空雕花，古岚坐在一张大白虎皮上，一颗硕大的虎头摊在古岚脚前，更给古岚增添了几分威严。
　　上次水如来这里看到的情景不是这样的，想来可能是因为上次五皇子也来了，所以提前做了些改变。如今这个样子，就连水如也忍不住在心中暗叹，古岚这个山贼头目少当家的原来是这样有气势的人。
　　屋中只有古岚一人坐在正中，其他人都分立两旁。古岚紧皱着眉头望着那些人，他们似乎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一人做事一人当！老子杀了几个沙匪，还能怕他们来报仇不成！这事儿犯不着多派人去，我飞廉一个人就够了！”
　　扯着嗓门怒吼的人，水如一眼就看出是那个飞廉。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个伙计打扮的人也高声道，“飞廉！你可少扯啊！你在山上跟着老爷子出去的机会多了，之前的事儿又被你抢去，我们都没说什么了。这好不容易有次出去的机会，你还要自己霸着？不行！”

　　50.圆月夜，马奔驰
　　那个伙计冲飞廉嚷嚷完了，其他人也一阵喧哗，喊叫的都是飞廉独自占了好事儿之类的话。
　　水如在外面听的清清楚楚，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事儿。这时，伙计之中一个人高喊了一声，“都闭嘴吧！”
　　他这话其实声音并不比那些人高多少，但这些人听到他的声音之后都马上把嘴闭上了。
　　水如偷眼观瞧，看出来这个人正是莺啼盛会那天被那个大汉扇了个嘴巴的人。
　　没想到这人说话还挺好使的……水如心想，明明就是个被打了都不敢还手的人嘛……
　　屋中，那人压住了众人的声音，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反正事儿是出了，战帖也接到了，该怎么办，什么人去办，还得听少当家的一句话。你们都扯着嗓门儿在这儿叫唤什么！”
　　他这话说的也不客气，可却没有人跟他顶嘴。说完这话，这个人冲前面坐着的古岚一抱拳，“少当家的！这事儿还是得由你做主，你说该怎么办吧！”
　　古岚坐在那里，嘴角微微挑起，沉声开口道，“你看看你们一个个那个委屈样儿！怎么着？跟着老子在莺啼阁，少了你们快活了是不是？都挺长时间没活动筋骨了是不是？看着飞廉灭了那帮沙匪兔崽子，一个个爪子都痒痒了是不是？”
　　他这话一说出来，厅堂中站着的人哄堂大笑，有的使劲儿点头，有的高声说，“少当家的！这次你可不能再把好事儿都给飞廉了！”
　　飞廉循着声音狠狠瞪着那说话的人，骂道，“你小子占不着好事儿，都是因为这张臭嘴！”
　　话音一落，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等众人都笑的差不多了，古岚才挥挥手，屋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古岚提高了声音说，“窦家兄弟先派人来砸老子的场子，老子自然是饶不了他们这帮孙子。让飞廉去宰了那几个来的人，也就是给他们个下马威。想不到他们真是不识时务，还找上门儿来了。不过现在看来，这窦家兄弟也算是面儿上人，还知道送个战书，约个时间来。有兄弟说其中有诈，这几天我也派人仔细去查了。其中确实有诈，不过那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招法。看破了，也没什么。兄弟们在这莺啼阁里，也确实是憋闷的慌。尤其像丘子那样儿的，练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本事，我看着都觉得不容易。”
　　古岚这么一说，众人都望着那个当初被大汉打了耳光的男人，大笑起来。
　　那个叫丘子的笑着摇头，不太好意思似的冲众人一抱拳。
　　古岚笑够了，接着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样吧，好不容易有出去的机会，不让谁去谁都觉得闹心。想去的，晚上自己出城，城外树林里面我让人准备了马匹。我可先说清楚啊，谁被人发现了，谁走的张扬了，我可饶不了他！而且这事儿先到先得，出不去城的，没找到马的，或者是去晚了没赶上动手的，都自己滚凉快地方回炉去，赖不着别人啊！”
　　古岚话音刚落，只见屋中那些人，都像是要去抢什么金银财宝一样，转身就朝外跑。没过多长时间，屋中竟然跑的只剩下古岚一个人笑吟吟的坐在大椅子上了。
　　水如见偌大的厅堂中只剩下古岚一个人了，这才悄悄的飘到门边，探头往里面看。
　　古岚也已经站起身往外走，见门边一颗小脑袋伸出来，古岚就是一愣。
　　等古岚走出门来，水如也飘飘悠悠的凑到他的身边，小声问，“古岚……你们要去干什么啊……那些人怎么这么快就都跑了？”
　　古岚眉头紧锁，望着水如，欲言又止，完全没有了刚才那个豪气冲天的样子。
　　犹豫了半天，古岚终于叹了口气，低声说，“窦家的那伙沙匪让人传信儿来，说他们与前任刑司长司冯正有杀兄之仇，他们知道了我把冯林藏在莺啼阁，说是要我把人交给他们……”
　　“不行！”水如一脸焦急，马上高声说，“要是把冯林交出去，秦灵姐姐可怎么办啊！不行不行！”
　　古岚瞪了水如一眼，“当然不行！不过倒不是因为秦灵。这件事事关我古岚的脸面，更是关系到扬云山的脸面。我手里的人，是他窦家沙匪想要就要的么！”
　　水如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那……那些伙计都是为了这事儿出去的？是出去打架么？”
　　古岚点点头，“正好这帮人跟着我在这里都憋的满身火气，这些沙匪也是运气不好，挑了这个时候来挑我莺啼阁的场子。”
　　古岚说完，朝外面走去。
　　水如跟在古岚身后飘了一会儿发现他似乎是要回他们两人住的那个院子，开口问道，“古岚，那些伙计出去打架，你不去么？”
　　古岚也不回头，边走边说，“我是他们的少当家的，当然要去。我要回去取刀。”
　　“啊！原来如此！”水如想起了那把大刀，也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早就想看看古岚用那大刀的样子！那场面一定非常好看！
　　想到这里，水如飘到古岚面前，兴奋的挥着双手高声说，“也带我去！也带我去！我也要去打架！”
　　古岚不耐烦的抬手用折扇拨开水如，仍是大步走着，边走边说，“你个小东西打什么架啊。别来碍事！”
　　水如皱着眉头嘟着嘴抓住古岚一缕头发，让他拖着自己往前飘，“你不是也说过吗？我是庇护你们的蝶神大人！你们要去打架，我当然得跟着啊！万一有什么意外，我还可以大发神威……我很厉害的！带着我去吧！”
　　古岚也不搭理她，任她拽着自己的头发，就这样一边拖着她，一边听她唠唠叨叨说自己多么厉害。
　　直到他取出大刀拿在手里，水如才松开双手，满脸期盼的神色，紧紧盯着古岚。
　　古岚叹了口气，问道，“你若跟去，能保证不碍手碍脚吗？能保证不被兄弟们发现吗？”
　　水如一听有门儿，连忙不停的使劲儿点头。
　　“好吧……”古岚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到桌子上，把布袋抖一抖，放在水如身前比了比，看样子正好装得下。他一指袋子口，对水如说，“进去吧！”
　　水如想都没想就钻进了袋子。
　　古岚把袋子口稍微紧了紧，留下了差不多够水如进出的缝隙，然后把袋子又挂到腰间。
　　古岚发觉这袋子比想象中轻了很多，知道水如在里面仍然飘着，满意的挑着嘴角轻轻拍了一下袋子，然后拿起大刀，大步走出屋子。
　　已至深夜，圆月当空，沐裎国皇城中一个个黑影穿房越脊，悄无声息的闪过。
　　城外树林中，几十匹上好的马匹拴在那里。
　　水如只知道古岚将大刀背在了背后，然后把她的头按到袋子里。接下来一阵阵疾风从布袋边吹过，她知道这是古岚施展轻功，她本来也打算看看此时古岚的姿态，可是大概是古岚怕动作太快把水如从布袋中甩出去，所以一直用手轻轻压着袋口，水如试了几次，都没能把头探出去。
　　等到古岚停下来，水如就能透过布袋隐约看到一些光亮，也能听到周围满是马匹的声音，还有人上前来跟古岚说话。
　　“少当家的！你的云中青在这儿呢！”一个年轻男子高声喊着。躲在布袋中的水如一下就听出来，说话的人是莺啼阁里的伙计王三儿。
　　“好！”古岚快步走过去，解下身上的大刀，挂在马鞍桥上，然后问道，“来了多少人了？”
　　王三儿嘿嘿一笑，“谁也没落下！”
　　古岚也大笑着，拉过缰绳，搬鞍认镫上得马去。这匹云中青轻快的在林中跑了两圈儿，古岚点了点人数，觉得差不多了，高呼一声，让众人都上了马。
　　几十匹马在林中踩踏，人声马声，响成一团。
　　等到这声音变得整齐了，也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了，古岚才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振臂一呼。
　　“兄弟们！走了！”
　　下一刻，古岚纵马在前，其他人跟在他那云中青的后面，所有马匹都蹬开四蹄，向着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水如躲在古岚腰间布袋之中，听着身边围绕着的奔马蹄声，恨不得马上从布袋里冲出去看看此时古岚是什么神情！
　　一定很好看！一定很好看！
　　水如脑海中想象着圆月之下，古岚领着这些豪放的山贼大汉们杀气腾腾、策马扬鞭的样子，简直心潮澎湃！
　　她试着往出探头，可刚要露出头去，古岚的手又轻轻拍了她一下。
　　这意思是我还不能出去么？
　　水如心里想着，只好撅着嘴又缩回去。
　　好在古岚骑术精湛，他们虽然跑的非常快，水如在布袋中却觉得很是稳妥，没有什么不适。
　　没有办法，水如蜷缩在布袋中，安慰着自己。
　　等等就好，再等一会儿，等他们到地方了，我就能看个够了……不就是骑马么……以后再让古岚骑马给我看好了……对！让他特意骑马给我看！……怎么还没到呢……

　　51.山贼沙匪，血腥大战
　　圆月夜下，马匹飞奔卷起阵阵尘埃。
　　古岚带着一众兄弟扬鞭赶往相约地点。他们直跑到天光见亮，才来到一处荒山之中。
　　这里已经远离了官道，两座大山中间，刀削斧剁似的露出一条大路。古岚他们在这路上放缓了速度，慢慢的往前行进。抬头向上望去，只能隐隐看到山上怪石之中长出来的大树随风摇晃。偶尔有几只鸟儿飞过，也不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
　　古岚早就派人在这里巡查了一圈儿，说是没有看到有人在这里埋伏。依照这个地形去看，窦家兄弟看来也是知道古岚他们不好惹，提防着古岚他们下黑手，所以才挑了这么个地方。
　　又往前跑了一段，视野渐渐开阔起来。山路中间，数不清的火把晃动。
　　古岚他们催马上前，离的差不多了，才停住马匹，拉开了队形。
　　感觉到马队停下来了，水如在袋子中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趁着古岚没注意，她嗖的一下把脑袋露了出来。等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亮，水如才看清古岚对面的那些人。
　　只见那些人也都骑着马，而且个个都是人高马大，身上都穿着怪模怪样的衣服，有的头上还带着兽皮的帽子。水如虽然看不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但是冷眼望去，对方的人数应该是比古岚带来的要多。
　　为首的是两名大汉，一个骑着匹枣红马，一个骑着匹花斑青马。骑着枣红马的那人虎背熊腰，脚上蹬着一双黑亮的大头皮靴，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翻毛大袄，腰间别着的似乎是一对铜锤，看样子那锤头也有两个拳头大小。再看这人的脸，从额头到下巴，齐齐的一道大刀疤，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手法这么精准，给他划的这么利索。有那一道刀疤衬着，这人就像是一颗头上长了两张脸一样。
　　另外一个骑着花斑青马的，比他旁边这个看上去还好了一点。穿的锦缎夹袄，外罩宽大的罩衫，马鞍上挂着一根闪亮的棍子，身上似乎还背着一张大弓。这人的长相也算普通，一对扫帚眉，一双丹凤眼，挺鼻梁，薄嘴片。看上去是个能说会道的人。
　　水如将这两个人细细打量一遍，这边的队伍也拉开了。
　　古岚身边一个人提马上前，高声喝道，“对面的！可是窦家兄弟吗？”
　　对面队伍中，也有一人提马往前走了两步，喊道，“正是北岭窦家！来人可是扬云山少当家的古岚吗？”
　　这时古岚催马上前两步，冲着对面一抱拳，高声道，“早就听闻北岭有窦家兄弟，声名远扬，不想今日在这儿见到了。我就是古岚，见过了！”
　　对面那两个为首的人也提马向前走了几步，骑着枣红马的人先抱拳回礼，说道，“窦家老大，窦威龙，也见过了！都说扬云山古老头儿的儿子年少有为，我看这话说的没错啊！看着仪表堂堂的，该是状元郎的材料！”说完这话，他一指身边骑着花斑青马的人，“这是我家三弟，窦威彪。”
　　那人骑在马上，也冲古岚一抱拳。
　　古岚听出窦威龙话中有刺，却没有理睬，脸上带着冷笑，朗声说，“北岭据这皇城千里之遥，不知二位为何到此啊？”
　　窦威龙瞪圆了眼睛，哼了一声，“哼！明知故问！你手下的人杀了老子手下十几个兄弟，老子还不得来讨个说法！”
　　古岚微微一笑，眯眼望着窦威龙，说道，“我在皇城中开了个场子，前段时间正好有个热闹儿，一个大汉带着点儿人到我那儿去闹场子，骂了我院子里的姑娘，打了我手下的伙计。开门儿做生意的，这些事情我古岚没有计较，让手下的人好言相劝，把那些人给请了出去。不成想，这帮人过后又跑到我这儿来抢人。二位也是场面上的人，这样的事儿，要是搁在你们身上，不知道你们该怎么处理啊？”
　　古岚这样一问，窦威龙一句话卡在了口中。
　　还是旁边的窦威彪反应的快，接口道，“我们兄弟那样做，不是没有缘由的。少当家的你不问清楚青红皂白就派人把他们都给杀了，这事儿做的也不漂亮吧！”
　　“青红皂白？哈哈哈！”古岚仰头大笑，随即脸色一变，眼中闪着寒光，对窦威彪说，“老子可管不着你们有什么青红皂白，当晚皇城中豪绅贵客都看到了有人来挑老子的场子，老子的脸面受损，没人包赔的起！那时候老子饶了他们，就是给他们开恩了！谁让他们再来惹事儿的！”
　　“古岚！你少在那儿装模作样！”窦威龙满脸怒色，大声吼道，“你明知道我们窦家与那个狗官冯正有仇，要不是他，我们二弟怎么会惨死！你窝藏了他冯正的兔崽子，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藏着我们的仇人，就是在跟我们作对！别说老子派人去砸你的场子，就算是带人去端了你那狗屁莺啼阁，端了你们扬云山的老窝，也是……”
　　他这话还没等说完，只见眼前黑影一晃，耳边一阵寒风嗖的一声过去，再听自己身后，一个人惨叫着从马上栽倒下去。
　　窦威龙回头一看，自己身后的兄弟双手捂着脸，鲜血已经流淌下来，那人撕心裂肺的嚎叫着，躺在地上不停的打滚。
　　“你们！”窦威龙知道自己兄弟是中了对方暗器，瞪着眼睛回头望向古岚。
　　这时一人纵马走到古岚身边，面带杀气，冷声说，“少当家的，跟他们这群沙匪费什么嘴皮子？上去灭了他们就得了。”
　　“古岚！你个无耻之徒！竟然偷袭老子！”窦威龙这时已经气的满脸通红，一边吼着，一边从腰间拿下了那对铜锤，挥舞着铜锤催马冲古岚冲过来。
　　古岚也早就做好了一战的准备，从马鞍桥上摘下大刀，双脚一磕马镫，迎了上去。
　　躲在古岚腰间布袋中的水如这时才发现，自己所处的这个位置，视角其实非常不好。随着古岚动作幅度加大，她根本就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还有马蹄踏地的声音。水如支着耳朵仔细听，突然一声巨响，水如被震得赶快捂住了耳朵。
　　古岚的大刀与窦威龙的铜锤碰到一起，像是发出了一声信号一样。下一刻，古岚身后的兄弟嘶吼着，挥舞着各自手中的兵器冲上来。窦威龙身后的人，也都气势喧天的纵马上前。
　　山峰之间的空隙，将原本就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笼罩住，那声音此起彼伏的回荡，掺杂着什么人的惨叫和什么人的大笑。
　　水如随着古岚身子的转动，看的清周围的一切。
　　一阵阵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没看几眼，水如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法力，掉落回了布袋之中。
　　耳边的声音还未停息，阵阵颠簸还没有停止。水如脑中一阵空白，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想起，古岚还在和人恶斗。
　　水如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使劲儿拍打两下自己的面颊，然后运足了法力，又一次探出头去。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水如死死的扣住布袋边缘，免得自己被甩出去。
　　抬头再看，古岚双眼之中像是闪烁着什么异样的光芒，像是野兽捕获猎物之前的那种兴奋。他那表情，水如以前从未见过。现在即使身处布袋之中，水如也能感受到古岚散发出来的那股浓烈的杀气。
　　大刀闪着金光在眼前上下翻飞，水如看的出来，窦威龙此时处于败式，他不是古岚的对手。可就在此时，那窦威龙竟然将手中两柄铜锤相对一碰，只见那铜锤的头一下子从锤柄上脱落下来。
　　古岚见他用了怪招，只好带马退了半步。可没等他看清楚是怎么回事，耳边恶风就到了。
　　古岚身子一侧抬起大刀挡在身边，只听“当”的一声，古岚当即就明白了，这窦威龙的锤头上带着链子，刚才他那么一磕，使他的短锤变成了链锤。如此一来，他既能护住自己身子，又能增加攻击的范围。
　　古岚微微挑起嘴角，暗想，不枉窦家兄弟安稳的做了这么多年沙匪，看来是真的有两下子。
　　等古岚再次挥舞大刀迎战窦威龙手中的链锤，看上去就不像刚才那样轻松了。
　　水如在布袋中看的清楚，心生焦急，想到，自己跟着古岚来了，还说什么蝶神大人庇护他们，现在这个样子，不就是纯粹的观战么。看这个阴阳脸的家伙挺厉害的，不知道古岚打不打的过他。不如用些法术，助古岚一臂之力吧！
　　水如想着，伸出一只手，想要运起法力，使出些法术来。
　　可还没等她法术用出来，那边窦威龙的链锤挂着风声直奔古岚头部飞来，古岚提马闪身，大刀从下往上这么一扫，将链锤扫了出去。
　　古岚这一个动作是做的干净利落，可就在他提马转身的时候，水如伸着手探出了半个身子，一个没留神，顺势从布袋中滑落出去。
　　古岚躲过一锤，眼角余光正好看到水如从自己腰间滑落，心中惊道，糟了！

　　52.杀戮去，美梦来
　　水如从布袋子里面掉出去的时候，脑袋里还在想着该用什么法术帮古岚打败那个窦威龙。她只觉得身子一晃，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被甩出去了！
　　好在这个时候水如运起了法力，没等着地就先飘了起来。
　　四周空旷，到处都是喊杀的声音，到处都是杀的满头满脸血迹的人，到处都是乱跑乱踢的高头大马。水如一时间傻了眼，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只听身后马鼻声响，水如猛的回头，正看到古岚那匹云中青的大蹄子冲自己踏了下来。
　　水如当时吓的魂儿都没了，根本就来不及躲闪。
　　眨眼之间，那马蹄贴着水如的身子落了下去，水如瞪着眼睛还不知道发生了事儿，一只大手伸过来，拦腰抓住了水如。
　　古岚？
　　水如脑海中一下子冒出了这个想法。耳边又是一阵风声，然后水如就被塞进了黑暗之中。
　　过了好半天，水如才缓过神来，摸索着自己手边，觉得这里似乎比刚才那个布袋子要狭窄的多，而且也温暖的多。此时周围那些喊杀声似乎被隔在了远处，只有一阵阵“扑通扑通”的强劲节奏传到水如耳中。
　　这里是……
　　啊！
　　水如想到了什么，差点没有晕厥过去。
　　我在古岚怀里！我在古岚怀里！古岚救了我，把我揣在怀里了！
　　水如再没有多想，翻过身来，将整个身子紧紧贴在黑暗中温暖的那一侧。
　　水如完全沉浸在这甜蜜的黑暗之中，又不知过了多久，才隐约听到古岚的声音。
　　“挖深点儿，看好了再往里扔!”
　　“少当家的，他们两个怎么办？”
　　“埋了埋了！给他们单独挖坑，再去弄一块儿显眼一点儿的石头放前边儿，让丘子把他们名字写上，以后他们子孙要是来找，也好分辨。”
　　过了一会儿，马蹄声响，他们似乎往回去了。
　　跑了一阵，古岚的马突然放缓了速度，只听他对身边的人说，“你们分批回去，马匹还是放到那个树林里面。”
　　“少当家的，你不回去？”
　　“我去办点儿别的事情，你们先走吧。”
　　话音一落，其他马匹都跑了过去。
　　周围一片沉寂，古岚的大手突然伸了进来，小心翼翼的把水如从怀中拿了出来。
　　“小东西，活着还是死了？”
　　水如抬手挡着刺眼的阳光，皱着眉头叫道，“活着呢！哪儿有那么容易就死了！”
　　古岚放开马的缰绳，让云中青自己撒开四蹄哒哒的往前跑，一手托着水如，一手捏起她的手脚仔细看。
　　水如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缩回手脚，满脸通红的小声说，“那时候……多亏你救我……”
　　古岚嘴角挑着笑意，说道，“你这小虫子要是掉到地上，一下子就得被踩成肉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闹着要跟出来看打架！”
　　水如撇嘴嘟囔，“人家还不是为了施法帮你，才没抓住布袋……你转身转的那么快，也不知会我一声……”
　　“我和人拼命，要转身还得知会你一声儿？”古岚笑道，“你这小东西，还说自己是蝶神大人呢，我看你跌出去那一下子倒是比平时动作都要利索，以后还是改成叫‘跌神大人’得了。”
　　水如委屈的低着头，半天才说，“看在你救我一次，不跟你这凡人计较……”
　　古岚笑着摇头，身手拽下腰间的布袋，就要把水如往那里塞。
　　水如一看，连忙抱住古岚的手指，大声抵抗，“我不到那里面去了！”
　　古岚一愣，“怎么？不想跟我回去了？”
　　“不是不是！我……我……”水如红着脸，小心翼翼的望着古岚，伸手一指古岚胸前衣襟，“我还想呆在那里面……”
　　古岚皱眉道，“刚才把你塞到怀里，我还以为得把你憋闷的够呛呢。这会儿怎么还要……”
　　这话说出来了，古岚才反应过来，随即脸上也泛起了红润，怒道，“你这小妖！你……”
　　“占老子便宜”这几个字在古岚口中转了好几个圈儿，最后硬是被他咽了回去。
　　另一边的水如仍是满脸期待的抱着古岚的手指等着他的答复。古岚见她那个样子，哼了一声，说道，“想到我怀里来，没门儿！要么进袋子，要么你就自己飘回去得了！要是飘不回去，我莺啼阁就再换个花魁好了！”
　　“那怎么行！”水如连忙松开古岚的手指，自己扒开布袋口，钻了进去。
　　古岚忍住笑，一只手提起布袋，在空中晃了晃，“这就对了，乖乖听话，省的自己劳累。”
　　水如拨开袋子口，露出个头来，盯着古岚问，“那个阴阳脸，被你打败了？”
　　“阴阳脸？哈哈哈……他们哪儿是老子的对手！”古岚笑的得意，一时间也忘了言语。
　　水如眨眨眼睛，又问，“古岚，为什么你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总是自称‘老子’？你老么？”
　　古岚眉头又蹙到一起，提起袋子，盯着水如问，“你听过很多次我自称老子?”
　　古岚在莺啼阁中很少用这样的口吻说话，除非是和兄弟们在一起，或者是说到什么有关山上的事情才会不自觉的自称老子。
　　这小东西，真是没少偷听我说话啊！
　　古岚越看水如越觉得自己拿这小东西没有办法。明明讨厌她做的事，又常常生她的气，可她那单纯的样子和笨蛋习性，还有那些花样百出的想法，古岚却是越来越喜欢。再加上那晚……
　　想到那晚他们两个在房中做的事情，古岚的神情又不自然起来。
　　“古岚？你怎么了？”水如扒着布袋口问。
　　被她这么一问，古岚脸上更烧的慌。他干脆用手指按住水如头顶，压着她缩回袋子，然后将布袋口抽紧，挂到腰际。
　　没等水如吵闹，古岚抓起云中青的缰绳，脚跟点了一下马腹，这匹云中青长鸣一声，扯开四蹄，顺着官道跑了下去。
　　回到莺啼阁中，古岚放出水如，让她自行回去，然后便又匆匆离开了。
　　当天晚上，水如以为古岚又不会回来，却没想到，天刚黑下来，古岚就提着个大食盒进了院子。
　　水如欢快的迎上前去，绕着古岚飘了几圈。古岚看样子心情不错，径直走到屋中，将食盒放在桌上，去屏风后面洗了把脸，神清气爽的坐在桌边，招呼水如过去吃晚饭。
　　水如来到这里之后还从来没有和古岚一起吃过饭。新鲜感强烈，水如也飘到屏风后面，洗好了手，然后飘到桌边，这才发现自己坐在哪里似乎都不太合适。
　　古岚见她一直在那里手足无措的飘着，笑着敲敲自己手边桌子上空出来的地方。
　　“坐这里，好说话。”
　　水如顺从的坐到那个地方，望着古岚从食盒里拿出饭菜，摆好了碗筷。
　　水如太小，用不得筷子，没想到古岚先在她面前摆了个小浅盘，然后从食盒中拿出个银质的牙签放在了浅盘上。
　　看这样子，他是乐在其中啊！水如刚才还想着是不是应该变化了身形陪古岚吃饭，现在看来，古岚明摆着就是想和自己这个样子一起吃……
　　古岚笑呵呵的桌上的几样菜，对水如说，“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一起吃过饭，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拿了这几样菜，看你喜欢吃哪个？”
　　水如探起身子，见桌上摆着些吃相不错的肉食，还有些素菜，看样子古岚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所以让人把差不多的东西都做了一些……没想到古岚竟然对自己用了这样的心思……
　　水如一下子感动的眼角渗出泪花。
　　生怕自己影响现在欢快的气氛，水如假装看菜，偷偷抹去了泪花，然后笑着对古岚说，“看样子都很好吃啊！”
　　“是吧！哈哈哈……要说我这莺啼阁里啊，什么都好，其中尤其好的，还是这些厨师。他们做出来的东西，皇城里的大酒楼都比不了。”
　　古岚说着，夹了一块肉放在盘中，用银质的小刀切了一小块，放在水如面前的盘子里。
　　“试试这个樱桃肉。”
　　“樱桃？”水如惊奇的看着碟子里的肉，拿起牙签戳了肉，端到面前，费了好大劲儿才咬下了一口。
　　“唔……唔……好吃！”水如边吃边说。
　　古岚看水如吃的样子，明显是很难咬动，皱着眉头说，“咬不动就吐出来吧。干嘛要勉强吃下去，还要说好吃？”
　　水如这才停下来，一张嘴，吐出了那块肉。
　　“挺……好吃的……就是有点儿硬……”
　　“忘了你个子小力气小……”古岚说着，又夹了一块看上去很柔软的糕点放在浅盘里。
　　“这个应该可以吃。试试看。”
　　水如看看这块糕点，确实很好吃的样子。站起身来凑过去闻闻，气味也很诱人。水如用牙签弄下来一块放在嘴里，顿时双眼放光。
　　“好吃！比在魁院那边吃到的东西都好吃！”
　　古岚微微一笑，“这是前厅的白案师傅做出来的，跟后边院子里的当然不一样。”
　　水如又弄了一块吃下去，偷眼看着古岚，心想，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和古岚一起吃东西，那可真就是美梦成真了！

　　53.蝴蝶之神，天生地长
　　古岚见水如吃的挺高兴，心中也安稳了一些。
　　其实他今天做这些事，是另有目的。上次在房中和水如肌肤相亲的事情，古岚一直很是自责。一是觉得自己不该对院子中的姑娘下手，二是他完全摸不透水如的想法，不知道她那样诱惑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段时间古岚其实一直忙着应对沙匪的事情，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会想到这些。以前水如说过喜欢古岚，可是刚到莺啼阁里的姑娘对古岚说出这样的话，水如也不是第一个，所以那时古岚没往心里去。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古岚也以为只是小妖贪玩，直到那天，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气氛，是真真切切的，这时古岚才真正的去想，他与水如之间到底该维持什么样的关系。
　　古岚小的时候也常常听山上的老妈子给自己讲些怪诞的故事，其中很多都是关于什么妖魔鬼怪的。古岚还记得老妈子曾经讲过，狐狸精变作美人诱惑男人，吸了男人身上的阳气，直到男人衰弱而亡。那时候老妈子还特意告诉过古岚，以后长大成人了，千万别被年轻貌美的女子迷惑住，她们说不定哪个就是狐狸精变得。
　　现在回想起来，老妈子这话大概是有什么深意的。可就古岚眼前的事情看，他已经知道那个诱惑自己的美貌姑娘是妖精了。虽然她一直强调自己是“蝶神”，但在古岚心中，“蝶神”也就是妖怪中的一种，和狐狸精应该是差不多的。再加上那个“云前辈”和那个“狐妖小北”两只狐狸精的存在，更加使古岚担心，水如诱惑自己，是不是也是为了吸自己身上的阳气？她说过的“喜欢”，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为后面要做的事情铺路？
　　这些事情不弄清楚，古岚怕自己是夜不能寐了。
　　正好趁着沙匪的事情办完了，古岚觉得该是解决这件事的时候了。所以才特意弄了这些吃食，先把水如哄高兴了，之后好套套她的话。
　　古岚自己吃了几口菜，再去看水如，发现她已经把那块糕点吃出个缺口了。
　　“要不要喝点酒？”古岚笑着问水如。
　　水如嘴里塞的满满的，听到古岚问自己话，急忙抬起头去望古岚。
　　“唔……唔……要！嗯！”
　　古岚拿了酒盅放在她面前，倒满酒。古岚特意拿了最小的酒盅，在里面倒了少半盅酒。水如跪坐在那里，抱起酒盅喝了一口酒。
　　一口酒下肚，水如只觉得一条火线从唇齿间一直烧到腹中。
　　“好难喝！”
　　古岚哈哈大笑，自己也倒了酒，喝了一口。
　　“水如，再给我讲讲那些好玩儿的事儿。”
　　水如深吸了几口气，把酒气驱散，抬头问，“你想听关于什么的？”
　　古岚假意想了一下，才说，“你说过，你的族人都是修炼的灵兽，他们都是怎么修炼的？”
　　“嗯……就是收集万物的灵气，为己所用。其实做起来也简单，不过要长年累月的坚持，有时候会被其他修炼的灵兽盯上，要努力躲开他们……我们蝶族都很弱小，不过也就是因为弱小，灵兽们也都不太会遇到危险……”
　　“收集万物的灵气……那是怎么个收集法？”古岚又问。
　　水如想了想，“不同的东西有不同的方法，大体上都是直接从那物件上吸取……”
　　一个“吸”字触动了古岚的神经。
　　果然！吸人阳气的说法一定也是真的！
　　古岚夹了口菜放在口中，一边嚼着一边想接下来该怎么问。
　　“水如，你说收集万物的灵气，那……人身上也有灵气么？”
　　“有啊。”水如想都没想，顺口就说，“人本来就是很有灵性的，要是能收集到人身上的灵气，对他们修炼是很有好处的。”
　　“要怎么做才能收集到人身上的灵气？”古岚问的有些急切。
　　刚才喝的那口酒的酒劲儿似乎上来了，水如觉得有些晕乎乎的。她站起身来，跑到古岚手边再坐下，抬头望着古岚微笑着说，“要想收集人身上的灵气，就要与人靠近，越近越好。嘿嘿嘿……越近越好！”
　　古岚皱着眉头，放下筷子，弄手指捏着水如的腰带，让她坐到自己面前，正色问道，“水如，你告诉我，当初你到莺啼阁来，是不是为了来收集人的灵气？”
　　水如一愣，刚才的酒劲儿好像一下子又被压回去了。
　　她坐直身子，盯着古岚问，“你……怎么这么说呢？我来莺啼阁，是因为你在这里啊！”
　　古岚也不想再绕圈子了，干脆把话挑明了说。
　　“你是妖……不对，你是蝶神大人，为什么会追着我这样一个凡人到处跑呢？水如，如今你是莺啼阁的头牌姑娘，我不会赶你走的，你老实告诉我，你到莺啼阁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水如见古岚神情很是认真，也有些着急了，高声道，“我就是为了你来的！蝶神又怎么样？头牌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不然还能为了什么？”
　　古岚仔细看着水如说话时的样子，心中暗想，这小东西也不像是在说谎。于是他又问，“那……你那晚……做那些事……又是为了什么……”
　　这话说出来，古岚也觉得别扭。可若是不问，就前功尽弃了。
　　水如一听古岚这样问自己，这才明白古岚做这些事，其实是为了和自己说那晚的事情。
　　想到这里，水如脸上泛起红霞，低下头，小声说，“古岚……岚少爷……我听文阳先生说，院子里好多姑娘都喜欢你。我不懂人间的事情，常常犯错，又总惹你生气……我怕……我怕万一我迟了……你就被别人抢走了……”
　　古岚一手扶着额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这小东西……”过了好半天，古岚才抬起头，望着水如问道，“我就明明白白的问你，那天的事情，你是不是为了吸……为了得到我的灵气才那样做的？”
　　水如瞪大眼睛，满脸惊异的盯着古岚看了半天，“古岚……你想什么呢？你的灵气？我吸你的灵气？怎么可能！”
　　水如这一句话，在古岚耳中听着不知怎么就那么别扭！
　　古岚怒道，“怎么着？我没有灵气吗？还是我的灵气你看不上？”
　　水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转为大笑，“哈哈哈哈……你以为我是为了收集你的灵气？哈哈哈……”
　　古岚绝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会有被水如这样笨蛋的小东西嘲笑的一天！
　　“你笑什么！再笑就把你扔出去了！”
　　水如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抹着眼泪说，“古岚你怎么会想到……哈哈哈……我是蝶神，天生地长的，不需要像别的妖兽一样修炼，更不需要去特意收集灵气！我都告诉过你很多次了，我不是妖怪，你总是小妖小妖的叫我，根本就没有仔细听我说话！你是害怕我吸走你的灵气么？哈哈哈……”
　　古岚默默的站起身，走到旁边，拿起那里摆着的花瓶，趁着水如笑的前仰后合的时候，一下子将她扣在了里面。
　　眨眼之间，花瓶中就没有了笑声，取而代之的，是水如惊恐地喊叫，“古岚！古岚你怎么又拿花瓶罩住我！好黑！放我出去！……岚少爷……我错了！水如知道错了……放我出去……岚少爷……”
　　古岚舒了口气，拿了一根筷子垫在花瓶底下，让花瓶欠开一个缝隙，免得把水如给憋死。然后拿起自己的筷子，倒上一盅酒，自斟自饮，吃的也算畅快。
　　水如在花瓶里面不停的说着好话，不停的认错，直到古岚吃饱喝足了，才把她放出来。
　　花瓶一拿开，水如就无力的趴在了桌子上。
　　过了一会儿，古岚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到食盒中去了，提起食盒刚转身要走，突然听到身后，水如弱弱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岚少爷……会不会被别人抢走……”
　　古岚回头，见水如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双手环住了自己的头，没有看过来。古岚长嘴要说什么，犹豫一下，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提着食盒大步走了出去。
　　水如听古岚脚步声远了，才抬起头来。她撅着嘴，满脸通红，眼角还带着泪珠，好半天，才闷闷的说了一句，“谁也抢不去！古岚是我的！”
　　古岚再回到这里时，发现水如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看着她的睡相，古岚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这小东西，若是个寻常女子……不对，她若是个寻常女子，自己现在也不会这么烦恼了吧……
　　不愿再多想这些事情，古岚摇了摇头。可这时水如突然翻了个身，四仰八叉的躺在桌子上，口中还嘟囔着，“古……岚……我的……”
　　一句梦话，碰触到了古岚的心底。
　　为何这小东西会连做梦都想着我？我有什么值得她如此痴情的？她想要得到什么？我能给她什么？
　　古岚越想越觉得心烦，干脆猛的一拍桌子，吓得水如一下从梦中惊醒。
　　“怎么了？怎么了？”水如惊恐的望着周围。
　　“回自己窝里去睡！”古岚一声怒吼，提着水如往书房走去。

　　54.烟云圣手，失印之案
　　那晚水如虽然几经抵抗，最终还是被扔到书房的篮子里面去睡了。
　　次日白天无话，到了掌灯时分，莺啼阁照常开张迎客。伙计们一个个精神饱满，笑脸迎人，看上去都是神采奕奕的模样。
　　王三儿引着古岚从后堂过来，偷偷伏在古岚耳边说，“昨天晚上这帮人其实都没什么睡，整夜的叫嚷谈论着灭了沙匪的事儿。兄弟们可是好久都没这么乐呵过了。”
　　古岚微微点头，嘴角也挑着一抹笑意。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二楼的一个包间，王三儿轻轻叩门，高声道，“岚少爷到！”
　　说完之后，推门请古岚先进去，随后他也跟着进去，带上了门。
　　绕过门前的屏风，屋子中间的圆桌边，坐着一位书生模样的公子。那公子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厅堂之中舞台上跳舞的姑娘，听到古岚他们走过来了，才转回头，起身相迎。
　　“岚少爷，巫某冒昧求见，还请海涵。”
　　这书生模样的公子，正是之前莺啼盛会上想要打赏宝珠给水如的那个假扮过测字先生的人。
　　这人本来也是个大大有名的人物，人称“烟云圣手”，姓巫名凡。之所以被人称作烟云圣手，是因为他以轻功闻名，而且神出鬼没，加之他相貌堂堂，满身的书生气，总是云中而来，雾里而去的样子，所以有人送了这样的绰号给他。这人行踪诡秘，本领高强，很少有人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更没有什么人知道他到底做过哪些事。也正因为如此，当初发生了龙衔宝珠被盗还有失印案之后，多方查找都没有头绪，便有人猜测，这两件事情会不会是他做的。
　　起初这样的说法只是猜测，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失印案中的仇家，就真的找上了这个巫凡。巫凡不胜其扰，所以也一边应对着那些来寻仇的人，一边苦苦调查这件事。
　　找到那颗龙衔宝珠其实是一个巧合，但是巫凡早就听闻了皇城之中莺啼阁的主人古岚与失印案中的几个重要人物有些关联，所以在莺啼盛会的时候，巫凡才会想到借这样的机会，与古岚结识，顺便从他这里收集一些消息。
　　巫凡也是个万事运筹帷幄的人，所以在莺啼盛会之前，他假扮成测字先生，观察莺啼阁周围的动静。那时巧遇了水如，也算是冥冥中的缘分。不过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那群沙匪的计划，所以在盛会那天，让手下人看住了那群沙匪，在他们要闹起来的时候及时加以阻止，也算是先卖给了古岚一个人情。
　　这些事情，古岚都是清楚的。包括他假扮测字先生与水如相识的事情，水如也如实告诉了古岚。
　　方才王三儿跑去告诉古岚说巫凡来了，古岚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听闻了自己灭了沙匪，所以才过来的。
　　古岚一方面佩服巫凡消息灵通，一方面也想知道他还有什么事情。
　　双方坐在桌前都说了些客套话，而后还是巫凡先入了正题。
　　“早就听闻扬云山少当家的是个侠义之士，为人豪爽，办事果敢，昨日剿灭沙匪，真是做的干净利落啊！”巫凡脸上带笑，对古岚说。
　　古岚也微微一笑，“巫公子果然是深不可测，不枉烟云圣手的尊号。古岚昨日做的事情，巫公子今天就来赞赏，实在是让古某诚惶诚恐了。”
　　巫凡摆手道，“岚少爷言重了。我依托的也是随身的兄弟们。岚少爷这次出去办事儿，该是不在乎宣扬出来的，手下弟兄穿房越脊呼呼挂风，就是想不知道，恐怕也难啊。哈哈哈……”
　　“哈哈哈……竟然扰了巫公子安歇，真是罪过，罪过。巫公子若是觉得晚上睡不好，不如就常到这莺啼阁里来坐坐，找个姑娘与公子吟诗作对，岂不乐哉。”
　　听古岚这么说，巫凡不但没有推辞，反而问道，“岚少爷，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特意看了，怎么那日莺啼盛会上夺了花魁的那位水如姑娘没有挂牌子呢？不会这么快就出阁了吧？”
　　古岚眉头微微一皱，随即一挑嘴角，掩饰过去，笑道，“水如姑娘其实刚到莺啼阁中不足两个月，很多规矩都还没有学会，虽然她天生丽质，夺了这里的花魁，但恐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得罪了主顾，所以让她多学几日，等调教好了，才能出来挂牌。”
　　巫凡这才释然的点点头，叹道，“没想到她才来了两个月不到，真是厉害啊。那场鬼魅的歌舞至今还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本以为这次来了能再见见那位奇异的姑娘……可惜，可惜……”
　　他这样夸赞水如，不知为何，古岚心中总觉得有些不痛快。
　　不等他再多说，古岚便岔开话题，“巫公子自从上次离去，就没有再到莺啼阁来，今日过来，不知是为了欣赏歌舞，还是找人聊天解闷？”
　　巫凡爽朗的一笑，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王三儿，“这位兄弟不知道可否在外面等候？”
　　王三儿看了一眼古岚，古岚点了点头，王三儿便退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之后，巫凡才接着说，“岚少爷你诛除窦家沙匪，该是知道了他们与失印案的关系吧？”
　　古岚点点头，“窦家老二在失印案中受了牵连。不过他本来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徒，死的也是罪有应得。”
　　“没错。以前窦家兄弟也找过我多次，说有人传言，是我做下了那件失印案。可是巫某却是冤枉，与他们纠缠了许久，终于还是将他们赶走了。没想到他们竟然找到了前刑司长司冯正大人的子嗣，进而牵连到了岚少爷和莺啼阁。”
　　巫凡这话说的很有深意。意思是告诉古岚，他巫凡既知道窦家沙匪与古岚之间杀戮的缘由，也知道了古岚当初藏了冯正的儿子冯林这件事。
　　古岚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笑道，“牵连说不上，当年我古岚与冯正冯大人有些私交，出事之时他的公子又恰好在我的莺啼阁。不管从哪方面讲，我都不能将那冯林弃之不顾。窦家兄弟前来寻仇，却是找错了对象。来闹我古岚的场子，又想强行带走我护着的人，他们算是错翻了眼皮。我古岚做事情，向来是锱铢必较，若是欠了别人的情分，有一分情意，我得还十分的脸面，但若是别人惹了我分毫，那我也得百倍奉还。”
　　这话一面说的是窦家沙匪的事情，另一面也是讲给巫凡听。
　　古岚一直觉得巫凡这个人太过神秘，行事太过谨慎，所以与这种人很难产生信任感，更提不上有什么交情。上次他替莺啼阁挡住了沙匪，所以古岚这几次对巫凡都是礼遇有加，可古岚这话也算说明白了，若是你巫凡对这边有什么歪念，别怪的这边不客气。
　　巫凡也是个聪明人，当然听出了古岚话里的深意，他也还是满脸带笑，说道，“岚少爷果然是豪爽之人，巫某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正所谓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他们两个这几句暗语打完，彼此也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相视明了，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落，又是巫凡先开口，“沙匪一事岚少爷算是办完了，可还有一事，不知道岚少爷办了没有？”
　　“还有一事？”古岚问道。
　　巫凡一双眼中闪着精锐的光芒，凑近古岚，低声说，“岚少爷宝刀被盗，不知可找回来了？”
　　古岚丢了宝刀这件事算不得光彩，但是当初古岚也是派出了很多人，花了很大的力气去寻找，所以现在被巫凡知道这件事，也算不得稀奇。
　　古岚脸上没有了笑容，沉声说，“让巫公子见笑了，那刀在我眼前被贼人偷走，不过事后已经被高人寻回，斩了那窦家兄弟的，仍是那把锯齿狼牙合扇板门刀。”
　　巫凡似乎有些惊讶，又问，“这么说来，岚少爷你是见过那个偷刀之人了？”
　　古岚听他话中有话，便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果不其然，巫凡得到了肯定答案之后双眉紧蹙，沉默了好半天之后才说，“不瞒岚少爷说，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追查这个人……不知岚少爷见到的，可是一个身形干瘦，脸色蜡黄，贼眉鼠眼的男子？”
　　古岚又点了点头，说道，“这人曾自报家门，自称盖世神盗，名叫唐金宝。”
　　“果然是他！”巫凡说罢，脸上也现出一股怒气，“前些日我听闻岚少爷大刀被盗，想来能从岚少爷面前偷走宝刀的人，这天底下应该没有几个。不出所料，果然是他！”
　　“莫非巫公子也与这个盖世神盗唐金宝有什么过节不成？”古岚隐隐想到了什么，但是这话不能由自己口中说出，便试探着询问。
　　巫凡此行到这莺啼阁来，其实就是为了这件事。听到古岚说的那个偷刀贼正是自己想到的那个人，巫凡真是又气又恨。
　　“岚少爷有所不知，这个唐金宝，敢把自己称作盖世神盗，不是没有道理的。”
　　巫凡说到这里，狠狠咬着牙，拍了一下桌子，低声道，“若是我料的不错，唐金宝就是当年偷了龙衔宝珠，又做下失印案的人！”

　　55.盗者生死，下落不知
　　巫凡说唐金宝就是当年从皇宫中盗走龙衔宝珠的人，又是盗走了前刑司长司冯正的官印的人。刚才言语之间，古岚虽然多少猜出了一些，可这话出口，他还是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古岚深知，这个唐金宝身手了得，不是一般的盗贼。不仅仅是因为那天他从古岚和水如眼前借着烟雾逃走，而是他开了古岚书房中的机关，拿走了宝刀。
　　古岚书房中的机关，也不是普通的东西。那是当世最有名的技师前辈，人称巧技夺天严峻亚严老爷子特意做出来的。这个世上要说有人能破了严老爷子做的机关，那已经是惊世骇俗，那个唐金宝进到古岚书房中，前后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破了那个机关，就已经证明他绝不是妄自称为“盖世神盗”了。
　　若说皇宫大内，在世的高手想要进出其中，可能会冒些风险，但未必出不来。刑司衙门里面放官印的地方虽然也设着机关，但他们的东西一定比古岚这个差的远了。如此看来，说唐金宝是犯下那两个案子的人，也是在情在理。
　　古岚想着这些事情，一时没有搭话。巫凡在一边仔细看着古岚脸上表情的变化，也在盘算。
　　巫凡这次来，本来只是想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测能有几成的准头。如今看古岚这个样子，他似乎也很认同自己这个猜测。巫凡料定这其中的事情，自己不知道的，古岚一定知道，所以要想得到更多的消息，恐怕只能趁现在打听了。
　　想到这里，巫凡开口道，“岚少爷你与那唐金宝见过面，对这个人，你作何感想？”
　　古岚双眉紧蹙，暗想，唐金宝虽然到莺啼阁后面来过两次，可都是与水如打的照面。第一次被水如毒针赶走了，第二次发现他的也是水如。自己只和他说过几句话，想来那个时候他也是为了偷刀，用的托词。
　　“我与他也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被他给逃了。”
　　巫凡见古岚似乎是不愿意多说，就更加确定古岚这里有些秘密。
　　“岚少爷，当年牵扯到失印案和龙衔宝珠被盗事件中的，不止是他窦家沙匪，也不止是我巫凡。如今事情终于有了眉目，莫非岚少爷是想一人去办么？”
　　古岚望了巫凡一眼，笑道，“巫公子，这件事不是我要去办，更不是想要一个人办。其实我不在事中，知道的也都是传言。那个唐金宝如果真的是做下这么大的事儿的人，相信也不会是容易被谁说办就给办了的。我跟他之间是窃了宝刀的过节，其他的……”
　　“素来听闻岚少爷是个有血性的人，今天怎么还畏首畏尾起来了？”巫凡毫不客气的打断古岚的话，皱着眉头太高了声音说，“这件事确实是避犹不及，可是我不信你岚少爷是怕事儿的人。当初我带着龙衔宝珠到莺啼阁里来也是因为这个想法。那时候的事情你都管了，为什么到了寻找真凶这个时候却想撇开了？你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古岚笑着摇摇头，叹道，“当初那颗龙衔宝珠你也是硬塞过来的，我古岚确实不是怕事儿的人，可是巫公子，你也不能强人所难啊。我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难道我还能编个谎话来哄骗你不成？”
　　巫凡被古岚堵的一时没有说出话来，瞪着古岚片刻，这才叹了口气说，“你要是都不知道，还有谁能知道……这个唐金宝自从做下那些事情之后行踪比从前更加隐秘。我查到他也是因为他以前做过的事情。不知道他为何要到莺啼阁里来，为何要偷你的宝刀……”
　　古岚其实刚才也在想这件事。
　　唐金宝做了什么事情已经没有关系了，关键是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从最开始的偷龙衔宝珠，也许是因为他想要扬名立万，闯出个“盖世神盗”的称号。这样一举，已经足以。为何他又要盗了官印呢？盗过官印之后，他为何又会做出假的文书？
　　古岚从那天与唐金宝的几句对话中听得出来，唐金宝未必是懂得官场之中事情的人。就算是他偷了公文，照着样子去做，其中涉及到很多文书条款，例行词句，他又是怎么做的？更何况，古岚从五皇子那里听说了，那些官员接到的随文信函之中，笔触言语，都与冯正一般不二，所以他们才会笃定了去执行。
　　这样的事情，会是唐金宝一人而为吗？或者是他策划出来的？
　　绝不像。
　　如果其中牵扯到了朝中的势力，或者说的再远一点，牵扯到了皇家的事儿，那想起来倒是处处契合……
　　那天水如把宝刀拿回来的时候说过，她是在薄桦殿找到的唐金宝。唐金宝既然能藏身于皇宫之中，那他要是与宫里什么人有来往，与皇家什么人有来往，也是大有可能的。更何况，他藏身之处偏偏是五皇子的母后居住过的薄桦殿……
　　古岚只怕龙衔宝珠、失印案以及自己丢刀的事情都是小，其中如果牵扯到了五皇子，那可就是大了。
　　想到这里，古岚又抬眼看看闷不吭声的巫凡。
　　这个人虽然在传言之中是个神秘的人，可坐在古岚面前，谈吐之间，却像是爽快的样子。这两次接触，古岚都有了点这种感觉。看他似乎很着急想要查出唐金宝的下落和他的目的，如果假借他的手去查出真相，应该也会免了自己这边许多麻烦。虽然关于水如的事情和五皇子的事情都不能告诉他，但是古岚仍觉得此时不应该完全把他推出去。
　　古岚站起身来，冲巫凡一抱拳，说道，“巫公子，唐金宝这人与我古某既然是结下了梁子，我就一定会尽力去寻找他的踪迹。如果找到了，定当告知巫公子。”
　　巫凡也站起身来，对古岚抱拳还礼道，“岚少爷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巫凡只是想尽快将这件事情查清楚，然后将事实公诸于众，好还我巫凡一个清白名声。言语中得罪之处，还请岚少爷海涵。”
　　古岚一笑，“巫公子是君子风度，不必过谦。今天既然来了，就请尽兴而归，也算是古岚尽了地主之谊。巫公子还请宽坐，我这就叫人去安排。”
　　古岚说完，转身出了包间。王三儿一直站在门外，古岚把招待巫凡的事情交给他，自己快步往后院走去。
　　现在看来，与唐金宝接触最多的人是水如。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找到的唐金宝，也不知道她从唐金宝那里要回宝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古岚回忆着那天水如带回宝刀之后的情景，突然想起了那些帮着她抬刀的小狐狸们。莫非这里面还有那些狐妖插手了？
　　古岚一路不停，很快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进门就叫，“小东西！你在么？”
　　下一刻，水如像支离弦的箭一般从古岚的卧室冲了出来。到了古岚身前也没停住，咚的一声撞到了古岚胸前。
　　“古岚……唔……你今天回来真早……”水如一边揉着自己的额头，一边冲古岚说。
　　古岚捏着她的腰带，把她带到桌边。
　　“小东西，前些天我一直忙着窦家沙匪的事情，也忘记问你了，那天你把我的大刀找回来之后，唐金宝怎么样了？”
　　水如在桌子上捂着额头来回转圈，看样子刚才真是撞疼了。
　　“唐金宝……那个偷刀贼么……后来他跳到房顶上想逃跑，被云凌大哥和小北堵住了……嘶……古岚你衣服里面有什么啊？好疼……”
　　“云凌？小北？那两个狐狸精？”古岚脸上现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水如突然想到了什么，放下手，盯着古岚问，“你怎么突然来问这件事？是不是那个小偷又偷什么东西了？”
　　古岚摇摇头，“不是他又偷什么了，而是他以前偷了什么。龙衔宝珠，还有冯正冯大人的官印，可能都是他偷的。”
　　“啊？”水如惊讶的瞪大眼睛，“那不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么？那这么说，害的秦灵姑娘与冯林公子如今这样处境的，还有害了乐静一家人的，都是那个唐金宝？”
　　“当然还只是猜测，要想知道到底是不是他做的，还得找到这个人出来问一问。”
　　古岚说完这句话再去看水如，之间她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双眼圆睁，顿了一下，才抬头小声说，“古岚，你说，如果那个唐金宝真的是做了那些事情的人，按照你们凡人的做法，应该怎么办？”
　　古岚略微想了一下，才答道，“要是按刑律，一定是判他个斩立决，五花大绑用牛车拉到菜市口砍了脑袋就得了。可是他害了这么多人，要是按江湖做法，应该召集相关人等，当众说明白事情，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总而言之，不管怎么说，这个唐金宝就算是落到凡人手里，应该也是难逃一死了，是么？”水如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
　　古岚点了点头，“确实是难逃一死……不过……”
　　还没等古岚说出后面的话，水如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低声说，“那就好了，被狐狸捉去的人，我还没见过几个能活过三天的……”

　　56.狐神驾临莺啼阁
　　水如以为，那唐金宝反正落在凡人的手里也是死路一条，被狐狸弄去了，也没什么关系，所以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古岚瞪着眼睛高声问，“你说唐金宝被狐狸精给捉去了？”
　　水如被古岚吓了一跳，弱弱的点了点头，“那天……我只顾着你的那把大刀，正好云凌大哥和小北去了，他们堵着唐金宝……我带着刀就回来了……”
　　古岚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问水如，“当初你是怎么知道唐金宝的藏身之处的？”
　　水如犹豫了半天，不想说出是云凌他们告诉自己的。难得她做了一件自认为不错的事情，如果说出了真相，恐怕古岚对她的那点感激之情就会消失了……
　　不过古岚一再坚持，非要问出事情的详细经过不可，水如无奈，只好详详细细的把那天云凌和小北怎么帮自己忙的事情告诉了古岚。
　　古岚听完水如的讲述之后，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以前古岚以为莺啼盛会的时候那个云凌前辈和狐妖小北与五皇子一起到莺啼阁来，完全是为了帮水如争这个花魁。那时候的想法是五皇子与他们两只狐狸精在一起是个巧合，可现在看来，这里面或许还有什么蹊跷。
　　且不说两只狐狸精为何会知道唐金宝藏身的地点，就是他们拦住唐金宝，又支走了水如这件事，就让古岚大惑不解。
　　他们为什么会堵住唐金宝？又会如何处置他？
　　古岚沉思了一会儿，抬头问水如，“你说那个唐金宝落到那两只狐狸手里面，就活不过三天？”
　　水如点点头，“以前小北捉住的凡人，如果看着顺眼了，会毫发不伤的放回去，不过据我所知，多数的狐妖都不会这么做，现在他和云凌大哥在一起，什么事情应该都是听云凌大哥的。更何况，那个唐金宝怎么也不像是顺眼的人，我不喜欢他，小北估计也不会饶了他。”
　　水如说完一句话，见古岚又独自皱着眉头不知道想些什么，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好半天之后，古岚才又问水如，“水如，能不能帮我个忙？”
　　“帮忙”二字还是第一次从古岚口中说出来。
　　水如不禁有些紧张。
　　“什么事情？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努力去做！”
　　“我想请那位云凌和小北到莺啼阁中来，不知道你能不能把他们请来。”
　　古岚觉得很多事情还是应该当面去问那两只狐狸精，比自己坐在这里胡乱猜测要好的多。云凌在这个沐裎国皇城之中身份特殊，一般人是请不到的，所以只有让水如去请他们过来了。
　　水如一听古岚是要自己去做这件事，立时来了精神，“没问题没问题。”
　　为了古岚交托的事情，水如会毫不犹豫的再到没人的地方高声喊一次“狐狸狐狸小北狐狸”。
　　见水如一口应下了这件事，古岚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在水如头顶轻轻拍了两下。然后站起身来，又离去了。
　　水如抱着自己的脑袋，回味着古岚方才那个笑容，心里像开了一朵花儿一样。
　　等水如真的将云凌和小北请到莺啼阁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良夜中，霓灯初上，莺啼阁的大厅中照旧是姑娘们载歌载舞。
　　二楼的一个包间中，云凌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翘着脚坐在正中，小北在一边相陪。古岚坐在他们旁边，水如飘飘悠悠的在古岚身边转圈。
　　古岚发现，那个云凌从进来开始就似乎一直在打量自己，他那眼神精锐的可怕，像是沾到身上就能把人刺透一样。就算是出事老练的古岚，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该怎么打开这个话题了。
　　尴尬的沉默了半天，古岚才开口道，“上次莺啼盛会之时，二位与五皇子同来，古岚招待不周，所以……”
　　“客套话都不必说了。”狐妖小北不客气的打断古岚的话，说道，“你既然知道了水如的身份，也应当知道了我的身份。明人不说暗话，你请我们来，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不过我可得先告诉你，我们来，全是看在水如的份儿上。”
　　古岚看了一眼水如，水如脸上有些微微发红。
　　古岚挑起嘴角微微一笑，对狐妖小北说，“既然如此，那我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听水如说，上次偷了我大刀的那个贼人唐金宝最后落在了二位手中。不知那人如今身在何处？”
　　小北一双细长的眼睛眯在一起，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身在何处？哈哈哈……”
　　古岚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哪里好笑，莫名其妙的望着狐妖小北。
　　水如见小北一直笑着也不回答古岚的问题，忙飘到小北身边去，皱着眉头问，“你笑什么啊？”
　　小北笑着摇摇头，“虫儿，好久没有人与我这样说话了，让我笑一会儿……”
　　水如使劲儿瞪着小北，压低声音说，“不是告诉你了，不准叫我虫儿！我叫水如了！叫我水如啊！”
　　水如和小北两个人在那边小声吵吵闹闹的，古岚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这时坐在正中的云凌开口道，“古岚，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别管他们两个，他们好久没见面了，让他们玩儿去吧。”
　　云凌这么说，古岚倒是有些意外。他以为这个云凌一定是个阴冷严厉的人呢，没想到说出话来这么谦和。
　　古岚拱手先施一礼，然后问道，“云前辈可否告知在下，那个唐金宝的下落？”
　　云凌笑着反问，“你想知道唐金宝的下落，为什么？”
　　古岚略微想了一下，才说，“这个人自称盖世神盗，两次到我这莺啼阁来闹，而且偷了我的刀，这笔帐，我想要找他算清楚。而且前几日烟云圣手巫凡巫公子到莺啼阁中来，告诉我说，这个唐金宝有可能是当年犯下了几起大案的真凶。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更应该找到这个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个清楚了。”
　　云凌听古岚这么说，似乎挺满意的，他略微点了点头，说，“巫凡受了这些事情的牵连，确实是吃了不少的苦头。他急着让事情大白于天下，也是理所当然。你这莺啼阁里面，养着的几个人也和那些事情有关，那唐金宝来这里捣乱，确实也正是因为你做了这些善事。他要杀你院子里的姑娘，被水如丫头打跑之后又偷了你的刀，都是事情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没有什么稀奇的。你要是因为这些事情想要找他，倒也合情合理。只不过，你心中应该还有其他的理由没有说出来吧？”
　　古岚暗叹，狐狸精就是狐狸精，什么事情都看的这么透。刚才说话没有隐瞒，果然是做对了。
　　“我确实还有些疑问，是关于那个地方的。”古岚觉得自己说到这里，云凌应该就明白了。
　　果然，云凌听他这么一说，笑着点了点头。
　　“古岚啊，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当初与五皇子结拜，为了助他成事，在这皇城中开着这间莺啼阁，也算是难为你了。不过啊，世事无常，很多你笃信的东西，到头来其实都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为了得到这些，有时甚至就得扔掉原来身上的那些宝贝。”说出这一番道理，云凌脸上似乎满是自嘲的神情，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你想知道的事情很多，有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该知道的，至少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还是不知道好一点。”
　　云凌看了一眼还在和小北斗嘴的水如，笑道，“你看那个小东西，像她那样活着，才是好的。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知道什么不该放手，知道什么不适自己的，喜欢上了一个人，还会不顾一切的去追求。率性一点，想想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这样才叫活着。”
　　云凌这一番话说的古岚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刚才自己的问题为何会引出这样一堆道理来。
　　“云前辈……您话中深意是在是玄妙……”古岚坦诚说出心里的想法。
　　云凌笑着点头，“这些话你现在不明白也罢。现在对你来说也不重要。好了，我还是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吧。”
　　他这么一说，古岚马上来了精神，聚精会神的听着。小北和水如也听到云凌要说正经事儿了，都住嘴听云凌的话。
　　“我想你心中最大的疑惑，莫过于当日唐金宝为何会出现在薄桦殿。那薄桦殿里的事情你应当都知道，我虽然不能将其中的原委都告诉你，不过可以让你知道的是，当年的龙衔宝珠被盗，还有那个冯正丢官印的事情，与薄桦殿里面发生过的事情有关。”
　　云凌说完，目光扫视过对面三个人，接着说，“唐金宝做下这两件事，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要给自己扬名立万，而另一半的原因，就是那个薄桦殿里引出来的事情了。这些事情，古岚你现在不必知道，我也不会说，以后到了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57.若他将死，你当如何
　　古岚听云凌说唐金宝做的那两件事都与薄桦殿有关，那也就是说，这些事情之中不仅牵扯到了五皇子，而且还牵扯到了五皇子的亲生母亲。那位五皇子从未见过的母妃身上，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事对如今的五皇子，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古岚就那样皱着眉头盯着云凌，一直等着他往下说。
　　云凌看古岚那个样子，眯眼笑着，接着说，“古岚，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五皇子的事情，你应该想，想的也对。所以今天我才过来，把这里面的利害告诉你。那个唐金宝做下的事情不少，他知道的事情也不少。有些事情你们不知道的，他都知道。他这颗脑袋，比你们想象中要值钱的多。当初让他办事的人棋差一招没有弄死他，他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住出来，也不光是为了找你古岚，更是为了找那个人算账。”
　　“那个人？”古岚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他知道，云凌口中的“那个人”一定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可这时云凌却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对着舞台的栏杆边，挑起帘帐，望向那舞台上歌舞的女子。
　　古岚也急忙站起身，跟了过去，走到云凌身边，他却没敢追问。
　　不知为何，古岚总能隐隐感觉到云凌身上散发出一种慑人的气魄，纵使他总是笑呵呵的，那气魄仍压的人不敢任意妄为。
　　好半天，云凌才低声说，“古岚，当初你答应五皇子，要助他登上帝位时，有没有想到这其中会有多少艰难险阻，多少血雨腥风？”
　　云凌这话出口，古岚身子就是一抖。
　　自从古岚到皇城中来开起这个莺啼阁，就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他最终的目的。莺啼阁中确实人人都知道，古岚与五皇子是八拜结交的兄弟，这件事情外面也有一些人知道，可到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两人在暗中都做了些什么。古岚和五皇子做的所有事情都极其隐秘，其中牵扯到的，是很多人的身家性命，所以每一件事都不容得有半点差池。如今这个云凌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简直就像他早已运筹帷幄，无所不知一样！
　　古岚小心翼翼的稳住自己的心神，压低声音说，“云前辈此话怎讲？”
　　云凌回头瞟了古岚一眼，哼了一声，“还此话怎讲呢……”嘟囔完这句，云凌高声叫水如，“水如丫头，过来，我问你几句话。”
　　水如乖乖飘过来，笑呵呵的问道，“云凌大哥，你问什么？”
　　“我问你啊，你看上这个装模作样的小子了？”云凌说着，一指古岚。
　　听云凌这么问，水如立即点头，“我喜欢他！”
　　古岚是万万没有料到这个刚才还满口大道理，说着正事儿的云凌突然问水如这个问题，更没想到水如回答的这么痛快！他看看云凌，看看水如，又回头看看狐妖小北，他们似乎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屋中觉得窘迫的，只有古岚一人！
　　不是人！他们都不是人！
　　古岚突然想到了，自己是这个屋子中唯一的凡人啊！
　　云凌没管古岚，接着问水如，“他就是个凡人，你还是喜欢他？”
　　水如使劲儿点点头，“还是喜欢！”
　　“他要是突然死了怎么办？”云凌眯着眼睛又瞟了一眼古岚。
　　古岚只觉得背后嗖的吹过一阵冷风。
　　水如也回头看看古岚，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低声道，“我不会让他死的……他不会突然死了的……”
　　云凌一笑，冲狐妖小北说，“小北，杀了他。”
　　古岚还没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眨眼之间，自己的颈项已经被一只利爪擒住！
　　古岚自问也是苦练过多年武艺的，现世之中，他虽然说不上数一数二，但也从未在打架这种事情上吃过什么亏。没想到！今天他居然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甚至连状况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性命就要保不住了！
　　古岚双眼圆睁，感觉到颈项上的利爪慢慢用力，可身后的人身上却一点杀意都没有！
　　他不是认真的！
　　他居然在玩闹之间就能要了我的性命！
　　这样的想法在古岚的脑海中回荡，一瞬间，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等他回过神来时，只见水如正在自己身前拼命的往开扳小北那尖利的手指。
　　“你放开他！放开！”水如焦急的喊叫着。
　　小北笑嘻嘻的扣着古岚的咽喉，冲水如说，“虫儿，就凭你啊，可是救不了这个人的。等会儿我吃他的时候，分你一块。你想要哪儿？你最喜欢他哪儿？”
　　“不准吃！不准你吃古岚！放开啊！你弄伤他了！”水如见小北的爪子已经抠进了古岚的肉里，一丝鲜血已经流了下来，不禁害怕起来。
　　她不止一次见过小北杀人，她也知道，狐狸性情最易变，古岚的性命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杀他还是不杀他，只不过是一时游戏而已。
　　水如眼泪汪汪的一边扳着小北的爪子，一边转头冲云凌喊，“云凌大哥！云凌大哥你快叫小北放了古岚啊！为什么要杀了他啊？”
　　云凌挑着嘴角微微一笑，轻声说，“反正他早晚也得死，现在死了，不是痛快了很多么。趁着你喜欢他的时候杀了他，以后你回想起来的就都是他的好。万一以后他对你不好，你讨厌他了，再杀他不就迟了么。”
　　古岚能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疼痛，也能看到水如焦急的样子，听云凌这么说，古岚不禁在心中暗骂，这臭狐狸脑子里面想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水如听云凌这么一说，也停住了手，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
　　古岚见她停下来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笨蛋东西！你不要受着臭狐狸的诱导啊！
　　可古岚转念再想，这么长时间了，他其实还没有理顺自己对水如的情感，更没有为她付出过什么。只是听着水如单方面的叫嚷着喜欢喜欢的，自己忙起来，很快就当做理所当然了。现在自己莫名其妙的命悬一线，还怎么能指望着靠水如来救自己呢。
　　莫非这些妖魔鬼怪心思都是一样的？难道我古岚今天就要稀里糊涂的命丧于此？
　　“不行！还是不行！”水如突然抬起头来，迅速飞到云凌身边，高声说，“云凌大哥，我喜欢古岚，也知道他是凡人，他本来就没有多久的寿命，我只求能多陪他些日子。哪怕一直偷偷看他都好，我都知足了！现在已经比偷偷看的时候要好很多了！我们晚上住在一个屋子里，一起吃过晚饭，他还特意给我弄了好多菜呢！我们还在一张床上睡过，他还亲过我的嘴，摸过我的……”
　　“小东西！”古岚一时间忘了自己的处境，大吼一声打断了水如的话。
　　水如一愣，回头看古岚，只见他满脸通红，狠狠瞪着自己。
　　“古……古岚！你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
　　水如想起当初看小北掐死人的时候也是差不多这个样子，一下子哭了出来，转回身拽住云凌的衣角，接着说，“云凌大哥！云凌大哥！以后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我要活的！我要活的！你快让小北放了他啊……”
　　“哈哈哈哈……”云凌朗声大笑，问水如，“你和他都已经亲过摸过了？”
　　“是啊！那天晚上，我变成化蝶的样子，他抱着我，在他的卧房里……”水如生怕云凌不相信自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详详细细的说着那天晚上的事情。
　　“小东西！你闭嘴！不许再说了！”
　　古岚顾不得身后那只笑的全身颤抖的狐妖了！也顾不得脖子上那只因为大笑而不停颤抖的爪子了！要是水如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出来，自己还不如死了痛快呢！
　　水如被古岚这一吼吓得一颤，她看看云凌，看看古岚，又看看小北，隐约觉察出了两只狐狸是在戏弄自己。
　　水如一下子怒火中烧，抹了一把眼泪，快速飞到古岚身边，手中腾起一小团烟雾，狠狠朝着小北的爪子戳了过去。
　　小北正笑的高兴，突然看到水如冲了过来，只见她小手往下一落，小北“嗷”的一声甩开古岚抱着爪子翻滚到了一边。
　　古岚被甩出一个趔斜，也摔在了地上。
　　“虫儿！你敢扎我爪子！”小北眼角含泪，抱着爪子死死瞪着水如。
　　水如飘身挡在古岚面前，双手掐腰，怒道，“你活该！破爪子抠伤了古岚，剁掉算了！”
　　“好啊你！还想造反了不成！看我不把你掉到外面让鸟儿啄光你的头发！”小北从地上一跃而起，冲水如飞身过来。
　　水如灵巧的躲开，小北又转身追过去。
　　他们两个像玩闹似的在这屋中欢腾起来，古岚坐在地上看的异常烦闷。
　　妖怪们的思维确实与人类不同……为什么刚才还是生死攸关的情形，眨眼之间就变成他们玩闹了？
　　这时云凌笑着走过来，蹲下身子，一手扳起古岚的下巴，另一只手在他脖子上的伤口一抹。
　　古岚知道自己也绝对不是云凌的对手，干脆也不躲避了。等云凌再站起来，古岚摸了摸脖子，才知道云凌刚才那么一抹，自己脖子上的伤就不见了。

　　58.狐狸之心最难测
　　云凌笑着拉起古岚，然后转头对打闹中的水如说，“水如丫头，别跟小北闹了，下去跳支舞给我看。”
　　水如正和小北的爪子搏斗，听到云凌说话，皱着眉头甩开小北那只利爪，飘到古岚身边，嘟着嘴说，“不给你跳舞！你是坏狐狸！”
　　云凌挑着嘴角说，“你去跳个舞，我就告诉你唐金宝在哪儿。然后你就可以用这个情报和这男人换点儿什么了。对了，上次那把大刀你换到什么了？是亲亲摸摸么？”
　　水如偷偷扫了一眼古岚，然后飘到云凌身边去，拉着云凌的头发使劲儿往旁边拽。
　　云凌见她要和自己说悄悄话，便跟着她往旁边走了几步。
　　躲开了古岚，水如才飘到云凌耳边，压低声音说，“上次都怪你说什么讲条件的，之前每天晚上我还能睡在古岚床上，现在他都不准我留在他床上了！他一定是因为这事儿生气呢！都怪你！坏狐狸！”
　　“哈哈哈哈……这可不是因为我是坏狐狸，而是你不会讲条件。”云凌抱着肩膀，也压低声音告诉水如，“这男人一看就是个自尊心强的人，你用平常方法去讲条件当然不行。得施恩于无形之中啊。像这次，你就去跳一支舞，等我把他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之后，你等我走了再转告他，到时候也不用提什么条件的，他心里就有数了。你这小笨虫儿，难怪平时小北总是叨念着你。”
　　水如疑惑的望着云凌，“能行么？万一他又生气怎么办？”
　　云凌伸出手指在水如头上一拍，“记住了，云凌大哥说的话就一定没有错。出了什么差池，你来找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水如就觉得云凌这话很有说服力。她微微点头，刚要飘走，突然又回头望了一眼正在揉爪子的小北，悄声问云凌，“小北常常跟你提起我么？他都说些什么？”
　　云凌也看了一眼小北，轻声道，“他这小狐狸整日絮絮叨叨的，说的太多，我都记不住了。说你可爱招人疼什么的，还说你其实是个聪明伶俐的小虫儿，以前也帮过他不少忙……”
　　水如很是意外，她以为小北在背后一定不停的说自己是笨蛋呢。
　　再回头看看小北，看看他肿起来的爪子，好像还挺可怜的……
　　水如缓缓飘过去，低头抬眼望着小北，小声说，“小北……爪子疼么？”
　　小北一边甩爪子一边怒吼，“废话！你那些刺上都带着毒，没毒死我就不错了！疼！疼着呢！”
　　水如冲他挥挥手，“爪子拿来，爪子拿来。”
　　小北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把爪子抬到她的面前。
　　水如运起法力，双手按在小北被刺到的地方，不多一会儿，那个小小的伤口中就有青烟一样的东西飘荡出来，回到了水如的手中。水如散了那青烟，抬头笑着问小北，“还疼不疼了？”
　　小北惊异的按了一下自己的爪子，真的不疼了！
　　“你什么时候会这种法术了？”和水如在一起好长时间，小北只见过她用毒刺刺别人，却从来没看到过她给别人疗伤。
　　水如不好意思的笑着说，“上次我看到唐金宝的手臂被我的毒针弄成那样，就觉得应该想想治疗毒刺的办法。万一以后误伤了凡人也免得再让那人受苦。回来之后试了几次，然后就成了。”
　　说完这话，水如又飘去古岚身边，跟他说要下去跳舞。古岚带着她出去安排上场的事情。包间中剩下小北和云凌，小北揉着自己的爪子对云凌说，“多谢大哥。”
　　云凌悠然的坐在那里喝茶，低声道，“谢我什么。”
　　“要不是大哥帮我说好话，虫儿也不会给我治伤……”小北说着，坐在了云凌身边。
　　云凌喝了口茶，才说，“蝶族与其他兽族不同，他们用的法术也都是其他兽族用不了的。同样是毒，水如丫头用的毒都是在花丛中收集来的，不仅奇异，而且旁人根本收集不到那些东西。中上了就很难解毒。这丫头天真烂漫，只求自保，只为退敌，平时用的都是些浅显的东西，量也用的少。这也算是你们这些小妖的幸事。”
　　小北皱着眉头，问道，“大哥你是说，那小虫儿其实很厉害？”
　　云凌冷笑一声，“凡是兽神，都是天地造化出来的，哪有不厉害的。她蝶神善用毒术，善用幻术，这两种法术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就不知道是多厉害的东西了……”
　　“啊……”小北长出一口气，感叹道，“还好她是个笨蛋……”
　　云凌听小北这么说，不禁又笑了起来。
　　小北喝了口茶，然后又问云凌，“大哥，薄桦殿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古岚？你答应到这里来见他，我以为就是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呢。”
　　云凌眉头微蹙，叹了口气说，“知道的越多，危险就越多。刚才水如丫头的样子你也看到了，要是那个男人横死了，她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到了时候，该他们知道的他们一定会知道。”
　　小北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不多时，只听莺啼阁大厅之中一阵喧闹，随后大鼓声响起。
　　鼓声压住了宾客们的喧哗，几声鼓响之后，悠扬的古琴声传到了包间之中。
　　云凌站起身，走到栏杆前，小北赶忙过去把帘子都挑起挂好。
　　大厅正中，舞台之上，只见一个纤细的白面男子轻抚古琴，弹得曲子犹如行云流水，甚是好听。
　　曲声渐弱，一群伴舞的女子从台后莲步而出，她们站成两队，在舞台间穿梭而过，等她们交叉着离开舞台，只见水如一身盛装，站在舞台中央。
　　水如头上挽着层云发髻，戴着金坠玉簪，脸上蒙着一块轻纱，身上穿着象牙白底彩线绣花的宽大罩衫。她站在那里，抬头望向云凌他们的那个包间，微微一笑，缓缓抬起手来，轻轻一扬。那边弹琴的男子极有默契的转了琴音，叮咚声起，水如像一只花丛之中嬉闹的粉蝶一般，翩翩起舞。
　　舞姿绰约，舞台下，包间中，看客们都屏息欣赏着。
　　云凌看了一会儿，低声道，“这小虫儿果然有趣……看来这里以后应当常来的……”
　　小北望了云凌一眼，心中暗暗升起一丝阴翳之感。
　　正在这时，包间门响起，门外是古岚的声音。
　　“云前辈，小北兄，方便么？”
　　小北看看云凌，云凌点头，小北高声道，“进来吧！”
　　古岚进了包间，身后还跟了几个小童。小童们有的端着托盘，有的拿着食盒，进来之后一样样放在桌上，不多时，桌上就摆满了丰盛的佳肴。
　　古岚面带笑容，对云凌和小北说，“请二位前来，光顾着说话了，莺啼阁里的饭菜，不知道能不能合二位的口味。”
　　云凌也不客气，过去坐下，拿过筷子夹了一口菜尝尝味道，尝过之后笑的更开心了。
　　“不错不错！看来以后还真的要常来这里了。啊。古岚，能把厨师叫出来给我看看么？不认识的人做的东西我吃着不放心……”
　　等水如跳了一支舞蹈回来，再看这包间中，竟然还站着一排穿着后厨衣服的人。
　　没等水如发表意见，小北先跑过去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完了完了虫儿！这下坏了！”
　　水如愣道，“怎么了？这些人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北阴着张脸，说，“说的就是这事儿啊！我大哥看上这个莺啼阁了，说要常来。我可告诉你啊，我大哥这个人，难伺候着呢！你看他要是高兴了，什么事儿都好说，什么事儿都不是事儿，可万一哪天你遇到他不高兴了，那可就是天塌地陷的大麻烦！”
　　水如还是没听明白小北的意思，“他就算是常来，也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我看云凌大哥挺好的啊……”
　　“哎呀！不跟你说明白了你就不懂！这么告诉你吧！我跟他这段时间，可是吃了不少的苦！虽然也长了不少的见识，法力修行也提高了很多，可是真的吃了不少的苦！”
　　回想起这段时间与云凌在一起的经历，小北就觉得生不如死。
　　“总而言之！你得想办法，不能让他常到你这儿来！有什么事儿你可以找他办，只要他高兴了就会给你办，但是绝不能把他养在莺啼阁里！”
　　水如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时那群厨师好像是得到了许可，都退了出去。水如和小北也回到了桌边。
　　云凌眯着眼睛望着小北问道，“小北，刚才跟水如丫头说什么了？”
　　小北一惊，连忙摇头，“没说什么！”
　　云凌微微一笑，然后对水如说，“这个样子多漂亮，一看就是个招人疼的美人儿。我听小北说，你这个样子维持不了很久？”
　　水如点点头，“变成这样时间越长就越吃力。”
　　云凌从袖筒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水如，水如接过来一看，是个黑漆小盒，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个米粒大小的圆珠。
　　水如抬头问云凌，“这是什么？”
　　云凌吃了一口菜，说，“来这儿之前，在鸽子那儿弄来的，你留着玩儿吧。”
　　水如大吃一惊，仔细再看这颗小珠子，竟是凝聚不散的一团似血非血似气非气的深红。
　　“这是鸽神真元之血？”水如盯着那东西高声问。
　　云凌点点头，轻描淡写的说，“说是能凝神气，你戴着这东西，维持这个样子的时间会长一点。”

　　59.盗贼何处去，扬云山里行
　　水如盯着手中的东西真是又惊又喜。她可是知道的，这这一小团珠子一样的东西，得来不易。这是兽神身上分出来的真元，也就是兽神最为宝贵的东西。外面的妖兽们常常偷袭水如，打水如的主意，其实想要的不过就是水如身上的真元。水如实在想不到，云凌竟然会这样轻描淡写的将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了自己。
　　一边的狐妖小北死死盯着水如手里的盒子，那张嘴已经张开的不能再大了。他和云凌再一起这么长时间，根本就不知道云凌还有这种好东西，他更是不明白，这种东西……这要是给了自己，那可该有多好啊！
　　小北正想着，云凌抬手在他头顶拍了一下。
　　“那东西你拿着没用，别眼馋成这样，丢人不丢人！”
　　小北这才晃晃脑袋，尴尬的望着云凌，吞吞吐吐的说，“我……我没眼馋……”
　　坐在他们身旁的古岚不知道云凌给了水如的是个什么东西，他此刻只想着打听出唐金宝的下落，哪里管得了他们妖魔鬼怪之间的那些小秘密。
　　“云前辈……”古岚小心翼翼的问，“水如的舞也跳完了，不知你可否将那个唐金宝的下落告知……”
　　没想到云凌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伏在水如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然后抬起身子对古岚说，“你这里不错，我喜欢。哈哈哈哈……”
　　说完，他一边笑着一边往外走。
　　小北也来不及和水如道别了，急忙起身跟了出去。
　　屋中只剩水如和古岚，水如似乎满心欢喜的在看自己刚得到的宝贝，根本没有注意到古岚的急切。
　　好半天，古岚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小……”
　　他刚要叫“小东西”，可转念一想，现在自己也算是有求于人，怎么也应该客气一些，于是改口道，“水如姑娘……可否……将唐金宝的下落告知在下？”
　　水如收好云凌给的东西，抿嘴笑起来。
　　古岚愣愣的望着水如，不知道她笑的是什么。
　　水如抬头看古岚望着自己，才说，“以前你就叫我小东西，小妖，这回怎么还变成小水如了呢？”
　　古岚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的脑子是跟不上这个小东西的想法了。
　　这时水如俯身过来，凑到古岚耳边，压低声音说，“云凌大哥说了，那晚在唐金宝身上下了法术，让他拿龙衔宝珠来换自己的性命。所以，唐金宝现在应该是去那个放龙衔宝珠的地方了。”
　　古岚一惊，转头问水如，“云凌说具体的地点了么？”
　　水如摇摇头，“没说，他说我这么告诉你，你自然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他了。怎么，你不知道龙衔宝珠在哪里么？啊。对了，那天那颗珠子又被测字先生带走了……”
　　古岚冲水如一摆手，低声说，“那天巫凡拿走的就是个盒子。那颗宝珠被我藏起来了。”
　　“被你藏起来了？藏哪儿了？”水如好奇的问。
　　古岚叹了口气，站起身，喃喃说着，“看来……我是得亲自回扬云山一趟了……”
　　他一说要回扬云山，水如双眼就亮了起来。
　　“扬云山？那不是你家么？我也去我也去！”
　　古岚一瞪眼，“这次回去是办正事儿，你还是莺啼阁的花魁，怎么能随便离开！”
　　水如嘟起嘴吧不满的说，“刚才有求于我的时候还温声细语的……转眼就变了……”
　　古岚眉头一皱，看着水如，暗想，这段时间这小东西倒是没少帮自己的忙，她虽然平日里多数时候挺烦人的……大多数时候都挺烦人的……
　　“好吧……”古岚叹了一口气，反正这么一个小东西也占不了多少地方，坏不了什么事儿，带着就带着吧，要是自己不答应带着她，她没准儿还得偷偷跟着，到时候还不一定出什么岔头儿……
　　水如听古岚允许自己跟着了，高兴的一跃而起，抱住古岚在他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
　　“我就知道古岚最好了！哈哈哈……”
　　水如是忘了自己现在不是原来那个小小的样子，忘了自己如今身着盛装、面如桃花，忘了自己的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魄，忘了她曾用这个样子与古岚缠绵多时……
　　古岚被水如这么一亲，脸一下子就红了。
　　可水如却浑然不觉，仍快乐的到处转圈儿。
　　古岚腾地一声站起来，低着头快步冲出了包间，头也不回，大步走掉了。
　　等水如再想去追古岚，古岚已经不见踪迹了。没有办法，水如闷闷的回到包间中，拿起筷子，自己吃着一大桌子的丰盛菜肴，心想，古岚怎么突然跑了？是去做回家的准备了么？需要做很多准备么？要这么着急么……饭还都没吃完呢……啊！他不会扔下我自己先走吧……不会不会……他都答应好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水如一直吃到再也吃不下了，才恋恋不舍的望着剩下的那些菜肴叹了口气，缓步踱出了包间，慢悠悠的走回古岚住的院子。
　　一路上碰到的人，不论年纪大小，对水如都点头施礼。他们之中大多数水如都不认识，不过等她走到一个回廊转弯处，远远看到抱着古琴走过来的文阳的时候，一下子就高兴的挥手快步跑了过去。
　　“文阳文阳！刚才多亏你在，那曲子弹的真是太好了！”水如跑到文阳面前，停住脚步高声说。
　　文阳看看四周没人，这才笑着低声说，“还是水如你舞跳的好。对了，刚才紫菱姐姐来找我，看样子挺着急的，怎么突然让你来跳舞了呢？”
　　水如笑着说，“云凌大哥来了，想看我跳舞，所以……”
　　“原来是来了贵客，看来岚少爷对你也已经放心了。恭喜你了。”文阳说完，上下打量了水如一眼，接着说道，“你这样子不该在院子里久留，快回去吧。”
　　水如点头，又和文阳说了几句闲话，这才离去。
　　文阳抱着古琴，呆呆的看着水如窈窕的背影，直到她转过回廊再也看不见了，这才微微摇头，叹着气走了。
　　水如回到院子没过多久，古岚就回来了。告诉她尽快收拾好自己要带着的东西，然后快去睡觉，他们明天早上就要启程去扬云山。
　　次日清晨，水如还睡的迷迷糊糊的就被古岚从篮子里面提了出来，稀里糊涂的被塞进布袋中，然后又睡过去了。
　　等水如完全清醒过来，发现布袋已经被阳光照的暖洋洋的了。
　　水如揉揉眼睛，在布袋中飘荡起来。只听耳边是马蹄极速踏地的声音，还有疾驰带起来的风声。
　　看来古岚又用了上次的方法，用布袋把自己挂在腰间了。
　　水如闷闷的想，原本打算躲到他怀里的，都怪自己太贪睡了。
　　试探着往上面去，却发现那布袋口已经被抽紧了，看来古岚是不打算让自己出去了。水如叹了口气，侧耳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这才发觉应该还有几个人和古岚一同在赶路。
　　水如默默的呆在袋子中，直到肚子饿了，才感觉到马的速度放慢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古岚勒住了马，高声说，“巫公子，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吧。”
　　不远处一个男子洪亮的声音响起，“全听岚少爷安排。”
　　“好！飞廉！去叫店家准备饭菜，要快！”
　　“好嘞！”
　　又是一通混乱，水如知道这些人是要吃饭了。
　　会不会有我的饭啊……水如揉着咕噜直叫的肚子，暗暗期盼着古岚不要忘了自己。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古岚说了句要去方便一下，然后站起身走了一段路。一道光线照进布袋中，古岚压低声音说，“小东西，睡醒了没有?”
　　水如急忙冲出袋子，深吸了几口气，看看周围。
　　他们正置身在一个破旧的棚子中，看样子是古岚特意找了隐秘的地方才敢让水如出来。
　　“别看了！快点吃了午饭，一会儿还得赶路呢！”古岚一把抓过水如，把她放在棚子中一个光滑的大石头上，然后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展开了放在水如面前。
　　水如眼前一亮，见油纸里面竟然是一块很精致的点心！
　　这时古岚低声说，“早上拿出来的，上次你不是说好吃来着么……做午饭够不够？”
　　“唔……唔……够！……够了……”水如坐在石头上大口啃着点心，啃了一会儿，发现古岚还拿出了个上次用过的那种小酒盅，在里面倒了水放在水如身边。
　　水如吃的差不多了，抱起酒盅喝的饱饱的。
　　吃饱喝足，水如一抹嘴，飘荡起来，笑着对古岚说，“没想到你准备的……唔……”
　　她的话还没等说完，就被古岚捉住，又塞进了袋子。
　　“老实呆在布袋里面，不准出声！”
　　古岚说完，又把布袋挂在身上，转身离开棚子，回到餐馆中与众人一起吃完了饭。饭罢，这些人又接着赶路，直奔扬云山而去。
　　水如老老实实的呆在布袋中，回忆着刚才古岚的举动，心中还美滋滋的。
　　看吧，古岚越来越在乎自己了。不仅遵守承诺带着自己出来了，还特意从莺啼阁带了自己喜欢吃的点心。
　　水如就这样美滋滋的躲在布袋中，随着众人一路快马而行。

　　60.山中之寨，古老爷子
　　古岚带着一众人等一路上晓行夜宿，快马奔驰，到了第三天头儿上，就远远的看到了一座巍峨陡峭的山峰。
　　这座山峰就是扬云山，它在沐裎国中也算是数得上前几名的高山，山中地势险要，丛林密布，满山的奇珍异兽。当年古岚的父亲古老爷子选中了这座山来安身就是因为看上了这里环境清幽，适合隐居。可后来江湖上的兄弟们陆续跟随而来，又有很多慕名而来的人都渐渐上山投奔古老爷子，古老爷子就在山上建了山寨，拉起了大旗，成了占山为王的大当家的。沐裎国也派兵来清剿了几次，可是那些带兵的将领要么是窝囊废，要么是对古老爷子敬仰有加，所以清剿这事儿一直都没有成效。一来二去，几十年过去了，扬云山上的大旗依然是威名赫赫。
　　古岚他们还没到山脚下，就有人骑着快马出来迎接。
　　他们顺着前山道上山，到了半山腰，只见山门大开，好多人都出来相迎。
　　古岚回到家来也非常高兴，下马大步朝迎出来的人们跑了过去。
　　古岚每年都抽空回山寨几趟，可毕竟不是一直呆在这里，大家见了也像有说不完的话一样，这帮人都是无拘无束的，大吵大嚷，嘴里什么话都有。古岚跟众人介绍了同来的烟云圣手巫凡，山寨中的规矩，上山的都是客，所以大家也都好生相待，有的也上去聊上几句，开几句小玩笑。闹闹吵吵的，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往里面走。
　　这座山寨是依山而建，而且是连年扩建。山中兄弟有很多有手艺有力气的，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弄弄山寨中的景物，扩建点房子什么的。有的兄弟成家了，也会有许多兄弟来帮忙在山寨附近盖做院子。一来二去，这个山寨就变的非常浩大了。
　　进了正面的山门，再往上走过三道寨门，才进到山寨之中。从山脚上山，到山门，到寨门，这一条笔直的大路两边每隔一段就摆着一对气势汹汹的巨大石头神兽，山路上的石阶也都被清理的非常干净。巫凡随着众人上山，看着这山上的景象，不禁暗想，看来扬云山果然名不虚传，这寨中的人虽然看上去都粗犷非常，却把山寨治理的井井有条。江湖上只要提起扬云山，来过人多数都会挑大指称赞。
　　几日来，赶路的时候巫凡与古岚相处，他发现离扬云山越近，古岚就越是放的开。一路走到这里，似乎已经看不到古岚在莺啼阁中那种谦谦君子的模样了，见他在前面与那些虎背熊腰的大汉们说笑打闹的样子，巫凡也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只是……这段时间巫凡心里一直有个一团没有解开。他眼睛盯着古岚腰上挂着的那个布袋，心里暗暗琢磨，那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巫凡好几次都看到那布袋不自然的飘荡起来，然后被古岚轻轻一拍，又恢复了原样……
　　想着这些，巫凡踏着青石台阶，一步步走上最后一道寨门。
　　这道寨门异常巨大，单是上面镶着的铜钉，每一颗露出来的圆顶都有一个人头的大小。大门整个都是乌黑色，四周包裹着厚实的铁皮。门上铰链嘎吱嘎吱的响起，大门缓缓打开。只见正对面一杆两人多粗的大旗杆立在正中，旗杆之上一面大旗迎风飘扬，大旗上撰着三个大字，扬，云，山。
　　再向前走，巫凡一眼就看到了正中的那座大殿。
　　好一座大殿！殿顶铺着七彩琉璃瓦，门窗都是古木纹花，远远看去就透着沉稳庄重，一点都看不出那只是山贼的分赃大厅！
　　巫凡心中惊叹，却发现众人领着他和古岚并没有去那座大殿，而是转到了殿后。穿过一个月亮门洞，走过回廊，拐了两个弯，一座别致的小院闪现出来。只见这院中种满了花草，院中一个不太大的水池，水池边都是圆润的青石，水池中几朵荷花还未开放。
　　这时一个一直和古岚谈笑风生的中年男人快跑了几步，来到院中正房门前，高声道，“大当家的，我们把少当家的接回来了。”
　　沉默一阵，屋中响起了洪亮的声音。
　　“这小子自己还不认识回家的道儿了？快滚进来！”
　　众人都笑呵呵的分立在正屋门前，古岚整理了一下衣衫，对巫凡说，“我先去消消老头子火气，巫公子且在此稍等片刻。”
　　巫凡点了点头，看着古岚迈大步推门到屋中去了。
　　再说一直躲在古岚腰间布袋中的水如。这几日来，古岚对她可以说是照顾的非常周到了。白天吃饭喝水，古岚一次都没少了她，晚上睡觉，她要赖在古岚床上，古岚也没有再把她撵走。三天的行程看上去虽然辛苦，可对水如而言，却是无比幸福的三天。
　　刚才上山的时候水如其实就想出来看看古岚常说起的扬云山是个什么样子的山，可她几次想探头出来，都被古岚给阻止了。没有办法，她也只好乖乖的窝在布袋里面，听着古岚和迎接而来的兄弟们说笑。
　　水如也发现了，一到扬云山上，古岚的言谈语气似乎都变得豪爽了许多，放肆的大笑，偶尔还说些水如听不懂的暗语。古岚这个样子，水如觉得无比新鲜，真是恨不得出去看着他现在的笑颜是什么样的，问问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躲在布袋子里，水如不禁想，如果我是个寻常女子，是不是会好一些？可她想了多时，得出的结论是，如果自己是个寻常女子，不仅不能见到此时古岚的笑颜，甚至都不可能这样跟着古岚上山，更不可能得到这一路之上古岚对自己那些无微不至的照顾。
　　所以，还是多亏了自己是蝶神呢！
　　这么想着，水如嘴角不禁挑起了一丝微笑。
　　这时，他听到古岚对巫凡说的话，而后响起了推门关门的声音。
　　“父亲，我回来了。”古岚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无比的恭顺。古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水如也是头一次听到。她不禁双手攥成拳头，只恨自己不能立即飞出去看看！
　　随即，洪亮的笑声震耳欲聋，“哈哈哈！岚儿啊，我就知道你这两天儿得回来！嘿嘿，你别说啊，我都知道你回来是要干什么！你信不信？”
　　“不信！你这老头子就算是消息灵通，我远在皇城里，而且事情做的隐秘着呢，你还能知道？”古岚说这第二句话，完全没有了说头一句话那时候的恭顺。
　　水如不禁暗想，怎么刚才古岚还称那人是父亲，后一句就变成老头子了？
　　这时只听老头子一拍大腿，高声道，“好！老子就知道你也不能信！这么着吧，听说你最近从哪个什么的人手里得到了件儿宝贝？我们打赌！我要是说出了你为什么回来，那件儿宝贝就孝敬给老子！如何？”
　　水如叹了口气，心想，这老头子原来是看上了古岚的宝贝……真够不正经的……
　　她这一叹气不要紧，洪亮的声音马上又响起来，“哎！小子！你那口袋里面带着什么活物呢？”
　　水如暗叫一声，不好！怎么自己只是叹了一口气就被发现了呢！早就知道古岚耳朵尖，没想到他父亲耳朵更厉害！完了完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越是慌张就越控制不住自己，禁不住在布袋中发抖起来。
　　古岚听到父亲这么一问，心里也是一惊，可他眼珠一转，一手轻轻拍拍水如，一边对父亲笑道，“你这老头子耳朵还是那么灵。你说那宝贝不就是那对避血无痕剔骨刀么？行啊，正好那对刀我带回来了，你要是猜对了我为什么回来，刀就归你了！”
　　“你小子别想糊弄我啊！那对刀等会儿再说！你那个布袋里面装的是什么？给我看看！”
　　话音一落，水如只听嗖的一声响，然后感觉到古岚身子一翻，大叫了一声，“哎！怎么还带抢的啊！”
　　没等古岚这话说完，布袋砰的一声响，水如当即就知道，这袋子一定是被古岚的父亲给抢到手了！
　　水如心中暗想，古岚的父亲应该是个老头子啊！怎么速度这么快？连古岚都没挡住他？
　　她正想着，布袋被摇晃了两下。
　　“什么玩意儿啊？没声儿……还挺轻巧……咬不咬人？”
　　“咬人！啊……不对不对！不咬人不咬人！水如你可不准用毒刺刺这老头子啊！他是我父亲！”古岚生怕自己说了咬人之后水如再对自己父亲放毒针，水如曾经说过唐金宝中了自己毒针之后的情形，距离这么近，就算自己父亲武功再高强，也未必躲的开水如的毒针，万一扎上可就遭了。
　　“水如？你还给这玩意儿起名字了？还会放毒针？到底是什么啊？”那老头子似乎好奇心满满，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布袋。
　　布袋之中，水如原本在慌乱中想到了，等那老头子一打开布袋自己就刺他一针，然后冲出去躲起来，这样大概就不会暴露了。可一听古岚叫喊，猛然想起来，不能刺这老头子。
　　完了……非暴露不可了……不知道古岚的父亲会怎么看自己这个蝶神……
　　布袋口缓缓打开，水如鼓足了勇气，猛地抬起头来冲上面一笑。
　　“嘿嘿……古老爷子好，我是水如……”

　　61.拜见古老爷子
　　要说古岚的父亲，扬云山的古老爷子，不愧是受人敬仰、千八百号山贼的首领，气度就是不同。
　　布袋之中水如突然抬头，开口说了人话，古老爷子只是微微抖了一下，低声骂了一句，“我艹，什么玩意儿！”
　　古岚皱着眉头上前一把抢回布袋，打开袋口让水如出来。
　　水如在这布袋中呆了好长时间了，从里面一出来，就禁不住伸伸手脚，稍微活动一下。
　　“小子……这什么玩意儿？”
　　古老爷子就算是低声说话，那声音也像闷钟一样。
　　水如这才抬起头仔细去看。只见自己眼前站着一个肩宽膀大虎背狼腰的男人，这男人一头花白的头发，方正的面孔，脸上有几道很明显的褶皱，粗重的浓眉根根向上挑起，一双虎目深邃闪亮，鼻梁坚挺，宽嘴厚唇，一看就是个豪放大气的人。这老头子身上穿着一身暗色花纹的长衫，腰间扎着宽带，外面罩着暗纹罩袍。
　　水如上下打量着老头子，心中暗想，这么看来，古岚的长相身形一定是像他母亲的地方多一点，气质上倒是与这老头子有些神似。
　　这时古岚开口说道，“水如，刚才吓到你了吧？这是我父亲，他是这里的老山贼头子，你就叫他古老爷子就行了。”然后又转头对古老爷子说，“父亲，这小东西名叫水如，是个挺厉害的小妖怪，现在也是我那个莺啼阁里面的花魁。”
　　“我是蝶神！不是小妖怪！挺厉害倒是说对了……”水如连忙纠正古岚的话，然后偷眼去看古老爷子，发现这老头子一直都是紧紧皱着眉头，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样子。水如心想，完了……这老头子一定是不喜欢我……他是古岚的父亲，他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哈哈哈哈……”
　　水如正胡思乱想着，没想到那老头子竟然突然大笑起来。
　　这笑声对水如而言，真是震耳欲聋。
　　古老爷子一边大笑一边转身走到屋子正中上座坐下，然后冲古岚他们招招手，让他们也到身边来。
　　“有意思！有意思啊！”古老爷子压低了声音，对古岚说，“你这小子行啊，总能整到新鲜玩意儿！小妖怪？我再这大山里面呆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见着过什么妖魔鬼怪，倒是让你小子给弄到了？哈哈哈！你这么偷偷摸摸的，别人不知道你弄到这玩意儿了吧？”
　　古岚微微笑着点点头，“这可不是我找到的，是这小东西自己找到我的。”
　　“哦？”古老爷子看着飘荡在古岚身边的水如，冲她钩钩手指，“过来过来，小东西！让我好好看看你行不行？”
　　水如正想着该怎么讨好这个老头儿，见他让自己过去，一下子计上心来。
　　她看上去有些扭捏，小心翼翼的飘到古老爷子身边，双手抱拳，鞠躬道，“小女子水如，见过古老爷子。在莺啼阁中就听人说古老爷子你很厉害，今天一见，果然很厉害啊！这一路上古岚带着我都没被人发现，没想到一进屋就被你给发现了。”
　　“哟！看这小东西，嘴还挺甜的！哈哈哈……”
　　古老爷子仔细看看水如，笑呵呵点头道，“还真是个小丫头的样子……你是个什么妖怪啊？”
　　水如马上说，“老爷子你可不能听古岚乱说，我不是妖怪，我是蝶神，天地造化孕育而成的蝴蝶之神，和那些妖怪可不一样。”
　　“蝴蝶之神？哎呦！那可真是失敬失敬了！没想到活到这个岁数，还能让我见到真神了！哈哈哈……”古老爷子说着，真的站起身来冲水如一抱拳。
　　水如也抱拳还礼，然后得意洋洋的望了一眼古岚，意思是，看看！你父亲都对我这么客气！都说我是真神了！
　　古岚看她那得意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干脆假装没看到，去和古老爷子说，“父亲，你刚才不是说知道我这次为何回来么？说还是不说？那对刀你还想要不想要了？”
　　古老爷子拍着大腿，笑道，“我就说嘛，你怎么舍得把那么宝贝的一对刀给我拿回来，原来是自己弄到了这个小玩意儿。行啊行啊，既然话早说出去了，也不能不算数。那我就说了，你回来，是不是因为那个叫唐金宝的小贼啊？”
　　“就是他就是他！”水如插嘴道，“古老爷子果然厉害！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是为了找那个小贼的？”
　　古老爷子瞪大眼睛一指水如，问古岚，“怎么着？这小东西也知道这里边儿的事儿？”
　　古岚点点头，“她不仅知道，而且在其中还帮了不少忙。当初唐金宝偷了那把你给我的锯齿狼牙合扇板门刀，后来还是这小东西给找回来的。”
　　这下古老爷子可真的吃惊了，他那张脸上也没有了笑容，重新打量一下水如，又看了看古岚，半天才说，“看来这里面还有不少我不知道的事儿呢。一会儿还真得听你们好好说说了。听说你还带回来一个人？”
　　“没错。”古岚答道，“就是那个烟云圣手巫凡。”
　　古老爷子点头道，“那小子我也有所耳闻。他是在外面呢吧？让人家在外面站着不是待客之道，快请进来去。”
　　古岚应承着，展开手里的布袋，想让水如钻回去。水如一见那布袋，猛的摇头，嗖的一声，钻到了古老爷子身后。
　　“布袋子里面憋闷着呢！我不回去！”水如叫嚷之后抬头可怜巴巴的望着古老爷子，娇声道，“古老爷子，能不能让我躲在你身后？我一定老老实实的不出声儿……”
　　她那娇小的样子还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一下子就打动了古老爷子。
　　“好！你就躲我老头子身后吧！保准儿谁也伤不着你！”古老爷子说完之后又是一阵大笑。
　　古岚哼了一声，一边转身出去叫巫凡，一面暗想，又不是要出去拼命，什么“躲在我老头子身后吧！谁也伤不着你！”啊……这小东西也是，跟他个老头子撒什么娇啊……
　　不多时，巫凡迈步进到屋中，一进来就跪倒在地，给古老爷子磕了个响头。
　　“古老前辈在上，晚辈巫凡，给您请安了！”
　　古老爷子其实也没有想到这个巫凡竟然会给自己磕头。虽然在辈分上论，巫凡与古岚应该算是差不多的，他给古老爷子磕头也是应该应分的，但是毕竟之前没有过什么交往，而且外面关于巫凡的传言都不是很好。他这么一磕头，古老爷子也连忙站起身来，上前去把巫凡给扶了起来。
　　“贤侄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哈哈哈……”
　　水如紧紧的趴在古老爷子身后，暗想，这个巫凡也对古老爷子这么尊重，看来古岚的父亲真的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呢。
　　巫凡站起身来，对古老爷子说，“我在外面闯荡多年，一直听说扬云山古老爷子的威名，这几日与岚少爷一同赶路到扬云山来，真是每近一里路，心中便多一分期待，今日终于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古老爷子给巫凡让了座，古岚相陪，三个人先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场面话，随即话锋一转，巫凡先说到了正题。
　　“晚辈为人性情有些孤僻，所以做起事情来也不合大流。江湖上有不少传言，说晚辈如何如何。之前那些传言，晚辈都没有在意。可后来自从出了龙衔宝珠被盗一事，还有刑司长司冯正失印案之后，很多人传言，说这两件事是晚辈所为。”
　　巫凡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晚辈这么多年来虽然没做过什么好事儿，却也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龙衔宝珠失窃且不说，就这件失印案，其中牵扯到的，冤死的人实在太多。晚辈自认承不下这个恶名，所以才四处打探，到处寻找真凶，只想为自己洗清一身恶名。”巫凡抬头望着古老爷子，语气诚恳的说，“上次我趁着莺啼盛会到岚少爷的莺啼阁中拿出了龙衔宝珠，其实就是想借扬云山之威名，请求二位帮忙。晚辈做的事情有些莽撞，只因为被逼无奈，无处求援。还望古老爷子恕罪。”
　　巫凡说话的时候，古老爷子目不转睛的望着他，见这个人说出的话都是肺腑之言，没有什么虚假，古老爷子这才朗声笑道，“哈哈哈……你能找到古岚，说明你是看得起我们爷俩！别说什么恕罪不恕罪的，既然你来了，张了一回嘴，我老头子也不能驳了你的面子。好吧，这事儿啊，老头子我就应承下了。”
　　巫凡眼前一亮，连忙起身再次跪倒在地，叩谢古老爷子。
　　“前辈大恩，晚辈铭记于心！”
　　古老爷子哈哈大笑，抬手让古岚将巫凡又扶了起来，坐回原位。
　　“父亲。”古岚问道，“巫公子这事儿，你可是心中有谱了？”
　　古老爷子笑道，“这事儿不难，只要找个证人在场，然后问出唐金宝的口供，再广发扬云山的帖子，将这件事向各地言明，巫贤侄以后就可以不必背负那恶名了！”
　　巫凡长出了一口气，心想，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62.山贼少爷，早有婚约
　　古老爷子答应帮巫凡的忙，巫凡自然是心存感激，可是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古老爷子却没有说。那个关键的唐金宝，巫凡只是听古岚说得到了消息，说唐金宝的目标是早先送到扬云山保管的龙衔宝珠，可却一直没有告诉巫凡，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更没有告诉巫凡，唐金宝到底是被抓住了，还是要等着到山上之后再去找人。
　　巫凡想要开口问问古老爷子，可话题却一直被这老头子带着，直说到了午饭的时间。
　　房门轻响，有女子的声音传来。
　　“老爷，太太说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请您带着兄弟们过去吃饭。”
　　古老爷子一拍大腿，站起身来，笑着对古岚说，“好了！没想到说了这么长时间。你先带巫贤侄和门外的兄弟们到饭厅去见见你母亲。然后告诉她，我一会儿就到。”
　　古岚会意，带着巫凡出门，领着那些一直在门外没敢走远的兄弟们去了饭厅。
　　屋中没有了旁人，古老爷子才说，“小神仙，没人了，你出来吧。”
　　水如趴在他背后，也累的够呛。飘飘悠悠的晃悠出来，一屁股坐在了老头子手边的桌子上。
　　古老爷子看水如那个样子也觉得有趣，笑着观察了半天，才问道，“小神仙，你说自己与妖怪不同，那也该是有些法术，在这世间活了很长时间了吧。”
　　水如点点头，答道，“法术我确实会一些，好像也是活了很久了……”
　　“以前我只听过老人口述的一些传说，关于神仙妖怪的也挺多。不过却没有听说过你这蝴蝶之神。不知道尊神是掌管天地之间哪一类事物，到这人间来，又是为何啊？”
　　水如抬头看看古老爷子，见他双眼放出寒光，甚是吓人。水如连忙站起身来，摇头摆手道，“老爷子，你误会了误会了。我虽然是蝴蝶之神，却不是掌管什么的。这天下也有很多兽神，都是天地精华孕育出来的灵种，要硬说掌管什么，也不过是寻些族群的灵兽，然后教他们修炼造化的方法而已。我可不会害人的！”
　　古老爷子微微一笑，“我古家自几代之前起，就是习武之人，想来手里也都有些人命。有的是死有余辜，当然也有冤死的孤魂。要真是上天派了什么天神惩罚古家人，我想还轮不到古岚那小子呢。”
　　水如瞪大眼睛，更是慌张了，“不是不是！什么天神？什么惩罚！不是不是！我是喜欢！我只是喜欢古岚，喜欢他才去找他的！不是因为别的！……”
　　她这一串话出口，古老爷子也是一愣。水如否认了半天，才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没有办法，她长叹了一口气，蔫头耷脑的坐在桌子上，干脆将自己怎样遇到古岚又是怎样追着他到莺啼阁，再到后来夺了花魁，又是因为什么去帮古岚找回大刀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说了一遍。
　　水如说的很是简略，其中细节也没有说的太清楚。不过古老爷子是个聪明人，听水如说了几句，就已经明白了。
　　等水如讲述完了这些事，微微抬起头来，去看古老爷子的脸色。
　　可这时古老爷子的脸上，既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高兴，那神情看上去很是复杂。
　　水如不敢再说话，只好等着古老爷子思考。
　　不多时，古老爷子使劲儿“嘶”了一声，皱着眉头望着水如说，“这么说来，你是因为看上了我儿子，所以才跟他在一起的？”
　　水如点了点头。
　　“你说你可以变成平常人的样子？”古老爷子又问。
　　水如一听他这么问，干脆飘身下来，运起法力，眨眼之间变了样子，站在屋中，对古老爷子飘飘万福就是一拜。
　　古老爷子看她变身看的是目瞪口呆，再看眼前站着的美貌姑娘，更是由衷的赞叹。
　　这姑娘不愧是能一举夺了莺啼阁花魁的姑娘，身形长相无可挑剔，就连言谈举止，也和刚才那个小小的东西完全不同。
　　可是……
　　古老爷子看到她这样，心中的疙瘩就更是难开了。
　　他犹豫了半天，这才对水如说，“丫头啊……蝶神大人，我听你这么一说，再看你做的一件一件的事儿，知道你对我那儿子确实是一片痴心。可是……你说，你是化外神仙，我那儿子却是个肉体凡胎，总不能走到一起吧……老头子也是多说一句，我看你还是趁早死了这颗心吧……”
　　水如原本以为古老爷子见了自己这个样子，一定会高兴的，没成想，他居然让自己死心！
　　“为什么！我虽然不是凡人，但也和凡人差不了多少啊！你看我这样子！一样的！”水如说着，又在古老爷子面前转了两圈儿。
　　古老爷子晃着脑袋，一直叹气。
　　“关键不是你和凡人差多少……其实我看你这丫头，性子爽快，是个好姑娘。可是……唉。人间的事儿，你这样的小神仙也未必都懂。总而言之，你与岚儿是长远不了的。你要是早点死心，也少些痛苦……”
　　水如又是惊讶又是着急，跺着脚高声问，“为什么？还有什么事儿我不懂的？我喜欢古岚！我要跟在他身边！为什么不行啊？”
　　古老爷子被她吵的一阵心烦，挥挥手，高声说，“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的！我家岚儿早有婚约了！怎么可能再跟你这个小神仙长久！”
　　这句话传到水如耳中，水如当即愣在了原地。
　　好半天，她才眨眨眼睛，问道，“婚约……就是古岚已经定下来要娶哪个女人了么？”
　　古老爷子肯定的点了点头，高声道，“当年我与兄弟何远同日成婚，当时就定下了，若是都生了儿子，就结拜为兄弟，要是都为女儿，就拜为姐妹，若是一男一女，就结成亲家。后来我妻子生了古岚，何兄妻子生了个女儿取名叫做何晓晓，这两个人的亲事，那是早就定好了的！”
　　水如又愣了半天，撅起嘴巴，嘟囔着，“你们……你们说的怎么能算数呢……古岚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他一定不喜欢那个什么小的……有我这个小东西不就够了么？还要什么小干什么……他一定不喜欢那个人，不会娶他的……”
　　古老爷子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小神仙，你是神仙，虽然是活过千百岁的，可人间的事儿，你还是不懂。这就叫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管古岚是不是喜欢晓晓，这早就定下来的事情，想改是绝不可能的。所以说啊，你是从哪儿来的，还是趁早回到哪里去。你过你的神仙日子，我们过我们的凡人日子。”
　　水如抬起头来紧皱着眉头，死死盯着古老爷子，好半天，才大喊了一声，“你这凶神恶煞似的老头儿！你骗人！一定是骗人的！我才不信你呢！”
　　喊完之后转头冲出了屋子，到了外面变化了身形，嗖的一声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古老爷子看她飞走了，又重重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这儿子处处都好，就是遇到这性情中的事情，总是想不周全。当初知道了这小丫头对自己有意，就该赶快把自己有了婚约的事情告知人家的，事到如今，万一出了什么乱子，还不知道该怎么收拾呢。尤其，对方还不是个凡人……唉……
　　古老爷子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大步出门，也往饭厅去了。
　　扬云山山寨中的大饭厅，那可以说是除了那个正殿以外，整个儿扬云山中最大的一个场所了。光是这个大厅，就能坐下山上大半的兄弟。逢年过节，或者是做了什么大买卖，这些山贼们都会聚集到这里胡吃海喝一通。
　　今天是趁着少当家的回来，这帮人又聚到一起，一是为了给古岚接风洗尘，二来也是可以好好乐呵乐呵。
　　饭厅正中的大桌上，中间两把朱红大椅，坐在右边的，是位衣着华贵的老夫人。这老夫人虽然上了年纪，可依然看得出面容姣好，精神焕发。那眉眼之间的韵味，一看就知道当初她也是个美人。
　　古老爷子进饭厅时，正看到那老夫人拉着古岚，热火朝天的聊天。
　　山中众人见古老爷子进来，都站起身来施礼，古老爷子大步走到正中的桌前，摆手叫大家坐下随意吃喝。
　　这时老夫人开口道，“大当家的，难得儿子带着朋友回来，你怎么磨蹭这么半天才过来呢。”
　　古老爷子听出夫人有些责备自己，忙说，“有些琐事，没想到耽搁了这么半天，还请夫人见谅。”
　　老夫人一笑，转头对古岚说，“看，我说的吧，一定是这句话。”
　　古岚和同桌坐着的巫凡都忍不住笑着望向古老爷子。古老爷子倒是大方，端起酒碗倒了一碗酒，对老夫人说，“夫人既然挑理了，那我就自罚一碗给夫人赔罪！”说完，一口干了碗中的酒，然后倒过碗来，冲着夫人一笑。
　　老夫人笑着挥挥手，“罢了罢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然后又对古岚说，“以后万不可学你父亲这油嘴滑舌的样子。”
　　古岚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四下望着，不见水如的身影，也不见那个布袋，想问问父亲水如哪里去了，可母亲一直拉着他说话，也不方便问出口。
　　就这样，古岚一面惦记着水如的事情，一面陪着父母和巫凡吃了这顿午饭。

　　63.女子心，似海深
　　吃过了午饭，古岚叫人安排巫凡去客房休息，自己找了个借口摆脱了父母和山上的那些兄弟，独自跑出去，四处寻找水如的踪迹。
　　且不说扬云山有多大，就是古岚他们方才到的这几个地方，也就不小了。古岚知道水如喜欢到处躲藏，她那么小个东西要是藏在哪里，还真是不好找了。四下找了半天，一点影子都没发现，古岚真的有些心急起来。
　　那小东西不知道这里的危险，山上的兄弟又都不知道轻重。万一他们碰到一起，不是水如被兄弟们当玩物弄死了，就是水如放毒刺扎了兄弟。哪种情况古岚都不愿意看到，所以他只能更仔细的在各个院子中房间中到处寻找水如。就这样一直找到了晚上，古岚已经找的满头大汗，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低吼了一声，“这个笨蛋小东西！到底跑到哪儿去了！再不出来就不管你了！”
　　吼完了这一声，古岚突然听到自己身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小响动。
　　他猛地回头，在远处一小撮草木中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黑影闪过。
　　“小东西！”
　　古岚一边叫着，一边大步跑了过去。
　　古岚往草木边跑着，还能看到那边的小草噗噗的抖动。古岚暗想，这小东西听到我的声音怎么还不过来？还往别的地方跑？难道是我看错了么？
　　等古岚到了那草木跟前，这才看到水如正缩着个小团，抱着脑袋蹲在草丛里面颤抖。
　　“小东西！你怎么了？”古岚急忙上前，也蹲下身来，仔细去看水如。
　　“是不是逮住然后逃出来了？还是受伤了？怎么回事？小东西！”
　　这时的水如，抱着自己的头，听着古岚关切的声音，泪如雨下。
　　整个一个下午，她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古老爷子说的那些话。水如不知道人世间两个人有了婚约是什么样子的，但她知道，“成婚”就是两个人会一直在一起，不再分开。本来她以为那个会与古岚“成婚”的人会是自己的，她一直都是在为了这个而努力的，却没想到古岚已经于别人有了这样的约定。那人是谁？长成什么样子？古岚与那人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他会不会也为那人用心准备饭菜，也照顾那个人，也与那个人亲亲抱抱……
　　水如越想就越觉得痛苦不堪。她不知道怎么飘到了这里，落到这个草丛之中，眼泪就一直不停的流淌。
　　该怎么办？水如问自己，难道真的如古老爷子所说的，趁早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去么？可她放不下。明知道自己放不下古岚。如果就这么走了，以后就算再有千百年的寿命，也一定都是煎熬。
　　该怎么办？
　　她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了古岚的低吼声。
　　水如那时想都没想，连滚带爬的，拔腿就跑。
　　不想见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等古岚来到近前了，水如双腿一软，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不想被古岚看到自己痛苦流泪的样子。
　　可是古岚的语气中满是关切，那声音如此温柔。每一字每一句都敲打着水如的心。
　　想跟他在一起。想每天看着他，哪怕是偷偷的在窗外偷窥。想每天听到他的声音，哪怕是偷偷的在远处偷听。他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虽然不是正式的名字，可只是一句“小东西”，却已经是最顺耳最甜蜜的话了。
　　想跟他在一起……
　　“古岚…………”
　　水如想到这里，实在忍不住，转回身去飘荡起来，一下子扑到古岚胸前，拽住他的衣衫，嚎啕大哭起来。
　　古岚莫名奇妙的抬手托住水如的身子，站起来走出草丛，边走边说，“好了好了，别哭了。到底是怎么了？那阵儿忙着别的事情没顾上你，谁知道你没跟着父亲去，自己又在这里乱跑。这山上可不比莺啼阁，到处都是危险。这里的人，说不上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儿，也差不了多少。你啊，别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肆无忌惮的……”
　　“古岚……”
　　水如哽咽着，抹着眼泪说，“古岚……你……你是不是……”
　　话到嘴边，水如怎么也问不出口，眼泪又涌出来，她抽泣着，把头深深埋在古岚的衣衫中。
　　古岚一手托着她一手挡着，免得被别人看到了，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一个没人的屋子，闪身进去。
　　到了屋中，古岚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时他才感觉到，水如趴着的那个地方，衣服已经被泪水湿透了。
　　“小东西，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哭的这么伤心啊？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一会儿去好好收拾收拾他就是了。你别哭了。”
　　古岚可是最见不得女人哭，只得不停的劝说。
　　水如又哭了一会儿，终于渐渐止住了悲声。
　　事到如今，哭也解决不了问题了。水如听着古岚声音，头脑中也渐渐明朗起来。
　　古岚现在对自己越来越好，以后一定会更好的。不管他是有婚约还是没有婚约，反正，不到他与人成婚那天，自己就还有机会！
　　水如使劲儿抹了一把眼泪，抬头望着古岚，暗想，古岚，我既然能追着你到了莺啼阁，能为你夺了花魁，能为你做许许多多的事情，也就不怕你有什么荒唐的婚约！反正古老爷子也说了，那婚约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准儿你还不喜欢那个婚约之人呢……
　　“是吧……”这句话水如脱口而出。
　　古岚一愣，皱着眉头问，“什么是吧？”
　　水如一惊，摇摇头，“没……没什么……”
　　古岚叹了口气，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差不多晚饭的时候了。
　　“中午你就没吃什么东西吧？你等一会儿，我去叫人准备点饭菜送到这里来。”
　　说完，古岚迈步出去了。
　　水如独自坐在屋中，脑子里还是乱七八糟的。等古岚带着个大食盒回来的时候，水如仍然坐在桌子上发呆。
　　古岚心想，看这样子，这小东西一定是被吓坏了。
　　他摆好饭菜，仍是用浅碟给水如单独弄出来，放在她面前，看着她用牙签挑着吃。
　　水如原本没有什么食欲，可见到古岚为自己这样费心准备，又是感动又是痛心。她默默的吃着古岚给她特意挑拣出来的食物，心中一个信念越来越坚定，古岚，喜欢，不能放弃。
　　吃过了晚饭，古岚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路旅途劳顿，古岚也觉得很累了。因为有水如在，所以古岚让人在别的屋子里给自己弄了洗澡水，他去洗澡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在原来那个房间里给水如弄了个大碗，放上了温水，让她也好好的泡上一泡。
　　那天晚上，水如眼泪汪汪的挤到古岚床上去睡，古岚也没有再赶她走。
　　一夜无话，次日，古老爷子派出了人，快马去请了几位在江湖中有些影响力的人。算计着这些人大概三五日之内都能到达扬云山，古老爷子这才叫了古岚和巫凡，说起了关于那个唐金宝的事情。
　　按照古老爷子的说法，自从龙衔宝珠被送到扬云山上之后，就不断的有人到扬云山附近来转悠。可能是顾忌到了扬云山的威名，最后到山上来下手的人不多。山上总共抓到了五个，其中四个在被抓到之后都马上服毒自尽了。只有最近被抓到的这个，仍然还活着。
　　审问之下知道这个人名叫唐金宝，自称是盖世神盗。古老爷子说，这个人身上带着奇异的伤症，见不得阳光。他到山下时，似乎就已经饱受这伤痛的折磨了。但即使如此，山上的兄弟为了捉住这个人，也下了不少的功夫。由此看来，这个唐金宝，的确是个人物。
　　古老爷子亲自去见过他，也问过他其中缘由。
　　唐金宝那时只说自己是为了要拿这个龙衔宝珠去换自己的性命，但其中的细节，他却死活不肯再说了。
　　这其中的事情，也算是错综复杂。古岚虽然知道所有的事情，却也没有办法对古老爷子和巫凡解释清楚，所以他干脆也佯装不知情。而且，有巫凡在场，古岚也不能说出关于五皇子以及薄桦殿的事情。
　　巫凡得知唐金宝以及被捉住，一颗心就已经放下来了。他只等到见证人到了，古老爷子当众让唐金宝承认偷了龙衔宝珠，还有做下失印案的人是他唐金宝，那么这件事就算是圆满，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可是古岚却不相同。他最想知道的，是唐金宝背后的人，还有他所知道的，当年薄桦殿中的事情。那狐狸云凌说的话都含含糊糊，虽有所指，却不言明，古岚心中的疑问早就膨胀开了。
　　待到巫凡说要到山上去看看景色，起身告辞之后，古岚才对古老爷子说出了自己要先去见见唐金宝。
　　古老爷子眯着眼睛，压低声音轻哼了一声，“哼！我看你这小子刚才那个样子，就是有什么话没说出来。你要见唐金宝倒是可以，只是，你得做好准备，到时候，可别吓着了！”
　　古岚一皱眉，心想，父亲可真是小看自己了。这么多年在外面闯荡，自己什么场面没见到过？还会被一个小小的盗贼吓到不成！
　　可等到古岚真的见到唐金宝时，才知道父亲指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64.等价交换，又是一笔买卖
　　扬云山的后山上，一一处不太起眼的山坳。这山坳非常隐秘，不熟悉山路的人根本找不到。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这个小小的山坳被山上的兄弟们加以改造，其中一部分就改造成了一个关押犯人的监牢。
　　古岚独自来到了后山山坳中，直接到了监牢里面。
　　虽说是监牢，但是因为平时要有人在这里值守，而且山上捉住的人，三六九等各不相同，很多人都是牵扯到江湖和朝廷中的方方面面，所以古老爷子特意让人将这里弄的也像外面寻常客栈的客房差不多，酒水饭食供应的也都和山上普通人差不多少。
　　这里值守的兄弟自然是认识古岚的，见少当家的来了，都像见了亲人似的。古岚和他们说了些闲话，然后说要见见那个唐金宝。值守兄弟一听少当家的要见唐金宝，连忙压低声音说，“少当家的，你要见那个人，可得小心一点儿。”
　　古岚没想到，不仅父亲这么说了，连这些值守的兄弟也会这么说。
　　古岚唯一一次见到唐金宝，是在莺啼阁的院中。那时虽然是黑天，可月光明亮，古岚也看得清唐金宝的容貌，听得清他说话的声音。这人到底有什么吓人的？
　　带着满腹的疑问，古岚跟着值守兄弟往监牢里面走。整个监牢是依仗天然的大山洞建造而成，他们一直走到山洞深处，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屋子，值守兄弟才停住脚步，在腰间拿出一大串铜钥匙开门。
　　古岚暗想，看这样子是父亲亲口（掐）交代了，这边看守的可是够严的。
　　房门一开，值守兄弟就伏在古岚身边小声说，“大当家的怕他跑了，给他身上上了重锁。听说这个人脱身的功夫十分了得，少当家的你可得小心着点儿。”
　　古岚点点头，让值守兄弟在外面守着，自己迈步进了这间屋子。
　　山洞之中本来就常年不见阳光，这屋中更是阴暗潮冷。屋中虽然放着一盏长明的油灯，却仍然很是昏暗。好在刚才进门的时候，值守的兄弟顺手将一个火把挂在了旁边，火把的光线顺着门上的缝隙照进来，才使得这屋中看上去亮堂了一点。
　　这屋子里面摆放着圆桌圆凳，还有一张床铺。其他日用的东西也都是一应俱全，只是对门墙上，两个手腕粗细的铸铁圆环镶在其中，从那圆环上顺出两条同样粗细的铁链，一直延伸到屋子的一个角落里。
　　古岚顺着铁链看去，只见那角落里蜷缩着一个枯瘦的人。若不是早先见过唐金宝，古岚甚至都会怀疑这人是不是早就死了多时已经风干了。
　　古岚不敢贸然上前，站在门口咳嗽一声，高声道，“唐金宝，你可还认识我么？”
　　缩在角落里面的唐金宝听到古岚的声音就是一抖。过了好半天，才发出声音。
　　“嘿嘿嘿……嘿嘿嘿……古岚……是古岚吧……嘿嘿嘿……”
　　古岚只觉得背后冷风直冒，不禁打了个冷战。
　　上次与唐金宝说话时，似乎不觉得他声音如此诡异……
　　“真是我。唐金宝，你好记性。想不到竟然会在我自家的监牢里面见到你。”古岚说着，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一步。
　　这时，角落里的唐金宝突然放声大笑，那笑声像是夜间惨啼的夜猫子一般，进到耳中，就是无尽的寒意。
　　等他笑到气都快喘不过来了，才又开口说，“古岚啊古岚……没想到……哈哈哈……我也没想到……没想到我盖世神盗唐金宝，最后竟然是栽在你的手里……亏你道貌岸然的……哈哈哈……也不能这么说了。你是山贼，从出生那天起，就落上了一个贼的名号。其实你与我有什么不同？你不过是依仗你老子创下的名声罢了。我呢？靠的是自己！你抓住本大爷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一帮妖魔鬼怪！古岚你厉害啊！你老子能在人群中混出头角来，你居然能在妖魔鬼怪里混的不错？哈哈哈！厉害！厉害！”
　　古岚知道他口中的妖魔鬼怪指的是水如和那两只狐狸。虽然他说的难听，可古岚却也没有办法反驳。
　　唐金宝见古岚没有出声，更加来劲儿了。支撑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桌边，坐在了圆凳上。
　　油灯放在圆桌上，他一坐到油灯旁边，古岚看清了他的脸，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坐在那里的，哪里还是那贼眉鼠眼的唐金宝？明明是个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
　　油灯的火头微微晃动，映在唐金宝一张脸上，古岚看的清清楚楚，他那原本蜡黄干枯的脸，如今暴起了无数条粗细不等的青筋。那青筋从脖子一直延伸向上，延伸到嘴唇，使得整个嘴唇都宽厚了一倍，青黑的外翻着，像是随时都会破裂的血囊。再延伸向上，整个脸颊都是深深浅浅的被青筋隔开的凹陷，那些凹陷之中有的似乎还流出些什么汁液，古岚看不清楚，也不愿意细看。再向上，最吓人的就是那双眼睛。唐金宝眼睛本来不大，不知为何，如今他那一双眼睛竟像是被人硬生生扯开了一样，眼睛四周都糜烂不堪，两只眼珠向外鼓胀着，眨眼的时候似乎都不能完全闭合在一起，眼白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瞳孔周围也全是污浊。
　　古岚看了他的样子，马上就明白了父亲和值守兄弟话语中的意思。他完全没有想到，短短的一段时间，唐金宝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为何会变成这样……”古岚忍不住脱口问道。
　　“为何？哈哈哈哈……为何？”唐金宝使劲儿甩了一下拴在他身上的粗重铁链，喘了几口气，然后才接着说，“都是拜你手下那些妖魔所赐啊。一个小神仙刺了我一针，两个大神仙又给我施了法术……”
　　古岚更是惊讶了。他确实听水如说了唐金宝中了自己毒针之后的状况。可那时她只说是怕见阳光，手臂上都是青筋，没想到现在居然蔓延到脸上来了！
　　唐金宝似乎看出了古岚神色的变化，又是一阵大笑。
　　“哈哈哈……古岚，岚少爷，你惊讶了？看到我这样你害怕了？哈哈哈……告诉你吧，你自己也得小心着。那个小神仙，说是你莺啼阁里面的什么？花魁？哈哈哈！要不了哪天，你做的事情让她不顺心了，也稍微给你扎上那么一针，嘿嘿嘿……你以为自己能使唤的了他们么？做梦吧！他们是什么啊？妖！魔！你能控制他们一时，还能控制得了他们一世吗！哈哈哈哈……”
　　古岚眉头紧皱，咬牙哼了一声，“我管他们是什么妖魔鬼怪的，他们做他们的事儿，我做我的事儿。要不是你作孽太多，也到不了今天这个下场。听山上的兄弟说，你还是个身手不错的，凭你这身手要在世间立足，何必去做那害人的勾当！当年你偷了皇帝寝宫里的龙衔宝珠，就算是扬名立万了。可你偏偏不认，又做下了盗取刑司官印的事情。闹得大了不敢承认，缩头缩脑的躲了这么多年。你可知道这两件事情之中，有多少冤死的人？你可知道在世的人中，还有多少是受此牵连的？我那莺啼阁中，就有这两件事情的怨主，一个是家破人亡，被人四处追杀，活了一日都不知道下一日是生是死。另一个是莫名其妙的失了父母亲人，自己也差点命丧歹人之手，如今还每日悲歌，痛苦不堪。你到了今天这个下场，哪里能及得上他们所受痛苦之万一！”
　　“他们受的痛苦？”唐金宝不屑的嗤笑了一声，“这世间啊，不幸的事情千千万万。皇帝老儿做了冤孽，要算到我头上来？皇帝老儿的儿子做了冤孽，要算到我头上来？你可别看我自己说什么……盖世神盗啊。有什么用？就是个名号。说出去好像是挺好听的。说白了，不过是给人家搪个事儿，顶个罪。你说的对啊。那些人确实都痛苦了，不管是死了的，还是没死的。到最后都会怪到我唐金宝头上来。可是你看看我，到最后得到什么了？名声？地位？呸！都他妈的是个狗屁啊！嘿嘿嘿……”
　　古岚听出他话里有话，便顺着话茬问道，“你既然知道这里面的道理，当初为何还要做那些事情？”
　　唐金宝又“嘿嘿嘿”的奸笑了几声，一口气没喘匀，咳嗽了半天，缓过气来，才接着说，“你看我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可是人啊，就是奇怪。当初利手利脚的时候，我还觉得，死，不就是那么回事儿么。一刀下去，碗大个疤。到阎王爷那里一说，老子还是个盖世神盗呢！可事到如今我算是想明白了。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有道理！古岚，你猜猜，我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古岚眯起双眼，低声说，“哼！你想要命！”
　　“对了！”唐金宝很高兴似的直了一下身子，但随即又不堪铁链的重负，弯腰下去，可他语气中仍带着兴奋，高声说，“岚少爷不愧是岚少爷！聪明！嘿嘿嘿……这么说话就对了。你看，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们两方将就，又是一笔买卖。当初我说拿刀换刀你不肯，这次我要拿我这颗脑袋里面的东西换你手中掐着的一条命，这样的买卖，你该不会不肯了吧！”

　　65.神盗起始，心酸苦难
　　唐金宝这话说完，一双凸出的眼睛死死盯着古岚，满是青筋暴起的脸上，挂着阴冷可怖的笑意。
　　古岚犹豫片刻，才说，“好。这笔买卖你若是想做，我就跟你做。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我会想办法保住你的性命。”
　　唐金宝哼了一声，叹了口气。
　　“你说的倒是轻巧。等我把事情都说出来之后，你甩手一走，我就自己一个人死在这山洞里面了。你以为我会信你的么？”
　　古岚轻蔑的挑嘴角一笑，“手里攥着你性命的不是我，也不是我家老爷子，更不是江湖上的人。那天你在薄桦殿见到的那两个人，他们才是真正攥着你性命的人。你想从凡人手中保住性命容易，想从他们那儿留住这条贱命，恐怕就难上加难了吧。”
　　古岚这话说完，唐金宝脸上的一丝笑意也消失了。古岚说的一点都没错，唐金宝到现在为止，每次回忆起那天晚上在薄桦殿发生的事情，都禁不住全身发抖。他这一辈子作恶无数，见过血腥场面夺了去了，可他从未害怕过。只有那天晚上，那种由心底满布至全身的恐惧，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两个人，想必是告诉你了，他们想要的是什么东西，所以你才到这扬云山上来的吧。”古岚接着说，“那东西，你弄到手了么？”
　　唐金宝瞪着古岚，微微摇头，“古老爷子名不虚传，手下人也都各个是英武之士，我盖世神盗唐金宝，带着这一身的伤，失手被擒，无话可说。”
　　说完，唐金宝一甩头，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
　　古岚皱着眉头，也不管唐金宝为何狂笑不止了，高声说，“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我就把那颗龙衔宝珠给你。你拿了这颗宝珠，没准儿还能换回一条性命。”
　　唐金宝听到古岚的话，立时止住了笑声，他猛地抬起头来，压低声音说，“你不仅要给我宝珠，而且要亲自与我同去找那两个人。你应该与他们有些交情吧？保住了我的性命，我就把那些事情都告诉你。”
　　古岚站在原地，半天没动，也没说话。直到唐金宝脸上开始见到微微的抽搐了，古岚才微微笑着，走近圆桌两步，一手支在桌上，俯下身子，对唐金宝小声说，“你这颗脑袋，没有你想象的值钱。你以为那些事情只有你自己知道么？等你死了，那些事情照样可以被我挖出来。找到你的那两个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吧？哼！你以为你的心思能逃得过他们的双眼？”
　　这话从古岚口中说出来，唐金宝那双眼睛骤然又睁大了几分。原本糜烂的眼角，一下被撕裂开来。
　　“哼！”古岚轻哼一声，支起身子，转身就要走。
　　他脚步刚迈开，身后的唐金宝就大喊了一声，“等等！”
　　古岚转回身，瞟了他一眼。
　　只见唐金宝一下子没有了刚才气定神闲的样子，一张鬼怪似的脸上不停的抽搐，嘴里嘟嘟囔囔，双手不停的扭动着身上的粗重铁链。
　　“我这颗脑袋，确实不值钱……那些事情，我不能带到棺材中去……是死也罢，是活也罢，我只求来个痛快。不过……”唐金宝高声对古岚说，“我说之前，你要先告诉我，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他们不是人，到底是什么！”
　　古岚再次走近圆桌，压低声音说，“他们是妖，狐妖。”
　　唐金宝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喃喃道，“难怪了……那双眼睛……狐妖……狐妖……又是狐妖……”
　　古岚听他这话就是一愣，为何他会说，又是狐妖？
　　心里虽然有种种疑问，古岚却没有发问，一直站在那里，等着唐金宝自己说出来。
　　过了很长时间，唐金宝突然开口道，“古岚，你为什么要保着五皇子，替他争皇位？他许了你什么好处？”
　　古岚想了想，这唐金宝知道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以后就算保住了一条性命，恐怕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了，这才说道，“当年五皇子奉命攻打扬云山，到这山下，机缘巧合，与我结拜成了异性兄弟。我帮他完成心愿，不是为了他许我什么，只是兄弟情义罢了。”
　　“兄弟情义？哼！”唐金宝不屑的哼了一声，接着说，“没想到堂堂扬云山的少当家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天真的人。这世间哪里有什么情义？你为他出生入死，以为为的是情义，他却未必这样对你。如今大事未成，你们还能兄弟情深，等哪天他要是真的做了皇帝，你还能去跟他称兄道弟？”
　　说到这里，唐金宝似乎很不舒服似的，又使劲儿拽了一下身上的铁链。然后又说，“不过你也不必为此事担心。你们行动还算低调，似乎没做过什么惹眼的大事，招不上恩怨最好，免得以后他不行了，你跟着受牵连。古岚啊，虽然你这人我看不上眼，你做的事情我看不上眼，你夺走了我的双刀，我看不上你，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是想劝你一句。皇家的纷争，不是旁人能插手的了的。像我这样，纵是有满身的能耐，纵是能号称盖世神盗，可一旦卷进了皇家的纷争中，最后也只能落得这样的下场。”
　　古岚听他说这样的话，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诚恳。
　　“我这一生，前半段都用在习武上了。吃了许许多多常人没有吃过的苦。后半段，虽然做了不少大事……嘿嘿嘿……大事……哈哈哈哈……”
　　唐金宝就这样念念叨叨，痴痴笑笑的对古岚诉说起了他自己这些年来（NM的掐！）经历的事情。
　　要说这唐金宝，原本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子弟，他的父亲是沐裎国一个富庶城池中的大商人，可他的母亲，却是那座城外农舍中的一名妇人。唐金宝的父亲经商路过农舍，对住在其中的女子起意，强占了那女子，后来女子生下了唐金宝，放在其父商号门前，自己跳河死了。
　　唐金宝这样的身世，使得他从小虽然有个栖息的住处，却处处受人排挤，过的非常凄惨。再加上他其貌不扬，性情怪异，他的父亲也只当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儿子。
　　命有巧遇，这样的唐金宝，在自己七八岁的时候，遇到了他的师父。他的师父传授了他一身绝世的武艺，却从未告诉过他自己的姓名。等到唐金宝武艺学成，就再也没见过他的那位师父。在江湖上闯荡，讲的是门派辈分，像唐金宝这样说不出师出何门的人，就算是遇到了出头露脸的机会，也多半轮不到他出彩。他独自在外闯荡多年，事情没少做，但名声却根本没有。开始的时候他是靠着给人做些看家护院保镖送银之类的活计谋生，可后来他心里积压的不忿就越来越多。
　　后来他干脆自暴自弃，凭着自己这身的本事，做起了偷盗之事。因为他身小灵活，又苦练过蹿腾跳跃的功夫，再加上他头脑机灵，所以偷盗的技术越来越好，渐渐的，他便开始引以为傲，后来干脆自己给自己取了个绰号，叫做盖世神盗。
　　不过那时他并没有到皇城中去。在周围的地方犯下写大案，偷了好多金银珠宝，有一些他挥霍掉了，剩下来的，都被他分散开来，藏在各处。就在他高高兴兴的四处行窃的时候，他的那位师父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唐金宝以为他的行径给师父丢了脸面，立即跪倒在地，哭诉着多年来遭遇的不平，还有心中的积怨，可他的师父没等他讲完，就打断了他，并且告诉他，要他去替自己办一件事情。
　　就是这件事情，是唐金宝从此深陷在了巨大的漩涡之中，再也没能拔出腿来。
　　唐金宝的师父领着唐金宝悄悄潜进了沐裎国皇城，然后教授了他很多以前唐金宝闻所未闻的东西。如何分辨人的气息，如何屏息凝神，藏身暗处不被发现，甚至是如何压住自己血脉，隐住心跳血流的声音。缩骨之术，寻门之术，等等一切，唐金宝的师父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全部教授给他，然后逼着他一样一样去练习，一样一样去做。直到那师父满意了，他才告诉唐金宝，要他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皇城之中，最难入的地方，自然是皇宫。皇宫中不仅守卫森严，而且里面地形错综复杂，一个不留神，就有进无回。而皇宫中最为难入的地方，自然是皇帝的寝宫。那座寝宫，不仅有明面上的守卫，而且平时隐藏在暗中的高手侍卫又不知道有多少。
　　唐金宝的师父告诉唐金宝，他要做的事情，就是进到皇帝寝宫之中，把龙榻上面盘龙嘴里的龙衔宝珠给偷出来。
　　刚听到师父说出这件事的时候，唐金宝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可等师父对他讲述了其中对他有利的部分之后，唐金宝这才下定了决心。多年来，心中积压的怨念一下子迸发出来，他笃定了，要靠这件惊天的事情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盖世神盗唐金宝的名号。他要靠自己的本事，在这世间立足。

　　66.疑惑忧虑重重，山中媚妖何所从
　　唐金宝那时也是年轻气盛，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自己的师父，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向自己言明过真实的身份，可唐金宝还是觉得师父是自己在这个世间最亲近的人了。师父教给他的那些本事，他都努力的练熟，只等着时机成熟了，就到皇宫中去盗取那个龙衔宝珠。
　　决定行动的前一天，师父给唐金宝看了一张神秘的图。这张图上，只有一个一个大小不等的方块格子，上面没有其他任何提示。师父在那图上面，格子之间画了几条线，让唐金宝记住了那几条线的位置，然后就把图给烧掉了。
　　事后唐金宝才知道，师父拿回来的那张图，是皇宫大内的地形图。那些方块，都是皇宫中建筑物的位置。
　　就是靠着这张简单的地图，唐金宝偷偷潜入皇宫中之后，才顺利的摸到了皇帝的寝宫。其中虽然有些惊险，但唐金宝凭借着师父多日来教授的那些技能，一次次的化险为夷，最终真的把那颗龙衔宝珠给偷了出来。
　　原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应该算是结束了，没成想，唐金宝高高兴兴的拿着这颗宝珠去找师父。师父拿到那颗宝珠之后仔细看了好久，然后将宝珠收到自己怀中，告诉唐金宝，让他马上到指定的地方藏起来，一直等到风声过去。
　　唐金宝在那里等了一段时间之后，师父又来找到他，告诉他，再去做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相对简单了许多，就是去偷当时的刑司长司冯正的官印。偷到官印之后，那些文书却都不是唐金宝送的。这些事情，他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这两件事情在皇城之中，甚至是在整个沐裎国都越闹越大。然而唐金宝等待的功成名就、扬名立万却迟迟没有到来。
　　外面的传闻越来越多，唐金宝此时也开始起了疑心。
　　师父让他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告诉他是为了什么。那颗龙衔宝珠，师父拿走之后，唐金宝也再没见过。直到失印案事发之后，各地都有人冤死，后来刑司长司冯正一家也惨死在家中，唐金宝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再也藏不住了。
　　他偷偷的出去也打听了不少相关的情况。其中最令他怀疑的，就是那些刑司发出去的公文。按照时间来算，唐金宝偷了官印之后，几乎没过多久，那些公文就从皇城送出去了。唐金宝知道，官印是被师父拿走了，那师父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伪造那么多公文？他又为什么要伪造公文？师父伪造了公文之后是如何送到各地衙门手里的？如果不是官差衙役送去，当地的衙门一定会有所怀疑，可如果是官差衙役送的，那其中自然更有诡异。
　　唐金宝左思右想，再加上之前那张神秘的皇宫地图，他猜测到，这件事之中，一定有着什么天大的玄机。师父所说的，什么功成名就，什么扬名立万，在唐金宝看来，是已经越来越远，甚至飘渺无期了。
　　此时的他，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师父从未告诉过自己他的真实身份，现在看来，他的真实身份不管是什么，自己都已经成为了他手中的工具。做了这两件大事之后，这件工具是会继续使用下去，还是毁掉，都只在师父的一念之间。
　　唐金宝非常聪明。他知道此时的自己已经命悬一线了。在这样的关头，他只想保住性命。唐金宝知道，自己这一身的功夫都是师父教的，要想逃跑，他是一定逃不掉的。于是在师父没有找到他之前，他做好了各种准备。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冯正一家人死了没多久，师父就找到了唐金宝。
　　师徒二人第一次坐到一起，第一次好好的吃了一顿饭。
　　这时唐金宝终于忍不住问了师父的名姓，可他的师父只是苦笑喝酒，什么都没告诉他。酒过三巡，他的师父突然对他讲起了一件事。
　　“传言山中有媚妖，迷惑精壮男子，取其精气，吸其血脉，溶于体内，凝成形，孕成体，及至十月，产之如人子。啼哭白日方休，与人同食同寝，长成人形，至壮年，暴戾之气方始散……”
　　唐金宝那双凸出的双眼紧盯着闪动的油灯火焰，口中竟然说出这样一串话语。
　　说罢，他抬起头来问古岚，“你可知道，那媚妖是何物？”
　　古岚微微摇头。
　　唐金宝哼了一声，“就是狐狸精。狐妖。那时我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突然对我说这个故事。可后来我明白了。师父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不想这件事随着自己入土，他那时唯一能告诉的……就只有我……嘿嘿嘿……竟然，与现在的我，一般不二……”
　　古岚暗暗将唐金宝刚才说的几句话记在心中，依然没有搭言。
　　唐金宝也不在意，自顾自的接着说，“后来，师父死了。死在了我的手中。其实就算是我当时不杀他，他身后的那些人也绝对容不下他了。师父知道如此，大概是他觉得死在自己徒弟手中也好，至少我给他好好的安葬了……然后呢……然后我又稍微探查了一下，直到……啊……总之后来我就躲起来了。躲起来这么多年……”
　　说完这话，唐金宝抬起头来，望着古岚，低声问，“古岚，如果我死在这个扬云山上，你们山寨会不会给我一口棺材啊？”
　　古岚一愣，皱着眉头说道，“唐金宝，我古岚绝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我们做的买卖，我一定会遵守的。等你当众承认了自己做过的事情之后，我会为你求情，也会将龙衔宝珠还给你。如果……”古岚顿了一下，接着说，“如果你真的死在了扬云山上……只要是我古岚看得到的地方，我定不会让你暴尸荒野的……”
　　唐金宝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这句话说了就一定会算数。我要告诉你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等等。”古岚急忙追问，“你说你师父那时身后还有一群人，他们是什么人？还有，后来你为何会在薄桦殿现身？这些事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那媚妖……那狐狸精的故事到底……”
　　没等古岚问完，唐金宝像是非常疲倦一样，从椅子上直接滑落到地上，低低的声音嘟囔着，“我为他们做了一件事，就要为他们做一辈子事……这个泥潭一旦踩进去了，一辈子就注定了……为什么……什么联系……等我拿到了东西……等我保住了性命……再告诉你不迟……”
　　古岚又追问了几次，唐金宝都像没听见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做声了。
　　古岚见他是一定不会再多说了，才转身出去，告诉值守的兄弟一定要看好这个人，然后离开了这座监牢。
　　回去的路上，古岚脑子里面想的都是唐金宝方才说的那些话。
　　如果仔细将他的话整理出来，也就是有人指使他师父，他师父又指使他，做下了这两件事情之后，最上边的人要杀他师父，可唐金宝却杀了他的师父，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唐金宝才能苟活这么多年。也许是他的师父保护了他，也许是那些人不把唐金宝当做一回事儿。
　　指使他师父的人，到底是谁？做这两件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最令古岚不解的，还是唐金宝最后说的那几句话。
　　山中有媚妖……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听那语句之间……
　　古岚细细的去品味那几句话的意思，边走边想，突然之间像是有什么在他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一瞬间，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有了些联系。这其中的联系虽然还不够清晰，可蛛丝马迹联系到一起，似乎穿出了一张大网。这大网一下子罩在古岚头上，古岚愣在原地，久久的，没有迈开脚步。
　　若是……
　　古岚额角的冷汗缓缓从脸颊流淌下来。傍晚的凉风吹过，却吹不干那些晶莹的汗珠。
　　若是……若自己想到的这件事是真的，那当如何？
　　如果是真的，那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到底是对是错？还没有完成的事情，是该做下去，还是该就此罢手？
　　如果……如果事情真的做成了，那到底……是福还是祸？
　　这些想法一瞬间塞满了古岚的脑子，他就站在山腰之上，愣在那里不知道思考了多久，直到巡山的兄弟遇到他，这才打断了他的思路。到这时，一轮弯月已经挂在天边了。
　　古岚满怀心事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一进门就看到水如呆愣愣的坐在桌上，背靠着茶壶发呆。
　　“小东西？”古岚轻唤了一声，水如这才回过神来，飘荡起身，绕着古岚飘了两圈，没精打采的又坐了回去。
　　“古岚……”水如欲言又止，终于长叹一声，没有接着说。
　　古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见她那样子，也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了。想到昨天她可能是受了惊吓，猜想着大概是还没有缓过来吧。
　　“吃过东西了么？”古岚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然后问水如。
　　水如呆呆的摇摇头。
　　古岚这时才想到，自己去了监牢，也忘了吃饭的事情。于是转身出去，让人准备了饭菜送来。他们两个各怀心事，吃过晚饭之后躺在床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合上的双眼。

　　67.婚约之女，忧心之地
　　之后的几天里，古岚一直为了唐金宝说的那些事情烦恼着。后来他又去过监牢几次，可唐金宝都是缄默不言，再也问不出其他的事情了。
　　这几天古岚虽然心中烦闷，可也还是会抽出时间来带着水如在扬云山中到处走走。其实水如知道，像扬云山这样的深山老林之中，一定会藏着些修炼的灵兽，她原本不想出来，可又舍不得错过能偷偷躲在古岚身边的机会。好在古岚只是带着她在山寨周围转悠，没有走到山中太深的地方。
　　几天之后，古老爷子发帖请的那些人陆续都到了。古岚与父亲忙于接待客人，也就没有办法再带水如出去了。水如一人呆在房中，脑子里面想的自然都是古岚的事情。
　　她坐在桌上，靠着茶壶唉声叹气，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水如耳朵很灵，这些天来她也知道了，这样的声音是山寨的大门打开发出的声音。
　　又来了贵客吧。
　　水如想着，又叹了口气。
　　“何兄妻子生了个女儿取名叫做何晓晓，这两个人的亲事，那是早就定好了的！”
　　古老爷子这一句话，水如已经回忆过百八十遍了。可这个时候再回忆起来，水如突然灵机一动。
　　古老爷子说那个与古岚有婚约的女子的父亲是自己的兄弟，那也就是说他们关系非常要好了。这次的事情，古老爷子请了不少人，不知道其中会不会有这个姓何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水如在屋子里也坐不住了。她飘飘悠悠出了房间，小心翼翼的往前面飘荡过去。
　　事有凑巧，到这天为止，古老爷子请的宾客基本都到齐了，最后来的这伙人，正好就是那古老爷子所说的兄弟，三方土乐城的何远。与他同来的，正是那个与古岚有了婚约的何晓晓。
　　这个何远早前也是个习武之人，后来入了商道，靠着以前在江湖上的关系，做的生意也日渐壮大，如今也是沐裎国中数得上数的大富贾了。
　　他的女儿何晓晓从小就好学武艺，她父亲不愿教她，她就跑到扬云山上来，找到了古岚的母亲。古岚的母亲当年也是个大大有名的女匪，身上的武艺也是非常了得的。何晓晓年纪虽小，却有着一身豪气，古岚的母亲非常喜欢这个小女孩，又是自己儿子未来的媳妇，所以倾囊相授，教了她不少的武艺。等何晓晓在扬云山学的差不多了，回到家中，他父亲也耐不住女儿的磨，把自己身上的武艺也都教给了女儿。得到了这两个人的传授，何晓晓的武学造诣也算是不错了。
　　有了这一身的武艺，再加上她性格外向，又在扬云山上与山贼们常打交道，所以现在这个女子的性格，可以说已经大半与男人无异了。她的父母为这事也愁了许久，好在她与古岚从小定的娃娃亲，古老夫人又喜欢晓晓，这女儿的终身大事是不用担，只等着选定了合适的机会，让他们两人成亲了。
　　这次古老爷子发请柬的时候，也给何远发了一份。而且在请柬之中还特意提到，让他把女儿也带来。
　　何远接到古老爷子的请柬，自然欢喜的很，父女两人连夜骑上快马，直赶了好几天的路，这才到了扬云山。
　　古老爷子接到回报，说何远来了，乐得让人大开山门，亲自带着古岚等人出去迎接。
　　他们兄弟二人见了面，那是分外的亲切，手拉着手边说边笑的往里走。
　　古岚见过了何叔叔，再往他身后看去，只见何晓晓头上束发，穿着一身男子的衣服，短衫长裤，脚上蹬着马靴，手里还拿着一柄宝剑，冷眼望去，俨然一个富家公子。
　　何晓晓到这山上也不见外，和众兄弟们打过了招呼，跑到古岚身边，冲他钩钩手指。
　　古岚和何晓晓从小玩儿到大，对这个疯丫头，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虽说两个人有着婚约，可他们却是相处如兄弟，一点儿都没有避讳。
　　古岚皱着眉头附耳过去，何晓晓压低声音对古岚说，“有件大事儿，你得帮我。”
　　“什么大事儿？”古岚问。
　　何晓晓呲牙一笑，拍拍古岚肩头，“总之你答应我就是了。你堂堂扬云山少当家的岚少爷，什么事儿还能难住你么？”
　　古岚听她这么一说，就知道她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连忙摇头道，“你闹出来的小事儿都是大事儿，你嘴里说出来的大事儿，我可管不了。”
　　“嘿嘿嘿……这事儿啊，你想管也得管，不想管也得管。”何晓晓说完这话，冲古岚阴阴的一笑，然后快步跑到前面两个老头子身边去了。
　　古岚叹了口气，也快步跟着她走了过去。
　　一整天，扬云山上都非常热闹。
　　晚上古岚回到住处，照例给水如带了些容易入口的糕点，还有特意让人偷偷准备的几个小菜。等他提着小食盒进屋，发现水如又是坐在那里发呆。
　　“小东西，吃饭了。”古岚说着，把饭菜拿出来摆在桌上，招呼水如过来吃。
　　水如没精打采的走到碗碟边坐下，许久也不见她动那些饭菜。
　　古岚去洗了脸回来，发现水如有些异样，便坐在桌边，笑着问，“怎么了蝶神大人？今天我拿回来的东西不合你的胃口么？”
　　水如抬起头来，满面愁容的望着古岚，弱弱的问道，“古岚……今天来的那个女子，是谁啊？”
　　古岚一愣，随即皱起眉头，对水如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么，这扬云山上到处都是危险，你别随便自己出去乱晃。上次被吓成那个样子，怎么几天功夫就忘记了？”
　　水如低下头，叹了口气，闷声道，“呆的烦闷，出去转转……我才不会被凡人逮到呢……”
　　古岚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才说，“上午来的，是我父亲的至交好友何叔叔，还有他的女儿晓晓。他们是从三方土乐城赶过来的，为的也是唐金宝的事情……”
　　“何晓晓……”水如默默嘟囔着，突然抬起头来，问古岚，“我在远处看她，没有看清楚，她长的漂亮么？”
　　古岚想了想，“她？唔……长得也算漂亮……”
　　“要是在莺啼阁里，她大概算是哪个等级的姑娘？”水如又问。
　　古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水如的小脑袋，“晓晓可是沐裎国中有名的大富商的女儿，怎么能拿到莺啼阁里去论等级。”
　　水如揉揉脑袋，“只论长相！算是秦灵姐姐那样，还是柳叶她们那样？”
　　“虽然及不上秦灵……那丫头性情急躁，做事又没有分寸，这点，倒是与荷牌的佩霞姑娘差不多……”古岚一边说着，一边用牙签挑了菜，拿在手中，在水如面前晃来晃去的逗她。
　　水如不由自主的去抢那菜，猛的起身一扑，将菜咬住，拽进嘴里。
　　“那就是说……那个晓晓姑娘，比不上我这个花魁了？”水如咽下嘴里的菜，小心翼翼的问。
　　古岚听她这么说，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还没落下，只听院中女子喊声响起，“古岚！古岚你睡了么？”
　　古岚一惊，急忙高声答道，“我睡下了！”
　　院中女子又喊，“那就赶快把衣服穿好！怎么这么早就要睡觉啊！”
　　古岚利手利脚的把桌子上的碗碟都收拾起来，放到一边去。水如压低声音问，“是谁？”
　　古岚也压低声音回答，“何晓晓！”说完这句，古岚对水如摆摆手，示意她躲到里面去。
　　水如不情不愿的飘到卧房的幔帐后面躲了起来，偷偷探出头来看着。
　　古岚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打开房门。
　　这时晓晓已经站在门外了。古岚一开门，她就迫不及待的冲进了屋中，然后回身把房门又关紧。
　　“你怎么这么晚到我这儿来了？”古岚皱着眉头问。
　　晓晓仍是满脸笑嘻嘻的样子，一屁股坐在桌边，丝毫不客气，身手拿了茶杯给自己倒上茶水，喝了一口之后才开口道，“古岚，来来来，坐下。什么晚不晚的，我都不在乎，你怕什么。”
　　古岚叹了口气，心想，那边有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小东西，这边有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晓晓，这两个女子要是坐到一起，大概能聊到一起去。
　　“你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喜欢叹气呢。”晓晓放下茶杯，对古岚钩钩手指，神神秘秘的说，“来，我告诉你那件大事儿。”
　　古岚使劲儿摇摇头，站在门边不肯过去，“要是正事儿，明天再说。你说的什么大事儿，我都说了，不会答应的。你的事儿我管不起，真的管不起。”
　　晓晓眉头微蹙定定的望着古岚，老半天，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高声说，“我还告诉你了古岚！这事儿你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我这来找你商量商量，可是给足了你面子。等你扬云山上的事情完事儿了，我就跟你到莺啼阁去！”
　　晓晓这话一出口，古岚和躲在帘子后面的水如，都不禁大吃了一惊。

　　68.众审神盗唐金宝
　　晓晓扔下一句，要和古岚回莺啼阁的话，抬腿大步走了出去，古岚跑出去追问了半天，她置气不说，甩头走了。
　　等古岚回到屋中，水如早就红了眼圈儿，飘到古岚面前低声问，“古岚，你真的让她跟你回莺啼阁么？”
　　古岚心里一阵烦乱，随口答道，“天是王大，她是王二，谁还能管的了她啊！要是想去，我想拦也拦不住！”
　　水如心中一沉，暗想，原本以为古岚办完了事情，他们返回莺啼阁，就暂时不用管什么婚约的事情了。以后再找小北他们给出出主意、想想办法，婚约什么的，大概也能解决掉。谁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竟然要跟去！这女子，莫非是要守在古岚身边看着他不成！
　　古岚倒是没想那么多，转头看到那食盒，想起水如还没吃什么东西，便又把东西拿出来摆好，一边挑着东西逗水如吃，一边想着明天众人一起审问唐金宝的事情。
　　转眼到了第二天。古老爷子早就对众人说了唐金宝身上的怪病，所以他们等到了太阳落山，才聚到扬云山山寨正殿。
　　正殿前院落中点着几堆熊熊烈火，正殿之中也是火光通明。
　　大殿正中有三级台阶，台阶之上放着虎皮大椅。大椅后面挂着下山猛虎图，猛虎图上悬着一块忠义大匾。台阶之下，几把椅子摆成扇翼型，这是山寨中主事的几位头目坐的地方。还有两排客座，分放在左右两边。
　　古老爷子一一拜过宾客，然后大步上前，坐到了正中虎皮大椅上，随后其他人等也都按照安排落座。大殿两边，还站着不少扬云山上的兄弟。
　　等该来的人都到齐了，古老爷子命人去带唐金宝。
　　唐金宝被带到大殿中来，在场众人都唏嘘不已。
　　古岚眉头紧锁，望着唐金宝的样子。短短几天之内，唐金宝的面容，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那一双眼睛，像是随时都会从眼眶中崩裂出来一样，脸上凸起的青筋，也像是马上就要涨开似的。
　　这时古老爷子冲古岚挥挥手，古岚站起身来，上前两步，高声说，“诸位，前些时，我曾受烟云圣手巫凡巫公子所托，在扬云山中寄存了一件东西。不久之前，这个人潜到山上，企图盗取这件东西，随即被我山中兄弟所擒，拘押在此。因为巫公子存在这里的东西极为特殊，这件事情又关系重大，所以邀请各位前来，给做个证人，日后也好为此事证明，让事情的真相可以大白于天下。”
　　古岚说完，向站在一边的飞廉示意，飞廉拿出一个黑漆大盒，打开盒盖，向众人展示。众人看到盒中的东西，又是一阵哗然。
　　古岚接着说，“如众位所见，巫凡公子托我放在扬云山上保存的，就是这颗当年镶在皇帝龙榻上面的宝珠。也就是当年轰动一时的，龙衔宝珠。”
　　然后古岚看向巫凡，巫凡便站起身来，冲左右一抱拳，也高声说，“各位，我巫凡本是个闲散之人，虽然没做过什么像模像样的好事，可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龙衔宝珠失窃之后，又发生了刑司失印一案。这两件事情可谓是轰动了整个沐裎国，也轰动了整个江湖绿林道。作案之人久未抓获，不知从何时开始，居然有人传言，说这两件事情，是我巫某所为。为此我也出来澄清过多次，无奈人微言轻，而且真凶一直没有找到，所以我也一直没能洗脱这一身的罪名。受到这两件事情牵连的许多人都找到我来算账，他们其中，有些也确实冤枉。于是我只能尽己之力，查探多年，直到月前，我才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颗龙衔宝珠，进而查出了做下两起事件的真凶。”
　　说到这里，巫凡情绪有些激动，面色也渐红起来，他指着站在那里直打晃的唐金宝，大声说，“诸位上眼，站在这里的这个人，就是当年偷了龙衔宝珠，又偷了刑司衙门里的大印的真凶！”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拢到了唐金宝身上。唐金宝那一双眼睛浑浊不堪，呆呆的只望着脚下，也不知他还能不能看到东西了。
　　大殿之中气氛凝重，半天都没有人说话。最后打破沉默的，还是古岚，他上前几步，走到唐金宝面前，高声问道，“唐金宝，你可承认这两件事情是你做的？”
　　“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
　　一阵阴冷诡异的笑声从唐金宝口中传出来，回响在大殿之中。在场的人无一不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寒毛根有些发炸。
　　“你们这些人啊……”唐金宝笑够了，才从喉咙里发出干哑的声音，对众人说，“你们都是这扬云山大当家的古老爷子请来的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吧？哈哈哈……好！难得有这么个……有这么个机会……我就告诉你们，你们以后也到外面帮爷我传传名号！”唐金宝说着，提起身上的锁链，勉强挺直了腰板，尽量提高声音，说道，“我！你们以后可以这么说，人送绰号，盖世神盗！本大爷姓唐，名金宝！刚才那个人说的，什么龙衔宝珠，什么刑司大印……没错！都是本大爷拿出来的！嘿嘿嘿……”
　　他这话说完，站在一边的巫凡就像是卸掉了身上千百斤的枷锁一般，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而站在他面前的古岚，也稍微舒展了眉头。
　　这时一直坐在正坐之上的古老爷子一拍大腿，高声道，“好！大丈夫做事，敢作敢当！你既然承认了，那就说说你偷这些东西的经过，也让各位都听听，免得以后对质的时候说不出个道理来。”
　　古老爷子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连连点头。
　　唐金宝也笑着点头，随即说道，“说这话的，应该就是这扬云山上的大当家的吧。古老爷子，久闻大名如雷灌耳，这些日子在你扬云山后面的客房中住的很舒服，多谢你了。嘿嘿嘿……只是，你这待客之道未免有失风范吧。你看我如今病疾缠身，像个废人一般，周围又有这么多人围着，你们给我戴的这些叮当响的恼人物件，是不是可以拿下去了？让我缓上这口气，也好给你们讲讲故事。”
　　古老爷子一听，哈哈大笑，对古岚一挥手，示意他允了唐金宝的话。古岚命人将唐金宝身上的铁链取下来拿走，唐金宝如释重负一般，晃晃手脚，冲对面一抱拳。
　　“古老爷子果然是个大肚量的人，唐金宝佩服！你不是要知道我是怎么拿到那龙衔宝珠的吗？这就听我细细道来。”
　　唐金宝站在大殿中央，绘声绘色的讲述起了自己窃取龙衔宝珠以及刑司大印的经过。但是他这次说的，却与那天对古岚说的完全不同。古岚听得出来，他是编好了故事，将自己做的这两件事，说的神乎其神。
　　对于唐金宝而言，一辈子做过的最为辉煌的事情，就是这两件事了。古岚明白，这是他唯一一次扬名立万的机会。这是他当初的目的，如今也算是有了机会，可以达成了。
　　唐金宝的讲述之中，自然没有提及自己的师父，更没有提及那张神秘的皇宫地图以及后面发生的事情。
　　古岚和众人一样细细听着，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直到唐金宝说完了，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在场的人们才开始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
　　趁着这个空档，古岚走到巫凡身边，冲他一抱拳，低声说道，“巫公子，古某答应你的事情，也算是办到了。如今古某有一事想要与巫公子商议，不知可否方便。”
　　巫凡爽朗的一笑，“岚少爷何必如此客气，你帮了我巫凡天大的忙，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只要是我巫凡做的到的，我一定竭力而为。”
　　古岚一指飞廉手里的东西，压低声音说，“那件东西，不知巫公子可否割爱，让与古某，古某必有重谢。”
　　巫凡看了看那颗珠子，同样压低声音说，“这东西在我手中也是烫手的山芋，本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呢，岚少爷你要拿去，那又是帮了我一件大忙。要说重谢，还应当是我谢你才对。”
　　古岚也挑起嘴角微微一笑，“既然如此，这东西我就收下了。你我二人来日方长，谢礼的事情，以后再说。”
　　巫凡点点头，推后几步，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古岚要到了宝珠，才走到父亲古老爷子身边，低声问，“父亲，如今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这个唐金宝，我可以带走了吧？”
　　还没等古老爷子说话，坐在宾客位置上的一个人突然说了一句，“这样十恶不赦的人，还留着他做什么？当众除了，以绝后患！”
　　古岚心想，坏了，就怕有人这么说，没想到还是有人说出来了。
　　他刚要回头反驳，古老爷子先开口了，“这个人好歹有些骨气，而且他的仇家甚多，我们在座的却都与他无仇无怨。若是这人死在我们手里，那他的那些仇家岂不是报不得仇了么。我看啊，他现在这样儿，也够受的了，就把他放出去，他要是有本事，就躲了那些仇家的追杀，那就算是他阳寿未到。他若躲不过去呢，就是有人报了仇了，也是好事一桩。”

　　69.真相是如何
　　对于唐金宝而言，一辈子做过的最为辉煌的事情，就是这两件事了。古岚明白，这是他唯一一次扬名立万的机会。这是他当初的目的，如今也算是有了机会，可以达成了。
　　唐金宝的讲述之中，自然没有提及自己的师父，更没有提及那张神秘的皇宫地图以及后面发生的事情。
　　古岚和众人一样细细听着，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直到唐金宝说完了，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在场的人们才开始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
　　趁着这个空档，古岚走到巫凡身边，冲他一抱拳，低声说道，“巫公子，古某答应你的事情，也算是办到了。如今古某有一事想要与巫公子商议，不知可否方便。”
　　巫凡爽朗的一笑，“岚少爷何必如此客气，你帮了我巫凡天大的忙，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只要是我巫凡做的到的，我一定竭力而为。”
　　古岚一指飞廉手里的东西，压低声音说，“那件东西，不知巫公子可否割爱，让与古某，古某必有重谢。”
　　巫凡看了看那颗珠子，同样压低声音说，“这东西在我手中也是烫手的山芋，本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呢，岚少爷你要拿去，那又是帮了我一件大忙。要说重谢，还应当是我谢你才对。”
　　古岚也挑起嘴角微微一笑，“既然如此，这东西我就收下了。你我二人来日方长，谢礼的事情，以后再说。”
　　巫凡点点头，推后几步，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古岚要到了宝珠，才走到父亲古老爷子身边，低声问，“父亲，如今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这个唐金宝，我可以带走了吧？”
　　还没等古老爷子说话，坐在宾客位置上的一个人突然说了一句，“这样十恶不赦的人，还留着他做什么？当众除了，以绝后患！”
　　古岚心想，坏了，就怕有人这么说，没想到还是有人说出来了。
　　他刚要回头反驳，古老爷子先开口了，“这个人好歹有些骨气，而且他的仇家甚多，我们在座的却都与他无仇无怨。若是这人死在我们手里，那他的那些仇家岂不是报不得仇了么。我看啊，他现在这样儿，也够受的了，就把他放出去，他要是有本事，就躲了那些仇家的追杀，那就算是他阳寿未到。他若躲不过去呢，就是有人报了仇了，也是好事一桩。”
　　众人听古老爷子这么说，都纷纷点头，只有飞廉一人在一边运气，死死盯着唐金宝。
　　要说这屋中与唐金宝有仇的，除了巫凡之外，确实没有。可自从飞廉在莺啼阁里遇到了乐静，就知道了她家人受到失印案的牵连，从此飞廉就暗下决心，一定要亲手杀了乐静的仇人，为她的家人报仇。可是事前古岚探了巫凡的口风，巫凡说只要自己身上的污名能被洗出，杀唐金宝这件事，他是不会做的。唐金宝真正的仇人巫凡见过不少，很多人恨不得寝其皮饮其血。而飞廉那边，古岚也一再交代，他口中的话没问出来，一定不能杀他。
　　飞廉手中托着龙衔宝珠，暗暗想，这唐金宝要拿我手里的珠子换自己的性命，哼！做梦！
　　古岚见众人不再说要杀唐金宝，便赶忙命人将他带下去。
　　飞廉凑上前来低声对古岚说，“我去押送，免得途中发生意外。”
　　古岚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头低声说，“切不可意气用事，把这龙衔宝珠也送回原处。”
　　飞廉点头答应，带着龙衔宝珠与人一同押解着唐金宝往外走。
　　那一身枷锁又戴在了唐金宝身上，飞廉瞥了他一眼，问道，“唐金宝，你可知道皇城之中，有一户姓乐的教书先生？”
　　唐金宝身子一颤，没有搭言。
　　飞廉接着又问，“你要是作孽太多想不起来了，我就给你提个醒儿。那乐先生，曾是前刑司长司冯正冯大人家的教书先生。冯大人家惨死之后，乐先生和夫人也被人残害，而后其一家人连同亲戚，都被一伙人给杀了！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飞廉越说越气，干脆停下脚步，指着唐金宝鼻子质问。
　　唐金宝站在院落当中，微微抬头，低声道，“既然一家人都死了，你还问我这些做什么……”
　　飞廉哼了一声，“乐老先生家有一女，幸而被少当家的与五哥所救，如今就在莺啼阁中。若不是少当家的特意交代，老子非在这里就宰了你！”
　　唐金宝突然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我唐金宝真是到处留怨，没想到这里还真的有仇人等着。好啊。趁着我枷锁在身，你快提刀上来。不然等一会儿你家少当家的放了我，恐怕你就报不了仇了！”
　　飞廉头上青筋直爆，怒吼一声，“你个小贼！嘴还挺硬！你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倒也罢了，敢在老在面前逞能，老子看你是错翻了眼皮！”
　　唐金宝不仅没怕，反而又大笑起来。
　　等他笑的累了，才转过头，用那双可怖的双眼望着飞廉，低声问道，“你可知道，那乐家的教书先生，为何会被灭门？”
　　被唐金宝这么一问，飞廉就是一愣。他只听乐静说了自己家人的事情，却从未听说过，她家人为何惨死。
　　“还不是……被失印案牵连，被你杀了！”
　　唐金宝又是一阵大笑，突然低下头，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压低声音，对飞廉说，“那乐家的老头子，可不是受了牵连。他，也是整个事情中的一颗棋子。与我一样，一样！哈哈哈哈哈……”
　　飞廉盯着唐金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话中是什么意思。
　　正在这时，飞廉只听身边扑通两声，再回头看，和自己一起押解唐金宝的兄弟竟然都栽倒在了地上。
　　飞廉马上抱紧怀中的黑漆大盒，从腰间抽出短刀护在身前，高喊一声，“什么人！”
　　下一刻，两个男人不知从何处飘飞而来，落在了飞廉与唐金宝身边。
　　这两个人一现身，唐金宝立时惨叫了一声，也跌倒在了地上。
　　“你……你们……”
　　再看这两个男人，一人黑发垂于腰际，脸上笑嘻嘻的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另一人紧皱双眉，眯着细长的眼睛，看上去非常谨慎。
　　飞廉没有多想，向旁边跳出一步，高声喝道，“你么！……”
　　他这一声没有说完，那黑色长发的人抿嘴笑着，一下闪到他的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珠子和人我们都带走了。你回去告诉你们少当家的，想知道的事情，以后救苦救难的狐仙大人自会告诉他。”
　　话音落，长发男人抬起手来轻轻一点，飞廉根本没有来得及躲闪，就已经人事不知了。
　　等众人从大殿里面出来，正好看到飞廉他们倒在地上。古岚上前推醒了飞廉，一问之下，立即知道了，带走龙衔宝珠和唐金宝的人，正是常常自称救苦救难的狐仙大人的云凌，和他一起的，自然是狐妖小北。
　　东西和人落在他们手中，古岚心里自然暗暗憋了一口气，可事情已然如此，再说其他也没用了。
　　古老爷子一句话，散了众人，古岚让人把飞廉带回房间休息，自己也闷闷的回了住的地方。
　　————————————————————————————————————————————————————
　　病弱了，发烧一天一夜，没有存稿的苦逼习炎在这里对读者大人说声抱歉，以后我补回来就是了……
　　m(==)m……

　　八拜之交
　　70.痴情女子
　　唐金宝虽然被云凌等人带走不知去向了，可这次众人聚集到扬云山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当年的那两件大事的真相，也终于算是浮出了水面。众人陆续告辞，没用几天，山上就只剩下巫凡和何家父女了。
　　这些日子来，巫凡与古岚交往日深，两人了解的多了，就觉得很是投缘。巫凡性情虽然有些古怪，却也是个性情中人。他了了多年来的心事，一时间也没想好再做些什么。古岚便邀请他一同回皇城去，也算是散散心了。巫凡欣然应允，便留了下来。
　　何家父女难得来扬云山一趟，何远和古老爷子有说不完的话，所以也没急着走。
　　送走了其他的客人，古岚放心不下莺啼阁那边的事情，又在扬云山呆了几天，便辞别了父母和山上的兄弟，悄悄带着水如，又叫上了巫凡和飞廉，准备回皇城去。
　　他们都已经牵马出了山门，却听到后面有人呼唤，几个人回头一看，来的人正是那个何晓晓。
　　何晓晓又是穿了一身男装，也牵着匹马，马上还带着干粮口袋和水囊，一看就是要远行的样子。
　　古岚皱着眉头问她这是要到哪里去，结果那何晓晓只是笑言要与他们同路去。
　　古岚知道，何晓晓要是打定了主意要做什么，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没有办法，只得让飞廉回山上去告知古老爷子与她父亲何远，然后几个人才一起上路。
　　这一路上有何晓晓同行，古岚想要抽身照顾水如，可谓是难上加难了。古岚每次把水如放出来吃东西喝水，总是觉得她没精打采的，完全没有了刚来的时候那种欢实劲儿。古岚以为是路上劳顿，让她憋闷了，便想办法逗她开心，可无论他怎么逗，水如脸上还是挂着愁云。没有办法，古岚只能听之任之，想着回到莺啼阁大概就好了。
　　可他哪里知道，水如不是劳累，也不是憋闷，她忧心的，是那个何晓晓。
　　这一路上，何晓晓与古岚之间的对话，每一句水如都听得清清楚楚，水如发现，她与古岚，不仅彼此非常熟悉，而且很有默契。常常是她只说半句话，然后古岚就去照她说的做了。水如一面是惊叹这种默契，另外一方面，也是被古岚的行动给震惊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古岚竟然会对一个人如此的言听计从！那何晓晓不论说了什么，古岚都不会去反驳！
　　水如生着闷气，心想，古岚啊古岚，这女人不就是与你有了婚约么？你就这样顺着她的，听她的话，等以后你与我成婚了，我也要你这样对我！我说什么也不准你反驳我！不准再把我扔出去！不准再用折扇戳我！
　　就这样，一行几人各怀心事，策马回到了莺啼阁。
　　巫凡在皇城中也有落脚的地方，到了皇城之后他便与古岚等人辞别，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何晓晓到了莺啼阁就像是到了自己家中一样，山中来的那些兄弟，自然都认识这个与少当家的有婚约的何家小姐，所以她吩咐的事情，那些人也都理所当然的照做。她让人在后院给她收拾了房间，顺理成章的住了下来。
　　水如回到莺啼阁，第一件事，想的就是去找文阳诉苦。
　　她变化了身形，一路小跑去找文阳。文阳平日里喜欢独自在乐器房里摆弄那些乐器，水如猜想他此刻应该是在那里，果不其然，到哪儿就把他给找到了。
　　文阳见到水如，非常惊喜，起身将她迎到屋中，请她在桌边坐下，给她倒了温茶，这才问，“水如，身体好些了么？若是没好，可不要硬撑着。”
　　水如一愣，随即想到当初自己要与古岚同行去扬云山，古岚似乎是告诉下边的人，说自己是出去治病了。
　　想到这里，水如叹了口气，说道，“那时候的算不得病，如今可真是心烦气躁起来了。”
　　文阳满脸关切，坐在水如身边问，“这些日子没见到你，还以为岚少爷一定会请名医把你医好了呢。怎么还心烦气躁？莫不是留下什么病根了？”
　　水如摇摇头，“不是不是，我是没有什么病了，心烦气躁是因为刚到莺啼阁的那个姑娘。”
　　文阳不解其意，静等着水如接着说。
　　“文阳。”水如望着文阳，问道，“你知道么？岚少爷他，早有婚约在身了。”
　　文阳闻言，也是大吃了一惊。
　　“有这等事？从未听谁提起过啊……”
　　水如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杯，看着杯中茶梗转圈，满是愁苦的样子。
　　文阳想了想，轻声对水如说，“此事若只是谣言，你大可不必惊慌，未必属实……”
　　水如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声，说，“哪里是什么谣言啊。那女子已经随着岚少爷到莺啼阁中住下了……”
　　文阳瞪大了眼睛觉得难以置信。他对古岚的家世背景虽然不是非常清楚，但也知道古岚手眼通天，绝不是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与他有婚约的女子，那也一定是个深闺之中的大家闺秀啊，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到莺啼阁这种风月场所来？这事儿简直于理不合啊。
　　“那……你可是见过那位姑娘了？”文阳低声问。
　　水如点头道，“见过了……那姑娘长得是闭月羞花，性情又豪爽，岚少爷对她又体贴，事事都忍让着……与对我全然不同……”
　　文阳这时算是明白水如为何说自己心烦气躁了。文阳知道水如对古岚的情意，他也知道，原本古岚与水如两个人身份就有差距，现在又得知古岚有了婚约，那水如这份情意，恐怕就没有什么指望了。
　　“水如……想开点儿，其实以你现在的身份，要想嫁个好人家，一点都不难，不如早点放手，何必苦了自己呢……”文阳说着，也不禁叹了口气。
　　水如把茶杯放到桌上，盯着文阳，问道，“文阳，你说，婚约这东西，该怎么样才能不做准？”
　　文阳一惊，心想水如莫非是破坏了古岚的婚约？那可就是一件大事了！于是他连忙说，“水如啊，你可别钻了牛角尖！要是做出什么傻事来，到最后后悔可都来不及了！”
　　“什么转牛角尖……”水如闷闷的说，“我看那女人，未必像我这样喜欢岚少爷，就算是她也喜欢岚少爷，我看岚少爷也未必喜欢她。不就是两个老头子当年的一个什么约定么？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水如越是嘟囔，心里越是难受，说到最后，眼泪止不住滴落下来。
　　文阳赶快掏出了汗巾递给她，然后劝道，“这婚约之事，自古有之，男女婚配，看的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只有莺啼阁里的姑娘们算是自由，还能先见过郎君，挑中了如意的，才答应嫁了。外面可不是这样。水如，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这是天命。”
　　水如接过汗巾抹干泪水，重重的说，“什么天命！若说天命，当初我与他相识，那便是天命！我寻到他，也是天命！我如此喜欢他，那也是天命！为何到此时，天命有给他安排了婚约之人？莫非只是为了让我愁苦，为了让我死心吗！”
　　没有办法，文阳只好慢慢的劝说水如，还给她讲了不少故事，都是关于男女痴情的。
　　水如掉着眼泪边听文阳讲故事边发牢骚，等到心中的烦闷抒发的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告别了文阳，出门而去。
　　文阳望着水如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一阵心酸。
　　这天下间痴情女子无数，却是世事弄人，最终得到善果的，又有几人呢。
　　------------------------------------------------------------
　　习炎感冒还没好，又没有存稿，所以一章撑不出三千了……读者大人们见谅吧。等我把病毒君们都调教服顺了，再恢复日更六千。

　　71.愁苦之中，摸清软肋
　　回到莺啼阁中几日，古岚又不见了踪影，水如每天不是跑去与文阳聊天，就是变小了身形，一个人坐到古岚住的那间屋子房顶上去对月伤怀。
　　这天晚上水如刚从屋中飘荡出去，便听得脚步声响。水如听出不是古岚的脚步声，马上就藏了起来。果不其然，一个人影闪身进来，水如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何晓晓。
　　何晓晓这次倒是穿着一身女装，可能是为了在这院中行动方便一些。她径直往屋中走去，边走边喊，“古岚！古岚你是睡了还是不在啊！”
　　何晓晓走到门口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在里面转了一圈，走了出来，嘴里低声嘟囔着，“这人到底跑哪儿去了……”
　　等她走出院子了，水如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摊在屋顶一块瓦片上，望着满天星斗，心中暗想，原来古岚没回这里来，也没到何晓晓那里去。我不知道古岚去哪里了，何晓晓也不知道。这样也算是公平吧……
　　她正想着，突然感觉头顶一阵冷风吹过，她一个激灵坐起身子，回头看去，发现一只巨大的白毛狐狸四脚落下，正好停在她的身边。又是一阵烟雾散去，这白毛狐狸变成了年轻男子的模样，一屁股坐在了水如身边。
　　“小北？”水如惊奇的飘身起来。
　　狐妖小北一坐下来就唉声叹气的，也没搭理水如，双手抱头在房顶躺了下来。
　　水如飘荡到他面颊旁边，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北瞟了水如一眼，哼了一声，“闲着没事儿，到处闲逛，逛着逛着就逛到这儿来了。怎么？不欢迎么？”
　　水如连忙摇头，“欢迎欢迎，你不来，我还想去找你呢。”
　　小北叹了一口气，低声问，“你找我干什么？是不是又是因为那个你看上的男人啊？”
　　水如也叹了一口气，飘身坐在小北身旁，说道，“是啊。没想到他有婚约了。怎么办？”
　　“有婚约？”小北语气中一点吃惊的意思都没有，倒像是这件事是理所当然似的，“既然人家有婚约了，你还在这儿呆着干嘛啊？赶快回去得了。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我……喜欢古岚……”水如低着头，小声说。
　　小北想了想，又说，“你喜欢那男人，那男人又有了婚约……也好办啊，你去把那个与他有婚约的女子找出来，然后给她扎上一针，等那女人变成唐金宝那个样子了，那男人自然就不敢娶她了。”
　　“那不行啊……”水如叹道，“我要是刺了那个何晓晓，古岚一定一下子就知道是我做的，他会生气的，没准儿一气之下把我扔出莺啼阁呢。”
　　“那我去帮你除了那女人吧。”小北说着，坐起身来，看样子是真的要去。
　　水如连忙飘荡起来，摆手道，“那也不行！你做的古岚照样会知道。再说了，这件事是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关那个姑娘的事，她也做不了主的。”
　　“那我就去杀了他们的父母，再杀了那个什么媒妁……”
　　“不行！”水如抱住小北的手臂，高声喊着。
　　“不行？不行怎么办？”小北抬起手臂，看着水如挂在自己手臂上面晃悠。
　　水如这时才发现今天的小北似乎与往常不太相同。以前他虽然喜欢与自己开玩笑，常说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可每次都是说过就说过了，不当真的。可这次，水如竟然能感觉到小北一身的杀气，他那一双细长的眼睛里，似乎也闪着慑人的寒光。
　　“小北……你怎么了？”水如飘荡起来，轻声问道。
　　小北摇了摇头，又躺了下去。
　　“是不是云凌大哥欺负你了？”水如坐在小北身边，关切的问着。自从她与狐妖小北相识以来，倒是头一次看到他这样藏不住自己心事的样子。
　　小北苦苦一笑，还是没有搭言。
　　水如见他不说话，觉得自己是猜中了，便安慰道，“我看云凌大哥那人也不像是坏人，你都称他为大哥了，什么事情就都顺着他吧……”
　　水如这话出口，小北突然腾地一下坐起身来，满脸怒色，低吼道，“我顺着他啊！我什么事儿没顺着他啊！他说向东，我都不敢向西！他让我捉狗，我都不敢去逮鸡！他说睡不惯荒郊野外，每次出去办事，我都要费好大的功夫去给他找舒服的大房子睡觉！他说不愿意吃不认识的人做的饭菜，硬逼着我给他做饭吃！这还不算！他动不动就把我扔下，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等我好不容易找到他，马上就问我要饭菜吃！我狐妖小北，难道就是专门给他做饭的吗！”
　　水如被小北这一番话吓的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一直以为小北跟着云凌是想学些修炼的法门，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更没想到的是，小北那性子的狐狸，居然会一直忍受着这样的事情……
　　“那……”水如小心翼翼的低声问，“你独自跑到这里来，是云凌大哥又跑出去了？”
　　小北瞪着眼睛咬着牙使劲儿点点头，沉声道，“这次我说什么也不会再去找他了！不回来就不回来！”
　　小北说完这句话，又扑通一声躺倒在房顶上，唉声叹气起来。
　　水如见小北这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心中也满是烦闷，便也靠在小北身边，躺了下来。
　　他们两个在房上躺了不知多久，小北突然开口说道，“虫儿，跟我说说，你喜欢的那个男人有婚约是怎么回事。与他定了婚约的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么？”
　　水如长叹一声，将自己在扬云山上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小北讲述了一遍。古老爷子说的那些话，水如记得一字不漏，她也全部转述给小北听了。
　　小北听完，撇了撇嘴，说道，“凡人都很重视这样的约定，尤其是像古岚他爹那样的江湖侠士，兄弟情义好了，子女结成亲家也很常见。这样的姻缘你想给拆散，恐怕是不太可能的。更何况现在那老头子都已经知道你不是凡人了，以后就算是没有了那个何晓晓，他也未必同意你与古岚成婚。”
　　小北这么一说，水如倍感惆怅。
　　“那该怎么办啊……难不成，我就只能眼看着古岚与那个女子成婚么？”
　　小北想了半天，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珠突然一转，坐起身来，低声道，“那倒也未必。这世间的姻缘本就难说是从何处始、又是到哪里终……要是两厢情愿，那就没有办法了，可若只是凭着那样一个婚约，倒也未必能拴住个男人。”
　　水如听完小北这话，眼前就是一亮。她知道，小北一定是有什么主意了。
　　果不其然，小北一下子来了兴致，抛开了方才满脸的愁云，盘腿坐着，把水如放在自己膝盖上坐好，开始教她怎么去做。
　　“男婚女嫁，本来确实是讲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无可厚非的，可要是古岚说了非你虫儿不娶，那边的何晓晓再说了不愿嫁给古岚，那两方不成，这婚事也就吹了。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要先去了解那个何晓晓，最好能摸清她的软肋，然后再随机应变。先把她与古岚之间挑出裂痕，后面就简单了。照你的说法，那个何晓晓也是个性情刚烈之人，只要你下手的地方找准了，说不定这事情就会有转机了。”
　　水如似懂非懂，嘟囔道，“摸清软肋……”
　　小北微微一笑，“你就照我说的去做……”
　　月光之下，他们两个人在房顶嘀咕了好久，直到天光见亮了，小北才离去。
　　水如飘回屋中，此时的她可谓是信心满满，只等着时机到了，就去实行与小北商量出来的大计。

　　72.咒人之女，反遭调戏
　　再说这个何晓晓，她虽然也是随着父亲走过不少名山大川，也到过不少生意场的，可像莺啼阁这种地方，她倒还是头一次来。
　　白天的时候院子里的姑娘们都各自练习歌舞，何晓晓跑去看了，觉得无趣。到了晚上，莺啼阁开门迎客，她便到山中出来的兄弟那里借了一身伙计的衣服，换上之后跑到前面去凑热闹。
　　晚上莺啼阁的前厅到处都是热闹。门口迎客的小童和伙计们都是训练有素，何晓晓也跑过去像模像样的接了几拨客人。来这里的人是三教九流，什么样子的都有，迎来送往的，答对的话语也是各不相同。好在何晓晓对这里面的说道也懂得不少，跟那些人说话，也是对答如流。
　　门前玩儿的腻了，她又跑到厅中。厅中台上，歌舞一直不断，台下大大小小的桌子上，有的摆放着茶水点心，有的摆放着美味佳肴。何晓晓对这些倒是没什么兴趣，所以直接跑去了二楼。
　　她早就听山中的兄弟们提起过，莺啼阁的二楼那些包间中去的都是贵客，姑娘接待客人也都是在包间中。何晓晓在外面跑的久了，对男女之事也算是略知一二。虽然她也听说过，古岚开的这个莺啼阁并非青楼妓院，不做那些污秽之事，但她好奇之心不减，总想看看这里的风尘女子是如何接待客人的。
　　到了二楼，何晓晓这才发现，想要偷窥到包间里的情景，是一点都不容易。首先是那包间的门都是精细雕刻的木门，关上之后严丝合缝。而后是这包间外面的过道上，来来回回的，总有人经过，她也没办法一直贴在门上偷听。再有就是，她好不容易等到有人进包间去送东西的时候往里偷瞄了一眼，发现那门的前面竟然还挡着巨大的屏风！
　　何晓晓气的一跺脚，暗想，这个古岚，把个破屋子挡这么严实干嘛！
　　没有办法，她只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堵着气回到后（敬螃蟹大神，祝愿其JU>HUA长存！永不凋零！）庭。
　　这个时间在后（NND螃蟹大神！）庭之中走动的人，要么是晚上休息，没事儿可做的，要么就是上不去场的姑娘。
　　何晓晓背着手在庭院中漫步，脑海里面想的是自己心中的事情。正走到一处回廊的拐角，她突然听到有细微的人声传来。
　　“你凭什么啊！啊？你才来了几天！你才出过几次场！你连这里的门儿冲哪边儿开都还没弄清楚呢，凭什么你就能当上花魁！姑奶奶我费心费力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上场，倒还成了你的垫脚石了！你凭什么啊！你凭什么啊！……”
　　何晓晓听着这声音，似乎是越说越气愤，再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名青衣薄衫的女子蹲在一棵大树根旁边，一下一下，狠狠的戳着什么。
　　何晓晓一下来了精神，心想，看这女子的样子，一定是有什么故事！今天没看到这里的女子接客，倒不如听听她们的故事！
　　想到这里，何晓晓轻轻咳嗽一声，压低了嗓音，装成男子的样子，轻声说了一句，“那边的，是什么人啊？”
　　树根边上蹲着的女人听到人声就是一惊，手一抖，手里拿着的东西就掉了出来。
　　何晓晓眼尖，一眼就看出了，从那女子手里掉落出来的，竟然是个刺了满身绣花针的布偶！
　　那女人急忙把布偶捡起来藏在身后，然后站起身来低着头就要离开。何晓晓见了那布偶，就知道这女人心中一定是有极深的怨气，否则也不会用这么毒辣的手法。她更是好奇了，不知是什么人得罪了这女子，才让她如此憎恨。
　　“姑娘请留步！”何晓晓上前一步，拦住了那女子的去路。她上下打量一番，发现这女子五官容貌算是不错，只是方才大概是受了些惊吓，现在额角往下渗着汗珠，脸色也苍白的很。
　　何晓晓微微一笑，轻声道，“姑娘莫怕，我是这里新来的伙计，见你深夜一个人在此，就上前来看看……可是打扰姑娘了？”
　　那女子愣愣的望着何晓晓，突然使劲儿摇摇头，“没有没有！没打扰我！我没做什么，何来打扰一说啊！”
　　何晓晓笑呵呵走到那女子身边，眼疾手快，砰的一下从她身后就把那个布偶夺了过来。
　　那女子不懂武功，见何晓晓如此迅速就从自己身后抢走了东西，当时就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口中喃喃叨念着，“大哥饶命！大哥饶命！”
　　何晓晓没理她，掂掂手里的布偶。这布偶做的十分精巧，发髻眉眼，上面的衣衫下面的长裙一样都不少。回廊上面都挂着大灯笼，又是个月光皎洁的晚上，何晓晓眼睛一瞟，就看到了布偶身上有一行手写的小字。翻开布偶身上的衣服细看，只见那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莺啼阁花魁水如”几个字。
　　水如的名号，在回来的路上何晓晓已经听巫凡提过好几次了。虽然每次都是被古岚用话语打断没有什么太深的了解，可何晓晓也知道，这个水如，是莺啼阁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女子。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水如也不知道是有多大的能耐，竟然能让这个女子对她这样憎恨。何晓晓早就听闻传言有这种诅咒人的东西，缝了小人写上名字，附上点什么东西然后刺针的。据说是刺够七七四十九天，这人就得毙命。这么个小东西是不是真的能害人命何晓晓是不知道，可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女子，是够狠毒的。为人作恶，也不能得什么善果。
　　何晓晓想着，蹲下身来，捏着手中的布偶晃了晃，小声说，“你这小姑娘，做的玩意儿挺精巧的啊？哪天也给爷我缝一个玩玩儿？”
　　那女子闻听这话，心中一动，忙抬头赔笑着说，“爷您可是说笑了，小女子穷苦人家出身，做的都是粗糙的活计，缝个小玩意儿给自己解解闷的，这种东西哪能上的了大爷您的眼……”
　　“哎，别这么说。爷我也是个穷苦出身的，不然能来这儿当伙计么？我看你这小姑娘有几分姿色，不然改天我去跟岚少爷求个情，你就随我回家……”
　　女子眼睛眼睛一亮，心想，看这个伙计刚才夺我手里的东西那么厉害，没准儿还是个能人呢。这莺啼阁中的伙计，院子里的姑娘们可都是知道的，其中很多人都是身怀绝艺，不知道都是岚少爷在哪儿请的高人！这个伙计是新来的，居然不用到前面去当值，说不准，也是岚少爷特意请来的。
　　女子眼珠一转，我若是跟了这个人，没准儿以后就不用在憋在这莺啼阁里面受气了！管他三七二十一，与其老死在这里，不如就趁这个机会赌上一把！
　　何晓晓见那女子眼珠滴溜溜乱转，知道她脑子里是在盘算事情，所以说到紧要关头，特意拉了个长音。
　　那女子满怀期待的等何晓晓把话说下去，何晓晓却挑起嘴角狡黠的一笑，接着说到，“随我回家做个什么呢……我家里有了妻室儿女，有了刷碗洗菜的厨娘，有了缝缝补补的丫头……若还说差，那该是差一个年轻体健能给我多生几个儿子的小妾了。”
　　那女子一听小妾二字，顿时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两晃，差点伏到地上去。
　　何晓晓没等她栽倒，又补充了一句，“只有一点啊，我那妻子脾气不好，又是个好吃醋的母夜叉，等我把你娶进门去，姑娘你，可是得多担待着点儿啊。哈哈哈哈……”
　　那女子双手撑地，心中暗想，枉我柳叶自诩比这里的姑娘都要聪明，可到最后，却没有一次能被我算准！老天爷，我的命为何这么苦啊！

　　73.霸女欺人，只为故事
　　此时伏在地上颤动不已的人，正是最开始的时候与水如接近的那个女子柳叶。
　　那晚水如她们上台，大厅之中的火光突然熄灭，柳叶等人原本已经在台上站的好好的了，没成想等到再睁开眼睛看到亮光时，却已经是在自己的房间中了。这件事情虽然诡异，可后来古岚给那几个姑娘都分赏了些银两，吩咐下去，谁也不准再提，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别人倒是都可以在心中找个安慰，不再想这件事了，可唯独柳叶不行。
　　这次的登台，可是她花了整整一年时间，费劲了心机，碰了不知道多少钉子最后还是遇到了水如她们几个新人进来，再加上乐静突然同意了，这么大的机缘巧合，才凑成了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本来是柳叶苦苦积攒成的，弄不好就是一生一世唯一一次的机会，没想到却被水如和乐静给捡了去。她后来多方打听，总算是听人说了那天的情况，可那件事情实在是诡异的很，告诉她这些事情的人最后也和她说，有私下的传言说是岚少爷早就看中了水如，特意让人安排的。这莺啼阁中谁敢说岚少爷一个“不”字啊？他都说这事儿了了，谁还敢深究？
　　柳叶问清的那日发生的事情，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她可不信岚少爷会提前为那个傻呵呵的水如准备那么大的场面，更不会因为她，就毁了别人上台的机会。要真是岚少爷有心托起水如来，直接让人给她个场儿，让她上去不就得了么。哪里还犯得着做出那种事情。
　　再者，自打水如进到莺啼阁中，算是柳叶与她接触最多。水如那人的性格，柳叶自以为她早就给摸的清清楚楚了。那傻丫头心里能藏住这么大的事儿？柳叶可是一点儿都不信。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水如成了莺啼阁的花魁，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她柳叶没能上场，自然还是什么都没有，整整一年，还得在不入牌子的这些姑娘堆里面混着。至于明年的莺啼盛会还会不会再有她上场的机会，那可真就难说了。
　　又是气恼又是窝火，柳叶一下子一病不起。好在她平日里处事圆滑，虽然得罪了不少的人，但也有那么三两个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帮忙照顾她的。这三两个人，就是古岚后来从扬云山那边接回来的那三个土里土气的姑娘。
　　三个姑娘在莺啼阁呆的时间短，对柳叶这人也算是有点好感，毕竟最开始的时候是她帮过她们的。所以这三个人顶着其他姑娘的白眼，轮班照料柳叶，直到最近，柳叶才算是能下床自己打理自己的事情了。
　　她一痊愈，就马上出去，用自己全部的积蓄，到一个“先生”那里求了个卦。那“先生”说她与水如八字相克，只要水如在莺啼阁一天，她柳叶就绝没有出头之日。
　　既然如此，柳叶只好回去自行做个打算了。她思来想去，就想出了这么个扎小人儿的办法。
　　柳叶知道，这事儿看上去好像不大，可要是传到岚少爷耳朵了，说自己要害这莺啼阁花魁的性命，那自己的小命可就不保了。以前院子里也出过类似的事情，那时的姑娘因为些私怨，只是扎了一个挂牌子的姑娘的小人儿，后来被古岚发现了。柳叶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平日里温文尔雅，谦谦君子模样的岚少爷，那天瞪起眼睛来，简直能吓死人！后来那个姑娘也被带走了，柳叶猜测，那姑娘估计不是被处死了，就是被卖到妓院去了。
　　要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柳叶真是不敢想象了。
　　她趴在地上全身颤抖，缓了好半天，突然脑子一转，想到了这件事的转机。
　　眼前这个伙计说他是新来的，看来他对这个小人儿的事情也只是略知一二，不如多给他些甜头，总比自己被杀了，或者是被卖到妓院要好。
　　想到这里，柳叶深吸了几口气，压住自己心里的恐惧，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的抹掉手上的土，然后咧嘴冲何晓晓一笑，尽量把声音压住，嗲声说，“爷……您瞧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看爷您这风采，这气度，那尊夫人一定是个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啊。怎么也不会是什么母夜叉的。爷，你要是觉得我柳叶长相还……还看的过去……那……那还去岚少爷那儿去求什么情啊……小女子……小女子……”
　　纵是柳叶，这样的话到了嘴边也还是不好出口。她本来就哆哆嗦嗦的，这样一停，何晓晓当即现出不满的样子，提高了音调说，“怎么着？爷我还配不上你啊？委屈你了？”
　　柳叶一惊，连忙摇头摆手，说道，“哪儿能呢哪儿能呢！要说配不上，也是小女子配不上爷您呐……”
　　何晓晓嘿嘿一笑，晃晃悠悠的绕着柳叶转了两圈儿，然后伸手托起柳叶的下巴，撇嘴道，“看你这一套词儿，挺熟练的，是跟多少个爷说过了？”
　　柳叶颤抖着，低声说，“没……没有……爷……爷您是第一个……”
　　“哈哈哈！好！”何晓晓一拍大腿，高声道，“第一个好！老子就愿意做这第一个！走吧，随老子到那边儿找个空房好办事儿！”
　　说完，何晓晓迈步就走。
　　这事儿要是从嘴里说出来，它是一个感觉，可真到要去做了，就又是另一个感觉了。
　　何晓晓迈步这么一走，柳叶一下子就害怕了。她一把抓住何晓晓的袖子，泪水噼里啪啦的掉落下来，惨声哀求道，“爷……爷……您就行行好，把那东西还我吧……您若是饶了我这一次，我柳叶……我……我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您……”
　　何晓晓叹了口气，心想，这么多在自己眼前求着自己饶命的，跟串通好了似的，说的居然都是一套词儿，没意思，真是没意思。
　　她一转身，本想再调戏那个柳叶姑娘两句，可一见她哭得那个凄惨样子，突然又有些不忍心了。
　　何晓晓也曾听古岚提起过，这莺啼阁里的姑娘，多数都是迫不得已，才放在这儿的。要么是家逢巨变，要么就是无亲无故可以投靠。眼前这姑娘，虽然做的事情有些不堪，可看在起身世有可能极其悲苦的面子上，倒也能轻饶她几分了。
　　想到这里，何晓晓叹了口气，一挥手，高声道，“行了行了！哭什么哭！不就是个破玩意儿吗？犯得着你这么哭！”
　　柳叶这眼泪是越涌越多，她听到何晓晓的骂声，却也停不住了。
　　何晓晓被她哭的烦了，怒吼一声，“憋回去！”
　　这一声吼里面带着些内力，震得柳叶身子一颤，一个没站稳，又跌倒在了地上。
　　何晓晓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问柳叶，“你那这种不入流的东西，要杀别人，就没想过有哪天自己会死的比这还惨吗？”
　　柳叶脸色惨白，愣愣的望着何晓晓，不知该说什么好。
　　何晓晓蹲下身来，在她眼前晃了晃那人偶，厉声道，“你跟我说说你为何要害这个人，你们是如何积怨的，事情的经过，一个字都不准漏掉！要是漏了一星半点儿，姑……”她脾气上来想说那句“姑奶奶绝不饶你”，可马上想到自己还穿着男装，便改口道，“估计你的命可就长不了了！”
　　柳叶被何晓晓吓得实在是动不了了，干脆一歪身坐在地上，抹着泪水，把水如进莺啼阁之后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何晓晓。

　　74.好奇使然，侍童被擒
　　何晓晓听柳叶说完那些事情，兴致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不说别的，单就莺啼盛会那天晚上的事情，她就十分的好奇。
　　听过故事以后，柳叶对何晓晓来说也就没有什么吸引力了。那柳叶毕竟是莺啼阁里的姑娘，何晓晓其实不能对她怎么样，干脆又调笑了几句，做出大发慈悲深表同情的样子，就把她给放了。不过那个布偶何晓晓可是不能还给她，思来想去，这东西谁看了都会觉得慎得慌，干脆掏出火折子，把那布偶点着烧了。
　　柳叶见布偶被烧了，眼前这位伙计爷又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何晓晓放了柳叶，独自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心里想的还是那莺啼盛会的情景。柳叶也是听人说的，所以描述的也不是那么周全，何晓晓决定明天去找山上的兄弟问个清楚。仗着她的身份，估计要是问了，也没人敢不说。
　　第二天她果然四处去问，可山上那些兄弟都知道古岚下了严令，不准再提那天的事情，就算是何晓晓威逼利诱，到最后也没从谁嘴里套出一点儿东西来。
　　她可没有想到，这帮人在山上的时候一个个都是敢说敢干的主儿，到了这莺啼阁之后，怎么都这么老老实实的了。
　　何晓晓一气之下本想直接去找古岚问清楚，怎奈古岚到现在都不见踪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思来想去，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那就是直接去找那花魁问问。
　　根据柳叶说的，这个新任花魁水如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姑娘，何晓晓稍微打听了一下，发现多数人都与水如不熟。唯一一个与水如熟悉的，自然就是王三儿了。不过王三儿那小子，也是个聪明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知道何晓晓在到处问莺啼盛会那天的事情，又想打听水如的事情，他见事不好，早早的就溜出去了。
　　连王三儿也逮不着，何晓晓可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儿，后来再一想，不就是个什么花魁么？难道她还能吃人不成？就算她是个吃人的妖怪，凭着姑奶奶这一身的本事，难道还能怕了她吗！
　　这么想着，何晓晓换了一身女子的装扮，穿了件象牙白的小袄，小袄底下，藏了一柄牛耳尖刀。
　　倒不是真想对水如怎么样，何晓晓只是觉得照柳叶那个说法，这个水如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纵使不是什么妖魔鬼怪的，也一定是有些修为，或者是通晓些武艺的人。自己这样贸然去了，万一惹出什么事儿来，当然不能坐等吃亏了。
　　收拾停当之后，她迈大步出了自己屋门，一路龙行虎步，往魁院那边走。一路之上遇到了山上的兄弟，何晓晓还是哈哈大笑与他们打招呼，遇到不认识的人，无视而过。她这样子与莺啼阁里的姑娘，有着非常大的差别，所以不认识她的人，都忍不住要回头多看两眼，窃窃私语一阵。
　　何晓晓也不管这么多，不多时就到了魁院。魁院中，原来给水如配的那两个小丫头正在院中嬉闹。
　　这个时间，荷牌的佩霞姑娘和桂牌的芳泽姑娘都去旁边那个演歌习舞的院子练习歌舞了，所以两个小丫头也没有什么顾忌，吵吵闹闹的。
　　冰燕和思宁自打被派到这魁院中伺候水如之后，可算是享福了。原本伺候花魁是个苦差事，因为花魁姑娘一般都有些脾气，什么事情做的不顺她心了，人家说打就可以打，说骂就可以骂。伺候人的小丫头挨打挨骂自然也是没有人管的。
　　本来冰燕和思宁来的时候紧张的够呛，以为是进了地狱，准备着吃苦呢，可她们却没想到，这位新的花魁姐姐，从把东西搬到魁院之后，总共也没在这里住过几天。至于她住在哪里了，两个小丫头自然是不敢过问的。别说她们不敢问，就连一个院子住着的那两个挂牌子的姑娘，也不敢问。
　　花魁虽然不回来，但每天供给花魁的饭菜和日常用度都是不少的。开始的时候这两个小丫头都不敢动，就在那里放着，放坏了就倒掉。后来水如在演歌习舞的房子出来，偶尔回到这里看看她们，发现那些东西居然还都给自己留着呢，水如就告诉她们，以后凡是这里的东西，都归她们两个小丫头了。冰燕和思宁开始还是不敢，可后来水如又说，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就让人去找她。
　　花魁在莺啼阁中，也算是说话有分量的人了，有这样的人给自己撑腰，冰燕和思宁还怕什么啊。从那以后，好吃好喝的送来，她们也就都吃了。穿的戴的送来，她们都尽心的给水如保管着，什么时候水如来了，她们就高高兴兴的拿出来给水如看看。
　　一来二去的，两个小丫头就把水如当成了自己在这莺啼阁的靠山，也算的上是半个亲人了。
　　再说何晓晓，迈步进了魁院，两个小丫头一眼就发现有陌生人来了，连忙跑过去，有些责备似的说，“这位姐姐真是不懂规矩，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怎么随随便便就闯进来了？”
　　何晓晓本来心里就窝着点火儿，这会儿再被两个小丫头数落，自然不高兴。她皱着眉头看看院子中的景儿，哼了一声，“难道还是什么机密的重地不成？我怎么就不能进来了！”
　　思宁胆小，见来的这女子口气这么硬，马上就不敢说话了，可冰燕却是个不怕事儿的主儿。
　　冰燕上下打量打量何晓晓，见她穿的衣服戴的首饰，应该也是个地位不低的人，可莺啼阁里挂牌子的姑娘她们都认识，绝没有这女子。莫非是误闯进来的？
　　冰燕上前一步，瞪着何晓晓高声说，“这里是莺啼阁的魁院，是花魁姐姐住的地方。你要是走错路了也无妨，出门往前再走几步就能碰到人，想去哪里，你不妨再问问。”
　　何晓晓见这小丫头话虽然说的硬气，可看样子也没有什么恶意，心想自己目的是为了找到花魁，也犯不着跟两个小丫头怄气。她这才问，“我就是来找花魁姑娘的，她现在在么？”
　　冰燕一皱眉，心想这么凶的女子，要找花魁姐姐做什么？看她刚才满脸怒气的，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想着，冰燕摇了摇头，“花魁姐姐不在，你要是有什么事儿，跟我们说说吧。我们帮你带个话。”
　　何晓晓伸长脖子往里面看看，又摘耳细听，感觉这几个屋子里确实像是没有人在。她索性也不再理这两个小丫头了，转身往外走。走出去几步，想到了什么，回头又问，“这个时间，花魁姑娘一般会在哪儿?”
　　冰燕和思宁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何晓晓叹了口气，迈步出了魁院。
　　她一出去，冰燕就和思宁咬耳朵说了几句话，然后自己也悄悄的跟出了魁院。
　　何晓晓那是什么人啊，冰燕刚一跟出来，就被何晓晓发现了。
　　何晓晓心中暗想，啊，跟上我了。这是怕我害你们家主子？你说她一个风月场的花魁，手下的丫头都这么鬼机灵，看来，这个名叫水如的女子，是不能小看了。
　　何晓晓想着，放缓了脚步，慢慢的朝来的路走，走过那座演歌习舞的房子，左拐右拐，上了一个回廊。回廊里面没有什么遮挡，那冰燕只能一下一下的躲在柱子后面。她看到何晓晓一回头，马上躲到一个柱子后面，等她再探出头来，却被何晓晓一把抓住了咽喉。

　　75.两女交战，剑拔弩张
　　冰燕还没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呢，只觉得自己喉咙处一紧，随即就发不出声音来了。
　　何晓晓微微一笑，伏到冰燕耳边，低声说，“好你个小丫头啊，胆敢跟踪姑奶奶我，这就是在古岚的莺啼阁里，要是在外面，我手上稍微使劲儿，就让你小命不保！”
　　何晓晓这么说，一半是真的，另外一半儿也是为了吓唬吓唬冰燕。她看出来了，冰燕这丫头，有些鬼点子，没准儿她还真就知道水如在哪儿呢。
　　冰燕虽然脑子灵活，可毕竟还只是个小丫头，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啊。自己的命居然霎时间就攥在了别人手里，想到这，她眼泪也涌了出来。
　　“哭什么！姑奶奶还没说要要你的命呢！”何晓晓一见她哭，知道是自己说的话起作用了，便问，“不想死吧？年纪轻轻的。不想死就告诉我吧，你们那个花魁姐姐在哪儿啊？”
　　冰燕虽然害怕，可她心里还是没有乱了阵脚。她知道，这女子身手这么利索，一定是个习武之人。莺啼阁开门做生意，难免得罪人，冰燕想，也许是岚少爷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那人买通了这个女子来杀了莺啼阁的花魁来报复。
　　冰燕小丫头脑子还是转的快，借着自己流了眼泪，马上假装一抽一抽的，颤抖着双手握住何晓晓掐着自己的手臂，拼命的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冰燕心想，自己装装可怜，这女子没准儿一时心软放了自己呢。等自己逃出去了，再去找伙计们保护花魁姐姐。
　　本来何晓晓也心软了，她也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那点儿好奇心，现在把个小丫头吓成这样，也没什么意思。
　　可就在她要放手还没放手的这个节骨眼儿上，只听见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女子高声喊着，“你放开冰燕！不然我跟你没完！”
　　何晓晓随着父亲在外面闯荡，最听不得的就是这样的话。她眉头一皱，一下又扣紧了掐着冰燕的手。再抬头看，只见一个美貌女子双手提着裙子，以最快的速度往这边冲过来。隐约还能看到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男子和一个小孩也在奔跑，不过已经被这女子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何晓晓心想，这下好了，虽然这女子跑起来也有些奋勇有些彪悍，可看这女子的容貌，还有她的穿戴，应该就是那个花魁水如吧，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让自己给捡了个现成儿的。
　　被何晓晓扣着咽喉的冰燕这时也看到了狂奔而来的水如，说实话，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穿戴华贵的女子那样奔跑。呆愣片刻，她才想起自己的处境，她心里暗暗责怪思宁。思宁啊思宁，你说你平日里木讷一点也没什么，怎么刚才我交代你去找个看上去能打一点的伙计，你却把花魁姐姐给找来了！这不是送羊入虎口么！万一花魁姐姐真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啊！
　　可她怨归怨，现在她的处境，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何晓晓见水如那样子，是挺看重自己手里的小丫头的，她眼珠一转，又想到了个玩儿法。
　　没等水如奔到跟前，何晓晓冲对面一摆手，高声喊道，“不许再靠近了！小心我要了这丫头的性命！”
　　水如听到了何晓晓喊得话，连忙停住，可她之前冲的速度太快，等停下脚步时，离何晓晓她们，也就只有三丈左右了。
　　水如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伸手指着冰燕，吃力的说，“你……你放了这小丫头……你我之间的事情……跟……跟她们没有关系……”
　　何晓晓一愣，脱口而出，“你我之间的事儿？”
　　水如一手扶着大腿，弯腰喘了几口，这才站直了身子。
　　其实这几天水如也没闲着，狐妖小北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知己知彼”，所以她也在想办法打听关于这个何晓晓的事情。
　　水如首先想到的，自然也是王三儿，可王三儿不傻啊，何晓晓那头他得罪不起，水如这头他自然也得罪不起。所以水如想找王三儿，也没有找到。既然王三儿找不到了，水如只好再想别的办法。文阳先生不是扬云山上的人，自然是不知道其中内情的。水如认识的扬云山上的人，除了王三儿之外，就只剩飞廉了。
　　可是她与飞廉并不熟悉，虽然以前她帮过飞廉的忙，可因为飞廉与乐静走的很近，所以水如也不知道飞廉会不会帮自己这次。等她找到飞廉，飞廉倒是没有推辞，看得出他自打从扬云山回来，心情一直都不错。关于何晓晓的事情，飞廉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都告诉了水如，只是飞廉是个粗人，他所知道的，也无外乎何晓晓与古岚有婚约，何晓晓常与她的父亲走南闯北，脾气秉性都有些男子气概什么的。言语之中，水如也听得出来，飞廉对何晓晓虽然说不上敬重，但至少也不是讨厌。
　　水如回去左思右想，发现这几天下来，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收获，自己对何晓晓这个人，还是不了解。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一大早她去找文阳，两个人正说着这事儿，思宁突然跑来报信儿，说来了个凶婆娘，冰燕跟踪去了。水如让思宁形容一下那个人的身材长相，一听就知道是何晓晓。
　　水如心里也有气，心想，就算你与古岚有了婚约，可我还没招你没惹你呢，你怎么还找上门儿来了？
　　她知道何晓晓身怀武艺，那冰燕又是“花魁水如的人”，水如又认定了何晓晓是因为自己与古岚走的近了，来找自己麻烦的，万一冰燕行踪暴露了，不知道何晓晓会不会拿冰燕来出气。
　　水如憋着这股火，这才一路狂奔，赶来“营救”冰燕。
　　远远的水如就看到何晓晓掐着冰燕的脖子，离得近了，水如又见平日里连个眼泪疙瘩都不会掉的冰燕满脸泪水的在那儿抽泣，心里这火儿就更旺了。
　　水如喘匀了气，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何晓晓，高声说，“你有什么话冲我水如说！欺负个小丫头算什么本事！”
　　何晓晓一看，哎呦，这花魁姑娘说话挺硬气啊！这模样，像个不好惹的主儿啊！
　　可越是这样，何晓晓玩儿心越胜。
　　“哈哈哈……欺负小丫头确实不算本事，可要是欺负这莺啼阁花魁手底下的丫头，那大概就算本事了！”何晓晓满脸带笑，手上却一点儿都没有松劲儿，眼角余光也盯着后面跟上来的男子和小丫头。
　　文阳虽然身为男子，可要与爆发起来的水如比脚力，那就差的远了，更何况他平日里只是做些文雅的事情，哪用得着这样玩儿命的跑啊。他看着水如在自己前面狂奔的身影，真是羞愧的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没想到，水如姑娘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为了自己身边的小丫头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何晓晓打量一下文阳，哼了一声。她平素最看不惯这样弱不禁风的男人，见文阳气喘吁吁的样子，也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文阳身后，除了那个思宁小丫头之外，再没有别人了。何晓晓暗想，这花魁水如敢一个人来找我要人，是有信心能打得过我，还是只是因为担心这小丫头，没来得及叫别人？也罢，不如再试探试探她的虚实。
　　想到这里，何晓晓接着又说，“水如姑娘，你自己一个人来，就不怕我把你也擒住吗？”
　　水如皱着眉头怒道，“有本事你就来！我蝶……我水如还怕了你不成！”
　　她们两个剑拔弩张的对峙，在一边大口大口喘气的文阳，心中却满是失落感。
　　“你自己一个人来……”这句话一直在他耳中回荡……
　　没想到，水如姑娘也没有反驳……

　　76.战火正旺，文阳添油
　　且不说文阳站在一边如何满怀失落的观战，跟着文阳一起跑过来的小丫头思宁一见冰燕竟然被那个突然闯来的女人掐住脖子了，一下就慌了神儿。平日里都是冰燕处处护着她的，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冰燕哭的那么惨。
　　思宁这小丫头平时就是个烟不出火不冒的人，可越是这样的人，到了关键的时候，就越能做出惊人的举动。也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这边文阳刚站住脚，那边水如刚和何晓晓搭上话，思宁一个急转身，撒腿就往回跑。
　　水如和文阳背对着思宁，也没注意那小丫头的举动。这边的何晓晓和冰燕却都看的清清楚楚。
　　何晓晓也没在意，心想到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知道逃跑的，也算是聪明人了。
　　可那冰燕的心却凉了半截儿。
　　多年来她与思宁相依为命，没想到这个时候思宁竟然跑了！冰燕此时真是满心的苍凉，心想，跑了也好啊，她胆小怕事，万一一会儿真的血溅当场了，就算这边的悍女不杀她，她也得被吓死……
　　水如可是管不了别的，她一心想把冰燕赶快救下来，于是死死瞪着何晓晓，想用威慑的眼神和气势震住她。
　　何晓晓不是那么好震住的，她一手掐着冰燕，脸上一直都是笑呵呵的。见水如瞪了自己半天也没说话，何晓晓只得先看口了。
　　“花魁姑娘一双杏核大眼怪可人的，一会儿挖了做下酒菜不知道行是不行？”
　　水如想都没想，怒吼道，“做梦！我这眼睛也是你挖的去的！”
　　何晓晓一笑，“玩笑话而已，你就真让我挖，我还舍不得下手呢。暴殄天物的事儿我可做不出来。唉，也不怪你到这莺啼阁来短短一两个月就能成为这里的花魁，长相身段，还真是不错。只可惜，我原本以为怎么着还不得是个走路似那风摆杨柳、言语像个鸟语莺啼的姑娘，就看你刚才那一路的跑啊，我看这回古岚可是看走眼了。”
　　何晓晓这么一提古岚，水如更是火大。这几天她满脑子里都是那闹人的“婚约”，说到底，根源还不都是这个何晓晓么。水如现在真是恨不得马上抛根毒针出来刺她一下，以灭心中的大火。
　　可想归想，水如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做。于是她深吸了几口气，转了转脑子，想用点儿和缓的办法把冰燕要回来。
　　“何晓晓！”水如先叫了一声何晓晓的名字，这也算是威吓了，这招儿她还是跟狐妖小北学来的，说是得先让对方以为你已经对他了若指掌了，没什么事儿是瞒得住的。
　　水如这一招倒也真的见效，何晓晓哪儿知道水如是一路跟着他们从扬云山回来的啊。她心中一动，心想我与这女子从未见过，我来皇城也不过几天，莺啼阁里知道我身份的就只有原来山上的那些兄弟，我也告诉过他们不要把我的身份泄露出去，这个花魁水如，她是怎么知道我姓名样貌的？莫非她真的会什么歪门邪道，能掐会算？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一旦怀疑了，渐渐的就信以为真了。
　　水如见何晓晓脸上神情有些变化，心里高兴，一面暗自夸赞小北，一面想好了下面的词儿。
　　“何晓晓，你手里掐着个小丫头，还口口声声要挖我的眼珠，在这莺啼阁里闹事，你是要仗着你爹何远的面子，还是要仗着古岚的面子？”
　　水如这么一说，何晓晓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就是玩玩闹闹，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儿，最多事后陪个不是得了，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竟然连自己父亲的名号都搬出来了。
　　水如没给她喘息的机会，接着说，“刚才你口中说了，我是这莺啼阁的花魁，你应该知道花魁在莺啼阁中是什么地位，敢问姑娘你是要杀我，还是要杀我屋中的丫头？若是真要杀也无妨，好歹你先给个理由，也让我们姐妹做个明白鬼！”
　　这也算是急才，水如说完了这几句话，自己手心都有些冒虚汗。这套词儿，差不多原原本本都是从小北那里借来的，到底能震住对面的何晓晓不能，水如是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何晓晓不知道水如是怎么想的，只是听着这几句话，她可真是有点儿打退堂鼓了。这事儿在她那儿原本就是个玩闹，要是闹大了，就不好玩了。可何晓晓毕竟还是见过些风浪的女子，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败下阵来的。就算是收场，也得是自己占到便宜了之后才能收。
　　她眼珠一转，脸上又现出了笑容。
　　“花魁姑娘这话说的对了。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去找你，自然有去找你的道理。要杀你是说不上，你是花魁，杀了你，古岚的生意不好做了。可昨日有个怨主找到我了，说了些悲苦。你若知道我何晓晓的名声，那就一定知道，我历来都是行侠仗义抱打不平的。那怨主说你在莺啼盛会上施了妖法，所以才夺了花魁。常在外面走动的人都知道啊，妖法一出，必要伤人，我何晓晓没那本事降妖除魔，却也关心这莺啼阁里千八百号人的性命。本想去你那儿打探打探，谁知道，强将手下无弱兵，你这小丫头还跟上来了。我这是发现的早了，若是迟了半步，指不定现在是谁落在谁手里呢吧？”
　　水如可真没想到，何晓晓找自己的理由居然不是为了自己和古岚的亲近，而是为了当初莺啼盛会的事情！这么久都没有人再提，水如以为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呢！
　　这下水如可是乱了阵脚。要是说古岚的事情，她是理直气壮，怎么说都是“喜欢”二字。可若说到自己的事儿，水如却一点儿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原本如实告诉何晓晓，说自己是蝶神也没什么，只是怕古岚不同意，更何况……
　　这时水如才想起跟着来的文阳，转头看了他一眼。水如还不想让文阳知道自己的事情，她真的怕把这唯一一个可以聊天说话的人给吓跑了。
　　她看这一眼，也是无心，可文阳却会错意了。原本垂头丧气的看着两个女人在这里斗，突然发现水如皱着眉头望向自己，文阳顿时来了精神，以为水如这是在向自己求救呢！
　　文阳暗想，虽说男子插手姑娘们的吵闹，于理不合，可看这事情性命攸关，大丈夫当奋勇上前！
　　于是他上前几步，挡在水如身前，甩开一身书生气，尽量把声音压的浑厚一些，说道，“这位姑娘不可胡乱猜忌，水如姑娘到莺啼阁许多日子，我文阳一直从旁观察，她文雅贤淑，有才有貌，对人也是亲和豁达，温柔体贴，还是个痴情之人，她是因为对岚少爷一见钟情才会拼命努力夺了花魁的，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我自是不知道，可你若见了水如姑娘的舞姿，也定会为之折服！这份情深意切，痴心一片，再加上那天赋异禀的优雅舞姿，想必是得了什么大贵客的赏识，所以才成就了如今的地位。姑娘不可做没有根据的猜测！水如姑娘这样的人绝非异类，更不是你说的会什么妖法害人的人！姑娘想必是听了什么小人的蛊惑，那人也定是嫉妒水如姑娘才貌，你切不可当真啊！”
　　文阳这一串话像蹦豆一般一气呵成，水如与何晓晓都愣在了原地。
　　文阳话也说完了，脑子里也回忆出了些什么。
　　坏了！何晓晓？水如刚才说对面那女子叫何晓晓？那不就是水如日日与自己说的，“婚约女子”吗！
　　文阳再抬头去看水如与何晓晓，只见她们二人脸上，都现出了异样的神色……

　　77.少爷救场，纷争升级
　　水如是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只是无意中看了文阳一眼，竟然惹的他冲上来说了这么多话。
　　文阳说的话虽然句句都是夸赞自己，句句都是为自己好，可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提的事情，他三言两语的，全给抖落出来了。
　　这下好了，事情也算是摆到了明面上，水如把心一横，暗想，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见了面了，干脆就把话挑明得了。今天要是说不过这个何晓晓，那……那就改日再说！反正谁要是想把我水如从古岚身边赶开，我决不答应！
　　决心虽然是这么下的，可水如毕竟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会如何发展。现在她最怕的，就是对面的何晓晓一时恼怒，再把对自己的怨恨发泄到她手中的冰燕身上。
　　可再看这时的何晓晓，她听完文阳先生说的话，愣了一会儿，等缓过神来，脸上那狡黠的笑容竟比最开始时还甚！
　　“嘿嘿嘿……原来如此啊……原来你是冲着古岚来的。那就难怪你会对我的事情了若指掌了。”何晓晓边说边笑，一下子又变得底气十足了。
　　“对古岚一见钟情？拼命努力？哈哈哈……说的好啊。原本我是不知道这莺啼阁里的事情的，可昨天晚上，那个苦主姑娘可是没少跟我说。莺啼阁里啊，有哪个姑娘不是拼命努力的？有哪个不是想尽早爬到花魁的位置上的？这水如姑娘厉害啊……啊，对了，刚才你怎么说的来着？天赋异禀？我看这倒是真的。只是不知道这天赋异禀到底指的是什么……”
　　文阳自知说错话了，急着挽回，忙说，“水如姑娘舞姿卓绝！她……她……”
　　文阳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水如拽了拽自己的衣袖。
　　他回头看水如，只见水如依然皱着眉头，眼光虽然盯着何晓晓，却微微摇了摇头。
　　文阳知道，这是让自己不要再多说了。于是他只好又退到后面去了。
　　水如其实早就心乱如麻，不知所措了，可在这个时候，她一没帮手，二没后援，也只能拼命在脑袋里面搜刮当初随着小北四处游玩时，看到小北对付那些恶人恶兽时所说的话了。
　　好在水如还有些举一反三的本事，她勉强稳住心神，装出不可一世的样子。她记得当初小北是故意站在高处，然后仰着头，抱着肩膀让下面人看到自己高挑着下巴的样子。于是她也这么做了。当然现在临时要找高处是没有了，她也只好将就。
　　“何晓晓，你要是对我这花魁的来由有什么疑问，不如追根寻源，找到岚少爷问问。你现在挟着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言语出口又都没有什么味道，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水如照葫芦画瓢也没觉得这话说的有什么不妥，何晓晓一听，却哈哈大笑起来。
　　“英雄好汉？好！好一个英雄好汉！冲你说的这句话，看来你也是个明白事儿的人！告诉你吧，本来姑奶奶今天就是好奇打听打听，却没想到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你这人有意思啊，姑奶奶中意！说白了吧，姑奶奶就觉得你可疑了，你是妖魔鬼怪还是借了什么人的力，姑奶奶我早晚弄清楚，识相的自己说了，趁着姑奶奶高兴，没准儿留你条性命，不识相的，嘿嘿，可别怪姑奶奶我手黑！”
　　何晓晓这时说出这话，是真的动了杀心。
　　【眼前这女子莫非是妖？】
　　这样的想法一直在何晓晓心里徘徊。
　　何晓晓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所以她才敢这样随意的玩闹。可听了文阳的话之后，她突然想到，莫非是古岚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女子……这妖怪的目标，定是古岚！
　　水如隐隐从何晓晓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与方才不同的东西，她熟悉这种感觉。
　　水如暗想，这个何晓晓，果然不仅仅只是个性格怪异的大小姐，她一定是说得出做得到。自己该怎么办？硬拼起来，何晓晓毕竟只是凡人，绝不会是自己对手……但硬拼只能是最坏的打算，自己该承认么？说出自己是蝶神？
　　水如眼光在冰燕身上打转，看到何晓晓那只扣着冰燕咽喉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劲儿，水如一咬牙。
　　我就算是说出来了，这女人也未必会放了冰燕，到时候她咬定我是妖怪，动起手来，她也有理有据！
　　水如紧咬着牙，攥着拳头站在那里使劲儿的想办法，何晓晓站在另一边，脑子里也是一刻不停的想对策。
　　场面僵持着，没用多久，就连站在水如身后观战的文阳，额角都渗下汗珠来了。
　　就在此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来的人是从水如和文阳身后过来的，何晓晓一眼就看出了来的人是谁，一撇嘴，松开了扣着冰燕的手。
　　冰燕一得脱身，扑通一声滑倒在地上，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到水如那边去了。
　　文阳听到声音也回头看去，这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放了下来。
　　水如虽然也听到声音了，可她的眼神是一刻也不敢离了何晓晓，生怕她再来个偷袭，伤自己与不备。
　　等到脚步声到跟前了，才听来人开口道，“我就出去这么几天，你闹腾个什么劲儿啊！莺啼阁你要是呆不下去，我马上派人把你送回扬云山！要不就回三方土乐城去！”
　　古岚！
　　水如一听这声音，眼前就是一亮，等她要转头过去的时候，古岚已经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过去了。
　　何晓晓见古岚沉着张脸，来了就数落自己，心里也不痛快，不耐烦的说，“我愿意在哪儿呆着就在哪儿呆着，不劳你岚少爷费心！有那心思，还是多看看自己身边都留了些什么人吧！”
　　“莺啼阁开门做生意，自然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你个姑娘家，什么叫愿意在哪儿呆着就在哪儿呆着！要不是看着我和兄弟们在这里，何叔叔怎么会让你自己到皇城来？怎么会让你在莺啼阁里乱转！”古岚双眉紧皱，看得出是生了很大的气。
　　何晓晓瞟了古岚一眼，不屑的说，“我爹肯让我出来，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女儿有本事！别有事儿没事儿的就知道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世上要是没了你岚少爷，我看也差不了多少……”
　　“住口！”
　　惊天动地的一声吼，不是古岚发出来的。
　　古岚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回头去看，发现吼叫的人是水如。
　　水如瞪着眼睛气的满脸通红，颤抖着抬起手，指着何晓晓，高声说，“不许你这样说古岚！你这女人……你这女人……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嫁给古岚！”
　　何晓晓这下也动了真气，瞪起眼睛开口道，“我有没有资格嫁给谁，你这来历不明还不知道是人不是人的东西，你管不着！”
　　她这么一说，古岚心中就是一惊，他连忙望向水如，眼神中满是疑惑。
　　水如见古岚看着自己，刚才一下子爆发出来的那股气势，瞬间就消失了。
　　“我……我……我没有来历不明！”
　　古岚听水如这么说了，心里大概也有了点谱。他转头去问何晓晓，“你说什么呢？什么来历不明？什么是人不是人的?”
　　何晓晓哼了一声，望着古岚说，“莺啼盛会的事情，你比谁都清楚吧？是你下的严令，让别人都不许再提起这件事吧？今天这也算巧了，你来了正好。你告诉我，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当上花魁的！”
　　何晓晓说着，一指水如。

　　78.悲情处处欲断绝
　　“昨晚我偶然碰到一个女子伏在树下哭泣，我上前一问，原来那女子是心有委屈。她说的那些委屈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她说的那些关于今年花魁的事情，却蹊跷的很！”何晓晓横眉立目，说的很有气势，“古岚，我听说当时厅中大鼓没有人敲打，自己就响了，灯光烛火一齐熄灭，还有什么幽蓝的鬼火，这些，都是真的么?”
　　古岚皱着眉头，也不反驳，点头道，“都是真的。”
　　“这么多奇怪的事情都发生了，你难道就没怀疑？”何晓晓难以置信的看着古岚。
　　古岚冷声道，“我怀疑什么！这些都是我安排人做的。”
　　何晓晓死死的盯着古岚的双眼，想在他眼中看出些破绽。
　　可惜，她没找到。
　　沉寂半晌，何晓晓突然长出了一口气，脸上表情也轻松下来，叹道，“嘁，我还以为真的有什么妖魔鬼怪呢，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没意思，没意思！”
　　说完之后，她转身就走。
　　古岚也不拦她，望着她走过回廊，转过拐角看不见了，才回过身来，看看水如和文阳他们，低声说了一句，“文阳，把她们送回魁院去。”说完之后，也大步离开了。
　　水如他们都没有想到，那个气势汹汹的何晓晓，竟然听了古岚一句话，就自行离开了。水如呆呆的望着古岚离去的身影，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
　　他们是朝一个方向离开的，古岚……不会是去追何晓晓了吧……
　　冰燕刚才被吓得够呛，这时也缓过来许多了。思宁在一旁扶着她，哭的比她还凄惨。
　　原来那时思宁见大事不妙，想起了最开始冰燕交代的话，赶忙跑回去，想找找有没有看上去能打架的伙计。可她刚跑出不远，竟然发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古岚。思宁这才鼓足了勇气拦下了古岚，给他讲了事情的经过，古岚这才来到这里。
　　冰燕缓过神来，还得不停的安慰思宁，她也知道，多亏了思宁在最后一刻开窍了，不然今天指不定要闹到什么程度呢。
　　一边的文阳得了古岚的吩咐，自然得办事儿。不过刚刚他几句话掀了水如的底，不知道水如有没有怪罪自己。
　　文阳小心翼翼的上前，轻声对水如说，“水如……他们都走了……我送你回魁院歇着……”
　　水如这才回过神来，神情有些呆滞的望了文阳一眼，默默转身，与思宁一起搀扶着冰燕，缓步往回走。
　　一路上文阳一句话都没敢说，他一直观察着水如的脸色，见她好像是在沉思什么，所以不敢打扰。
　　文阳这个男人是不方便进魁院的，所以到了魁院门口，他就想告辞了。可水如站在门口和冰燕、思宁交代了几句，也没进去，而是拉着文阳去了旁边演歌习舞的房子。
　　这房子平日里不会有人来，水如和文阳还是绕过层层的屏风，到中间的空场坐下。
　　这一坐下，水如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突然放开了声音，嚎啕大哭起来。
　　“文阳……怎么办啊文阳……”
　　水如边哭边说，“那个何晓晓，她居然说这世上要是没了古岚，也差不了多少……差多了！差多了啊！……她为什么会是古岚的婚约之人啊……”
　　文阳被水如这突然一哭可是吓得不轻。他在那边手足无措的，心想，刚才还没事儿的样子呢，怎么这么一会儿还就哭上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事发的时候，文阳在一边看得清楚，古岚自打到场，说的话里面，处处都是维护着水如的。只是文阳也不知道这是因为古岚偏袒水如，还是因为水如是这里的花魁，而古岚把那个何晓晓当做“自家人”，所以才会故意这样说话的。反正不管是那边，都有足够的理由让水如这样嚎啕大哭了。
　　如果古岚是护着水如，说明古岚心里真的有水如，可心里有了，却又有婚约在身，两情相悦却走不到一起，岂能不悲伤？
　　如果古岚只是做戏给水如看，而内心已经把何晓晓当做“自家人”了，那水如一片真心就算是白用了，结果还是一样。
　　文阳不禁叹息，水如这姑娘哪里都好，就是太过痴心……
　　其实这痴心也是好处……只可惜，用在了岚少爷身上……
　　水如边哭边嘟囔，说的什么，文阳也听不清楚了。过了好长时间，水如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下来。
　　文阳看她也发泄的差不多了，这才掏出怀里的汗巾递过去，轻声说，“水如……别哭坏了身子，那就不值当了……”
　　水如接过汗巾，抹着仍然不停掉落的泪水，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文阳皱着眉头在一边看着，心里像是被刀子割了一样。可他也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等水如哭够了，眼泪也流的差不多了，她把汗巾往文阳手里一塞，站起身来往外就走。
　　文阳一看她满脸毅然的表情，赶忙追上去问她要去做什么。
　　“我要把古岚抢回来！”水如嗓音有些嘶哑，但说的很坚定。
　　没错。刚才哭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想这件事了。
　　何晓晓不喜欢古岚！至少她没有像自己这样对古岚痴情一片！为什么古岚要娶一个这样的女子？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水如不管了！她不信古岚做不了自己的主，她不信古岚会连自己要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做妻子都听别人的！
　　水如也想到了，如果古岚与何晓晓是两情相悦呢？他们两个据说是从小就在一起，多年的玩伴了，万一他们之间的感情，比自己想象的要深的多呢？我水如是什么？那何晓晓说的也对，连个人都算不上。古岚不也曾经说过好几次么，他是人，我是个小妖……
　　可水如又想到了那晚。
　　那晚红烛幔帐，她与古岚二人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古岚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她都能回想起来。
　　那时的古岚，难道没有想到过自己身有婚约吗？难道没有想到过他们是人妖疏途吗？
　　为什么？
　　水如百思不得其解，她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认真的去思考一件事情。
　　头痛欲裂，却不知道是哭的，还是想这些事情想的。
　　最后水如也不愿再想了，她只知道，古岚，自己是放不下的，若此时不抢，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若抢不回来，那自己也再无怨言……
　　就这样，她拭干泪水，让文阳帮自己将头发衣衫归弄整齐，要寻找古岚与何晓晓。
　　文阳不放心，也要跟着，却被水如拒绝了。
　　水如知道，事情若是成了，那何晓晓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说不定就会是一场大闹。事情若是不成，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平静的离开……
　　不管最后出了什么事情，她都不想文阳被牵扯其中。
　　文阳也知道事情走到这步，水如是狠下心要闹了，自己去了也于事无补，没准又给倒添了什么麻烦，所以只好看着水如独自前去了。
　　水如又走回那条回廊，顺着古岚和何晓晓离开的那个方向慢悠悠的走过去。蜿蜒曲折的回廊像是长的没有尽头，水如凭着感觉往前走，再抬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莺啼阁的后堂。
　　水如没有迟疑，进了后堂，发现这后堂中竟然没有什么人影。
　　莺啼阁都是掌灯之后开门迎客，前厅后堂也都是那个时候开始忙活，如今差不多已经是午饭时分，在这里做筹备的人，可能也都去吃饭了。
　　水如没有多想，走过后堂那条有些幽暗的长廊，直奔前厅去了。

　　79.时至运至，略加隐忍
　　前厅之中也没有什么人，水如上到二楼，一个包间一个包间的仔细找过去。
　　越是往前走，水如最开始的那份决心就越是被削弱一分。等她站在一间包间门口，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时，立马打了退堂鼓。
　　听屋子里面的声音，应该是两个男人在说说笑笑。
　　水如仔细听听，认出其中一个人是古岚，另外一个是巫凡。
　　往返扬云山的路途中，水如一直隔着布袋听巫凡和古岚聊天，所以对他的声音也已经非常熟悉了。
　　水如心想，原来古岚是与巫凡在一起，不是何晓晓……那自己还要不要去找他了？他们二人在这里说话，自己闯进去，恐怕不好……
　　越想越觉得自己来的实在是冲动了，转身就想回去。
　　她刚转身走出一步，包间里面就穿出古岚洪亮的声音。
　　“是送酒来了吗？怎么不进来，又要回去了？”
　　声音落下，水如就没敢再迈步。不多时，房门一开，古岚探出头来。
　　一见外面站的是水如，古岚也是一愣，连忙出来，随手掩上了门。
　　“水如？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古岚压低声音问。
　　水如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古岚见她样子不太对劲儿，低头仔细去看，这才发现水如双眼都肿的跟桃儿似的，脸上也还留着哭过的痕迹。
　　古岚一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哭了？难道晓晓又回去闹了？”
　　水如使劲儿摇摇头，泪水似乎又要涌上来，她急忙深吸了一口气，把那感觉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房门一开，巫凡走了出来，边走还边说着，“岚少爷你这儿的酒上的可是够慢的啊……哈哈哈……”
　　他一出来，就看到了低着头的水如和面带怒色的古岚。巫凡就是一愣，仔细打量水如两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这不是花魁水如姑娘吗？啊，好久不见……怎么？被什么人给惹哭了？”巫凡走过去，看看古岚，再看看水如，突然咧嘴一笑，“莫非是岚少爷怪你来迟了么？莫哭莫哭，岚少爷怜香惜玉，什么事情还说不开呢？”对水如说完，他又对古岚说，“既然水如姑娘都到这儿来了，不知岚少爷能不能给巫某个面子，请花魁姑娘一起进来喝一杯呢？”
　　古岚也不想让水如就这样回去，算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点头应允了。
　　水如随着古岚和巫凡进到包间之中，发现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肴，只是几个酒壶都放在一边，看样子他们都没少喝酒。
　　三个人刚坐下，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就端着几壶酒送来了。
　　古岚让那人又去给水如取了杯碟碗筷，等齐备了，屋中仍只剩下他们三人。
　　巫凡见水如那个样子，应该是有什么解不开的心事了。不过那些应该都是她的私事，巫凡也不便打听。他只好想办法逗水如说说话，缓和缓和气氛。
　　前几次与水如见面，巫凡都觉得水如是个天真无邪的姑娘，可这次看她郁郁寡欢的样子，巫凡却觉得其中也有些说不出来的韵味。就连那双哭肿了的眼睛，巫凡都觉得恰到好处。
　　不知这双眼，是为何人而哭肿的……
　　“相传这世间有种奇物，用做药引，可以使人断肢重长，续气补命，起死回生。岚少爷，水如姑娘，你们二位可知那是何物？”巫凡问。
　　古岚摇摇头，好奇的问，“世间还有如此神奇的东西？这我可真的不知道了。是什么？”
　　水如也抬头望着巫凡，等着他说。
　　巫凡一笑，抬手一指水如的眼睛，说道，“美人泪。”
　　水如一愣。
　　巫凡接着说，“女子真情最动人心，心动则气脉通，气脉通则血脉通，气血都通畅了，自然药可到、食可至，事半功倍。”
　　古岚听出巫凡这是想哄水如开心，便也顺着他说，“原来如此。巫公子果然见识广博。只是这美人泪应该也有分类吧？”
　　巫凡点头，“一等自是真情泪，情到深处意上心田，这时的泪水最好。二等该是欣喜泪，喜极而泣，落下的泪水，这泪水中夹着私欲，所以较第一种次之。三等是悲情泪，心中有苦楚时落下的泪水，这样的泪水寒性太重，所以只能排在第三。”
　　说完这些，巫凡提起酒壶，给水如倒了杯酒，轻声问，“且不知水如姑娘方才的泪水，算是哪种？”
　　水如抬头看看巫凡，又看看古岚，端起酒杯，低声说道，“想哭的时候便哭了，谁还能想着给自己的眼泪分个等级。我的眼泪，怕是做不了药引……”说完，她一口将杯中的酒都喝了。
　　一口酒下去，把水如呛的够呛。
　　巫凡可没料到水如竟然不会喝酒，连忙去找茶水。
　　趁着这个时候，古岚小声对水如说，“若是不舒服，你就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晚上再说。”
　　水如摇摇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与其自己回去胡思乱想，还不如在这里与古岚不远不近的坐着……至少能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笑容……
　　巫凡倒了茶水放在水如面前，然后带着些歉意的说，“在下没有想到水如姑娘如此不胜酒力，真是失礼了……”
　　水如喝了口茶，笑着摇摇头，“这话该是我说才对。是我突然跑来，扰了巫公子与岚少爷的雅兴。”
　　巫凡笑着摆手道，“是水如姑娘来了之后，才添了雅兴……哈哈哈……”
　　古岚也笑道，“巫公子方才还在抱怨，说这次来莺啼阁是吃了大亏呢，这下倒好，也算是见到我这里的绝景了，该不亏了吧？”
　　“绝景？”水如不解的问，“什么绝景？”
　　古岚一指水如，“不知做了多少药引子之后直接跑过来的花魁姑娘，这还不算绝景么。”
　　水如脸上一红，刚要说什么，这时屋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古岚和巫凡的神情都是一变，两人对视一眼，古岚站起身来，对水如说，“你就在这里陪巫公子说会儿话好了，我去去就来。”
　　说完，古岚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包间。
　　屋中只剩下巫凡和水如，水如这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巫凡看着水如那个样子，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水如觉得奇怪，便问，“巫公子为何边笑边摇头？”
　　巫凡端起酒杯喝了口酒，才说，“水如姑娘真是奇人，每次做的事情说的话都让我摸不透。方才岚少爷在时你还假装有些精神，没想到他一走，你一下子就蔫下去了。通常的情况，花魁姑娘不是应该在我这客人面前装样子才是么？”
　　水如又叹了口气，低声说，“我在你面前装样子有什么用……”
　　巫凡点点头，“难得有这样看得开的花魁姑娘。你果然不同寻常。水如姑娘，算我多问一句，你那眼泪，是为岚少爷流的？”
　　水如抬头望着巫凡，不置可否。
　　巫凡接着说，“想必你是见过那位何姑娘了吧……”
　　水如这才点头，低声说，“见过她之后流出来的眼泪，巫公子，你说能算是真情、是欣喜还是悲情？”
　　巫凡也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望着手中的酒杯说，“船行千里，终有一岸，世间真情虽困苦，守得云开见月明……”
　　水如不明白巫凡这两句话的意思，看着他，等着他解释。可巫凡却放下酒杯，笑着对水如说，“水如姑娘，你可知道，为何美人泪能起死回生？”
　　水如摇摇头。
　　巫凡接着说，“试想，一个男人若是将死，或是死了，只要一缕魂魄还在，看到一位美人伏于自己身侧垂泪，还不是得想尽办法还阳么？哈哈哈哈……”他笑了半天，才低声说了一句，“只要时至运至，略加隐忍即可。”

　　80.缘由天定，祸事丛生
　　巫凡说的话，水如是一句也没听懂。不知道这人是故意讲的高深，还是有什么事情不便明说。
　　不等水如发问，巫凡便把话题岔开，尽挑些有趣的事情将给水如听。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许多。水如本就不是愁苦的性格，说说笑笑，那些烦恼就抛得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古岚回来了。见他们两个有说有笑的，也长出了一口气。
　　他回到席间，也笑呵呵的加入其中，又吃喝了很久，巫凡才告辞离去。
　　古岚送走了巫凡，又回到包间，他特意嘱咐水如留在这里等自己。
　　包间中，水如又紧张起来。她不知道古岚要和自己说什么。是要安慰自己?还是要赶自己走？或者是挑明了他与何晓晓的事情让自己死心？
　　水如越想越怕，等古岚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
　　“现在没旁人在了，说说吧，你与晓晓到底是怎么回事？”古岚坐在桌边，望着水如问。
　　水如低声说，“你……不是都看到了么……思宁告诉我说何晓晓闯到魁院去找我，没找到，冰燕觉得她很可疑，就跟去了。等我赶到的时候，发现她挟着冰燕，我就……我就……急了……”
　　“急了？你怎么急的？”古岚有些好奇。
　　“我说……她要是不放开冰燕……我跟她没完……”水如越说声音越小，看样子实在是没有什么底气……
　　这时古岚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跟她没完！你这小东西，真是厉害。这样的话，连我都没说过……”
　　一句话，又激起了水如几分怒火，水如满眼怨气的看了古岚一眼，小声说，“嘁，那何晓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与你有个婚约么……你就这么让着她……”
　　古岚笑着摇摇头，说道，“我让着她可不是因为那个婚约。你不知道，我与她小时候常在一起玩耍，那时候母亲就教了她很多说是给女孩子防身用的招数，可我那时候还只是和父亲学着武功的基础，论起那些取巧的招式，我当然抵挡不住。再加上她那蛮横霸道的性格，所以从小她就处处以压我一头为乐事。开始我也觉得不服气，可后来母亲告诉我，男子应以宽宏之心包容女子，应以仁爱之心善待女子，应以谦逊之心礼让女子，这才是君子所为。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处处让着她了。”
　　古岚说的这些，水如以前还真的都不知道。没想到古岚从小就被何晓晓欺负……
　　水如皱着眉头低声嘟囔，“你包容她善待她礼让她，怎么就不包容我善待我礼让我呢……我也是女子啊……”
　　古岚抬手拍拍水如头顶，语带不满的说，“我对你什么时候不是包容善待礼让了？”
　　水如嘟着嘴，想了半天，没有说话。
　　其实让她举例子，她能举出好多，可现在难得古岚心情不错的样子，水如怕自己万一哪句话说错了，再惹得古岚不高兴，那就得不偿失了。
　　“古岚……”水如低声问道，“你……以后会和何晓晓成婚么……”
　　古岚一愣，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他似乎是想着什么，好半天才说，“姻缘皆有天定，不管是什么人想要强求，都强求不来的。”
　　水如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闷响，再后面古岚说了什么，她一点都听不进去了。
　　完了，古岚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想劝自己死心。他与何晓晓是天生的姻缘，自己又有什么能耐，要去扭转天意呢？
　　水如心中像压了块大石一样，恍恍惚惚的，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古岚正说着话，突然身边冒起一阵烟雾，等烟雾散了，古岚发现水如已经变成了巴掌大小，趴在方才那张椅子上，像是睡着了。
　　古岚以为水如是与巫凡在一起时又喝了酒，不胜酒力，所以现了原身睡着了，只好把她提起来放在怀里，起身要送她回房间去。
　　哪知他刚走出包间，就有伙计来报，说是五皇子有急事请古岚到府中相商。
　　没有办法，古岚只好急急忙忙回了自己书房一趟，把水如放在她那篮子中，盖好了被子，然后匆匆出门，骑上那匹云中青，赶往五皇子府。
　　自打从扬云山回来之后，古岚还没有见过五皇子。唐金宝说的那些话，古岚左思右想，总觉得不能忽视了。唐金宝口中说的媚妖，也就是狐狸精，到底他的师父与他说那些话，是何用意？云凌和小北在扬云山带走了唐金宝，这更使得古岚觉得其中关系重大。这两只狐狸精为什么要得到龙衔宝珠，当初古岚就没有问清楚。他们又为什么要带走唐金宝，唐金宝如今是死是活，这些事情，都是萦绕在古岚心头的阴影。
　　这件事情牵连重大，古岚谁都没有告诉，一回到皇城，就自己亲自去打探消息了。
　　不过他的行动后来被巫凡发现，古岚虽然没有把全部的事情告诉巫凡，不过巫凡倒是在别的事情上帮了他一些忙。
　　快马赶到五皇子府门口，古岚发现五皇子竟然穿着一身正装，在府门前急的来回转圈，这样子像是在等自己。
　　古岚翻身下马，五皇子跑着迎了上来，抓住古岚的衣服就往府里拽。
　　古岚一路被拽着，直跑到内堂，五皇子才放开古岚，满脸怒色的吼道，“古岚！你自己倒是知道跑出去逍遥快活，五哥是死是活，你还管是不管了！”
　　古岚一愣，心想五哥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前自己出去多少日子，回来的迟了，他顶多是玩笑几句，没见过他这么着急过啊……
　　“五哥，是出什么事儿了？”古岚问道。
　　“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五皇子气得一跺脚，高声说，“你说我左等你也不会来，右等你也不回来，派人去莺啼阁打听，说你回来好几天了！你小子这几天跑哪儿去了！”
　　古岚摆摆手，含糊其辞的说，“在扬云山上遇到点事情，回来就去查查……”
　　五皇子看样子也没耐心听古岚说那些事情，直接打断他，说道，“你那些事儿都放下！我可告诉你啊，现在不是想那些没用的事情的时候了！再晚一步，你五哥我，性命不保！”
　　古岚惊讶道，“五哥，我就走这么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这边的眼线也没报来什么啊……”
　　“你那些眼线到这时候就没用了！”五皇子深深吸了口气，压了压火气，这才放缓了声音，对古岚说，“你走了没有几天，皇城这边就出事儿了。父皇花甲之寿将至，又有病在身，所以采纳了臣子们的建议，说要开恩科冲冲喜气。这件事原本就是行吏司和尚礼司联名上的折子，批下来之后，自然也应该由这两个司承接去办。原本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那行吏司的长司是骆峰一，尚礼司长司是杨辰诗，这两个人虽然都说不上是我的人，可却也不反对我。行吏司的骆峰一管着大小官员的任免，这官位本身就是看各方眼色行事，哪放力大，他就得倒向哪方，骆峰一依仗的是皇后的势力，皇后没有子嗣，现在态度又有些偏向我这边，所以骆峰一应该会看到这一点。至于尚礼司长司杨辰诗，他是个清廉的人，没看出他被谁拉拢，所以我也没有太在意。没想到，这一个没太在意，就真的出事儿了！”
　　古岚听着五皇子讲述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额角也渐渐渗出了汗珠。

　　81.恩科之中，陷阱重重
　　沐裎国的科举不是每年都举行，所谓科举都是开恩科，也就是国中有了什么喜事，有臣子提议，皇帝诏准之后即可开试。从科举中选出来的人才都会被任命到各司部之中任职，成为皇城中的大小官员，与此同时，皇城中会有一批官员外放，到外面各城去替换掉那些年老体衰，或者是政绩不好的官员。
　　所以每次一开恩科，皇城之中的官员都要进行一次大的调动。
　　有权势有地位的官员自然会保住自己的官位，一些在皇城中得不到重用，占不到肥缺的官员，就会想要借着这样的机会外放，到了外面的城池之中，他们多数都能有所斩获。
　　太平年月的恩科也就只是这样而已，然而这次却是大大的不同。
　　老皇帝年至花甲，身染疾病久治不愈，这次恩科开过之后，官员任免和调动的事情，自然是关系着皇帝百年之后何人接手皇位之事。
　　但是恩科举子选出来之后任职何处，历来都是由皇帝钦点的，所以这其中就有了更多的变数。
　　这么多年来，五皇子在朝中培植下了众多支持自己的势力，到了现在，这股势力也算是稳固下来了。当然不止是他，三皇子，皇长子等人，也都各有各的势力。朝廷之中，谁是支持谁的，基本上都已经成了定局。可如今恩科一开，朝中人员一有变动，就像是在一句已经下成定局的棋盘上随意换了许多棋子，这局势一时之间，一定会有所变动。
　　五皇子其实早就料定了这里面的事情，所以早有准备。
　　从前几次恩科来看，老皇帝只会在恩科之后变动一些小的官员，在朝中有影响力的人，他一般是不会放到外面去的。所以五皇子在有人提起恩科这事情之前就没少和自己手中的那些高官通气。
　　原以为事情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数了，没想到，这时宫中突然传出了消息，说皇帝突然决定将恩科日期提前，而且要换了科举的主考官。
　　临考之前换考官，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而这事情，就始自那个尚礼司长司杨辰诗。
　　杨辰诗现年也有六十多了，是个仙风道骨官风清廉的老者。他任尚礼司长司一职，却与其他各司长司都不相同。他一直住在皇宫附近的一个小院中，他一生未娶，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一直都只有他和一个小书童两人生活。每天清晨，他都会穿着一身官服，摇着扇子迈着方步，独自悠然走着去上朝。皇城中有人见了，就在背地里给他送了个外号，叫官仙。天长日久，这外号就比他的名字传的都远了，同僚们打趣，也都称他为老仙儿。
　　这老仙儿人缘甚好，而且在这利益场中，从来都是淡然处之，有些险恶的事情到了他那儿，也都像有神仙相助一样，化险为夷。时间长了，朝中大家都敬着这老仙儿，没人再想招惹他。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五皇子知道主考官是他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在意。
　　谁知道，他上奏请了恩科，之后没过几天，就跑到皇宫之中请求面见老皇帝，跪请皇帝将主考官这件事情另委他人。而他推荐的人，就是五皇子。
　　若是在诸位皇子之中论起学问来，五皇子自然是最为出众的。可要在整个沐裎国来论，五皇子怎么也不敢托大，说自己是最有才华的。再者，五皇子还不到而立的年纪，又没有主持过类似的事宜，沐裎国的历史上，更没有皇子主持恩科的惯例，杨辰诗这提议，是来的一点道理都没有。
　　可老仙儿就是老仙儿，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说动了皇帝，皇帝当即颁下了圣旨，恩科主考换人，五皇子接任。恩科相关事宜也全从行吏司长司骆峰一和尚礼司长司杨辰诗的手中转给了五皇子。
　　五皇子刚刚接到圣旨，一下子就吓呆了。
　　可疑，十分可疑，太可疑了！
　　五皇子脑子转的也快，拿着圣旨回到府中想了一夜，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一定是谁想借着恩科这件事，彻底整垮自己！
　　开恩科的目的就是图个喜庆，今年恩科尤其要开的吉利，因为当初骆峰一与杨辰诗上请的时候以及后来昭告天下的时候都说过，恩科降喜，一为花甲寿，二为龙体安。万一这恩科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是天大的晦气！
　　而且抛开这喜不喜的不说，就算是老皇帝交代下来的一件平常事情，在如今这个关口上如果办的不好，那都有可能影响他对自己印象，那传位的诏书之上，老皇帝只要稍作犹豫，就可能另立旁人了！
　　故此五皇子才这么心急，将古岚找来要商议一下对策。
　　“这老仙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听说这几天上朝也没有什么异样，昨天突然就跑到皇宫里去，说要换人！其实昨天他一去我就已经得到消息了，可谁成像父皇还真的被他给说动了！等我再找别人去进言反对，已经是应对不及，父皇连见都不见了！一纸诏书下来，我不接都不行！”五皇子气急败坏的对古岚说。
　　古岚也是相当吃惊。他与杨辰诗虽然没有深交，却也见过几面。杨辰诗是当年刑司长司冯正的好友，两个人常常到彼此府中下棋聊天。古岚在冯正家中做客时，就遇到过杨辰诗好几次。
　　正所谓物以类聚，古岚对杨辰诗的印象也很好。他与冯正两个人凑到一起，就是两个老顽童一般，彼此性格都很倔强，下棋吟诗，都要较出个高低来，说到高兴的时候就饮酒作乐，说到不合的时候，吹胡子瞪眼的打架也是常有的事情。古岚就亲眼见到过两个文弱老头一个揪着对方胡子一个扯着对方头发在那儿较力。
　　当年冯正出事，一家惨死，杨辰诗大病了一年多，后来再到朝中，却是一如往常，决口不提此事了。
　　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会做出如此出人意料的事情。
　　古岚心想，原以为这老头儿是伤透了心，不愿再管这些是是非非了，莫非是自己猜错了？杨辰诗，使出这样的招数，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
　　古岚回过神来问五皇子，“五哥，朝中其他人是怎么说的？”
　　五皇子一瞪眼，怒道，“他们是怎么说的？你知道他们现在都用什么眼神看我吗？都是拿那看死人的眼神看我！科举啊！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儿，谁能保证完全啊！想要在科举里面挑事儿，那不是一挑一个准儿嘛！那老三，眼盯着我，脸上都带着笑！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对我笑过？今天他就笑了！笑的那叫一个高兴啊！”
　　古岚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五皇子的肩头，安慰道，“五哥，你先别慌了阵脚，科举的事情不是还没开始呢么。你不是才刚刚接到圣旨么。就算是与骆峰一和杨辰诗交接，也得有些日子。再者说了，你得往好了想啊，你任了主考官，这届恩科选出来的人就都是你的学生，以后任了官职，还不都是你的人了么……”
　　“他们叫一声老师，我也得有命听着啊！”五皇子吼完这句，满脸的悲怆，“古岚，你说，我是不是就是这悲惨的命？我是不是就是这倒霉的命？就连他个不理世事的老仙儿，都在关键的时候给我下绊，我得罪过他吗？”
　　五皇子这么一说，古岚倒是灵机一动。
　　看来，这件事情，自己还是得去找杨辰诗问个清楚，不然后面的事情，也不好筹划了。

　　82.尚礼长司，故友情深
　　古岚安抚五皇子，告诉他自己的想法。事情起始自尚礼司长司杨辰诗，如果弄不清楚他的目的，以后的事情就都不好办。好在古岚与那杨辰诗有过几面之缘，所以现行前去，看看能不能探到什么口风。
　　五皇子早就乱了方寸，这时也就只能听古岚的话，好好在府中等着消息了。
　　古岚出了五皇子府，上马飞驰而去。
　　一路上古岚去买了些随手的礼品，想好了进门要说的话，这才绕到杨辰诗的小院前面，滚鞍下马，把马栓在门前大柳树上，上前叩门。
　　好半天，一个小童出来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个年轻男子，便开口问道，“尊驾哪位？是要找谁？”
　　古岚一笑，说道，“在下姓古名岚，早年在刑司长司冯正冯大人府上与贵府杨大人见过几面。烦请你去通报一声，就说莺啼阁古岚有要事求见杨大人。”
　　小童上下打量古岚几眼，然后关了门，回去通报了。
　　古岚等了能有半盏茶的时间，黑漆大门一开，小童出门做一请势。
　　“我家老爷有请古公子。”
　　古岚谢过小童，迈步进去。小童跟着古岚进院，回身关了院门。
　　这院子很小，院中青石板铺的地面，看着整洁干净。院中一间正房，左右两厢，门前还有个门房，只是门房紧锁着，看样子是没有人住。
　　小童带着古岚直接走到正房里面，大厅中上垂首两个主座，下垂手四把椅子分别放在两边，茶桌上摆着茶壶茶碗，看上去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器件，却也清雅。
　　小童给古岚奉茶，然后转身进到里间去了。古岚抬头看着正坐墙上的挂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墙上挂着的，是一副地狱百鬼图。
　　图上画着的，是地狱诸层，冤魂恶鬼，刑衙琐事，问供行刑。画面中青面阎罗居中坐，铁笔判官两厢陪，黑白二煞拖着成串的人，突眼獠牙的小鬼在旁边上蹿下跳，神态各异。
　　古岚觉得吃惊，到不是因为这幅画有多吓人，而是因为他在别处，看过这画。那别处，正是前刑司长司冯正府上。这幅画就是冯正所画，在画的右下角，还有冯正的落款和印信。
　　冯正死的时候身上是背负着“失职”之罪的。朝中上下都觉得这事诡异，所以哪里还有人敢与他扯上关系。没想到这个杨辰诗，居然不望故友，还这样将他的遗作挂在正堂之中。
　　古岚心想，杨辰诗，确实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看来今天自己这一趟，是不能白来了。
　　过了很长时间，才听到屋中传出咳嗽声，然后脚步声响起，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从里面走了出来。
　　古岚连忙站起身，拱手笑道，“杨大人别来无恙，晚辈古岚来给您请安了。”
　　杨辰诗走出来看看古岚，也拱手还礼，“老朽何德何能，怎敢劳烦古公子特意前来，请坐……”
　　双方说了几句客气话，古岚听出，杨辰诗是不太欢迎自己，言语之中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古岚暗想，你这老头子，看来是知道我与五皇子的关系，故意怠慢我呢。
　　古岚心中暗笑，看你等会儿还会不会这样。
　　想到这里，古岚故作神秘，望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小童，然后对杨辰诗说，“杨大人，古岚这次前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想与您单独说说。”
　　杨辰诗看到了古岚刚才的动作，便摆手让小童出去了。
　　“古公子有何事，不妨直说。老头子年纪大了，精神不佳，容易疲倦……”说着，他还示意性的打了个哈欠。
　　古岚轻挑嘴角，一指正堂中挂的那幅地狱百鬼图，说道，“这幅地狱百鬼图，晚辈曾在前刑司长司冯正冯大人家中见过，且不知为何又出现在贵府上了？”
　　杨辰诗一皱眉，看样子有些生气了，说道，“我与冯正是多年至交，家里挂着一幅他所作的画作，有什么稀奇？”
　　古岚摇摇头，“珍藏画作，不算稀奇。只是冯大人是因祸事而死，杨大人，你就不怕受什么牵连么？”
　　杨辰诗听古岚这么说，不禁怒火中烧，高声道，“受牵连？我杨辰诗也是朝中重臣，怀念故友，挂幅图画，受得什么牵连！别人都说不出什么，你这风月场中的毛头小子，还数的出我什么罪过不成？”
　　杨辰诗话说的这么重，倒是古岚没有想到的。古岚心想，这么大的火气，定不是冲着我来，这其中，一定是连着五皇子呢。看来五哥还真是在不经意间得罪这老头儿了，只是不知道他生气，到底为了何事……
　　想到这里，古岚仍是满脸带笑，接着说，“晚辈只是好奇一问，杨大人何必如此动怒。杨大人与冯大人的交情，皇城之中何人不知，您叨念故友，也没人能说出有错来。只是，晚辈斗胆请问杨大人，冯大人的事情，是结了，还是没结？若是如今再有什么与当年冯大人有牵连的事情，算是光明正大，还是仍然国法难容？”
　　古岚这么说，杨辰诗就听出来了，他是话中有话。杨辰诗心里琢磨，看来这个古岚今天到我这儿来，是为了什么与冯正有关的事情。
　　当年冯正在家中自尽，全家人惨死，杨辰诗是第一个说出不相信的人。他与冯正相交多年，可是太清楚冯正的为人了。且不说自己摊了祸事他会不会自尽，至少杨辰诗知道，冯正绝不是狠心能把自己家人都毒死的人。然而朝廷上对这件事各方有各方的看法，他也左右不了。于是他一气之下称病不出，偷偷的带着小童出去调查冯正死因。
　　然而这件事千丝万缕，扑朔迷离，杨辰诗耗尽了心血，查了半年多，也没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日夜劳苦加上心力交瘁，老头子哪里受得了，于是就真的一病不起了。
　　好在后来小童伺候的周全，又过了半年，他的病算是好了。
　　从鬼门关里拔回脚来，杨辰诗也顿悟了。以自己之力，是查不出事情的真相的，还不如在朝为官，消息灵便，早晚能知道些消息。故而他又回到朝中，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假装不再在意那些事情，实则还在暗中观察着，等待着事情真相大白的一天。
　　杨辰诗在冯正家中见过古岚几次，每次古岚走了，冯正都对古岚大加赞赏，说这年轻人心思缜密，办事牢靠什么的，杨辰诗那时没怎么在意。他总觉得，古岚不在朝中为官，只是一介商贾，而且经营的还是风月场，这样的年轻人，就算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少爷罢了。
　　他早就听闻，这个古岚与五皇子似乎关系不错。自己前几天在皇帝面前推举了五皇子做科举的主考官，这几天来不少人来找麻烦了。今天古岚一来，杨辰诗就料定了古岚是仗着多年前与冯正的关系跑到自己这里来打探什么的，所以对他的态度才会如此恶劣。
　　这会儿古岚提起冯正，杨辰诗倒是好奇起来，他心里暗想，当年冯兄对这个年轻人赞赏有加，而这个年轻人据说手眼通天，消息灵通的很，说不定现在他是拿了手里的什么消息，来换取的信任，等着从我老头子这儿套什么话？哼哼！我老头子还能被你这黄毛小儿玩弄了不成？你且说着，我且听着，等我想听的听了去，你想知道的，就看我老头子心情了！

　　83.本是阴阳两隔绝，多年之后又相见
　　古岚看得出眼前这个老头子眼珠乱转，心里没想什么好事儿，可他早有准备，开口道，“晚辈知道知道杨大人是朝中重臣，朝廷法度，您一定是非常清楚。晚辈一介草民，靠着做些小买卖维持生活，虽说也算有些家产，却也要养着院子里几百号男女老少，若是为了冯大人的事情再牵扯上晚辈，实在……实在……唉……”
　　古岚说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杨辰诗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提了上来，心想，眼前这年轻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什么受牵连？他担心的到底是什么？
　　杨辰诗放缓了口气，对古岚说，“古公子，冯正冯大人的案子过去也有好几年了，如今再没人提起，也没人追究了。朝廷中每日都有数不清的大事小情，谁还会去管一个灭了门的人家的事儿……”
　　说完这句，杨辰诗心有所感，也叹了口气。
　　古岚望着杨辰诗，像是要确定他的话一样，问道，“杨大人这话可说的准？”
　　杨辰诗看了看古岚，忍不住问，“古公子说了半天，到底找老头子我有什么事情？若是想说便快说。”
　　古岚假装犹豫了一下，然后俯身过去，压低声音说，“进得门来看到杨大人挂着冯大人的遗作，我这心就放下了一半，如今这事我只与杨大人您说，您可要看在冯大人的面子上，保住秘密。”
　　杨辰诗闻言就是一愣，仔细听着古岚接下去要说什么。
　　可古岚却抬起身子，站起来冲杨辰诗一抱拳，高声道，“晚辈恳请杨大人到我那莺啼阁中去坐坐，不知杨大人可否赏脸。”
　　这可是出乎了杨辰诗的意料之外，没想到古岚竟然在自己府中将了自己一军。
　　去还是不去？杨辰诗脑子里极速思考着其中的利弊。略微想了一会儿，他就站起身来，往前一摆手，笑道，“古公子既然诚意相请，我老头子又怎么能驳了你……和冯大人的面子呢。走吧！”
　　杨辰诗想，我就是与你去了，凭我这朝中大员，你还能暗中害了我不成?我倒要看看，你说的这件与冯大人有关的，到底是什么事！
　　他出门之前与小童交代好了，出来就发现古岚已经给他叫了一顶软轿。
　　杨辰诗也不推辞，上了软轿，随古岚往莺啼阁去。
　　杨辰诗一则年老，二则为人清正，不好女色，所以多年来从未到过莺啼阁。他们到时，莺啼阁还不到开门迎客的时间，所以等他下了软轿，抬头去看这座莺啼阁，却也有些庄重的感觉，不像是传言中的那样，莺莺燕燕，花草满地。
　　古岚引着杨辰诗迈步进了莺啼阁，穿过大厅直接上了二楼。到了一个包间门外，古岚笑着对杨辰诗做一请势，说，“杨大人，里面请，有个人一直都想见见您。”
　　包间门一开，杨辰诗心里就是一阵悸动。他不知道屏风后面的是什么人，不过却莫名其妙的有些紧张。
　　绕过屏风，只听一个人大叫一声，“杨伯父！侄儿拜见杨伯父！”
　　一名男子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
　　杨辰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一双眼睛，上前两步使劲儿拉起地上的男子，仔细打量，痛呼一声，“冯林！林儿！”
　　“杨伯父！”冯林满眼都是泪水，抱着杨辰诗痛哭不止。
　　“这……这怎么可能……冯林啊，真的是你吗？是不是我老眼昏花，认错人了？还是……还是我在梦中不成！”杨辰诗虽然这样说着，却也流下了两行眼泪。
　　冯林这么多年来虽然在外游荡过，却从来都不敢去找父亲当年的那些故友。一来是怕连累了人家，二来也是想到了，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世间的人情最是难料，哪知道当年那些友人，有谁是真心真意，又有谁是看在父亲官高位重才有意巴结呢。
　　如今见了父亲当年的至交好友，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怎能不伤情而哭。
　　而杨辰诗，他自己无妻无子，当年冯正活着的时候，两个人就曾笑言，说这冯林就是他们二人共同的儿子，以后不仅要给冯正养老送终，也要为杨辰诗扛招魂幡，摔泥火盆。
　　当年说这话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然而昔人已逝，一家尽遭惨死，却万没想到，他的儿子，他的血脉，竟然还活着！
　　这杨辰诗真是又惊又喜，他抱着冯林左看右看，老泪纵横。
　　两人哭罢多时，杨辰诗这才问起冯林，为何外面都说他们冯家一家惨死，可他却还活着，而且还在这莺啼阁中。
　　冯林拉着杨辰诗坐下来，一五一十的将当年自己为何偷偷跑到莺啼阁来，才躲过了杀身之祸，古岚又是如何将自己藏了多年，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惊险，等等一切，都详详细细的讲述了一遍。
　　一老一少，就那样手拉着手，坐在桌边说着这些事情，说到惊险处，杨辰诗大气都不喘，说到悲伤处，两个人都涕泪连连。就这样，他们二人一直说到晚上掌灯过了，莺啼阁里已经响起鼓乐声了，才算是把多年来的事情说完。
　　杨辰诗长叹一声，对冯林说，“没想到，这么许多年来，你一直受了古公子的照顾，又受了这么多苦难。唉……好在冯正兄在天有灵，保佑你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终于还是活到了今天……”
　　冯林也满是感叹，“我为了灵儿的事情，差点儿又被窦家沙匪给杀了，后来还是岚少爷派了手下兄弟把我给救了。不仅如此，他还成全了我与灵儿……”
　　两个人说到这里，才发现古岚早就不在这屋中了。
　　他们闲聊着这些事情，没过多久，古岚推门进来，身后伙计们送来了一桌酒菜，古岚笑呵呵的坐下来，给杨辰诗倒了杯酒。
　　“杨大人，我将冯林藏在这里多年，明知道你是冯林在这世上最为亲近的人，却一直没有将这消息告知您，实在是我的罪过。只是其中有诸多不便，又恐牵连杨大人，妄受杀身之祸，故而也请杨大人谅解。”
　　杨辰诗现在对古岚的态度，那可是转变过来了。他连忙拱手说道，“古公子不可再说这等话了。你救了冯林，便是对冯家有莫大的恩德，也就是对我杨辰诗有恩。这样的大恩大德，我杨辰诗没齿难忘。”说着，他竟然起身就要跪倒，口中还说着，“请受杨某一拜！”
　　古岚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不动声色的又把他按回到座位上，笑着说，“杨大人可是折杀我古岚了，我怎么受得起您这一拜呢……”
　　话说到这里，古岚算是有了八成的把握，让这杨辰诗说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还有两成，古岚还得把话继续说下去。
　　“其实今天找两位过来，不仅仅是想让两位团圆。古某还有件事，想告诉二位。”
　　古岚说完这话，用凛冽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冯林和杨辰诗。
　　他们两个不知道古岚要说什么，都紧张起来，竖着耳朵听古岚说。
　　古岚沉默片刻，才接着说，“在座的二位，可以说是与冯正冯大人最为亲近的人了。这个消息，我想也只能告诉两位了。古岚不才，当年与冯大人结识，相交虽然不深，但我却十分敬佩冯大人的为人，故此，失印案之后，我也派出手中的人手，到处查访。就在几天前，当年做下失印案的罪魁祸首，终于被我给找到了。”
　　古岚这话出口，杨辰诗与冯林，两人当即就瞪大了双眼，都被惊呆在了原地。

　　84.卿本俏佳人，不解君王心
　　当初古岚捉住唐金宝的时候，哪里能想到，今天这件事还有这样的妙用。
　　杨辰诗和冯林都想方设法去寻找失印案的真凶，多年过去了，他们都几乎放弃了这件事，没想到，那作案的人竟然被古岚给找到了。
　　古岚将唐金宝叙述的当年那些事情，还有他在扬云山上如何认罪的事情，都加以修饰，转述给了杨辰诗和冯林。古岚说这些的时候有些地方含糊带过，有些地方加以夸大，等他说完之后，杨辰诗和冯林都已经目瞪口呆。
　　“没……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贼人做下的案子……罪孽深重……罪孽深重！”杨辰诗老头子全身颤抖着，狠狠的咬着牙，那样子，像是想马上找到唐金宝，冲上去咬他几口方能解恨。
　　冯林也像是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一样。
　　古岚冷冷的望着这两个人，不再说什么了。
　　过了好半天，杨辰诗才压下了火气，问古岚，“古公子，你说那贼人唐金宝最后被人救走了？救了他的是何人？”
　　古岚微微一笑，“救走他的人不是唐金宝的恩人，反而是会让他死的最痛苦的人。杨大人不必再惦念此事，恶人终有恶报，冯大人的仇，也算是报了一半。”
　　“一半？”杨辰诗一愣，随即点点头，“是啊，一半。这件事……这件事不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贼人做出来的……”
　　古岚听他这么说，心中就是一动。
　　杨辰诗一直都是朝中重臣，他调查的方向与古岚一定不同。古岚暗想，说不定，这老头子还知道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唐金宝所说的那几句关于“媚妖”的话，又出现在了古岚的脑海中。
　　古岚开口想问问杨辰诗知不知道其中内情，关于当年薄桦殿的事情，古岚觉得这个老头子应该多少知道点什么，可话到嘴边，他又忍住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帮五哥度过这个难关。至于以前的事情，还是慢慢查访吧。
　　想到这里，古岚假意起身，冲杨辰诗和冯林一抱拳，说道，“唐金宝的事情，已经由家父主持，散播到江湖之中了，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件事情就会传扬开来，到时一波激起千层浪，也许当年谋划这件事的幕后之人也会露出水面。古某想要告诉两位的事情，都已经说出来了。以后的事情，古岚还会尽力去做。二位，古某是个生意人，没有料想清楚的事情，还烦二位包含。”
　　冯林听古岚这么说，也马上站起身来，鞠躬到地，然后抬起身来，满眼含泪，哽咽着说，“岚少爷，多年来我冯林一直受你照顾，才算保全了这条性命。如今你又替家父找到了凶手，大恩大德，我冯林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
　　这时杨辰诗也站起身，冲古岚拱手道，“古公子，之前老朽怠慢之处，还请你海涵。没想到你与冯正兄忘年之交，却比我这个整日里与他称兄道弟之人做的多的多。古公子，从今以后，你若不嫌弃，我杨辰诗愿与你也做个忘年之交，以后你叫我辰诗兄，我叫你岚贤弟，如何？”
　　古岚倒是没想到这个老仙儿杨辰诗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来。这老头子历来清高，只听闻他与冯正称兄道弟，对别人，好像还没有过。看来这是他最高的礼遇了。
　　古岚也不客气，高声道，“既然杨大人如此看得起古某，古某当受之！辰诗兄在上，请受小弟古岚一拜！”说完，古岚躬身一拜。
　　杨辰诗哈哈大笑，双手扶起古岚，不觉间，又老泪纵横。
　　“自从冯正兄过世，我便也无心在世上苟活，可寻死之时，心中却总是窝着一口气。害死冯正兄的人没有找到，我总觉得要是连我都死了，冯正兄的大仇就没有得报之时了。没想到，他还交下了岚贤弟这样的忠义之人……哈哈哈……好！好！如今又见到了冯林侄儿，我老头子就是死，也能闭得上眼了！哈哈哈哈……”
　　话说到这里，古岚觉得差不多了。便拉着杨辰诗重新坐下，推杯换盏，喝起酒来。
　　杨辰诗也是高兴，和古岚、冯林喝了个痛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古岚看杨辰诗也醉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问道，“辰诗兄，实不相瞒，我找辰诗兄，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杨辰诗一笑，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才说，“岚贤弟不必开口，愚兄知道你找我还有何事。哈哈哈……愚兄在官场也混迹多年了……这种事情，懂得，懂得……”
　　古岚笑着端起酒壶，给杨辰诗又斟满一杯，等着他说。
　　“早就听闻你与五皇子关系不错……可否告诉愚兄，你们到底是何种关系？”杨辰诗压低声音，问道。
　　古岚也不避讳，“我与五皇子义结金兰，八拜之交，他为兄，我为弟。”
　　“八拜之交……八拜之交……”杨辰诗叨念着，突然叹了一口气，低声说，“岚贤弟，你不该……不该与那种人为伍啊……”
　　古岚一愣，“那种人”？古岚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尚礼司长司的口中说出来。五皇子再不济也是当今沐裎国的皇子，当是君主，而杨辰诗只是臣子，臣子说君主是“那种人”，这是大不敬啊。
　　古岚皱着眉头，问道，“辰诗兄何出此言？”
　　杨辰诗又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旁边的冯林。冯林刚才没少喝酒，他酒力又弱，此时已经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杨辰诗伸手拍拍冯林，见没有什么反应，确定他是睡着了，这才转头对古岚说，“岚贤弟啊，不是为兄说话难听……唉……你能耐虽大，却只能算作草莽英雄。朝廷之中的事情，繁琐复杂，其中关系到的人和事，都是千丝万缕……这一代且不说，就连上一代的人和事情，都会左右当今的时局。五皇子……诸位皇子都是一样。人一旦生在帝王之家，所见所想，与吾等就大不相同……唉……权势啊，地位啊，他们看得重，看得比什么都重。那是与他们的性命相连的，流淌在他们血肉之中，刻在他们骨头上的……”
　　杨辰诗说完，又是一阵叹息，他喝了口酒，接着又说，“五皇子与你称兄道弟，现在一定是倚重与你，可等他有了权势，你就危险了……岚贤弟，我看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愚兄劝你一句，切不可卷入皇家的是非之中……尤其……尤其是与五皇子……诸乱始于斯……”
　　“诸乱……始于斯？”古岚皱着眉头听着杨辰诗的话，不禁问道，“辰诗兄，为何要单指五皇子？什么叫做，诸乱始于斯？”
　　杨辰诗还是叹气，看那样子，是酒劲儿上来了，他晃晃悠悠的，嘴里小声嘟囔着，“卿本俏佳人……山中缘何音……携华归隐去……不解……君王心……”
　　说完这几句话，杨辰诗便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古岚默默的回忆着杨辰诗说的话，觉得最后这四句，该是与杨辰诗说的……“上一代人”有些关系……
　　卿本俏佳人
　　山中缘何音
　　携华归隐去
　　不解君王心
　　是首诗？
　　是何人做的诗？为谁做的诗？这诗……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古岚坐在那里，像是有所解，却又不敢去仔细思考那答案……
　　呆呆的愣了半天，古岚才叫人来，将杨辰诗和冯林都扶到后院的空房中去。再看天色，已经是深夜了。
　　古岚长叹一声，没想到，今天竟然没有什么收获……

　　85.女欲嫁之，君必娶之
　　虽然当天杨辰诗喝的烂醉如泥，古岚没打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可这杨辰诗也是个重情义的人。对古岚那一声“岚贤弟”也不是白叫的。第二天清醒过来，他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古岚了。
　　当天没等古岚去找五皇子，五皇子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两个人没敢在莺啼阁谈事儿，五皇子二话不说，拉着古岚就往后院走。
　　到了古岚住的院子，古岚突然高声说，“五哥！最近天干物燥的，你可得小心身体啊！哈哈哈……”
　　五皇子莫名其妙的瞪着古岚，“你怎么了？什么天干物燥？说什么呢？”
　　古岚笑着摆摆手，快走两步推门进了屋子。
　　屋中没人，那边的桌子上也没人，古岚长出了一口气。
　　这几天古岚回来，水如总是失魂落魄的坐在桌子上，靠着茶壶发呆。古岚被这些事情磨的也没有心情管她，总是回来洗漱之后就去睡了。
　　古岚可不想被五皇子发现了水如，所以才提前给水如打个招呼，让她听到声音藏起来。
　　还好这小东西机灵。古岚满意的往书房瞥了一眼，然后招呼五皇子坐下，两个人说些正事儿。
　　“杨辰诗说推荐你去做主考官不是他自己的主意。骆峰一也有参与。也就是说，这件事皇后也有参与。”古岚对五皇子说，“而且杨辰诗说，这里面还有牟妃的意思……”
　　“牟妃？”五皇子先是一惊，随即跳起来叫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老三弄出来的事儿！他母妃都沉不住气了吧！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一下子弄死我！皇后就是他们手里的棋子！”
　　五皇子气呼呼的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儿，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又坐下来问古岚，“那个杨老头儿还说什么了？”
　　古岚犹豫一下，想了想，突然问五皇子，“五哥，关于你母妃的事情……你还知道些什么么？”
　　五皇子一愣，“母妃？我知道的事情都是从奶娘口中说出来的。当年母妃在薄桦殿生下我之后就去世了……别的……还有母妃留给我的一箱东西。你不是都看过么？”
　　古岚知道那一箱东西，无外乎一些金银首饰，都是当年皇帝赏赐下来的，没什么特别。
　　古岚叹了口气，对五皇子说，“杨辰诗说这件事还与上一辈人的恩怨有关。我猜想说的该是当年的薄妃娘娘……只是，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事情，他说他也只是一知半解，并不了解内情……”
　　五皇子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到什么，又问古岚，“没想到杨辰诗这老头子还挺配合的，你收买他了？”
　　古岚一笑，把昨天怎么办下杨辰诗的事情告诉了五皇子。
　　五皇子也挑着嘴角笑起来，“古岚啊古岚，你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做了一件事儿，又赚了一件事儿。行啊！哈哈哈……”笑了几声，五皇子就又郁闷起来了。他长叹一声，问古岚，“现在怎么办啊？就算是知道了背后是什么人整我，我也还是逃不过这个主考官的差事。等杨老头儿和骆峰一那边交接完了，我的死期也就到了……唉……”
　　关于这件事，古岚倒是也没想出什么办法，只得先劝说五皇子不要着急，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如今知道对手是谁了，也就比较好解决了。
　　两个人商议了半天，终于讨论出了个可行的办法。总之五皇子这个主考官的职务是推脱不掉了，那倒不如硬着头皮把这件事情做好。由古岚出面去请杨辰诗帮忙，这老头子经验丰富，他虽然对五皇子有所顾忌，但看在古岚的情分上，总会出手相帮的。
　　商议好之后，古岚与五皇子便离开了后院，各自去按计划办事了。
　　他们走后，水如才从书房中露出头来。
　　“走了走了！你们出来吧！”水如冲身后招手道。
　　水如身后，狐妖小北闪身出来，长出了一口气，“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个时间回来了……大哥，我就说我们晚上来，你偏不信……”
　　小北话音未落，从书房里面又走出个人来。这人笑呵呵的，正是自称救苦救难的狐仙大人的云凌。
　　云凌望着院中，嘴角挑着一丝微笑，低声自言自语似的说，“若非这个时间来，怎么能听到这样有趣的事情……哈哈哈……”
　　小北皱着眉头望了望云凌，心中暗想，什么事情你听了都觉得有趣……
　　“大哥，五皇子被推举为主考官的事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还有什么有趣的？”狐妖小北嘟囔道。
　　云凌转头望着小北，笑道，“我知道的是我知道的，这件事从古岚口中说出来，我就觉得有趣。你不是想帮水如丫头出气么？这不就是个好机会？”
　　云凌一说这话，水如倒是一愣，望着小北问道，“你说要做什么？帮我出气？”
　　小北点头道，“你不是跟我说了好几天了么？说什么古岚对你不理不睬，说什么他心中没有你，还说什么他要娶何晓晓，不要你了……别怕，我替你收拾收拾他，收拾不死，以后他要是回心转意了，还是个好好儿的男人，不缺胳膊不少腿……”
　　“不行！”水如撅着嘴飘到云凌身边，闷声对云凌说，“云凌大哥，你可别让小北欺负古岚！”
　　云凌笑着伸出手指在水如头顶拍拍，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古岚有了婚约，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你是回去做自己的逍遥蝶神，还是要与那女人一较高下？”
　　“一较高下？”水如站眨眼睛，问云凌，“云凌大哥，听说你在人世间生活的时间很长了，你说，这凡人要是有了婚约，还能再与旁人结婚么？若是不结婚，我还能与古岚在一起么？”
　　云凌想了想，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说道，“婚约这东西，说有就有了，说没有就没有了。你不是说，巫凡告诉你该略加隐忍么？还有古岚说什么不能强求……”说到这里，云凌嘴角上扬，满脸狡猾的笑容。他是心里有数了，可却还不愿意告诉水如。
　　他看了看水如满脸期待的样子，接着说，“我看那个古岚也没有对何晓晓如何痴心，若是你比何晓晓好，或者……嗯。或者是他有不得不娶你的理由，那婚约也就没什么用处了。关键是……”
　　“不得不娶我的理由？”水如也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想过很多，至于这个“不得不娶自己的理由”，她却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的。
　　“云凌大哥，对于凡人来讲，都什么样的理由，才是不得不娶的理由啊？”水如不得已，还是得问云凌。
　　云凌翘着二郎腿，品着茶水，慢悠悠的说，“这样的理由其实很多……比如说，你掌握了他古岚的生死，或者是你掌握了五皇子的生死，然后以此为要挟，让他娶你。这样他就不得不娶了。再比如说，你手中有什么情报是他想要的，娶了你之后他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样他也一定会娶你。再比如……这种有点不靠谱，不过确实最为快捷方便的……你与他做过男女之事，古岚是个正人君子，一定会对你负责任的，这样他就会娶你了。”
　　水如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仔细听了云凌说的话，半天才问，“云凌大哥，你说……我与古岚做了男女之事，他就会娶我？是真的么？”
　　云凌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水如的眼中，顿时放出了希望的光彩……

　　86.异常之相必有因
　　所谓“男女之事”，水如心里倒是有些想法。
　　上次她使出诱惑古岚的招法，虽然没怎么见效，但最后的结果还是好的。虽说失败了，但失败在自己这一方，要是自己再努力一些，应该就能成了。
　　水如这么想着，脸上也带出了笑容。
　　可一直在旁边的狐妖小北却听出了些门道，皱着眉头问云凌，“大哥，有这么简单么？万一……万一那个男人到时候假意推脱怎么办？或者事成了之后娶水如做妾怎么办？又或者糊弄糊弄水如，让她一辈子呆在莺啼阁里，连个名分都不给她怎么办?那个古岚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就是个山贼……”
　　云凌抱着肩膀想了想，然后点头道，“小北这么说，也有点道理。这世上人心最难测。那不如我们先试探试探那男人，看看他到底会不会娶了水如。”
　　小北有些好奇，问道，“怎么试探？”
　　云凌挑嘴角一笑。
　　当晚，水如穿着一身盛装，头顶带着华丽的金银配饰，脸上涂着淡雅的妆容，笑呵呵的在院落中穿行。
　　她一路向莺啼阁前厅走去，路上遇到她的人，无一不为其美貌所惊叹。
　　水如经过后堂，正好碰到了今日当值的紫菱姐姐。
　　紫菱姐姐负责前厅和后堂之间相互照应，姑娘们上场歌舞，或者是有客人指名哪位姑娘，这些事宜，都由紫菱姐姐安排。
　　水如正在后堂四处张望，紫菱姐姐就皱着眉头满脸怒色的走了过来。
　　“水如姑娘，你还没得到准许到前厅去迎客，为何一身盛装到这里来？”
　　水如微微眯眼，上下打量了一下紫菱姐姐，掩面笑道，“这位姐姐真是玩笑了，且不说我是这里的花魁，就是个普通的姑娘，难道还不能在这个时间出来走走么。出来走走，不穿些好看的衣服，难道还能穿着破衣烂衫，出来给莺啼阁丢人么？”
　　紫菱姐姐被水如顶撞，脸色更差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莺啼阁中的规矩众多，不能上场的姑娘不准在前厅后堂闲逛就是其中一条。我可不管你是不是花魁，不能出来迎客的，就什么都不是！”
　　“哈哈哈……姐姐你这样未免太不懂变通了……”水如仰头大笑，挥挥手说，“若是这里的姑娘都像姐姐这样，来的客人岂不是都被吓走了么？岚少爷生意盈门，一定不是仗着姐姐说的那些规矩，该是这里姑娘的笑颜才是吧。这位姐姐，莫非没人对姐姐说过么？女子一笑，岁月即消。你本是好好的风华佳人，何必整日里扳着张脸，让这美貌失了颜色呢……”
　　水如边说，目光边在紫菱姐姐身上游走。
　　紫菱瞪着双眼本想反驳两句，可她目光与水如相对，身上就是一抖。不知为何，今日她觉得这个水如姑娘身上没有了往日的傻气，倒是透着一身的神秘和慑人的气势。尤其是她那双眼睛里放出的光芒，像是两把利剑一样，直刺进人的心中，让人一时间没法反驳她说出的话。
　　“哈哈哈……姐姐，可否笑一个给我看看？”水如半眯着眼睛，挑逗似的说。
　　紫菱莫名其妙的被她看得心中一阵悸动，脸颊泛起一丝红润，她连忙一甩手，扭头离去，不再与水如说什么了。
　　水如嘴角微微挑起，轻哼了一声，接着往前走。
　　莺啼阁中此时也算是人声鼎沸，后堂之中跑前跑后的伙计们、小童们还有照应着大厅之中客人的侍者们来回的穿梭。水如像是看什么都好奇，左顾右盼，在走廊里面显得非常碍事。可这些忙活的人们有的认识水如，知道她是花魁姑娘，也有的只是看她衣着华贵，所以都不敢多说什么。
　　别的伙计都不敢说什么，这里却有一个伙计看着水如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大步走过来，拍拍水如肩头，高声说，“我说，这位姑娘，你在这里左看右看的，没发现自己碍事么？”
　　水如一回头，看见身后这个伙计的脸，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以为是哪个伙计这么不懂规矩呢，原来是何家的小姐。怎么？好好的富家小姐不愿意做，想来这莺啼阁里当伙计了？”
　　穿着一身伙计衣服的何晓晓狠狠瞪了水如一眼，高声道，“我想做什么都是我自己说了算的，我在这里也是帮忙，不像你，尽是碍事！早就听这里的人说了，你虽然是用什么邪门妖法夺了花魁，却还没被允许出来迎客，闲着没事儿回去做点针线手工，或者是练练你那些妖术得了，出来乱晃悠什么！”
　　水如只是掩面笑着，看样子也不生气，等何晓晓说完了，水如才压低声音，凑到何晓晓耳边问道，“晓晓姑娘，你可知古岚到哪里去了？”
　　何晓晓闻言就是一愣，瞪着水如问，“你要找古岚？找他干嘛？”
　　水如笑道，“原本是想找晓晓姑娘和岚少爷两个人，晓晓姑娘如今主动找上我了，不是省了我的事儿么。”
　　何晓晓退后一步，上下打量水如。她突然发觉今天的水如似乎与那日自己在后院回廊中见到时有些不同……
　　“你……你找我又是要做什么？”
　　水如微微一笑，轻声说，“听说……不对，上次在后院回廊之中你我之间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这件事在我心中堵着，甚是难受，所以今天想找你和岚少爷一起说说。”
　　何晓晓一撇嘴，“我与你这个风月场上的女子有什么好说的？你是妖也好，是人也罢，古岚都不怕，我怕什么？好奇心没有了，我才懒得管你的那些破事儿呢！”
　　“哈哈哈……好奇心没有了？我看是那荷塘边的公子要到了，你的心思都飞到那里去了吧……哈哈哈……”
　　水如这话出口，何晓晓就是一惊，她不敢相信似的瞪大眼睛，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你说什么？谁……谁告诉你的？”
　　水如笑着摆摆手，小声说，“你对我的事情没有好奇心了，我对你的事情还得关注着，这可算是两方的事儿。不如我们先去找找岚少爷，三个人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话说起来也方便的多。”
　　何晓晓望着水如的双眼，心中不禁有些紧张。她皱着眉头使劲儿一甩手，怒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问问古岚在哪里！”说完，她转身走了。
　　水如看她离开，抱着肩膀微微笑着。突然她衣领中间轻轻抖动两下，从里面传出细小的声音。
　　“云……云凌大哥！你只说找古岚聊天，怎么还带上何晓晓了？”
　　水如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胸前，压低声音说，“婚约是两个人的，只找一方谈了，你就不怕他是对你好言安抚？反正我已经替你出头做这件事了，不如一次了结清楚，省的落下什么麻烦。不好么？”
　　过了好半天，衣领中又传出声音。
　　“那……那你可得好好的谈，别惹古岚生气……万一他一气之下不要我了……”
　　“放心吧你这小东西，我云凌什么时候把事情办砸过？那岚少爷要是因为我说的哪句话就不要你了，以后云凌大哥就给你找个更好的男人，王侯将相随你挑选，你想要英雄侠士也行。”
　　“不要！我只要古岚！”
　　“水如”笑着摇摇头，压低声音说，“好，你只要古岚，古岚早晚都是你的！”
　　“真的？云凌大哥，你说话算话！不能食言！”
　　“水如”心想，不知道有多少年没人对自己这样说话了，这小东西也不知道是无知无畏，还是天真无邪……
　　差不多少，反正自己这次答应下来的事儿，看来还真就得用点儿心去办了……

　　87.认真你就输了
　　且说云凌与狐妖小北在古岚房中给水如出着种种主意，说到兴起的时候，云凌突然提议，要变成水如化蝶之后的模样去会会古岚。于是到了莺啼阁开门迎客的时候，他就用了法术变化身形，穿上水如的衣服，装扮齐全，去前厅找古岚了。
　　真正的水如自然是不放心，所以变成巴掌大小，偷偷躲在了云凌的衣衫之中。
　　云凌虽然变成了水如的模样，但言语之间还是改不了自己的习性，好在莺啼阁中多数的人与水如都没什么交往，所以就算是看出些异样也无妨。
　　再说何晓晓，她本来是不打算再与水如纠缠不清了，现在她也没有那个心情，可方才“水如”的一句话，却让她不得不去找古岚来，满足“水如”说的，三个人坐在一起好好谈一谈的心愿。
　　这个时间要找古岚也不难，何晓晓走了几个包间，就把古岚给揪了出来。
　　古岚见何晓晓满脸的怒色，又说这事与水如有关，还以为她们又是为了那天的事情闹起来了。在这莺啼阁中把这种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古岚只好安抚了这边的客人，然后让王三儿去叫水如，自己带着何晓晓到一个空闲的房间坐下来等着。
　　两个人坐下来之后，何晓晓才压低声音问古岚，“那件事情，你告诉她了？”
　　古岚一愣，“什么事情？”
　　何晓晓皱着眉头怒视着古岚，沉声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巫凡背着我去找那个人了吧?我可不管你们是好意还是歹意，总之你们少在那里多管闲事！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不要别人插手！”
　　古岚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笑道，“我这也算是多管闲事？这件事情多多少少也算是与我有关吧？等到以后东窗事发了，你要怎么和我家老头子老太太交代？我好歹得做到心里有数不是。不然到最后被老太太骂死了，还不知道该去怨谁呢。”
　　何晓晓轻哼了一声，“我都说了我自己会处理好，到时候也不会让你落下什么埋怨，更不会让你或者是你们扬云山的名誉受损，所以你还是假装都不知情的好！你院子里的那个女子，那个水如，她全身的妖气，说话也怪，做事也怪，我看你啊，是被她迷了心窍了。有那份精力，还不如去好好查查她！”
　　“那小东西头脑简单着呢，没什么好查的。”古岚挥挥手，满不在意的说，“她可不像你，什么事儿都做的神神秘秘，滴水不漏的。她全身的妖气是不假，可却是我能看得懂的妖气。她要迷我的心窍，还早着呢。”
　　何晓晓看看古岚，低声问道，“你这么说……莫非那女子真的是妖？”
　　古岚笑着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是我这里的花魁，只要听话，是什么都没关系。”
　　何晓晓见古岚不肯多说，干脆也不问这个了，反正这事儿她现在也没什么兴趣了。
　　“你先告诉我，那个人的事情，是你告诉了那个女子的？”何晓晓还是更在意之前在后堂里面水如说的那句话。
　　古岚摇摇头，“我最近忙着别的事情，那个人的事儿都交给巫凡去办了。更没告诉水如。怎么？她知道了？”
　　何晓晓有些沮丧的点点头，“刚才她说什么那荷塘边的公子要到了……我猜她是知道了……”说完之后何晓晓又有些生气，闷声对古岚说，“你也真是的，自己手下的人，就不能让他们老实一点？这件事儿万一走漏了什么消息，你看我不为你是问的！”
　　古岚刚要反驳，却听到外面脚步声响起。
　　房门一开，水如翩翩而至。
　　水如进到屋中，直接走到古岚身边，二话不说，拽过一把椅子，靠着古岚就坐下了。
　　古岚也被水如这一串“潇洒”的动作吓了一跳，没等他表态，水如已经坐稳了。
　　“岚少爷，我才晚到了一会儿，你与这位何家小姐谈什么谈的这么高兴啊？”水如神情妩媚，望着古岚微微笑着。
　　古岚还从未见过水如露出这样的神态，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措手不及。
　　还是何晓晓不为所动，盯着水如问，“古岚也叫来了，你要说什么事儿，就快点说吧！”
　　水如挑起眉梢看看何晓晓，笑道，“何家小姐果然是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说废话了。我已经知道了你与岚少爷的婚约，今天叫你们来，是想问清楚，你们何时才会取消婚约，岚少爷何时才能与我成亲？”
　　古岚本来端着一杯茶水，刚喝了一口，差点没喷出来。
　　古岚一直都知道水如不会遵循人世间的寻常礼法，可也没到这种当面质问的程度啊！
　　“水……水如！你说什么呢？”古岚皱着眉头望着水如问。
　　“岚少爷何必遮遮掩掩，你与我早就心意相通，我对你的一片痴情，难道你不为之感动么？且不说那荷塘边的男子如何，就算是没有他，你对这个何家小姐，怕是也没有什么情爱之意吧？”
　　水如说完，又望着何晓晓说，“你这女子虽然生了个女儿之身，却比男人还有男子气概，你也看得出自己不适合古岚这样一身英气的男子吧？如何？你与那边的情郎，可定好日子了？”
　　水如的话一说完，何晓晓当即拍案而起，高声道，“你这妖女到底知道些什么？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水如掩面而笑，轻声道，“哈哈哈……生气了生气了……你这女子还真是没有女子的样子，三从四德自是不必说了，以后你与情郎结了姻缘，怕是要他操持家务，你出去独当一面吧？哈哈哈……”
　　何晓晓气壮脑门，咬牙切齿的抬手一掌打向水如面颊，口中还骂道，“你这妖女！不准笑他！”
　　何晓晓一掌下来带着风声，水如却不慌不忙，朝古岚身后躲闪。古岚眼疾手快，抬起手来，一把抓住了何晓晓的手腕，同时高声道，“晓晓！不可伤人！”
　　何晓晓使劲儿甩开古岚的手，指着水如怒道，“古岚你看！你还护着她，她说我怎样都无所谓，居然还阴阳怪气的说他的不是！你这莺啼阁里养的，到底是什么人！”
　　古岚这时也发觉了水如的异样，上下打量身边这个女子。
　　水如眯眼冲古岚一笑，古岚只觉得背后一阵冷风吹过，突然抬手拍了一下桌子，暗暗咬住了牙。
　　狐狸精！一定是那狐狸精！
　　古岚在心中暗骂，没想到这狐狸精竟然变作了水如的样子！他要做什么？他怎么知道那个荷塘边的男子的事情的？他刚才说的事儿，是水如告诉他的？
　　这只臭狐狸！
　　“水如”看出古岚发现自己了，狡黠的一笑，递个眼色，望了望何晓晓，那意思是让古岚自行考虑好了，是拆穿自己，还是忍一忍。
　　古岚看他那样子，就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可在何晓晓面前，古岚也不好发作。
　　强忍着怒气，古岚闷声道，“水……如……晓晓怎么说也是我古岚的婚约之人，在我的莺啼阁中，容不得你欺负她！你到底要说什么，赶快说了赶快走！”
　　“水如”轻叹了口气，摆手道，“岚少爷真是健忘，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就是想问问，你们那个碍事的婚约何时才能解除。我水如一心苦等着岚少爷，总该有个期限吧？不如这样好了，你要是说了什么时候能与我成亲，我现在就离开。如何？”
　　“你！”古岚咬着牙，压低声音说道，“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水如”见古岚真的怒了，挥了挥手，一脸可惜的样子，“不好玩儿不好玩儿……才说了两句你就生气，后面还怎么玩儿下去了？”
　　古岚重重哼了一声，“谁要和你玩儿了！”
　　“水如”点点头，叹道，“那好吧……那我们就来说说正事儿好了……”

　　88.扮相穿帮，所言何事
　　化作水如样子的云凌悠然的坐在古岚身边，笑呵呵的看着何晓晓，轻声问道，“何家小姐，不知你与那位荷塘边的公子近些日子有联系没有？”
　　何晓晓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连古岚都觉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狐狸到底想说什么。
　　他们都满脸疑惑的望着“水如”，“水如”却一直淡然处之。
　　过了一会儿，气氛已经非常凝重了，“水如”才开口道，“早就听说，三方土乐城里有一位文采出众，满腹诗书的公子，据说这位公子出口成章，所作的诗词，在整个沐裎国中早就被人传颂的耳熟能详了。而且，听说这位公子马上就要到皇城中来，参加此次的恩科。”说完这话，“水如”看看何晓晓，笑着问，“何家小姐，我说的可是真的？”
　　何晓晓警觉的望着水如，冷声说，“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你说的事情是这沐裎国里人尽皆知的。苏天睿苏公子是三方土乐城人的骄傲，他要来参加此次恩科，天下人都知道了，哪里用的着你在这儿阴阳怪气的乱问？”
　　“水如”点点头，转头望向古岚，轻声说，“确实，苏天睿要来参加恩科的事情，天下人都知道。可有些事情，却不是所有人都明白的。这位公子才华出众，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所以此次恩科之中，他也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这个人身上如果出了什么事儿，不知会不会影响到此次恩科的顺利举行，又不知这个人所作出的文章，会不会在朝野之中引起什么……异动……”
　　古岚闻言就是一愣。
　　苏天睿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其实古岚和巫凡早就为这件事费了不少心，古岚被五皇子那边的事情绊住，所以把苏天睿的事情完全交给巫凡去办了。可他却没有想到，云凌这狐狸在这里说的这些话竟然有如此的深意。
　　莫非苏天睿是关系到本次恩科能否顺利进行的关键人物？
　　如果是，那狐狸云凌为何知道？他又为何借着水如的样子说出这件事？
　　古岚发现自己每次与这个云凌见面，心中的疑惑就会增加许多。
　　“云……水如……你说苏天睿苏公子……”
　　“我只是听说了这个人，又听说了这个人是三方土乐城来的，再听说何家小姐也是三方土乐城出身，所以随口一问。”水如笑着挥挥手，打断古岚的话，接着说，“其实我今天找二位来，不是为了谈那个苏公子的事情，我又不认识他，说他做什么？我是为了说你们二位的婚约之事。”
　　水如笑着站起身，走到古岚身边有意无意的用袖子轻轻拂过古岚的肩头，轻声说，“不知何家小姐知不知道，我对岚少爷，是一见钟情的。自打见到岚少爷那天，我就打定了主意，非他不嫁。那时我是不知道他与你有了婚约。换句话说，我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你这么个碍事的人。”
　　水如说着，目光冰冷的望了何晓晓一眼。
　　何晓晓被她看了一眼，身子就不由得抖了一下。
　　那边水如接着说，“这世间确实有句话叫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句话叫做先来后到。只是，我想这世上的规则，想要遵守的人就遵守了，不想要遵守的人，也该大胆的扔掉这些教条的东西。这世上最为难寻的，恐怕就是这一片痴情，说是成全也好，说是顺应人意也罢，不能强求之事就不该强求，有些话该说出来，也应该爽快的说出来吧？你们说呢？”
　　何晓晓死死盯着水如，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到底在说什么？”
　　水如轻叹了一口气，走到何晓晓身边，压低声音说，“我是在说，世间情爱，当勇往直前。啊，对了，方才我还听到传言，说是苏天睿苏公子似乎是惹怒了什么大人物，现在性命堪舆。巫凡巫公子虽然在他身边，只是不知道巫公子会不会舍命相救呢……”
　　“你说什么！”何晓晓瞪大眼睛望着水如，急切的问，“你说有人要害苏公子？你听谁说的？”
　　闻听“水如”说的这话，古岚也是一惊，忙拉住“水如”，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何人要害苏公子？”
　　“水如”叹道，“我何时说过没有根据的话？那些人在皇城外面树林中埋伏了好几天了。不信的话你们就去……”
　　她这话还没说完，何晓晓腾的一声起身冲了出去。
　　古岚也站起身，出门招呼伙计，低声耳语几句，像是安排了些什么，又转身关门回到了屋中。
　　“不知云前辈何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海涵。”古岚说着，冲着坐在那边悠然喝茶的“水如”一抱拳。
　　云凌见何晓晓出去了，自己身份也穿帮了，就从怀里把真正的水如捏出来，然后一挥手，古岚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他已经变回了自己的样子。
　　“没想到啊，水如丫头还挺难演的，居然一下子就穿帮了。哈哈哈……”云凌笑着冲古岚摆摆手，“来吧古岚，坐下来，我们还有话说。”
　　这时水如低着头躲在云凌衣袖旁边，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根本不敢抬头看古岚。
　　古岚坐下来，看了一眼水如，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云凌笑着说，“你们两人的话，还是等一会儿再说。今日的事情是我办的不好，古岚你可不能怪罪到水如丫头头上去。”
　　古岚心中暗想，我要怪也是怪你这臭狐狸！
　　他这么想着，脸上却是笑颜，“云前辈这说的是哪里话，本就没什么事，何来怪罪一说。你将有人要害苏公子的消息告诉我们，我们应当感谢你呢。”
　　云凌点头正色道，“我今天来，除了水如丫头的事情，就是要和你说这个苏天睿。”
　　古岚一皱眉，他还真想不出来，苏天睿一介书生，怎么会引起云凌这只狐狸精的兴趣了。
　　“如我刚才所说，苏天睿虽然只是一介书生，却与众不同。他现在被人盯上，就是最好的证据。五皇子成为本届恩科的主考官，其中的凶险，你们应当更加注意才是。”
　　没想到云凌言语之中，竟然有些责备古岚的意思。
　　“云前辈……你的意思是，想要谋害苏天睿的人，真正的目的是五皇子？”古岚问。
　　云凌点点头，“恩科之中最容易出事，从应试的举子，到科场上的大小官员，再到最终的审卷阅卷。就连最后评点出的文章，都会成为别人手中的利器。五皇子这次本来就是凶多吉少，你们若是不尽心尽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恐怕这一关，是难过。”
　　古岚听着，手心也冒出些汗来。可他还是有更大的疑惑，此时不得不问，“云前辈……你为何一直对五皇子如此关注？”
　　云凌抬眼盯着古岚，眼神之中极为深邃，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古岚，这段时间来，你也知道了不少事。是非对错……还是要你自己去判断。”云凌说着，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愁苦的神色。只是这神色一闪而过，他随即又说，“有些事情，莫听传闻。真即是真，假就是假。最终应该凭自己的双眼去看，自己的双耳去听。无论结果是好是坏，当初怀着什么样的目的去做的这件事，你不要忘了。”
　　古岚皱着眉头望着云凌，心想，这只狐狸为什么三番五次的对自己说这样神秘莫测的话？这话语之中，到底指的是什么？
　　他心底有些隐约的想法，莫非……莫非与那唐金宝所说的事情有关？莫非……还与那日杨辰诗醉酒时说的那四句诗词有关？
　　这其中，恐怕牵连最多的，还是五皇子。
　　可到底是什么？到底自己猜测的，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89.婚约不算了？
　　古岚满腹疑惑，可他再要问云凌什么，云凌都笑而不语了。
　　临走之时，云凌拉着古岚来到门边，压低声音说，“我本来答应了水如丫头帮她完成心愿的，没想到早早的被你识破了。这样吧，反正何晓晓那边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就当是个顺水人情，你假装是受了我的点化也好，受了我的示意也好，总之一会儿与水如丫头说这事儿的时候，别忘了带上我。好处以后给你，如何？”
　　古岚觉得自己一点儿都跟不上这只狐狸精，完全不知道他脑袋里面想的是什么。只是这个时候，给他这个顺水人情，似乎还是很划算的。只是，买卖人也得讨价还价……
　　古岚皱着眉头，也压低声音说，“若是我受了你的点化，也该先知道你是站在哪头的……”
　　云凌微微一笑，低声说，“我要是站在那一头儿，你们这群小子还能蹦跶到今天么？你且尽力而为，其余的事情，自有天助。”
　　说完这话，云凌对屋子里面失魂落魄的水如摆摆手，笑道，“水如丫头，事情办妥了。云凌大哥就先告辞了。哈哈哈……”
　　古岚回头看了一眼水如，见她可怜巴巴的飘在那边不敢过来，不禁挑起嘴角，想要捉弄她一下。
　　送走了云凌，古岚回来坐到桌边，长出了一口气。
　　再看看水如，还是蔫头耷脑的远远飘着。
　　古岚钩钩手指，轻声道，“过来，你这小东西，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在反省么？”
　　水如抬眼看看古岚，闷声道，“是……是云凌大哥说……变成我的样子就可以马到成功的……谁知道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是什么……还把何晓晓卷进来……早知道这样，我才不会让他这么做呢……”
　　古岚支着自己的下巴，轻声嘟囔，“这几天我就觉得你精神不好，还以为你是为了那天晓晓挟了那个小丫头的事情生气……没想到……”
　　水如闷闷的飘到古岚身边，坐在他的面前，低着头不说话。
　　古岚抬起手指戳了戳水如，小声问，“你在生什么气呢？说说。”
　　水如抬眼看看古岚，心中那些纠结似乎真的一下子化成了积怨。
　　可她还是不敢说。说出来了，万一从古岚口中说出什么决绝的话，水如怕自己承受不了。
　　可古岚却不依不饶，一劲儿戳着水如，“说说，你这些天到底都在想什么事儿呢？不能说出来么？与我无关么？”
　　水如执拗的躲着古岚的手指，闷声说，“那些事情我就只能想想，明明每天都会见面，你却从来都不闻不问。刚才云凌大哥和你说什么了？是许了你什么好处？”
　　古岚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停了手指叹道，“看你一副怨妇的样子，还真像是我给你什么气受了。最近五哥那边有了些变数，我整日忙着帮他保命，哪还顾得上别的？云凌那只狐狸，说到底还不是你引来的？他说的话都莫名其妙的，就算是真许了我什么好处，也是云里雾里，捉摸不透啊。”
　　“那……”水如抬眼望望古岚，试探着问，“云凌大哥说的，什么荷塘边的男子……是怎么回事？与何晓晓有什么关系么？”
　　古岚听水如提到苏天睿，不禁叹了口气，顿了一下，才说，“这个苏天睿……要说与何晓晓有什么关系，我想，该是……心意相通……他们两个人在三方土乐城都是大大有名的人物。何晓晓的父亲何远，是那里有名的商贾，何老爷子心地慈善，常常出钱资助当地的穷苦学子。这个苏天睿也是其中之一。”
　　说起苏天睿，在三方土乐城，乃至整个沐裎国都是个大大有名的人。他善做诗文，他的诗文之中，或是言山河壮美，或是言男欢女爱，收放自如，很多佳作，都令人拍案叫绝。
　　可这个苏天睿家中却十分贫寒。他的父亲本是三方土乐城的一名官吏，为人也十分清廉。在苏天睿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病重不治，早早的去世了。他母亲一人艰难的将他拉扯成人，到苏天睿十几岁的时候，母亲也积劳成疾，卧病在床。
　　苏天睿家中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他的父亲却留下了不少书籍。苏天睿从小喜欢读书，所以自从母亲生病之后，他就摆了个小摊，在集市上给人代写书信，有时也卖些字画之类的，维持生计。
　　他所做的字画上面，多有自己题写的诗词。那画虽然不是十分出众，可画中的诗词却很是吸引看官。久而久之，三方土乐城中的富贵人家，便都愿意出钱，让苏天睿给撰写对联，或是提个喜辞之类的。这对苏天睿来说，也是一份不错的生意，他也乐得为之。
　　他与何晓晓的父亲何远，也算是有缘。何远生意做的大，家中办的喜庆事儿自然也不少。装点门面用些字画对联的，渐渐都出自苏天睿的手笔。何远见这年轻人很有才华，家中又十分困难，便有心相助，隔三差五的，接济他家。后来何远找了不少机会，把苏天睿的那些诗词装订成册，找了有名的文人提点，他的名声也就越来越大了。
　　再到后来，何远用那些诗词换来的钱帮苏天睿找了好的大夫，给他母亲治好了病，又帮他家翻盖了房子。他家房子本来在一处淤泥池边，何远见那池水也算有些意境，便让人修了荷花座池，所以以后别人都称苏天睿是荷花池边的公子。
　　苏天睿受了何远的大恩，自然想要报答恩人。何远家大业大，苏天睿除了做些诗词，也不会别的什么。一次到何远府中做客，苏天睿无意间与何晓晓相识。何晓晓性格外向，开始时没少捉弄苏天睿。可苏天睿是个读圣贤书的人，对何晓晓这个女子处处隐忍。苏天睿又有些急才，常常被何晓晓捉弄完之后，还能适当的反击一下，让何晓晓有个措手不及。一来二去，两个人交往就越来越深了。
　　“晓晓从小就随父亲在江湖上行走，见的多是五大三粗的男人。苏天睿是个文质彬彬的公子，虽说家室不好，可却有股文人特有的才气。再加上他品貌不错，晓晓中意他，也是合情合理的。”古岚轻描淡写的说着，就像这事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似的。
　　水如越听越糊涂，不禁插嘴问道，“古岚……你说……何晓晓中意苏天睿？可她……可她不是与你有婚约么？”
　　古岚一笑，“那婚约本来就是我家老头子与何远叔叔定下来的，都是我们出生之前的事情了。那时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世间还会有个苏天睿呢。”
　　水如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跳起来瞪大眼睛问古岚，“那……何晓晓喜欢了别人，你不在意?你根本就没想与她成亲是不是？”
　　“我与何晓晓从小就在山上玩耍，要说感情，该是亲情，或者说是兄妹或是姐弟那样的感情。自打她与苏天睿相识之后，大概也就把我这个婚约之人抛在脑后了。”古岚边说边笑，挥挥手，没当回事儿。
　　水如愣在那里，已经说不出自己心中到底是惊讶多一点，还是欢喜多一点了。
　　原来古岚一直都没把那婚约当回事儿！原来何晓晓早就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原来自己多日来的烦恼都是过眼烟云！
　　水如突然拍手大笑。
　　“哈哈哈！太好了！古岚，你不会娶何晓晓？你那婚约不算数了对不对！哈哈哈……”
　　水如正拍手笑着，古岚却摇了摇头，轻声说，“虽然这事儿是这样了，可那婚约毕竟是老一辈定下的，算数还是不算数，我们谁说了也不算……”
　　水如那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

　　90.话是开心锁
　　“怎……怎么回事？什么叫你们谁说了也不算？”
　　水如刚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就这样解决了。本来么，何晓晓和苏天睿那边似乎是你情我愿的，水如又擅自认为她与古岚也是你情我愿了，两方成全，自然就解决了。可却没想到古岚竟然一下子就把这好好的事儿给推翻了。
　　古岚见水如满脸失望的神情，不禁笑着摆摆手，“你这小东西，也不知道整日里烦恼些什么。这种事情，留给何晓晓一个人去烦恼不就行了么？她满肚子的鬼主意，一定会有办法的。”
　　水如皱着眉头抱着肩膀在空中飘荡，一边琢磨着古岚方才说的话，一边低声说，“这么说来，何晓晓也反对你们的那个婚约……没想到我们最终的目的竟然一样，毁了那个婚约，就万事大吉了！”
　　古岚看着水如认真的样子，只觉得有趣。
　　“什么万事大吉？”
　　水如听古岚问了，马上认真的对古岚说，“古岚，我问你，要是你与何晓晓的婚约没有了，你会不会娶我为妻？”
　　古岚一愣，没想到水如会说的如此直白。
　　“我为何要娶你这小妖精为妻？”古岚说着，端起茶杯假意喝茶，其实他脑中也在飞快的思考这个问题。
　　自打从扬云山上回来，古岚忙着五皇子那边的事情，似乎好久都没管水如了。古岚也渐渐习惯了每天回到房中，就看到这个小小的人儿满脸期盼的等自己回来。上次何晓晓与水如在后院回廊中争吵起来，古岚似乎也很自然的就把自己摆在了水如这边。
　　话虽如此，可要说到娶这小东西为妻，却是另一回事儿了。
　　古岚暗想，如果水如是个寻常的姑娘，自己若说想娶回来做妻子，倒是也没什么不可以，可水如毕竟不是人道，真要说娶……可该怎么个娶法啊？
　　古岚想着，偷眼看看水如，这一看，正与水如四目相对。
　　“你为什么不能娶我啊！反正我要跟你一辈子的，做你的妻子不是就能跟你一辈子了嘛！”水如飘到古岚面前，皱着眉头说，“之前我还以为你是因为顾及那个婚约，如果婚约没有了，你还不能娶我么？”
　　古岚摇头道，“我有婚约是一回事，能娶你又是另一回事……”
　　“为何？”水如盯着古岚，鼓足了勇气，下定决心今天非把这事儿说明白不可。
　　“什么为何……”古岚站起身，背对着水如说，“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凡人与妖……不对，是与你这样的小神仙成亲了？”
　　说完这话，古岚就听身后砰的一声响，不等他回头，妖娆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来。
　　“岚少爷说笑了，奴家哪里不像凡人？怎么就做不得你的妻子了？”
　　古岚转过身来，望着变了身形的水如，叹了口气，“你就算是变成这个样子，也还是个小妖！”
　　水如一看自己这招还是不行，嘟着嘴一甩手，高声道，“这样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啊？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你说怎么办啊？”
　　古岚皱着眉头怒道，“别总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怎么办也改变不了你是小妖的事实，我看你还是趁早死了这心吧！”
　　说完，古岚转身就往屋门方向走去。
　　水如一看古岚要走，急忙跑上前去，抬双手抱住古岚的手臂，拉住他叫道，“你别走！别走啊古岚！话还没说完呢！”
　　水如知道古岚这么一走，再想与他说这个话题，那又得是猴年马月了。
　　古岚明显感觉到手肘碰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急忙往出抽自己的手臂。可水如怕他跑了，死死抱住，说什么也不松开。
　　“我是蝶神这件事确实是没办法改变了……除了这个，古岚你说，还有哪方面不行？我要怎么做才能成为你的妻子？”水如瞪大眼睛盯着古岚问。
　　古岚越是甩手，就越是能真切的感觉到那酥软的东西紧贴着自己的手臂。
　　“你……你先放开我！”
　　古岚越是甩，水如就抱得越紧，最后干脆整个人都紧贴着古岚，非要问出个确定的答案不可。
　　古岚见她是没有要松开自己的意思了，又不好意思再动自己的手臂，只好敷衍道，“我古岚好歹也是扬云山上千八百号人的少当家的！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的！要娶个压寨夫人，当然也是大事一件！你看何晓晓，她爹是有名的富贾，又是我家老头子的结拜兄弟，这叫门当户对！你这小妖，来路不明，我要娶了你，怎么跟家里的老头子老太太交代？”
　　水如想了想，咧嘴一笑，“这事简单。所谓富贾，不就是做买卖的人么？不就是很有钱的人么？买卖我可以让我的族人来做，钱我可以让小北和云凌大哥帮忙想办法。至于和你家老头子结拜什么的……不知道云凌大哥行不行……他大概会有办法的……”
　　古岚斜眼盯着水如，问道，“你张口云凌大哥，闭口云凌大哥的，你怎么知道人家就一定会帮你？你与他很有交情么？”
　　水如摇摇头，“我也是到了莺啼阁之后才认识云凌大哥的，算不上很有交情。不过他是小北的大哥，又是只好狐狸，这点小事，他应该会帮忙的。”说完，水如像安慰古岚一样，灿烂的一笑，“你就放心吧！”
　　“放什么心！你还不放开我！”古岚越是想忽视手臂上的触感，就越是在意。脑子里不禁闪现出那天夜里他们二人在房中缠绵的画面，自己也曾亲手揉捏过水如胸前……
　　古岚腾出另一只手，狠狠拍了一下自己额头。
　　水如不知古岚在想什么，莫名其妙的问，“古岚，你为什么要打自己？”
　　古岚像是被戳穿心事一样，脸上不禁出现了些红润。他连忙假装恼怒，高声对水如吼道，“你这小妖！我还有事情没做完，你再不放开我，今晚就把你从我房里扔出去！放开！”
　　果然还是威胁对水如的作用比较大，古岚这话一出口，水如赶忙放开了手。
　　古岚抽出了手臂，二话不说，扭头就跑。他可不想再与水如纠缠了。
　　水如见古岚急急忙忙的跑出去了，以为他是真的有什么急事。没有办法，她也只好独自迈步出了包间，缓步往回走。
　　刚走出两步，紫菱姐姐迎面走了过来。
　　水如低头行礼，口中说着，“紫菱姐姐好……”
　　紫菱走到水如身边，满脸嫌弃厌恶的表情，上下打量水如，突然像是发觉了什么，沉声问道，“水如你……”
　　话到嘴边，紫菱却发现这话没办法问出口。她是发现水如眼神姿态与方才自己在后堂见到时完全不同了，可为什么不同，哪里不同，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水如眨眨眼睛看着紫菱，等着她往下说，紫菱越看水如越觉得这姑娘满身傻气，刚才与自己说话的时候倒是有些神秘精明的气质……是自己看错了？
　　紫菱摇了摇头，冲水如摆摆手，转身走了。
　　水如望着紫菱的背影，心中暗想，云凌大哥说的没错，这位紫菱姐姐若是能经常笑一笑，大概也是个美人，只是不知道她为何总是一脸的冷漠表情……有时还会变成很露骨的厌恶神情……
　　可惜……真是可惜了……
　　水如胡思乱想着，缓缓往回走去。
　　一路上水如理顺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她发现自己眼前似乎一下子开阔了不少。虽然古岚一再否定了会娶自己为妻的事，可水如观察着古岚的神情，发现他对自己也不是讨厌，只是因为自己不是凡人女子，一时之间转不过来而已。
　　水如高兴的想，总而言之，先破坏了古岚身上的婚约，而后再慢慢让古岚接受自己也不迟。

　　91.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一夜，古岚果然没有再回去。水如也不在意，独自一人坐在桌上，高高兴兴的想了许多能让古岚觉得自己不是“小妖”的办法。
　　不过如今最为重要的，还是如何让何晓晓与苏天睿结成姻缘。水如知道，只有何晓晓先弃了那婚约，古岚才能算是彻底的解脱出来。
　　要帮助何晓晓么？
　　水如坐在桌上靠着茶壶，皱着眉头想。她对何晓晓的印象，可以说是差的不能再差了。可要想毁了婚约，何晓晓与苏天睿的事情还非得成了不可。没有办法，水如暗想，算是何晓晓捡了个便宜沾了古岚的光，我蝶神，就在暗中帮一帮她好了。
　　水如记得刚才在前厅包间中，云凌说过有人盯上了苏天睿的性命，所以何晓晓才一溜烟冲出去的。万一苏天睿真的被人杀了，保不准何晓晓会不会再看上古岚。水如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呢。她看看外面天色，似乎已经过了午夜，算一算，何晓晓走了也有一两个时辰了。水如飘飘起身，飞出了屋子。
　　夜色如洗，水如舒展腰肢，觉得心情不错。她一路哼着小曲，慢慢悠悠的往外飘去，出了莺啼阁，这才想起来，自己也不知道何晓晓去了哪个城门。
　　水如想了想，干脆随便选个方向，碰到了就算何晓晓他们运气好，听说巫凡也参与其中了，而且看样子古岚也做了安排，就算是碰不到，大概也没什么。
　　水如深吸了一口气，选中一个方向，悠然的飘荡过去。
　　没等她飘出多远，水如突然感觉到不远处有人以极快的速度飞奔而过。
　　水如一下子躲到黑影之中，拢目光去看刚才那个方向。不多时，又听到“嗖”的一声，一个人影再次闪过。
　　水如这次看清楚了。闪过去的人穿着一身黑衣，头上戴着黑纱，看样子像是装扮好了，要在黑夜中隐藏身形的。
　　水如暗想，这大半夜的这身打扮，看样子身手又不错，一定是要去做什么坏事的。莫非与苏天睿何晓晓他们的事情有什么关系？这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水如微微一笑，悄悄的朝着那人闪过的方向跟了上去。
　　水如跟出老远，却发现前面两个人并不是朝着出城的方向去的。这两个人身形很快，穿房越脊，无声无息的在前面跑着。水如越跟越觉得奇怪，直到两个人到了一处气派的大宅，水如仍紧紧的跟着。
　　那两个人到大宅附近，警觉的停下来，等确定身后无人跟踪，才越墙而入。
　　水如飘荡着伏在墙边，看他们两个进到院中，仍然躲躲闪闪的，心中暗想，这两个人，莫非是小偷儿？到这个大院子里面来偷什么东西么？
　　水如悄悄的跟着这两个人来到后院。只见那院中一间屋子亮着烛火。那两个黑衣人似乎是冲着那间屋子去的。
　　水如怕被发现，一直躲在黑暗之中，也不敢跟的太紧。
　　那两人到了屋前，左右看看，走在前面那人似乎垂首对屋中说了什么，然后屋门一开，两人一前一后进去了。
　　原来不是偷东西的？水如想着，飘到那屋子的窗边。
　　前段时间她每天去古岚房间外面偷听偷看，已经把这两门技术练得驾轻就熟了。水如知道，这样的房子一般四周都封闭的很好，她便将身子紧贴在墙上，伸出手指，舔了一口，然后慢慢的在窗棂纸上润出了一个小洞。
　　水如屏息凝神，从这个小洞往屋中看去。
　　这屋子看上去很大，屋里的摆设也是流光溢彩，非常华丽。屋中一个男子坐在正中的椅子上，神情悠闲的品着茶水。水如看这男子的衣着服饰都很贵重的样子，再看他的容貌，似乎比古岚要年长一些，这男子长得不算俊朗，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双小眼睛像睁不开似的。
　　进屋的两个黑衣男子都很恭敬的站在那男子身边，其中一个人低声说着，“……途中遇到了些意外……事儿我们没办成……”
　　黑衣男子话一说完，小眼睛男人眉头就是一皱。
　　“事儿没办成？怎么个没办成？”
　　黑衣男子低着头，仍是小声说着，“他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高手保护着，我们与他打斗了半天，后来又来了几个人，都是高手，我们两个抵挡不住……”
　　“废物！”小眼睛男子“啪”的一声，把手中的那个看上去很贵重的茶碗摔在了地上。茶碗顿时摔的粉碎，溅的满地。
　　“你们两个都是有名有号的，都是自称高手的！我就让你们去杀一个小小的书生，你们都办不成！还有脸回来告诉我吗！”
　　两个黑衣男子站在那里没动也没说话。
　　小眼睛男子似乎十分生气，啪啪的拍了两下桌子，半天才问，“他一个穷书生，还有人护送？是老五的人么？”
　　“看对方的武功路数，不像是常在皇城中出手的……应该不是皇家的人。”
　　“哼！”小眼睛男子又敲了一下桌子，怒道，“这天底下除了他老五，还有谁敢跟我作对？”
　　“后来的人，其中一个女子，身上穿的，好像是莺啼阁伙计的衣服……”站在后面的黑衣男子开口说。
　　小眼睛男子一愣，“莺啼阁？”说完这句，他略微停顿一下，随即又问，“你们和那些人打斗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个古岚，或者是他身边的那帮人？”
　　前面的黑衣男子摇了摇头，“不是古岚，也不是古岚手底下那几个伙计。”
　　“不是古岚……女子？你说来的那些人，其中还有女子？”小眼睛男人追问道。
　　站在后面的黑衣男子点了点头，十分确定似的说，“虽然她穿着一身男人衣服，可我与她交手，看得出，一定是个女子。”
　　小眼睛男子站起身，背着手在屋中转了两圈儿，咬着牙低声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古岚的莺啼阁里面一定还藏着什么。老五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往那儿跑，一定不只是去看女人的！那个古岚放着好好的扬云山少当家的不做，偏要开个什么莺啼阁，在这皇城中兴风作浪的……哼！看来现在是要跟我明着干了！好！三爷我就陪他们玩儿玩儿！反正老五也是个时日不多的人了……”
　　小眼睛男人停住脚步，对两个黑衣男子说，“苏天睿的事情你们都不要管了，从明天开始，你们日夜给我盯着那个莺啼阁！进进出出的人，都给我看好了。但凡是与老五有关系的，都给我好好查查！”
　　两个黑衣男子同时抱拳领命。然后转身就要出门。
　　小眼睛男人突然又叫住他们，低声说，“那个莺啼阁，不光是进去的男人要查，那些小妞们，也都给三爷好好查查，一个都不准漏掉！”
　　两个黑衣男子再次抱拳，出了屋子，纵身上房，不见了踪影。
　　水如贴在外面墙上，屋中的对话，她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当那小眼睛男子说到“古岚”和“莺啼阁”几个字的时候，水如就知道，自己这趟算是来对了！
　　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云凌大哥说的那个盯上了苏天睿的人！而且这个小眼睛男人，居然还打算去打探古岚和莺啼阁里其他人的事情！
　　水如小心翼翼的在外面又听了一会儿，那小眼睛男人似乎还是十分烦躁，脚底下踩着刚才摔碎的茶杯，狠狠的跺了两脚，然后烦躁的在屋中转了几圈，也推门出去了。
　　水如暗想，这里是什么地方？那小眼睛男子又是什么人？刚才似乎听到这个小眼睛男人自称“三爷”……他又说，没人敢和他作对。莫非这人是个什么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听他话语之中，对古岚似乎满是积怨，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生出什么祸端来……
　　水如趴在墙上，犹豫着，我是该继续跟着那两个黑衣男子，还是跟着这个小眼睛男人？
　　犹豫片刻，水如从墙上飘荡下来朝着小眼睛男人离开的方向，飘了过去。

　　92.路上遇袭，纸条传事
　　小眼睛男人在院子中穿行，左拐右拐，走到更后面的院子中去了。
　　水如一直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一直看着他推开一扇房门，进到漆黑的屋中。
　　水如照着方才的方法，仍然贴在墙上想等着屋中亮起烛火，再戳破窗棂纸看看这个小眼睛男人来这里要做什么。可她等了半天，屋中一直没有光亮。
　　突然，屋中传出一声女子的惊叫，随即听到小眼睛男人高声骂了一句什么。然后那女子诚惶诚恐的转了音调，嗲声说，“人家没想到你会这个时候过来嘛……”
　　小眼睛男人似乎又说了些什么，随即这对男女嘻嘻哈哈的笑了半天。
　　水如正纳闷着，屋中随即又传来了弱弱的呻吟声，又过了一会儿，水如才明白，屋中的人原来是做起男女之事了。
　　水如皱着眉头一下子飘的老远，看看天边已经有些发白了，长长叹了口气，转身飞回莺啼阁去了。
　　再说这时的莺啼阁。客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古岚也累的够呛。可方才有人回来报说皇城外面，巫凡他们果然遭了埋伏。
　　何晓晓从扬云山上跟着古岚出来，古岚就知道她是有别的事情要办。再加上何晓晓之前在扬云山上对古岚说过的那些奇怪的话，古岚便多用了些心思。一路上古岚让飞廉稍微打听了一下，就知道何晓晓说的事情一定是与那个苏天睿有关。何晓晓与苏天睿的关系其实古岚早就知道了，只是这事中间还涉及到了老一辈的交情，古岚不便多言。而且古岚对何晓晓，确实只有类似于兄妹那样的感情，并没有男女之情，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了。
　　一路之上，巫凡与古岚关系越来越好，古岚就和巫凡说了这件事，两人商量好了，准备从中帮忙，想办法成全了何晓晓与苏天睿的这段姻缘。
　　苏天睿参加此次恩科，层层选拔都已经过关了。最后全国的举子都要集中在皇城，集中起来再来一场，所以古岚交代巫凡出皇城去迎接苏天睿。
　　巫凡早早的就出了皇城，迎出很远，果真遇到了苏天睿和与他一起的举子们。巫凡觉得与他们解释自己身份很是麻烦，所以假扮成了同路的学子。巫凡也是个饱读诗书很有才华的人，与苏天睿他们在一起，言语之间竟然十分投缘。他们一路缓行，一干人等朝着皇城浩浩荡荡的走过来，没到皇城，天就已经黑了。
　　皇城外面几十里都没有可以供他们这么多人食宿的地方，一群学子仗着年轻，临近皇城，兴致也高，所以决定赶些夜路，到皇城中再找地方休息。
　　巫凡也觉得到皇城中会有古岚的人来接应，更加安全一点，所以一边注意着身边的动静，一边与这些人说说笑笑的赶路。
　　一群人走到皇城附近的一处树林边，突然被两个黑衣男子拦住。
　　同行的学子们都有些惊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巫凡却明白，这就叫怕什么来什么，自己是碰上找茬的了。
　　两个黑衣男子说的明白，要找的只是三方土乐城中姓苏名天睿的举子，与其他人无关。
　　沐裎国的法度有明文规定，进京参加科举的学子，都算是皇命在身之人，凡是晋级的学子，不得缺考，前往皇城路上，每个城池都有官兵衙役随行护送。苏天睿他们这群学子都是三方土乐城附近的，一同前来的，也有两个三方土乐城派遣的衙役。按常理来说，没有人会出手对这些学子不利，所以这两个衙役看到黑衣男子拦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没有办法，巫凡只好出面与黑衣男子搭言。黑衣男子也不多言，与巫凡当场动起手来。
　　巫凡身手了得，与两个黑衣男子周旋，一时分不出个胜负来。就在他们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何晓晓风风火火的赶到了。
　　何晓晓当初跟着古岚来到皇城，其实也就是为了在这里等着苏天睿。她有她自己的打算，这打算原本她想提前告诉古岚的，可事情接二连三的一件接着一件，她也没找到时机与古岚说。何晓晓本来以为，苏天睿虽说是一介书生，可来参加恩科，有许多参加恩科的举子同行，又有官兵衙役护送，所以何晓晓就打定了主意在莺啼阁里等着苏天睿。万没想到，云凌一语道破，这次的恩科，竟与以往不同。
　　何晓晓到了这里看到巫凡正与两名黑衣男子打在一处，二话不说加入其中。
　　两个黑衣男子与巫凡打着本来就有些吃力了，又来了个何晓晓，交手没有几个回合就有了败式。没成想这时皇城那边又有一伙人赶到，两个黑衣男子见事不好，找机会跑了。
　　事后苏天睿见到了何晓晓，何晓晓又说出了巫凡与后来的那群古岚手下人的身份，苏天睿这才知道，这些人原来是特意来救自己的。
　　一路无话，这些人拿着官家的文碟进了皇城，由巫凡他们带着，直接去了客栈。
　　他们到客栈没多久，古岚就派人送信过来，这边已经派人暗中保护了，让他们先行安歇。
　　其他举子都千恩万谢，各自回房休息了。巫凡见他们也都安全了，便先行告辞出了客栈，回自己住的地方去了。
　　只剩下苏天睿与何晓晓，两人久别重逢，心中有数不清的话要说，两人在屋中，燃烛对坐，说起了分别之后的事情。
　　何晓晓说的自然是与父亲何远去扬云山上的事，而苏天睿所说的，却令何晓晓大为惊骇。
　　苏天睿在前往皇城之前，参加过两轮选拔，这两轮选拔都是三方土乐城中的选拔，对于苏天睿而言，可以说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可就在这两次选拔之中，却出现了几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第一次选拔结束后，苏天睿出了考场，突然被人撞了一下，然后发现有人在他身上塞了个纸条，纸条上面写着，“儿行千里母担忧”几个字。
　　苏天睿觉得奇怪，连忙回家，一到家，发现他的母亲居然被绑着手脚放在他家门前的荷花池边。
　　苏天睿忙去解开母亲身上的绳子，却发现母亲一直昏睡不醒。等他叫醒母亲之后，他的母亲竟然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人绑了，更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被放在荷花池边。
　　这件事情出的奇怪，苏天睿本来打算报官，可他的母亲觉得儿子正在恩科期间，万一被卷入什么案子，对儿子前途一定会有影响，所以硬是拦住了苏天睿，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到苏天睿去参加第二次选拔的时候，他还特意让母亲留意，又找了个可靠的邻居在家陪着母亲。可从考场出来之后，又是有人撞了他一下，在他怀里塞了张纸条。
　　这次纸条上写的是，“出的门庭去，见的光影还。”
　　苏天睿仔细品着这一句话的意思，突然有所顿悟，拼命的往家跑。这次回到家中，发现附近的邻居都围在那里，一个劲儿的喊着，“走水了走水了！”进门一开，才知道自己家的柴房失火了。
　　好在苏天睿找来陪着母亲的那个邻居鼻子好使，早早的闻到了怪味道，出去一看，才知道是柴房失火，所以马上叫人来把火给扑灭了。
　　苏天睿知道一定是有人故意找自己的麻烦，而且还要留下字条警告自己，就算是苏天睿那样的文弱书生，也气的直蹦。可他的母亲还是那个想法，好在没人受伤，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恩科才是大事儿，尽量还是不该惹什么是非的。
　　这次来皇城，苏天睿的母亲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儿子一定多加小心。苏天睿上路之前特意去何远家里，找到了一直照顾他们母子的何家老管家，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老管家，请老管家派了人手照顾母亲，这才离开三方土乐城，到皇城参加恩科来了。

　　93.狮子大开口，云山雾罩疑
　　苏天睿说完了先前的经历，何晓晓惊叹不止，这样看来，是早有人盯上苏天睿母子二人了。没想到那个花魁丫头说的，苏天睿惹怒什么大人物，竟然都是真的。
　　何晓晓心中满是不安，苏天睿他们到皇城中各个衙门口办理公文，何晓晓都一直乔装随行。办理相关的手续也是繁琐复杂的过程，何晓晓虽然很着急，却也只能耐心等着他们一件事一件事的去办。
　　再说这时的莺啼阁中，水如一大早回来，发现古岚在房中睡的很熟。水如知道古岚睡觉的时候一向很警觉，怕影响他休息，所以也不敢靠近。
　　她就那样远远的飘荡着，直到古岚睡醒了，这才冲到古岚身边，把昨天晚上她偶然间看到的那些事情都告诉了古岚。
　　古岚本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可听水如说完了那些事，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了。
　　“你说那两个黑衣男子是冲着苏天睿他们去的？”古岚问道。
　　水如像是做成了什么大事一样，满脸得意的神情，点头道，“是啊，我听到他们提起这个名字了。那个小眼睛男人还说到你和莺啼阁了。古岚，他们是什么人？”
　　古岚低头想了想，沉声道，“你说那个小眼睛男人自称三爷……小眼睛男人，就是当今沐裎国的三皇子。”
　　水如带回来的这个消息，对古岚而言确实非常重要。
　　如今朝中的势力，对继承大位呼声最高的，要数三皇子和五皇子。
　　五皇子是因为本身才华横溢，加上多年来稳扎稳打，一点点给自己争取到如今这样的势力。而三皇子则是因为他的母妃，牟妃是老皇帝现在最为信任也是最受宠的妃子，她现在说的话，在老皇帝那里有些分量，再加上三皇子善用心机，所以朝中有一部分人便倒向了他。
　　三皇子与五皇子暗中争斗多年，如今五皇子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又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古岚暗想，当初杨辰诗就说过，推举五皇子做恩科主考官的事情，也是牟妃插手的，看来这次，三皇子是打定了主意要至五皇子与死地了。
　　只是，苏天睿一介书生，就算是杀了他，对五皇子又能有多大的影响？
　　古岚一时想不透这里面还有什么玄机。而且水如还说，三皇子派人盯上了莺啼阁，其实古岚早就知道，莺啼阁被人盯上，也是早晚的事情，如今争位之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的时候，自己这边也没有办法置身事外了。
　　水如一直在古岚身边转圈，等的不耐烦了，才嘟着嘴问古岚，“苏天睿没死，那何晓晓与你的婚约，是不是就不算数了？”
　　古岚看了一眼水如，心想这小东西从头到尾想的都是我身上婚约的事，她误打误撞，倒也帮了我不少忙了。
　　想到这里，古岚抬手伸出一根手指，在水如头顶轻轻按了一下，笑道，“你冒险探听到这么重要的消息，我当谢谢你才是。”
　　水如眼前一亮，忙问，“谢我？用什么谢？”
　　古岚一看她那样子是要跟自己要报酬了，笑着摇摇头，抬眼问水如，“你想要什么？”
　　水如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想要你娶我！”
　　古岚一愣，没想到她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行！”古岚皱着眉头说，“你这是狮子大开口，你做那点儿事情顶多够换一顿晚饭的，换不到让我娶你！你这小妖，不是告诉你要死了这条心吗！”
　　水如马上失望的在空中落下一截，然后低声说，“只够换晚饭？那就换晚饭……我要你陪我吃晚饭……”
　　古岚豪爽的大笑两声，“好！今天晚上我就回来陪你吃晚饭！哈哈哈……”
　　与水如约定好了，古岚便风风火火的洗漱完毕，出去办事了。
　　水如一直撇着嘴看着古岚收拾，心中满是愤愤不平。
　　狮子大开口？让你娶我怎么就是狮子大开口了？我蝶神大人准你娶我，是你这个凡人的荣耀！
　　水如抱着肩膀哼哼着看着古岚离去，暗下了决心，晚上这顿晚饭，一定要好好的欺负欺负古岚，也出一出这些天来心中的火气！
　　且不说水如如何筹划晚饭怎么欺负古岚，古岚出了院子，从角门出去，叫了一顶软轿，前往五皇子府。
　　出门的时候古岚就发现远处有人缩头缩脑的望着莺啼阁的角门，所以特意让轿夫绕了几圈，甩掉了跟着的人之后，才转到五皇子府上。
　　古岚下轿之后又往前走了一段，确定没人跟着了，提气纵身，跃进了五皇子府中。
　　院中家丁都认识古岚，他突然从院墙外面跳进来，可是把人吓了一跳。
　　古岚笑着安抚了家丁，自己一路小跑进到内宅中去找五皇子。
　　五皇子这时正在书房处理手中的公事，见古岚推门进来，也有些惊讶。
　　“你怎么这么早到我府上来了？”五皇子略微想了一下，脸色马上凝重起来，问古岚，“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古岚摆摆手，关上房门拉着五皇子坐到一边，压低声音说，“我的莺啼阁，终于还是被人给盯上了。这次的人，怕是真的要至你于死地了。”
　　五皇子惊恐的望着古岚，半天才问，“你说的……是谁？”
　　古岚抬手，比了个“三”字。
　　五皇子气的拍案而起，高声骂道，“我就知道是他！我就知道是他！古岚你说，他又做什么事儿了？”
　　古岚也不隐瞒，把苏天睿的事情，还有水如昨晚看到的听到的，都转述给了五皇子。
　　五皇子有些不解，“你说苏天睿是这次恩科的关键人物？为何？还有，老三那个府邸我也去过，那里面明岗暗哨数不胜数，你手下什么时候又有那么厉害的高人，可以跟踪他手下的人，还把事情偷听的如此周全？”
　　古岚挑嘴角微微一笑，“看五哥这话说的，我手下有的是高人，这个以后再说。倒是那个苏天睿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何是关键人物，他的事情……有点复杂。我找人去接他，本来不是有意保护他，而是为了别的事情，没想到误打误撞。说他被人盯上，性命堪舆的人，是早先你带到莺啼阁来的那个云凌云前辈。”
　　“云前辈？”五皇子听到这个名字不禁吃了一惊。
　　当初五皇子确实是想与这个云前辈有些交往，可自从莺啼盛会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什么联系了。云前辈这个人神出鬼没的，也不见他与别人有什么交往。没想到，他竟然会去给古岚提醒……
　　五皇子摇摇头，倒吸了一口气，“不对啊古岚……”
　　“什么不对？”古岚问。
　　“你说那个云前辈……他为何会去告诉你，有人盯上了苏天睿的性命？这里面绕了个不小的圈子呢。苏天睿是恩科中的重要人物，我身陷在恩科之中，你在暗中帮我……这么说起来，他莫非是知道你在暗中帮我？他莫非也知道了我身处险境？他莫非还知道有人想借着恩科这件事对我不利？这个云前辈到底知道多少事？”
　　五皇子一点点理顺着，古岚却在旁边暗想，是啊，这个狐狸确实像是知道不少事，但若是知道了他是狐狸精，就会觉得他知道什么都是理所应当了……
　　云凌是狐狸精这件事情，古岚一直没有告诉五皇子。
　　古岚打断五皇子的思路，岔开话题，说道，“五哥，先不说那个云前辈到底知道多少事情，我们现在应当先弄清楚，为什么三皇子要派人去杀苏天睿啊。”
　　五皇子点点头，略微想了一下，对古岚说，“你说你派人去找苏天睿不是为了我的事，那又是为了什么？”
　　古岚又把自己与何晓晓的婚约，还有何晓晓与苏天睿的关系说了一遍，五皇子这才释然。

　　94.一赌定下，举子堪忧
　　五皇子如今正处在生死攸关的境地，多日来发生的事情，大多都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自打杨辰诗推举他做恩科主考官，为了这事，五皇子每日在群臣之间穿梭忙碌，想方设法各处周旋，到处打听消息，免得有一丝疏漏，丢了自己的性命。
　　其实五皇子非常清楚，朝野之中，现在最想把自己置于死地的，当然就是三皇子。三皇子的势力，宫中有牟妃坐镇，朝上有趋炎附势的文物官员，可以说是得了天时地利，争夺皇位，他是有七成把握的。
　　五皇子所依仗的，是自己一身才华，加上多年来他自己努力，再加上古岚的帮忙，结交下的几位中古重臣。这些天来，五皇子暗中拜访了那几位，得了应允，在这次的恩科之中尽力照应他。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三皇子为人阴险狡诈，善用些阴谋伎俩。等听闻了古岚这里传过来的消息，五皇子心想，果不其然，老三确实在暗中对自己下手了。
　　如今事情的焦点，算是集中在了那个名叫苏天睿的三方土乐城举子身上。
　　五皇子思来想去，也还是对这个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苏天睿确实有些名气，可此次恩科之中，像他那样有些名气的举子还有一些，也不单是他一人。难道他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古岚见五皇子也不知道这个苏天睿有什么怪异之处，便与他商定好，由五皇子在官面上打探，而古岚则去见苏天睿本人，看看能不能问出些端倪来。
　　商议妥当，古岚便辞别了五皇子，去找巫凡。
　　巫凡的住处，是一座不太起眼的小院，从里到外，都像是个普通的皇城百姓之家。这家中住着巫凡和两个佣人，古岚一直觉得，巫凡不在的时候，这房子大概就是两个佣人日常的住处，又或者是巫凡偷偷杀了屋中原本的主人，自己占了这房子。
　　当然，这些都是古岚的猜测，而且八成也不会是真的。虽然与巫凡交往日深，古岚对他的底细，还是不太了解。
　　古岚到这里时，巫凡正穿着一身轻便衣服，提着个水壶在院中给花草浇水。
　　古岚进院便感叹道，“巫凡兄，你这样子，像极了颐养天年的闲雅老头儿。头发该是雪白的，再添上几缕胡子就成了。”
　　巫凡笑着放下水壶，招呼古岚进屋。
　　两人到屋中落座，佣人送上茶水之后便退了出去。这时巫凡才问古岚，“昨天我去接苏天睿他们，没想到还真的遇到了两个黑衣男人拦路，对方是什么人，你知道么？”
　　古岚叹了口气，“对方是什么人我是知道了，可那个苏天睿是什么人，我倒是不太清楚了。”
　　巫凡一愣，随即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昨天我与他们一群举子同行，倒是探问出些东西来。”
　　古岚就知道巫凡这人机灵的很，和那些人一起走了一路，不会空手而归。
　　“巫凡兄，你真乃神人也。”古岚笑着指了指巫凡，“且说来听听，你打探到了什么？”
　　巫凡冲古岚钩钩手指，两个人凑近一些，巫凡小声说，“这些举子之中，似乎有那么几个，出来之前，家中都出过怪事。尤其是那个苏天睿，言语之间，满是忧虑。说什么老母在家无人照料，家中尽是怪事的。同行的举子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其中有两个人变毛变色的，看样子也有类似的担忧。”
　　古岚皱着眉头想了想，嘟囔道，“莫非他们盯上的，不止是苏天睿一个人？这次来皇城参加恩科的举子中，还有其他人也变成目标了？”
　　巫凡坐直身子，说道，“举子们从各地赶往皇城，到达时间都不相同。三方土乐城来的这一批人，大概该算是早的，其余人等大概这几日也将陆续到了。有没有其他人被盯上，再过几天不就都清楚了么。”
　　古岚摇头道，“若真是还有别人被盯上了，那还非得想办法应对不可。这次恩科本来就是为皇帝祈福的，若是恩科还未开始，就有了血光之灾，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吉利么……”
　　巫凡看看古岚，略微思考一下，叹道，“古岚兄，你可真是重情重义的人，若是这种事情放在我巫凡身上，怕是早就烦的撒手不管了。”
　　古岚知道巫凡早就打探到了自己与五皇子的关系，两人虽不明说，但也是心照不宣了。
　　“男儿生在天地之间，若不讲这情义，怕是腰板都直不起来。”古岚说完，苦笑着摆了摆手。
　　巫凡其实打心底佩服古岚的为人，这也是他愿意与古岚相交的原因之一。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略尽绵力。”巫凡说着，再次俯下身子，冲古岚钩钩手指。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古岚早就习惯了，也知道巫凡是小孩子脾气，“密谋”这样的情景，似乎是他最为钟情的，自己若是不配合他，估计就算是已经想好的事情，他也不会做了。
　　古岚笑着凑过去，巫凡果然精神大振，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这件事情我看你也不方便出头，不如这样，我派手下人到皇城附近迎接进皇城来的举子，顺便看看能不能逮到一两个黑衣人。如何？”
　　古岚一想，自己和莺啼阁刚被三皇子的人盯上，这件事情自己确实不好出手。事情还没确定，也不能让五皇子大张旗鼓的出动官家人马……
　　“如此甚好，巫凡兄愿意帮忙，可真是……”
　　古岚话没说完，巫凡马上晃晃手指，打断了他，“我这忙可也不是白帮的。”巫凡狡黠的一笑，“事情要是办成了，你可得让你那莺啼阁的花魁亲自来给我斟酒跳舞，如何？”
　　有那么一丝的不愿意从古岚心中略过，可古岚转念又一想，水如毕竟是花魁姑娘，早晚要出去迎客的，巫凡也算熟人，用他来磨练一下水如迎客的技巧倒也不错。
　　“好吧！”古岚一拍大腿，爽快的答应了巫凡的要求。
　　巫凡喜笑颜开，也坐直了身子。
　　“但有一点，巫凡兄，我可是不得不说。”古岚换了认真的神色，皱着眉头说，“那些人与你交过手，从他们的来历上看，出来的应该都不是等闲之辈，你派出去的人，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说到巫凡手下的人，就连古岚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古岚只知道这些人都与巫凡一样，擅长用无形无影的毒物之类的东西，还有就是各个行踪诡异，来无影去无踪。这些人到底都是从何而来，估计只有巫凡知道。
　　听了古岚的话，巫凡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古岚兄大可放心，我派出去的人要是办不成这件事儿，那你就为我是问。”
　　古岚一挑嘴角，“为你是问？难道他们办砸了事情，你要到我的莺啼阁去顶替花魁，给客人跳舞斟酒么？”
　　古岚一句话出口，只见巫凡脸上一红，随即恼怒似的哼了一声，“哼！那有何妨！”
　　古岚马上拍手高声道，“好！好！就这么说定了！若是事成，我莺啼阁的花魁为你歌舞，陪你喝酒，若是不成，你便去我莺啼阁里……嗯……跳舞，而后给我斟酒吧！哈哈哈哈……”
　　巫凡皱起眉头怒道，“你这人可真是的，我好心帮你，为什么变成打赌一样了？”
　　古岚笑着冲巫凡钩钩手指。
　　巫凡瞪了古岚一眼，还是凑了过去。
　　古岚伏在巫凡耳边小声说，“巫凡兄这叫艺高人胆大，何妨，何妨啊！”说完这话，古岚仰头大笑起来。
　　两人嬉闹了半晌，差不多到午饭时分，古岚约巫凡去莺啼阁一起吃午饭。巫凡也不推辞，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超莺啼阁走去。
　　还没到莺啼阁门口，只见一个身穿莺啼阁伙计衣服的人迎面跑了过来。等他到了近前，古岚和巫凡一看，原来是王三儿。
　　王三儿气喘吁吁的跑到两人面前，冲古岚说，“我的少爷啊，你这一上午，跑到哪儿闲逛去了？这莺啼阁都快被那大小姐给掀翻了！你可快过去看看吧！”
　　古岚一皱眉，“大小姐？”
　　王三儿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瞪着眼睛高声道，“何家大小姐啊!她还带来了一帮人，还拖着个满脸是血的！现在还在前厅闹着呢！你可赶快的吧！”
　　古岚一听，王三儿说的是何晓晓，心里也是一惊。他可是知道，何晓晓这女子闹腾起来，没准儿还真能把莺啼阁给掀翻了。
　　三个人快步跑进莺啼阁，刚到大厅，就听到里面有人高声喊叫着，语调中还带着哭腔，“用到他的时候，就找不到人影了！你们一个个站在这儿干什么？都是白吃饭的吗？到底跑到哪里叫大夫了！我的东西还没拿过来？这莺啼阁里养的都是瘸子聋子不成！”
　　古岚一露面，大厅中站着的人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站在那里叫骂的何晓晓一见古岚，三步两步冲过来，拉住古岚的衣领叫道，“古岚！你跑哪儿去了！快点！天睿他被人打死了！”

　　95.暗涌中生，幸福晚饭
　　这时古岚才看到那个平时娇蛮又满身男子气概的何晓晓，竟然满眼泪光，望着自己的眼神中，竟然满是无助。
　　古岚连忙招手唤过王三儿，交代几句，王三儿听过之后一溜烟跑走了。
　　古岚这才分开众人，上前查看。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满脸是血，双眼紧闭躺在临时拼起来的桌子上。古岚探手在男子鼻息下试了试，发现这人似乎还有些微弱气息。
　　这时何晓晓拽着古岚衣角低声问，“还活着么？怎么办？怎么办啊古岚！天睿是不是被人打死了啊！”
　　古岚皱着眉头拍拍何晓晓的肩膀，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没事儿，还活着呢。我让王三儿去找阎罗恨阎老爷子了，放心吧。”
　　何晓晓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似的望着古岚，也压低了声音问，“阎老爷子在这儿？”
　　古岚点了点头。
　　何晓晓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一样，这颗心算是放下来了。她从怀中掏出汗巾，小心翼翼的往下擦拭苏天睿头上流下来的血，眼泪含在眼圈中打转。
　　古岚看看周围还聚集着几个书生样子的人，便上前拱手道，“在下古岚，是这莺啼阁的主人，各位可是来参加本届恩科的学子么？”
　　那几个人看样子都是惊魂未定，见古岚行礼，这才想起来，也都冲古岚拱手还礼，其中一个衣着比较华贵的富家公子模样的人上前一步搭话道，“吾等与苏兄一样，皆是本科举子。在下姓华名辉，也是三方土乐城里的人。方才吾等一同去恩科学监办理手续，出门没走出多远，一群人从身后冲过来，等他们过去之后，我们就发现苏兄躺在地上了。没想到，皇城之内，衙门口前，居然也会出现此等事情……唉……”
　　这个名叫华辉的学子说着，长叹了一声，站在他身边的那些学子也都随着摇头叹息。
　　古岚回头看了一眼巫凡，给他使了个眼色，巫凡会意，上前来也对那些人拱手道，“各位仁兄，没想到一夜不见，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各位受惊了，且随我到那边休息，这边的事情，就交给岚少爷他们去处理吧。”
　　华辉等人都认识巫凡，昨天城外他与那黑衣男子们打斗的场面，在场这几个人也都是亲眼所见。算起来，这些人对巫凡也算熟识了。于是几个人随着巫凡上了二楼，伙计带他们到一个包间之中，上了些酒菜，算是为他们压惊。
　　再说大厅之中，古岚等人不敢移动苏天睿，一直等到阎老爷子来到这里，何晓晓一下冲上去，抱着阎老爷子的手臂，眼泪一涌而出，哽咽道，“阎爷爷……阎爷爷，真没想到您在这儿！您可得把天睿救活了啊！”
　　阎老爷子也是在扬云山上眼看着何晓晓长大的，他也没想到何晓晓能为了个男人紧张成这样。
　　阎老爷子轻轻拍拍何晓晓的头顶，笑呵呵的说，“晓晓啊，放心，爷爷刚弄了个新方子，可以起死回生，包治百病。没事儿啊，别哭了……”
　　这种话如果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那就是安慰人的话，可阎老爷子这么一说，何晓晓倒是真觉得他有这种方子。
　　话虽这么说，可阎老爷子看苏天睿伤势的时候，也不禁皱了一下眉头。而后让那个一直跟着他的年轻人拿了些药膏，弄好了敷在苏天睿头上，又写了个方子交个那年轻人，年轻人看看方子，询问了几句，便转身跑出去了。
　　阎老爷子指挥着莺啼阁一众伙计，把苏天睿抬到后院空房之中安置好了，也就离开了。
　　古岚打发走伙计们，屋中只剩他与何晓晓，还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苏天睿，古岚这才向何晓晓问起事情的经过。
　　就如方才那个学子华辉所说，他们从恩科学监衙门出来之后，连何晓晓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突然从街角冲出一大群人，一瞬间就把他们这些人冲散了，等那些人过去之后，何晓晓就发现苏天睿满脸是血倒在地上了。何晓晓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古岚。于是众人才将苏天睿送到这里来。
　　何晓晓说完这事，又把昨天夜里苏天睿所说的那些发生在三方土乐城里的怪事也都告诉了古岚。
　　古岚安慰了何晓晓几句，何晓晓就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双眼冒火似的问古岚，“你知道这些事情是什么人做的吧？”
　　古岚皱着眉头望着何晓晓，知道她要是得知这件事情与三皇子有关，一定会想办法去报仇。可三皇子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万一何晓晓一步走错，那惹下的麻烦就大了。
　　于是古岚摇了摇头，对何晓晓说，“这些事情我今天才知道，你们遇袭的事情也是凑巧。到底是谁做的，还得派人出去……”
　　古岚话没说完，何晓晓就咬着牙打断他的话，低声说，“你这莺啼阁里那个阴阳怪气的花魁姑娘水如，她一定是知道什么！你要是舍不得问，我去找她问！她既然知道天睿被人盯上了，也一定知道盯上他的是什么人！这口气我是不会就这么咽下去的！”
　　古岚见何晓晓真的要冲出去的样子，忙说，“现在这位苏公子病情严重，离不开人照顾，那些查探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去做，等找到了，我一定告诉你。”
　　何晓晓将信将疑，但是看着苏天睿的样子，也确实舍不得离开。
　　又安慰了几句，古岚从那房中退出来，再到莺啼阁前厅包间中去见那些学子。
　　等古岚到了包间，发现巫凡与那几个人已经聊得非常投缘了。
　　古岚到场，这几个人重新一一自我介绍一遍，聊了几句，古岚发现这些人大多家境不错，而且见过些世面，言谈举止非常得体，与自己说话时看上去也都很谨慎。古岚心中暗叹，这些都不愧是选拔出来的读书人。
　　这些人听闻苏天睿得到救治，也都放心了。在这里吃些酒菜，也就一起告辞，回客栈去了。
　　他们走之后巫凡才告诉古岚，与这几个人详谈之中，发现他们之中的几个，看样子对苏天睿这次被袭击的事情非常在意，而且言语之中满是害怕。巫凡旁敲侧击，感觉他们是在刻意隐瞒什么事情，可最终也没套出具体内容。
　　古岚与巫凡商量半天，决定还是依照之前说的办法，让巫凡的人去迎接之后到来的学子们，而古岚这边，也用些手段，想办法从那些学子口中套出话来，看他们到底隐瞒了些什么事情。
　　眨眼到了晚上。
　　古岚安排好了莺啼阁里的事情，让厨房做了精致的晚餐放在食盒之中，他提着食盒回到自己住处。
　　古岚可没有忘记早上与水如的约定。
　　古岚进院，离着房门老远，就闻到了屋子中飘出来的幽香气息。古岚心中一动，暗想，这小东西莫非又弄了什么花样要迷惑自己么？
　　压住心中小小的期待，古岚推门进屋。
　　果不其然，原本很是简朴的屋子焕然一新，不过看得出来，这次水如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用那种露骨的红烛幔帐，而是换成了清雅风格。
　　屋中原本放着的桌椅都不见了踪影，冷眼望去，像是进了那座演歌习舞的房子一样。
　　空旷的地板上放着一张不大的矮脚圆桌，下面放着两个软垫，圆桌旁边，一支半人高的仙鹤烛台立在那里，烛光微微颤动，正好朦胧的照耀出桌边一圈儿光晕。
　　远处，水如变成化蝶之后的少女模样，身上穿着轻柔的艾绿衣装，头上简单的束着发髻，脸上施着淡粉，笑颜如花，望着刚进门的古岚。
　　古岚在门口脱了靴子，提着食盒缓步走过来，不禁被这气氛感染，整个人似乎都从白天的紧张状态下放松下来了。
　　水如上前两步，轻挽古岚的手臂，带他到软垫处坐下，她自己也把另一个软垫不动声色的往古岚身边拉了拉，坐了下来。然后打开食盒，一样一样的拿出菜肴。古岚不错眼神的盯着水如，看着她那轻柔优美的动作，不知为何，古岚脑中只闪出一个想法，这小东西，不会是一整天都在练习这些吧……
　　事实上古岚完全猜对了。古岚早上离开之后水如就去找了紫菱姐姐，原本她也该学那些迎客的礼仪的，只是水如更愿意与文阳呆在一起，而紫菱姐姐又不太喜欢水如，所以这些东西，双方也都懈怠了。今天水如主动去请教，紫菱虽然惊讶，但也认真的教了她一整天。
　　水如一边注意着每一个动作，一边偷眼瞄着古岚的神情。
　　嗯，不错。自己今天这个计划，比上次准备的要充分的多，看来效果也非常好！
　　水如暗暗想着，脸上不禁露出了些得意的神色。
　　古岚一眼看到水如那样子，差点笑出声来。他努力忍着，免得破坏了这难得的气氛。
　　等水如把食盒中的东西全拿出来之后，不由得感动起来。
　　古岚拿来的，都是水如平时爱吃的东西。应季的瓜果，蜜饯甜品，松软的糕点，最难得的，古岚竟然还带来了许多新鲜的花朵做的拼盘。
　　水如幸福满满，心想，能换来这顿晚饭真是太好了！

　　96.杯酒入腹，谋定而来
　　杯盘摆好，水如凑到古岚身边坐下。拿过酒壶，给古岚面前的杯子里斟满酒，轻声说，“岚少爷一日辛苦了，请先饮一杯。”
　　古岚想看看水如能做到什么程度，所以也不戳穿她，微微笑着，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水如马上又给古岚斟了一杯，仍是轻声细语的说，“自奴家进到莺啼阁来，多蒙岚少爷照顾，这杯是水如敬岚少爷。”
　　古岚二话不说，又干了一杯。
　　水如再倒满一杯，抬头望着古岚，面带怯意的说，“今后……还要请岚少爷费心……”
　　古岚不等水如说完，拿过酒杯，又仰头喝干了这杯酒。
　　三杯酒下肚，古岚觉得身上也升起了一股暖意。
　　“水如，你到莺啼阁也有两个多月了。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古岚望着水如，语调很是柔和，轻声说着，“当初我以为，就算你是个小妖……是蝶神，也绝对得不了这莺啼阁的花魁。没想到，你还真有办法。不单是因为你找那两只狐狸精帮忙，你的舞技也是关键。那天我是亲眼所见，后来我也听院子里的几位姐姐说了，她们对你也都是交口称赞……”
　　水如低头听着古岚夸奖自己，脸上不禁泛起红润。
　　这还是古岚第一次夸奖水如，每一字每一句，到了水如耳中，马上都放大了千倍万倍。水如一边勉强假装谦虚，一边暗爽着。
　　古岚看出水如是非常高兴，便接着说，“不仅如此，这段时间，你也没少帮我的忙。帮我找回了家传的宝刀，捉住了唐金宝，昨天又打探到了这么重要的消息……”
　　古岚说着，从水如手中拿过酒壶，把水如面前的酒杯中倒满酒，轻声说，“这些事情，我都没来得及道谢，不如就借今天这个机会，我也敬你一杯吧……”
　　水如心中像是一股股热浪翻滚，一时之间，竟然生出许多感动！
　　她颤抖着双手捧起酒杯，就着这份感动，一饮而尽。
　　这口酒入口之后就像一条火线一样从喉咙一直烧到腹中。水如开始还顾忌着气氛，不敢表现出来，可眨眼的功夫她就受不了了，捂着嘴整个人缩成一团，半天才抬起头来。
　　古岚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哈哈大笑起来。
　　缓了好半天，水如才算把这股酒劲儿压下去。
　　“哈哈哈……小东西啊，没想到你变成这个样子，也喝不了酒啊……”古岚笑着给水如夹了些菜，示意她吃下去。
　　水如夹起菜放在口中，抬眼看看古岚，没想到自己不能喝酒这件事，会让古岚这么高兴……
　　笑够了，古岚又给水如夹了些菜，又开口道，“水如，这段时间，你与院子里的人是不是也学了不少迎客的技巧了？方才做的那些，都是紫菱姐姐教你的吧？”
　　水如一愣，有种偷偷做事然后穿帮了的感觉。
　　“我……我做的不好么？”水如试探着问。
　　古岚笑着摇摇头，“你做的不错。你来的时间还短，很多东西都是要慢慢学的。我听说你和秦灵走的很近，多与她聊一聊，能明白不少事情。”
　　水如点了点头，闷声吃菜，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古岚接着说，“莺啼阁中的姑娘，大多都是迫于无奈才会呆在这里，抛头露面，求个生计的。那些姑娘虽然嘴上不说，可心中大概都是想着要在这些客人之中找个如意郎君，给自己下半生找个依托。所以但凡是有要来赎身的，只要两厢情愿，我都不会阻拦。若是成了莺啼阁里挂牌子的姑娘，就算是有了身价，若是成了花牌姑娘，就可以找个不错的人家。所以院子里的姑娘们才会想方设法的去争取那些牌子。”
　　说到这里，古岚想起了那些女子为了争夺牌子上的位置而做出的那些事情，不禁叹了一口气。略微停顿一下，古岚抬头望向水如，微微一笑，说，“你与那些姑娘都不一样。你夺花魁，只是为了我们之间打的一个赌。不过，即使如此，你还是得以花魁的身份出去迎客，水如，过两天我就会安排你去迎客，而且还有事情交给你办，你可愿意？”
　　水如望着古岚，想了想，才说，“若是你说的事情，要我做什么都行。”
　　“若是别的姑娘，我会告诉她，做了那件事之后，我就帮她找个有机会替她赎身的人常来光顾，可你……我也不知道……能给你什么……”
　　水如这次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你娶了我吧！”
　　一句话出口，那团粉嫩嫩的气氛，噗的一下就消散了……
　　古岚瞪起眼睛怒道，“这句话你说过多少次了？”
　　水如也皱起眉头，嘟囔着，“说了多少次你不是都没答应么……”
　　古岚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进去，长出了一口气，摆摆手说，“这件事以后再议，我也直截了当的告诉你吧，过两天你出去迎客，给我办点事情。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你去做就是了。”
　　水如见古岚像是没有耐心了，自己也有点装不下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说道，“不就是迎客么。我都听紫菱姐姐和秦灵姐姐说了，就是陪那些男人喝酒聊天，让他们高高兴兴的，就成了。这有何难？我蝶神大人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那还了得？”
　　古岚挑着眼角瞄着水如，撇嘴道，“说的倒是轻巧，你以为真的那么容易么？就你刚才那两下子，连院子里普通的姑娘做的都比你好。”
　　这句话可是戳到了水如的痛处，水如气鼓鼓的抓过酒壶，冲古岚高声道，“你看着！我都是照着紫菱姐姐说的做的，一点都不差！”
　　说完，水如照着紫菱说的要点，又给古岚倒了杯酒。
　　古岚笑着喝了这杯酒，放下酒杯摇摇头，“差的远着呢！”
　　水如被古岚嘲笑，也来了斗志，皱着眉头起身整理一下衣服，深呼吸几次，回想着紫菱做那些动作的样子，又给古岚倒了杯酒。
　　古岚存心戏弄水如，把酒杯往她那边一推，“你自己喝喝试试，味道都不如我自己倒出来的好！”
　　水如惊异的看看那酒杯，又看看古岚，“味道还能不一样？”
　　“当然了！”古岚微皱这眉头，像模像样的说，“不信你试试，和刚才你喝那杯一定不一样！”
　　水如将信将疑，端起酒杯，看了又看，终于还是喝了进去。
　　还是那么难喝！
　　水如勉强咽下去这口酒，又捂着嘴缩成一团，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唔……果然……果然难喝……”
　　古岚又是一通大笑，夹了一块糕点，扳过水如的脸，把糕点塞进她嘴里去。
　　水如皱着眉头努力嚼着糕点，双手一下一下抹着眼角呛出来的泪水。
　　就在这时，远处的屋门咣当一声巨响，随后一个人影冲到屋中，高声吼道，“古岚！我就说你怎么处处维护这妖女，原来你是有了禽兽之心！”
　　这一声吼叫把水如和古岚都吓了一跳。
　　古岚正笑得开怀，张着大嘴，表情就凝固住了。水如眼中泪水不停的往外冒，她使劲儿抹着，一时之间也睁不开眼睛。
　　屋中光线幽暗，进门的人站在门口看了看，快步跑到桌边，一把抓住水如，惊讶的问，“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莫非是……莫非是古岚强迫你的？”
　　古岚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从垫子上起来，想要为自己辩解两句。可方才他连着喝了不少的酒，猛地这么往起一站，竟然一阵眩晕，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水如又抹了几把泪水，抬头望去，这才看清来的人。
　　“何晓晓？”水如简直不敢相信，这深更半夜的，何晓晓竟然敢跑到古岚的屋子里来！
　　何晓晓满脸怒色，看看水如，又看看古岚，突然把水如往自己身后一拽，指着古岚高声骂道，“古岚！没想到你在皇城呆了这么几年，竟然还学了这些臭毛病！小时候古叔叔都是怎么告诉你的？男子汉生在天地之间，当坦坦荡荡！你怎么还做起欺男霸女的禽兽行径了？这妖女……这位水如姑娘，再怎么说也是个年轻女子，你怎么能如此欺负她呢！”
　　古岚瞪着眼睛张着大嘴，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晓晓……你……误会了！”
　　何晓晓双手叉腰，吼道，“误会什么？深更半夜的，你们孤男寡女在这屋子里面，她还满脸的泪水，这还不是你逼得么？”吼完，何晓晓转头望着水如，高声道，“水如姑娘你别怕！这儿有我呢！他动不了你一根汗毛！”
　　还没等水如说话，何晓晓又转向古岚，紧着鼻子皱着眉头说道，“古岚啊古岚，你可真是有出息！这事儿要是传扬到江湖上去，我看你们古家的人可就丢大了！本来你弄这么个莺啼阁就引来不少闲言闲语了。我看这次你怎么办！”
　　古岚怒道，“什么怎么办？你误会了！再说，这事儿就你知道，你……”
　　古岚话说到这里，突然灵光一闪。他再望向何晓晓，发现这女子居然满脸坏笑！
　　“你！”古岚这才明白何晓晓的用意。
　　何晓晓挑起嘴角，微微点了点头，告诉古岚，你想对了！

　　97.机关算尽，威逼未成
　　古岚看着何晓晓那“小女得志”的样子就恨得牙根痒痒。
　　其实这事儿只要点破一点儿，剩下的就好理解了。
　　何晓晓见苏天睿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一时之间急火攻心乱了方寸，可等古岚走了之后她仔细一想，古岚必定是知道了陷害苏天睿的是什么人，他却不告诉自己。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隐情。
　　若是放在平常，何晓晓倒也未必和古岚计较，可这件事牵扯到了苏天睿，何晓晓就非要弄个一清二楚不可。
　　何晓晓想明白了这件事，便管不得什么时间，径直来找古岚。没想到到了古岚屋外，竟然听到古岚那豪爽的笑声和女子的说话声。
　　何晓晓冲进屋中的时候还没有多想，可当她看到水如满脸泪水的样子，马上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么个点子。
　　威胁古岚的事情，何晓晓也只是小的时候做过，如今再做，心里其实也有些忐忑不安。可是另一边，情郎躺在床上生死未卜，要是自己不能找到幕后主使，为他扫平前路，心里怎么也安稳不了。
　　于是何晓晓只能咬紧牙关，在古岚这里赌一次了。
　　古岚一眼就看穿了何晓晓的心思，刚才还急着要解释，如今他也气定神闲起来。
　　古岚一指被何晓晓挡在身后的水如，高声说，“你说是我强迫她的？你问问她，听听她怎么说。”
　　何晓晓还装着理直气壮的样子，瞪着古岚说，“你吹胡子瞪眼的，把这姑娘都吓傻了！再说了，她是你这里的花魁，就算是你欺负她了，恐怕她也不敢直言。还好今天被我撞破了，怎么？你还不承认？”
　　古岚哼了一声，高声说道，“小东西，你还躲在她身后做什么？到我这儿来！”
　　水如这才如梦方醒。可她刚要从何晓晓身后绕过来，却被何晓晓一把抓住了手腕。
　　“古岚！”何晓晓死死抓着水如，瞪着古岚怒道，“我只想知道是何人伤了天睿！你为何不告诉我？这妖女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这时水如也来了脾气，使劲儿甩开何晓晓的手，高声道，“你才是妖女呢！”
　　说完，水如快步跑回古岚身边，抓着古岚的衣角望着何晓晓。
　　何晓晓没心思理会水如，依旧瞪着古岚逼问，“你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人盯上了天睿，不然，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一定要传扬出去！这个妖女本来就来历不明，你也不希望她被人追查吧！”
　　古岚轻哼了一声，“晓晓，我知道你是担心那个苏天睿，所以才这样着急，可你别忘了，我古岚好歹也是扬云山的少当家的，与其落下个被女人威胁的名声，倒不如让别人知道我与水如在屋中饮酒。这有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岚说着，伸手挽住水如的细腰，将她抱在自己身边，“更何况，她心甘情愿的，有何不可？”
　　这下水如可是捡了个大便宜，她马上顺势靠紧古岚，沉醉在了古岚的怀中。
　　何晓晓看到水如那一脸陶醉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暗骂，这女子果然不是个好东西！等我弄清楚天睿的事情之后，一定好好打探出她的底细，想办法把她从这莺啼阁……想办法把她从古岚身边抠走！不然留着她早晚是个祸害！
　　古岚见何晓晓脸上露出杀机，心中一动，觉得这事如果这样下去也是不妥，便松开搂着水如的手，放缓了语气对何晓晓说，“晓晓，你还是太着急了。你担心苏天睿倒是没错，可这件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若是此时告诉你盯上了苏天睿的人，莫说你动不了那人分毫，就算是你侥幸成功了，牵扯出的麻烦，也绝不是你凭一己之力可以平息的。到那时再要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何晓晓皱着眉头低吼着，“你是说我做事冲动，怕我坏了你的事儿么？”
　　古岚马上点点头，“正是如此。到时候你不仅是坏了我的事，更会牵扯进去无数无辜之人的性命。你担当的起么？”
　　何晓晓气的一咬嘴唇，攥着的拳头微微发抖，半天才说，“好！古岚，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以后苏天睿若是再被人伤了分毫，我都算在你的头上！这件事情若是你不能给我个交代，我就回扬云山上理论去！”
　　古岚心中暗想，何晓晓啊何晓晓，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身有婚约的女子与别的男子相好，这种事情你就算回到扬云山上去告状了，也是说不出个道理来！到最后吃亏的，还不是你么？以为能威胁住我古岚？哼！
　　他虽然这么想，但此时却只盼着何晓晓赶快离开，息事宁人也就算了。所以古岚正色道，“就算你不说，苏天睿的事情我也要管下去。若要谢我，就留到以后，现在你还是回去照看他吧，别还没等那边人动手呢，他就不行了。”
　　何晓晓愤恨的瞪了古岚一眼，也不忘瞪了水如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她走之后，古岚才算松了一口气。看看这一桌子酒菜，不禁觉得惋惜，难得的一顿晚饭，居然被这何晓晓生生给搅和了。
　　感叹了半天，古岚才忍不住怒吼，“你这是要粘在我身上了么？还不走开！”
　　水如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后退一步，低头嘟囔着，“刚才不是还说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稍微靠一下，有什么关系啊……”
　　古岚也没心情与她贫嘴了，打着哈欠挥手道，“行了，晚饭也吃过了，对你的承诺我也算是履行了。你对着屋子用的法术也撤了吧，我要睡觉了。”
　　水如一把拉住古岚，眼巴巴的望着他，低声道，“晚饭才吃了一半……我还没吃饱呢！”
　　其实她真正的意思是，自己原本预想要做的事情，还都没做呢。
　　可古岚先是喝了些酒，又被何晓晓这么一闹，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他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扶着水如的肩头，沉声说，“小东西，你要是真没吃饱，就自己再吃一点，要是心里还盘算着什么事儿，还是算了吧。明白了么？我累了，要去睡了。这些东西放这里没关系，明天我带出去，你也快点变回原来的样子，回书房去睡吧。”
　　水如皱着眉头望着古岚，好半天才开口道，“今晚……我可不可以睡你旁边？”
　　古岚也一皱眉，稍微打量一下水如，马上摇头，“不行！你回去睡！”
　　水如失望的长叹了一口气，袖子一甩，变回了巴掌大小的样子，飘荡在古岚面前，小声嘟囔着，“反正是我心甘情愿的，睡一晚又有什么关系……”
　　嘟囔完了，水如飘到桌边，一屁股坐在桌上，自暴自弃似的直接用手掰下一块糕点塞到口中，腮帮子都塞的鼓鼓的，皱着眉头，努力嚼了起来。
　　古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探出手指，捏起水如的腰带，提着她走到床边，一头倒了下去，然后轻轻的把水如放在自己枕头边上。
　　水如怎么也没想到古岚竟然突然改变了主意，她高兴的坐在枕边，嘴里塞着满满的糕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古岚静静的躺了一会儿，突然翻身过来望着水如，一指身后，轻声问道，“那些东西，怎么还不变回去？”
　　水如勉强咽下口里的糕点，运气施法，这屋中一下子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古岚也不回头去看，只是微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水如想了想，趴在枕边低声问道，“古岚，何晓晓问的那个人，是不是那个小眼睛的三皇子？”
　　古岚微微睁开眼睛，看看水如，不置可否，又把眼睛闭上了。
　　水如见他没搭理自己，仍不死心，又问道，“古岚，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古岚仍是没有搭言。
　　水如干脆假装自言自语，“何晓晓喜欢那个苏天睿，一定是想方设法的想为苏天睿做些什么。刚才你们说苏天睿被人伤了？那她还不得心疼死了么……唉……如果你被人给伤了，我一定也想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一定也想为你报仇……”
　　古岚这时睁开眼睛，瞪着水如低声斥责道，“别把我与那个文弱书生相提并论！要是真有什么人能伤到我，就怕你也报不了这个仇！”
　　古岚这么一说话，水如心中暗喜，忙说，“你怎么知道会不会哪天有什么厉害的人跟你作对？你又怎么知道我我报不了仇？我蝶神大人，可是厉害着呢！不过……我还是希望古岚你是最厉害的，谁也伤不了你最好……万一你真的受伤了……”
　　说到这里，水如低下头，认真的去思考古岚若是受伤了怎么办。
　　古岚伸出手指，戳住水如额头，把她按倒在枕头上，然后翻了个身，低声说，“过两天会有一群学子们到这里来，你若是能从他们口中把我想知道的话给套出来，那就是帮了大忙了。其余的那些没头没脑的东西，还是别乱想了……”

　　98.千呼万唤，花魁出场
　　水如翻身起来再想和古岚聊天，古岚却怎么也不理她了。没有办法，水如也只好躺在枕头上，酣然睡去。
　　恩科之日将至，皇城之中也渐渐的热闹起来。各个城池选拔出来的英才汇聚皇城，使得整座皇城之中都弥漫起了一股风雅热潮。走在街上就能看到许多衣着举止各具特色，相貌俊秀，言谈之中诗书礼仪齐备的赶考举子。
　　皇城里的百姓，口耳相传，说的都是这些举子们的故事。尤其是那些闺阁中的女子们，听到了某某城中有名的公子要到皇城来，就想方设法的打听那人的消息，或者是冒险出去偷看两眼。
　　这种时候，要说最热闹的，自然还是莺啼阁。寻常人家的待嫁闺女想见见那些举子们，都是难上加难，可莺啼阁中的姑娘们却有的是机会。不管是有牌子的姑娘还是没牌子的姑娘，上午练习完歌舞之后，下午都可以随意出去。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偶尔凑上热闹，就能碰上中意的人。
　　举子们若是在恩科之中表现的好，以后就会在皇城之中有个一官半职，如果是个出众的人才，那前途就不可限量了。这一点，莺啼阁的姑娘们个个都心知肚明。那些没有指望去夺牌子的姑娘们都想趁这个机会给自己寻个好的归宿。
　　只是这样的人就算能找到，也未必会与之结缘。说白了，单是看到那是没用的，还得想出办法来，与那中意的人相识，再好好勾住他的心，而后说服他给自己赎身。
　　古岚与玉姐和紫菱姐姐商议过之后决定把莺啼阁迎客的时间提前。伙计和小童们都分成两拨，白天的场子就交给那些平常没有什么机会出场的姑娘们。
　　这个决定一出，莺啼阁顿时沸腾起来。
　　巫凡也是为了这些日子来皇城的举子们的事情，每天往莺啼阁跑，看着这里日夜不歇的迎来送往，巫凡对古岚打趣说他生财有道，见准了时机，什么钱都会赚。古岚却苦笑着告诉巫凡，这些举子之中实在没有多少是出手大方的，而且估摸着恩科结束之后，还会有不少姑娘被低价赎出去，甚至有的连赎身钱都未必能拿到，算起来，这是不折不扣的亏本买卖。
　　巫凡也知道，古岚这么做，一半是为了让院子中的姑娘找个合心的归宿，另外一半，是为了五皇子的事情。
　　巫凡派出的人，几天之内就在皇城附近拦下了好几伙人，这些人都是企图拦截那些来皇城参加恩科的举子，而且这些人行事都非常谨慎，与巫凡的人交手，抵挡不过的，要么跑了，要么当即服毒自杀，没有一个留下活口的。
　　巫凡与古岚打赌，要活捉那些人来问话的，事情进展的十分不顺利，巫凡心中也急躁的很。他三番五次的来找古岚，为的也就是要即使掌握这件事的动向，免得等古岚把事情都查清楚了，自己这边还没捉到人。
　　每次巫凡满面愁容的来找古岚，古岚心里都要矛盾一会儿。五皇子那边的事情刻不容缓，要是巫凡真的抓到三皇子的人，问出些什么来，确实帮了大忙。可古岚又总是不由得想到那个玩笑，万一巫凡真的没抓到活口，让他盛装出场一定很有意思。歌舞倒是不必，古岚早就听闻巫凡也是个琴艺高超的人，让他弹奏一曲也好。
　　巫凡几次看到古岚一脸坏笑，都恨不得拉他出去大打几百回合。
　　玩笑归玩笑，那些遇到袭击的举子们，巫凡都派人监视起来了，只能古岚这边安排好了，依计行事。
　　这日掌灯时分，莺啼阁里格外热闹，古岚早就派人传出风声，莺啼阁花魁今晚出场。
　　那晚古岚把事情交代给水如之后，又让秦灵腾出几日，好好教了教水如迎客的方法，直到今天觉得差不多了，才安排她出来。
　　开始照例是垫场的歌舞，而后是荷牌姑娘佩霞出来唱了曲子，她的曲子唱完之后，文阳才带着几个莺啼阁里最好的乐师上场。鼓乐声响，到一声长凑喝起，莺啼阁四周的四面大鼓被四名赤膊大汉敲了起来。
　　大鼓声声，震耳欲聋，莺啼阁中的人们都停下杯盏，望着大厅中央的高台。
　　鼓点由缓而急，到鼓声连响时，乍然而止。
　　再看那高台之上，水如盛装出场，神情凝重，缓步向前。
　　秦灵已经告诉过水如好多次了，花魁出场，是不应该东张西望的，更不能嬉皮笑脸，这样做就相当于是自降了身价，以后笑脸就不值钱了。水如其实也不知道什么值钱不值钱的，反正秦灵这么说了，水如也就照办。
　　台下黑压压的坐满了看官，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水如的身上。水如板着脸，心中想着，不知道古岚有没有看着自己跳舞……他会在楼上包间么？
　　这时文阳轻拂琴弦，给水如打了个暗号。水如向台下略微施礼，然后转身准备跳舞。
　　这一曲对水如而言，与平日里和文阳一起在那个演歌习舞的房子里跳舞相差无几。水如身姿曼妙，舞态轻盈，映在那些看客眼中，不知有多少人都沉醉其中，心驰神往。
　　等水如跳完这曲回了后面，过了许久，还能听到厅中鼓掌叫好的声音，伙计报赏的声音，还有送来首饰物件的，一样一样都拿过来给水如过目。
　　水如看着那些东西，都不怎么在意。倒是其他姑娘望过来的眼神，使水如觉得非常不舒服了。
　　水如把紫菱姐姐偷偷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紫菱姐姐。听了水如的话之后，紫菱姐姐倒是十分惊讶，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依了水如的意思。
　　当晚出场了姑娘们，过后都得了不少的赏，这些赏钱本该是留给水如的私钱，水如一文都没留，分了出去。
　　事后虽然也有人说水如此举是要叼买人心，可那些拿到了钱的姑娘们得了甜头，也是心满意足了。
　　水如跳了舞，交代了紫菱姐姐去分钱，自己就没有什么事情了。没过多久，王三儿乐呵呵跑来，低声对水如说，“岚少爷请花魁姑娘过去，说是要引荐姑娘见一位五里巅城的公子。”
　　两人出了候舞的屋子，身旁没有别人了，水如才问王三儿，“王三儿大哥，岚少爷说的那个人，是什么来头？”
　　王三儿与水如早就不见外了，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我刚才也是听了个大概，少当家的让我交代给你，说是要你多灌这公子几杯酒，从他口中问出他在家乡五里巅城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意外的事情，如果有……我猜啊，一定是有！嗯。有的话，你就想办法问问，看他知不知道那些事儿是谁指使什么人做的。水如姑娘，其实这事儿挺好办的，不过你是第一次，三哥我教你点儿办法，你就别让他的酒杯见底，他喝一杯你倒一杯，说话聊天别忘了倒酒，看他喝的差不多了，舌头有点发直了，就可以问出真话了。关键是别一下子弄多了，要是醉倒不省人事，就麻烦了。”
　　水如笑着点点头，小声说，“多谢王三儿大哥你提醒了，我这心里还真是有点没底儿。我听秦灵姐姐说，等我过去了，岚少爷待一会儿就会离开，是么？”
　　王三儿一瞪眼，“那当然了！人家公子主要是为了与水如姑娘你说说话喝喝酒，少当家的就是为了护着你，所以才去看看的，不然啊，就那公子的身价，怎么会让少当家的亲自出马来陪他呢。其实按道理来说，以那公子的身价，也不该水如姑娘你出场的，可少当家的说这件事情挺重要的，而且水如姑娘你也正好用这些举子们练练手。嘿嘿，水如姑娘，少当家的对你可是满怀期望，这件事儿，你可得办的漂漂亮亮的。”
　　水如冲王三儿挥挥手，“王三儿大哥，我都说了心里没底儿，你怎么还吓唬我啊？这事儿我要是办砸了，第一个拖你出来做垫背的。”
　　王三儿拍拍胸脯，昂头说道，“没事儿！出了什么大事小情儿的，有三哥我扛着呢！那小子要是不老实交代，三哥我就往他的菜里塞个苍蝇！让他吃进去了自己都不知道！哼！怎么样？”
　　水如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吃个苍蝇倒是够恶心的，可他自己都不知道，你这还不是恶心我呢么？三哥你这是帮我呢还是帮他呢？”
　　王三儿见水如笑了，这才放心，自己也笑着说，“那我就放个长条的蚯蚓，让他吃了一半看着另一半。”
　　水如捂着嘴往旁边跑出半步，笑道，“你要是真敢这么做，岚少爷非把你拖出去抻长了不可……哈哈哈……”
　　王三儿点点头，满脸严肃的表情，皱着眉头道，“少当家的没准儿会把我挂在钩子上拖出去钓鱼……那还是算了，水如姑娘，你还是降服了那书生，也免得我葬身鱼腹。三哥这条小命儿，就攥在你手里了。”
　　水如笑着应允，两人说说笑笑的，到了那个包间门口。

　　99.蝶神幻术，探得实情
　　水如略微低着头，款款走到包间之中，到了桌前，抬头扫了一眼桌边坐着的人，然后马上低下头去，飘飘万福。
　　这都是秦灵教给水如的，水如在心里默念着那些要点，生怕做错了分毫，给古岚丢脸。
　　古岚陪着一个年轻的公子坐在那里，见水如像模像样的施过礼了，古岚便起身走到水如身边，朗声介绍，“水如姑娘，这位是五里巅城中有名的大才子，快来见过宋公子。”
　　那边那位年轻公子也连忙起身，抢先拱手施礼道，“在下五里巅城宋沛风，久闻水如姑娘芳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水如低头还礼，轻声说，“宋公子谬赞了。”
　　两人桌前落座，古岚实在不放心水如，便也陪着坐下，聊了几句闲话，古岚见水如似乎能应付的来了，就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出了包间。
　　屋中剩下水如和宋公子两个人，气氛就与方才不大相同了。
　　沉默半晌，宋公子没话找话，问水如，“听闻水如姑娘到莺啼阁还没有多久？”
　　水如点头道，“我到莺啼阁尚不足百日，哪里做的不好，还请宋公子见谅。”
　　宋沛风诚惶诚恐，连忙摆手说，“水如姑娘切莫这样说，其实在下也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场所中来……”说到这里，宋沛风突然觉察出这样讲似乎有些不妥，男子汉大丈夫，若是处处退缩，岂不是让面前的姑娘小瞧了么。于是宋沛风轻咳一声掩饰一下，转了话题，说道，“方才见姑娘在台上跳舞，可真是惊为天人。简直就是，拂袖振百草，一笑散幽香。着实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当初秦灵重点教授了当男子夸奖自己时，应当怎么做。水如回忆着秦灵那时候做出来的样子，轻轻抬起手来掩在嘴前，略微低头，眯眼而笑。停顿一小会儿，而后放下手，抬头望着宋沛风，柔声说，“公子才高八斗，出口成章，这诗句可是公子做了赠予水如的么？”
　　见水如似乎十分高兴，宋沛风也来了精神，神情也自然了许多，笑道，“美文佳句自然是要赠予水如姑娘这样的佳人。只可惜这屋中没有笔墨……”
　　水如立即长叹了一声，“是水如没那福气得公子墨宝，可惜啊……”
　　宋沛风刚过及冠之年，家中虽有妻室，可那寻常人家的女子，哪里有这般的妖娆？
　　“水如姑娘莫叹，你且稍后，我去寻那笔墨来。”
　　说完，宋沛风一溜烟跑了出去。
　　宋沛风一出门，水如就蔫了下去。她心里想着秦灵说的那些套话要点，怎么想怎么觉得麻烦。要循序渐进？要不动声色？要顺着他的话说？还有王三儿说的，要灌他喝酒？
　　水如站起身来，走到对着大厅的栏杆边上，挑起帘子向外望去，大厅中坐满了人，水如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古岚的身影。
　　若是古岚在这里，自己也能表现给古岚看看。现在古岚不知道在哪个包间中陪客人呢，或者是出去处理别的事情了？那天晚上古岚说过，只要自己从这些举子口中套出话来，就算是帮了他的大忙了。
　　想到这里，水如突然灵机一动。
　　古岚只说让自己从那些人口中套出话来，又没说该用什么方法去套。自己身为蝶神大人，何必非要学那些普通人的方法呢？
　　苏天睿的事情，古岚对水如详细的说过。古岚交代过了，只要问出这些举子在家乡是不是也被人威胁过，他们又知不知道威胁者是何许人，对方目的又是怎样的。这些事情如果问清楚了，就算是成功了。
　　水如暗想，就看我蝶神大发神威，让这个宋公子老老实实的把知道的事情都交代出来吧！
　　她打定主意，坐下来等着宋公子回来。
　　宋公子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个小童，那小童手里端着托盘，里面放着笔墨纸砚。
　　宋公子让小童将托盘放在桌上，就把他打发走了。然后挪动杯盘，空出块地方，铺上了一张宣纸。
　　刷刷点点，宋沛风提起笔来，气势就与方才不同了。满腹的自信随着笔锋落于纸上，两行诗句，写的是潇洒非常。
　　收笔在手，宋沛风看看这幅字，觉得满意了，才放下毛笔，侧身转头请水如过来看。
　　水如哪里懂得这些东西，只是回想着秦灵说的要点，假装高兴的样子，夸赞了几句。而后话锋一转，问宋沛风，“宋公子写的一手好字，但不知丹青如何？”
　　这一问，算是问到了宋沛风的得意之处。在五里巅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宋沛风的水墨丹青，那是城中一绝。
　　宋沛风不知道水如是听说过自己的名声才提起这个话头，还是无意撞到的。反正难得的表现机会，不能白白错失了。
　　宋沛风高高兴兴的问水如，“不知道姑娘想要山水，还是人物？”
　　水如幽幽上前，伸手将那幅字拿起来放在一边，拿过另一张纸铺好，轻轻抚摸着纸面，好半天才说，“我从未到过五里巅城，就请宋公子画一画自己的家乡吧。”
　　宋沛风没想到水如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家乡的山水和城中各处的景物，宋沛风画的那是得心应手啊！宋沛风心中暗喜，我这一身才华，在皇城之中现在还不知道能排到第几位，可若要讲起画来，定会让这位水如姑娘瞠目结舌！
　　想到这里，宋沛风提笔蘸墨，不假思索，落笔就画。
　　五里巅城是个山清水秀的城池。城池周围的山峰连绵起伏，城池之中碧水环绕。初春时节，满眼桃花翠柳，微风拂过面颊，说不出的惬意。
　　城中大路上，行人匆匆，大路两旁店铺林立。客栈、茶馆、布行……再往前走，幌子迎风飘舞，那是宋沛风几乎每日必到的小酒馆。
　　这酒馆虽然不大，却是五里巅城中文人聚集的地方。
　　宋沛风每次进到酒馆中，伙计都会笑呵呵的把他常坐的那个位置擦抹干净，然后拿出一壶温好的酒，端出老三样儿的小菜。如果碰上熟识的文友也在，几个人就坐到一起吟诗作对，谈古论今，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小酒馆中一切一如往日，宋沛风呆呆的望着眼前的酒杯，回过神来，抬头突然看到一群大汉冲进小酒馆，直奔自己而来。宋沛风一介文弱书生，怎么架得住几个大汉的撕扯，一会儿工夫，就被拽到了街巷之间的角落里。
　　“你可是宋沛风？”
　　大汉的声音似乎有些飘渺，宋沛风被几个人拽来拽去，眼前有些晕眩。
　　再抬起头，面前站着个怪模怪样的人。
　　“我家主子听闻宋公子大名，特派遣在下前来，有件事情要请公子协助……”
　　对面这人，说话的声音也奇怪。
　　宋沛风只能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在说什么，却听不清楚。
　　啊，对了。
　　我过了选拔，要去皇城参加恩科……这个人……他的主人让我在恩科之中……让我在恩科之中撰写一篇称颂削减兵勇、增收人丁税的文章……
　　是啊，天下文人何人不知，如今皇帝身体有恙，争权夺位近在眉睫，如此多事之秋，若是削减了兵勇，邻国来犯，国必危矣。皇帝在位多年，勤政爱民，沐裎国总算是内无举事，外无强敌。苛捐杂税乃是撼动一国安稳之举，怎可称颂呢……
　　我宋沛风从小就读的圣贤之书，一时贪生怕死，一时高官厚禄，能换的一方百姓的安生么？这五里巅城，青山秀水，若是毁于我一篇文字之下，我就是死了，也愧对先人，愧对这里的乡亲啊……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不可……我宋沛风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不可……不可……”
　　“宋公子……宋公子……”
　　女子轻柔的声音入耳，宋沛风缓缓睁开双眼，抬起头来环顾四周，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了。
　　“宋公子，何事不可？你可是事先答应过了，这幅丹青，要赠予水如的。莫不是反悔了么？”
　　水如笑颜如花，轻舒手指，指着桌上一副山水丹青。
　　宋沛风呆愣愣的望着宣纸上的画作，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看水如，又看看那画，脱口问道，“方才……我在作画？”
　　水如莞尔一笑，轻声道，“公子玩笑了，你不是在作画，那这绝美的丹青又是出自何人之手啊？”
　　宋沛风仔细看看那画，果然是自己独有的笔法。
　　怪了……那方才自己看到的那些，是做梦不成？难道我是一边作画，一边做梦？
　　宋沛风心中满是疑惑，可到底为何这样，他又无从想起。最后只能当做自己连日来赶路疲惫，加上先前在皇城外遇袭，受了惊吓，还没有缓过来。
　　他也没什么心情再饮酒聊天了，与水如应付一阵，便起身告辞了。
　　宋沛风离开之后，水如微微笑着，转身回到桌前，伸手轻抚桌上的宣纸，那上面，哪里还有什么画作，只是雪白一片……
　　水如满意的舒了口气，心中暗想，古岚交代的事情，算是完成了。

　　100.丝丝如理，谋定而动
　　水如在那包间之中又等了一会儿，古岚就笑呵呵的来接她了。
　　两人穿过后堂，走到后院回廊之中，古岚才低声问，“第一次出来迎客，感觉如何?”
　　水如满不在乎的一挥手，“这种小事能难得住我蝶神大人么？简单简单！”
　　“简单？这么说，让你办的事情你是办好了？”古岚其实还真没指望水如一次就能办成，不过听她这语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水如跑在前面两步，转身仔细盯着古岚的脸看看，皱着眉头问，“你是小瞧我么？以为我办不成是不是？”
　　古岚笑道，“我是怕你不适应，第一次出场，难免不顺利不是。”
　　“哼！”水如昂头挺胸，背着手走在前面，得意洋洋的说，“蝶神大人出马，当然是马到功成！你这凡人，居然还没了解我多厉害！哼！”
　　古岚听着水如一口一个蝶神大人，忍不住笑个不停。
　　“是是是，蝶神大人威武，蝶神大人厉害，不知道蝶神大人从那个举子口中打听到了什么啊？”
　　说到正经事，水如也正经起来。她跑到古岚身边，压低声音问古岚，“什么叫做削减兵勇、增收人丁税啊？”
　　古岚闻言就是一愣。
　　“那宋沛风说这个了？他没给你解释么？”
　　水如摆摆手，“这话不是他说出来的。是他想的。”
　　“想的？”
　　“我用了蝶族的幻影之术，不仅能看到他看到过的事物，还能听到他心中所想。与其用那些凡人的招法套他的话，还不如我用这法术来的快呢。而且中了这幻术的人，会清清楚楚的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他自己又察觉不到。嘿嘿嘿……怎么样？比你们以前用的那些方法都厉害吧！”
　　水如越说越得意，下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古岚可不像她那么高兴。古岚心想，没想到这小东西的法术还不少，又是放毒针，又是变戏法，这次又会迷惑人了？这法术要是被她用到我身上，那可就糟了……
　　古岚皱着眉头，没动声色。
　　这时两个人也走到了他们住的院子，水如高高兴兴回到屋中，弄好了水，让古岚去擦了把脸，然后她自己也把满脸的妆容洗掉，之后变回了巴掌大小的样子，仍是得意洋洋的满屋子飘荡。
　　古岚找准机会，一把逮住水如，带着她来到桌边，古岚坐下来，把水如放在自己面前，这才问道，“你都在宋沛风那里看到什么了？详细说一说。”
　　水如一五一十把她如何引宋沛风进了幻术的圈套，又在幻术之中看到了些什么都告诉了古岚。古岚听完，皱着眉头想了想，问水如，“你说你是在那张纸上施的幻术？”
　　水如点头道，“我铺纸的时候就在那张纸上施了法力，那个宋沛风从落笔开始就中了幻术了。他心中想的是自己家乡的景色，而后渐渐被我的问题吸引过去，等他回忆起那时发生的事情，解答了我的疑问，就从幻境中出来了。”
　　“那最后你给他看的那山水画……”
　　“他被幻术蒙蔽了双眼，看到的还是他心中想到的，自然就不会有什么破绽。”水如悠然的坐在古岚面前说，“不过要是下次他再来，要看那幅画，我可就拿不出来了。”
　　古岚坐在那里半天没说话，抱着肩膀思考着。
　　按水如所说，宋沛风来皇城之前果然也被人威胁过。那些把他拽出酒馆的大汉，应该是五里巅城中的人，是被那个怪模怪样的人雇佣的。那怪模怪样的人说，自己家的主子要宋沛风在恩科中写赞颂削减兵勇、增收人丁税的文章，那他所说的那个主人，一定会从中受益……
　　古岚又问水如，“你说你也看得到宋沛风看到的东西，那个怪模怪样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什么样的打扮？”
　　水如想了想，随口道，“总之就是很奇怪……那人瘦骨嶙峋的，颧骨很高，眼窝很深，像个骷髅架子。身上裹着大黑袍子，看不出穿着。他说话的声音，很沙哑……”
　　听过水如的描述，古岚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从未见过类似的人。
　　“古岚，那个宋沛风一直嘟囔着，不可不可的，到底是为什么？”水如问道。
　　古岚叹了口气，低声说，“削减兵勇，增收人丁税，这两件事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都是当年皇帝提出来的试题。”
　　“试题？”
　　“大概也就是两年前，皇帝在御花园中给几位皇子出了这个试题。让他们说说，这削减兵勇与增收人丁税对国家的利与弊。当时大皇子手中握着些兵权，于是就从领兵方面说了些看法，削减兵勇，对边防不利，可增收人丁税，却能多处银子给兵务，所以他算是支持一半反对一半。二皇子与四皇子没什么建树，说的含含糊糊。五皇子善于分析这种事情，所以对这两件事情都是极力反对的。那日三皇子来的迟了，等他到之后，皇帝也让他说同样的题目。三皇子以为皇帝想要推行这两件事，便对其大加赞赏，歌功颂德，说的天花乱坠。可惜最后皇帝道出这两项政举的不妥之处，又将三皇子训斥了一通。”
　　这件事情其实古岚也是以前听五皇子提起过的，不过其中细节当时五皇子也没有多说，所以古岚也不得而知。照现在看来，应当是三皇子记着那时候丢了颜面的事情，想要借着恩科挽回来。
　　三皇子敢这样大张旗鼓的威胁举子，是因为今年的主考是五皇子。恩科生源如果在来皇城途中遭遇意外，恩科一定会受影响。这是其一。三皇子专找那些有名气有声望的举子，他们要是死了，影响一定很大，要是顺从了自己，写了那种文章，那又是将难题丢给了五皇子。当年皇帝已经明确说了其中弊端，五皇子若是选出赞扬那两种政策的文章作为恩科典范，必然不行，但若是一概不选，那最后选出来的，一定又是些二流货色，定要遭人非议。
　　三皇子这是一石三鸟之计，明晃晃的要把五皇子逼到绝境。
　　古岚对水如说了这事中的隐情，水如听的是晕晕乎乎。
　　“这么说来，这些坏事都是三皇子做的？”水如皱着眉头问，“那他做的不是太明显了么？事情一出，谁都看出来了。”
　　古岚摇摇头，“这件事情，他做的甚是隐秘，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那些受了威胁的举子，要么誓死不从，最后会被灭口，就像苏天睿和宋沛风那样。要么是顺从了三皇子，以求日后的高官厚禄。他们写了那种文章，必然等着三皇子为他们撑腰，也算是有恃无恐。就算最后真的有人指出三皇子从中作梗，三皇子的母妃还会在暗中抹平这件事。现在老皇帝已经算是病入膏肓了，他哪有闲心去追究这么细致。朝野之中，都明摆着分出了阵营，五皇子若是挺过了这次，那便是大大的有利，但若是挺不过去，一旦走错一步，那定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乱人捶。”
　　水如这才有些明白。
　　“朝廷啊，争夺皇位啊……古岚，这种事情，你怎么会这么热心的参与其中？不是很麻烦么？”
　　听水如这么说，古岚苦笑一下，叹道，“当初我与五哥一个头磕在地上，说好了生死相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出身帝王之家，身边处处都是危险，那时他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在朝廷中也没有势力。他的母妃……唉……不知他是沾了母妃的光，还是受了母妃的牵连。五哥一身才华，在诸位皇子中算是出类拔萃，可皇帝对他，既不器重，也不疏远。后来皇帝得病，争权夺位，时时刻刻都有性命之虞，五哥要我来保护他。我能保护他一时的性命，却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就想，不如助他夺了皇位……”
　　说到这里，古岚停了下来，没有再说下去。
　　年少轻狂，古岚算是明白了。自己当初在扬云山上，那是呼风唤雨的少当家的。扬云山上下千八百号人，要么凶狠，要么狡诈，这些人都听从古岚的。江湖上行走，古岚也是横行无阻。那时候只觉得朝廷上，不过是些迂腐文人，无能的武将，还有些贪官污吏，都是乌合之众。没想到，到了皇城之中，开起了莺啼阁，与这些人周旋起来，才发现，这就是一滩淤沼，进去容易出来难。
　　古岚又想起唐金宝和杨辰诗说过的那些话。他与五皇子的八拜之交，确实是情谊深厚。可事情到了今天，却越来越难以预料了。古岚不知道有多少事情是自己想象不到的，又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该去做的。
　　水如见古岚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便静静的坐在一旁。
　　看着古岚满脸忧郁的神色，水如几次想问，他到底在想什么。可最终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水如暗想，不管是什么事情让古岚忧郁，我都会努力，帮他化解……

　　101.旧去新来，传宗接代
　　沉思半晌，古岚长舒了一口气。低头看到水如一直望着自己，不禁伸出手指轻轻抚了抚水如的头，而后捉住她的腰带，提着她就往书房走。
　　水如还以为今天气氛不错，又能趁机蹭到古岚床上去睡呢。
　　古岚把水如放到她那个篮子里，见她有些蔫头耷脑的，伸手又抚了抚她的头顶，笑着轻声说，“今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古岚转身离开了。
　　只是一句话，水如就觉得无比感动。
　　似乎……古岚最近对自己，笑容多了，也不太发脾气了。自打从扬云山回来，古岚好像是习惯了照顾自己一样，处处都想的很周到……
　　水如越想越高兴，方才的沮丧一下子都不见了。她飘荡起来，躲在书房门边偷偷看着古岚走到卧室中去了，又悄悄跟了过去。看着古岚一件一件脱下衣服，吹熄了蜡烛，躺到床上去睡了，水如才返回书房。
　　水如已经在古岚的卧房睡了好多次了。可是今天再看到古岚睡觉的样子，似乎有哪里不同。
　　水如努力的想了半天，灵机一动，这才想起来。以前水如也在窗外偷看过古岚就寝，可每次水如凑到古岚床上去睡时，古岚都是和衣而卧的……
　　回想起来，与古岚肌肤相亲，似乎也只有那么一次……
　　一个念头跳到脑海之中，水如之前的得意和感动，马上荡然无存。
　　这么长时间了，水如明显的感觉到古岚对自己已经从最初的排斥转变为关切照顾了。可是，每次自己说要古岚娶自己，古岚都一口回绝。为什么呢？只因为自己不是凡人？
　　水如脑子里一下变得乱七八糟。自己这两天算是得意忘形了，稍微给古岚帮了些小忙，就忘记了重要的事情。古岚的婚约还没有解除，而且就算是他的婚约解除了，也还是不能娶水如。对于水如而言，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水如飘回书房的篮子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思来想去，这件事情，还是应该找小北商量。
　　其实水如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依赖狐妖小北。以前被那些修行的灵兽盯上了，或者是被袭击了，小北虽然也会出手帮忙，却也没到凡事都想找他商量的程度。有关凡人的事情，水如根本就想不明白，小北好歹在人世间混迹了千八百年，懂得一定比水如这个初来乍到的多得多。还有云凌大哥，水如虽然与云凌不熟，但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感觉，就是云凌出的主意，一定是对的。
　　事不宜迟，水如悄悄的打开书房窗子，飘了出来。
　　召唤小北的方法还是一样，这次却不太顺利。水如在皇城中喊叫了几次，都没见小北他们回应。待到水如都差不多要放弃了的时候，才看到狐妖小北急匆匆的从远处飞驰而来。
　　等小北落下脚，变化成人形之后，水如才问他为何这次这么晚才来。
　　小北瞪着眼睛撇着嘴，面带不满的说，“一边是随便指使人的大哥，另一边是麻烦不断的虫儿，你们都当我狐妖小北是神仙了不成？我还没学会分身术呢！”
　　水如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一定是云凌大哥让他出去办事了。
　　两人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坐下，水如看小北还气鼓鼓的，也不好直接说自己的事情，便问问他最近如何。
　　“我那大哥，真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人物。到现在为止，他让我做这做那，却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那老皇帝，也不知道是老糊涂了，还是病糊涂了，明明知道我大哥不是个凡人，也不能帮他续命，可见到他，还是像见了亲人似的。我看啊，那老皇帝对自己身边的妃子，对那个皇后，都没有像对我大哥那么亲！”
　　“你们进皇宫去了？”水如听古岚说三皇子五皇子的那些事情，对“皇宫”这个地方，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狐妖小北看看水如，皱着眉头说，“这个沐裎国也算是有些年头了，这个皇宫，我也去过几次。可却没有一次是像我大哥那样进去了。虫儿你是没看见啊。龙辇仪仗，浩浩荡荡！那传旨的太监看到我大哥，吓得都一劲儿哆嗦！”
　　水如倒是没看出云凌大哥有什么吓人的地方，总是笑眯眯的，不是挺好么。
　　水如这样想着，也没有打断小北的话，小北接着说，“老皇帝都病成那样了，我以为他怎么还不得哭着喊着求我大哥给他个仙丹妙药，缓两年阳寿。结果，老皇帝从来都没提过这事儿。至少当着我的面没提过。真是不明白啊……”
　　“当着你的面？”水如一愣，“他们还把你赶出来了？”
　　小北脸上微微一红，瞪了水如一眼，高声道，“不然我能来你这儿吗！”说完，他又小声嘟囔着，“每次都是，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大秘密，连我都不告诉……什么都不告诉我，我算是白跟了这个大哥……也算不上白跟……瞒着我干什么啊？我也不能坏了他的事儿……嘁……”
　　水如听的莫名其妙，抬头看到天色已经微微放亮了，她也不想再绕弯子，便把心中想的那些关于古岚的事情都说给小北听。
　　小北听完，也皱着眉头，好半天才问水如，“你说扬云山上，古岚家的老头子告诉你古岚有了婚约？她知道你不是凡人了？”
　　水如点头称是。
　　小北抱着肩膀长叹一声，“那可就难办了。虫儿你不知道，凡人的婚配啊，其实是有很多说道的。当初你出来的时候我不是极力阻拦么？那时候你还怪我。你想啊，就算是你们蝶族不是也有同样的道理么，雌蝶和雄蝶……说白了，不就是要繁衍后代么……”说到这里，小北突然想起什么来，挥挥手，接着说，“可能你是不太清楚，你是兽神，永生永世，就你一个，那些修仙的灵兽，也没有婚配之说。可是你看上的那个男人不同啊，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凡人之中，男子要婚配，为的可不是什么情爱，为的是繁衍后代，他们叫做传宗接代。”
　　“传宗接代？”
　　这个水如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她那个小脑袋里面，还真的没有多少繁衍后代的想法。兽神是天地造化，凝聚而成的，不需要繁衍，也不能繁衍出另一个兽神来。
　　“所谓的传宗接代，就是生孩子。你想想啊，古岚说的，你与他不是同族，所以不能成亲。按理来说，你可以变成人形，那又有何不可啊？根本的原因，就是你虽然能变成人，却不能给古岚生孩子。就算是你说你能生，可生出来的是什么？绝不会是普普通通的人啊！这种事情，凡人一下子就会想到的。所以，虫儿啊……我这可不是故意要打击你追求男人的决心，我看你这事儿，成不了。”
　　小北说完，也是一脸的无奈。
　　水如呆呆的飘在半空中，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孩子？
　　古岚一直拒绝我，原来是因为他想要孩子？
　　水如在脑海之中想象着凡人的孩子是什么样子的。莺啼阁里有很多小童，可那些大概都算不上孩子。像冰燕、思宁那样的？应该也算不上了。
　　孩子？
　　水如皱着眉头抬头问小北，“我生不了孩子么？”
　　小北一瞪眼，低吼道，“我哪知道你能不能生孩子啊！”
　　对了，小北再怎么说也就是只狐妖，修行个千八百年，其实也不算很久……兽神的事情，连自己这个兽神都不太清楚，他小北就更不会知道了。
　　水如满脸凝重的想着，自己到底能不能生孩子呢？如果能生，生出来的会是凡人么？还是像蝶族的那些普通小蝶一样？
　　想了半天，水如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就在这时，一阵清风飘过，小北一个激灵，马上换了个样子，紧张了起来。
　　水如飘到小北身边，等风吹过，只见云凌笑呵呵从远处走了过来。
　　水如一下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笑着迎了过去。
　　“云凌大哥！你怎么找来了？正好你见多识广，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云凌仍然是笑嘻嘻的样子，冲水如点了点头，而后先对小北说，“怎么？皇宫里面呆的无聊了?”
　　小北一惊，随即摇摇头，抬手指着水如说，“我是听到虫儿叫我，所以过来看看。”
　　云凌这才望向水如，笑道，“水如丫头，这个时间你不好好睡觉，跑出来找小北，是有什么难事儿？”
　　水如使劲儿点了点头，然后一脸严肃的问云凌，“云凌大哥，你说，我能不能生孩子？”
　　“生孩子？”云凌也是一愣，“你想生……啊，你是要给那个古岚生孩子么？”
　　“小北说，古岚不愿意娶我为妻，就是因为我不能给他生孩子。传宗接代……我不能传宗接代么？”
　　“哈哈哈……你要给古岚传宗接代啊……也是，要想让古岚娶你为妻，传宗接代还真是个大问题。”云凌说完，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旧的去了，新的又来……又是个传宗接代……”

　　102.子不知，先生乱
　　水如没听清云凌后面说了什么，凑上前去，又问了一遍，“云凌大哥，你说什么呢？我到底能不能传宗接代？”
　　云凌想了想，对水如说，“我给你的那个鸽神血，你戴着吧？来来来，变个身给我看看，云凌大哥帮你仔细研究研究能不能传宗接代。”
　　小北看云凌说这话时的神情，不禁想到了去逛窑子的那些“大爷”，见水如顺从的变过来了，他也不敢说什么，只好站在一边，看云凌怎么做。
　　水如变化好了，款款站在那里，从颈项间拿出那个鸽神真元分出来的圆球，这圆球被一条编制精巧的红绳拴着，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挂坠。
　　“这个，自从云凌大哥把这个给我，我就一直戴着，确实很有效果！”水如说完，把挂坠拿到眼前晃了晃。
　　云凌没有在意那个挂坠，他绕着水如转了几圈，用挑剔的目光，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一遍水如，然后冲小北招手，让小北过来。
　　“小北你看，水如丫头面颊饱满，下巴圆润，一脸的旺夫相，是不是？”云凌那样子，像是要开始大肆的品头论足，小北跟在他身后转悠，皱着眉头也端详着。
　　“看看，这腰身，这里这里……”
　　云凌指着水如的屁股，冲小北低语，“你看这，能生出儿子来么？”
　　小北眼前一花，一瞬间似乎看到云凌手中提这个大烟袋锅子，脑袋上还绑着个头箍……媒婆？
　　云凌回头看小北用异样的眼神望着自己，抬手拍了一下他头顶，又一指水如，“说正事儿呢，发什么呆！好好看看，能不能生儿子！”
　　“大哥……我也不是媒婆学徒，哪能看的出来啊？再说了……虫儿她不是兽神么？兽神怎么生孩子啊……还是凡人的孩子……我还没听说过哪个仙妖神魔的能生出凡人的孩子呢……”小北边说边躲，怕自己一句话说错，云凌又伸手拍他。
　　水如站在那里也不敢动弹，不知道云凌和小北在自己身后嘀咕什么。她是一心想着与古岚长相厮守，万一自己不能传宗接代，麻烦可就大了。
　　云凌没在意小北的话，抱着肩膀望着水如的屁股看了半天，突然长出了一口气，笑呵呵的走到水如面前，拍拍她的肩头，轻声说，“水如丫头，放心吧。以后古岚要是再因为你不能传宗接代就拒绝你，你就告诉他，蝶神大人无所不能，生个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记住没有？就这么说。”
　　水如一听这话，简直心花怒放，一把抓住云凌的双手，兴奋的说，“云凌大哥，我能生凡人的孩子？”
　　云凌抽出手来，笑道，“你是蝶神，法力高强，想要生，自然就能生。只是要用到些方法，与凡人不太相同而已。”
　　水如一下子又觉得云凌话中有话，追问道，“我虽然是蝶神，可是法力……实在算不上高强……我连小北都打不过……什么方法才能……”
　　云凌打断水如的话，伏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你先记着我今天说的话，以后古岚问起，就云凌大哥跟你约定好了，以后一定把那与凡人结合孕育后代的方法告诉你。”
　　云凌把这话交代给水如，再看看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转身离去了。
　　小北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却一把被水如拉住。
　　“小北，你说，云凌大哥说的是真的么？”水如此时心里好像有些没底了。
　　小北皱着眉头答道，“按道理来说，我大哥说能成的事情，应该一定能给办成。你看，当初你说要夺花魁，我大哥不是也给办成了么？你说要找古岚的刀，我大哥不是也知道么？只不过……”
　　只不过生孩子这种事情，小北觉得实在是太玄了。自己的狐妖族中，总能听闻谁谁与凡人相处久了，日久生情。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可这么多年来，小北也只是听说过有狐妖为了与凡人在一起而命丧黄泉，修行全废，却从没有听闻过有谁给凡人生了孩子，相守一生的。
　　小北不想把那些与凡人在一起失败的例子告诉水如，便换了笑脸，对水如说，“其实你也是太钻牛角尖了。你要与那个古岚相守一生，不是为了情爱么？你是蝶神，不老不死，等古岚老了，你照顾他不就得了？你可以给他养老送终，等他死了，你为他修坟立墓，这不是挺好么？要儿子有什么用？我看你干脆回去把这个告诉他，没准儿他是不知道你不老不死，或者是，他心里不安，怕你以后会弃他而去呢。话要说清楚，别在心里憋着……”
　　本以为能安慰安慰水如，没想到，小北说完这些话之后，水如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小北受不了水如蔫头耷脑的样子，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叹道，“当初你要出来，我就极力反对。其实仔细想想，你与那个古岚，有什么情意？他也不过是……”
　　小北话没说完，水如猛然转头，瞪着小北怒道，“有！什么都有！我喜欢他！他现在也喜欢我！古岚早晚会娶我的！他的心愿我都会帮他实现，我就不信这世间还有做不成的事儿！”
　　好半天，小北才叹着气摇了摇头，低声道，“虫儿啊虫儿，你说你原本生活的自由自在，现在这样是何必呢……”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小北还是想尽量帮水如的忙。她与古岚的事情，小北算是帮不上了，小北便问起了水如说的，古岚的心愿。
　　水如对小北丝毫没有隐瞒，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小北。什么三皇子五皇子的，水如记住的也不多，说的也是乱七八糟。
　　小北听完，沉默半晌。他是有些惊讶，水如说的这些事情，居然听起来和云凌大哥做的那些事情有些关联。
　　最近云凌不止是出入皇宫，还与朝中的几个重臣有了些往来。前段时间那些人来拜见，云凌明明都懒得去见，让小北全给挡回去了。关于三皇子和五皇子他们的明争暗斗，小北也有些耳闻。没想到，古岚竟然卷进去这么深。
　　“这么说来，古岚和莺啼阁是被三皇子盯上了？”
　　水如望着小北点了点头，“那天我听到小眼睛三皇子是这么说的。只是之后似乎一直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不知道是不是他忘记了……”
　　小北白了水如一眼，心想，这笨蛋什么时候都是笨蛋，那些人做的事情，每一件都是性命攸关的，怎么会平白无故忘记！一定是他部署好了，只是还没有到动作的时机。
　　小北告诉水如，回去之后要多注意莺啼阁内外的事情，还有来的那些客人。小北也准备抽出时间，到三皇子府中去查探查探，看看能不能帮上水如什么忙。
　　水如觉得还不如小北下次去皇宫，直接告诉那老皇帝，立个遗诏，写上传位给五皇子。小北又气又笑，把皇家传位关系重大的道理给水如讲了讲，水如这才明白，所谓“传位”是怎么一回事儿。
　　与小北分别时，已经是清晨了。
　　水如怕再在天空飘荡被别人发现，便慢慢往莺啼阁走回去。
　　她来时是从空中飘来的，要找回去的路，实在有些困难。再加上水如对皇城不熟悉，走着走着，就已经辨不清方向了。
　　清晨的阳光非常柔和，空气也比平时清新，水如在街道上走着，倒也不太着急。她第一次仔细去看皇城之中百姓人家，一门一户，看上去也挺有意思的。
　　水如走了一会儿，抬头望去，发现自己似乎是走到了哪个大户人家的墙外。灰色的高墙足有近两人高，远远的延伸出去，看不到边际。水如面前不远处砌着一座不太大的门楼，看上去应该是这家的后门。
　　水如漫不经心的往那边走，只见那门一开，两个穿着一样衣服的下人模样的中年女子走了出来。
　　两个女人一个身形干瘦，面色蜡黄，另一个倒是胖胖的，有些富态的样子。
　　那干瘦女人边往出走边打着哈欠，胖女人皱着眉头低声斥责着，“看你一天没精打采的，要是被三奶奶看着，还得挨骂！”
　　干瘦的女人一摆手，“唉，今天可怨不着我了。昨天晚上那么大的事儿，那么大的响动，谁能睡得着啊……”
　　胖女人咂巴着嘴，叹道，“可不是么。年轻轻个姑娘，你看那眼睛瞪得，你看那嘴里说出来的话。哎呦呦……我听着都觉得害怕……她也真是不懂事儿，跟咱们家爷作对……我看啊，她是得不了好喽……”
　　“那也未必！”那个干瘦的女人压低声音说，“听说那个姑娘也是有来头的……是那个……你知不知道那个莺啼阁？听说是那儿的人！”
　　“窑子里的？哎哟妈呀，那地方要都是那样的人，那些大老爷们儿都去干什么了？啧啧啧……”
　　两个女人边走边说，早就走的老远了。水如本来没怎么在意，但没想到她们口中竟然蹦出了“莺啼阁”三个字，水如便运起法力，仔细去听。可她们后面说的，就都是些家长里短了。
　　水如散了法，心中暗想，这两个人说的到底是什么？与莺啼阁，又有什么关系?

　　103.车辇随风至，凶险此中生
　　水如听了那两个女人说的话，虽然满腹的疑问，却觉得没什么头绪。眼看着太阳升起来了，水如不想耽搁，仔细辨了辨方向，快步朝前走去。
　　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水如才算是连打听带问的回到了莺啼阁。回来之后水如回到她与古岚住的那个院子，进门就看到古岚悠然的在吃早餐。
　　古岚抬头看到水如回来，冲她摆手，叫她也来一起吃。
　　“昨晚出去了？”古岚递给水如一块点心，随口问道。
　　水如点点头，随即想到，自己出去找小北他们商量的事情没办法告诉古岚，所以马上又摇摇头。
　　古岚微微一笑，没有再问什么。又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倒了杯茶水慢慢喝起来。
　　水如吃下那块点心，想起早上的事情，想要问问古岚，又不知从何处问起。
　　古岚见水如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便先开口道，“原本我以为安排那个宋沛风来，你也问不出什么，所以还找了几个人，没想到你……蝶神大人这么厉害。今晚你要是不想出去，就在屋中歇着吧……”
　　“我想去！”水如算是深切的体会到了在房中等古岚回来的痛苦，出去跳个舞，再打发个举子，至少古岚能挂念着自己，还能一起回来。这是水如求之不得的事情。
　　古岚没想到水如会这么积极，“那……今晚你还是跳舞，然后我再安排个举子来，这次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你不要再用那幻术了，免得穿帮……”
　　“我才不会穿帮呢！”水如瞪着古岚反抗道。
　　古岚一笑，“好，蝶神大人的法术不会穿帮，可你怎么也得学以致用，试试秦灵她们教给你的东西啊。套话什么，试一试，挺有意思的。”
　　水如这才舒缓了神情。
　　古岚拿起一块点心在水如面前晃了晃，水如伸头一口咬上去，抢下了点心。古岚笑着站起身，把剩下来的东西放到食盒之中，对水如说，“吃完了点心就回去休息吧。一夜不睡，你这小东西精神还真好。”
　　古岚说完，提着食盒走了。
　　水如确实觉得累了，变回小身形，钻回自己的篮子里睡觉去了。
　　一日无话，到了傍晚，临近掌灯的时候，王三儿正带着一群伙计收拾桌椅打扫卫生，只见巫凡气鼓鼓的闯了进来，开口就喊着要找古岚。
　　王三儿知道巫凡最近和古岚走的很近，也没有耽搁，一溜烟跑到后院把古岚找来。
　　巫凡见到古岚，一把将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没好气儿的说，“古岚！你平日里还说我神神秘秘的不够厚道，你倒是厚道了？”
　　古岚莫名其妙的问，“怎么了？我怎么不厚道了？”
　　“我们打的那个赌！你竟然让人去劫胡！昨天我手下的人眼看就要把那人捉住了，凭空冒出个人来，又把人给劫走了！你说，不是你派人去做的这事儿，还有谁能做的出来！”巫凡越说越气，双手掐腰，瞪着古岚。
　　古岚也觉得莫名其妙，按理说，巫凡手下的人武功都不弱，要到手的人，怎么能被别人劫走了？再说了，他们出去，应该是暗中行事的，对方也是暗中行事，这事儿莫非是被谁知道了？
　　“巫凡，你等等再发火，这事儿真不是我做的。为了个赌约，我也犯不着的。别生气别生气。”古岚劝着巫凡，想着这件事有可能是什么人做的。
　　“不是你？不是你还能是谁……”巫凡也看出古岚的神情，应该是没有说谎，这事儿应该真的不是古岚做的。可若不是古岚做的，那还有什么人能知道自己的人出去的消息？还有什么人能从自己人手中劫走那些去拦举子们的黑衣人？
　　巫凡与古岚一时之间都想不出会是什么人做的这事。眼看着就到莺啼阁开门迎客的时间了，巫凡方才生了一肚子闲气，这会儿也不想就这么走了，便与同古岚一道忙活起来。
　　抛开那些不在眼前的事情，古岚笑着称赞巫凡，短短的时间之内，已经变成莺啼阁中最好的伙计了。
　　巫凡虽然嘴上还反抗着，可心里却也有些高兴。一直以来，巫凡都算是刻意避开与人交往，没想到这次来皇城，误打误撞与古岚结为好友，在这莺啼阁中，伙计们对他也都和颜悦色，大家嘻嘻哈哈的，总是那么有趣，这也是他隔三差五就跑过来的原因之一。
　　莺啼阁的生意，说到头来，还是靠着那些美貌的姑娘们。昨天水如这个花魁出场了，名声一下子就传扬了出去。今天一到开门的时间，宾客便是络绎不绝。熟客新客往来不断，门前接待的伙计和小童都忙活的不可开交。
　　熟客到了之后都是直接交代了要找哪位姑娘，或者要坐那个位置，是上些酒菜，还是饮茶赏舞，伙计都会直接引过去。若是第一次来的客人，伙计们招待的就更加周到。询问的很有技巧，不会让人觉得反感，介绍莺啼阁里的情况，然后顺便不动声色的推荐给客人见见哪位姑娘。
　　伙计们都深谙此道，所以极少会出现什么纰漏。
　　今天门外车马盈门，王三儿带着一群伙计一批一批的往里接人。突然远处传来叫喊之声，过了一会儿，一队人马护着一架车辇缓缓而来。
　　王三儿随着古岚来到莺啼阁，皇城之中，他也是混迹多年了，可却很少能在自家门前见到如此庄重气派的车辇。皇城里面那些重臣皇族，有漂亮气派的车辇的，王三儿也大体清楚，可要说到这莺啼阁来，那些人大多都保持低调，没有这么大张旗鼓来的。而且不仅是车辇，护送的队伍，也远远超出了来一趟风月场所所需要的人数。
　　王三儿马上就知道，这事儿一定不简单，于是回头低声交代给身边的小童，让他马上回去，把这事儿告诉岚少爷。
　　小童转身撒腿往里跑，王三儿定了定心神，迎着车辇过去，笑脸相迎。
　　没等他走到跟前，过来的队伍之中，一个穿着一身俗气的流金丝绸的人摆手高声叫住车马和队伍，而后晃晃悠悠的走上前来，高昂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王三儿，撇着嘴，压着嗓音问，“你们这儿，谁是管事儿的啊？”
　　王三儿一看这人就差点没笑出声儿来。这人那肥膘儿，整儿个就是个发了面儿的馒头贴的了满脸满身，白白胖胖的还很有弹性，他一说话，脸上脖子上的肉都跟着跳动，配上他那不屑的表情，真是够一屋子人看上半年的。
　　好笑却是好笑，可王三儿却也不敢怠慢，连忙跑过来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搭话，“这位爷，小的就是这莺啼阁门前迎客的伙计，看您带来的人真是不少，给位爷来捧场，是我们的荣幸。各位往里请……”
　　说着，王三儿后退一步，一侧身，那意思是让这馒头堆赶快把车辇上真正的主子请下来。
　　可是这馒头堆也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糊涂，他眯着一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上下打量打量王三儿，嘴撇出老长，哼了一声，“迎客的伙计？哼！就凭你这样的，也能出来迎客？你们这什么阁啊，听说在皇城还算是有点儿名气的，怎么着？没看到我家爷在车上坐着呢么？还不滚回去把像模像样的人都找出来迎我们爷！”
　　王三儿听着馒头堆说话，心里也有点来气，心说，我们这莺啼阁，天天迎来送往的是非富即贵。什么人我们没迎过？什么人我们没送过？老子当年在扬云山上也碰到过不少吃生米的……老子的兄弟们，更是个个杀人不眨眼，今儿你个馒头堆就敢跑来装个人模狗样，呸！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王三儿脸上是一点都没带出来，他仍笑呵呵的，点头道，“爷您说的对，我一个伙计，迎接各位爷确实有点失礼了。可这莺啼阁，托各位爷的鸿福，每天迎来送往的也是不少，小的就是为各位爷领个道儿，也不能让各位爷在门口等着不是？里面包间儿雅座，一定让各位爷满意……”
　　“少他妈跟老子来这套！”馒头堆突然上前一步，高声喝道，“让你去叫你家主子出来迎接，你就赶快的去！再迟一步，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嘿！
　　王三儿一瞪眼，心想，老子这边儿还没说什么呢，你个馒头堆还来劲儿了！要打断老子狗腿？老子还要给你捏几道褶子，让你变成包子堆呢！
　　没等王三儿发作，一群小童从莺啼阁里面跑出来，在门前排列整齐，随后古岚也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王三儿回头一看，巫凡也跟在古岚身后，还有几个扬云山上下来的兄弟，都是伙计打扮，也跟着古岚一起出来了。
　　王三儿这下心里就有底了。跑到古岚身边，笑着说，“岚少爷，这位爷盘边儿硬，您来的迟了。”
　　“盘边儿硬”是扬云山上山贼的暗语，意思是告诉古岚，这伙儿人看样子不好惹，到这儿来是要惹事儿的，要古岚小心一点。
　　古岚点点头，上前一步，看都没看那馒头堆，冲着车辇一抱拳，高声道，“在下古岚，迎接来迟，还请恕罪。”

　　104.挑事总有乱事头
　　古岚抱拳行礼，车辇上也没有动静。这时馒头堆晃晃悠悠上前，刚要开口说话，古岚目光凛冽，扫了他一眼，那馒头堆刚要出口的话，一下子就咽了回去。
　　他定定的望着古岚，似乎是有些畏惧，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还是王三儿头脑机灵，有了后面出来的这些人给自己做后盾，上当家的又在身边，他自然什么都不怕了。见那馒头堆被古岚一眼瞪怕了，王三儿也有些得意，他走上前来，笑呵呵的对馒头堆说，“这位爷，你看这外面乌漆麻黑的，风还挺凉，是不是请您主子到里面去暖和暖和？”
　　馒头堆皱着眉头，也没还口，跑到车辇旁边，对那个坐在驾辕旁边的人低声嘟囔了几句，那个人又挑开车辇前面门上的一个小帘子，冲里面说了些什么，等了一会儿，那人才打开车辇前面的雕花木门。他跳下车来，从旁边拿出一个小凳，放在下面，然后垂首站在一边。
　　众人看着这阵势，心中都在猜测，车上的人到底是谁？还从未见过到莺啼阁来，摆这么大排场的。
　　古岚望着这车辇，心中算是有了点谱。可到底是还是不是，却不能断言。
　　恭候多时，车中一阵响动。而后一名男子从车中出来，旁边那人扶着，男子踏着小凳下了车辇。
　　这男子下车之后抬头望了望莺啼阁的门面，似乎不太满意，撇了撇嘴。
　　古岚看在眼里，心中虽然不悦，可仍微微笑着走到那人面前，抱拳施礼道，“没想到三皇子能亲自驾临莺啼阁，真是令我这小小的地方蓬荜生辉。在下古岚，参见三皇子。”
　　从古岚开了莺啼阁至今，三皇子是第一次来。他是为何而来，来了又要做什么，古岚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只能见机行事了。
　　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足，古岚恭恭敬敬的把三皇子让到莺啼阁中，三皇子一路旁若无人，到了大厅里，抬眼看看那高台，撇嘴轻哼一声，昂着头顺着前面王三儿引路的方向走过去。
　　楼上的包间当然也分三六九等，三皇子来了，自然是腾出了最好的地方给他。
　　三皇子堂堂正正坐在正坐之上，一脸的不耐烦，等着那馒头堆安排琐事。
　　三皇子到这莺啼阁中，其实心中也有些惊讶。他早就听闻莺啼阁是皇城中最大最好的风月场所，多年来，他只是因为顾及着这里是五皇子的地盘，所以一次都没来过。方才走路的时候他偷眼瞄到几个过往的女子，发现她们个个姿色出众，三皇子心中痒痒，暗想，看来这么多年没来，是亏大了。可是令他纳闷的是，自己这皇子的身份，到哪里都能压住一方气势，可到了这莺啼阁中，就连那些端茶送水的小童，似乎都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态度虽然都是恭恭敬敬的，可那眼神动作就看得出来，他们心中对自己都没有惧怕。
　　为什么？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三皇子大驾光临，这消息难道不是一下就会在伙计小童中间传开么？
　　回想自己以前去的那些风月场，不管是管事儿的还是打杂儿的，没有一个敢在自己跟前大声喘气的……
　　莺啼阁，看来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三皇子想到这里，心中更是不满。
　　这时馒头堆已经打点好了，颠儿颠儿的蹭过来，脸上的肉都挤在一起，笑眯眯的问三皇子，“爷，他们这儿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我点出来也不知道合不合……”
　　馒头堆的话还没等说完，三皇子就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一眼吓的馒头堆一下就没声儿了。
　　三皇子回头看看身后那轻纱雕栏，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那馒头堆又来了精神，挺起腰板皱着眉头看看古岚，又看看周围站着的几个人，最后目光落在王三儿身上，他冲着王三儿吼道，“没听到爷问话了吗！还不机灵着点儿！”
　　王三儿眉梢一挑，咬了咬牙，心想，这馒头堆是看老子好欺负？
　　古岚伸手拍了一下王三儿后背，然后走到雕栏旁边，挑起轻纱帐帘，一指下面的台子对三皇子说，“一会儿有这里的姑娘献上些拙劣歌舞，三皇子您要是不嫌弃，从这里就能观看的到。”
　　三皇子微微伸头往下看看，不置可否。
　　屋中气氛异常凝重，三皇子坐在那里微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馒头堆和其他几个仆人都死死盯着古岚等人，他们站在一边，谁都没办法离开。
　　巫凡也站在古岚身边，他仔细打量着那位三皇子，只见他虽然身上穿的都是贵重衣衫，戴的饰物也都是价值连城，可那一张暗灰发黄的脸，还有他气息的进出，却暴露出这人平日里的荒淫无度。巫凡心想，早就听闻这个三皇子在外面偷偷搜罗了不少美女藏在府中，如今看来，一定是真的。这次他到莺啼阁来，是为了寻芳猎艳，还是另有图谋？
　　虽说五皇子那边的事情现在正在棘手的时候，巫凡却猜不出这个三皇子为何要特地来找古岚。他猛然间想到自己的手下最近逼死打死了不少三皇子的手下，莫非他们是冲着这个来的？
　　众人心中各有所思，这时屋门一响，馒头堆给点的酒菜来了。
　　莺啼阁的酒菜在皇城之中算是数一数二，可三皇子却连看都不看一眼，依然在那里闭目养神。又过了一会儿，酒菜上齐，一个伙计悄悄进来，与古岚耳语了几句，等他出去，古岚才说，“皇子殿下，歌舞这就开始了。”
　　古岚话音未落，大厅之中，鼓乐声便响了起来。
　　先开场的，是一群歌女在台上抚琴而唱。曲子欢快，节奏清新，那些女子声音婉转，像是瞬间把人带入了夏日林中。
　　三皇子听着曲子，缓缓睁开眼睛，有些犹豫着，转头向雕栏外面扫了两眼。
　　一曲未完，三皇子不耐烦似的一挥手，高声道，“这什么曲子？闹人！闹人！”
　　馒头堆一看自己主子发话了，忙摆出霸道的架势，冲着王三儿喊道，“爷说这曲子闹人！快点去给爷换了！”
　　王三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暗下了决心，等少当家的这边儿事儿了了，一定得好好修理修理这馒头堆！
　　他望向古岚，古岚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去换，而后小声交代两句，就让他去了。王三儿堵着气，转身出了包间。
　　要换曲子还是换人上台，王三儿得去找紫菱姐姐。候舞间里面，王三儿把事情经过对紫菱姐姐一说，紫菱姐姐也满脸的不屑。
　　莺啼阁里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皇子虽然地位尊崇，但其实实权不大，没当上皇帝之前，随时都会被人欺负，也随时都有可能身首异处。更何况，那五皇子闲着的时候整日在这儿泡着，和这里的人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这里的人都是一样的想法，不就是个皇子么……
　　可皇子发话了，事儿还是得照办。
　　紫菱姐姐到前面台上说了缘由，换了下一拨人上去。
　　下一拨是一群女子跳舞。
　　这些女子都是当初水如刚到莺啼阁时一起练习歌舞的女子，她们个个都是勤学苦练，技艺都算拿得出手。一群女子翩翩起舞，如彩云翻滚，让人赏心悦目。
　　王三儿出来之前古岚交代，让他看着点儿那个包间上面，若是再让换歌舞，古岚就给他打个讯号。
　　果不其然，没跳上一会儿，古岚就出现在雕栏旁边，一个讯号，是让再换歌舞。
　　王三儿跟紫菱姐姐说了，紫菱姐姐气的直哼哼。没有办法，她挑挑拣拣的，放了有牌子的姑娘上去。九艳十莺其中两位，姿色算是上乘，歌舞自然也没的说。
　　王三儿不错眼珠的盯着三皇子所在的那个包间，隐约能看到馒头堆那个硕大的身影晃晃悠悠的，王三儿咬着牙嘟囔，“馒头堆！老子就看看你还能晃悠多久！”
　　没过一会儿，王三儿突然看到一个人探出头来冲下面看了两眼，王三儿眼尖，一眼认出那是三皇子。三皇子缩回头去，只见古岚又出来打了个讯号，让再换歌舞。
　　紫菱姐姐上台解释，台下都是一片哗然。但三皇子名声在那里，谁也不敢造次。要换便也只能换了。
　　紫菱从台前回来，下了狠心，抬手叫过桂牌的姑娘李芳泽，压低声音告诉她，“你上去！你可得给我争点儿脸！使点劲儿，让那个三皇子好好看看！”
　　李芳泽其实心里也是惴惴不安，她也看出来了，这个三皇子头一次来，就这么大的排场，恐怕里面是有什么事儿，自己上去，怕也就是个炮灰。不过紫菱既然安排了，也只能上场一试，至于丢脸不丢脸，这时也顾不得了，丢了谁的脸，那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李芳泽整理衣冠抱着把琵琶上台，正襟危坐，十指轻弹，展喉而歌。
　　王三儿还是偷偷望着楼上，只见那个三皇子又跑到雕栏前，脖子伸的老长望着这边。王三儿心中暗骂，这厚脸皮的皇子，刚才还装模作样，现在竟然露出这样一幅色胚相，真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要是老皇帝看到自己儿子这样，估计立马就能被气死！

　　105.花魁出场，打赏之争
　　莺啼阁桂牌的姑娘李芳泽，不仅是个数一数二的美人，而且深谙风月场中的道理。只看她从上台那一刻起，便是千般的妩媚，万般的妖娆，举手投足，尽是勾人魂魄。
　　伴着清脆的琵琶曲声，芳泽姑娘开始唱起了皇城中有名的一首曲子。曲名叫做《一抹春》，芳泽姑娘开口，场中众人便屏息凝听。
　　俏娇枝头笑
　　轻扬挂柳梢
　　嫩芽路边盈
　　虫醒飞雀叫
　　……
　　细露未湿鞋
　　清风扫眉梢
　　浅霞过窗棂
　　一抹春色好
　　……
　　两端唱词唱过，王三儿一直盯着楼上那个包间。只见三皇子眯着眼睛一脸色相望着这边，眼看着口水就要从嘴边流下来了。王三儿不住的在心中暗骂，不仅骂这个三皇子，连带着也骂那个馒头堆。
　　可能是唱曲有个一张一弛，芳泽姑娘唱完两端之后手抚琵琶，好半天都没有再开口。王三儿眼见着三皇子脸上的表情似乎是等的急了，一转身又回去了。
　　不多时，古岚黑着脸出现在雕栏旁边，这次也没打那个暗号，直接冲王三儿一挥手，而后转身回去了。
　　王三儿心中暗喜，这下好了！这帮孙子把少当家的惹火了！哈哈哈！这下不用自己想办法偷偷整治那个馒头堆了，少当家的一定有办法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王三儿欢欢喜喜的跑回去，趴在紫菱姐姐耳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紫菱姐姐。平时总是一脸冰霜的紫菱姐姐听完这话，也不由得微微一笑。
　　李芳泽下场，再要找比她好的，那就只能是水如了。
　　其实水如早就打扮整齐，在这边候着了。
　　紫菱姐姐对水如一直不温不火，谁让她是如今莺啼阁中的花魁呢，紫菱上前，冷着脸对水如说，“外面来了个三皇子，你也看到了，这人眼光高着呢。别的姑娘们都被赶回来了，现在就看你的了。要是你也不能让三皇子满意，那咱莺啼阁的脸可就算是丢尽了。平时你怎么吊儿郎当的我都不说什么了，但今儿你可得全力以赴，不能再出差错了。明白么？”
　　水如突然发现屋中所有的人都神情严肃的望着自己，似乎一瞬间自己真的成了这里所有人的依仗。
　　热血冲头，水如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庄重的望着紫菱姐姐，高声道，“紫菱姐姐！各位姐妹！今天你们就看看我蝶……我水如的真本事吧！”
　　水如一句话差点说露馅儿，脸上也有些不自然。她说完之后又深吸了一口气，跑到紫林身边，耳语几句。
　　紫菱听完一皱眉头，白了水如一眼，迈步去了旁边乐师们休息的房间。
　　再说这时三皇子所在的包间之中，三皇子正撇着嘴摇着头看着满桌的佳肴，回味方才看到的美人。
　　美啊，真是美！没想到这莺啼阁中还有这样的美人！
　　三皇子的一颗心还在荡漾着，再回想起自己府中的那些小妾，一下子就觉得索然无趣了。
　　早知如此，就该早到这里来！难怪老五流连忘返，没想到那个整日一副假正经模样的小子，还挺会享受的！哼！亏父皇总是说他老五为人正直。狗屁！
　　前几天三皇子派人来查莺啼阁的底细，别的没查出什么，倒是莺啼阁的人都查的差不多。方才那个美貌妖娆的女子报名的时候说过是桂牌姑娘，三皇子知道，桂牌算是莺啼阁里的上乘女子，但却不是最好的。一个桂牌姑娘就能如此摄人心魄，三皇子不由得畅想起来，这里的花魁，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方才三皇子就是惦记着大概会更为出色的花魁，所以才又让古岚换人。
　　古岚站在一边，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可心里却气的鼓鼓的。三皇子明摆着不把古岚放在眼里，古岚也是顾忌着五皇子那边的大事，所以不愿意在这里发生什么不愉快。没想到他还变本加厉起来。那一副恶心的嘴脸，看的实在是恼人。
　　巫凡也一直站在古岚身边，他是冷眼旁观，也瞧着这个三皇子不顺眼。巫凡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在暗中出手，替古岚了结了这个三皇子。
　　古岚察觉出身边似乎有股阴冷的杀气，转头看看巫凡，皱着眉头凑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
　　巫凡知道是自己的意图暴露了，只好长出了一口气，冲古岚微微一笑。
　　这时大厅四面鼓响，三皇子被吓了一跳。古岚上前，告诉三皇子，这鼓响是莺啼阁的规矩，四面鼓奏起，就是花魁要出场了。
　　三皇子马上高兴起来，哪里的花魁都是最有看头的，三皇子就等着看看这个莺啼阁的花魁，是个什么成色。
　　他乐颠儿颠儿的跑到雕栏旁边，静等着花魁出场。
　　鼓响过后，文阳抱着古琴出场，躬身冲台下施礼，而后坐到靠近前面的地方，把古琴放在琴架上，调整好姿势，纤长的十指轻抚琴弦，一曲如流水倾泻，滑落而出。
　　三皇子满怀期待，眼睛死死盯着隔在台上的那座屏风。
　　曲到高昂处，只见那屏风后面绕出一名掩面女子。莲步轻移，像一朵含苞未放的花儿一样，摇曳着飘荡到了台子中央。
　　三皇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见那女子一抖那古纹双蝶轻纱袖，露出面容来，三皇子一瞬间，差点忘记了呼吸。
　　台上女子云髻高高挽起，头上戴着华美晶莹的饰物，一身云形千水裙趁着那婀娜的身姿，真像是画中出来的仙子，看的三皇子张着大嘴，愣在了原地。
　　水如今天上台，确实是比平时卖力许多，再加上她实现让紫菱姐姐告诉文阳，要了一个气势宏大的曲子，所以台上的水如，舞的有如行云流水一般。
　　古岚和巫凡也远远的看着，两人也都满是赞叹。可古岚转头望了一眼三皇子的样子，心中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一曲终了，大厅中和各个包间之中掌声雷动。各路打赏纷涌而至，台边挂着的牌子下面，一会儿就挂满了一长串的赏贴。
　　三皇子此时也忘记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急忙摆手唤过馒头堆，高声喝道，“快快快！打赏打赏！”
　　馒头堆一看自己主子是看中这个花魁了，也不敢怠慢，扭动着肥大的身躯转身刚要出去打赏，随即想到不知该打赏多少的好，便又回头来问。
　　三皇子不耐烦的抬手指着赏贴上最多的那个数字，叫道，“把那个给爷压下去！”
　　馒头堆应声跑了出去。
　　不多时，三皇子打赏的赏贴挂了出去，伙计高声喊出打赏，果然是最高的数字，而且赏贴下面还用大字写着“三皇子重赏花魁”。
　　三皇子看着那个赏贴，笑逐颜开。他长出一口气，笑呵呵的回头问古岚，“古岚，你们这儿，看样子还有些看头。那个花魁，叫什么名字啊？”
　　古岚也不再陪笑脸了，随口答道，“那位姑娘名叫水如，是上次莺啼盛会才夺的花魁。三皇子您出手大方，在下替水如姑娘谢赏了。”
　　“你说什么？”三皇子突然一瞪眼，随即满不在乎的冲古岚挥挥手，“你可别替啊，这事儿你替不了。快去，把那个水如姑娘叫过来，三爷今天高兴，没准儿还多给点儿赏呢。”
　　古岚看到三皇子那幅色迷迷的样子，就是一皱眉头。
　　他这么一犹豫，没想到大厅之中突然一阵喧哗。
　　收赏的伙计声音洪亮，喊出一串数字，最后加上“赏给花魁姑娘！”。
　　三皇子听到那串数字，连忙跑到雕栏旁边去看，果然有一个赏贴超过了方才自己给的赏。
　　三皇子顿时一拍雕栏，骂道，“怎么着？还有人在这儿跟我三爷较上劲儿了？彪子！彪子！去给爷挂赏！”
　　那馒头堆刚从下面回来，气喘吁吁的听到自己家主子愤怒的叫着自己，连跑带颠儿的过来，问道，“爷，还挂赏？刚才我刚过去挂了……”
　　“放屁！你没看到有人压着老子呢吗！去挂！”三皇子一边骂着一边使劲儿踢了馒头堆一脚。
　　馒头堆一个趔斜，幸好没有摔倒。站稳了身子，只好又气喘吁吁的跑下去挂赏。
　　三皇子望着那赏排挂了，才算又出了一口气。他回头撇着嘴冲古岚说，“你怎么还在这儿啊？还不去把那个花魁姑娘叫来谢赏？”
　　古岚也没想到会有人看到三皇子挂了赏牌子还顶风上，心想这是哪个不怕死的敢做这事儿。三皇子的催促，古岚听着就觉得来气，可没有别的办法，他转身往出走，还没走出两步，竟然听到大厅中响起了一阵掌声和欢呼声！
　　“赏花魁姑娘！”
　　接赏的伙计又是一声高喊，三皇子和古岚同时快步跑到雕栏前，俯身向下望去。
　　又一个赏贴挂起来，那上面的数字，再一次压过了三皇子。
　　三皇子顿时气撞顶梁，站在雕栏后面看到馒头堆正往回跑，他高声吼道，“彪子！再去挂赏！”
　　一句话，大厅和包间中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在场的人大多明白，今天这莺啼阁里，估计是要出大事儿了。

　　106.赊账赏花魁
　　三皇子一声嘶吼，馒头堆不敢怠慢急忙转身又跑回去挂赏。
　　王三儿在台边看的清楚，知道这是要出事儿了。他可是一点儿都不怕出事儿，反正有上当家的顶着呢。倒是自己与馒头堆的“私仇”，差不多能算上一算了。
　　想到这里，王三儿从台边儿跑出去，灵巧的跳下高台，跑到接赏的伙计身边。接赏的伙计也是扬云山上下来的兄弟，王三儿冲他一挤眼睛，那人就知道王三儿又要冒坏水儿了。那个接赏的伙计笑呵呵的走到一边，王三儿像模像样的站在那里等着接赏。
　　这时馒头堆甩着肥大的身躯也赶到了。他气喘吁吁的从怀里拿出一堆银票，往这边一扔，高声说，“赏……赏！花魁！”
　　王三儿笑呵呵拿过银票数了数，跟身边写赏贴的人报了数，而后高声宣念了出来。
　　馒头堆喘匀了气儿，抬头一看，眼前站着的人竟然是王三儿。馒头堆皱着眉头骂了一声，“真他妈晦气，怎么到哪儿都能看到你！”
　　王三儿心里也骂道，老子哪儿晦气了？你个馒头堆，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他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可收了打赏之后心里也没底了。毕竟他也不知道方才那两次是谁打赏来的，更不知道三皇子方才那么一喊叫，这人还会不会再出手。
　　王三儿这边惦记着，楼上，包间中三皇子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着。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小童从另一面的楼梯上跑下来，手里还端着个托盘，那托盘上面，放着金晃晃耀眼的大金锭子。
　　小童跑到王三儿身边，对王三儿耳语几句，王三儿嘴角一挑，嘿嘿的笑了起来。他让小童把那一托盘的大金锭子放在前面当眼出，告诉写赏贴的人写了赏贴挂起来，王三儿运足了气，高声喝道，“赏！花魁姑娘！”
　　报出了赏钱，王三儿得意洋洋的望着馒头堆，简直就像那赏钱是自己出的一样。
　　馒头堆显然是被那一堆金灿灿的东西给吓着了。平日里三皇子就算是个挥金如土的主子了，没想到，在这莺啼阁里，竟然还有人能这么大的手笔，而且，居然不是拿出金票银票，这大块大块的金元宝摆在眼前，震慑力确实就是不一样！
　　愣了半天，馒头堆不太自然的转头看向楼上三皇子所在的包间方向。这时不光是馒头堆，在场的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向了那里。
　　楼上的三皇子看到这个场景，心中也是吃了一惊。见众人都超自己这个方向望过来，他面子上也有点挂不住了。
　　三皇子哼了一声，站在雕栏后面，探出身子，冲馒头堆喊道，“赏！”
　　馒头堆使劲儿咽了一口口水，不自觉的抬头望了一下方才挂出来的赏贴，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怀中。一缕汗珠顺着馒头堆那圆滚滚的脸颊流淌下来，他回头望着楼上自己的主子，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三皇子看馒头堆那磨磨蹭蹭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瞪着眼睛一指馒头堆，又高喊了一声，“赏！”
　　馒头堆马上挺直了腰板，转身望着王三儿，高声说，“听到没有！三皇子再赏花魁姑娘！”
　　王三儿心中暗喜，感觉自己方才预想的事儿果然成真了。他稳住心神，装出一副恭顺的样子，笑嘻嘻的望着馒头堆，点头道，“三皇子出手实在是大方，不知道这次要赏多少？”
　　馒头堆瞪着眼睛一指刚挂上去的赏贴，而后又一晃手指，“那个！再加这个数！”
　　王三儿装模作样的做出吃惊的样子，压低声音问馒头堆，“这位爷，你可是说真的？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馒头堆白了王三儿一眼，“哼！你个小小的伙计，见过钱没有啊？这点儿金银，对我家爷来说，算的了什么！快点儿给老子也赏贴挂上去！”
　　王三儿使劲儿点点头，而后冲馒头堆一摊手。
　　馒头堆看王三儿那样子，皱着眉头问，“干什么？”
　　王三儿一笑，“爷您要打赏，不得拿钱来么。小的干的就是这个活儿，接了银子，写了赏贴，而后给爷报个赏。”
　　馒头堆听完这话，脸色一下子变得白了不少。他压低了声音，满脸不满的对王三儿说，“我家爷说要打赏，难道还能赖了你们莺啼阁的帐不成！你先给写上，一会儿钱就送过来！”
　　“哟……”王三儿听了馒头堆的话，顿时沉下了脸，他说话声音也不大，却变成了冷冰冰的口气，“三皇子要给姑娘打赏，难道还要赊账？这莺啼阁开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儿的。怎么着？爷您今天银子没戴够啊？那您说您这是何苦呢。我们这儿姑娘天天都在，捧不住花魁还有别的姑娘。唉。其实爷您这不是都赏了不少了么。依我看啊，今儿还是免了吧……赊账打赏的事儿，小的可是做不了主啊……”
　　这一套词儿把馒头堆给噎的，大嘴张了半天，最后好不容易憋出一句来，“你……你小子敢拆三皇子的台！”
　　王三儿连连摆手，“哎呀我的天呐，看您把这话给说的。我一个小小的伙计，怎么敢拆三皇子的台！这你可就是冤枉我了！真要说拆台，您得找楼上那位去。”
　　馒头堆顺着王三儿手指往上面一看，一下子想到，敢和三皇子较劲儿的人，自己能惹得起吗？他瞪着王三儿压低声音低吼道，“主子们的事儿，做下人的管不着！你赶快把赏贴给我挂上！要不然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三儿冲馒头堆勾勾手指，让他附耳过来，然后贴在他耳边，咬着牙低声说，“等一会儿，你倒是看看，吃不了兜着走的是谁！”
　　没等馒头堆反应过来，王三儿就像被吓坏了一样，后退了好几步，然后满脸惊恐的望着馒头堆，好半天才颤声高喊，“您……您说什么？赊账？”
　　一句话出口，满座哗然。
　　馒头堆立马知道不好，瞪着眼睛伸手一指王三儿。可他话还没等说出口，只见王三儿又退后了几步，满脸委屈的颤声道，“爷！真不是小的不给您写帖子，可赊账这事儿，小的得去问问我家岚少爷。而且您这一赊，又是那么大的数……我的妈呀，小的这一辈子怕是也挣不来那么多的钱啊……您等着，等一会儿啊，我这就去找岚少爷问问能不能赊账……”
　　王三儿说着，跌跌撞撞的就往人群里跑，边跑还边嘟囔着，每一句话里面，“赊账”二字都说的特别清楚响亮。
　　王三儿这么一搅和，馒头堆可吃不消了，他摇摆着肥大的身躯，追着王三儿就跑。王三儿身形灵活，武艺也不低，哪能让这么个馒头堆抓住呢。两个人在大厅中穿梭，慢慢的向楼梯靠过来。
　　且不说他们两个人怎么斗，方才王三儿响亮的叫喊声，楼上的三皇子也听了个清清楚楚。他一听到“赊账”两个字，心中也是一惊，这时才想到，自己这次来莺啼阁，不是为了看姑娘，更不是为了斗气。看来是馒头堆出来时银子没带够，所以才与那个伙计争执起来了。没想到，自己这次出来，正事儿没办成呢，先把脸面给丢了。
　　三皇子心中满是怒火，狠狠捶了一下身边的雕栏。
　　事情发生只是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第二次打赏刚开始，巫凡就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走了。等到三皇子这儿人丢出去了，他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了。
　　古岚皱着眉头考虑着这件事儿该怎么收场，巫凡偷偷把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伏在他耳边说，“没事儿，那边儿那位压得住这个三皇子。”
　　古岚也压低声音问，“那边儿是谁？”
　　今天莺啼阁刚开始迎客，古岚就被三皇子给拴在这边了，一直没有功夫去顾及其他客人。
　　巫凡挑嘴角一笑，轻声说，“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此人姓云，单名一个凌字……”
　　古岚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狐狸怎么又来了！
　　每次云凌一到，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而且通常是没有什么好事儿。古岚打心眼儿里面烦这个神秘兮兮的狐狸精！
　　不过古岚反过来一想，据说云凌在当今皇帝面前说一不二，人人都想巴结他，再看他这么跟三皇子对着干，想必是他看这个三皇子也不顺眼？想借这个机会整治整治他?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巫凡那句话倒是说对了，整个沐裎国中，现在最能压制住这个三皇子的，恐怕还真就只有云凌这狐狸精了。
　　古岚做到心中有数，冲巫凡点了点头。
　　那边，三皇子也做好了打算，点手唤过古岚，仍然是气势凌人的问道，“我问你，那边儿那个打赏的，是什么人？”
　　古岚一笑，“赏贴上没写，就是那位客人不愿意透露姓名。在下一直在这里陪着三皇子，也还没来得及过去拜望呢。”

　　107.再相助，又惊人
　　三皇子也知道，敢于自己这样斗的人，要么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要么，就是心里有底，知道能压过自己一头的。
　　这沐裎国，上上下下算起来，敢压着自己一头的人，能有几个？
　　三皇子思量半晌，还是觉得那边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的可能性大一些。他冲身边一点手，叫过一个看上去挺精明的侍从，皱着眉头对他说，“去，让这个古岚领着你，替爷我走一趟，到那边儿去看看，是什么人这么不开眼，坏了爷的兴致。”
　　那侍从面无表情，点头答应。
　　三皇子冲古岚摆摆手，那意思是他可以出去了。
　　古岚心中暗想，且容你先蹦跶一会儿，看看那狐狸精倒是是什么用意再说。
　　古岚带着那个侍从出了这边包间，穿过狭长的过道，问了个小童，才找到云凌所在的包间。古岚本来打算让那个侍从在外面等着，自己先去问问云凌为什么要与三皇子斗，可那侍从非常坚决，非要跟着一起去不可。
　　古岚知道，这侍从是怕自己去与云凌通气，古岚便不再阻拦，敲敲门，让他同自己一同进去。
　　包间中，云凌和小北坐在桌边。小北一个人闷头吃着满桌的佳肴，云凌手拿折扇，翘着二郎腿喜滋滋的望着刚进来的古岚和那侍从。
　　古岚站定身子一拱手就要施礼，没想到云凌先晃了晃扇子，高声说，“那边跟着的，是三皇子派过来的吧？”
　　那侍从一看云凌气势非凡，也不敢造次，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云凌接着问，“是三皇子派你过来下战帖的是吧？”
　　侍从似乎很是精明，冲云凌一拱手，说道，“我家主子派我来，是想请问您尊姓大名，为何要三番两次的向他挑衅。”
　　云凌噗嗤一乐，“向他挑衅？哈哈哈……行了，你回去告诉他，想知道爷是谁，就自己滚过来，趴在门外磕两个头，爷心情好了没准儿会见见他。”
　　云凌这话一出口，那侍从就是一哆嗦。他跟着三皇子这么多年，可是从未听闻过有人敢对三皇子说这种话。
　　侍从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云凌身边坐着的小北抬起头，咽下口里的食物，瞪着眼睛怒吼一声，“没听到我大哥说的话吗！还不快滚回去！少在这儿耽误爷我吃饭！”
　　侍从被小北吓了一跳，转头望着古岚。
　　古岚刚要开口，云凌又一摆手，冲那侍从说，“你自己回去！他留下陪爷说话了！”
　　侍从一看这架势自己是应付不住了，只好转头跑了出去。
　　等他走了，云凌这才笑呵呵冲古岚招手，“来来！坐我身边儿来。”
　　古岚看到云凌的笑脸，寒毛根都有点发炸。他走过去坐在云凌身边，皱着眉头问，“你……怎么又来了？”
　　云凌啪的一声把折扇放在桌上，“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欢迎我来？”
　　古岚暗想，不欢迎，还真就不欢迎！
　　云凌见古岚的表情，哼了一声，“亏我还想来帮你个忙，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薄情寡义的人……唉……水如那丫头，到底是看上你哪一点了呢……”
　　“帮我个忙？”古岚苦着脸一指雕栏那边，“今儿三皇子第一次来，你就这么给他难堪，跟砸我场子有什么两样？”
　　云凌狡黠的一笑，“我砸的是他，不是砸你。再说了，你可知道他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古岚心中一动，这狐狸果然神通广大，看这样子，他是知道三皇子今天的来意，所以才这样做的。
　　“还请云前辈指教。”古岚恭顺的说。
　　云凌满意的点点头，压低声音说，“古岚啊，你今日是大祸临头，要不是我看水如那丫头对你一往情深，才懒得来帮你呢。你这莺啼阁里面丢了人，你可知道啊？”
　　“丢了人？”古岚惊讶的望着云凌，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不是有个与你有婚约的丫头么？”云凌问，“你可知道她去哪儿了？”
　　云凌这话一出口，古岚顿时就觉得大事不好了。
　　何晓晓！这女子莫非是出去惹了什么事儿？她莫非是知道了是三皇子盯上了苏天睿，所以跑去找三皇子报仇了？
　　“哈哈哈……看来你也想到了。那丫头昨天晚上跑到三皇子府上大闹了一通，然后失手被擒了。三皇子这个时候来，要么是来还给你人的，要么就是来请你去接人的。你猜猜，会是哪头儿？”
　　云凌说的轻松，古岚心中可是一沉。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要真是这样，自己可真就是大祸临头了。
　　古岚看了云凌一眼，低声问，“云前辈特意来告诉古岚这件事情，莫不是有了什么解决的办法？”
　　云凌叹了口气，“你这人可真是不招人疼。求人帮忙的时候，怎么着还不得说两句好听的？”
　　“什么好听？”古岚脱口问道。
　　“你就说……”狐妖小北在一旁插话道，“救苦救难的狐仙大人，请施展神威，给我一个解救的办法吧！”
　　古岚皱着眉头，好半天才嘟囔出了刚才小北说的话。
　　没想到，这话云凌还真的受用，只见他乐呵呵的拍拍古岚肩膀，告诉他，去把水如叫过来。
　　古岚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说的话又违抗不得，便出门叫了个小童去把水如找过来。
　　古岚再回来，云凌就只是微微笑着，一句话也不说了。不多时，房门一响，三皇子的那个侍从进门来，站在桌前，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高声说，“我家主子说了！你个不长眼的东西，撒野也得看看地方！别说你是在皇城之中，天子脚下，就这沐裎国上上下下，也没有谁敢这么和主子说话的！识相的赶快滚过去参见皇子殿下，他老人家心情好了，没准儿还赐你个全尸，去的晚了，抄家灭门！”
　　云凌也没理他，摇着折扇一言不发。
　　侍从把三皇子的话带到了，就要离开。他其实明白，这两头的两位，他是哪个都惹不起，自己传了话，不被殃及其中，就算是不错了。
　　可他刚一转身，云凌马上开口道，“你别走！我还有话带给你们家主子呢。”
　　侍从吓得没敢动，垂首站在那里，等着云凌发话。左等右等，云凌仍然什么都不说。侍从心想，这人敢和三皇子叫板，该是个什么大人物啊，你说你有气冲三皇子发去，跟我一个小小的侍从较什么劲儿啊！
　　他正抱怨着，房门一开，水如乐颠儿颠儿的跑了进来。
　　“云凌大哥！我听说有人给了很多打赏，就知道是你在这儿呢！”水如高高兴兴的跑过去，冲云凌飘然万福，施了一礼。
　　云凌见到水如，表情明显变得柔和了一些，摆手叫水如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冲侍从说，“行了，你回去吧！”
　　侍从一愣，心想，你那话还没说呢！
　　侍从犹豫着是问一问还是直接走，那边小北又一瞪眼，“还不快滚！扰了爷的食欲！”
　　侍从一个激灵，连忙跑了出去。他一边往回走，心中还一边骂，这帮孙子！仗着有权有势？跟那王八羔子三皇子一个德行！看他们斗！狗咬狗，一嘴毛！
　　揣着满腹的怨气，侍从一溜烟回到了三皇子的那个包间。一进门，就看到三皇子瞪着眼睛高声怒骂馒头堆。
　　“你个没用的东西！老子一天好吃好喝养着你，看你那一身的肥膘！到真让你办事儿的时候了，一点儿用都没有！把老子的脸都给丢尽了！”
　　馒头堆满头汗水，顺着圆滚滚的脸上流淌下来。他低着脑袋苦着脸，小声的还口，“都怪那个伙计！我也没说什么呀……”
　　“放屁！”三皇子一边骂着，一边从桌子上随手抄起个盘子，看都不看，一下超馒头堆扔过去，“还他妈赖伙计！伙计再不是东西，老子养的是他吗！你就不会想招儿整他！非得让他把你给整喽！”
　　再看馒头堆，一盘子麻婆豆腐掺和着汗水顺着那白白胖胖的脸上流淌下来，他也顾不得衣服贵重了，抬起袖子就擦。
　　三皇子越看他越来气，再抬头，发现派出去的侍从傻愣愣站在门口屏风边儿上，怒吼道，“回来了不会出个人动静儿！那边儿的是怎么说的！”
　　侍从咽了口口水，颤巍巍走过来，站在稍远的地方，答道，“那人……那人一句话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三皇子一皱眉头，“那小子是怕了不成？你看他那样儿，是不是要跑？”
　　侍从摇摇头，“他把那个花魁姑娘叫过去了，应该不是要跑……怕是……怕是没……”侍从话说了半截儿，后半句实在是不敢说了。
　　三皇子气的一拍桌子，“还把花魁姑娘叫他那儿去了？古岚这小子也是活的不耐烦了不成！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侍从突然想起来，对三皇子说，“我去了半天，花魁才到，那花魁好像还认识那个人，一进门就叫什么……云凌大哥……看样子挺熟悉的……”
　　“你说什么？”
　　三皇子一瞪眼，大步跑到侍从面前，拽起侍从的衣服领子，压低声音问，“你刚才说，那个人叫什么？”
　　侍从看到三皇子眼睛里像要冒火了，赶忙答道，“云……云凌……”
　　三皇子脑袋嗡了一声，心中暗叫，这下可坏了……

　　108.从今以后，不再赶你走
　　三皇子惊恐万分，在包间中转着圈儿的想对策，云凌他们这边，除了古岚一个凡人独自思索着如何应对三皇子还有拯救何晓晓的事情，其他三只“妖怪”却是一派轻松的气氛。
　　水如成为花魁之后，今天算是第二次正式出场。她退场之后就在候舞间中听到了外面的喧哗声。好事儿的伙计一趟一趟的跑来通告，给水如的打赏一次比一次多，那些金灿灿的东西，用伙计的话说，那可是晃的人晕头转向的！
　　水如估摸着能随手拿出这么多金子的，大概就是云凌他们两个人，可三皇子与他们比着打赏，水如倒是不知道为什么。等着小童来叫自己，说岚少爷在包间中等着，水如就乐颠儿颠儿的过来了。
　　和云凌他们说了几句话，水如就不禁把目光放到古岚身上去了。古岚紧皱着眉头，一脸的愁容，水如看着，心中也焦急起来。水如偷偷的问了小北，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北一边低头吃饭，一边小声把何晓晓被三皇子捉住的事情告诉了水如。
　　水如猛然间想起了自己早上回来的时候在那个高墙外面听到两个女人说的话。那时候自己也没在意，没想到她们说的竟然是何晓晓！
　　水如知道，古岚皱着眉头，看上去是束手无策了，这件事儿，还得靠云凌大哥帮忙。云凌大哥今天来到这莺啼阁里，又给了自己那么多的打赏，看样子是有意要来帮古岚的，水如打定了主意，笑呵呵的蹭到云凌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云凌大哥，何晓晓的事儿，怎么办啊？”
　　云凌抬眼看看水如，笑道，“你这傻丫头，怎么想不明白呢？何晓晓被三皇子逮住了，谁都不好要回来。这不是正好么？她一死，古岚和她的婚约也就没有了，你也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经云凌这么一提醒，水如恍然大悟，可下一刻，她又觉得有些不对。
　　何晓晓被抓了，古岚就这样满面愁容的，万一何晓晓死了，古岚岂不是要伤心了？
　　水如摇摇头，对云凌说，“云凌大哥，古岚一定是想救回何晓晓，反正那个何晓晓与苏天睿情投意合了，婚约早晚也会解除的。你还是帮忙想想办法，把何晓晓弄回来吧。”
　　云凌望着水如，低声道，“你可得想好了啊，这么好的机会可是难找，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你看那个古岚，他这么着急，你就不怕？”
　　“怕什么？”
　　“他万一还喜欢何晓晓呢？万一救出人来，两个人经历了生死离别，一感动，成亲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云凌说的跟真事儿似的，水如的脑海中一下子就闪现出了古岚与何晓晓成亲的景象！
　　“不行！”水如腾地一声站起身来，高声喊道，“不行不行！古岚只能娶我！”
　　坐在远处的古岚本来一心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突然听到水如高声喊叫，就是一愣。他转头望过来，先是看到水如满脸焦急，而后又看到云凌一副做坏事得逞了的样子。
　　“水如……你说什么呢？”古岚莫名其妙的问。
　　水如一溜烟跑到古岚身边，死死盯着古岚，非常认真的问，“古岚，你说，以后你会不会娶何晓晓？”
　　古岚一听她提起这个话头，就知道云凌耍了什么把戏了。古岚心中这个气啊！这臭狐狸！明摆着是要我给水如一个承诺，然后他才救何晓晓！
　　今天见识了三皇子这人的脾气秉性，古岚明白，想要靠动动嘴皮子就要回何晓晓，是断然不可能的。可自己要是想去抢人，就一会闹出大的风波。五皇子现在也是命悬一线，如果自己闹出事儿来，轻则毁了多年的经营，重了，弄不好会害五皇子丢了性命。如今，能不伤及五皇子又把事情妥善解决的人，大概就只有云凌这个人了。虽然古岚还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平息此事，但他既然来了，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
　　想到这里，古岚又看了看水如。
　　眼前的水如，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古岚其实早就发现了，每次她在自己身边，只要自己向她望过去，一定会迎上她炙热的视线。
　　这女子，是一心一意的喜欢着自己。
　　古岚皱着眉头拉起水如冲出了云凌的这个包间，走出不远，正好旁边有个空屋子，古岚拉着水如进了空屋，这才放开手。
　　水如揉着有些发红的手腕，盯着古岚不说话。
　　古岚犹豫半天，才开口道，“刚才……云凌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水如撅着嘴嘟囔道，“他……他没说什么……”
　　水如以为自己方才质问古岚，惹他生气了，在别人面前不好发作，所以才把自己拽到这儿来。水如横下一条心，来了就来了，训斥就训斥，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其实水如此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刚才云凌那么一说，水如才感觉到，古岚对何晓晓的关心，似乎比他对自己的好还要多。一直以来古岚也没有明确的说过自己不会娶何晓晓……越想越觉得害怕……
　　两人面对面站着，沉默半晌，古岚心想，自己一个男人，实在不应该这样婆婆妈妈的，于是他稳住心神，开口道，“水如，那狐狸……云凌，不论他跟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太过在意……”
　　心里虽然想着要坦然一些，可话到嘴边，古岚还是犹豫着，有些吞吞吐吐。
　　水如抬头望着古岚，小声说，“你要是娶了何晓晓，我怎么能不在意……”
　　“谁说我要娶何晓晓了？”古岚有些焦急的说，“这件事我们不是都说过了么。何晓晓有了意中人，那个苏天睿，现在不是还……”
　　说到这里，古岚一下子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那苏天睿现在还昏迷不醒，生死未定，在莺啼阁后院躺着呢……
　　古岚不说，水如还忘了这个茬儿，古岚一句话，又给水如提了醒。水如的担心立马又加重了许多，她脱口而出，“是啊是啊，万一那个苏天睿命短，就这么死了，何晓晓不是又得嫁给你了么……那还不如……还不如……”
　　水如的话还没说完，古岚一瞪眼，“别乱说！有神医阎罗恨给苏天睿治病，他死不了!”
　　水如见古岚凶狠的瞪着自己，心里更加委屈了。
　　“你看你看！你动不动就瞪我骂我！要么就拿折扇戳我！一次都没说过喜欢我！”水如说完，眼泪刷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古岚皱着眉头看水如把脸上那层淡妆抹的乱七八糟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等水如抹的差不多了，古岚才从袖筒中掏出汗巾，一把拽过水如，一边给她擦脸，一边低声说，“你这小东西，还怪起我来了？你自己贴上来，死活赖在我这里不走，我瞪你骂你戳你，你怎么不走呢？”
　　“不走！”水如任古岚给自己擦脸，说话的口气却硬的很，“我蝶神大人认准了你古岚，你怎么也赶不走我！”
　　“那……要是我真的娶了何晓晓，你怎么办？”古岚说话的声音依旧很低，回荡在两人之间，竟然有些柔和的感觉。
　　这一丝的柔和，压住了水如心中的焦躁，水如深吸了两口气，嘟囔道，“我才不会让你娶她呢……”
　　水如要往下说，古岚拿着汗巾，轻轻拍在她的嘴上，不让她再说了。
　　“何晓晓与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古岚低声说，“我们两人之间，没有男女之情，却有手足之谊。晓晓的性格你也看到了，自以为聪明，胆子又大，做什么事情，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其实这么多年来，如果没有他父亲处处护着她，没有扬云山这些兄弟在外面的交情帮衬着她，她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呢。”说到这里，古岚叹了口气，放下手，把汗巾放回自己袖筒里，然后接着说，“其实这件事情，我之所以这么担心，也不全是因为她。涉及到三皇子和五皇子，那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停顿了一下，古岚扶住水如的肩头，望着她的眼眸，说道，“世事难料，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我古岚原本是个山贼，做的是刀口上的买卖，如今在这皇城之中，也是时时危险，处处有难。虽然我身后有众多兄弟罩着，可说到底，我都不知道，自己这条性命，什么时候就扔出去了……”
　　古岚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水如说，“水如，等这边的事情有了个了结，我古岚如果不再是这莺啼阁的主人了，你……”
　　“我跟着你！”水如毫不犹豫，高声道，“古岚，你到哪里我都要跟着你，什么危险，什么困难，有我蝶神大人庇护你，你的性命才不会那么轻易就扔出去呢！”
　　古岚定定的望着水如，突然觉得什么东西碰撞到了自己的心，酸酸的，麻麻的……
　　“哈哈哈哈……你这小东西，夸下这海口，我看你以后怎么还……”
　　笑了几声，古岚才后退一步，抖擞精神，大声说，“水如姑娘，我古岚与你约定，从今以后无论你随我到何处，我都不会再赶你走，如何？”
　　水如瞬间睁大了眼睛。
　　这就是说……我可以……一直与他相伴了？

　　109.见妖魔，须淡定
　　古岚与水如定下这个约定，两人虽然嘴上不说，可此时再看对方，却都有些不自然了。
　　屋子中弥漫着古岚的尴尬和水如荡漾出来的幸福气息，相对无言，古岚终于受不住，拉着水如出了屋子，往云凌那个包间走去。
　　没等两人到包间门前，就看到远处几个侍从簇拥着三皇子从对面过来了。
　　古岚心说不好，这边刚安抚了水如，她还没去和云凌说呢，这时候三皇子来了，云凌也不知道会不会帮自己。
　　水如见古岚望着对面来的人，突然不动了，顺着古岚的眼神朝对面仔细看过去，水如突然“啊”了一声，然后压低声音对古岚说，“小眼睛男人！古岚！就是他！”
　　古岚也压低声音告诉水如，“那个就是三皇子，你一会儿可别叫他小眼睛男人了！云凌那边……”
　　不等古岚说完，水如使劲儿点了点头，小声说，“你放心吧，云凌大哥机灵着呢，他到这里来，一定是为了帮你的。”
　　古岚心想，谁知道那臭狐狸打的什么算盘，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想到这里，古岚带着水如迎上前去，站在云凌在的那个包间门口，等三皇子他们到了，古岚笑着略微点头，高声说，“没想到三皇子您竟然会亲自到此，请容我到里面知会一声。”
　　三皇子这时表现的倒是泰然，他望了一眼古岚，又看看站在他身后的水如，眯起眼睛，张嘴像是要说什么，犹豫一下，咂了一下嘴，冲古岚挥手道，“去吧，告诉云前辈，我来拜望他了。”
　　古岚点头，敲敲门，推门进了包间。水如跟在古岚身后，也一起进去了。
　　古岚实在没有想到，方才还是一副飞扬跋扈样子的三皇子，说到云凌那狐狸，竟然语中还带着些尊敬的意思。当初五皇子说起云凌的时候，似乎也是如此。这云凌，当初五皇子说他有通天的本事，可实际上，也不过是只狐狸精而已吧……
　　想着这些，古岚绕过屏风，见云凌还是悠然坐在桌边摇着折扇，不禁皱起眉头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人。
　　云凌迎着古岚的视线，挑着嘴角说，“怎么？重新看看我到底是什么人？”
　　心里想的事情被识破了，古岚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走过来，低声说，“云前辈是世外高人，我只是好奇，参不透而已。”
　　云凌笑着点点头，“参不透就对了。”
　　这时水如走过来，坐到云凌身边，伏在云凌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云凌听完，瞟了古岚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大丈夫能屈能伸，古岚啊，你好样儿的啊！哈哈哈！好！这约定既然说出来了，那可就得算数，不然以后水如丫头伤心了，小北可得替她出头！哈哈哈……”
　　狐妖小北在一边闭目养神，根本没听到水如对云凌说了什么，突然听到云凌提了自己名字，又是什么约定什么出头的，他才缓缓睁开眼睛，不耐烦的嘟囔，“谁管啊……”
　　古岚不想让他们继续说这件事儿了，便马上对云凌说，“三皇子来了，在门外等着呢。”
　　云凌轻松的摇摇扇子，“让他进来吧，好歹是一国的皇子，不能怠慢了人家。”
　　古岚出去把三皇子请了进来。绕过门前的屏风，三皇子站稳脚步，方才还不可一世的三皇子，见到云凌坐在那里，马上就收敛了神情，一下子恭顺起来。他先是一愣，随即拱手鞠躬，先给云凌施礼，而后才说，“云前辈，多年不见，您一向可好？”
　　云凌没有答话，合拢折扇，冲小北晃了晃。小北一脸不悦，磨磨蹭蹭站起身，拍了一下水如，低声说，“跟我来。”
　　水如站起身跟着小北往外走，小北走到古岚身边，一把拽住古岚衣袖，一起拉着他也出了包间。
　　三人到了门外，小北关上房门，皱着眉头转过身来叹了口气。
　　水如满是不解，问道，“怎么？我们不能在这儿听着么？小北，你怎么唉声叹气的？”
　　小北白了水如一眼，压低声音说，“你们在这儿呆着，谁去救那个女人啊？”
　　他这么说，水如和古岚都是一愣。
　　古岚马上问，“到底怎么回事？云凌是怎么安排的？”
　　小北带着他们两人一边往远处走一边压低声音把云凌安排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简要说来，云凌是这样计划的。
　　他在莺啼阁稳住三皇子，小北、水如还有古岚，或者是古岚再带别的什么人，这云凌就不管了，反正他们要趁着三皇子被牵制住的这个空当，去三皇子府，把何晓晓给救出来。只要是人回来了，后面的事情……
　　“有我的面子在这儿呢，他不敢把你们怎么样的。去吧！”
　　小北咬着牙根转述云凌说的话。
　　古岚皱着眉头问小北，“这么说来，除了我们去抢人之外，云凌也别无他法了？”
　　小北愤恨的瞪了古岚一眼，怒道，“怎么可能别无他法！他！他……”
　　小北气鼓鼓的，半天也没说出后半句话来。
　　水如听着着急，逼问道，“他什么啊！”
　　“他说这件事你们两个一起去办比让他直接解决了有意思的多！那臭狐狸！坐着看戏还要让我来做护卫！”
　　小北说的咬牙切齿，古岚心中一惊，叹道，啊！连这只狐狸也说云凌是臭狐狸了！
　　不管云凌的动机是什么，此时时间紧迫，他们也只能照着云凌说的去做了。古岚不知道这个狐妖小北能帮自己多少忙，也不知道水如到了关键时刻能不能靠得住，所以他一定要再找一个帮手。
　　这帮手不仅要武功高强，而且还得处变不惊。古岚现在没有时间去和别人解释小北和水如的事情，如果找人跟着他们一起去，等水如和小北出手帮忙的时候，一定会暴露的，所以这个帮手如果被他们吓到，带着去也就没有意义了。
　　古岚在脑海中快速的寻找该带谁去，这时远处一个男子走过来，古岚眼前一亮，跑上前去，一把抓住，压低声音说，“走！跟我去办点事儿。”
　　走过来的这人正是巫凡。他看到三皇子带着人超这边来了，悄悄跟了过来，没想到碰到了古岚，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一下子就被古岚抓住了。
　　抬头再看，古岚身后带着花魁姑娘水如，还有一个，似乎是云凌身边的人。
　　话不多说，几个人匆匆出了莺啼阁。先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古岚看看水如，她这一身行头实在太扎眼了，古岚低声说，“变回来吧，免得被人识破。”
　　水如看了巫凡一眼，古岚说，“你先变回来。”而后又对巫凡说，“巫凡兄，有些事情我没告诉你，你看到了也别吃惊，今天办完了事儿，我再详细跟你说。”
　　巫凡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也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只好点了点头。
　　水如一挥手，身边腾起一阵白烟，她整个人一下子被围绕在浓重的白烟之中，不见了踪影。
　　白烟散去，巫凡惊讶的发现，水如姑娘不见了！而且眼前竟然有个巴掌大小的人儿在空中飘荡着！
　　虽然说了过后解释，可巫凡仍禁不住后退一步，指着飘荡在空中的水如瞪大眼睛长大了嘴。
　　古岚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头说，“等会儿办完了事儿你再惊讶不迟！先把嘴闭上吧！”
　　巫凡转头瞪着古岚心中暗想，古岚！你让我看了这么奇异的事儿，居然还不让我惊讶一下吗！等办完事儿了我还能这么惊讶啊！这到底什么东西！水如姑娘到底什么人！你说的可真是轻巧，有些事情没告诉我？你本来是打算一直瞒着我的吧！看了也别吃惊？这能不吃惊吗！你不吃惊一个给我看看！
　　不等巫凡发作，古岚指了指三皇子府的方向，纵身奔去。
　　巫凡也只得先放下心中的好奇和惊叹，施展轻功，紧紧跟在古岚身后。
　　狐妖小北和水如两人则一前一后跟着古岚他们朝着三皇子府飞过去。
　　巫凡眼见着那一大一小两个人，那男人倒是长了人形，那小东西……该是花魁水如变得吧？他们就这么理所当然的飞着，害的巫凡好几次都差点撞到东西。
　　等一行人到了三皇子府外，先着了个没人的角落停下来歇口气，这时古岚才对巫凡说，何晓晓被三皇子擒住，他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救她出去。
　　救人一事巫凡倒是乐于帮忙，不过他此时纠结着想知道那边两个明显不是人的，到底是什么，所以一指水如和小北，压低声音问古岚，“你简单的说，他们，是谁？”
　　古岚还没说话，小北皱着眉头过来，拍拍自己胸脯，“我是狐妖！”又指指水如，“这小东西是蝶神！”
　　说完之后，狐妖小北打量着古岚和巫凡，摇了摇头，低声说，“你们两个这样子，一看就是哪家的少爷羔子……”说完，他抬手“啪”的一声打了个指响，再看那两个人，身上的衣袍已经变成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装！

　　110.夜闯三皇子府
　　狐妖？蝶神？
　　巫凡低头看着自己一身装束，已经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这时古岚说要先进三皇子府里去探查一下情况，水如拦住他，没让他去。水如身形娇小，行动又灵活，查探这种事情，自然非她莫属。水如自告奋勇，飘荡着进了三皇子府，去寻找关押何晓晓的地方。
　　古岚三个人躲在外面隐秘的地方，静静等着水如回来。
　　巫凡觉得现在正好是问问题的机会，可他脑海之中问题实在太多，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先问哪个。
　　小北打量着巫凡，压低声音说，“测字儿的，你叫什么啊？”
　　巫凡一愣。
　　测字儿的？他怎么知道我是测字儿的？
　　巫凡再仔细看看狐妖小北，突然想起来了。当初自己第一次遇到水如姑娘，就是在大街上假扮成测字先生，那天有个人出来当着水如姑娘的面戳穿了自己，不就是眼前这个人吗！
　　“在下……巫凡……”
　　小北一屁股坐在地上，对巫凡说，“巫凡啊，我知道你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奇异的事情，大概是有点接受不了。不过你得明白，这世间纷繁复杂，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古岚叫你一起出来，应该是觉得你见多识广，不会被我们的一点小法术吓到……我看你刚才还几次都差点儿撞墙，没事儿吧？你要是害怕了就赶快回去，免得把小命丢在这儿，我回去还得被大哥责怪。”
　　巫凡听着他说的这话实在有些刺耳，皱着眉头一抱拳，低声说，“多谢兄台好意。我巫凡虽然算不上什么见多识广，可也不至于因为好奇而丢了性命。这位兄台说的没错，世间奇异，我确实今日第一次见到。兄台自己说是狐妖，那便是狐妖。那位水如姑娘，原以为是位出众的女子，没想到竟是位神仙。二位看得起在下，告知在下你们的真实身份，在下已经知足了。以后在下断然不会再问其他……”
　　小北皱着眉头挥挥手打断巫凡的话，不耐烦的说，“说什么在上在下的，你们这些读过点儿书的酸腐文人就是这样，一句话听着不对味儿了，就连珠炮似的还嘴。我还不是怕你一不小心再吃了亏么？”
　　“两位别为这点小事儿伤了和气。”古岚见他们两个说话语气都生硬的很，马上出来打圆场，“都是我不对，巫凡兄，这里面的事儿，我回去告诉你，这里不是讲话的场所。小北兄，这次还要仰仗你大展神威帮助我们救人……”
　　小北一瞪眼，眼中露出幽蓝的光芒，“要不是看在虫儿和我大哥的面子上，谁要管你们凡人的这点破事儿！哼！”
　　一句话，把古岚也给顶了回去。
　　巫凡看了看古岚，古岚也看了看巫凡，两人都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再做声了。
　　三个人在外面等了老半天也不见水如回来，古岚心中焦急，一面是怕三皇子那边有什么变化，另一方面也是怕水如在里面出什么事儿。
　　实在忍耐不住了，古岚压低声音对小北和巫凡说，“水如进去这么长时间，怕是找不到地方。时间紧迫，我也进去，你们在这儿等着，若是里面有什么动静，还劳烦二位快些进去帮忙。”
　　说完，古岚飞身越过高墙，进三皇子府去寻找水如。
　　巫凡和小北两个人相对无言，在那里坐了一会儿，突然同时站了起来。
　　巫凡扫了一眼小北，小北瞟了一眼巫凡，两个人同时转身，不再去看对方。巫凡一提气，纵身上墙，再一点脚，跃上旁边的屋顶。等他一抬头，马上就看到了那个狐妖小北。小北一身白衣，在夜空中飞驰而过，闪进三皇子府，不见了踪影。
　　巫凡愤恨的一咬牙，心想，你还说我们扎眼，你自己穿的那么晃眼睛，怎么不变成黑色呢！艺高人胆大？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他心里憋着股火儿，三窜两纵，也不见了踪影。
　　再说古岚，进到三皇子府中，他就发现了，这里不仅守卫森严，而且地形十分的复杂。
　　三皇子这座府宅，遵循的似乎不是普通宅院建造的方式。古岚小心翼翼的在里面行走，一边躲避着院中明岗和房顶的暗哨，一边寻找着何晓晓和水如的踪迹。
　　穿过几重院子，古岚听到远处有人行走的声音，连忙找了一个隐秘的角落躲了起来。
　　两个仆人模样的人，每人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撤下来的酒菜。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不知道是谁这么晚还在吃喝。那两个仆人低头走路，小声说着什么。古岚屏息凝神，仔细去听，只听其中一个人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咱家爷也就是图个新鲜，她个小丫头哪儿懂啊。哭的日子在后边呢。”另一个人点点头，也压低声音说，“现在还有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指不定哪天……听说咱家爷今儿去那个莺啼阁了？”先看口的人叹了口气，“要不他怎么是爷呢。烦了呗……”
　　两人一唱一和，缓缓走远了。
　　古岚虽然只听到这么几句话，却也推测出了他们说的是什么人、什么事儿。
　　“古岚……”
　　一声呼唤在古岚背后响起，吓得古岚一个箭步蹦出老远。
　　好在这周围没有人，古岚站稳了脚步朝方才那个地方看过去，这才发现，水如飘荡在半空中。
　　古岚皱着眉头又走回那边，蹲在阴影中隐住身形，招手让水如飘到他身边，而后悄声说，“你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水如眨眨眼睛心中暗想，以前自己跟着古岚，或者是偷看他，他都能察觉，难道是他功夫退步了？
　　“怎么样？找到关押何晓晓的地方了么？”古岚问道。
　　水如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转了几圈儿，也没找到关押人的地方。古岚你说，三皇子会不会把何晓晓关到别的地方去了？”
　　古岚想了想，觉得不会。昨天才抓到的人，三皇子今天那个架势，又明显是去找古岚谈条件的，应该不至于把何晓晓转移出去关押了。
　　“看来……我们这么乱转也不是个办法，得找个明白人问问才是。”
　　古岚说完，蹑足潜踪，顺着方才两个仆人过来的路走了过去。
　　水如紧紧跟着古岚，警觉的注意着周围细微的变化。
　　突然，古岚身子一晃，回手抓住水如，然后往旁边一闪，躲进了墙角。
　　水如被古岚攥着，差点憋死。好半天古岚才松开手，低声说，“房顶上有人过去了。”
　　说完，古岚又悄悄往前走去。水如缓缓跟着，心里纳闷，房顶上有人过去古岚都能感觉的到，为什么自己方才都飘到他身后了，他却一点儿都没察觉呢？真是怪了……连古岚都能察觉到的人声，自己这个蝶神居然没有感觉到，更是怪了……
　　绕过一个月亮拱门，古岚和水如进了一个单独隔出来的院落。这院落中满是花草树木，一看就知道里面住着的人，是得了三皇子赏识的。
　　院中除了花草，就只有一座二层的木楼。木楼上下两层都有烛光透出，古岚觉得方才那两个仆人应当是从这里出来的。
　　如果是普通的房屋，古岚纵身上去，掀开半块房瓦，就能看到屋中的景象，可这座木楼的每一层似乎都比普通房屋高出许多，而且看样子也是座有些年头的老楼了，古岚犹豫着，自己要是上去了，踩动木板，或者是稍有不慎，只怕会惊动屋中的人吧。
　　水如见古岚望着二楼犹豫什么，便低声说，“古岚，你觉得何晓晓在这儿？我看没有，方才我在这儿看过了，楼下是两个年轻姑娘做针线活儿，楼上是一个挺漂亮的姑娘在独自吃饭，自斟自饮……”
　　果然没猜错！
　　古岚问水如，“你看清楚了？这楼里还有没有别人了？”
　　水如摇摇头，“没有别人了。”
　　“好。”古岚一挑嘴角，小声说，“我们就进去会会那个姑娘，看她能不能告诉我们，何晓晓在哪儿。”
　　古岚说着，伸手向腰中摸去，一摸之下，古岚才想起，自己出来的匆忙，百宝囊什么的都没戴在身上。本打算向楼下屋中吹些迷烟，免得两个伺候人的小姑娘坏事儿，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水如看到古岚皱起眉头，忙问，“怎么了？你要做什么？”
　　古岚把自己的打算告诉水如，水如立即表示，这件事可以交给她办。
　　“嘿嘿嘿……这里住的人也真是的，种什么不好，偏偏要种这迷香草……”水如嘟囔着，飘荡下来，落在一堆长相有些奇异的草叶中间。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抬起，马上就有一股烟雾从那草丛中凝聚到她的手里，眨眼之间，水如两手之中便凝聚了鸡蛋大小的一团。
　　“这是什么？”古岚压低声音问。
　　水如小声回答说，“迷烟！闻到这个东西，她们就能睡着了！”
　　古岚皱着眉头又问，“不会出什么问题吧？那两个姑娘可是无辜的，你别害了她们！”
　　古岚这么一说，水如也犹豫一下，挥手散掉了差不多一半的气团，然后嘿嘿一笑，小声说，“这么多，应该没问题了……”

　　111.木楼探方寸，长剑赠凡人
　　古岚怕水如没有分寸，让她抱着那团自制“迷烟”，然后古岚提着她的腰带，蹑足潜踪，悄悄的跑到木楼旁边。
　　两人来到亮着烛火的窗边，古岚伸手要去捅窗棂纸，水如连忙制止。
　　“这么戳会出声音的！沾点口水润开！”水如回过头来小声说。
　　古岚望着水如，马上明白了，这小东西，偷窥自己都已经偷窥出经验了！怪不得自己要发现她越来越不容易了！
　　水如也发现自己一句话把自己给卖了，缩回头去不再做声了。古岚狠狠瞪了水如一眼，不过还是照着她说的做了。
　　屋中两个年轻姑娘坐在屋子正中放着的圆桌旁边，对着幽暗的烛光做针线活。两个人似乎小声说着什么，古岚和水如在外面静静听着。
　　只听其中一个姑娘叹了口气，对另一个姑娘说，“咱家爷不就这样的脾气么，曹姑娘这时候才知道，迟了……”
　　“哼！她以为自己有点姿色，能拉住咱家爷的心呢。以前来的，哪个不是有姿色的姑娘？我说啊，咱们爷还留着她的命，就算是对她不错了。”坐在另一边的姑娘满脸不屑的说。
　　先说话的姑娘轻笑了两下，摇了摇头，“不知足啊，看她现在闹腾的，早晚把自己一条小命闹腾进去……”
　　“可不是么。呵呵呵……”
　　古岚明白，她们说的曹姑娘一定就是楼上住的女子。看这样子自己先前猜测的没错，这个曹姑娘一定是被三皇子弄到府中来的。三皇子大概以前很宠她，她以为嫁给皇子做了小妾，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可事实却是三皇子家中妻妾众多，三皇子大概也有些腻了，与她疏远了，所以她才会深夜独酌，以解忧愁。
　　想到这里，古岚对水如使了个眼色，然后把水如提到窗前，对准了方才古岚戳出的那个洞。
　　水如晃晃悠悠的抬起双手，捧着气团，对着屋中吹气。她一口一口吹着，那个气团却没有多少进到屋中去。
　　水如个头实在太小……
　　古岚提着水如，把她转向自己，瞪着眼睛小声问，“你没有让这迷烟一下就进去的招数么？”
　　水如可怜巴巴的望着古岚，微微摇了摇头。
　　古岚心中暗想，这蝶神大人，真是一点都靠不住！
　　“吹进去就行了？”古岚小声问。
　　水如点点头，捧起那团烟雾，举到头顶，对古岚说，“不然……你来吹吧……”
　　古岚皱着眉头一把抓住水如，她就直溜溜的把那团烟雾举在头顶，等着古岚来吹。
　　古岚抓着她，把那团烟雾对准窗子上的小洞，张嘴刚要吹，发现水如面对着自己，紧闭双眼，一脸静等强风来临的架势。古岚一股火冲上脑门，把水如交到另一只手，让她背对着自己，然后深吸一口气，使劲儿吹了出去。
　　强风过后，再看水如，满头黑丝凌乱的飘散起来，手上的气团虽然没了，可她还保持着托举的姿势……
　　古岚用手指把她两只手臂拨下来，然后探身往屋中看去。也不知道刚才那一小团东西吹进去多少，更不知道有用没用。
　　一看之下，古岚吃了一惊。两个女子竟然都趴在桌上不动了。
　　没想到水如的东西居然这么管用！
　　古岚轻轻推开窗子，带着水如跳进屋中。走到桌前，古岚伸手试探一下那两个姑娘的鼻息，确定她们都还活着，这才放心。他回手将水如放在桌上，用手指轻轻拍拍她的头顶，小声夸奖道，“小东西，你还挺管用的！”
　　哪知这时再看水如，衣衫凌乱，披头散发，耷拉着双手低着头站在烛光之下，简直就像个小小的女鬼一样……
　　古岚差点笑出声儿来，没成想自己吹那一口气居然有这么大劲头。他抬手轻轻帮水如把杂乱的头发理到脑后，再稍微整理一下衣衫，压低声音问，“小东西，没事儿吧？”
　　水如其实正沉浸在古岚的夸奖之中，“你还挺管用”这句话，不知道在她脑海中回荡了多少遍。
　　听到古岚问自己，水如这才缓过神来，瞪大眼睛望着古岚，轻声说，“我没事儿！我们还去哪儿？”
　　古岚一指上面。
　　事不宜迟，两个人小心翼翼出了这个房间，找到楼梯，上到二楼。
　　这时古岚也就不顾忌什么了，悄悄走到亮着烛光的房间前，深吸一口气，然后迅速推开房门，脚步快移，一下就捉住了屋中的女子，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别说是屋中那女子，就连水如都没看清古岚的动作。
　　屋中那女子完全被惊呆了，没等她有什么动作，古岚先开口道，“姑娘莫怕，在下不会伤害姑娘，只想问姑娘些事情。”
　　那女子使劲儿点了点头，古岚这才缓缓放开她。
　　女子满脸惊恐盯着古岚，古岚一抱拳，“这位姑娘，请恕在下冒昧，深夜到此。在下只为问一件事，你若据实回答，在下马上就走。”
　　女子微微颤抖着，又点了点头。
　　“姑娘，你可知昨夜这府中擒住了一个女子？”古岚单刀直入的问。
　　“是……我……我知道……”女子见古岚长得英俊，说话也很有礼数，这颗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古岚又问，“你可知道那人现在被关押在哪里？”
　　“听说府中有个水牢，大概是关在那里了……”女子战战兢兢的回答。
　　“那水牢在哪儿？”
　　等女子说出了水牢的位置，古岚抬手在她颈项处一敲，女子应声而倒。
　　水如见女子倒下去了，才飘荡进来。
　　“你把她杀了？”水如望着地上躺着的女子，小声问。
　　古岚白了她一眼，低下身抱起那女子，送到旁边床上放好，又拉过被子盖上。
　　“我就把她打晕了而已……”古岚低声说，“水如，这姑娘说三皇子府的后面有个花园，你去过了么？”
　　水如点点头，“那花园挺大，还挺好看的。里面有个大水池，还有假山，还有……”
　　“她说水牢就在那里。”古岚打断水如，冲她一挥手，“走吧，带路去那个花园。”
　　两人一路穿宅过院直奔后花园。
　　闪过一个回廊，水如和古岚几乎同时发现了对面房顶上的人。
　　几个身穿黑衣的人悄无声息的打在一处，这几个人行动都非常的快，夜色之中，分辨不出面容。其中三个人应该是一伙儿的，他们围着另一个黑衣人打，中间那个黑衣人虽然看不出败势，但也只有应对招架的工夫，根本还手不得。古岚和水如都知道，中间那个黑衣人一定是巫凡。
　　古岚刚要纵身上去帮忙，却发现一个白影从旁边极速飞过来，眨眼之间就放倒了围着巫凡的三个黑衣人。
　　房顶的巫凡微微喘着粗气，满眼怨气的看了一眼冲过来给自己解了围的狐妖小北，又扫了一眼房子下面不远处露出头来的古岚，哼了一声。
　　他与古岚和小北分开，独自进了三皇子府，不是为了帮着古岚找人，而是要帮忙解决这座府中的那些暗哨。
　　一会儿救人出来，免不了一场恶战，趁着古岚他们去找人，巫凡觉得不如自己先一步去解决一些麻烦。
　　才解决了两三个暗哨，巫凡就发现，那个讨人厌的白色身影竟然也与他做着同样的事情。不同的是，自己这边要谨慎偷袭，而那个扎眼的白色身影，只要飘荡到暗哨附近，暗哨就悄无声息的倒在他脚下了。
　　巫凡气鼓鼓的暗想，真不愧是妖怪！用妖法真方便！
　　那边，狐妖小北有夜能视物的本事，巫凡脸上的表情，他是看的清清楚楚。小北不禁暗笑，起了捉弄巫凡的念头。他点脚飞到巫凡身边，压低声音笑着说，“怎么了凡人？羡慕了？”
　　巫凡怒道，“羡慕什么？道不同而已！”
　　小北弯着嘴角，挑衅似的说，“不服气啊？我就算是用凡人的道，也一样这么厉害，你信不信？”
　　巫凡瞪了小北一眼，“别把凡人的道说的那么简单！武功是一天天练出来的！不是靠嘴皮子！”
　　小北噗嗤的乐出声来，点点头，“试试啊，我也不用法术，看我们谁解决掉的暗哨多。”
　　巫凡憋着气哼了一声，“大丈夫不做无用之举！”
　　“大丈夫？嘿，我看你是不敢跟我打赌吧？怕了就说怕了……”小北挥挥手，就要飘走。
　　明知道对方用的是激将法，可巫凡心中怒火实在憋的时间太长了，他也不管那么多了，伸手拉住小北，“赌就赌！”
　　小北暗笑，心想这凡人真有意思，说什么武功是一天天练的，难道他不知道我这狐妖已经活了千百年么？我就算不是天天练，也不至于败在他的手下吧？
　　“好！不过，赌什么呢？”小北想了想，上下打量巫凡，突然笑得灿烂起来，对巫凡说，“我要是赢了，你就扮作女装，陪我喝酒！”
　　巫凡差点气得喷出血来！
　　这狐妖好生无礼！
　　“不敢？”小北一脸奸笑。
　　“有何不敢！就这么说定了！”
　　巫凡说完，气鼓鼓的转身就要走。
　　小北一把拉住他，笑嘻嘻的说，“方才我看你赤手空拳和那两个人打，挺吃亏的。别说我狐妖小北欺负凡人，这个给你拿着用。”说完，小北抬起手来，手中幻化出一把通体光亮的银色长剑，塞在巫凡手中。

　　112.蝶神勇，救少爷
　　巫凡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剑，没等说话，小北就已经纵身跃上旁边的房顶了。巫凡见他没有飞，果然用的是凡人的功夫。
　　巫凡握紧长剑，也闪身朝另一个方向跃了出去。
　　要说巫凡这人本来是个心思细腻，做事有分寸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就是看那个狐妖小北不顺眼，就是想与他一较高下。也是因为求胜心切，巫凡看到一个暗哨的踪影就追了上去。
　　那暗哨也马上发现了巫凡，两人立即在房顶交手。
　　暗哨手使一条九节盘龙鞭，攻势凶猛，冲着巫凡疾扑过来。巫凡左躲右闪，一手握住那把长剑剑鞘，一手握住剑柄，塌腰扯步，刷的一声抽出长剑。
　　长剑出鞘就是一道耀眼的寒光。对面暗哨和巫凡同时一惊，巫凡心中暗叹，好一柄长剑！
　　巫凡舞动长剑，如行云流水，与那暗哨打在一处。几个回合下来，那暗哨就自知不敌，虚晃一招朝后面败下去。
　　巫凡提着长剑一路追赶，追到这边房顶，又与那暗哨交上手。可这次那暗哨却似乎很有底气，巫凡当即知道自己是中了圈套。果不其然，交手不过两个回合，身边就又冲出两个同样衣着的人，巫凡知道，他们自然也是这皇子府中的暗哨了。
　　巫凡把心一横，一个是砍两个是杀，一次来了三个，也省的自己再费神去寻找了！于是他挥舞长剑，与这三名暗哨在房顶厮杀开来。
　　三皇子府中的暗哨，说不上是一流的高手，但也都不是白吃饭的。巫凡以一敌三，勉强占些上风，却也捡不到什么便宜。巫凡知道，这几个人大概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自己如果一个不留神，弄不好还得留下点儿什么。
　　就在他心中焦急的时候，突然感觉远处一阵骇人的杀气扑奔自己而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白色身影闪过，再看周围，三个暗哨已经断气了。
　　巫凡脑海中反应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这狐妖没用法术！
　　小北站在巫凡身边，巫凡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巫凡在江湖行走多年，此时却也不禁从心底泛出一丝畏惧之意。
　　可他宁死也不会把这畏惧表现出来！
　　哼！狐妖！
　　小北见巫凡满脸愤恨的盯着自己，又哼自己，挑起嘴角微微一笑。
　　这凡人真是有趣，你以为我狐妖小北看不到你那只握着长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么？害怕了就直说嘛……
　　这时一直在下面看着他们的古岚也带着水如跳到房顶上来与他们汇合。
　　古岚看这两人之间气氛似乎有些诡异，以为他们还在为之前说的那几句话闹别扭。时间紧迫，古岚也没工夫去照顾他们的心情，压低声音告诉他们，何晓晓似乎是关在后花园的水牢中。
　　水如带路，四人直奔后花园而去。
　　路上遇到暗哨，巫凡和狐妖小北就像有了什么默契一样，冲过去三下两下解决了，再追上古岚他们。
　　水如记得方才从莺啼阁出来的时候小北还满腹怨气，不知为何，现在他却笑嘻嘻的，典型的一只好心情狐狸。水如飞到古岚耳边，低声问，“古岚，刚才你们在外面是不是说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小北怎么那么高兴？”
　　古岚回头扫了一眼小北，又看了巫凡一眼，莫名其妙的摇摇头，低声答道，“刚才那两个人还闹别扭呢……不清楚。还是先救了人，回去莺啼阁再问吧。”
　　很快，水如就领着他们到了后花园。
　　翻过院墙，古岚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后花园，大的超出了想象。难怪水如来过这里也没找到水牢在哪儿了。
　　花园中地少水多，与其说是院中的池子，不如说是一个小湖，要在这院中泛舟，也不为过。湖水映着月光，闪耀出影影绰绰。水面上满是巨大的荷叶，还有些精心雕砌的假山之类。
　　古岚他们循着架在湖面上的回廊，小心翼翼的往前走。水如与古岚知会一声，然后先飘荡出去，在前面寻找水牢入口。
　　光影随着水面的波动而闪动，脚下踩着腐朽的似乎稍微用力就会断裂的木板回廊，古岚他们几人不得不加倍小心。
　　不知小北听到了什么响动，悄悄的向一个嶙峋的假山飞了过去。古岚与巫凡不敢停留，依旧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又走了两步，古岚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突然感觉脚下有些异样，他没敢抬脚，回头给巫凡使了个眼色。巫凡马上抽出长剑，退后半步，注意着周围。
　　古岚小心翼翼的抬起脚，脚尖还没等离开木板，只听方才脚踩那地方咔嚓一声巨响！
　　巫凡和古岚同时提气往后跃去！
　　他们两人腾空而起，眼看着方才古岚踩的那个地方的木板像是没了支撑一样，一下沉入了水中。
　　更为惊人的，是他们两人身子落下，脚尖刚踩到旁边的木板，那木板也同样像是没有了支撑一样，刷的一下沉了下去。
　　古岚和巫凡提着这口气，再次跃起。可这次脚上没有多少助力，他们跳不起多高，也跳不起多远，马上又落下去。
　　两人心中都暗叫不好。
　　这木板回廊既然装了这么精巧的机关，说不定水下也会有什么东西。朝上的尖刺，或者是其他什么意想不到的危险，反正掉到水里，估计是好不了了。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可提着一口气连跳两次已经很吃力了，就算能再跳起一次，附近没有落脚的地方，最后也还是免不了落到水里。
　　心中想着，身子瞬间掉落下去。古岚和巫凡都使出最后的力气，又跳起来一次，不过这次他们都只跳起了不到半人高，就再次落下去了。
　　就在这危急的时候，只见两道白光像闪电一样划过！
　　变大了身形的水如一把抓住古岚的胳膊，一下子把他提了起来！
　　另外一边，狐妖小北冲过来紧紧抱住巫凡，悬在了半空中。
　　几个人无一例外，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古岚和巫凡再低头去看那湖水，在上空隐约看得见水里面密密麻麻的黑色东西飘来荡去。
　　“这水里……那些鱼……都是吃肉的……”水如死死拽着古岚的胳膊，吃力的说。
　　古岚抬头，看到水如皱着眉头，似乎拼命的想飘的高一点，可他们两人仍在缓缓往下沉。
　　古岚一下就明白了，一定是自己的分量对水如而言，实在太重了！她平时只是丁点大小啊！古岚还记得她说过，她变成平常人的模样很消耗力气，现在她为了拉住自己，只能变大了身形！
　　“虫儿！你坚持一会儿，我先把这个凡人送那边去！”小北说完，抱着巫凡转身飞走了。
　　一滴汗水从水如脸颊滑落，正滴到古岚脸上。
　　“水如！”古岚皱着眉头向上望着。
　　水如紧咬着牙，低头冲古岚挑了挑嘴角，然后仰头暗暗运起法力。两人又飘起一些，然后缓缓朝小北飞走的方向飘过去。
　　汗水一滴一滴掉落在古岚头顶和脸上。古岚知道，水如这样拉着自己飞，一定是非常非常吃力。
　　可此时的他，却只能抬头望着，让这个平日里被他戳、被他用折扇拍、被他关进花瓶、被他不知扔出去几次的小东西拉着他，不然他就会掉到水里，命丧鱼口。
　　“水如……”古岚紧皱着眉头，不知该说什么。
　　水如听到古岚呼唤自己的名字，咬着牙，小声说，“别……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说完，她又唤了法力，两人又稍微飘起了一点。
　　这时狐妖小北从对面迎过来，拦腰抱住了古岚。
　　水如长出了一口气，砰的一声散了法力，化成了巴掌大小，径直从空中掉了下去。
　　古岚眼疾手快，探身一把抓住水如。
　　小北带着他们两人飞过湖面，湖中一座假山中间有个挺大的窟窿，巫凡正站在那窟窿里面扶着假山朝这边张望。
　　见小北带着古岚回来了，巫凡才算松了这口气。
　　等小北把古岚也放下来，古岚来不及道谢，先张开手，去看水如。
　　这时的水如正软绵绵的摊在古岚手中，大口大口的喘气。一看那个样子就是累的够呛。
　　古岚心疼的帮她把被汗水浸湿散乱的粘在脸上的头发拨弄开，轻声问，“水如……你还好么？”
　　水如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小声说，“没事儿……好……好着呢……嘿嘿嘿……”
　　小北凑上前来看了看，伸出一根手指，按在水如头上，然后皱着眉头对古岚说，“虫儿大概是消耗法力太多了。”
　　古岚也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拂了拂水如头顶，轻声说，“小东西，辛苦你了。你就先歇着吧，一会儿就带你回去。”说完，古岚下意识的在腰间摸索自己那个随身的布袋。
　　水如无力的一扭头，盯着古岚胸前衣襟，弱弱的说，“我要躺那里……”
　　古岚一愣，随即也微笑起来，轻轻把水如放到了自己怀中。
　　水如在古岚怀中翻滚一下，脸贴在古岚身子这边，沉沉的睡了过去。

　　113.狐妖虽狡诈，却是搭救人
　　古岚小心翼翼的放好了水如，这才放眼观察身边的情况。
　　他们身处湖水中央，四周的水映出光影，晃的人有些睁不开眼。这假山窟窿只够古岚和巫凡两人落脚，小北抱着肩膀飘在他们身边不远处。
　　方才水如说去查探水牢入口，也不知道查到没有。现在也不能叫醒她了，古岚看了一眼小北，如今只能靠这位狐妖帮忙。不仅得让他帮忙找水牢入口，还得靠他把自己和巫凡从这里送出去。
　　没等古岚说话，小北先开口，“刚才虫儿在那边好像发现了什么，估计是水牢的入口。我再过去看看，你们两个等着。”
　　说完，小北便朝那个方向飞了过去。
　　古岚和巫凡背靠着假山石，望着下面的湖水和水中飘来荡去的一团团黑影，心里都有些后怕。
　　古岚抬手轻轻碰了碰衣襟，怀里的水如蠕动一下，似乎又睡了过去。古岚突然回想起那时自己在城外园中拿个小树枝逗弄小虫子的情景。
　　巫凡见古岚面带笑意，不知他在想什么。巫凡长叹一声，轻声说，“没想到这世间真的有神仙妖怪……”
　　古岚望着巫凡，满怀歉意，“没想到这个三皇子府会如此凶险，让你无缘无故的陪着我冒险，真是……”
　　“别说这话！”巫凡打断古岚，皱着眉头说，“若不能为朋友两肋插刀，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古岚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使劲儿点了一下头，不再说什么了。
　　不多时，小北飞回来，停在他们面前，一指远处，低声说，“看到那边几棵柳树了吧？水牢入口就在那儿。难怪虫儿来过也找不到，柳树枝条挡着，周围还都是水。没想到那皇子还挺有心思，一个花园，弄的这么讲究。”
　　古岚伸头往那边望去，问小北，“我们该怎么过去？救人之后又该怎么出来？”
　　小北说，“我没找到其他进出这里的路，估计你们踩着的那个机关，是晚上开起来，白天再关上的。可能进出只有这一条路。开关大概是在水牢里……总之先过去吧，去了就知道了……”
　　古岚和巫凡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听小北的。
　　小北一次只能带一个人过去，古岚首当其冲，小北抓着他的腰带，带着他飞到了那个柳树丛中。
　　这里像是一个湖心小岛，岛上几棵柳树几乎占据了所有的土地。古岚被小北带着飞到近前，才看到柳树丛中有个看上去不大的屋子。
　　小北把古岚放在边缘的一棵柳树上，打了个手势，回去接巫凡。
　　等回到那座假山，小北见巫凡正满是期待的等着自己回来，心中一动，又起了坏心眼儿。
　　他飞到那窟窿里面，一屁股坐在巫凡脚边，大口大口的喘气。
　　巫凡惊异的望着小北，低声问，“你……怎么了？”
　　小北抬头瞪了巫凡一眼，满是怨气的说，“怎么了？累了！没见过人累的喘气啊？”
　　听小北这么说，巫凡更加惊讶，“累了？”
　　小北望着巫凡，没好气儿的说，“怎么？狐妖就不能喊累啊？刚才是谁逞能，非要以一敌三，劳烦我去帮忙解围？”
　　“我……”巫凡刚要分辨，小北却没给他机会，接着又说，“刚才是谁差点儿掉水里喂鱼，劳烦我冲过去把他救起来？”
　　这么一说，巫凡倒是没声儿了。
　　小北晃悠着双腿，拉长音调说，“唉……你看人家虫儿……水如姑娘和古岚少爷，一个是舍命相救，一个是感激万分。我呢？有人不拿咱狐妖当回事儿，三番五次的，别说道谢了，连个好脸色都不给……休息一会儿都不让！哼！”
　　巫凡怎么也没想到，这狐妖小北酸不溜丢的，竟然在这关头数落起自己来了。
　　不过他说的倒也没错，就算之前暗哨的事情是他多管闲事了，这次救了自己，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儿。
　　想到这里，巫凡一抱拳，“小北兄，巫凡与阁下也算是素未蒙面，今天在下多有得罪，还望小北兄海涵。救命之恩，在下来日定当以死相报，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小北眼睛一亮，站起身来，抱着肩膀上下打量巫凡，挑着嘴角小声说，“以死相报？好啊好啊，方才饭吃了一半儿就被大哥踢出来了，我这会儿正饿的慌呢。粉身碎骨不用了，你这一身肉，看上去还挺美味的……”
　　巫凡见小北眼中闪着寒光，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可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更何况他既然救了自己一命，以命相抵，情理之中。巫凡心一横，对小北说，“小北兄如果真的饿了，看在下身上哪块儿肉合口，但吃无妨！”
　　小北眼光扫过，突然笑了两声，“吃你不急，但要误了我大哥的事儿，只怕我就得小命不保了。你这身肉，先给我存着吧。”
　　说完，小北弯腰伸手，那架势是要拦腰打横抱起巫凡。
　　巫凡一瞪眼，“这是……”
　　“又怎么了？”小北皱着眉头怒道。
　　巫凡脸上现出尴尬，低声说，“你……像刚才送古岚那样就行……”
　　“不行！我没那力气了！要不你就在这儿呆着，等明天三皇子派人来接你吧！大男人一个，怎么这么多事儿呢……”
　　听小北抱怨，巫凡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一红，轻声说，“小北兄莫怪，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小北再次低下身来，趁着巫凡看不到，狡黠的一笑，而后打横抱起巫凡，漫不经心的说，“你可抱紧我啊，免得我一会儿力气不够了，再把你扔了。”
　　就这样，小北抱着巫凡，巫凡再抱着小北的脖子，两人悠悠荡荡从空中飘过，好半天才到那湖心小岛。
　　巫凡到时，古岚在柳树上等的已经有些急了。眼看着夜色变淡，东方已经有些发白，不知云凌在那边有没有稳住三皇子。
　　三人汇合，巫凡问古岚该怎么办。古岚告诉巫凡和小北，冲到水牢中去，速战速决，救人离开。
　　古岚从腰中抽出护身的软鞭，巫凡手持那柄银亮的长剑，从柳树上纵身跃下，直奔水牢。
　　这座水牢看上去虽然不大，但建的是固若金汤。入口处那扇铁门与旁边墙壁严丝合缝，看那样子从外面是没办法打开。
　　小北上前看了看，冲巫凡挥手，一指那门，“划两剑试试。”
　　巫凡将信将疑，提剑上前，刷刷的划了几下。巫凡明明看到自己划到了铁门上，却感觉那长剑似乎没有碰到什么一样。划过之后，铁门也没什么变化。
　　可小北却像很满意，走上前去，抬起脚来，一脚踹去，只听铁门发出“咔吧”一声巨响，一下子断成几块，倒进了屋中。
　　古岚和巫凡看的是目瞪口呆。屋中的人似乎也受了惊吓，随着铁门落地的声音，屋中一阵乒乓乱响，听得出，是几个人在抄家伙。
　　古岚和巫凡回过神来，各持兵器冲进屋中，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监牢，大概是因为建在湖水中央，所以才称之为水牢。也可能是对那木板回廊的机关和水中吃肉的鱼儿太过自信了，所以在这里守卫监牢的，只有四个功夫都及不上外面那些暗哨的人。
　　古岚他们很快解决了这四个人，而后再后面小屋中，找到了关在大铁笼子里的何晓晓。
　　打开笼子，古岚发现何晓晓似乎是受了重伤，此时虽然还有气息，但却昏迷不醒。
　　小北和巫凡找到了控制机关的地方，把湖中的木板回廊升了起来。
　　古岚这才背着何晓晓，与巫凡、小北二人顺着回廊出了这座花园。
　　花园中的响动其实早就惊动了三皇子府中的守卫。只不过他们在这个时间也没法进入后花园。等古岚他们出来，正好遇到那些守卫。
　　古岚后面背着个何晓晓，前面怀里还放着个水如，活动大大的受了限制。巫凡挥舞着长剑左挡右杀，护着古岚，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架不住守卫和暗哨越聚越多。
　　小北看这情形实在有些烦了，抽身对古岚和巫凡高喊，“你们两个，到我身上来！抓稳了！”
　　他喊完这一声，身边突然腾起一大团烟雾。
　　古岚和巫凡只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起来，而后落在了什么东西的毛皮之上。他们都下意识的俯下身子，抓紧了那东西的长毛。耳边只听到一阵阵惨叫声和动物撕咬的声音，眼前却被浓雾挡住，什么也看不到。
　　眨眼之间，古岚和巫凡都觉得身下的动物似乎腾空而起。风吹散了烟雾，古岚和巫凡惊讶的发现，他们竟然都趴在一只巨大的狐狸的后背上！
　　化作狐狸真身的小北四蹄蹬开，在空中飞驰而过。古岚和巫凡伏在他背上，耳边呼呼的风声提醒着他们这狐狸在空中奔跑的速度，两人更是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睛。
　　等小北停下来，一抖身子，把后背上的人甩下来，然后又是一团雾气，变回了人形。
　　古岚他们从地上起来，睁开眼分辨四周，这才发现，他们是回到了莺啼阁的后院，正好落在了古岚住的那个院子。再低头看，古岚和巫凡身上穿的衣服，也已经变了回来。
　　小北一脸的嫌弃，不停的拍打着自己身上，然后抬头对巫凡说，“别忘了今天你答应的事儿，我会去找你的！”说完，脚尖点地，腾空而起，消失在了空中。

　　114.三皇子走，五皇子来
　　古岚先去安置水如，把她放回了书房的篮子中，而后又把何晓晓送回她的房间，找了两个老妈子在这儿照顾着。
　　安排好这些，古岚带着巫凡返回了莺啼阁前厅。
　　东方已经泛起白光，莺啼阁里歌舞早就停了，客人们也都差不多离开了。
　　王三儿一直在大厅中等着古岚。一见他们两个人从后堂走过来，王三儿就冲了上去。
　　“哎呦我的少当家的！你可算是回来了！”王三儿一脸的焦急，拉着古岚就往楼上走。
　　古岚压低声音问，“三皇子他们呢？”
　　王三儿一张脸都快抽到一起了，一边走一边小声说，“三皇子他们自打进到那个包间中就没动静儿了！后来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才壮着胆子过去看看，不看还好啊，这一看……”
　　古岚听王三儿这么说，也紧张起来，心想，云凌那狐狸精不会是一时兴起，把三皇子他们都给杀了吧！
　　三个人快步跑到包间，推门进去一看，古岚这颗心才算是放下。
　　原来三皇子和他带来那些人都横七竖八的伏在桌上、倒在地上，看样子都像是睡着了。
　　王三儿一指门口的屏风，苦着脸对古岚说，“少当家的，你看……”
　　古岚和巫凡回头一看，那屏风上面，飘逸的笔迹题写着四行大字：
　　救人不回
　　久等未归
　　动作太慢
　　一群笨蛋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着，救苦救难狐仙大人云凌亲赐墨宝……
　　古岚和巫凡看了这屏风上的字，相对无言。
　　看来云凌是等的实在不耐烦，所以把这些人都弄晕，留下笔墨就离开了……
　　王三儿低声问古岚，“少当家的，这些，怎么办啊？咱没惹这个三皇子的时候他就比秃尾巴狗还横，现在这样，在咱店里被人收拾了，会不会有麻烦？还是我去叫兄弟们来，把他们扔出去?”
　　古岚一摆手，告诉他不要声张，找人去把那屏风换了，然后没事儿人一样，等他们醒过来就行。
　　巫凡跟着忙活了一夜，看这边没什么事儿了，就先告辞回去休息了。
　　古岚送走了巫凡，又告诉王三儿，三皇子他们醒过来，马上去告诉自己。交代完了，古岚径自到后面院中去找神医阎罗恨。
　　阎老爷子习惯了早起，这时已经在院子中开始晨练了。见古岚进了院子，阎老爷子就笑着招呼屋中那个半大孩子去取自己的药箱来。
　　古岚满脸歉意的冲阎老爷子一抱拳。阎老爷子笑着摆摆手，问古岚，“这次又是哪儿弄来的啊？”
　　古岚一五一十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阎老爷子，阎老爷子也是一惊。
　　“晓晓这丫头，一天到晚的没个老实气儿！真不知道她除了闯祸以外还会什么！啊，还有上次那个书生，你也不想想办法？”
　　古岚一笑，“我看他们挺好的，那个书生苏天睿，说是有名的大才子，他们在一起，说不定还能让晓晓少点儿暴戾之气。”
　　阎老爷子摇头叹气道，“要是真能那样倒也好了，我看这事儿啊，悬！就她爹何远那关我看都难过……”
　　这时那半大孩子收拾好了药箱，又拿了些应用的物品，三人去了何晓晓住的屋子。
　　何晓晓伤情虽然不轻，但却都是看得见的皮肉之伤，阎老爷子手段高明，不多时就给处理的妥妥帖帖。
　　这边处理好了，古岚又赶回了前厅。
　　正好三皇子他们也逐个醒来，古岚气定神闲坐在一边，看着他们一个个满脸迷茫的从地上爬起来。
　　等三皇子也醒过来，看看四周，再看看坐在旁边的古岚，皱着眉头怒骂，“你怎么在这儿？这……什么时辰了？”
　　古岚微笑着答道，“三皇子，现在是卯时，已经将近辰时了。”
　　三皇子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突然打了个哆嗦。然后神经兮兮的压低声音问古岚，“云前辈呢？”
　　古岚也压低声音答道，“云前辈留下话来，不让我打扰诸位休息，他早就走了。”
　　三皇子缓缓的点点头，又发呆半晌，猛的站起身来，喊叫起自己带来的人，匆匆离去了。
　　古岚估计着，三皇子回去之后应该马上就知道何晓晓被人救走的事情，可自此之后，这件事情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古岚觉得，一定是三皇子有所顾忌，要么是云凌对他说了什么，要么就是三皇子摸不透古岚和云凌的关系，所以才不敢再来找茬了。
　　总之这件事情也算是了结了。五皇子听闻三皇子来莺啼阁闹事，就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这些日子，五皇子每天都过的提心吊胆。
　　恩科日渐临近，眼看着大批的举子们都蓄势待发准备进考场了，可他那边，本次最大的考题，论述政事的题目还没有确定下来。
　　皇城中的饱学之士，朝廷上下的文人都眼巴巴盯着，五皇子找了不少人商议此事，可这些人要么推诿，要么观望，多数都不愿意在这紧要关头出这个题目。稍有不慎，那身家性命就不保了，这个形势，这些文人看的比谁都清楚。
　　那些跟随五皇子，或是多多少少站在五皇子这边的人，也出了些主意，可要么是被五皇子思量着有欠妥当否决了，要么是呈递上去，被皇帝打回来了。
　　这件事迟迟未决，五皇子可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憋闷的实在不行了，他才想，不如到古岚这里来透透气。
　　三皇子暗中做的那些事，古岚基本都告诉了五皇子，不过这些事情古岚一人承担了去，五皇子这才能专心应对恩科的事情。三皇子来莺啼阁，古岚没去告诉五皇子，为的也是不想让他在这个时候再有别的负担。不过五皇子一到莺啼阁，伙计们就眉飞色舞的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对五皇子说了。
　　五皇子心中明白，古岚没告诉自己，就一定是事情妥善解决了。他听说三皇子丢了面子，心中免不了高兴，与伙计们乐乐呵呵的闲聊一阵，自己也轻松了不少。
　　听王三儿说古岚还在后院，五皇子便自己兴冲冲的去找古岚。
　　莺啼阁的后院，对五皇子而言，那就是自家的后院。姑娘们住的地方他是不去的，不过古岚住的那个院子，以前他几乎每天必到。
　　五皇子边走边感叹，一晃两三个月也没来几次了。真是闲时不知闲时乐啊。
　　进了院子，五皇子大步往里走，推开门四下望了望，发现古岚似乎没在。他高叫了两声古岚的名字，还是没有回应。五皇子扫兴的叹了口气，心想，反正来了，在这儿等等吧，免得他听伙计说自己过来了再来寻找，自己现在离开，他又找不到了。
　　五皇子左右瞅瞅，一边是古岚的卧房，一边是古岚的书房。五皇子信步走到书房，四处打量着。边打量边在心中暗笑，这间书房里的东西，自打古岚住进来，就几乎没变过地方。这古岚，整了这么个像模像样的书房，可这一屋子的书画，一桌子的笔墨纸砚，却都是摆设。五皇子知道，古岚也是识文断字、满腹诗书的人，可他毕竟是个山贼头子，对这舞文弄墨的事儿，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五皇子在书架前踱来踱去，却不伸手去碰那些书。书架后面暗格里放着古岚的那柄宝刀，五皇子自然知道。
　　一摞摞的书放在那里，却没有哪一本之中写着自己想要的题目。五皇子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他一转身，突然发现旁边一个架子上，放着一个挺大的篮子，而且篮子周围还蒙着软布，盖的严严实实。
　　五皇子倒是有些惊讶，心想，以前没有这么个东西啊……
　　他缓步走上前去，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心越来越强。
　　正当他伸手要去掀那篮子上的软布时，只听书房门外，突然传来古岚的吼声。
　　“五哥！”
　　五皇子吓得手一抖，惊恐的抬头望向古岚。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再看古岚，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五皇子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就往外走。
　　到了中堂客厅中，古岚把五皇子按坐在桌边，高声问道，“五哥，你怎么来了？”
　　五皇子还有些发愣，一指书房那边，“那什么玩意儿？”
　　古岚不太自然的咧嘴笑着，“嘿嘿嘿……没什么……五哥，你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儿呢……”
　　五皇子见古岚变毛变色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是藏了什么。五皇子盯着古岚，古岚盯着五皇子，五皇子突然起身朝书房跑，古岚动作更快，两步追上，死死抱住五皇子，不让他过去。
　　“你这小子，一定是藏了什么好东西！”五皇子一边挣扎一边高喊。
　　“没有！没有！”古岚拼命抵赖。
　　五皇子突然停住挣扎，回头看看古岚，低声说，“真没有？”
　　古岚摇摇头，“真没有！”
　　“那好吧，没有就没有，放开我吧。”
　　古岚犹豫着松开手，他手刚一松开，五皇子嗖的一声又跑了。
　　两个人就这样打闹了老半天，终于还是纠缠到了书房。五皇子看准机会伸手要去掀软布，古岚一挡，一个不小心，竟然将篮子从架子上打翻下来！

　　115.假装病弱，少爷柔情
　　大篮子“啪”的一声落地，古岚和五皇子都被吓的不轻。
　　那篮子一路滚出老远，上面盖着的软布、里面放着的小被子小毯子也散落了一地。最关键的是，里面躺着的水如，也随之滚落了出来！
　　古岚心中暗叫，不好！
　　五皇子皱着眉头走过去，捡起地上一个个小布片看看，又走到篮子边，蹲下身望着翻躺在地上的水如，半天没出声儿。
　　古岚正盘算着怎么把水如的事儿跟五皇子说清楚，五皇子却突然开口问道，“这什么玩意儿？人偶？”
　　古岚一愣，跑过来也蹲下身子去看。
　　只见此时地上躺着的水如，真的如一具人偶一样，一动不动！
　　五皇子探手指拨弄一下水如的身子，水如就顺势仰面朝天躺倒。五皇子用手指戳一戳水如的肚子，水如还是一动不动。五皇子干脆趴在了地上，小心翼翼的捏住水如的小手晃了晃，然后又拍了拍水如那粉嫩嫩的小脸蛋儿……
　　他在那儿玩儿的兴起，古岚却吓得够呛，心想，这小东西不会是被摔死了吧！她好歹也是个自称蝶神的小妖精，不会就这么被摔死了吧！
　　“五哥……五哥！”古岚拍了拍五皇子的后背，皱着眉头说，“你这干嘛呢？”
　　五皇子趴在地上扭头问古岚，“这小东西你在哪儿弄到的？”
　　古岚一时语塞，犹豫一下，脱口而出，“巫凡给我的！”
　　“巫凡？”五皇子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是你说的那个总是神神秘秘的人吧？哈！没想到他还能弄到这种小玩意儿。这人偶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啊？这么精细！我在皇宫里都没看到过这么像模像样的！”
　　古岚见他起来了，赶忙抓起水如放进篮子，然后把那些散落出来的东西胡乱扔回去。
　　“五哥，你要喜欢，哪天我去问问他，看看能不能再弄一个给你……”古岚背对着五皇子，一边整理篮子里的东西一边拨弄拨弄水如，水如微微睁开眼睛，古岚做着口型问，“你没事儿吧？”水如抬起手来挥了挥，也做着口型回答，“没事儿……”
　　古岚这才放心，小心翼翼的把水如放回篮子，然后又把篮子放到原来那个架子上。
　　“不过听巫凡说这东西好像不太好弄到……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古岚说着，拉着五皇子又出了书房。
　　五皇子嘿嘿一笑，“怎么？这个给我不行啊？你再去问他要一个呗！”
　　古岚一瞪眼，“不行！”
　　“啊？你还心疼了？”五皇子说完，指着古岚摇着头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古岚你可真不害臊！大男人一个，还玩儿这玩意儿！哈哈哈哈……”
　　古岚脸一红，哼了一声，坐在桌边，倒了杯茶，推到五皇子面前。
　　“五哥，你来这儿不是闲的吧？什么事儿快说，别就顾着奚落我！”
　　五皇子喝了口水，轻轻叹了口气说，“还不是恩科的事情么……”
　　五皇子心中的苦水，也就只能倒给古岚。他从恩科题目开始说起，说到朝中官吏，说到城中饱学之士，说到自己的父皇。桩桩件件，都是让人心烦意乱的事情。
　　古岚比谁都清楚五皇子现在的处境，他所说所做，古岚都仔细听着，偶尔应和两句，或是帮忙理顺理顺。
　　五皇子说完他那边的事情之后，古岚又把近些日子这边发生的关于三皇子的事情也都一五一十告诉了五皇子。五皇子听完，气的使劲儿把手中的杯子一摔，大吼了几声“欺人太甚”。
　　这么多年来，五皇子可以说是处处隐忍，事事谦让。一来，五皇子顾忌着自己宫中没有依靠，人单势孤，二来，他本也不是个好争好斗的人。若不是此时不争不斗多半会丢了性命，他倒宁愿做个太平王爷，那可比如今这样强了千倍万倍。可那三皇子，仗着自己的母妃受宠，真是嚣张跋扈。欺负些文武官员商贾市民也就罢了，几个皇子，居然也都被他欺负个遍！大皇子手中有些兵权，不过那人有勇无谋，什么事情都是后知后觉，吃了亏之后再想找补回来，那是比登天还难。其他几个皇子更是没有和三皇子对抗的实力，也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
　　五皇子与三皇子交锋多次，无论是在朝廷政事上，还是在老皇帝面前，五皇子都能略胜一筹。五皇子靠着自己一身才气再加上平和正直的处事之道，多多少少都能占到些便宜，总是得到朝中重臣和老皇帝一些赏识的言语。五皇子深知三皇子嫉恨自己，可如今他用了这些阴险的办法要治自己与死地，五皇子还是免不了气壮脑门，把牙咬的咯吱咯吱响。
　　说到古岚他们去营救何晓晓，云凌鼎力帮忙，小北也参与其中，五皇子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而那晚云凌到底与三皇子说了些什么，五皇子和古岚都没有什么头绪。
　　说到这里，五皇子突然想起了那个举子苏天睿。
　　古岚告诉五皇子的事情，都是经过简略的。当初云凌变作水如的模样提醒他们去救苏天睿的事，古岚直接把云凌变身的这部分省略了。
　　五皇子想不明白，云前辈为何会注意到苏天睿。
　　“他现在怎么样了？恩科开科在即，他还能不能参加了？”五皇子问。
　　古岚笑着伏到五皇子耳边说，“五哥你是多虑了，我这儿不是还供着一位老神医呢么。”
　　五皇子也知道阎罗恨阎老爷子医术高超，看样子是没什么问题了。他提出要去见见这个三方土乐城有名的举子，古岚也乐得如此，两人便离开了这房子。
　　再说书房那边，水如小心翼翼的趴在篮子里，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听他们两人离去了，水如才掀开古岚胡乱扔在她身上的被子毯子，出来透了口气。
　　仔细观察一下，屋里确实没有人了，水如这才飘飘荡荡从篮子里出来。
　　自打上次去三皇子府救人回来，水如就一直躺在这篮子里，白天睡晚上也睡。每天三餐都算是古岚硬掰开她的嘴巴小心翼翼喂进去的。
　　其实水如只是消耗了太多法力，睡个一两天就好了。而且她就算是几天不吃不喝，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可古岚哪里知道这么多，他就以为这小东西是为了救自己而卧蓝不起了，悉心照顾，加倍体贴，他对水如的好，让水如既享受，又有些负罪感。
　　好几次水如都想起身告诉古岚自己没事了，可一旦古岚面带担忧的过来掀开篮子上的软布，轻柔的把水如从篮子里拿出来喂水喂饭时，水如就幸福的欲仙欲死……
　　每次回过神来，都会错过了说出实情的时机，水如便安慰自己，怎么说自己也是救了他的性命，就让他再多照顾自己一次吧！
　　一次一次拖下来，水如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假装病弱了。
　　今天五皇子来的太快，水如来不及藏起来，篮子一打翻，水如第一个反应就是，装死！
　　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古岚他们在中堂聊天，水如就趴在篮子里使劲儿夸赞自己有急才、有胆识。到这莺啼阁之后，自己这本事是越来越渐长了！
　　不过，假装病弱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水如也怕哪天古岚觉得麻烦，把自己连人带篮子一起扔出去，那可就麻烦了。今天的事情出了，水如也下了决心，不再装下去了。
　　以后一定让古岚每天都这样温柔的对待自己！哪怕自己没有生病，哪怕自己没有再出手救他！
　　这是水如的宏愿，她双手叉腰，飘荡在篮子上空，斗志昂扬的鼓励自己，水如！你行的！
　　几天下来，只顾着沉浸在古岚的柔情之中，现在自己既然不病弱了，古岚又不在，水如便立马想到了要去找文阳玩儿。
　　水如乐颠颠儿的去了魁院，却发现院子中没有人在。又跑到旁边演歌习舞的房子，发现还是没有人。
　　水如觉得有些奇怪。按理来说这个时间，挂牌子的姑娘应该都在这里练习歌舞的，更何况，就算是姑娘们出去了，冰燕和思宁两个小丫头怎么也不在呢？
　　出了演歌习舞的房子，水如缓缓在院中踱步往外走。突然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再仔细听听，竟然是从莺啼阁前厅中传来了鼓乐声。
　　大白天的，莺啼阁前厅居然有歌舞？
　　水如觉得新鲜，一溜小跑冲过去要看热闹。
　　一路跑过来，水如发现平日里忙前忙后的那些伙计和干活的人似乎都不在。水如就越来越好奇了。等她过了后堂隔门，头刚伸出来，就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子声音响起。
　　“重来重来！你看看你们！一个个是都没吃饱饭啊？还是都没睡好觉啊！重来！”
　　这声音，水如可是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的。
　　水如顺着声音方向望过去，只见玉姐站在中央高台之上，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皱着一张女鬼脸，骂的正来劲儿呢。

　　116.歌舞排练，再遇文阳
　　莺啼阁的前厅之中聚满了人，水如仔细看过去，原来都是莺啼阁里的伙计小童，还有那些从来都不会到前厅来的杂役、老妈子和师傅们。
　　再看中央高台上，几十个姑娘排列整齐，站在那里听玉姐高声斥骂。其他姑娘们似乎也都在高台后面的候舞间中，原本挡在高台后面的巨大屏风也被撤走了，许多姑娘探头探脑的，也朝台上望着。
　　水如一边朝人群中走过去，一边伸长脖子往高台上看。走近几步，她就发现文阳竟然也抱着肩膀站在旁边，不过他不是看着台中间站着的那些姑娘，而是皱着眉头望着旁边那些乐师。
　　水如还是第一次看到文阳脸上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水如扫视人群之中，突然发现了王三儿。
　　王三儿正笑呵呵的抓着一把瓜子，坐在一个桌子上面，边嗑瓜子边和身边兄弟说说笑笑。
　　水如低着头一溜小跑朝着王三儿那边去，旁边那些人几乎同时发现了水如，有的惊讶有的欢喜，人群中突然就沸腾起来。
　　花魁姑娘，水如姑娘，这样的叫声不绝于耳，水如见大家都对她和颜悦色的主动打招呼，倒也有些得意，笑嘻嘻的和身边的人一一打过招呼，老半天才算凑到王三儿身边。
　　“王三儿大哥！”水如在莺啼阁里最为熟悉的就是王三儿，在这样的人群中见到他，就显得更加亲近了。
　　王三儿有些受宠若惊，高兴的一下从桌子上蹦下来，咧嘴笑道，“水如姑娘！听岚少爷说你病了，这怎么还出来了？”
　　水如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嘿……好多了，好多了……”
　　“那就好！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正赶上热闹了！”王三儿高声说，“水如姑娘你来的时间短，大概还不知道吧？”
　　水如微微摇头，表示自己确实不知道。
　　王三儿左右寻找，看样子是要拉把椅子给水如坐。水如也不客气，脚尖点地轻盈一跳，稳稳当当的坐在了王三儿方才坐的那张桌子上，然后冲王三儿呲牙一笑。王三儿虽然失了座位，却不在意，他把手里的瓜子塞给水如，然后眉飞色舞的告诉水如现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原来莺啼阁为了让来的客人有新鲜感，所以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对歌舞进行一次重新的编排。平日里练习歌舞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今天这样的日子，就是姑娘们出来集体排练，同时也是练习鼓乐的配合。
　　对于那些歌舞的姑娘们和乐师们，这样的日子算是加倍辛苦，可对莺啼阁中其他人来说，这可是难得的休息时间。古岚早就发下话了，这样的日子所有人都可以来看他们排练，不过不可以打扰到他们。这样一来可以检验歌舞是否精彩，二来，也让这些平日里埋头干活的人乐呵乐呵。
　　歌舞排练按理来说所有姑娘都要到场，不分你是有牌子还是没有牌子。水如今天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古岚事先跟紫菱姐姐和玉姐她们打了招呼，说水如仍然在生病。
　　王三儿正说着，突然旁边响起一声闷吼。
　　“她骂我媳妇！”
　　水如转头一看，发现两三个自己不太熟悉的伙计正拽扯这另一个伙计。那被拽扯的，正是飞廉。
　　飞廉一双虎目瞪得溜圆，咬牙切齿的，满脸横肉都有些微微颤抖。
　　拉着他的一个伙计皱着眉头骂道，“你这熊货！还越说越来劲儿了！那姑娘什么时候成你媳妇了？让人家姑娘听到，还活不活了！”
　　旁边另一个伙计也说，“可不是么，整天媳妇长媳妇短的，我看你是要够呛咯！”
　　飞廉甩开旁边的人，撇嘴道，“什么够呛？你们还真别不信，她早晚是我媳妇！”说完之后他又满脸鄙视的望了望方才拽自己的几个人，小声说，“你们几个可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娶不到媳妇就……就拦着我飞廉娶媳妇！”
　　“哼！”刚才说话那伙计瞪了飞廉一眼，也一撇嘴。
　　“飞廉你小子要是再闹腾，我们可把你扔出去了啊！”
　　这话一出，一群伙计，连同王三儿在内，都狠狠瞪向飞廉。
　　飞廉一看自己这算是激起众怒了，也不敢再还口了。他抱着肩膀哼哼两声，突然把手环在嘴边，用非常非常小的声音假装呼喊，“媳妇！媳妇加油！媳妇你是最棒的！别怕那个老女鬼！相公以后给你出气！”
　　身旁其他伙计像是合计好了一样，同时出脚，都不轻不重的踹在了飞廉身上。飞廉吭哧一声倒了下去，摔在地上也没敢做声。
　　水如忍住笑，抬头朝台上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飞廉口中所说的“媳妇”。
　　恰好，乐静似乎也发现了这边的骚动，假装漫不经心的朝这边望了一眼。她这一眼正巧看到了飞廉被众人踹倒，水如发现她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挺开心。可那笑容还没显露出来，就僵在脸上了。
　　乐静死死的盯着水如，似乎有些惊恐。
　　她这一愣神，马上就被台上的玉姐发现了。
　　“乐静！发什么呆呢！别人都开始动了，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玉姐骂着，也朝乐静眼神方向望过来。
　　不看还好，这一看过来，玉姐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她站在台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台下高声骂道，“水如！你这……”她刚要骂水如是懒货，却马上意识到如今的水如已经不是当初刚到莺啼阁时的小丫头了，怎么说她现在也是花魁……
　　玉姐愤恨的一甩手，换了和善一点的语气，高声说，“水如姑娘，你既然你来了，看样子是病好了？”
　　水如高兴的冲她挥挥手，“好了好了！有劳玉姐惦记！”
　　玉姐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老娘什么时候惦记你这熊丫头了！
　　强咽下这口气，玉姐冲水如挥手，“好了就好，你赶快上来！就算不跟着排练，也别像个大爷似的在底下看着！”
　　水如一想也对，便跳下桌子放下瓜子，紧跑两步冲到台前，纵身一跃，一脚踩在旁边一张桌子上，借力而起，飞身跳上了高台。
　　她脚步站稳，台下众人皆拍手喝彩！
　　“好！不愧是花魁姑娘！有两下子！”
　　水如冲台下挥挥手，满脸的得意。
　　玉姐站在一边可是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想不到水如居然有本事一下子从台下跳上来！玉姐暗想，这小丫头还真有两下子啊，说不准还是个练家子……再加上岚少爷那么器重她……看来以后自己还得多加小心，不能触怒了这丫头啊……
　　有了这心思，玉姐的态度也不像方才那样嚣张了。
　　她强挤出笑脸，上下打量水如，问道，“听岚少爷说你病得不轻啊，看这样子是恢复的差不多了？哎呀，你们这年纪轻轻的姑娘啊，其实也不能得什么重病。不过可不能掉以轻心，免得落下病根子，以后可就不好办了。水如啊，玉姐可不是勉强你啊，只是别的姑娘都在这边，你是花魁姑娘，跟下面那些伙计混在一起，于理不合。你说呢？”
　　水如也没多想，笑道，“玉姐说的是。我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正好来活动活动。”
　　“哎呦哎呦，那可不用！”玉姐假意笑着，体贴的把水如拉到乐师们那边，小声说，“你就在这儿看看得了，要是累了啊，就回去躺着，别太勉强了啊。”
　　说完，玉姐扭腰摆臀，独自走回去，把火气都撒在了其他姑娘身上。
　　水如站在角落，恰好看到文阳就在不远处，他目光殷切望着自己，似乎想要过来搭话，又有些犹豫。
　　水如冲文阳招招手，小声喊道，“文阳！文阳过来！”
　　自打三皇子来闹事的那天晚上之后，文阳就没再见过水如。后来听说水如得了重病，可谁也不知道她被送到什么地方休息去了，更没有知道她病情如何。文阳急的团团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几次他都想去找古岚问问水如的情况，却怕古岚有什么误会，所以一直都没敢去问。
　　没想到，水如今天居然神气活现的出现了！
　　要不是身在高台之上，文阳一定早就奔到水如身边去了。
　　玉姐把水如叫上台来，算是帮了文阳大忙！水如冲他这么一招手，文阳心中就是一阵澎湃。
　　他勉强压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缓步走过来，冲水如拱手施礼，“水如姑娘，好久不见。”
　　水如先是一愣，随即想到，文阳可能是怕身边这些乐师们知道他们两人关系亲密，所以也马上飘然还礼，轻声道，“文阳先生，好久不见。”说完之后，水如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文阳走到水如身边，压低声音问，“还笑！病养好了么？”
　　水如也压低声音回答说，“好了好了，你也知道了啊？”
　　文阳一瞪眼，“我怎么能不知道！”
　　水如抬头望着文阳，发现他眼神中似乎流淌着些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有点像古岚这几天给自己喂水喂饭时的样子，却又不完全相同。
　　文阳见水如盯着自己，尴尬的扭过头去，轻咳了两声。

　　117.花魁双至，妙舞盈堂
　　文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紧张起来。
　　纵是自己坐在高台之上，为不计其数的客人弹奏之时，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紧张，如今水如只是凝神望他一眼，他便觉得心中翻腾，脸上也有些发起烧来。
　　文阳暗想，自己这样绝不能被水如发现，不然她对自己有了戒心，恐怕就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与自己相处了……
　　想到这里，文阳心中又有些隐隐发痛。
　　水如见文阳咳嗽，压低声音问，“怎么了文阳？难道你也病了？”
　　文阳苦笑，自嘲着，怕是自己真的病了吧……
　　“我哪会那么容易得病啊，是方才说话声音大了，嗓子有些不舒服。”文阳的心事当然不能说出来，只好如此掩饰。
　　水如信以为真，想起方才看到文阳紧皱眉头的样子，好奇心又起，凑近他身边，低声说，“刚才看你好像是在发脾气呢，为什么？”
　　文阳脸色微变。
　　他是这莺啼阁里乐师的总管，刚才排练的时候有一个刚来的乐师总是合不上拍子，说了几次还是不行，文阳心里烦躁，便高声训斥了两句。
　　那等丑态竟然被水如看到了……
　　文阳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小声说，“没……没什么……乐师合不上拍子而已……”
　　“嘿嘿……没想到文阳也会发脾气，看着还怪吓人的呢！”水如其实只是觉得有趣，此时说话眼睛还是望着对面那些跳舞的姑娘们，并没有注意到文阳的情绪变化。
　　听水如这么说，文阳真是后悔，自己方才不该那么冲动的。
　　这时玉姐突然又喊叫起来，“停停！都停下！”
　　文阳连忙上前两步，给乐师们发出指示，让他们也停下来。
　　这空当，两名女子从后面的候舞间过来，直接走到台前。
　　水如一看，走在前面的人自己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是文阳的姐姐，也就是这莺啼阁的舞师文惠。跟在她身边的，居然是秦灵。
　　文惠直接冲着玉姐过去，似乎是商量什么事情去了。秦灵扫视一圈，一眼看到站在乐师们身边的水如。她面现惊喜，快步走了过来。
　　水如和秦灵也好久不见了，两人如今相处的已经如姐妹一样。
　　秦灵拉住水如的手，仔细打量着她，然后心疼的说，“你看你，照顾不好自己。听岚少爷说你病的不轻，怎么不多养一段日子呢？”
　　水如笑着说，“我这病来的急去的快，没事儿的。劳烦秦灵姐姐担心了。”说完这话，水如看那边文惠和玉姐说的起劲儿，似乎没有要叫秦灵过去的意思，便低声问，“秦灵姐姐最近如何？冯公子的伤，可好些了？”
　　秦灵也压低声音说，“阎老爷子说他……冯公子那伤要想不留后患，最好暂时还是不要离开这里。听说当年那件失印案，真凶已经找到了，冯公子也算是去了一块心病。不过岚少爷说，那真凶背后一定还有更厉害的人谋划一切，那人不除，冯公子还不算安全，所以……”说到这里，秦灵一笑，拍拍水如手背，轻声说，“仗着岚少爷照顾，我们还得赖在莺啼阁里一段时间了。”
　　失印案那件事，水如算是知道的很清楚了，盖世神盗唐金宝被云凌他们带走，水如一直也没想起来问问他到底是生是死，不过不管怎样，他应该也不会再出来作恶，更不会威胁到秦灵和冯林了。至于什么背后更厉害的人，水如知道古岚自有他的想法，凭自己这颗脑袋想去猜测古岚的想法，怕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
　　秦灵能留下来，水如非常高兴，这样就又多了一个可以和自己聊天的人了。
　　“估计你是第一次见到。”秦灵接着说，“这样排练，够热闹吧？”
　　水如点点头，“刚才我在院子里走，发现人都不见了，到这儿才发现，是都在这儿看热闹呢。”
　　“对他们可是热闹了，对我们这些姑娘啊，那就是鬼门关，一脚进去，就不知道能不能出来了。”秦灵这么说，一指对面那些姑娘，压低声音告诉水如，“你看她们，有的年纪大了，有的资质不高，每次这样排练，都会有一些人员变动。被认定了不能歌舞，那以后就只好做杂役了。”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儿，水如也有些惊讶。
　　“那……秦灵姐姐你这是……”水如望着秦灵，有些不解。秦灵本是花魁，按理来说应该不可以再挂牌子出场了。
　　秦灵一笑，“我既然留下来了，也不能吃白食不是？好在身上还有些本事，所以我就主动请缨，帮着文惠姐姐做些舞师的事情。”
　　秦灵说这话时，朝文惠她们那边看过去，恰好文惠也望着这边。
　　文惠见秦灵和水如都望着自己，便笑呵呵走了过来。
　　“水如姑娘，你身子可是好转了？”文惠声音清美，笑容又很亲和，水如一直对她印象不错。
　　“文惠姐姐，好久不见！我已经好了！嘿嘿嘿……”
　　文惠看看水如，笑着说，“确实是好久不见了，可我倒是没少了听人提起你呢。”说完，她朝不远处的文阳瞟了一眼。
　　文阳似乎发觉了，紧张的盯着这边，冲姐姐微微摇了摇头。
　　好在水如身边有秦灵挡着，他们姐弟二人这小动作才没被发现。
　　几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那边玉姐招呼着，排练再次开始。
　　听了方才秦灵说的话之后，水如这时再看那些歌舞的姑娘们，发现她们一个个确实都面带紧张的神色。举手投足，似乎都很谨慎。
　　水如叹息着，原本好好的动作，就因为这紧张，都变得奇奇怪怪，歪七扭八的了。
　　那边，文惠似乎也看出了这个问题，挥手让众人停了下来。
　　她和玉姐商议了一下，然后招手叫水如过去。
　　“水如姑娘，你现在身子恢复的如何了？能不能跳上一曲？”文惠其实早就想亲眼看看水如的舞技，可这么长时间，她却忙着别的事情，一次都没赶上。
　　水如看看文惠，又看看秦灵她们，点了点头，爽快的答应，“好的！”
　　玉姐见水如答应了，马上高声对众人说，“姑娘们！今天可算你们有福气了！花魁姑娘要亲自给你们做个示范。你们一个个的，都机灵点儿，用心点儿看着，看看人家怎么就能成为花魁了，你们到底是差在哪儿了！”说完之后，她一挥手，姑娘们纷纷散开，留下了中央一块空场。
　　玉姐怎么看水如怎么觉得烦。而且原本玉姐与花魁秦灵关系非常好，自从秦灵这花魁名号丢了，整日守着那个冯公子，再看秦灵与水如那么亲近，玉姐心里也有些吃味。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正好现在这儿有两位花魁姑娘，不如两位姑娘同舞一曲，也让我们大家开开眼吧！”玉姐故意说的很大声，让台上台下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这话一出，台上台下顿时一片欢呼。
　　水如左看看右看看，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秦灵走上前来，大方的笑着，冲水如说，“既然大家都想看，我们就跳一曲吧。你我姐妹也从未有机会同台跳舞，这倒是难得呢。”
　　水如一看秦灵也这么说，便也欣然应允了。
　　文阳也让其他的乐师去休息一下，自己坐到古琴前，试好了音，弹奏起来。
　　水如和秦灵两人振袖而舞，不多时，原本喧哗的人群，就寂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息而视，看着台上两位女子翩翩而舞。
　　没有华丽的衣装，没有耀眼的配饰，只有两人随着时缓时急的悠扬琴音，似是随意而舞，却在一抬手一转身之间，透出鼓动的灵性。或是妖艳，或是清雅，或是如风摆杨柳，或是如雨滴清池。看的人如痴如醉，不能自已。
　　就连抚琴的文阳，都恍惚的觉着自己是错入了仙境，遇到两位仙女在云朵间嬉戏……
　　曲落，众人还沉浸其中。
　　掌声突然响起，男子高声赞颂。
　　“好！好曲！好舞！好景致！”
　　众人甩头去看，发现从后堂处走过来的，竟是五皇子和古岚两人。
　　刚才鼓掌说话的，正是五皇子。他面带笑容，对古岚说，“古岚啊，你这就不对了，今儿有这么好的安排，怎么不实现告诉我一声儿？害我只看了个结尾，遗憾啊！”
　　古岚笑道，“我不是一直陪着你么，这里排练的事情，我哪里能插得上手啊。”
　　两人说着，走到台下。
　　五皇子抬头看了看秦灵，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而后马上又决绝的移开目光，不再看她了。
　　古岚抬眼望着水如，水如也望着古岚。水如没想到自己还没对他坦白自己已经好了，就已经被他抓到自己跑出来跳舞。自己今天早上明明还装的像要死了似的……
　　古岚脸色似乎不太好……
　　水如越看越怕，不知道该怎么熬过这一“劫”。
　　就在这时，古岚突然冲水如招招手。
　　水如一皱眉，暗想，完了！这下可是躲不过去了！

　　118.皇子忧郁，试题跃出
　　水如跳下高台，磨磨蹭蹭的走到古岚和五皇子身边，飘身施礼。
　　古岚走上前一步，到她面前，压低声音问，“身子好了？怎么还跑出来跳舞了呢？”
　　水如尴尬的一笑，“嘿嘿嘿……好……是好一点了……躺了那么久，想动一动了……”
　　古岚脸上还露出些担忧，这让水如心中的负罪感又加重了一些。没想到古岚没有责备自己，反而还是在担心。
　　五皇子走过来，也满脸关切的问，“怎么了？水如姑娘生病了？哎哟，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呢。古岚啊，你怎么什么事儿都不告诉我呢？水如姑娘，好些了没有？”
　　“多谢五皇子关心……已经……”水如说到这里，又偷眼看看古岚，然后小声说，“已经好了……”
　　“逞强吧！”五皇子拉着水如就走，边走边说，“一看你这样子就是在逞强。怎么会好了呢？脸色还这么苍白，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来来来，我们去那边坐坐……”
　　古岚一看五皇子拉着水如要走，急忙追上来问，“五哥，这是要去哪儿啊？”
　　五皇子一瞪眼，“怎么着？不行啊！我这段时间忙的晕头转向的，还没来得及和这位花魁姑娘认识认识呢！你快点叫人给我们做些饭菜，午饭还没吃，正饿着呢……”说着，他又笑着问水如，“水如姑娘，你饿不饿？饿了吧？我们一起去吃午饭……”
　　古岚一看，不能再拦着了，也只好如此。望了水如一眼，见她似乎也挺有精神的，便转身回去找后厨师傅们给五皇子备酒菜了。
　　五皇子拉着水如一路朝楼梯走去，水如发现他好几次都假装说话，然后回头往台上偷瞄。
　　水如也借机回头望去，见那高台之上，姑娘们又重新列队，文惠和秦灵示范着舞姿，玉姐仍高声骂着。
　　转回头的时候，水如似乎感受到了文阳的目光。他正直着身子皱着眉头望向这边。可水如再转头去看的时候，发现文阳已经不在高台上了。
　　五皇子来莺啼阁总是去那间固定的包间。这个包间算不上是最好的，却是布置最为雅致，也最为清静的一间。屋中不仅放着锦毯圆桌，旁边还摆着古琴棋盘，稍微往里面一点，还有一张楠木长桌，上面放着文房四宝和一些古卷书籍。
　　水如随着五皇子进了这包间，马上便被墙上挂着的那些字画吸引住了。其他包间里面也有些类似的字画，只是水如每次进出包间都有事在身，未曾注意，今天看到这些，倒也觉得新鲜。
　　字画之中，云雾缭绕的山水和大气磅礴的亭台楼阁居多，水如的目光，却是被一副工笔人像吸引过去的。
　　画中是一位清秀女子，这女子穿的朴实无华，也没戴什么金珠玉佩，发丝有些凌乱，笑容十分腼腆。
　　五皇子见水如在画前驻足，轻叹了一声，说道，“水如姑娘可看出，这画中的姑娘是谁？”
　　水如一愣，自己虽然到莺啼阁时间不长，但这里的女子自己差不多都见过，有些印象，却似乎不曾有这样的女子……
　　“这位，是莺啼阁中的姑娘？”
　　五皇子苦笑一下，走到画前，抬起手来，轻抚纸面，轻声说，“没想到，这画仍挂着。画中伊人笑如花……”
　　只说了半句，五皇子就低下头，叹了一声，走到对面雕栏旁边，把帐帘挑开一丝缝隙，出神的望着高台。
　　水如见五皇子这是落入惆怅之中了，只怪自己多嘴，问了不该问的，惹出这样的气氛。
　　“想不到吧，她刚到莺啼阁来的时候，就是那个样子的。”五皇子像是自言自语，背对着水如说话。水如知道，他这样子，是觉得自己一定对画像非常感兴趣了……
　　“那时的她，一点浮华之气都没有，就像一朵小野花，没有什么芬芳，没有什么惊艳，却很倔强……哈哈哈……她当初可是我见过的最倔强的姑娘……”
　　五皇子说到这里，水如多少猜得到他说的是谁了。再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水如可以断言，五皇子说的一定是秦灵。
　　看来五皇子对秦灵，仍然是一往情深啊。只是秦灵和冯林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五皇子再怎么忧郁，怕是也没有用了。
　　不过看五皇子这样，水如突然对他产生了一丝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五皇子，这位画中的姑娘，是秦灵姐姐吧？”水如走到五皇子身边，轻声说着，“没想到，秦灵姐姐当年是这样的……”
　　“是啊，她夺下花魁，可是吃了许多苦，受了许多难呢……”五皇子说完，似乎觉得有些不妥，马上又转过头来，笑着对水如说，“天下千百女子中，也不会有一位如水如姑娘这样，天赋异禀，才貌双全。”
　　水如脸上爽朗的笑着，心中却十分得意，哼！凡人！我蝶神大人自然是天赋异禀，自然是与众不同！别说千百人，就算是千万人，千百万人，也不会有一个蝶神大人啊！
　　五皇子惆怅的差不多了，笑呵呵带着水如去看墙上的书画。那些书画大多出自名家之手，都是当初五皇子与秦灵一同挑选的。那幅秦灵的画像，则是出自五皇子之手。
　　水如虽然不懂什么书画，但听五皇子说这些总比看他惆怅好，所以也乐得点头答对他。
　　没过多久，有小童送来了酒菜，五皇子和水如这才落座。
　　水如说了自己不胜酒力，五皇子也不勉强，水如为他斟酒，他仍侃侃而谈。
　　水如发现这位五皇子其实是个很积极向上的人，他口中说出来的，都是事情好的方面，至于恶的一面，他会严词厉语，批过之后，还是留些余地。
　　五皇子也觉得与这水如姑娘聊天，似乎完全没有顾忌，从那些市井小事，说到典籍传说，后来几杯酒入腹，又说起了国事政事。
　　没过多久，话题便绕到了本次恩科上。
　　水如对恩科了解的不多，所以五皇子就笑呵呵的给她解释，何为恩科，为何要开这恩科。说来说去，又提起了五皇子的烦心事。
　　“恩科试题是恩科的重中之重，若是选的不好，不仅会让举子们难以发挥，更有可能让朝野上下人心浮动。”
　　水如又给五皇子斟满了酒，问道，“什么样的试题才是好的？”
　　五皇子苦苦一笑，伸手沾了些杯中的酒，在桌上写了一个“好”字，“什么样的试题才是好的？好，就如女子，却不能是一般的女子。这试题要像水如姑娘这个花魁一样，要人见人爱，要出类拔萃，要上的了大雅之堂，要与众不同，要让人一眼望去，就文思汹涌……”
　　一番赞美之词，让水如无比受用。水如暗想，这些话要是从古岚口中说出来，那该多好！
　　“五皇子谬赞了，若是试题要像我一样，不如让那些举子都来莺啼阁应试，那样不是既解决了你的麻烦，又让岚少爷赚了钱么。”
　　五皇子一愣，随即朗声大笑。
　　“好主意！真是好主意啊！哈哈哈哈……”
　　这时房门一开，古岚闪身进来，见五皇子正笑的开心，开口问道，“五哥这是为何笑成这样啊？”
　　五皇子笑着冲古岚招手，让他也过来坐下。
　　“古岚啊，你这个新的花魁姑娘可真是不得了，三言两语，就把困扰我这么长时间的问题给解决了！”
　　古岚一脸的不解，五皇子接着说，“就是那个恩科试题的事儿，水如姑娘说了，该让举子们都到莺啼阁来应试，这样既解决了我的麻烦，又让你赚了钱。怎么样？主意不错吧！哈哈哈哈……”
　　听五皇子这么说，古岚也忍不住笑了。
　　“水如姑娘虽然做了花魁，却没有什么待人的经验，五哥，让你见笑了。”
　　水如觉得古岚这话的意思是自己说的不好，马上表示反对，“古……岚少爷怎么这么说呢？五皇子说了，试题要像我这样的女子，要人见人爱，要出类拔萃，要上的了大雅之堂，要与众不同，要让人一眼望去，就文思汹涌……”
　　这几句赞美之词，水如可是过耳不忘。
　　古岚笑着摇摇头，心想，你这小东西，五哥夸你几句，你倒记得清楚。不过古岚抬眼望向水如，发现她确实当得起这个“好”字。
　　“你若是试题，怕是这次恩科就开不了了。”古岚冲水如说。
　　水如撅着嘴问，“为什么？”
　　“举子们来应试，你在高台上跳舞，他们全都聚精会神的看你了，还有人能写出锦绣文章么？”
　　“那……那就等他们写出来再跳舞！写不出来好文章的，都赶出去不给看！”
　　一句话逗得古岚和五皇子又是一阵大笑。
　　五皇子笑的开怀，举起酒杯送到唇边，一股酒香飘起，他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五皇子来不及放下酒杯，就跌跌撞撞的跑到楠木桌边，剩下的半杯酒一股脑倒入砚台之中，随手扔了酒杯，然后抓过一杆七紫狼毫，饱蘸纯墨，挥洒而出。
　　一行大字转眼间跃于纸上。
　　古岚和水如走过来朝纸上看去，只见上面写着，“成之予固受且不为”。

　　119.琴艺不佳引醋味
　　成之予固受且不为
　　五皇子看着这一行大字，酒意全消。
　　这就是他苦寻多日的恩科题目啊！
　　五皇子抬头望着古岚，古岚笑着点点头。旁边的水如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再见五皇子和古岚似乎都很高兴，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了。
　　恩科试题想出来了，五皇子也没心思再说什么闲闻趣事风花雪月了。古岚也知道，接下来还有很多正事要商量，便告诉水如先回去休息。
　　水如出了包间，气鼓鼓的想，什么先回去休息？说的好听，不就是嫌自己碍事，把自己给赶出来了么！
　　出来就出来，水如也懒得在那儿听五皇子和古岚说什么大事。那些事情都与自己无关，水如知道，其实那些事情也与古岚无关。都是那五皇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弄不明白，非要让古岚跟着辛苦。
　　水如走到楼梯口处，朝外张望，见那些人仍围在前厅看姑娘们排练。水如看的也有些腻了，便转身朝后院走。
　　走了几步，她突然想起方才那一眼看到文阳。对了，找文阳去！
　　水如大步流星跑到候舞间，找了几个人问到了文阳去了哪里，转身跑走了。
　　文阳在高台上看到五皇子把水如拉走，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他一直看着两人的身影，直到水如偶然间回头，文阳不知水如是不是在看自己，只感到一阵烦闷，急忙离开了高台。
　　文阳一路昏昏沉沉，不知自己这颗心翻腾的有多难受。等他回到那间摆满了乐器的房间，一下子就瘫软的坐在了蒲团上。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文阳心里虽然知道答案，却不愿意往那边想。
　　不知呆坐了多久，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在自己这房间门前停下，没有一丝停顿，那熟悉的声音边响了起来。
　　“文阳！你在么？”
　　文阳心中一颤，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从蒲团上起身，跑去开门。
　　水如等的有些不耐烦了，门一打开，她就冲了进去。
　　“文阳你说，那个五皇子，是不是很讨厌？自己的事情自己不做，为什么非要古岚帮他做这做那啊！”
　　水如一阵风似的从文阳身边飘过，文阳呆愣愣望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水如气鼓鼓的坐在一架古琴旁边，抬手拨弄两下。
　　文阳缓步走过去，蹲下身来按住琴弦，望着水如说，“别拿这古琴出气。”
　　水如皱着眉头哼了一声，拉长了声音叫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心疼这古琴……”
　　文阳也皱起眉头，心里千万个反驳的念头，嘴里却没有说出来。
　　他抬手拨弄琴弦，这古琴像是回应了他一般，奏出悦耳的音律。
　　水如听着，烦躁之气也削减了不少。
　　“文阳你真厉害，在琴对面也能弹奏出曲子来。”水如这可是由衷的夸赞，这文阳是她见过的最厉害的乐师。
　　文阳挑起嘴角，轻声道，“曲由心生，我只是随意拨弄琴弦而已，是水如你从其中听出了韵律。”
　　“你就别谦虚了。”水如笑嘻嘻的说，“文阳，听说前面排练还没结束呢，你怎么自己跑回来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文阳摇摇头，这才想起这么长时间担心水如的事情。
　　“倒是你，怎么说病就病了？”他焦急的问。
　　水如犹豫一下，发现去三皇子府的事情还是不能告诉文阳，可对文阳说谎，水如又觉得别扭，后来干脆摆摆手，“说来话长，不说也罢了。总之我现在是好了，这不，欢蹦乱跳的呢。”
　　文阳看出她是有些话不好对自己讲，他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心想，今天看来是不宜与水如多说什么，不然这一份难受再加上一份难受，累积起来，自己不知要消化多长时间。
　　水如唠唠叨叨的跟文阳讲这些天古岚对她有多大的变化，她说的是眉飞色舞，文阳听的越发郁闷起来。憋闷的实在难受，文阳禁不住又抬手拨弄起那架隔在他与水如之间的古琴。
　　“对了，文阳你说曲由心生，我现在弹奏这琴，你是不是也听得出我心中所想？”水如笑着扳开文阳的手，像模像样的端坐在古琴前，抬起双手，十指乱动，张牙舞爪似的扑奔古琴。
　　文阳还没见过这样弹琴的。
　　水如虽然能歌善舞，却对凡人的乐器一窍不通。来了莺啼阁才知道古琴这东西，每天看着文阳弹奏，那几根马尾琴弦拨弄来拨弄去的，像是不难。
　　像是不难，可真正拨弄起来，却和她想的不同。以前她随手拨弄，没有真心想弹出曲子，今天第一次想表达心声了，却发现这琴弦在自己手上发出的声音，与在文阳手中时，简直千差万别。
　　弹了半天仍然是杂乱的声音，水如皱着眉头放下手，百思不得其解。
　　对面坐着的文阳，却早已经笑的快要倒下去了。
　　“水如啊，要用这声音来猜测你的心事，可真是难为我了。莫非你现在心里是，七上八下，杂乱无章？”
　　水如还不放弃，十指再次挥舞起来，或轻或重，落在琴上。一把上品古琴，在水如手中，像是发出了阵阵哀求声。
　　这哀求声传到文阳耳中，文阳赶快站起身走到水如身边，坐下来，摆出基本的指法手型让水如看。
　　水如模仿着文阳的样子，舒展手臂和手指，照着文阳说的要诀，这次弹得轻柔一些。
　　曲音稍微舒缓，却说不上动听。
　　“这古琴虽然只有寥寥几根琴弦，却能化作万物之音。要想弹奏的好，还需下足了功夫，这不是一时半刻能成的。”文阳笑着安抚水如。
　　水如手指有些僵硬，脸上神情也不像她跳舞时那样悠然。看那样子，像是在与古琴抗争，非要降服了它一样。
　　文阳说了半天，又演示了好多次，终于也没能让水如放松下来。没有办法，文阳只好一手轻轻搭在水如肩头，另一只手扶住她的手腕，抖了两下，再帮她摆正位置。
　　立竿见影，这样一弄，放松了的这边手，果然弹出来正经调子了。一个音节出来，水如脸上顿时露出笑颜。可等她再动另一只手，依然如旧，入不得耳。
　　水如苦着脸望向文阳，文阳没有办法，只好再依法炮制，去摆弄水如另一只手。
　　就在这时，屋门砰的响起，一人推门而入。
　　这人进到屋中看到的情形，是文阳半搂着水如，一手扶在她的肩头，一手按着她的手腕，两人都笑呵呵的，眼看着要飘荡起粉红色泡泡了。
　　“你们……在干什么呢？”
　　水如和文阳同时朝屋门方向一看，文阳一惊，慌慌张张的松开水如的手，退到了一边。
　　水如倒是觉得惊喜。
　　“古岚！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陪五皇子说话呢么？五皇子呢？”
　　古岚一脸阴沉，走过来看看那架古琴，又看看退在一边低着头的文阳，冷声说，“五哥想出了恩科题目，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活，刚才吃了午饭就离开了。我回去见你不在，出来找找，没想到你跑这儿来了。干什么呢？”
　　水如乐呵呵起身，高兴的说，“文阳教我弹琴呢。古岚你找我了？”
　　古岚哼了一声，拉起水如就往外走。
　　临出门，水如笑着回头冲文阳挥挥手，古岚使劲儿一拽她，然后砰的一声关了门。
　　古岚拉着水如一路快步，眨眼就回到了他们住的院子。水如手腕被古岚捏的发疼，心里暗叫不好，以为是之前自己装病骗了古岚好些天，古岚现在才想起和自己算账。
　　到了屋中，古岚这才放开水如的手腕，松了口气，闷声坐到桌前去了。
　　水如一步一步蹭到古岚身边，捏起古岚宽大的罩袍一角，拽了一下，小声说，“你生气了？”
　　古岚一瞪眼，低吼，“我生什么气！没有！”
　　水如被吓了一跳，半天没敢说话。
　　此时的古岚，其实心里正别扭着呢。
　　水如装病的事情他是一点都不知道。这小东西整天奇奇怪怪的，说不准早上病怏怏的，一下子真的就好了呢。古岚一点儿都没有怀疑这件事。他之所以发火，其实一半是因为自己。
　　刚才闯到那屋中，看到那情形，古岚心里一股火气直冲脑门。那一瞬间，他几乎想冲过去把文阳撂倒扔出去。可古岚毕竟不是容易冲动的人，他咽下一口无名火，这才把水如拉回来。
　　一路上，古岚就觉得自己不对劲。
　　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文阳是个乐师，水如和他单独相处应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自己虽然没有看到，却也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啊。自己也没想过什么啊！就算是现在，自己也没有想什么吧！
　　一边走着，一个不好的念头蹦到脑海之中。
　　古岚拼命的压制，那念头却一丝不见削减。
　　古岚啊古岚，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他这边又是愤怒又是烦恼，可再看水如，却像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明明是满口叫嚷着“喜欢！喜欢！”，现在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古岚看着她，恨不得再拿折扇使劲儿戳她两下，再把她扔到花瓶里去！

　　120.山贼琴音，压寨夫人
　　水如一心以为古岚是因为自己装病的事情生气，根本就没想到古岚会因为自己与文阳的亲密举动而醋意大发。别说是水如，就连古岚自己也没想到。
　　“古岚，你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古岚才不会让水如这小东西知道自己是在吃醋呢！他拼命在心里否认，不是吃醋！绝对不是吃醋！自己凭什么要吃文阳的醋啊！简直莫名其妙！
　　“你看你明明就是在生气……”水如小声嘟囔着，“我也不是故意的……”
　　水如本是解释自己装病的事情，可在古岚听来，她就是在解释她与文阳那亲密的举动。
　　是了。
　　古岚想，文阳在这里做乐师已经很长时间了，以自己对文阳的了解，他是个谦谦君子，断然不会对水如有什么非分之想。就算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以文阳的为人，他也不至于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情。
　　“你们……在做什么？”古岚不想问！可这话像是自己使劲儿往外钻，一下子就从口中蹦了出来！
　　水如一愣，没想到古岚会问这个。
　　“我们？我和文阳么？”反正不说装病的事儿，水如心情就比较放松了，“他说琴音是由心而生，我弹不出调子，他就教我如何弹琴……”
　　“你要学弹琴？”古岚皱着眉头打量水如，不太相信她还有这份上进心。
　　水如不动声色的坐到古岚身边的座位上，表现的很沉稳，点头道，“以前只会歌舞，觉得够了，今天碰到那琴弦，才发觉自己还应该多学多看，不能止步不前……”
　　古岚知道，如果水如说要学琴，在这莺啼阁中，哪怕是在这整个皇城中，也再找不出比文阳更好的师父了。文阳肯教，那也算是水如的幸事。
　　但是，古岚脑海中不停的闪现出文阳与水如并肩而坐，两人手抚琴弦，笑逐颜开，眉来眼去，眉目传情的样子……
　　“文阳是我这莺啼阁中最好的乐师，他还管着这里大大小小不少的事情，哪里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去教你这个一点什么都不会的笨徒弟？”古岚说着，站起身，朝自己卧房走去。
　　水如起身跟着古岚，心中暗想，文阳很忙么？他不是常常跟自己在演歌习舞的房子里闲聊，一聊就是一上午呢。难道那些时间都是文阳在偷懒？
　　古岚在卧房中的一个柜子旁停住脚步，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很长很大的木盒。
　　这木盒通体透出暗红的光泽，一看就知道是个年代久远的物件。
　　古岚抱着这木盒，带着水如在旁边地毯上席地而坐。他小心翼翼的打开木盒，水如伸头一看，原来里面装着一架古琴。
　　古岚拿出这架桐木古琴，放在自己膝盖上。皱着眉头对水如说，“我的琴技虽然及不上文阳，但要教你些基本的东西也足够了。你学会了，以后再去找文阳学高深的东西，免得给我丢脸。”
　　水如真是没有想到，古岚居然也会弹琴！
　　只见古岚舒展手指，拨动琴弦。
　　古岚弹奏出的曲音与文阳弹奏出的完全不同。就连水如也能听出其中的差别。
　　这一曲，说不上美轮美奂，其中却透出了刚烈的风骨，万丈的豪情。如果说文阳弹的曲子是轻抚人心的徐徐微风，那古岚所奏的，便是万马奔腾，那令人窒息的疾驰。文阳曲中常能听到清泉激澈，古岚指下，却绕着荡气回肠。
　　水如听着这曲子，不禁回忆起了与古岚相识以来的那些瞬间。
　　第一次见到古岚，他挥舞着软鞭，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一头猛兽都威武夺目。一招一式，无不凶狠，可那时自己却没有感受到一丝的杀气。那是纯粹的吸引，就像蝴蝶遇到了一朵绝美的花，不知不觉间，他的身影、他的气息就已经让自己无法抵挡了。
　　琴音乍然而止，把水如从回忆中拖了出来。
　　古岚长出了一口气，皱着眉头望向水如。他脸上的表情虽然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可眼神中却流露出了一丝期盼。
　　他知道自己的琴艺与文阳相差很远，但古岚这人，什么事情都不想认输，尤其，这个时候。
　　水如没有发现古岚眼中的期盼，她是由衷的赞叹。
　　“古岚！你好厉害！”
　　一句话，让古岚这颗悬着的心一下就放下了。
　　当年在扬云山上，还是古岚的母亲请了师父来教何晓晓弹琴，何晓晓生性顽劣，学不了这样沉稳的东西，老夫人觉得好不容易请来了师父，若是一个徒弟都不让人家教出来，不仅自己扬云山颜面无光，对人家师父也算是慢待了。于是，只得把古岚推给了那师父。
　　古岚天资聪慧，学了一段时间，就已经可以弹奏的像模像样了。现在古岚用的这架古琴，就是当年教古岚琴艺的师父送给古岚的，古岚重情重义，到皇城来也顺便将古琴带来了。只是这么长时间，他几乎没有什么时间更没有什么心情去弹琴。没想到，自己这个技艺，今天竟然还用上了。
　　用处虽然不太令人满意，但结果还是好的。
　　古岚暗自庆幸，当年也算错有错着了。
　　古岚沉浸在满足感中，抚摸着古琴，好半天才想起水如来。他转头一看，水如正瞪着一双大眼，满眼……荡漾的望着自己。
　　这小东西！想什么呢！
　　“嘿嘿嘿……”水如想到高兴处，不禁傻笑起来。
　　不愧是古岚！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水如真想马上抱住古岚转上几圈。刚才古岚说了要教水如弹琴，水如现在才想到其中的好处。
　　他教我弹琴？那我们不就有更多时间相处了？
　　他教我弹琴？像我和文阳那样手把手的教？
　　哎呀哎呀！以前怎么没想到呢！早想到这招，早说自己要学琴啊！
　　“嘿嘿嘿……”水如留着自己最后一丝理智，才算是把口水压制住了。
　　古岚看她那样子实在来气，从腰中抽出折扇，狠狠拍在水如头顶。
　　“你这笨蛋！傻笑什么！”
　　这一下子拍的挺重，水如双手抱住头顶，一个翻身，倒在地毯上，不停的哼唧起来。
　　古岚把古琴放在盒中，回头见水如还在哼唧，心里一动。
　　莫非是自己打重了？
　　他探身过去，没想到水如捂着头顶，紧闭双眼，眼角已经渗出泪水了！
　　“小东西！没事儿吧！”古岚赶忙把水如抱起来，扳开她的手，检查被打到的地方。头发挡着，看不出来，古岚用手掌轻轻摩挲，发现那里似乎是肿起来了。
　　古岚后悔不跌，心想自己今天真的是奇怪了，怎么下手也没个轻重呢。
　　而此时躺在他怀中的水如，眼泪喷涌而出。只是这眼泪可不是疼出来的，而是幸福的泪水啊！
　　刚才倒在地上的时候，水如还在想着自己宏伟的计划。
　　一定要趁着古岚教自己古琴的时候，再出诱惑！
　　一想到这次有可能会成功，水如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更没想到，自己倒地不起一小会儿，古岚居然过来把自己抱起来了！
　　是因为这段时间装病，让古岚照顾自己养成了习惯么？水如紧闭双眼，一颗心砰砰直跳。
　　这次不是装的！这次绝不是装的！头顶虽然没有疼的不能忍受，但是真的很疼！真的很疼！
　　“你这笨蛋，我打你，你不会躲开？”古岚边说边用手掌柔软的部分轻轻揉着水如头顶肿起的大包，“还敢说自己是什么蝶神大人，我看你那两下子……”
　　一时语塞。
　　小东西水如平日确实弱的很，可就那两下子，在危难的时候，却救了他古岚的性命。
　　古岚叹了口气，低声道，“也不知道你到底能变出多少花样儿来……一会儿是你，一会儿又不是你……”
　　水如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好奇的问，“我不是我么？什么时候不是我了？”
　　古岚手上一使劲儿，“笨蛋！”
　　“疼！”
　　真疼……
　　水如拱了拱身子，稍微变换姿势，在古岚怀中躺的更舒服一点，然后闭着眼睛轻声问古岚，“古岚……如果我能……我能给你生孩子，你会不会娶我为妻？”
　　古岚一愣，随即笑道，“你这小东西，脑袋里面又在想些什么古怪东西？你不是蝶神大人么？怎么会给我这个凡人生孩子？”
　　“要是我能生呢？”水如睁开眼睛，盯着古岚问。
　　古岚想了想，低声说，“小东西，你知不知道，山贼头子的妻子，被称作什么？”
　　“什么？”水如好奇，她可没听小北说过，山贼头子的妻子还有特别的称呼。
　　古岚一笑，“人们都把山贼头子的妻子叫压寨夫人。山贼啊，说的好听了，叫行侠仗义，叫除暴安良。不过归根究底，还是逃不出一个贼字。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行当。我家老头子虽然把扬云山的名号打的很正，可终归还是免不了这贼的根本。我们做的都是无本的买卖。娶了妻子，那妻子便也是贼了，而且还是坐压山寨，当的起一方的女贼。”
　　水如眨眨眼睛，感叹道，“原来如此……那我以后就该被叫做压寨夫人了啊……压寨夫人压寨夫人……嘿嘿嘿……挺好听的……”
　　她这一句话出口，古岚气的差点又抬手拍她。
　　老子什么时候默认你是我的压寨夫人了！

　　121.怎阻得，吾等开天路
　　水如舒舒服服的躺在古岚怀里，欢欢喜喜，不停的念叨着“压寨夫人”这几个字。
　　古岚拿她没有办法，就任凭她念叨。
　　好半天过去了，水如这才回过神来，轻叹一声，说道，“凡人真是奇怪……唉，其实也不是凡人奇怪，只是我奇怪。我是兽神，以前从未想过什么繁衍后代的。好在云凌大哥说有办法……”
　　“云凌？”古岚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头疼。
　　“怎么还与他有关系了？”古岚问。
　　水如稍微仰起头，望着古岚说，“原本，天地之间只有我这一位蝴蝶之神，我永生永世，长生不死，不需要繁衍后代的。但是那天我问过云凌大哥了，他说有办法让我给你生孩子……”
　　古岚用手掌按住水如的头，把她压回原来的位置。
　　“那个云凌神鬼莫测，我记得你说过，以前与他也不熟悉，他说的话，还是不要尽信……”古岚仍然揉着水如头上肿起来的地方，若有所思的说，“人与人生子，为的是传宗接代，人与妖生子，又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里，古岚突然想起了那日盖世神盗唐金宝在扬云山后山牢中说过的话。
　　“传言山中有媚妖，迷惑精壮男子，取其精气，吸其血脉，溶于体内，凝成形，孕成体，及至十月，产之如人子。啼哭白日方休，与人同食同寝，长成人形，至壮年，暴戾之气方始散……”
　　古岚一个激灵，低头看看自己怀中躺着的水如。
　　这小东西……该不会也是要用这样的方法，孕育凡人的后代吧……
　　“水如……云凌可曾告诉你，如何才能生出凡人的孩子么？”古岚小心翼翼的问。
　　水如舒服的眯着眼，喃喃回答，“他没说……不过，小北说，云凌大哥没有办不成的事情……一定没有问题的……给古岚……生孩子……嘿嘿嘿……压寨夫人……”
　　古岚皱起眉头，脑子里一片混乱，似乎有些什么事情有了些头绪，却又理顺不出什么来。
　　温热的手掌停留在水如头顶，古岚的怀抱让水如觉得无比舒适，她渐渐闭上双眼，不多时，就沉沉睡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古岚每晚都早早回来，果然是手把手的教水如弹琴。水如对曲调和乐器都很有灵性，几天下来，就已经学的有些样子了。
　　这几天古岚仍注意着三皇子的动静，但出乎意料，那边似乎停止所有的动作，看样子像是要放弃原来的计划了。
　　巫凡派出去的人还是每天在皇城外面转悠，这段时间进皇城的举子，已经是最后一批了，他们都很顺利的进了皇城，没有再受到三皇子手下的伏击。
　　另一边，何晓晓经过神医阎罗恨的调治，身体很快恢复了不少。古岚一再逼问，她才说出事情的经过。
　　原来当日何晓晓在古岚这里逼问不出是什么人暗算了苏天睿，她便想到了那天自己去城外接苏天睿时遇到的黑衣人。虽然不知道黑衣人还会不会再出现，可何晓晓不知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只好一试。
　　没想到，她到了城外竟然正好碰到巫凡手下的人和黑衣人打在一处。
　　两边都是高手，何晓晓自知没有把握取胜任何一方，所以她就一直盯着他们打斗，直到黑衣人一方精疲力尽，准备逃跑时，何晓晓这才找准了机会，跑去从巫凡手下人手里劫走了黑衣人。
　　何晓晓武功虽然比不上三皇子手下的高手，但她自有一套阴险的鬼主意。对付人的花样，她可是从小就十分精通的。刑讯逼供，让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三皇子的手下都是死士，口齿不是那么容易撬开的，就算如此，何晓晓最后还是把他的嘴给撬开了。
　　黑衣人终究没有留下活口，何晓晓自然不在意这些。她得知三番五次陷害苏天睿的人是三皇子，简直怒火中烧。
　　她何晓晓可不管对方有多高的地位，有多尊崇的身份，皇子在她耳中，也不过是个称号而已。
　　何晓晓知道，这件事要是告诉古岚，古岚一定不会让她去报仇。古岚，自从他来了皇城之后就变得胆小怕事了！何晓晓也知道自己未必能顺利的潜到三皇子府中，杀了这个仇人，可做了总比不做强！苏天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人事不知，也不知他还会不会醒来，就算醒来了，如果错过了本次恩科，他也一定痛不欲生。三皇子，毁了苏天睿，就是毁了她何晓晓。这样的仇恨，不共戴天！
　　何晓晓心中的愤怒越积越多，隐忍到天色暗下来，她偷偷收拾好了应用之物，独自一人，去闯三皇子府。
　　她哪里知道，三皇子府中戒备那样森严。到处都是明岗暗哨，而且地形复杂，庭院众多。何晓晓进到府中，马上就知道自己是进的来，恐怕出不去了。
　　何晓晓不怕死，她怕的是自己不能为苏天睿报仇，怕自己不能了了这个心愿。
　　像一头发疯的野兽一样，何晓晓在三皇子府中大闹多时，闹的全府上下都惊动了，闹的三皇子亲自出来了，闹到最后，她只离三皇子不足三步远，却已经被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三皇子，那小眼睛男人看着满脸都是血迹的何晓晓，似乎非常不屑。然而听她报了名姓之后，马上又有了一丝得意。何晓晓又惊又喜，她惊的是三皇子似乎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换言之，他应该是知道自己与古岚的关系，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变化，喜的是，原本自己以为必死无疑了，没想到，最后的最后，还有了一线生机。
　　何晓晓虽然不知道这个三皇子与古岚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以后的事情会如何发展，但她知道，只要古岚得知了自己在这里，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救自己出去的。
　　果不其然，三皇子下令将何晓晓送到了后花园水牢中关押，还让人好生看守，保住她的性命。
　　何晓晓这身伤，都是她大闹三皇子府时，与那些守卫交手时留下来的。
　　古岚倒是没有责备何晓晓，因为他知道，这姑娘就是这样的脾气。要是自己山上的兄弟被人三番五次的欺负，古岚也说不准会不会一个人跑去找仇家报仇。这也算是情理之中。而且最后好歹算是保住了何晓晓的性命，这才是最重要的。
　　何晓晓要是在皇城中出了什么事儿，别说古岚担待不起，就算是扬云山古老爷子，怕是也得头疼。那何远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别看他平日里是个满脸带笑的商人，真的火儿起来，恐怕这皇城也要有一番血雨腥风了。
　　这些事情，何晓晓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就只有苏天睿，还有那仇家三皇子。
　　古岚他们救人的经过，古岚并没有多说。一来是其中有水如和狐狸精参与，二来，古岚怕说的多了何晓晓再动报仇之心。
　　眼看着离恩科没剩几天了，何晓晓拖着病弱的身子，一趟趟的往神医阎罗恨那里跑。
　　她也是从小就认识这位老神医的，小时候何晓晓和古岚生病了，都会跟这位老神医撒娇，想方设法让他给调配出不苦的药才会喝下去。阎罗恨心疼这一对小娃娃，总是宠溺着他们，随他们的性子。
　　后来古岚越大越沉稳了，也很少和老神医撒娇了，何晓晓越大越没人管得住了，健健康康的，也不常去看阎罗恨这老爷子。
　　这次老爷子给自己治好了病，何晓晓是满心感激，不过这次她见了阎老爷子，也与从前不同。何晓晓满心只想着要让苏天睿在恩科开始之前醒来，最好是能想办法让他参加恩科。她苦苦哀求阎老爷子，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救救苏天睿。
　　阎老爷子也知道，躺在床上的苏天睿若是不能在恩科之前苏醒过来，或者说，如果苏天睿不能参加本次恩科，那何晓晓一定也会受打击。自己看着从小长大的孙女一样的小丫头，阎老爷子自然舍不得让她每日望着情郎憔悴下去。
　　神医妙手名不虚传，不知道这位老神医是用了什么仙方妙术，离恩科只剩三天的头上，苏天睿竟然醒过来了。而且他不仅醒了，说出话来神智也是十分清楚，似乎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只是，阎老神医告诉何晓晓和古岚，他用的方子是顶起一时，苏天睿虽然是醒过来了，不过身子仍弱的很。脑子清楚，可体力未必能跟的上，就算上了考场，却不知道他能不能顺利的考下几个时辰的恩科。
　　何晓晓千恩万谢，见到苏天睿醒过来，对何晓晓而言，那就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能去参加恩科，更是喜上加喜。至于最终结果如何，何晓晓其实并不在意。
　　苏天睿听何晓晓简略的说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掐指一算，还有三日便是恩科，他虽然气脉不济，体力不支，但看样子仍然很有把握。
　　苦读十余载，词句如手足，病体残躯留傲骨，怎阻得吾等开天路。

　　122.皇宫之中，母妃之念
　　五皇子想出的那个恩科题目，不出所料，得到了参与恩科选题的学者们的赞同，上呈上去，皇帝也很快批示下来，准了这题目。
　　万事俱备，各方只等着恩科开始。
　　这两日，莺啼阁晚上开门做生意，来的客人似乎也少了一些。恩科关系到各方的利益，尤其是在如今这样形势之下。老皇帝的病，是日益严重，这次恩科虽然名义上是为老皇帝祈福，可谁都知道，老皇帝他已经挺不了多长时间了。
　　钦定五皇子为此次恩科主考官，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原本这是一次整死五皇子的好机会，可眼看着临近恩科了，五皇子做的倒是顺风顺水，没见的有什么大的闪失。照此下去，一届恩科罢，新晋上来的学子，就都成了五皇子的门徒。就算只是个名号，只要五皇子有这份心思，想要招揽一群能士，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皇宫，含星殿内。
　　三皇子皱着眉头满脸焦急的说，“这样下去，岂不是让那老五白白捡了便宜！当初我就说这么做不妥！”
　　“你觉得不妥，为何不据理力争！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这话传出，三皇子也不敢再吭声了。
　　说话之人，正是三皇子的母妃，牟妃。原本牟妃这个年纪，应该是个半老徐娘了，可这位牟妃平素保养甚好，到了这般年纪，皮肤仍吹弹可破，冷眼望去，俨然一位风华正茂的俊俏女子。只是这女子身上有着一股压人的气势，让人不敢小瞧了。
　　皇宫之中，如今能与皇帝见到面的，除了皇后之外，就只剩这位牟妃了。牟妃除了样貌出众之外，更是十分精于心计。她可是十分清楚，自己要想在这后宫之中存根立命，现在已经不能再指望那个半死不活的老皇帝了。牟妃更清楚，自己的儿子三皇子在众多皇子之中，才貌不算突出，功绩不算突出，要想让他继承大统，非得费上一番功夫不可。
　　这次推五皇子去担任恩科主考官一职的主意，也是牟妃想出来的。原本以为借着恩科的名号，要想除了五皇子，不费吹灰之力，却没想到，实施的过程中处处受阻。
　　那些举子之中，居然有那么多不识抬举的人。派人去与他们交涉，比预想的吃力的多。到了最后，还不得不用出了威胁恐吓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最终更是不得不派人去铲草除根。
　　原本以为派人去杀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应该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儿，没想到竟然还是被人给阻挠了。
　　牟妃让三皇子下了很大力气去查那些埋伏在皇城外面坏了他们好事的，到底是些什么人。可查了这么多天，竟然一点头绪都没有。那些人不仅行踪不定，而且用的招法也很奇怪，三皇子手下的人，没有一个看得出他们来路的。
　　不仅如此，三皇子把那日在莺啼阁发生的事情告诉牟妃之后，牟妃大惊失色。
　　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那个神鬼莫测的云凌，竟然会参与到这件事情之中。
　　牟妃再清楚不过，无论如何，她也斗不过云凌。
　　自从桦妃死了之后，牟妃这才算是从众多妃嫔之中脱颖而出，有了自己的一席地位。她还记得，当年皇帝对桦妃，是何等的柔情，何等的关切，可桦妃一死，皇帝也像变了个人。后宫妃嫔，不过是一群碍眼的女子，见了哪个，都不如桦妃贤淑美丽。
　　牟妃恨，恨那桦妃。可死了的人，再怎么恨，又能如何？
　　薄桦殿，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牟妃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探查个究竟。然而那件事情，终究她还是没有完全了解清楚。眼看着皇帝精神一天不如一天，牟妃原本已经不愿意再去想多年前的事情了。直到，云凌这个人再次出现。
　　当年皇宫之中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是这个云凌解决的。
　　那么恐怖的事情，牵扯到那么多条人命的事情，皇帝遍发榜文，悬赏天价的事情，这个云凌，毫不费力的就给解决了。
　　不仅如此，他与皇帝之间，他与桦妃之间，都不知道有多少秘密。那些秘密，牟妃终究没有查到多少。
　　能者真通天。
　　这句话是当年云凌离开之后，皇帝对皇后说的。
　　云凌再次来到沐裎国的消息传开之后，知道当年薄桦殿发生过事情的人都知道，老皇帝，命不长久了。
　　这个紧要关头，云凌算的上是最为重要的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和当年薄桦殿的事情有关，都有可能和桦妃有关。牟妃现在最害怕的，是云凌做的事情，和五皇子有关。
　　毕竟，五皇子，是桦妃所生的孩子。
　　虽然皇帝表面上对待五皇子比对待其他几位皇子更为冷淡，甚至更为苛刻，可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将皇位传给这个自己终生所爱的女子用生命换回来的儿子呢！
　　若真是如此，牟妃，三皇子，还有其他参与到这场角逐中的人，就都是用自己的前途命运押了一场不可能赢的赌局。
　　值？亦或不值？谁都不敢断言。
　　就算是皇帝现在还没有这个想法，但云凌如果出手，哪怕只是三言两语，一定就能左右皇帝的意愿。皇帝对云凌，与其说是重视，倒不如说是敬畏，就如敬畏神明一样的敬畏着他。
　　牟妃前些天在皇帝寝宫见到过一次云凌，只是见过那一面，牟妃就已经对他产生畏惧之情了。
　　不仅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恐怕就算是把整个朝廷的人都加起来，也未必能阻碍的了这个人。
　　得知三皇子与云凌见了面，牟妃心急火燎的将三皇子找到宫中来，为的就是要知道云凌对三皇子到底说了什么，他到底有什么意图。
　　可那三皇子，他虽然知道自己应该忌惮云凌，却没有牟妃想的那么深。至于那天云凌到底与他说了些什么，三皇子早已经记不清楚了。
　　牟妃大怒，但转而想到，这也许怨不得三皇子。云凌有的是常人所不能的手段，说不定，是他用了什么摄心之术，从三皇子口中打听出了什么，然后抹消了三皇子的记忆……
　　不得不防！可又防不胜防！
　　牟妃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一点眉目。
　　云凌这人，不管他做什么，自己这边暂时都没有办法了。若是能及时掌握他的动向，加以利用，也许还能扳回一筹，如今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五皇子这样简单的就过了恩科这一关。
　　“莺啼阁……”牟妃皱着眉头冷声问三皇子，“你说的那个莺啼阁，是什么地方？那是谁的场子？”
　　“啊……那就是个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我那次也是第一次去，不太清楚，不过我派人盯过一段时间，没什么特别的。以前那里的花魁姑娘好像是老五的相好。不过前段时间那花魁被另一个漂亮姑娘顶下去了，听说从那以后老五也不怎么去了。”
　　三皇子说到这里，想起了那晚在台上跳舞的水如，心中还是觉得意犹未尽。他从莺啼阁回来至今，仍一直惦记着水如呢。
　　牟妃看三皇子脸上荡漾出淫*欲之色，不满的哼了一声。
　　三皇子自知失态，连忙收敛了神色。
　　三皇子从小就被这位严厉的母妃约束，长大了，要不是看着母妃为自己争皇位尽心尽力，他早就不服母妃管束了。
　　三皇子也知道，只有得到了皇位，他才可以真正的随心所欲。
　　“你现在不能小看了任何一点有瓜葛的人！”牟妃重重的说，“如今是生死关头，说不定是哪个人就会坏了我们的大事。你要是不能做到运筹帷幄，将来还怎么做皇帝！”
　　“哼！一个窑子能起多大的事儿？”三皇子不屑的一撇嘴，“母妃，我看您是在这宫中呆的太久了，整天里勾心斗角的，看谁都像要害人……”
　　“住口！”牟妃瞪起一双丹凤眼，怒道，“本宫不在这皇宫中呆着，难道还能出去不成！要不是我整天跟人勾心斗角，哪儿有你如今的声明地位！你看看那后宫之中，皇子有多少！如今能争的起皇位的，又有几个！要不是我一辈子小心谨慎，能有你的今天吗！”
　　又是这几句话！
　　三皇子听得不耐烦，却不敢还口。
　　母妃说的是没错，可说的次数多了，怎么也觉得烦了。三皇子心想，难道我该每日为你歌功颂德？每天把这话默念几遍？
　　牟妃看出三皇子不耐烦，自己这儿子什么品性，她这个为娘的最清楚。
　　牟妃放缓了口气，走过来拍拍三皇子肩头，柔声说，“儿啊，母妃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有朝一日能上殿称帝，能呼喝文武，能不受别人的欺负吗！你看那老大，老二，老五，个个都盯着皇位呢。你要是稍微不小心，一步走错，说不定这皇位就拱手送人了。你想想，母妃让你小心谨慎，有错么？”
　　三皇子又哼了一声，暗想，你说的倒是头头是道的，你怎么不看看人家老五？母妃都没有了，还不是照样在父皇那里受尽恩宠！说白了，还是母妃你不行！

　　123.恩科起始，巫凡疑惑
　　三皇子心中虽然不停的反抗着自己的母妃，但言行之中却尽量不表现出来。他可是清楚的知道，要不是母妃在背后撑着他，凭他的头脑和本事，别说争这个皇帝的宝座，就算是让他做个太平王爷，怕是也坐不消停的。
　　牟妃也不愿意多数落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为今之计，还是应该先想想如何好好利用恩科，对付了五皇子。
　　牟妃皱着眉头背着手在大殿之中转了不知多久，终于，脑中灵光一闪。
　　“皇儿快来，母妃有办法了！”
　　牟妃笑逐颜开，三皇子一看，也大喜过望，连忙凑身过去，母子二人窃窃私语。牟妃一说完，三皇子就拍手大笑，“母妃您真是绝顶聪明！这下，就算老五_不死，以后他也别想得着什么便宜！哈哈哈哈……”
　　含星殿中，他们母子将要做的事情商议妥当，三皇子一溜烟出了皇宫，去安排宫外的事情，牟妃也急忙传唤人等，做她这边的安排。
　　一转眼，就到了恩科开始的日子。
　　沐裎国历来传统，恩科开始之前，要有盛大的祭祀仪式。主持这仪式的，自然恩科的主考官。今年的仪式与以往一般无二，五皇子早在尚礼司从头到尾演练过了祭祀的仪式，所以一路轻车熟路，祭祀仪式举行的十分顺利。
　　祭祀结束之后，还不是马上开始考试。在考试之前，仍有一项重大的事情，那就是各地举子验明正身，检查通过，方可进入考场。
　　因为进入考场之后，按照考试科目开始进行，直到所有科目全部应答完毕，举子才可以从围院中出来。一旦出了围院，就视为结束了考试，不能有第二次进去的机会了。
　　沐裎国，要是与别的国家比较起来，地域算不上辽阔，但多年来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人文物质，非常丰厚，正因为如此，国家挑选人才，要考核的方面也非常多。一场恩科，平常人全部完成，大概要两天的时间。这两天两夜之内，举子都在围院中渡过，食物饮水，都是由官方统一供应的。
　　一般情况，只要是进了围院的举子，基本就没有与旁人接触的机会，所以如果有伺机作弊的，一定最忌惮进围院时检查。
　　五皇子知道，以前恩科中出现过作弊的事。那是自己的父皇曾经说过，作弊者固然有错，但作弊之人，就如在人前变戏法，他戏法变了，这边看的人若是不能及时识破，那错，就该在看的一方了。
　　所以在恩科开始之前，做安排的时候，五皇子就特意安排了最好的人手，把他们放在了进门检查的位置。
　　对于这件事情，古岚曾经和五皇子一起讨论过。
　　古岚觉得，这次的恩科非同以往，如果有人存心打歪主意，那进门检查这一块，一定也会成为别人下手的关键点。
　　五皇子挑选的那些人，虽然在官衙之中算得上是上乘的衙役官差，但他们毕竟都是吃皇粮的，要么有自己的立场，要么容易受人收买。更何况，举子作弊，大多是受了市井之徒、江湖无赖的唆使，那些人传授给他们的招法，虽然粗鄙，却都非常隐秘，而且实用。古岚担心，五皇子选出的人，没有江湖中的经验，分辨不出那些江湖套路。
　　两人商议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让古岚挑选几个从扬云山上带来的兄弟，化妆改扮，混在临门检查的官差之中，一来是盯住了有没有人用那些江湖伎俩企图作弊，二来，也是为了防止官差之中有人被收买了。
　　有了这样的保险，五皇子的心算是安稳了一大半。
　　果然，在进门检查的时候，还真的检查出了几个企图夹带私藏的举子。
　　来皇城应试的举子，都是经过了层层选拔的，其中有一些，身上背负着家族的期望，或是其他什么重压。他们这样的举子，在自己熟悉的地方，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才，可到了皇城之中，许多这样的人聚集在一起，优的劣的，还是会分出个等级。
　　那些观察了几天，觉得没有了信心的，都会成为“生意人”的饵食，稍加言辞，便会有人搏上一搏。
　　搏下来的结果，就是不仅把争取功名的机会丢了，而且触及王法，颜面无存，坐几个月的牢还算小事，终究可以说是身败名裂。
　　五皇子看着那几个被挑拣出来的作弊者，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可检查出来了总比被他们蒙混过去的好。五皇子也很高兴，多亏了自己有先见之明，从古岚那里借来了几位兄弟。他们一个个慧眼如炬，那些雕虫小技，他们一眼就能识破。
　　本次到皇城参加恩科的，有上千名举子，单是进院前的检查这一项，就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先进去的，在考棚中枯等，或是干脆在旁边简易的榻上睡了。后面等着的，只好望着慢悠悠前进的队伍唉声叹气。
　　长长的队伍之中，一名女子满脸焦急，不时的探出身子来，朝前面检查的地方望去。在她身边，一位举子面色苍白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晓晓，你别去看了……咳咳……该等的时间也不会……咳咳……”
　　说话的，正是苏天睿。
　　此时的他，与其说是坐在太师椅上，不如说是瘫软在那里。
　　何晓晓皱着眉头跑过来，关切的问，“天睿哥，你还撑得住么？我看……还是要古岚去找五皇子，给你个方便，直接入场吧……”
　　苏天睿摆摆手，浅笑道，“我还未入官门，要是马上就学了那一身官家求人情、走后门的习气，以后还怎么摆正自己的名声？晓晓，你别……咳咳……别担心……我没事的……”
　　何晓晓看着苏天睿的样子，心疼的恨不得把自己这一身的精气神都转到他身上。
　　来这里之前，她就对苏天睿提议过，让古岚去打个招呼，让苏天睿免了这排队检查的辛苦。五皇子是恩科主考，又是古岚的五哥，以他们两人的交情，这点小忙，应该不成问题的。
　　可苏天睿固执的很，非要堂堂正正的来参加恩科的每一项事宜。
　　要不是他实在身体虚弱，站立不稳，怕是连这太师椅都不会坐的。
　　何晓晓没有办法，只得在一旁陪着，尽量照顾好他。
　　还有两天的考试。
　　何晓晓掏出汗巾，轻轻拭去苏天睿额头渗出的汗水，心中暗想，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得过去。
　　且不说他们在这里排队，再说莺啼阁。
　　恩科的祭祀，那是轰动全城的热闹，古岚给所有人都放了假，大家可以随意出去看热闹。其实这也是古岚的一个障眼法。五皇子也怕祭祀的时候有什么问题，所以让古岚带着扬云山上的兄弟，混杂在了观看的人群之中，必要的时候，也好出手相救。
　　他们都出去了，却没有带上水如。
　　古岚不带水如去，一来是担心她变化成普通人形的样子久了，加重负担，二来也怕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水如出手，恐怕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其实还有一点，古岚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这些日子古岚每晚教水如弹琴，不知不觉间，古岚发现，只要水如变化成了正常的女子形态，古岚就会有些心神不宁……
　　祭祀的时候，古岚要全身心的注意周围动静，水如在身边……总之不行。
　　水如抗议好几次，古岚的回答也都是，“总之不行！”。
　　水如无聊的在庭院中穿梭，更加无聊了，就跑到前厅去晃悠。
　　今天人都不在，水如以为至少还能去找文阳玩儿。他怎么也不像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吧。可没成想，文阳居然也不在！
　　水如撅着嘴嘟嘟囔囔，“都去！都去！一个破祭祀有什么好看的！真神在你们眼前，也没见你们哪个拜祭拜祭！”
　　她这话音一落，只听进门的走廊中有人搭言，“在下特意来拜祭真神了！还请真神解了在下心中的疑惑！”
　　水如一眼望去，一看来人，居然是巫凡。
　　水如眼睛一亮，高兴的说，“巫凡？你怎么没去看祭祀？”
　　巫凡苦着张脸大步走到水如身边，闷声说，“我倒是想去！只是近来我被沾上了！走到哪儿都得带着个尾巴！我要是去了，这尾巴还不得触怒上方神灵吗！”
　　“尾巴？”水如奇怪的朝巫凡身后看看，没见什么尾巴啊……
　　她正疑惑着，“尾巴”就出现了。
　　“上方神灵不待见我？我还不待见他们呢！”
　　说着话，狐妖小北摇着折扇，翩翩而至。
　　水如暗中叫好，正好发愁没人陪我！看他们这样子，是要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发生了！
　　大厅之中随时都有可能进来人，说话不方便。水如带着这两个人到楼上包间。
　　桌旁落座，水如才问巫凡，“巫凡，你方才说心中有疑惑，是什么疑惑？”
　　巫凡看看水如，又看看小北，哼了一声，“二位的真面目，还不够我疑惑的吗！”
　　今天尽量多更新一点，点击收藏红票，都从了我吧！

　　124.书生福至，三人成智
　　不等水如说话，小北就冲她摆摆手，“他这是闹别扭呢，没事儿的。”
　　巫凡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拍桌子，吼道，“谁闹别扭了！”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冲水如问道，“水如姑娘，你的事情我听着尾巴说过了，大体也能明白一二。我今天来找你，是请你这位蝶神大人帮忙，替我把这尾巴弄走！”
　　水如眨眨眼睛，轻声问，“怎么弄走？”
　　巫凡大义凛然，高声道，“反正是只妖物，除了也好，灭了也罢，反正都是为人间除害！蝶神大人法力高强，必定能办到此事！”
　　“小北，你跟他说我法力高强了？”水如只听到了对自己有利的部分，一下子高兴起来。
　　小北笑嘻嘻的点点头，“蝶神大人可不是法力高强么？”
　　巫凡见小北这样奉承水如，也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是看到水如一脸高兴的样子，知道自己“甩掉尾巴”的计划怕是难以达成了。
　　自从那次在三皇子府中与这个狐妖小北有了瓜葛，巫凡就一直头痛不已。
　　巫凡这人，知道他“烟云圣手”这个名号的人也就都知道，他长久以来都是行踪诡异，来去无踪。近日与古岚结交，他这才算是安定了许多。可就算是对古岚，巫凡也没有做到知无不言的程度。好在古岚并不在意，任凭他保持着自己的“神秘”。
　　不过这几天下来，巫凡的“神秘”却已经完完全全的被狐妖小北勘破了。
　　今天他也是实在忍受不了，才投鼠忌器，想来找水如看看能不能有办法压住这个狐妖。
　　巫凡眼看着水如和小北说说笑笑，俨然是老朋友了，他算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二位既然说的投机，在下不打扰了！告辞！”巫凡说完，迈步就要出去。
　　他还没走出两步，突然一阵强大的气流从背后涌过来。巫凡来不及躲闪，这气流轻柔的挽住他，霸道的把他给拽了回来，压制在座位上。
　　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巫凡瞪着眼睛望着小北骂道，“你这混帐狐狸！放开我！”
　　狐妖小北收敛气息，笑嘻嘻的望着巫凡不做声。
　　水如见巫凡是真的动气了，连忙打圆场，“巫凡，你看我们正说到正经事儿呢，你见多识广，给出出主意，干嘛着急走呢？小北！你也是的，有话好好说不就得了，在这莺啼阁里不准用妖法！”
　　小北立马装作恭敬的样子，点了点头。
　　其实以前一直都是小北照顾着水如的，有些灵兽要杀了水如取她真元，也都是小北负责击退或是斩杀。小北怎么可能怕了水如呢。只是，那天巫凡问起水如的身份，小北半开玩笑的把水如给捧上了天，这小虫儿在他小北口中，居然就是呼风唤雨的神明。小北知道，现在要是告诉巫凡，自己那天说的基本都不是真的，巫凡一定又会生气好长一段时间。
　　巫凡一看，水如说了两句话，小北就收敛了不少，还真的对水如刮目相看了。
　　他坐稳身子，问水如，“说什么正经事儿呢？”
　　水如压低些声音，眯起眼睛，极其认真的对巫凡说，“现在，最正经的事儿，就是怎么才能让我成为压寨夫人！”
　　她一句话出口，巫凡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这女子……这蝶神大人……是不是太直白了！
　　原本在巫凡的印象之中，水如该是个虽然有些古灵精怪但仍有大家之气的端庄女子，没想到，她竟然一出口就是如此不知羞耻的话！
　　“压……压寨夫人？”巫凡说起来，都有些结巴。
　　水如倒是不在乎，“是啊，你不知道么？古岚既然是山贼的少当家的，以后会是大当家的，那他娶的妻子，就是扬云山的压寨夫人！也就是我！本神！”
　　这个“神”字，以前水如是没怎么在意过的，不过方才听了小北的夸赞，水如高兴的意味还没过去，所以说出来，也是洋洋得意。
　　巫凡皱着眉头暗想，古岚兄啊古岚兄，看来你也是被这位蝶神大人沾上了吧……甩不掉了吧……还是……你根本没打算甩掉？唉，水如姑娘怎么说也是才貌双全的奇女子，甩不掉倒也罢了……
　　巫凡想到这里，又瞟了一眼狐妖小北，不禁又闷哼一声。
　　这尾巴，说什么也要甩下去！
　　小北见巫凡又瞪了自己一眼，不仅不气，反而笑的更欢了。
　　“虫儿，我看你这次才算是找对了谋士。”小北笑嘻嘻的望着巫凡说，“以前你总是问我，最多问我大哥，可我们都不是凡人，哪知道凡人的想法？你再看巫凡，年纪和古岚相仿，身份地位也差不多少，又跟古岚称兄道弟的，关系看样子是不错，你要是能知道了巫凡对人的喜好类型，推及古岚，应该是差不多的。是不是啊？”
　　小北说着，挑衅似的问巫凡。
　　巫凡瞪了他一眼，闷声说，“在你们眼里，凡人都是一样的吗？哼！见识短浅！一百个凡人有一百种性情，怎么可以一概而论！”
　　水如怕他们两个再争执起来，马上插言道，“不管怎么说，巫凡，你一定比我们都了解古岚的想法。还请你指教一二，帮我一把，如何？”
　　巫凡转头看看水如，发现她满眼的真诚。那天在三皇子府，巫凡也看到了，那是狐妖小北救了自己，这位水如姑娘救了古岚。看样子，她对古岚，也是真心诚意的。
　　巫凡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道，“我曾随古岚一起到扬云山上去过，见到了那杨云古刀古老爷子。古老爷子声名在外，是最忠实江湖情义的。那天我们救回来的何晓晓，她是三方土乐城何远的独生女儿，而何远又是古老爷子的至交好友，这样算下来，古岚与何晓晓的婚约，恐怕是难以破除……”
　　水如摇摇头，反对道，“这件事情应该不难，因为那何晓晓与苏天睿情深意切，她以后一定会嫁给苏天睿的。”
　　“关键点就在这里。”巫凡十分认真的为水如理顺这件事的脉络，“从扬云山回来的时候，我与古岚还有何晓晓一路走来，多少也了解了何晓晓这个人。说句不该说的话，我觉得这姑娘实在是被她父亲何远捧在手心里惯出来的，性格张扬不说，做事也欠考虑，不管不顾。不过人人都知道她这样的性格，要是她真的执意私毁婚约，恐怕也不会有人觉得意外。以何晓晓现在的所作所为推测，那何远到时候也只会听之任之。他会顾忌的，恐怕也只是古老爷子他们一方的面子。但若古岚这边也没有异议，这件事倒也就成了……”
　　“那不就成了么！”水如插话道。
　　巫凡微微一笑，接着说，“凡人的事情，都不会如此简单。你想想，整件事情之中，最为关键的，是谁？”
　　水如被问的一愣，没有接上这话。
　　一旁的小北却无比敏捷，顺势说道，“是那书生苏天睿吧？”
　　小北一开口，巫凡脸色又沉了下去。
　　“正是！你真聪明！”
　　这话从巫凡口中说出来，明显就是讥讽。可小北却大大方方，甘之如饴，“多谢巫凡兄夸赞！”
　　巫凡刚要发作，水如却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动作突然，吓了巫凡和小北一跳。
　　“这么说来，要是苏天睿那病秧子死了，我不就做不成压寨夫人了么！”
　　水如惊叫一声，随即双手捉住小北肩头，使劲儿摇晃起来。
　　“小北小北！怎么办啊！”
　　小北受不得她这样摇晃，拂开她的手，也站了起来。
　　“你自己都说了，那个苏天睿现在就是个病秧子，我能有什么办法？”小北无可奈何的望着水如，又说，“我看那书生，恐怕是活不了多长时间的。这里的那个神医也够厉害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他弄醒。可人再厉害，寿命到了，也没办法。他受的那伤，我看够呛。你要是想给那书生续命，可就不用指望我了，我可真没这本事……”
　　小北这话说的无心，却一语点醒了梦中人。
　　水如想了想，问道，“小北，你说，云凌大哥能不能给凡人续命？”
　　小北闻言就是一惊。
　　他们修炼的灵兽，寿命其实也是有限的，只不过比凡人多了许多而已。像狐妖小北这样的狐族高等灵兽，若是不能及时修成正果，也有死去的危险。
　　续命，无论在哪里说出这话，都是禁忌的词语。
　　小北知道，自己那位大哥，深不可测，但是不是有能力续命，自己可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坐在一边的巫凡，还是第一次见到狐妖小北露出这样认真的神情，心中也不由得觉得有些惊奇。只是，续命一说，他也知道那是不能触及的禁忌，连水如这样自称是神的，似乎都没有这个能力。
　　压抑的气氛弥漫了一会儿，巫凡实在受不住了，才开口道，“续命这事儿太过飘渺，倒不如先想办法帮苏天睿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125.一举多得，一石多鸟
　　水如和小北也都觉得巫凡说的话又到里。
　　那个苏天睿现在何等虚弱，去参加恩科，就是一脚踏入了鬼门关。他要是进了围院出不来，以后何晓晓和古岚的婚约，也不用再想解除了。
　　水如当即一挥手，对小北说，“小北！快去，照顾苏天睿！”
　　小北的狐狸鼻子差点气歪了。
　　这小虫儿，还真的把自己当做高高在上的神明了？看来，以后再也不能夸她了。
　　小北暗下决心，嘴上却说，“蝶神大人，我看你实在是太着急了，怎么忘了？我狐妖小北，擅长的是东挡西杀，让我杀个人……别说是人，就是修行千年的灵兽，我也敢与之抗衡一番，可要我给个凡人护命……怕是太难为我了吧……”
　　小北说完，给水如递了个眼色，那意思就是，你这小东西稍微装装样子就行了，可别太过分了！
　　水如也反过味儿来，想起当年小北为保护自己，和千年大灵兽厮杀的情景。水如这身手，别说斗不斗的过那大灵兽，她可是连上前都不敢的。
　　水如回了小北一个眼神，意思是，我错了，刚才得意忘形了，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夸我了……
　　他们之间这种无言的交流，巫凡是一点都看不懂，他在一旁，很认真的考虑着苏天睿的事情。
　　“这件事，还真的不能轻举妄动。”巫凡像是自言自语，在旁边说，“这次恩科的主考官是五皇子，恩科中出现什么闪失，怕是都会对他不利。古岚兄这么维护他的这个五哥，我们要是做了什么，搅了他们的安排，那就太不够义气了，要是最后古岚迁怒于水如姑娘，那压寨夫人的事情，恐怕也得泡汤……”
　　说完之后，巫凡才发现，要是把“压寨夫人”当做一件事儿来说，倒是也没什么难以开口的了……自己不会是被这两个妖魔给迷惑了吧……
　　水如和小北听巫凡说了之后，也觉得有道理。
　　苏天睿已经去了围院，现在要是再去找仙丹灵药，怕是也来不及了。既不能让他自行痊愈，又不能坏了恩科……三人围桌而坐，一筹莫展。
　　就在此时，小北警觉的站起身来，超雕栏那边走去。水如也是几乎同时起身，随小北而去，等他们两人站到雕栏边上了，巫凡才听到微小的响动，知道是有人到莺啼阁来了。
　　“云凌大哥！我们在这儿呢！”水如高高兴兴的冲下面挥手。
　　没没等巫凡站起身来，云凌就已经出现在包间之中了。巫凡甚至没有看清他是怎么进来的。
　　云凌仍然是满脸轻松的笑容，到了包间中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主座上，目光扫了一眼巫凡，似乎不太在意。
　　“云凌大哥，你怎么来了？”水如乐颠颠儿的跑到云凌身边问。
　　云凌一指小北，“你问他啊。好几天不见人影儿，害我都要过不下去了。”
　　狐妖小北脸色一变，没有言语。
　　倒是水如好奇心强，问道，“云凌大哥，怎么没了小北，你日子还过不下去了？”
　　云凌和蔼的笑着，对水如说，“水如丫头，你可是不知道啊，我这边，好些事儿都要小北来做。不是他亲自动手，我不放心啊。”
　　小北心里一股火冲上脑门，暗想，“不就是要给你做饭洗衣铺床晒被子吗！你随便找个老妈子，不是一样做的了这些狗屁事情！还不放心，你个老妖精，臭狐狸！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有什么不放心的啊！”
　　不过这些话，打死小北也不敢说出口……
　　水如还以为云凌是说有什么大事儿要小北去做呢。
　　水如看不出什么，可这诡异的气氛，却瞒不过巫凡的眼睛。
　　机会来了！甩掉尾巴的机会来了！
　　巫凡早就站了起来，此时冲云凌抱拳行礼，毕恭毕敬。
　　“早闻云前辈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晚生巫凡，拜见前辈。”
　　云凌的名号，巫凡自然是听说过的，对他这个人，施什么样的礼都不为过。
　　云凌倒也受用，笑呵呵摆摆手，“什么前辈晚辈的，听着别扭。我看你倒是个有意思的人，就和他们一样，叫我一声大哥得了。”
　　巫凡可真没想到，这个大名鼎鼎，皇族贵胄朝中大员都巴结不到的大人物，居然如此平易近人……
　　“这……怕是不妥……”巫凡怕云凌是假意和善，所以那一声“大哥”不敢轻易叫出口。
　　“什么不妥？无妨无妨！你们，你巫凡还有那个古岚，不都是和这个水如丫头平起平坐来往相交的么？别介意，就算是借了这丫头的光吧。其实那个古岚啊，就是他自己不开窍。像你这样，多好……哈哈哈哈……”
　　云凌说着，爽朗的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屋中气氛顿时变得暖如春日。水如和小北也都到巫凡身边，拉着巫凡坐了下来。
　　巫凡一看，云凌说的确实是真心想法，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也知道，凭着云凌那传说中的身份地位，犯不着和他一个小小的巫凡耍什么心计。
　　再看小北，却没了开始时的悠然，有云凌压着，他果然是收敛了许多。
　　巫凡心中暗喜，抓紧机会，抱拳秉手，对云凌说，“云大哥，在下方才听闻你说是来找这位小北兄的，又急着要他回去做事，可是真的？”
　　云凌点头，同时扫了小北一眼。
　　“那就最好。”巫凡也扫了小北一眼，接着说，“上次三皇子府一役，在下蒙小北兄搭救，欠下大恩。这救命之恩，在下来日定要报答，不过事情已经过去有些日子了，三皇子似乎也没有再来报复的意思，依在下看，也不必劳烦小北兄费心，照顾在下了，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耽误了，在下可就真的难以报答了……”
　　巫凡这话说的是合情合理，柔中带刚，既要甩开小北这尾巴，又没有把他说成坏人。
　　不过云凌是何等聪明，眼睛一转，就看透了小北和巫凡两人的心思。
　　他沉吟半晌，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才抬起头来，轻描淡写似的说，“啊，我想起来了，上次小北你找回来的那个老妈子，姓什么来着？看上去白白胖胖的，手艺好像不错。你去把她给我找回来，那些事儿，就不用你做了。你还是好好去保护这位巫凡公子吧。嗯，保护他比较重要。”
　　一句话从云凌口中说出来，巫凡差点被气的当场吐血！
　　老妈子？你说的重要事情，原来是一个老妈子就能做的了的？什么叫保护我比较重要！我是要甩了他啊！
　　巫凡真是后悔不跌，早知道，就不该把话说的这么圆滑，真是自作自受！他以为云凌是何等聪明的人，没想到居然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这时他感受到了身旁小北的眼神，巫凡不经意转头望去，只见小北那一脸笑的，真是……小人得志！忘乎所以！无耻下流！……呸！呸！呸！……
　　巫凡都觉得自己是气糊涂了，怎么什么词儿都冒出来了……
　　小北像是得了特赦令一样，一扫方才的萎靡，马上得意洋洋起来。他是知道云凌有那么个毛病，整日里叫嚷着无聊，就喜欢到处凑热闹，却没想到，他连自己这里的热闹也成全了。
　　好大哥！小北心想，我再也不暗中骂你是老妖怪、臭狐狸了！
　　小北和巫凡两个人一个气恼一个得意，一个怒瞪，一个嬉笑，在水如看来，这两个人，都像是要眉目传情了。
　　不过这热闹她不在意，她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如何救了苏天睿的性命，如何成全了他与何晓晓。
　　正好云凌来了，水如凑到云凌身边，压低声音问，“云凌大哥，你可知道如何才能让一个凡人多活一段日子？或者是……一个重伤之人，怎么才能一下子恢复过来？”
　　云凌一笑，轻声说，“你说的是那个举子苏天睿的事情吧？”
　　水如惊道，“云凌大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这小丫头满脑子里就一件事儿，嫁给古岚为妻，这还不好猜么？”云凌在水如面前，真的像一位慈善的兄长一样，说起话来，都没有了往日那股轻挑和古怪。
　　水如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那，云凌大哥是有办法了？”
　　这才是重点。水如知道，这位云凌大哥既然自己说出来了，就十有八九能办成此事。
　　果然，云凌点了点头，“其实我今天来，不是专程为了找小北，而是为了来找你。我要你去帮我做一件事，做了这件事之后，你要是想顺便给那个举子苏天睿强壮强壮筋骨，为兄自然也就好出手了。”
　　强壮强壮筋骨，意思自然就是答应了。
　　水如大喜，连忙问道，“云凌大哥你那么厉害，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云凌挑着嘴角，小声说，“术业有专攻，这次的事情正好是你的强项，我也就不另外给自己找麻烦了。其实你做了这事，不仅是帮了我，更是帮了古岚和五皇子，以后一定受益良多。这叫做一举多得，一石多鸟。”

　　126.入围检查，真假圣旨
　　“一举多得，一石多鸟？”水如重复着，“是什么事情啊，居然还能帮到古岚和五皇子……”
　　云凌看了一眼对面那两个依然“眉来眼去”的人，笑着摇了摇头，小声对水如说，“我们这就去办正经事儿，留他们两个在这儿玩儿吧。”
　　水如点了点头，单手一挥，变小了身形，站在云凌肩头，紧紧抓住他的头发，只是一眨眼，两人就已经出了莺啼阁，飘荡在了空中。
　　这样的身法，水如自己是不奢望，不过她知道，像小北那样的千年狐妖也做不到。云凌大哥，果然厉害。
　　云凌施展这样的身手，可不是为了显摆自己，而是因为，恩科考场那边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考场外，没有进行检查的举子还排着长长的队伍，而另一群人，却拥堵在了围院的门口。
　　这些人个个穿戴着盔甲，腰间都挂着佩剑，手中拿着长枪，每一个人看上去都是千层的威风，百丈的杀气。
　　不过这些人还只是被留在外面阻止检查，看守门口的卫兵。
　　云凌带着水如飘在空中，看着下面的情景。云凌突然轻声问水如，“蝶族之中，幻术最为精到，水如丫头，你的幻术，能不能隐藏了我们两人，让别人看不到我们？”
　　水如苦苦一笑，答道，“云凌大哥，你不知道，蝶族之中虽然是有这样的功夫，不过那得是本身化成蝴蝶，用自己的翅膀作为屏障，才能隐藏的住，而且一旦隐藏了，就不能动，动一动，有可能就暴露了。现在我虽然形态小，但也是人形，云凌大哥你更是正常人的样子，挡不住的……”
　　云凌倒是不以为然，“你这小丫头，就是不思进取，整日贪恋玩耍，提升自己本事的事情，恐怕你是想都没想过吧？我听小北说，以前有灵兽要取你性命，都是他保护你的？你这兽神还要灵兽保护，不觉得委屈么？”
　　云凌居然说教起来，水如有些意外。不过他说的句句都是实情，水如低头小声道，“我虽然是兽神，可真元也小，法力也小……而且……提升本事什么的，有什么用……”
　　云凌飘在空中，眼睛盯着下面人的动静，低声对水如说，“以前你仗着小北护你，不在乎自己强弱，可以后你要是和古岚成婚了，小北还能一直跟着你么？到那时要是再有妖兽找到你，要杀害你，甚至是要杀害古岚，杀害他山上的兄弟，你怎么办？凭着古岚这个凡人，和他山上那群兄弟，斗得过妖兽么？”
　　云凌这话，简直如醍醐灌顶。
　　一直以来，水如都在思考怎么让古岚接受自己，却从未想过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是啊，自己就是个招惹凶祸的存在，自己长时间停留在某处，必定会被强大的妖兽盯上，到那时，古岚他们怎么办？自己怎么办？
　　水如一下子害怕起来，整个人都开始微微颤抖。
　　这时一小股白色浓雾轻轻抚摸到水如头顶，同时伴随着云凌柔和的声音。
　　“小丫头，你别害怕。你是兽神，天地精华凝聚而成的神种，虽然生的弱小，却也有足够护体的神通。只是你没去感悟，没有试过而已。”
　　听云凌这么说，水如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一些。头顶那一股气息，更是柔和的缓缓渗入水如的身子，让她觉得暖洋洋的。
　　“上次我给你的那个鸽神的东西，你戴着呢么？”云凌又问。
　　水如点点头，“我一直戴着呢。”
　　“那就好。”云凌满意的点点头。
　　突然，下方排队的举子们骚乱起来。好多人大吼大叫，不知道在吵些什么。
　　云凌目光如炬，却仍对水如说，“你现在就试试那个隐身法，看能不能蔽住我们两个。”
　　水如也来了精神，运起全身的气力，催动着法术。
　　她这边试法暂且不说。再说这围院发生的事情。
　　举子们为何骚动？原来是前面有人传过话来，说是有可能要重新进行检查，那些已经检查合格的，还要返回来重排。
　　举子们这个队伍，是按照他们各方呈报上去的姓名，再由主管恩科的衙门官员排定的，要是重新检查，前面的人仍然是先进去，后面的人还是得排队等着。
　　等这一天就已经够受的了，再等一天，不是要人的命么？别说是苏天睿那样的，就算是身强体健的，排两天的队，再去参加恩科考试，也够呛的了。
　　所以那些举子们才不顾礼数，在外面喧哗起来。
　　不过他们在外面喧哗，围院里面的人现在都无暇顾及了。因为第一道围院之中，两位朝中顶级的人物，正在对峙。
　　其中一位，就是本次恩科的主考官，当今的五皇子。
　　而另一位，论身份，那也是皇亲国戚，当今皇帝亲姐姐的夫婿，五皇子在私下场合见了，还得尊一声姑父；论地位，他是当今沐裎国掌管着兵马大权，握有国家生死命脉的重臣。此人便是人称神勇无敌的大将军屈苍鸿。
　　屈苍鸿，头上束着发髻，一枚绝世的紫色宝石镶嵌在头冠之上，散发出皇家的贵气，身上穿着一身银亮软甲，虽然去了些杀气，但威武依旧。他虎背狼腰，站在那里不用说话，只一瞪眼，就能吓的寻常人双腿发软。
　　而此时，他也正是这样充满震慑力的瞪着五皇子。
　　五皇子自然不是寻常人，不过对于这位姑父，他却也忌惮的很。
　　老皇帝对屈苍鸿的倚重，是沐裎国里人尽皆知的。要做下一任皇帝，得罪了这位大将军，恐怕是会难上加难。
　　不过，此时五皇子早就想的清楚明白。
　　大将军再怎么得罪不起，得罪了，是死是活也是以后的事情，但现在眼前的事情要是听之任之，自己怕是几日之内就会人头落地了。
　　“恩科之重要，你也应当清楚明白。万一出了舞弊之事，你担当的起么？”屈苍鸿声如洪钟，气势夺人的说。
　　五皇子心中虽然有三分忌惮，但却有七分机警。
　　“屈大将军，您也知道父皇早就认命我为这恩科的主考官，各个环节，都是我一手主持的。我自然知道，开始之前这进围的检查，是重中之重。大将军您也看到了，我特意设置了几道检查，仔仔细细，这些检查的人，也都是我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相信就算是有谁私藏了半片锦缎，一缕狼毫，都定会被这些人检查出来。我不明白，大将军您还有何不放心的。”
　　五皇子自然是想尽量不伤了他与大将军屈苍鸿的和气，把这件事个解决了。
　　可屈苍鸿却似乎另有打算，非要较这个真儿不可。
　　“五皇子，事到如今，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昨天我得到密报，说有人要借着此次恩科，结党营私，培植自己党羽，以得新势。这件事情非同小可，皇帝陛下更是降下密旨，要我彻查此事。凡是有牵连者，皆可严查不怠。”
　　他这么一说，五皇子就是一皱眉。
　　以五皇子对自己父皇的了解，他就算是病体危弱，有些糊涂，但也断然不会在现在这个时候，下达出这种旨意来。什么叫结党营私？那是历来君王都厌恶至极的乱臣贼子之手段。什么叫严查不怠？那就是天大的权利，甚至可以用这一个旨意，陷害了所有与自己对立的人！
　　五皇子疑惑的望着屈苍鸿，小心翼翼的问，“父皇……真的下了这样的旨意？”
　　屈苍鸿立时大怒，“你难道还怀疑我捏造圣旨不成！”
　　五皇子知道，就算是大将军屈苍鸿这样身份的人，也绝对不敢捏造圣旨。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可这事情实在蹊跷……
　　五皇子缓了口气，换个方式，凑近屈苍鸿，压低了声音又问，“姑父莫要动气，侄儿只是觉得这件事情里面似乎有些不妥之处。还敢问姑父，父皇给您下的，是皇封圣卷，还是……口谕？”
　　屈苍鸿虽然生气，却也清楚明白。
　　如今老皇帝朝不保夕，各个皇子争夺皇位，这个五皇子虽然在宫中无人助阵，看上去势单力孤，但多年来似乎受了什么人的协助，再加上他本身才华出众，人品谦和，所以朝中很多重臣都十分看好他。五皇子，很有可能会在以后成为自己头上的君主，大将军屈苍鸿也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着想。
　　更何况，昨天屈苍鸿收到密报，再到接到圣旨，期间间隔不到三个时辰。而且，他比五皇子还要了解老皇帝，更是无比清楚，这“结党营私”是多大的罪过，老皇帝是否真的会颁下这等旨意，屈苍鸿也十分怀疑。只是，来传旨的，是在老皇帝身边伺候了多年、资历最老，最得老皇帝信任的太监秦公公。一字一句，板上钉钉，不由得屈苍鸿不信。
　　此时五皇子问了，屈苍鸿也只得说出来。
　　“是秦公公来我府中传的口谕！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五皇子听闻竟是口谕，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传下口谕！这其中，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做到了私传圣旨的地步！好大的胆子！

　　127.两女对峙，一触即发
　　屈苍鸿也不是没想过，这道口谕有可能是假的。但就算有可能是假的，他屈苍鸿敢不去做么？错一步，那就是抗旨不尊！照样还是杀头的大罪。
　　所以这件事情，屈苍鸿也是被架在了油锅上，稍有不慎，性命难保。
　　五皇子面如铁青，一言不发，思考着该怎样应对这件事。而屈苍鸿也不愿意闹的更僵。现在他是听命行事，有这么个借口，比什么都强，虽然这命令可能有假，但到最后推脱责任时，总是有了说辞。若是五皇子能想出别的解决办法，那对屈苍鸿来说，也是很有利的事情。所以他宁愿等上一等，没有轻举妄动。
　　就在这段短暂的时间之内，高处天空之中，水如已经完成了她的隐身之法。
　　这法术以前水如都没怎么在意，今天被云凌这么一吓一逼，使用出来，居然出奇的顺利。水如暗叹，要是早一点试着用一用本家的法术，何必当初偷窥的时候被古岚发现，又是戳，又是扔的呢……都怪自己太笨，脑子像长到别处了似的……
　　不过水如还是担心，她虽然能使出这法术，隐蔽了自己和云凌的身形，可无奈她那点气力，实在支撑不了多久，怕是一会儿就会露馅儿的。
　　还没等水如说出自己的顾虑，云凌突然低声说，“是时候了，我们下去。”
　　“可是……”
　　水如一句可是还没说完，两人就已经落到庭院之中了！
　　水如一惊，心想，完了！这么快！自己根本来不及使出法术！
　　不过她又镇定下来了。因为他们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隐身之法。
　　这围院外层院中的人，居然全都静立不动，木雕泥塑一般！
　　停止了！
　　水如惊奇的左看右看，后来干脆从云凌肩头飘荡起来，飘到那些人面前去仔细看。
　　那些人，不仅不动了，而且似乎连呼吸心跳都没有了！
　　“云凌大哥，你杀了他们？”水如难以置信的问。
　　云凌摆摆手，叫水如过去，“我杀这些人干什么？他们都活的好好的。你来，用你那幻象之术，我要问这个人一点事情。”
　　云凌指着的，正是那个大将军屈苍鸿。
　　水如过去，运起法力来，准备施展幻象之术。不过她心里却有些郁闷，原以为云凌要她帮忙，只是为了隐藏身形，打探些什么，现在看来，那法术根本就不需要嘛！那他刚才干嘛还非要我演练啊……
　　郁闷归郁闷，水如很快将双手贴在屈苍鸿的额头上，施了幻象之术。
　　法术一施，云凌也把一只手贴在了屈苍鸿的头顶。水如发现，自己使用的这个法术，似乎一下子就被云凌推动了许多，甚至，屈苍鸿脑海中闪烁出来的事情，水如还来不及看清，就已经匆匆飞逝过去了。
　　没过多长时间，云凌就放下了手，告诉水如，可以撤掉法术了。
　　“原来……他不知道那件事的真相……也好，如此一来，也免去了许多麻烦……”云凌低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
　　水如不明原因，收了法术，问云凌，“云凌大哥，刚才那些幻象闪的那么快，你想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么？”
　　云凌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摸摸水如头顶，“多亏了你这小丫头帮忙，都清楚了。”
　　水如可是难得会被人夸赞，尤其是那么厉害的云凌大哥都夸她了，她马上心花怒放，什么事情都抛诸脑后了。
　　“走吧，我们去给那个书生强健筋骨。”云凌说着，让水如变化了常人的身形，带着她飞上空中。水如眼看着脚下那院中的人，似乎突然之间又都恢复了正常，而且动作依旧，似乎完全不知道方才被停止的事情。
　　云凌带着水如徐徐降落到附近的角落，然后大模大样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围院外面，举子们还在吵吵嚷嚷，守卫的官兵虽然都摆出努力维持秩序的样子，但其实谁都不敢动这些举子。这里面，说不定哪个，以后就会成为封疆大吏，朝廷重臣，谁也得罪不得。
　　何晓晓心急火燎的好几次都想冲到前面去找负责的人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依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坐等着吃这种哑巴亏。更何况，苏天睿的身体状况，恐怕是真的熬不过再多一天的排队了。
　　可苏天睿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数了，死死抓着何晓晓的手，不让她去闹事。
　　何晓晓怕苏天睿真的动了气，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此时，水如和云凌飘然而至。
　　何晓晓不认识云凌，但她却认识水如。
　　见水如与一个年轻男子一起走过来，何晓晓心中的火气似乎都要朝水如发过去了。
　　这妖女！她来干什么！
　　何晓晓怒目而视，挡在苏天睿面前。
　　其实不光是何晓晓不喜欢水如，水如也是一样不喜欢何晓晓。要不是看在她是解除古岚身上婚约的关键这个份上，水如是说什么也不会帮她的！
　　水如也皱着眉头，恶狠狠的望着何晓晓，没好气的说，“我好心过来看看你们，你那样等着我干嘛！”
　　本蝶神也算是参与救了你的小命，你没点儿感激之情，也该对我客气点儿吧！
　　何晓晓闷哼了一声，“哼！我的天睿哥参加恩科，你来凑什么热闹?我看你是等着看我们笑话的吧？我可告诉你，水如，你别以为古岚护着你，你就可以任意妄为！给我滚！”
　　水如一听她说这话，就知道古岚没有告诉她自己也参与了营救她的事情。也对，自己这样的身份，确实不能告诉何晓晓，这女人知道了自己不是凡人，还不得整日“妖女妖女”的叫么！哼！
　　水如心里有火，却又找不到地方发作。
　　一边的云凌笑呵呵看着她们两个女子吵架，他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乐得看热闹。
　　何晓晓骂了水如，又看到站在她身边的这个年轻男子笑嘻嘻招人烦的样子，何晓晓口无遮拦，顺便也将云凌捎带着骂了，“还有你！一看那样子就是个纨绔子弟，被这妖女迷了心窍了吧？你笑的招人烦知不知道！都给我滚！再不滚，姑奶奶我可……”
　　“啪！”
　　响亮的一个耳光落在何晓晓脸上，她顿时觉得火辣辣的疼，后半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何晓晓顿时惊呆了。
　　她一直自以为武功修为不错，可对方已经打在她脸上了，她却都还没反应过来！
　　这巴掌，是谁打的？
　　何晓晓抬起手捂住疼痛的脸颊，呆呆的望着水如和云凌。
　　水如也有些惊讶，她也没想到云凌居然会出手打人。
　　“你这姑娘还挺强横的。”云凌依然笑嘻嘻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是生气了。他走到何晓晓面前，笑着说，“我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怎么笑的招人烦了？下次再敢说这样的话，小心爷抽歪你的嘴！”
　　云凌语气中带出的寒意，让何晓晓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站在后面的水如，却不禁暗想，云凌大哥，你还自称是救苦救难的狐仙大人呢，就为一个女子说你笑的招人烦就这样发火了……这也太没气度，太小心眼儿了吧……
　　不知是不是水如的想法被云凌识穿了，他居然回头眯起眼睛望了水如一眼。水如立马止住了念头，不敢再想了。
　　教训了何晓晓，水如倒是也觉得出了一口气。
　　不过何晓晓身后的苏天睿却心疼起来。在他的认识里面，何晓晓那就是武林高手，而且被她父亲娇生惯养的，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耳光？怕是她这辈子也就挨了这么一回！
　　“晓晓……晓晓……你没事儿吧？……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光天……咳咳……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下，皇城之中，你们怎么……怎么敢如此行凶……眼里……咳咳……还有王法……咳咳咳……”
　　苏天睿边说边咳，一旁看热闹的那些举子们都觉得，这人怕是没有几天的命了。
　　何晓晓自己虽然被打，脸颊肿起来老高，可她还是更担心苏天睿。
　　苏天睿一开口，何晓晓马上跑过去帮他拍打后背。
　　“天睿哥！天睿哥你别说话了！我没事儿的！他们……他们……”
　　何晓晓本来还想说些狠话，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她知道，就刚才那一个回合，自己就输的彻彻底底。若是真动起手来，别说是自己这样的身手，估计就算是古岚来了，一样赢不了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到底是谁！难道是那妖女特意找来，在这节骨眼上要害自己，害天睿哥的吗！水如啊水如，你这蛇蝎心肠的女子，要是今天你真的害了天睿哥，我何晓晓，就算粉身碎骨，也一定会报了这个血海深仇！
　　何晓晓扶着苏天睿，一边发着毒誓，一边后悔没有拉上古岚一起来陪苏天睿进场。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也应该向五皇子借个人情，先让天睿哥进去的！
　　水如见何晓晓杀气腾腾的瞪着自己，真有心马上上前戳她一毒针！这女子怎么这么讨厌！古岚为什么会与这样的人定下婚约！古老爷子真是没长眼！何远也实在是教女无方！

　　128.神仙下凡，恩救举子
　　就在何晓晓死死瞪着水如，水如也死死瞪着何晓晓的时候，队伍前面突然一阵骚乱。随后，一队人强行分开人群冲了出来。他们分开了道路，几个看上去十分尊贵的人一路小跑，朝水如他们站着的地方跑了过来。
　　跑在前面的，正是五皇子，跟在他身后大步流星走的器宇轩昂的，是大将军屈苍鸿。身后一干人等，都是随行的官员。
　　五皇子跑到水如他们跟前，站稳脚步，虽然有些喘不匀气，却仍毕恭毕敬的躬身施礼。
　　“刚才有人来报，说云前辈您来了，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云前辈，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随后大将军屈苍鸿也走上前来，冲云凌抱拳道，“云前辈，想不到您也来了。”
　　五皇子说话声音不大，可大将军屈苍鸿的声音却闷如撞钟，使得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排队的举子和围观的百姓们都重新仔细打量云凌，窃窃私语，不知这位年轻人是何方神圣，可以让当朝皇子和当朝大将军都如此恭敬。
　　最为震惊的，自然是方才狠狠骂了云凌，又被抽了一耳光的何晓晓。这下她可真的一点儿也猜不到了，眼前这个笑的招人烦的年轻人，到底什么来头？
　　云凌悠然如故，笑呵呵与五皇子和屈苍鸿打了招呼。
　　“二位都是忙人，何必还出来特意看看我呢。”云凌冲水如招招手，把她叫到身边，“这位，是莺啼阁的花魁，水如姑娘。我是受她所托，来帮个小忙的。没想到还惊动了你们，哈哈哈哈……”
　　五皇子自然是认识水如的，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水如姑娘，居然可以请得动云前辈这样的大人物出来帮她一点“小忙”！
　　那屈苍鸿就更加惊讶了。以他所知，上次云凌出现在沐裎国中，就已经有无数的皇亲贵胄、朝廷重臣想要巴结上这位云前辈，却从未听闻哪股势力成功拉拢了他，更不曾有谁能请得动他出来帮忙。这次他再次出现，情况依旧。屈苍鸿又仔细打量打量水如，他不明白，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她怎么就能指使的了云凌？
　　水如看出了屈苍鸿眼神中的疑惑，她倒坦然，而且灵机一动，微笑着上前冲五皇子和屈苍鸿飘飘万福，拜过之后水如轻声说，“当街见面，恕小女子礼数不周，若是二位哪日得闲，还请来莺啼阁坐坐，水如定当尽地主之仪，让二位满意而归。”
　　这样的场面话，都是当初秦灵教给水如的，好在水如记性好，偶尔一用，像模像样的。
　　五皇子眼睛一亮，暗赞道，古岚这次可真是没找错人！这姑娘真是够机灵！方才在围院中与屈苍鸿弄的挺僵，要是能靠着莺啼阁把屈苍鸿拉拢回来，那可就太好了！
　　不过屈苍鸿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心动的意思，只是瞟了水如一眼，客客气气的一抱拳。
　　五皇子见状，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云前辈，这里是恩科围院，不知二位要办的，到底是什么事呢？若是寻常小事，只管说一声，不必劳烦云前辈出手。”五皇子的言下之意，是告诉云凌，自己愿意全力帮忙，毕竟现在恩科的事，都是他五皇子的事。
　　云凌笑着摇摇头，“小事一桩，不劳烦五皇子了。”说着，他一转身，走到苏天睿坐的那张太师椅旁，轻轻一挥手，一股气流就把何晓晓从苏天睿身边掀了出去。
　　何晓晓站稳身子刚要发作，却看到了苏天睿苦着脸冲自己使劲儿的摇头。
　　何晓晓看看周围，这才明白。这个云前辈明显是冲苏天睿去的，不管是对他有利有害，如今有五皇子和大将军屈苍鸿在，别说是一个何晓晓，就算是再来十个何晓晓，也护不住苏天睿了。
　　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苏天睿心想，自己这命既然如此，也怨不得别人，只是，不能眼看着晓晓为了自己也往火坑里跳。他真希望现在何晓晓转身就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逃出这是非之地，免得受了自己牵连。
　　站在他面前的云凌，看苏天睿一脸壮士赴死的神情，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水如丫头，你看看，你好心要救个人，可人家却是一点都不领情呢！哈哈哈哈……”
　　云凌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手却已经抬了起来。只见他手中绕气一团雾气，这雾气随着他的手，拍到了苏天睿头顶。
　　苏天睿一惊，想要躲闪，却动不了身子。
　　苏天睿，原本面色苍白，身子软的像棉花一样，抬手抬脚，都不住的颤抖，可云凌就这么按着他的头，眨眼之间，他脸上居然现出了血色，整个人似乎也挺了起来！
　　其实云凌动作极快，手中那团雾气从出现，到消散，也不过是一闪而过。他手中雾气消散开来，苏天睿只觉得原本虚弱的感觉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刚才那一身的病，简直就是一场惊梦！
　　云凌抬起手，退后两步，冲水如一笑，“成了。”
　　旁边围观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就算是神仙医术，也未必能一下子把一个将死之人医治好吧！
　　几个先回过神来的举子高声喊着，“天睿兄！天睿兄！你看看，能不能站起来！试一试，站起来！”
　　苏天睿缓缓的坐直身子，然后小心翼翼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他只觉得身轻体健，又转了两圈，一点问题都没有！
　　“好了……好了……”苏天睿抬手抬脚，最后竟然蹦跳起来。
　　“居然好了！这个云前辈，到底是什么人啊？”
　　“是神仙！你没看到五皇子和大将军都对他那么尊重么？一定是神仙下凡！”
　　周围议论声阵阵，好多围观的百姓都已经开始对云凌跪拜了。
　　“神仙！神仙！”
　　百姓的叫喊声越来越大，云凌仍满不在乎，受着他们跪拜，脸上一点愧色都没有。
　　水如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暗想，云凌大哥……这样太招摇了吧……
　　五皇子和大将军脸上也现出了尴尬的神情，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下令驱散这些跪拜的百姓。
　　云凌给苏天睿疗伤，而后苏天睿欢蹦乱跳的样子，全都被何晓晓看在眼里。本打算拼个鱼死网破，却没想到，他们居然是来给苏天睿治病的！
　　何晓晓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苏天睿高高兴兴，跑过来一把抓住何晓晓，高声喊着，“晓晓！晓晓你看！我好了！好了！”
　　“是啊……好了……好了……”
　　何晓晓做梦都想让苏天睿好起来，此时成真了，却也像做梦一样。
　　“来！晓晓！”苏天睿拉着何晓晓，走到云凌身边，扑通一声跪倒下去，高声道，“这位恩公救我苏天睿一命，大恩大德，我苏天睿今生难忘！粉身碎骨，难以报答恩公，请上，受我一拜！”
　　说完，苏天睿趴在地上，给云凌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何晓晓望着云凌，这个刚才被自己骂了的人，刚才打了自己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大恩人。而且，刚才听他说话的意思，这人竟然是那个妖女水如找来帮忙的！
　　何晓晓又看看水如，半天没有言语。
　　水如可不想摆出什么大恩人的样子。她讨厌何晓晓，无论如何都是讨厌！救这个苏天睿，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这边的私利，真说恩德，那也是他们沾了古岚的光！
　　水如哼了一声，走过来低声对何晓晓说，“你不用这样看我，我知道你心里还不痛快。你和苏天睿要感谢，就感谢这位云凌大哥，还有古岚。跟我没什么关系！”
　　何晓晓心想，莫非是古岚让她去找这位云前辈出手的？那倒是稍微说的通了……
　　这时云凌大概也受够了周围人的膜拜，拍拍水如肩头，小声说，“功成身退。”
　　水如点点头，回到云凌身边。
　　两人与五皇子和大将军屈苍鸿打了招呼，在众人的目送之下离开了。
　　他们一走，周围百姓马上一哄而散，这恩科进围院的热闹，怎么也比不上方才那一幕神奇，他们是见证者，马上，也要到街坊四邻，市井茶摊上，去把这神奇的事情传扬开来。
　　沐裎国的皇城之中，来了一位神仙！
　　那些人走了，举子们还是得在外面排队。方才的场面虽然很有冲击力，不过他们十年寒窗，为的是这恩科，他们比不得那些百姓，还需马上收回心神，全力考试才行。
　　苏天睿也是一样。命中奇缘，让高人把他从为难关头解救出来，苏天睿暗下决心，一定要用自己一身才华拼出个声明地位，以后也好报答那位高人的救命之恩。就算实在没有机会报答他，自己也要为天下百姓多做好事，也不枉神仙对自己的搭救！
　　苏天睿是踌躇满志，可何晓晓却紧锁眉头，不知想些什么。
　　另外一边，五皇子和屈苍鸿见云凌出手神招，救治了一位举子就走了，他们也转身回了围院。
　　检查的事情，还没有争出个结论来呢。

　　129.恩科三日，艰难险阻
　　五皇子一边慢悠悠往围院中走，一边快速的思考着对策。
　　其实方才他听到有人来报说云前辈出现在了围院外面，真是吓得够呛。恩科，关系着他的身家性命，有一点异变，都有可能让他丧命。这个时候，云凌来做什么？
　　五皇子认识苏天睿与何晓晓，一看到水如，五皇子就知道云凌出现，大概不是要找自己麻烦的。果不其然，他们给苏天睿治疗了伤症就走了。五皇子也正好趁着这短暂的时间，好好想想怎么对付自己身边这个魁梧的大将军。
　　这人，才是自己现在最大的敌人。
　　进到围院，五皇子立即开口，对屈苍鸿说，“大将军，你方才出去，应该也看到了，举子们一个个面现疲惫，都已经耗的快要不行了。这个时候你要再重新复检，岂不是对他们不公么！”
　　屈苍鸿没料到五皇子竟然一开口就是强硬的语气，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其实五皇子是想好了。要是过不了今天这一关，或者是重新检查，别说是那些举子们，就是市井中的老百姓，也会在暗中骂自己这个皇子无能，任人欺辱。与其落下这样的名声，不如拼上一拼，今天就算是得罪了屈苍鸿，自己也未必就做不成皇帝！五皇子看到水如与云凌那样亲密，知道他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水如是莺啼阁的人，是古岚的人，那也就是自己的人，水如如果能让云凌帮着当街施展神威，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举子，那一定也能为自己这个古岚的五哥做点什么。想到这里，五皇子干脆把心一横，认准了这条路，赌上一赌！
　　屈苍鸿不知五皇子想的什么，他原本也不愿意与这个五皇子作对，可无奈那秦公公的口谕传下来了，他不来强行检查，还能如何？
　　他这么一犹豫，五皇子一下看穿了他的心事。
　　五皇子上前两步，伏在屈苍鸿耳边，压低声音说，“姑父，你且听侄儿一言。”五皇子气势如虹，一字一句，简洁的说，“姑父，你是父皇最为器重的大臣，相信你对父皇的了解，比我还要清楚明白。结党营私，这个罪过，说出来容易，真要查处，那就是一场血淋淋的杀戮。如今父皇病体未见康复，怎能做此乱国之事？侄儿对姑父历来最为尊重，所以才会据实而言。那秦公公传来的口谕，自然不会是姑父捏造的。但诡异之处，想必姑父也察觉到了。恕个罪说，如果那口谕有诈，秦公公一条命抵了，死无对证，可姑父你是办事之人，以后断然不好推脱。就算那口谕是真的，姑父，以你对父皇的了解，以你对这沐裎国国家社稷的担当，你就真的觉得，此时是清查结党营私这种事情的时候么？”
　　这几句话，已经是五皇子豁出性命才说出来的。
　　如果这位大将军屈苍鸿已经与其他任何一个皇子有了关联，那就凭着这几句话，就可以让五皇子死无葬身之地。
　　但五皇子知道，自己不说，让他屈苍鸿重新检查，皇子的威严扫地，一样是死路一条。早些晚些罢了！
　　屈苍鸿听完五皇子这几句话，沉思了好半天。
　　其中利弊，他虽想了，却没有五皇子想的这样全面。
　　确实，如果那口谕是假的，死一个秦公公，自己就是死无对证了。弄不好，以后还会有人以此为由，对自己不利。如五皇子所说，就算这口谕真的是皇帝传达下来的，这么大的事儿，难道他大将军执行之前，还不能有个复议么？
　　而且，所谓的借助恩科结党营私，那也只是一个传言。不到最终放榜的一天，甚至，不到派官的那一天，都不可能抓住什么真凭实据。
　　想到这里，屈苍鸿也发现，自己像是落入了什么圈套，被人给利用了。
　　“五皇子。”屈苍鸿退后一步，抱拳秉手，高声说，“我屈苍鸿今日是奉了皇命，到此协助检查。来的迟了，那也是我营中兵丁得到消息太迟，一切都是我的责任，还望五皇子切莫怪罪。你主持本次恩科，一切都安排的甚是严密，我带来的这些兵士都未曾做过此类事情，不过，他们既然来了，就算是给围院站岗放哨，也算是尽了一份绵力。这些人我就放在这里了，一切听从五皇子安排。”
　　一席话从屈苍鸿口中说出来，五皇子顿时松了一口气。
　　五皇子心想，这位大将军虽然不像朝中那些文官一样圆滑，但脑子倒是反应的快，这么一说，既没有违背皇上的旨意，又化解了与自己这边的冲突，又顺便留下兵勇，假作人情，实际上是可以监视围院的一举一动。星火之间，竟然能做的如此周密，看来自己这位姑父，真的是不好惹啊，难怪父皇对他一个武将出身的人，还如此器重。
　　矛盾化解开来，屈苍鸿留下那些披带盔甲手持长枪的士兵在此把手，自己带着贴身随从，很快离去了。
　　五皇子这边，检查重新开始，一切又如常进行。
　　又足足检了大半天的时间，直到傍晚，这些举子才算是都进了围院。
　　围院之中，进了第二道院子就是举子们考试的地方。一个个围栏隔出了各自的空间，围栏之中不仅摆放着书桌座椅以及文房四宝，地上还放着被褥，以供他们中间休息。
　　后院分为两边，一边是监考官员阅卷官员还有其他相关人等休息的地方，另外一边，是保存试卷以及阅卷的地方。
　　举子们检查完毕之后，进行入围官员的检查。就连那些进到围中给端水做饭的杂役人等，也都要仔仔细细的检查一边。送来的蔬菜瓜果，米面碗碟，总之所有一切，五皇子都没有放过。任何作弊的机会都不能有！
　　围院大门关闭，这一关，就是三天三夜。
　　这三天之中，围院看上去像是与世隔绝了。然而实际上，却仍有无数眼睛盯着这里，仍有人蠢蠢欲动，伺机破坏。
　　不过，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直到恩科考试结束，也没有再出什么事儿。
　　随后就是文官阅卷，到了这一步，五皇子能插手的，也就不多了。他虽然满腹诗书，不过和那些真正的饱学之士相比，还是相差很远。要等到最终点定殿试人员名单的时候，才需要他来复审。
　　五皇子也是生生的受了三天围院之苦，一从那里出来，他就迫不及待的跑到莺啼阁去找古岚诉苦。
　　可到了莺啼阁，五皇子才发现，以前那些熟识的面孔似乎都没出现。古岚和他那些扬云山上来的兄弟，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刚要去后院寻找，却见水如迎了出来。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水如一身华美衣装，款款而至，看到五皇子，水如就是一皱眉。
　　“五皇子，听说你主持的恩科算是结束了，怎么不回家歇着，到这儿来了？”
　　五皇子听出水如语气不善，再加上她很明显的瞪了自己一眼，五皇子就更是莫名其妙了。
　　“水如姑娘这是怎么了？莫非是不欢迎我来莺啼阁？”
　　因为知道了水如与云凌关系很好，所以五皇子也不得不对这位花魁姑娘另眼相看。
　　水如脸上还是没什么好颜色，哼了一声，转头要走。
　　五皇子急忙上前拦住，低声问道，“古岚呢？还有那些兄弟们呢？王三儿那小子也不在，飞廉、丘大哥他们都哪儿去了？是不是扬云山上出什么事儿了？”
　　一听五皇子说这话，水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忍住火气，问五皇子，“五皇子，你这几天在围院中，辛苦不辛苦？有没有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啊？”
　　五皇子想了一下，叹了口气，“辛苦是够辛苦的，还要严防那些举子传书递简……不过要说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倒是夸张了。顶多是睡不好，吃不香……”
　　“哼！”
　　水如这次可是一点没留客气，甩给五皇子一个愤恨的眼神，扭头就走！
　　这一个眼神算是把五皇子给震住了。他也顾不得别的，拉住水如的手臂不让她走。
　　“水如姑娘！水如姑娘莫走！”
　　水如没用法术，力气不够，自然争不过五皇子。五皇子看看四周，似乎已经有客人入场了，五皇子只好拉着水如上了二楼，进到一个包间中，才放开水如的手臂。
　　“水如姑娘，到底什么事情让你生这么大的气啊？是五哥我哪里做错了什么不成？要真是如此，只要你说出来，五哥给你赔不是了还不行么？”五皇子放低姿态，倒不全是为了给云凌面子，而是他看出水如只是姑娘家使小性子，自己一个大男人的，怎么也该哄一哄，更何况，这样一位美人撅着嘴生气，还真是招人疼……
　　五皇子是越看越高兴，可水如却是真真正正的在生气。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古岚。
　　“你倒是在那围院里面过的逍遥自在，有人送菜送饭，还有地方睡觉！”水如进了包间，也没有顾忌了，大声数落起五皇子来，“你可知道，就这三天，古岚，还有那些兄弟们，都是不眠不休，替你击退了多少次暗中的敌人！”

　　130.八拜之交，往事如烟
　　五皇子被水如说的愣眉愣眼。
　　什么？恩科的这三天之中，居然还有暗中的敌人？是要来围院捣乱？还是另有图谋？古岚带着兄弟们把他们都挡回去了？
　　“敌人？都是什么人？”五皇子脱口问道。
　　水如气的一跺脚，“你看你看！我就跟古岚说嘛，你这个人，心里就自己那点儿事儿，别人多辛苦做了多少事，别说你不知道，就算是你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心疼半分！”
　　五皇子急忙连连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惊讶！没想到那段时间还会有人来捣乱。我以为有原本安排的人保护着，又增加了大将军屈苍鸿留下的士兵，应该没有问题了……一时乱了分寸……水如姑娘，你先别气了，快告诉我古岚他们怎么样了？他们人在哪里呢？”
　　水如看五皇子态度确实诚恳，刚才大吵大嚷的，也消气不少，这才告诉五皇子事情的经过。
　　围院检查的时候，五皇子和屈苍鸿的冲突，古岚随后就知道了。古岚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人最后到底是怎么化解了这个矛盾，到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仍然有人想至五皇子与死地。目的没有达到，对方依然不能罢手。
　　那时五皇子已经进入了围院，不可以在与外界相通，一切就只能由古岚自己做主了。他一方面请巫凡再次调集他的人手，去观察三皇子那边动向，另一方面，带上了自己身边的这帮兄弟，悄悄潜到了围院周围。
　　他们刚到就发现居然有人比他们早一步到了。偌大的围院，俨然出现了被包围住的架势。
　　古岚早就下了命令，发现类似的情况，一概不必再管别的，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对方也都不是等闲之辈，发现身后有人带着杀意上来了，自然要奋力反抗。只不过，双方都不愿意自己的存在被围院中人或者是周围守卫的士兵发现，所以尽管是一场惨战，但仍没有发出大的响动，甚至到结束的时候，都没有被人发现。
　　水如没有看到具体情况，只知道对方人手众多，而古岚这一方能出动的人都已经倾巢而出了。所以他们连续在那里顶了三天三夜，硬是没有放进去一个敌人。
　　扬云山下来的这帮人，各个都是嗜血杀戮之徒，包括古岚在内，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他们是越杀越勇，而对方却有不少都见情况不好，转身就逃。好在他们不是拼死一战，不然古岚他们也得有人丧命。
　　五皇子听水如说，回来的人虽然有受了轻伤的，但都神气活现的回来，没有死的，心中一块大石算是落地了。
　　要是这时候有哪位兄弟为自己的事情丢了性命，五皇子还不得心疼死。
　　“他们也是刚回来没多久。”水如没好气的说，“现在都在后面休息呢。”
　　那些人都是在城外处理好了那些人的尸体还有自己身上的衣服血迹之类的痕迹之后才分批回来的。这些人回来的时候还都眼冒红光，杀气腾腾，可一进了后院，好几个人都是直接趴在地上睡着了。
　　古岚安排好了前厅的事情，回到住处，一进他和水如住的院子，也差点栽倒。好在水如大老远听到他的脚步声出来迎接，这才算扶住了他。
　　回到屋里，古岚一头倒在床上，虽然疲倦，可精神却似乎还在亢奋之中。
　　他跟水如讲述这几天的事情，水如听得是心惊胆战，可古岚却说得兴高采烈。
　　等古岚最终迷迷糊糊睡着之后，水如心疼的坐在一边看着，然后把满腹的怨气都归到了五皇子头上。
　　水如本来打算以后见到五皇子，一定好好整整他，没想到，他居然离开围院，直接就到莺啼阁来了。
　　水如说这件事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五皇子。发现这个人似乎不像自己之前想的那样不近人情。他担心古岚，担心那些兄弟，都是真心实意的。
　　火气发出来了，水如也就不再记恨五皇子了。
　　倒是五皇子心中翻腾，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兄弟们了。
　　虽然没要酒菜，可五皇子还是想一吐心声。
　　他给水如倒了杯茶水，自己也倒上一杯，稍微抿上一口，清苦的味道便在口中弥漫开来。
　　“唉……”
　　五皇子长叹一声，开始说道，“水如姑娘，我现在算是知道，你刚才为何要生那么大的气，为何要与我横眉冷对了。确实，是我欠兄弟们的……若是以后我能报答他们……唉……”
　　水如拨弄着手中的茶杯，静静的听五皇子说。
　　“水如姑娘你知道，古岚与我，是八拜之交，磕头的兄弟。这份情意，古岚与我，都看得非常重。只是，如今我时刻处在危险之中，多亏了我这位好兄弟一直在身边帮我，否则，恐怕现在沐裎国，早就没有我这个五皇子了……”
　　说到这里，五皇子似乎心中难受，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
　　清苦之茶，就如此时清苦之人。五皇子出身皇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他从小没了母亲，父亲又是一国之君，五皇子身边，时时刻刻都有想取他性命的人，这样的人生，怎么也说不上是好……
　　“当年我还不到二十，却已经有人向父皇进言，要我们诸位皇子趁着年轻，为国建功，为己积勋，以便将来成为君主，心怀天下。”五皇子回忆起从前，说起话来，声音也轻缓许多。“我母妃死的早，自小我在宫中就没有依仗。而且那时朝中大臣都不看好我，根本没有人帮我。诸位皇子都将被派遣出去，至于派到哪里，就由群臣献言，父皇选定。”
　　水如眨眨眼睛，接话道，“你一定是被选去扬云山了吧……”
　　五皇子苦笑着摇摇头。
　　“扬云山，那是沐裎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山。那里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别说是那时我一个未经世事的皇子，就算是他大将军屈苍鸿，也不敢说自己能把那里攻打下来。更何况，扬云山古老爷子名声甚好，虽然他们表面上只是一方山贼，但其实与朝廷上下，也有瓜葛。没有人会提出动扬云山。”
　　他这么一说，水如倒是好奇了，“那你怎么会遇到古岚，甚至与他结拜呢？”
　　五皇子接着说，“扬云山占地极大，跨了好几座城。我当时要去的，正好是扬云山的另一面，恒人地城。据说那里连年洪涝，治水不利。其实这与大哥二哥他们要去的地方比起来，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了。可能也是父皇体恤我当时年纪还小，所以选了容易的事情给我做。只是，天灾人祸，命运难揣。我到了恒人地城就发现，城中之水全由山上泉脉出来，若是不从泉脉根源治理，怕是以后还会再出类似的情况。”
　　“我的想法也被当地的人们所赞同。只是，那扬云山山中奇险，故而多年来也没有人敢深入其中。”五皇子叹了口气，“皇命难为，我那时在朝廷中地位本来就不稳，要是这件事因为一时贪生怕死没有去办，以后一定会落人口实。所以当时我只能带了三五百人，一路跋涉，从恒人地城那边，上了扬云山。”
　　“寻找泉脉，困难重重。我带着三百多名士兵，还有一百多当地人，这些人找到泉脉时，就只剩下不足五十个了……”五皇子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仍然有些后怕。
　　“可就这不足五十人，最终也将那泉脉修整妥当了。但是等我们想要从原路返回时，老天爷却对我们发威了。连夜暴雨，把我们这些人生生冲散。我们找不到躲避，山中又有种种危险，当时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气力，我只顾着跑。顶着瓢泼大雨脚底都是淤泥。刚开始，别说是跑，就是走一步半步，也觉得吃力非常，可后来，我就像是得了什么神明的庇护，像长了翅膀一样，只觉得一棵棵树木在眼前掠过，我像是在飞！飞了不知多久，终于飞不动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我已经身在扬云山的山寨之中了。有人告诉我，是他们少当家的外出巡视山寨受损情况的时候偶然发现我的。”五皇子说到这里，嘴角终于挑起一丝微笑，“那时古岚比我还小，却已经协助古老爷子打理山寨的事物了。他举手投足言谈举止，都比我稳重的多。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年纪又相仿，我在扬云山上疗伤的那段时间，他对我是关照备至。山上那些兄弟们，也对我像一家人一样……他们……比我真正的家人要好的多……而且，那时候他们还都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只是一个倒在山中，身份不明的人……”
　　“身份不明？”水如也觉得惊讶，“古岚他们一直没问你到底是谁，为何到山中去的？”
　　五皇子苦苦一笑，“你也觉得惊讶吧？我开始还以为他们这群山民都太过单纯呢，后来才发现，他们根本不必问，我是谁又如何？他们既不想巴结权贵，又不鄙视贫民，我是什么身份，对他们而言，根本无所谓。古岚也是如此。我们结拜之时，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这沐裎国的五皇子。”

　　131.喜讯传来，如意事好
　　五皇子回忆着当时的情形，“结拜完了之后，我告诉他，我是五皇子。我以为他一定非常惊讶，却没想到，他眼睛都没多眨一下，告诉我，‘那以后我就叫你五哥好了’。”
　　这些事情水如以前都没听古岚提起过，现在听着，也觉得新鲜。她心里翻腾着，好想看看那时的古岚是什么样子啊……
　　五皇子说着话，突然发现水如表情变得非常奇怪。只见她双手交叉支在桌上，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眼神却已经涣散开来，像是真神出窍一般，如痴如醉的幻象着什么……
　　“水如姑娘……水如姑娘……”
　　五皇子小心翼翼的拍了拍水如的肩头。
　　水如仍然是那个表情，稍微扭头，脸虽然转向了五皇子，但是眼神仍然没有凝聚起来。
　　“水如姑娘！你没事儿吧！”这下可把五皇子吓了一跳。他急忙站起身到水如身边，高声呼唤起来。
　　呼唤了几声，水如才回过神来。
　　“咦？五皇子？你怎么站起来了？刚才说到哪儿了？继续继续啊！”水如冲五皇子挥挥手，催促道。
　　还能有什么继续？五皇子可不敢再说什么了，何况自己今天说的也够多了，于是他又敷衍了几句，留下话，说改日再来看古岚和兄弟们，便一阵风一样冲出莺啼阁，回五皇子府去了。
　　古岚不在，五皇子走了之后水如也不必再接待其他客人了。她回到两人住的那个院子，变化了身形，小心翼翼的飘到古岚床榻边上，望着古岚的睡脸，再一次陶醉了。
　　可惜啊可惜，我没有早些遇到你……
　　还好啊还好，我遇到你了……
　　水如怕惊醒古岚，所以没有飘到他身边去，看了一会儿，就恋恋不舍的回书房篮子里睡觉了。
　　古岚酣睡一夜，精神就恢复的差不多了。院中的兄弟们，情况也大抵如此。只是有几个受了些伤，好在不碍事，稍微休养一下也就能痊愈了。
　　接下来的几天，莺啼阁又比前些日子热闹了许多。举子们恩科结束，在等待放榜的这段日子里，几乎都是要彻底放松精神，随意游玩的。十年寒窗苦已尽，只待金榜题名时。
　　其实，所有的举子都来了莺啼阁，对莺啼阁而言，也不算什么大生意。因为这些举子之中，出手大方的，有几个原本就是皇城之中的子弟，还有几个外城官员或富贾的子弟，其余大多数的举子都算是贫寒，出不起太多银子玩乐。不过，古岚为了给五皇子以后拉拢他们做铺垫，所以交代下来，但凡是参加了恩科的举子，进到莺啼阁之内，一文钱也不收他们的，而且按上宾款待。
　　水如隔一日或是隔两日就会出来跳舞，但却不会单独接待客人了。这自然也是古岚的安排。
　　热闹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皇榜终于敲定下来。
　　先放出来的一榜，是未能进入殿试，但可以直接成为各司属下级分理衙门的候补官员榜。上了这个榜的，直接可以留在皇城之中，到各分理衙门报道，有缺的补缺，没缺的留侯。
　　上了这份榜的，也算是一步登天，入了官门，所以榜单一下，皇城中一阵喜气。
　　次日，又放下二榜，这是晋级榜。上了这个榜的，有资格担任各司官员的协理官位，等级比一榜上的那些人又高了许多，而且他们做了协理，就有机会补各司官员的缺。二榜放出，爆竹声声，喜报一声比一声响亮。这些人已经不能被人在皇城中也不能被人小瞧了。
　　再隔一日，终榜放出。这一榜，可谓是恩科中最为重要的一榜，因为这一榜上的举子，都是要直接到皇宫之中参加殿试的。皇帝亲自出试题，当场比试，比试结束之后，由皇帝亲自为他们点定官职，运起好的，有可能直接成为皇帝身边亲近的臣子。
　　这一榜放出来，整个皇城都轰动了。
　　上榜者一共只有十六人。
　　其中有原本在各自城中就呼声很高，甚至在沐裎国都有名号的才子，也有一直默默无闻，异军突起的黑马。而这写着十六人姓名的朱红大榜上，赫然出现了苏天睿的名字！
　　苏天睿，三方土乐城的才子，在皇城中虽然经历了种种磨难，终于还是大放异彩，榜上有名。
　　他攥着大红的喜报，顾不得那些来报喜的人，分开人群一路狂奔，直跑到了莺啼阁。
　　这些日子以来，何晓晓虽然每天都与苏天睿在一起，但她仍住在莺啼阁中。
　　一进门，苏天睿就高声喊了起来。
　　“晓晓！晓晓！我上榜了！我上榜了！晓晓！我苏天睿，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娶你过门了！”
　　他这喊声惊动了莺啼阁里人，好多人都到前厅来看热闹。更是有前厅打扫的小童一溜烟跑去给何晓晓报信，给古岚报信。
　　何晓晓知道今日放榜，所以她故意没有到苏天睿住的客栈中去。
　　因为他们曾有约定，金榜题名日，山盟海誓时。苏天睿若上了这殿试皇榜，何晓晓就嫁予他为妻。
　　一听小童来报信，何晓晓高兴的一跳而起，简直要化身飞鸟，立即飞到苏天睿身边。可刚冲出去两步，她又停下来了。
　　何晓晓虽然有一身的豪气，但毕竟是女子，事到临头，却没有了当初约定之时的那份豪情。
　　扭捏？算不得。矜持？怕也不是。
　　何晓晓面颊绯红，思考着这件事该怎么办。
　　自己就这么冲出去了，好说不好听……
　　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冲进了屋中，用极快的速度把小童给赶了出去，然后反手关上了屋门。
　　何晓晓一见来人就是一愣。
　　水如？
　　此时水如脸上早就乐开花了，她的高兴程度，绝对不亚于何晓晓。
　　“哎呀呀，苏天睿真是争气！太争气了！”水如说着，放下手中拿的一个大包袱。打开包袱，只见里面放的竟然是一套女子的衣服，还有许多胭脂配饰。
　　“快快快，愣着干什么？快点把这个换上！你看你，整天穿的……得了，反正我不是来挑拣你毛病的。赶快换上这个吧！”
　　水如一边说着，一边催促何晓晓去换衣服。
　　何晓晓惊讶的望着那些东西，又望向水如，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时屋门一开，另一名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关上房门，笑呵呵斥责水如，“你看看你啊，人家苏公子是来向何姑娘报喜，怎么还把你高兴成这样？”
　　女子说完，走到何晓晓面前，微微施礼，“岚少爷安排我们来为何姑娘梳妆。”
　　“秦灵姐姐！你快一点儿啊！我怕苏天睿跑了……”水如焦急的原地转圈儿，就差跑上来扒何晓晓的衣服了。
　　何晓晓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原来古岚还特意给自己安排了……可他应该知道自己与这个妖……这个水如有些恩怨，为何还……
　　她一边想着一边换了衣服，秦灵手脚麻利，迅速帮她理发梳妆，一切妥当之后，何晓晓再一照镜子，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镜中的美貌女子，竟然是自己么？
　　她身上，英武之气少了许多，却现出了大家闺秀的稳重端庄，面容清丽，举手投足，散发出华贵气息。
　　水如一拍手，大叫一声，“好！秦灵姐姐，你真厉害！”
　　何晓晓也听的出来，她言下之意，是人家秦灵整理的妆容品貌，把自己原本的气息都遮掩住了。
　　这水如，看上去应该不是突然对我有好感了……那她为何……
　　何晓晓是满腹的疑惑，可水如却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何晓晓要嫁给苏天睿了！好事一成，她与古岚的婚约就没有了！古岚就可以娶我了！我就可以做压寨夫人了！哼！何晓晓，你就跟那个苏天睿过一辈子吧！古岚，是我的！
　　水如几乎要仰天大笑起来。
　　她和秦灵来这里，当然不会是古岚的安排，水如把古岚婚约的事情都告诉了秦灵，这些办法都是秦灵帮忙想出来的。
　　好戏还在后头。
　　水如和秦灵给何晓晓梳妆好了，却不急着带她出去。
　　不多时，有人在屋外敲敲房门，然后说了一句，“岚少爷到前厅了，正和苏天睿交谈呢。”
　　“进来进来！”水如跑去开门，拉进来的，居然是乐静。
　　乐静脸上虽然带着些不愿意，可见到何晓晓，马上温婉而笑，“何姑娘，恭喜你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些事情，像是早就计划好了，何晓晓居然被蒙在鼓里！此时，她已经有些如梦似幻的感觉了！
　　何晓晓看看刚进来的乐静，看看仍在自己身边忙来忙去的秦灵，最后看看乐得合不拢嘴的水如，眉头越皱越紧。
　　只因为是古岚的要求么？
　　何晓晓觉得不太对。
　　她很明显的能感觉到，这三个女子溢于言表的喜悦都是由衷的，发自内心的。她真的想不出来，这几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女子们，居然会因为自己的事情而高兴成这样。
　　尤其，是那个水如。

　　132.三人一堂，夺妻成否
　　后院那些女子们怎么折腾暂且不说，莺啼阁前厅里，现在可是热闹的很。
　　皇榜虽然刚刚发下来，但这样的重要消息，自然是不胫而走。
　　苏天睿的名声，在恩科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传遍皇城了。不仅仅因为他当初在三方土乐城是有名的才子，更因为他身上发生的一连串怪事。
　　先是在衙门口门外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偷袭重伤，又是被收纳进莺啼阁这样寻常人看不透的地方，最令人惊奇的，是他在入围的时候，明明已经是一副死人样子了，却被大名鼎鼎的“神仙”云前辈施展惊人之术，一下子给救了回来。
　　这样的人能上皇榜进入殿试，实在是众人津津乐道的一桩街巷之谈。
　　苏天睿一溜烟冲进莺啼阁，随之而来的好事之徒也不少。不过莺啼阁平常时候门口也有人把守，而且把守的都是扬云山上来的兄弟，各个出手不凡。他们都认识苏天睿，自然不会阻拦，不过那些好事之徒可就进不去了。
　　门口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好奇，这位新入皇榜的举子，新起之秀，到底和莺啼阁有什么关系。
　　大厅里面，也有很多人围做一团。
　　“晓晓呢？我要找晓晓！”苏天睿仍然满脸的兴奋，看着渐渐围过来的那些人，不停的问着同样的问题。
　　可是那些人只是看热闹，却没一个搭腔的。
　　苏天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他看得出来，这里气氛似乎有点不太对。
　　“岚少爷……呢？”苏天睿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
　　本来嘛，这莺啼阁是古岚的地盘，对于这个地方，苏天睿以前也从何晓晓那里听到过不少传闻。不过他虽然在这里休养了好多日子，可那些日子里他都是昏迷着的，所以现在他对莺啼阁，仍然没有什么实际的认识。
　　周围各种异样的目光让苏天睿突然想起来，何晓晓曾经告诉过自己，她身上是有婚约的，而那婚约者，就是莺啼阁的主人，古岚。
　　莺啼阁的主人……
　　婚约……
　　对了，还有这么多天来在这里的休养。听说当时自己情况非常危急，要不是这里的岚少爷找了神医给自己医治，自己只怕早就没命了……
　　救命之恩……
　　这样几个词语重重的击打在苏天睿心里，他方才还红润的面庞，突然黯淡了下去。
　　良久，苏天睿眉头渐渐锁紧，手中的大红喜帖也被他攥的扭曲起来。
　　就在这时，几个小童快步从后堂跑了出来，跑到苏天睿面前，齐声说，“岚少爷请苏公子内堂一叙。”
　　苏天睿一怔，没等他应话，几个小童已经开始往回跑了，看样子，是要给自己带路。
　　苏天睿犹豫一下，突然咬了一下牙，跟着小童朝里面走去。
　　在场的人，有些心里有点明白，有一些，却仍是好奇。不过，岚少爷既然说了内堂，那就是不想他们的说话被别人听到，这些人都知情识趣，纷纷散开了。
　　穿过后堂，苏天睿跟着小童们进入了后院。他虽然在这里住了多日，却只在出来那天匆匆看了两眼这后院的样子。不过此时也没有什么机会让他仔细欣赏，前面几个小童似乎有些着急，一路跑跑跳跳的，不时回头催促苏天睿。若是从前的苏天睿，是断然跟不上他们的，不过自打恩科过去之后，这几天苏天睿只觉得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总也不觉得累。
　　或许是与自己了却了心愿有关，但更靠谱的解释，自然是与那日那位“神仙”给自己施的仙法有关。
　　苏天睿一路胡思乱想，不多时，就到了一座很大的院子。
　　进了院门，小童们明显收敛了许多。一溜小跑先进去通报，然后出来冲苏天睿招手，让他进了屋门。
　　苏天睿抬脚迈进屋门，不禁大吃一惊。
　　屋中坐着三人，其中一位，赫然是主持了本次恩科的五皇子！
　　苏天睿想都没想，躬身便拜。
　　“学生苏天睿，参见五皇子……”
　　在恩科主考面前，他们这届举子都要自称学生。
　　坐在上垂首的五皇子乐呵呵放下手中茶杯，一摆手，朗声到，“哎，在这里，你我都是客人，不必如此多里。”
　　五皇子虽然这么说，可苏天睿仍然觉得有些木然。他恍惚的抬起头，这才看到，五皇子旁边坐着的，一个是莺啼阁的主人古岚，另一个，是当初在皇城外面救过自己的巫凡巫公子。
　　这个……是什么情况？
　　苏天睿虽然是一介书生，却也不是木讷之辈。他一眼就看出，三个人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凑在一起，实在让人推测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仍是五皇子先说话，他一指旁边座位，让苏天睿坐下来，苏天睿虽然有意推辞，无奈五皇子气势实在压人，尤其对他这么个小举子来说，皇子说的话与圣旨没多大区别，所以他也只能坐等这三位开口了。
　　这一等，等的时间就不短。
　　屋中气氛尴尬，谁都没说话。
　　直到苏天睿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巫凡才首先开口。
　　巫凡放下手中折扇，淡然说道，“苏公子，今日是你大喜，虽说是你突然到莺啼阁来，不过也在情理之中，你与何晓晓姑娘的事情，我们都有所耳闻，你的事情，我们也大致都了解。我巫凡是江湖中人，讲的是快人快语，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苏公子海涵。”
　　苏天睿有些心惊，不知他要说的是什么……苏天睿可是亲眼所见，面前这位看似柔弱的白面公子，实际上可是一个舞刀弄剑的好手。他有些胆颤，拱手道，“巫公子有什么事情，还请直言。”
　　巫凡语气依然很和缓，但却有种凝重的感觉，让人听了就难以忘却，“今日是放榜的日子，苏公子榜上有名，这个时候到莺啼阁来，我想一定是为了何晓晓姑娘吧？”
　　苏天睿不禁望了一眼古岚，只见古岚只顾喝茶，面无表情，猜不出他是愤怒还是泰然自若。
　　不过，在他随小童进来之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苏天睿使劲儿点了点头，“不错，我与晓……何姑娘有个约定，我是来实现当日诺言的。”
　　“诺言？”巫凡微微一笑，不过这笑容之中没有丝毫轻蔑之意，“苏公子，你那诺言我多少也猜得到，只是，你可知道，何晓晓姑娘，与这位古岚公子，是早有婚约的？”
　　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苏天睿眉头又皱了起来。
　　果然，他们是要与自己说这件事。只是，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看五皇子的样子，是面带喜色，而那古岚一直稳稳当当看不出想的什么，说话的这位巫凡，行云流水一般，似乎是在做什么买卖，完全没有掺杂感情在其中。
　　苏天睿此时才感受到，这几个人虽然与自己年纪相仿，但阅历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信念支撑着此时的他。
　　“婚约之事，我也听何姑娘说过。其中原委，我虽然知道的并不详细，但前因后果还是了解的。只是，我与何姑娘之间，情深意重，两情相悦，本就是心甘情愿，若是有什么后果，我苏天睿愿意承担。”
　　这样几句话从一介文人口中说出来，巫凡和五皇子脸上多少都露出了些赞许的颜色。
　　巫凡接着又问，“苏公子，你可知道，当初给何姑娘与岚少爷定下婚约的，是双方的长辈。何姑娘的长辈，苏公子你一定非常清楚，可岚少爷的身世，你大概还有些不了解吧。”
　　确实，苏天睿只知道古岚也是习武之人，家中似乎在江湖中有些地位，而且十分富有。其实想也能想到，三方土木城最大的富贾，会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一个没什么名气没什么财力的家族么？
　　苏天睿摇了摇头，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古岚。
　　古岚眉头微皱，回望了一眼。就这一眼，苏天睿只觉得如临冰渊，瞬间通体冰凉。
　　完了……
　　这个岚少爷，一定是在恨我了……
　　苏天睿更加紧张了。
　　不过这时巫凡却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苏公子。岚少爷如今虽然经营着这个莺啼阁，但真实身份，却是沐裎国名号最响亮的山寨，扬云山的少当家的。他的父亲，也就是为他和何姑娘定下亲事的人，是当年一柄大刀横扫八方的豪士，扬云古刀古老爷子。”
　　苏天睿的头，嗡的一声巨响，整个人在椅子上摇了三摇、晃了三晃，险些当场晕倒。
　　他虽然是个靠读万卷书识天下的人，可平日里也没少接触市井之人，这扬云山的名号，他也时常听闻。
　　山贼！
　　与何晓晓有婚约的，居然是山贼！而且是大名鼎鼎的山贼！是那大名鼎鼎的山贼窝里大名鼎鼎的少当家的！
　　苏天睿脑海里现在唯一能跳跃出来的念头就是，完了，彻底完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凭着什么去夺他山贼少爷的未婚之妻啊……

　　133.欲成大事，必有高人
　　看着苏天睿一脸的死灰，巫凡倒是有些犹豫了。他转头看看古岚，又看看五皇子，两人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变化，看样子，他们是信心十足。
　　巫凡心中暗想，就这么一个羸弱书生，你们哪儿来这么十足的信心啊？
　　不过想归想，巫凡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脸色不变，目光像是冰冷的望着苏天睿，语气平缓的问，“苏公子，你我不是初次相见，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现在形势如何，你也应该知道。你好好想想吧，如何决断。”
　　苏天睿背后冷汗直流，看看坐在前面的三个人，心中叫苦不迭。
　　决断？
　　如何决断！
　　这哪里还是决断的问题？
　　眼前坐着的三个人，随便拉出哪一个来，自己都绝对得罪不起。现在这阵势，不就是要让自己主动退缩么？更何况，他们可是有理有据，根本算不上仗势欺人！明明就是自己做的不对啊！
　　苏天睿脑中混乱做一团，额角的汗滴一会儿就流淌成小水流。
　　古岚三人也十分有耐心，坐在那里稳如泰山，时不时的望一眼苏天睿。
　　一滴汗珠顺着额角流到了苏天睿的眼中。一阵不适从眼中弥漫开来，苏天睿不自觉的抬起袖子抹了一把汗。
　　“送你的汗巾留着干嘛？怎么总是用袖子抹汗？”
　　恍惚间，苏天睿似乎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此时，睁开眼，他应该是在三方土乐城的市集中。周围放着的，应该是他的书简字画。还有些文人用的小玩意儿。他这生意也算作了有段日子了，可最终也没有赚到多少补贴家用的钱。
　　那声音，该是一位英气逼人的姑娘发出来的。那是大商人何远的女儿，富家的千金小姐，可她望向自己的时候，眼中却没有丝毫轻视。
　　“晓晓……”
　　苏天睿口中喃喃，心中仍不自觉的想着，你赠我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方汗巾，也是千金之物，我哪里舍得用……
　　“这画好看，看来今年荷花池长势不错啊……”
　　不知这是在夸这画好，还是在夸那荷花池中的景好……苏天睿有些落寞，苦笑一下。
　　“天睿哥，你什么时候给我也画幅画像吧？”
　　若画的不合你心意了，你又会张牙舞爪……对，就是张牙舞爪……凶悍至极啊……
　　“等你恩科得中，榜上有名，封了个大官，到时候连我爹爹也不敢小瞧你的！……婚约？那是他们老一辈的玩笑话，不能当真……”
　　这世间的事……怎么会如此简单……
　　“天睿……天睿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啊……我给你报仇！我一定给你报仇！……可是，我却不能替你去参加恩科啊……也无妨，只要你醒过来，什么恩科，不考也罢……只要你醒过来就好……”
　　……
　　一幕幕，在苏天睿脑海中闪过。
　　突然，他放下了挡在眼前的手，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三位今日所言之意，天睿已经明白了。”语气决然，苏天睿似乎没有了方才的那股害怕和紧张。“只是，我与晓晓的姻缘，没有人能拆的散！我苏天睿虽说只是一介书生，但除非我死，否则定不会舍弃晓晓的这份情意！”
　　言语不多，但震慑力却非比寻常。
　　在座的其他三人，都放下手中的茶杯，定定的望着苏天睿。
　　突然，巫凡开口，问道，“你，如今上了皇榜，前程似锦，可扬云山上古老爷子可不会管你这么多，要杀你，易如反掌。你真的敢舍命去破坏何姑娘身上的婚约？”
　　“在所不惜！”苏天睿毫不犹豫，挺身回答。
　　“好！”
　　没想到，三人竟然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句好。
　　苏天睿虽然下了决心，却也被这惊雷般的一声吓了一跳。
　　等他稳住了心神再去看面前坐着的三个人，不禁张口结舌。
　　原本一脸严肃的三个人，居然霎时间眉开眼笑！
　　“你看你看！我就说他是个有种的男人！我的学生嘛！我不会看走眼的！”五皇子满脸得意，像是自己手下人做了什么漂亮事儿，给他争光了一样。
　　“五哥，你刚才不是还说他就算稍微退缩也是人之常情呢么……”古岚翻着眼睛看了一眼五皇子。
　　五皇子嘿嘿一笑，“本来嘛，他就是个书生，你这凶悍山贼瞪他一眼，还不吓飞他半条命？”
　　“谁凶悍了？”古岚果然一瞪眼。
　　五皇子一指，“凶悍！”
　　先注意到苏天睿惊恐万分的，还是巫凡。他朝两个人摆摆手，一指苏天睿，“你们还是先把正经事儿办好了再说谁凶悍吧。”
　　古岚扭头一看，苏天睿满脸煞白，早就没有了刚才那股刚毅的样子。
　　他微微一笑，开口道，“苏公子莫怕，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你要娶晓晓，我万分支持。只是，我支持没有用，你们最后还是要与长辈交涉的。要是过不了长辈那一关，什么都是白说。方才话都说明白了，双方是什么情况，你也清楚了。你今天既然下了决心，我也就不拦你们了。晓晓那里我是一万个放心，只是，你日后要是见了我们两家的长辈，可千万不能露出胆怯的样子，不然，我家那老头子……还有老太太，他们可是早就把晓晓当做自己儿媳妇看待了。你出来搅了这门婚事，他们一定会想办法……”
　　说到这里，古岚突然停下来不说了。
　　屋中一阵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
　　苏天睿现在头上的汗水已经汇聚成一条条水道了……
　　“古岚，你别这样吓唬他！”五皇子皱着眉头冲苏天睿摆手，笑道，“其实没什么大事儿，扬云山我去过好多次了，那里人都很好。老爷子和老太太都不是坏人，虽然手法特别了一点儿，但是你只要横下一条心，咬紧牙关挺过来，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哈哈哈哈……”
　　巫凡看了苏天睿一眼，微微摇了摇头，惋惜的叹了口气。
　　苏天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原本一片光明的前途，像是顷刻之间布满的翻滚的阴云。此时，只有一个词语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完了……
　　苏天睿双眼无神，呆呆的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古岚他们却讨论的热火朝天。
　　苏天睿这边算是提点结束了，下面的关键，就是如何让他与何晓晓两人关系更进一步。扬云山千山万水，暂时是不能回去了。而且古岚他们也分析了如今的情况，无论苏天睿殿试表现如何，成为皇城中吃皇粮的官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且他这个官员还不会是普通的官员，五皇子早就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苏天睿收为己用，利用各方势力，把他安插到适当的位置上去。等他一上任，古岚估计着，就算是何远与自己的父亲，也绝不会轻易的把苏天睿怎么样。
　　至少他的小命还是可以保住的！
　　古岚他们得出了这个结论，气氛一下子欢快了不少。
　　虽然能保住他的一条小命，不过事情还是得按规矩来。婚约这种事情，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万一做的不圆滑，别说是古岚，就算是五皇子和巫凡这两个背后帮凶，都免不了一通责罚……
　　古老爷子和老太太，他们都见过，那两个人，他们谁都不敢惹……
　　古岚眉头微皱，小声说，“阎老爷子是不错，可是他可狡猾……不对，是聪明……他可聪明着呢。这样危险又容易两头得罪人的事儿，他可不会做。我去探过风声了，他似乎知道我们一定会找他，见了我什么都不说，扭头就跑……”
　　“阎老爷子跑了？”五皇子瞪大眼睛愣了一下，随后一拍大腿，叹道，“古岚啊古岚，你说你，平日里那份儿狠劲儿都跑哪儿去了？你还能让他跑了！”
　　“他可是阎罗恨！我还能硬让他帮忙？”古岚闷声反抗道。
　　巫凡似乎思考了一阵，突然开口，“找别人吧。最好是跟扬云山和三方土乐城……跟整个江湖都没什么关系的。这样也免得牵扯出别的事情来。上一辈有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万一被这件事情勾出来太多，那就不好了。”
　　五皇子马上点点头，“没错！要找就得找局外人！”
　　古岚也皱起眉头，“这一时之间，上哪儿找局外人去啊？”
　　“要不我去找朝廷中的人来？官位大一点，应该……”五皇子话没说完，就被巫凡打断，“不行！这事儿万一再与朝廷有了瓜葛，一定会引起些风波的。别忘了，苏天睿马上就是新晋的官员，众人口中的肥肉！”
　　巫凡说完，五皇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免不了又扫了巫凡一眼。他与巫凡的交情自然不如与古岚来的深厚，只是听闻那日大闹三皇子府的时候他们肝胆相照，心中有了些敬佩之意。没想到，这个人头脑竟然也如此清晰冷静……
　　巫凡没有在意五皇子的目光，他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五皇子和古岚马上就察觉了他的异样。
　　“你是不是想到谁了？”古岚问道。
　　“想到了！”
　　巫凡的语气中，竟然多了些赌气的意味。
　　古岚有些惊讶，不知道是什么人能符合他们的条件，还能让巫凡冒出如此火气来。
　　要顶得住扬云山里的古老爷子和老太太，还有何远，面子要够大，说话要够分量，不在任何一个势力范围之内，跟别人都没有过往的恩怨……
　　这样的人，大概就只有他……他们了！
　　巫凡眼中冒火。
　　没想到自己竟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只跟了自己不知道多少天，烦的不得了，又突然失踪，害的自己心神不宁的尾巴！

　　134.近者唯亲，暖意融融
　　说来也奇怪，自从上次云凌给小北下了大赦，找了个老妈子代替了他的位置以后，小北反倒不想之前那样每天缠着巫凡了。
　　巫凡一想到小北，心中不免烦躁起来。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还是眼前的事情比较重要。与古岚相处这么长时间，巫凡自然十分明白古岚的心思。古岚急着解决掉自己与何晓晓的婚约，而所为何故，古岚不说，巫凡也清清楚楚。那天在三皇子府中，水如姑娘的行动，再加上前前后后几次见面时水如与古岚之间那种默契，巫凡稍微留意，就看出来了。而且他还知道，他们之间这一层默契，他甚至比古岚自己还要先察觉出来。
　　不能说古岚心思不够细腻，只是他心中有大事，这件大事是他一切行动的根本动力，古岚毕竟是山贼出身，刀光剑影也好斗智斗勇也罢，那些他都擅长，至于这儿女情长的事情，稍微迟钝一些，也说得过去。
　　巫凡其实很为古岚担心。水如姑娘若是个寻常的女子，倒也罢了，可巫凡看的清清楚楚，水如变大变小，能飞能飘，自称蝶神大人，就连那尾巴，狐妖小北也对水如大加赞赏。一人一妖，怎么能走到一起？
　　不过巫凡也知道，这件事情显然轮不到自己插手，只能静观其变了。
　　这次苏天睿来找何晓晓，早在他们三人的意料之中。五皇子想要收苏天睿为己用，古岚想赶快把婚约的事情解决，而巫凡，则是被古岚拉进来凑热闹的。
　　巫凡虽说只是凑热闹，但点子可是没少出。
　　他说出了自己想到的人，五皇子的眼底不禁闪过一丝喜悦。
　　“是啊古岚，这事儿我还没问你呢，你这里那位花魁水如姑娘，可真是厉害啊！怎么和云前辈有那么好的交情？”五皇子兴冲冲的问。
　　听五皇子这么一问，巫凡就是一愣。他可没想到，五皇子居然不知道水如与小北的身份。云前辈到底是人是妖巫凡不清楚，但那天在包间中巫凡看的清清楚楚，云凌对水如，差不多是那种长辈对小辈的关爱，几乎算得上是宠溺。云凌，十有八九也是妖，而且是大妖。
　　巫凡看了一眼古岚，只见古岚面色有些沉重，也看了自己一眼，巫凡马上明白，其中有些隐情，所以古岚没有把他们不是凡人这件事告诉五皇子。
　　“五哥，你忘了么？当初水如夺花魁，还得益于云前辈的大手笔呢。云前辈确实喜欢水如，不过，我看他做的那些事情，里面还有些玄机。”古岚说着，突然也想到了什么，问五皇子，“五哥，你说那天云凌带着水如去围院，给苏天睿治好之后就走了？别的什么都没做？”
　　五皇子摇摇头，一脸莫名其妙的反问道，“什么都没做，他还能做什么？”
　　古岚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云凌虽然对水如很好，可有没有好到会专程为她去办事，古岚还是有些怀疑。不过说到底，这件事的根源，一定还是水如那小东西。她的心思古岚清楚的很，婚约，在古岚心中是个小疙瘩，可在她小东西心里，那一定就是眼前最大的障碍！古岚平日里总是笨蛋笨蛋的骂水如，可他知道，水如那些小聪明，都用在他古岚身上了。
　　想到这里，古岚不禁微微一笑。
　　“我去问问水如，看她能不能把云前辈请来主持这件事情。”古岚说完，又关照五皇子和巫凡想办法安抚一下脸色苍白如纸一副大难临头样子的苏天睿。他大步流行，径直去了何晓晓住的地方。
　　屋中，秦灵口齿伶俐，没用多大一会儿就与何晓晓搭上了话头。乐静虽然不太言语，但听着何晓晓讲她与苏天睿相识相交的经过，脸上也满是羡慕憧憬的神情。唯一不同的，就只有水如。
　　水如抱着肩膀满地的转圈，而且是越转越快，脸上的焦急也越来越明显。最后秦灵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把她按坐在椅子上，不准她再起来。
　　水如闷闷不乐的坐在那里，烦躁的气氛紧紧包围着她。
　　还不来，还不来！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头吧？不会是苏天睿那臭小子怕了吧！他要是敢怕，蝶神大人我非一针戳的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水如恶狠狠的咬着牙，像是随时都可以出去戳了苏天睿一样。
　　突然，脚步声入耳，水如想都没想，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到了院中。
　　果然是古岚！
　　水如猛的停在古岚面前，瞪着眼睛恶狠狠的问，“那小子从还是不从？”
　　古岚心中一惊，刚才水如冲出来的速度，绝不亚于一个非常擅长轻功的高手！不过那震惊也只是一瞬，下一刻，古岚手中凭空多出一把折扇。
　　“啪！”折扇响亮的拍在水如头顶。
　　“什么从不从的？你当自己是要强男霸女啊！”
　　水如习惯性的捂住头顶，方才的气势一下消减了许多。不过她还是急切，“到底怎么样啊？”
　　古岚嘴角一挑，“晓晓眼光不错，那苏天睿虽然吓得够呛，但是没退缩，是个男子汉。”对于苏天睿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来说，能做到苏天睿那样，已经不错了。古岚语气中多少带着些赞许。
　　水如一听，双眼马上放光。
　　“好！好样的！不愧是我蝶神大人救回来的人！看来能省下一根针了！哈哈哈哈……”水如闷声狂笑，身子一抖一抖。
　　“啪！”头上又中了一折扇。
　　“谁是你救回来的啊？你什么时候救他了？还有，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你那毒针绝对不可以拿出来戳人！什么叫省下一根针了！”古岚一通斥责，声音虽然不大，但落在水如耳中，依然如闷雷一样。她委屈的嘟囔，“不戳就不戳……不过他哪一次不是我救的啊？虽说都是云凌大哥出手，但是没有我，他哪儿能得救啊……说到底，还是我的功劳大……”
　　古岚见水如满脸不甘心的样子，笑着低声说，“好，你功劳大着呢，这次又给你机会了，有件事儿要你去办，不知道蝶神大人能不能办妥啊？”
　　水如一听古岚称呼自己为蝶神大人了，马上恢复精神，双眼放光的望着古岚，高声说，“什么事情能难得到我啊！说吧！我一定办成！”
　　古岚把巫凡分析的那一套简略的跟水如说了一遍，最后问她能不能把云凌找来。水如把头高高昂起来，“哼！有我蝶神大人出马，你们就等着吧！云凌大哥，我这就去请！”
　　说完，她也不管别的了，身影一晃，从古岚眼前消失不见。
　　古岚又是愕然，方才水如是如何消失的，连古岚都没看清。
　　古岚心中暗想，难道是这小东西变得厉害了？
　　呆望了半天，古岚摇了摇头。如今他对于水如是蝶神这件事深信不疑，既然是可以称之为神的物种，必然会有种种神通，古岚觉得，之前小东西看上去那么弱，一定是因为她水土不服。现在，大概是渐渐适应过来了吧……
　　见到改头换面的何晓晓，古岚也觉得有些陌生了。尤其是她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神情，古岚认识她近二十年了，却从未注意到过。相比之下，倒是小东西的一颦一笑，古岚都回忆的出来。
　　还好，晓晓找到了如意郎君。古岚也觉得松了口气。
　　不过两人讨论起如何应付两边的长辈，气氛又变得凝重起来。
　　“如果他们真的不同意，我宁愿以命相逼！”说着这话，何晓晓眼中的狠劲儿，像烈火般燃烧起来。
　　“别说这样的话，他们不会固执到那种地步的。”古岚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心中也没有底。
　　两家的交情这么深厚，古岚与何晓晓的婚约又是人尽皆知，这件事情传扬出去，怕是几个老辈人脸上都挂不住。何晓晓固执，但何远当年又何尝不是一样的脾气呢？古岚倒是洒脱了，可一直把何晓晓当做儿媳妇一样疼爱的古老太太，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媳妇成了别人的妻子呢？
　　古岚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推动这件事，唯一的赌注，只有古老爷子。古岚知道，自己的父亲不管在什么事情上，都看得无比透彻。只希望，在这件事上，他一个人能压制住其他两位了。
　　何晓晓早就抱着无比坚定的信念了，所以不再多想这些，不过她对另一件事，倒是十分好奇。
　　“云凌……云前辈，他到底是什么人？”何晓晓突然问。
　　狐狸精！老狐狸精！狡猾奸诈险恶的老狐狸精！
　　一连串词在古岚脑海中闪过。
　　“他就是那位曾帮助过皇帝，深得皇帝信任的神人。此人神技，你也看到了。”轻描淡写，古岚压住了那浓重的厌恶感。
　　何晓晓沉思片刻，突然抬起头，面色凝重的望着古岚，低声说，“古岚，我觉得那个水如，还有云前辈，都不是等闲之辈。你……最好还是查探一下他们的底细，不要与他们走的太近，免得……”
　　言语中，满是关切。
　　古岚心中一阵暖意散开。
　　果然，自己与晓晓，不是情爱，不是友谊，更像亲人……

　　135.双双对对，定情信物
　　水如几人的真实身份，古岚还不能告诉何晓晓，但他也让何晓晓知道了，他并非全无防备。而且那个云凌实在是高深莫测，何晓晓当日亲眼所见，所以也知道其中深浅。
　　没过多长时间，水如就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推门进屋，见古岚与何晓晓谈笑，那样子十分亲密，水如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
　　“找来了！云凌大哥在和小北，他们都去那边内堂等着了……”水如说这话时没什么好气儿，还特意狠狠瞪了一眼何晓晓。
　　要不是看着那个婚约，水如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帮何晓晓的！
　　怎么看怎么别扭！哼！
　　水如想着，跑过去拉住古岚，“快跟我过去吧，别让云凌大哥等着。”
　　古岚看出了水如那点儿小心眼儿，回头告诉何晓晓等他消息，然后跟着水如出去了。
　　屋中的何晓晓轻叹了一声，不知为何，她心中第一次感到如此平静，就连水如那挑衅般的眼神动作，都不能再让她生气了。
　　何晓晓心如止水，可外面的水如却没那么大定力。
　　“稍微走了一会儿，就亲亲热热的……怎么从来没那样笑着跟我说过话呢？我蝶神大人不是比她个凡人长得好看吗？我不是比她有本事吗？我还是花魁呢！不就是认识的时间长了一点点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水如边走边嘟囔，脸颊鼓鼓着，眼睛里想要冒出火了一样。
　　她嘟囔那些话，古岚虽然不能全听清楚，但也多少听到了一些。古岚在心里笑骂，这小东西，醋劲儿还挺大的。不过他不动声色，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免得这个时候水如一股火冒出来，坏了眼前的事儿。
　　内堂中，气氛异常尴尬。
　　上座上，云凌悠然品着茶，五皇子一边作陪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北坐在巫凡对面，也不说话，只是笑嘻嘻盯着巫凡看，巫凡心里老大的不愿意，但云凌和五皇子在，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侧过脸去，努力无视对面的狐狸精。
　　苏天睿已经彻底惊呆了。
　　当他回过神时，就发现，自己的救命恩人居然也来了！
　　怎么回事？
　　还有这屋子里的气氛，马上就要窒息的感觉，怎么回事？
　　苏天睿，这位刚刚金榜题名的书生，突然间觉得欲哭无泪。
　　水如和古岚进来就发现了这异样的气氛，不过水如完全不在乎，大咧咧冲云凌一笑，“云凌大哥，我把古岚带过来了。剩下的事情，得你们商量着办了。”
　　云凌一挑嘴角，轻声说，“不就是个婚约么？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既然这个苏天睿金榜题名了，也算是有了点本钱。只不过，那何远养个女儿也不容易，苏家，好像也有个老太太吧？婚姻大事，还是不能忘了父母……”说到这里，不知为何，云凌眼底突然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古岚心中一颤，暗想，这狐狸，不会是要在这件事上打什么算盘吧？
　　“既然我答应了水如丫头的请求，要为这件事做主，那我就得管到底。”云凌依然微微笑着，轻声说，“听说何远还在扬云山，这样好了，我就带着这两个人，去扬云山走一趟。”
　　古岚一听，马上摇头，“怎么能劳烦云前辈千里迢迢跑那么远呢！”古岚心中暗叫不好，自己这次大概是捅到马蜂窝上了。
　　云凌悠然一笑，“这个你们不必担心。扬云山古老爷子是个值得一见的人物，我早就想去会一会了。”
　　“多谢云凌大哥了！这件事，你一定能办成！嘿嘿嘿……”水如没心没肺的傻笑着。
　　“事情既然是你们张罗的，就得派个人跟着我们一起去扬云山，好把事情说清楚。五皇子和古岚大概没有时间，巫凡，你是闲人，就跟着来吧。”
　　云凌完全不给巫凡反抗的机会，就这么敲定下来了。
　　既然他们要回扬云山，秦灵与冯林正好一同前往，有云凌小北和巫凡这三个人随行，古岚也就不担心他们在路上会遇到什么意外了。
　　一队车马浩浩荡荡上路，古岚心中的重担，算是放下了一些。
　　他虽然不知道云凌这么积极的要去扬云山，目的为何，但他清楚，不管那云凌要做什么事，他都阻止不了。就像上次唐金宝的事情，古岚根本来不及反应，人就已经被他们抢走了。古岚也有些好奇，不知自己的父亲，能不能应付的了这只狐狸。
　　他们走了也就走了，古岚还有另外一边要应付。
　　水如送走了秦灵几人，难免有些寂寞。最近文阳怪怪的，也很少能陪水如聊天玩闹了。乐静整日绷着脸，水如怎么也不能逗她开心，只剩下冰燕和思宁，不过这两个小孩子与水如总是有些距离感，水如跟她们也没办法玩到一起去。
　　剩下的，就只有古岚了。
　　五皇子忙着恩科殿试的准备，朝廷那边似乎也安静下来，就连三皇子早先安排在莺啼阁周围的暗哨都被撤回去了。
　　难得清静下来，古岚也想趁机歇一歇，养养精神。
　　风雨前的片刻安宁，总该加倍珍惜才对。
　　夜色如洗，忙完了莺啼阁前面的事，古岚觉得十分轻松。一回到住的院子，就闻到了一阵醉人的幽香。
　　这小东西，闲的发慌，又捣鼓出什么花样来了？
　　稍微有些期待，古岚大步走来，推门进屋。
　　屋中果然又变了模样。
　　绵软的青草密实的像一张做工非常好的地毯，一簇簇鲜花娇艳欲滴，头上，艳阳高照，朵朵白云飘荡着，徐徐微风迎面拂来，似乎还能听到阵阵的鸟鸣。
　　古岚这次真的惊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水如竟能幻化出如此美妙的景色来。
　　飘飘悠悠，水如仿佛没有发现古岚进来，独自一人摆弄着手中的草叶。
　　古岚小心翼翼的靠近水如，直到走到她身后，都没有被发现。
　　水如轻声哼唱着什么，手中的草叶飞快的旋转，眼看就要编成一个环了。
　　“玩什么呢？”古岚小声问。
　　水如一下子飞出老远，然后猛回头，看到进来的是古岚，这才松了口气。
　　“你比那些千年灵兽都厉害……”水如嘟囔着，飘回古岚身边，低头继续飞快的编着手里的草叶。
　　古岚也不着急，看看四周景色实在让人心旷神怡，干脆躺在草地上休息。
　　“小东西，你厉害了啊。这草地跟真的一样……不对，比真的还舒服……不错不错……”
　　古岚这么随口一夸奖，水如立马来了精神，手动的飞快，笑呵呵的说，“才发现？哈，我蝶神大人总得有几手绝活的！变个草地难不倒我！柔软吧？舒服吧？像躺在被子上一样吧？哈哈哈哈……”
　　水如得意忘形，她这么一说，古岚突然觉得确实有些不对劲。伸手仔细在草地上一摸，果然是被子的手感。
　　“小东西……你不会是……真的把被子铺在地上了吧？”
　　水如手中动作一僵。
　　古岚叹了口气，“一会儿你自己收拾，哪儿拿来的给我送回到哪儿去！”
　　水如有些蔫头耷脑了。
　　古岚躺着舒服，也不想责备水如了。只是要铺开这么大地方，不知她是在哪里找来这么多被子……
　　过了一小会儿，水如高喊一声，“完成了！”然后飘到古岚面前，炫耀似的给古岚看手里的东西。
　　一个小小的草环，翠绿翠绿的，晶莹剔透，要不是刚才古岚看到了水如拿着草叶在那儿编，绝不会想到，她手里的东西，是草叶做出来的。
　　简直就是上等的美玉经过了巧手工匠雕琢而成的！
　　古岚小心翼翼的接过草环，仔细看了又看，赞叹道，“这东西做的真是精巧……看你编那么快，没想到这么复杂……”
　　确实，那草环上，微微闪光，透出类似古老图腾一样的精美图案。
　　看了好半天，古岚才把草环交还给水如。
　　水如惊讶的望着古岚，没有接草环，“你不要？”
　　“给我的？”
　　“当然啊！”水如飘荡着，认真的说，“小北临走前告诉我的，说我得送给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而且还要是可以随身携带的。这个环，用的是我幻化成形之前栖宿的那株灵草草叶，还有那时候结卵的灵丝，里面的图腾，是我蝶族的族纹。你带着这个，不管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古岚听水如说着那些材料，再看手里小小的环，更加惊奇了。难怪这东西看上去那么温润美丽，原来是卵化蝶神用的东西……
　　“可惜早没想到这个办法。”水如见古岚似乎很中意这个草环，又有些得意了，“我就说吧，我厉害着呢！”
　　“蝶神大人确实出手不俗啊。”古岚调侃着，“你这小东西，难道还怕我古岚说话不算，怕我跑了？用了什么灵草灵丝的，做这么个东西看着我。”
　　水如一听，连忙摇头，“不是要看着你！小北说了，这叫，定亲信物！你也得给我一个！”
　　古岚眉头微微皱起，“定情信物？”他本想问问水如，到底知不知道定情信物是做什么用的，但再看一眼水如那无比认真的样子，只好笑着摇摇头。
　　古岚从地上起身，摸索着身上有什么东西。水如见他真的要给自己东西，不失时机，高声叫道，“我要那把折扇！”

　　薄桦乱
　　136.皇子五人，金科殿试
　　没想到水如竟然会指名要那把折扇。
　　古岚身上带的那把折扇，虽然品相也不错，但绝对算不上珍贵。至少，与水如刚才做出来的那个草环比，差太多了。而且最关键的是，古岚一直以为水如一定非常讨厌自己这把折扇才对……
　　水如双眼闪亮，死死盯着古岚，脸上似乎都写着，不行么？行么？不行么？可以给我么？
　　古岚拿出折扇，犹豫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水如，“你真的想要这把折扇？”
　　水如一颗小脑袋点的飞快。
　　古岚把折扇往前一递，塞在水如怀里。
　　水如抱着折扇，如获至宝，在空中盘旋的两圈，掉头飞走。
　　这把折扇被水如安放在自己的大篮子里，小心翼翼的用薄毯子盖上。
　　等她飞回来，发现古岚正躺在草丛中，头枕着一只手，另一手举着草环，似乎看的很认真。
　　看来他挺喜欢的。水如高高兴兴的飘过去，绕着古岚飘了几圈，最后缓缓停在古岚的胸膛上。她悄然落下来，小脚踏稳，发现古岚没赶她走，这才放心。
　　古岚呼吸平稳，胸膛微微起伏。水如一步一步在他身上走动，开始时还有些害怕，后来发现古岚听之任之，就胆大起来。走到左边心口处，脚下强健有力的震动有节奏的传上来。微微一笑，水如绕了一圈，转头往下走。古岚平日里武功练习从不荒废，水如不止一次偷偷看到过古岚换衣服，每次看到，水如都会心跳加快，虽然最后免不了被古岚发现，痛斥一番，有时还会被折扇暴打一记，但水如仍然坚持不懈的想方设法偷看。
　　值！非常值！
　　从上次与古岚有过一次肌肤相亲之外，水如还没什么机会这样靠近古岚。这次，虽然是隔着衣服，不过水如也觉得非常幸福了，至少，古岚没有拒绝自己。
　　水如颠儿颠儿的跑到古岚胸口，四肢舒展开，一头趴倒。
　　噗通……噗通……噗通……
　　不知过了多久，古岚听到了细微的鼾声，转头一看，四周的景物也渐渐模糊了。
　　小心的提起水如，古岚从地上站起来，伸了一个拦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分辨出哪里是自己的卧房，古岚提着水如缓步走了过去。
　　一夜美梦，水如舒服的翻了个身，耳边，能听到古岚的呼吸声……
　　朝堂之上，人人屏息而立。
　　龙座上，皇帝身子依着软垫，手中拿着一份考卷。下面站立的文武百官，眼神好的都能看出来，那考卷边缘在微微颤抖，不仅如此，皇帝苍白的面颊上，也渗出一丝丝的虚汗。
　　非常吃力。
　　皇帝看完了手中的考卷，长长出了一口气。
　　如今，自己的身子，竟然已经虚弱到如此境地了。他暗叹一声，看来，命不久矣。
　　他倒不是怕死，早在当年桦妃亡故那时，他便想到了死，可临死之前，他还有事要做。偌大的沐裎国，不能断在他的手中，他要选一个可以定国安邦的君主。
　　长子沐峰，治军严谨，但他只愿钻营兵道，治国之事，一窍不通。次子沐杰与他母妃一样，古朴纯善，性情实在过于温和，以至于常常会被人忽视，不是做君王的人选。三子沐睿，这个儿子，各方面资质都算不上好，但在官员口中，却相当出色，老皇帝自然知道，这离不开他的钻营，还有他身后，牟妃的钻营。
　　钻营，不是坏事，但若以后成了君王，他的命运能否由他自己掌握，这一点，老皇帝非常忧心。
　　四子沐青早年被高人带走学艺，多年不曾有过什么消息，老皇帝每每想起，心中难免感伤。不知此子如今过的怎样，修为如何。
　　诸皇子之中，若是论起才智，论起为君之道，论起持政之法，论起对国事对百姓的熟知程度，独占鳌头的，一直都是老五。
　　五皇子，沐桦，桦妃留下来的孩子，和她当年一样出色。
　　回想至此，老皇帝眼前不禁又浮现出了当年的景象。
　　那女子，面若凝脂，点绛朱唇，狭长的双眼微微弯起，便像是要勾走人的魂魄一样。玉指轻舒，便是一曲激荡魂魄的曲调，纤体轻舞，就能让人意溶身酥。
　　沉醉其中，就再也不能自拔。
　　至今，老皇帝仍不后悔。
　　桦妃，若能让朕再见你一面，那该多好……
　　老皇帝从那孩子的眉眼之间，总能看到桦妃的影子，可每次看到，他却总是心痛不已。所以多年来，他总是吩咐人多给那孩子一些照顾，而自己却很少见那孩子。
　　皇子们渐渐长大成人，自己这一身伤病，却也日渐沉重。
　　没想到，脱颖而出的，竟然只有桦妃留下的孩子。
　　老皇帝不禁苦笑，这是天命，还是自己造下孽缘，老天降下的惩罚？
　　这次恩科，原以为一定困难重重，状况百出，可没想到，居然在那孩子的主持之下，安安稳稳的走到了殿试。
　　那孩子，竟然又如此大的手段么？
　　自从杨辰诗上奏，推举五皇子做恩科主考官时，老皇帝就看出来了，各方势力，已经开始角斗了。斗一斗也好，不能杀出重围的，必然做不成好皇帝。老皇帝知道，皇家之中，骨肉亲情太过脆弱，比不得权势，比不得地位。
　　若那孩子做的好了呢？
　　老皇帝仿佛看到那妖艳的身姿，还有那凄美的笑容。
　　摇摇头，他又叹了口气。
　　“成之予固受且不为……”皇帝轻声道，“这题目，不仅玄妙，而且多解，作为题目，题点甚多。本次恩科之中选拔出来的，当是良才。”
　　大殿上，皇帝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众人都听的十分清楚。众人都听得出来，这次五皇子办的事情，深得老皇帝赏识。
　　下面站着的人，有的心情舒畅，也有人脸色阴沉。
　　三皇子狠狠咬着牙，没想到，自己最后施展的那些非常手段，都被人挡了下来。那些人，都是自己花了很大力气从各地找过来的高手，都是亡命徒！本来打算在恩科关键的时候闹出一点动静，然后借此大作文章，却没想到，派出那么多人，居然一丁点动静都没闹出来！
　　三皇子听到回报之后，气的浑身颤抖。
　　是谁做的？
　　他不相信老五有那么大的本事，也不相信他能知道自己这个计划，就算他知道了，他又是从哪里找来的人，帮他挡住了那些亡命徒？而且，做的还一点声息都没有？
　　恩科，老五彻彻底底赢了。
　　三皇子不甘心，他背后的牟妃不甘心，可一切不甘心都已经没有用了。
　　父皇笑的那么开心！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可多少年了，也没见到过父皇笑的那么开心！
　　三皇子拳头攥的紧紧的，指甲狠狠扣到肉里。
　　“传——金科学子上殿——”
　　一名太监高声宣旨，文武百官如潮水般分开站到两侧。
　　五皇子一身华贵的朝服，双手捧着主考官的圣旨，迈大步稳稳前行。他的身后，跟随着参与本次恩科各位官员。杨辰诗赫然在队伍之中。紧随他们的，便是金科学子。
　　十六名学子都穿着一身新衣服，低着头朝前走，大殿之中气势惊人，他们谁也不敢随便乱看。
　　五皇子走到龙阶前不远处，撩袍跪倒。身后众人随之跪倒。
　　“儿臣沐桦，遵父皇旨意，主持本届恩科，甄选人才，不敢懈怠。经各城遴选推荐，三轮扶考，恩科大考，终，选拔出本次恩科，金科十六人。”
　　五皇子声音清朗，高声点出十六人家乡来历，姓氏名谁。
　　“金科十六人参与本次殿试，父皇明鉴，百官敬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宣过之后，俯身跪拜，身后臣子随之俯身跪拜，十六名学子随之跪拜，分立两边的朝臣同时跪倒，山呼万岁，一齐叩首。
　　这是每次恩科殿试之前的礼仪。十六名学子早已经在尚礼司的训练之下学的非常熟练了。
　　苏天睿跪在众人之中，面容镇定，态度非常恭敬。
　　连扬云山那样的生死场都经历过了，殿试，对于今天的苏天睿来说，实在不足以让他紧张了。
　　回想起在扬云山上的那几天，苏天睿还免不了一阵战栗。
　　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凶险万分，什么叫做险象环生。
　　那混蛋！虽然他救过自己的命，可是，那混蛋！
　　苏天睿一想起云凌那张总是挂着诡异笑容的脸，就不禁咬紧牙关。离开皇城的时候，他苏天睿还是个羸弱书生，可这一趟扬云山走下来，他觉得自己似乎也沾染上了一丝山贼气息。古老爷子暴怒的样子似乎还在眼前，古老太太那一手分筋错骨，真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晓晓哭闹的惊天动地，何远伯父居然也有那么狠心的时候。
　　当苏天睿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那云凌才慢悠悠的开口说话。笑眯眯的，懒洋洋的说着什么。他说的话，苏天睿一句也没听懂，那时的他，早就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哪里还有余力去听他说了什么？可最后，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暴怒的几位长辈，已经与云凌谈笑风声了，而且他们再看到自己，眼中居然不再是怒火，而是赏识，赞叹，还有些许慈爱……
　　至今苏天睿也不知道那时云凌到底说了些什么，总之，他与晓晓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殿试结束之后，他们就可以成婚。
　　----------------------------------------------------------------------
　　进行到新卷，敬请期待。

　　137.瞬移妖术，寻宝之谜
　　没有什么比可以娶到晓晓更令苏天睿高兴的事情了。
　　历尽千难万险，方知得来不易，苏天睿微微一笑，心想，好在，结果是好的。
　　莺啼阁后院内堂中，云凌坐在那里悠然喝茶，水如好奇的问，“云凌大哥，你说，皇帝能不能给苏天睿一个大官？”
　　云凌嘴角微挑，轻声道，“那孩子资质不错，头脑灵活，又有股子冲劲儿，是个可造之材。皇帝，会提拔他的。”
　　水如点点头。
　　其实她才不在乎苏天睿能得个什么官位呢，她只在意古岚身上的婚约。
　　云凌他们三人回来，说婚约解除了，水如乐得直蹦。等她冷静下来，才舒心的坐下，和云凌他们闲聊。
　　突然，外面两个人争吵着什么，由远及近。
　　“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你这样子，还敢妄称是个男人！”巫凡恼怒的快步走着。
　　“别跟本狐妖说什么大道理。不管不管！”小北紧紧跟着巫凡，笑嘻嘻的看着他气恼的样子。
　　“云凌大哥！”巫凡冲进内堂，气鼓鼓的冲云凌叫道，“你家养的狐狸说话不算数，你管是不管！”
　　云凌抬头看看，嘴角轻扬，“怎么了？”
　　巫凡回头瞪了一眼小北，闷道，“你说！”
　　小北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跑到云凌身边，小声说，“大哥，我们打赌，我不用妖法跟他交手，他要是能挡下十招，我就输给他一件事。”
　　云凌眯着眼，“你输了？”
　　“他差点掉到池塘里去……”
　　“输了？”
　　“……输了。”
　　小北语气中不无委屈，刚才两人交手，巫凡那是侥幸赢的。
　　云凌放下茶杯，问巫凡，“你要我家养的这笨蛋狐狸做什么啊？”
　　小北身子一抖。笨蛋狐狸……完了……大哥不高兴了……
　　“他常说自己妖术了得，我要他帮我去取一件东西回来，他居然耍赖不去！”巫凡说的理直气壮，本来嘛，他赢了！
　　小北皱着眉头低声对云凌说，“他说那地方千山万水，就算我施展妖术飞过去，一来一回也得十天半个月的……我又不会瞬移的妖术……”
　　云凌再次端起茶杯，哼了一声，“你们两个，行啊，学会串通起来玩儿把戏了？”
　　小北身子一抖。巫凡一脸莫名其妙。
　　“小北，想学瞬移妖术？”云凌抬眼望向小北，眼光冰冷异常。
　　小北暗叫不好，被戳穿了……
　　巫凡跟他说过，最近一段时间，一件他以前用的兵器被修补好了，他想取回来，不过路途遥远，又没有合适的人选前去，一直有些烦恼。当小北跟巫凡比试输了的时候，巫凡一提出这个条件，小北脑子一转，就有了个想法。
　　得闹，闹到云凌那里去，然后见机行事，捞一套妖术回来。
　　回想起来，他跟了云凌这么长时间，还没得到什么好处呢。倒是被奴役的够呛。真是不值当的。
　　“大哥……”小北一看自己那点小伎俩被戳穿了，连忙解释，“这件事儿跟巫凡可没关系，你别怪他。我是挺想学瞬移妖术的……不过大哥您要是不想教，那也就罢了……”
　　“罢了？”云凌反问。
　　“罢了！”小北回答的十分肯定。
　　云凌嘻嘻笑着，他明知道小北这是以退为进的招数，却也不说穿。
　　这时巫凡看出了门道，怒道，“小北！你敢利用我！”
　　小北一惊，急忙又跑到巫凡身边，压低声音说，“我不是利用你！没看到大哥要教我妖术了么？这可是千载难得的机会！消消气，等一会儿大哥教了我妖术，你想砍我骂我都随你！等一会儿啊！”
　　说完之后，他又跑回云凌身边，乖乖的垂首而立。
　　巫凡瞪着眼睛咬着牙，使劲儿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小北心中着急，却仍是一动不动。
　　“他可要走了。你这尾巴不跟着？”云凌悠然的问。
　　小北额角渗出汗珠，依然不动。
　　一直坐在旁边的水如看小北深陷困境了，开口道，“云凌大哥，你就教个瞬移法术吧，难么？还是不能教？”
　　云凌摆摆手，“不难，也能教。”
　　“那就教吧。”水如眨眨眼睛。
　　“教？”
　　“教吧！”
　　云凌一笑，“好，小北啊，这是水如丫头的面子，晚上，外城水蒙山。”
　　小北听罢，眼睛一亮。
　　“多谢大哥！”
　　随着这声音，他已经夺门而出，追着巫凡的身影跑远了。
　　没过多久，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回来的，除了巫凡和小北，又多了古岚和五皇子。
　　四人面色都有些沉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进了内堂，五皇子和古岚都冲云凌施礼。云凌也不还礼，依然坐在那里悠然喝茶。
　　自打他们一行人从扬云山上回来，云凌和小北就每天泡在莺啼阁中。相处几日，古岚他们也渐渐习惯了。尤其是巫凡与小北相处时间最长，他从小北口中得知了不少关于云凌他们的事情，这些事情他也都告诉了古岚。
　　两只狐狸精虽然行事诡异，但他们的目标，绝不是妨碍五皇子争位，相反，他们似乎有意无意的，都在帮助五皇子。
　　古岚依然没有告诉五皇子，这位云前辈的真实身份。不过五皇子也看出了云凌没有恶意，他有意拉拢，乐得云凌在他们身边游荡。
　　“这次可真是悬了……”五皇子坐下来，叹了口气。
　　古岚也面露难色，脸色阴沉。巫凡和小北也不打闹了，都皱着眉头静静的坐在一边。
　　水如一看，众人都不说话了，莫名其妙的问古岚，“怎么了？今天不是殿试的日子么？难道殿试不顺利？”
　　古岚摇摇头，“殿试没什么不顺利的。那个苏天睿答的不错，被赐封了兵务司下属官员，五品位。”
　　水如不懂官位什么的，不过既然封官了，该是不错。
　　“那你们还愁眉苦脸的？”
　　古岚轻叹一声，看了一眼云凌，犹豫一下，最终开始说了，“殿试结束之后，皇帝陛下召见了几位重臣。想必……是商议立储的事情了……”
　　水如点了点头，她知道，古岚在帮五皇子争皇位，看样子，是要到最后冲刺的关头了。
　　“上次恩科的入围的时候，大将军屈苍鸿去了，我们之间有了点摩擦……这次，不知他会不会借机诋毁我……”
　　五皇子说着，回想起当日他对屈苍鸿说过的话，那时自己是被逼无奈，可现在再一想，心里不免揪成了疙瘩。
　　几位被皇帝叫走的重臣之中，有牟妃三皇子结下的死党，五皇子非常清楚。还有几位，是比较亲和自己的，这几位老臣都是肱骨之臣，性情耿直，但真的强辨起来，他们未必是三皇子那些人的对手。
　　这次恩科，五皇子做的不错，听说父皇也非常赏识。这算是给自己增添了不少的胜算。不过此时如果再出现屈苍鸿这么个变数，那结果可就不知道如何了。
　　屈苍鸿，这个人，实在难以对付。
　　要讲拉拢人的手段，古岚他们也有不少。说实话，这个莺啼阁的最大作用也就在于此。可要拉拢屈苍鸿，他们做了诸多调查，最终也没找到一个突破点。
　　“屈苍鸿……”云凌突然开口，“他有个儿子，名叫屈缘鸣，对吧？”
　　五皇子见云凌开口，心中就是一动。
　　云凌如果肯帮他一把，那屈苍鸿大概是手到擒来了。
　　“没错。”五皇子应道，“十年前，父皇得到一张宝图，据说图中位置，有惊世奇宝。当时各方人马都盯着那张宝图。沐裎国近些年都很平静，周围几国也十分稳定，基本没有战事。那些武将后代们都想借机表现，赢得高位，所以都积极请命，要去为父皇寻得奇宝。”
　　十年前，五皇子还是个懵懂少年。他还记得那时的景象，就连他大哥都跃跃欲试，要去寻宝。
　　不过父皇没准。而且吩咐各府，此事不必太过看重，只当是给年轻人锻炼之用，遇到危险，还要以自己性命为重……
　　叮嘱归叮嘱，最后去的人还是挺多。
　　不过，多数人空手而归，最后没有回来的，只有屈苍鸿的儿子，屈缘鸣。
　　屈缘鸣算得上是年少有为，一直被认为是最有可能接替他父亲，成为大将军的人选。那次寻宝，屈苍鸿一如既往，要求很高，只可惜，屈缘鸣带着一队人马一去不回，多年来杳无音讯。
　　“屈苍鸿虽然还有两个儿子，可都不如屈缘鸣那样出类拔萃。”五皇子说起来，也觉得十分可惜，“大将军这个职位，不可能父子相传。当初有人说屈缘鸣会接替屈苍鸿的任大将军，完全是因为他有这本事。没有他，屈家也就到屈苍鸿这一代了。”
　　云凌仔细听着，五皇子说完，他才问，“当年那宝图，你父皇是从哪里得来的？”
　　五皇子一愣，随即摇摇头。
　　没人知道那宝图是哪里来的，更没人会想到去打听。
　　云凌轻叹了一口气，转头笑着问水如，“丫头，日子过的没意思吧？想不想去寻宝玩儿？”

　　138.寒煞谷，藏宝图
　　“寻宝？”水如愣了。活了这么久，她也没去寻过什么宝。
　　云凌点点头，长舒了一口气，提高声音，一指五皇子，说道，“那份宝，说不定能给他换个皇位呢。哈哈哈哈……”
　　说完这话，云凌站起身，悠然而去。
　　云凌走了，小北也拉着巫凡离开了。屋中剩下五皇子和古岚，还有一个厚脸皮赖在古岚身边的水如。
　　古岚他们谈论的事情倒也不背着水如。
　　“五哥，那宝图到底怎么回事儿？”古岚皱着眉头问。
　　五皇子也想了半天，最终摇摇头，“那时候我还小，也没有如今的势力，听说的情况我刚才都说了，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古岚当然知道，云凌说出来的提议，多半是夹杂着他自己的目的，但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现在谁也不知道。寻宝，寻的到底是什么？会有多大危险？这些问题不弄清楚，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不过五皇子想的却不同。
　　云凌是个特殊人物，在父皇面前，也许这个云凌的一句话，比那些朝廷重臣还要管用。现在他明摆着不愿意那样直接帮自己，但看得出来，他是在推动着什么。
　　“那份宝……说不定能换个皇位……”
　　五皇子默念着这句话。这句浅显却又内含玄机的话，对现在的五皇子来说，自然充满了诱惑。
　　那份宝藏到底是什么东西，大概只有当今皇帝才知道，莫非云凌知道那里藏着什么？而且那东西，是父皇非常想要得到的？
　　不对，五皇子马上推翻自己这个想法。如果是父皇想要得到的东西，他不可能等这么多年，更不可能这么多年不再派人去寻找。
　　不然又是为什么呢？
　　“五哥……”
　　这时古岚突然开口，“你说，会不会……与那个屈缘鸣有关系？”
　　“屈缘鸣？”五皇子一愣。
　　“刚才不是说到屈苍鸿的事情么……”很显然古岚对现在说的话没什么把握，不过，他还是觉得可能性比较大，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五哥，那时候的事情我不清楚，以你知道的，那个屈缘鸣，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屈缘鸣还活着？
　　五皇子身子一震。
　　屈缘鸣是皇帝的姐姐轩心公主与大将军屈苍鸿的长子，按辈分来讲，他还是五皇子的表哥。当初轩心公主红肿着眼睛从宫中出去，五皇子躲在一边看的清清楚楚。听说后来父皇派出许多人手去寻找，但那些人都有去无回。屈苍鸿也多次亲自去寻找，可也是空手而归。
　　十年过去了，屈缘鸣，还有可能活着么？
　　五皇子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古岚。
　　古岚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一想到水如，一想到云凌，既然连妖魔都被自己遇到了，还有什么事不可思议的？
　　“云凌……云前辈说的那句话，‘那宝藏也许能给你换个皇位’，我想未必是说那宝藏到底有什么意义。关键，可能是在那寻宝的过程之中。”古岚说，“方才我们在说起如何拉拢屈苍鸿的时候，云前辈提起了屈缘鸣，而后才说到了宝藏。反着去想，云前辈要去找宝藏，是不是就与屈缘鸣有关系？”
　　五皇子恍然大悟，不过随即又摇摇头，“可毕竟过去十年了，据说那藏宝地点非比寻常，一般人想要进去都难。而且越接近藏宝地点，就越是险恶。听那些回来的人说，那根本不是人能进去的地方。当年有不少人传言，说屈缘鸣带着的那些人其实最后也吵着要回来了，可屈缘鸣无论如何都要进去，说什么，屈苍鸿临行前告诉他，取不回宝藏，枉为屈家子孙……我猜，屈缘鸣一定是拼死了想取得宝藏，但凡有那么一线生机，他早就回来了……”
　　确实，无论怎么想，屈缘鸣如果还活着，没有理由不回来。
　　古岚低声嘟囔，“莫非他是身不由己？或者……云凌是有别的意思？”
　　五皇子眉头扭做一团，思考着。
　　水如一直坐在一边没说话，可他们两人的谈话她一字不漏，听的清清楚楚。
　　见两人都不说话了，水如这才开口，“寻宝……不能去么？”
　　她这么一说，古岚和五皇子都直直盯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几天之后，一群人再次聚到莺啼阁后院的内堂中，云凌依然悠然的坐在上座品茶，其他人分坐两旁。
　　云凌扫了一眼在坐几人，最后目光落在古岚身上。
　　“想好了？”
　　古岚只觉得一阵凉意扫过全身，被云凌盯着，他浑身不自在。
　　“想好了。”古岚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软羊皮，上前交给云凌。
　　这张软羊皮上，绘制着当年皇帝得到的那张藏宝图。当年屈缘鸣就是拿着这样的宝图带着人马出发的。五皇子去找了好几个大家族的青年，才寻觅到了这张羊皮地图。他们要去寻宝这件事不能做的太张扬，所以五皇子做事的时候非常小心。
　　云凌展开羊皮地图扫了两眼，嘴角挑起一丝冷笑。
　　他这一笑，周围坐着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头皮一阵发麻。
　　唯一没有受影响的，只有水如。
　　水如十分好奇，屁颠儿屁颠儿的凑过去跟着云凌看地图。
　　“云凌大哥，这是什么地方？”水如眼尖，马上看到了地图上标注着猩红印记的一个小圆点。
　　“看，这边不是写着么，寒煞谷。”云凌伸出纤长的手指，尖锐的指甲指在几个米粒大小的小字上面。
　　虽说水如知道那里的那个应该是小字，可却与她见过的字不太一样。
　　古岚和五皇子看过这图，两人心中都未免有些惊讶。地图上的字，据说是失传已久的一种古老文字，与现在用的字只能算是同型，实际上却完全不同。当初皇帝也找过人来破解上面的字，最终没有得解。去寻宝的人只能按照山川走势对照着如今的地图一点点去寻找。
　　云凌所说的“寒煞谷”，如今的名字，叫做“聚魂谷”，据说那里栖宿着妖魔，专等着人进去，然后食其魂魄。屈缘鸣带的一对人马，是唯一一队进入这个山谷的。后来去寻找的人都在山谷边打转，没有人再敢进去。
　　地图从云凌手中传到小北手里，小北连忙献殷勤似的递给了巫凡。
　　巫凡接过地图看了一眼，随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小北问。
　　巫凡放下地图，神色有些异样，他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这个地方，实在太过凶险。”犹豫一下，他这才接着说，“不瞒各位说，这张地图，我不是第一次看到。”
　　几人都有些吃惊，尤其是五皇子。他知道，这张藏宝图虽然还有几份留在几个大家族的手中，但当初皇帝下过严旨，此图不得外传。除了皇家的人和几个大家族中曾经去参加寻宝的人见过此图，其他人，应当接触不到才对。
　　古岚和五皇子对视一眼，突然想起，长久以来，他们从未问过巫凡出身何处，更没有打探过他的底细。
　　好在巫凡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他见五皇子眼中的疑惑，开口道，“实不相瞒，家师人称焚天仙，最喜欢的就是游历奇诡怪异的地方。前些年我曾与家师一起出游，去的就是这个……寒煞谷。”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云凌，“此处如今叫做聚魂谷，当初家师曾言，此处内聚凶气，积年累月，凶险非常。当时我们只是在外围经过，就遇到了不少凶险猛兽……还有些诡异的事情……如今看来，也有所悟了……”
　　是啊，现在连蝶神和狐妖都出现了，当初那些怪事，如今看来，大概也是什么妖魔所为吧。
　　巫凡又仔细看了看地图，手指在上面划了一条线，告诉古岚和五皇子，当初他与师父，走的就是那里。
　　他们确实只是绕过了寒煞谷，而且特意绕了很大一圈。
　　至于他师父手上为何会有藏宝图，五皇子虽然还不清楚，但古岚一下子就明了了。
　　焚天仙在江湖中的威名，可以说绝不逊于扬云山古老爷子。只是那人素来行踪诡秘，门中弟子要么不显山不露水，要么就是出手成名。像巫凡这样，人称烟云圣手，行为虽然怪异，但如果他对外报出师门，想必大家也都会释然的。这样的门派要想弄到一两个藏宝图，犹如探囊取物。
　　巫凡详细说了两件当时他们遇到的危险，五皇子听完之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实在凶险……这样的宝，不寻也罢！”五皇子眉头紧锁，看样子是下了决心。
　　寻宝一事，虽然是云凌提出来的，但只要关系到五皇子的利益，想必古岚是一定要跟着去的。偏偏五皇子此时又不能离开皇城。五皇子哪里肯让自己的兄弟为了自己而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古岚听了巫凡说的话，虽然也有些吃惊，但他另有盘算。不过，五皇子此时说出放弃寻宝的话，也让古岚感受到了五哥对自己那份真情意。

　　139.寻宝敲定，呼唤狐狸
　　五皇子、古岚还有巫凡三人聚到一起，讨论着去寒煞谷寻宝的可能性。小北凑过来，听水如和云凌窃窃私语。
　　“云凌大哥，这个寒煞谷里面，到底会有什么宝藏啊？”水如其实最关心的不是里面有多危险，而是那里面的东西，到底能不能帮到古岚的忙。
　　古岚要帮五皇子争皇位，如果去寻宝真的能像云凌说的，能给五皇子寻回个皇位来，那也就相当于是帮了古岚一个大忙。水如打的主意其实非常简单，帮了古岚，帮了五皇子，等五皇子当上皇帝了，古岚也就了却了心愿。
　　唉，不知古岚什么时候才能娶自己为妻，自己这个压寨夫人，不知何年何月才做得成。
　　水如知道，五皇子若是当不成皇帝，古岚恐怕是没有心思管她水如是不是压寨夫人的。
　　云凌狭长的眼睛瞟了一眼不远处嘀嘀咕咕的三个人，嘴角微挑，轻声对水如说，“其实那里面会有什么宝藏，我也不清楚。不过，还多亏了上次你在围院施的法术，我可是非常清楚……”这时他突然提高了些声音，“屈苍鸿，念念不忘他那宝贝儿子。”
　　话音一落，不远处的三人骤然安静了一下，随即又热烈的讨论了起来。
　　“果然是因为屈缘鸣……”
　　“如果拉拢了屈苍鸿，剩下的麻烦就不多了。而且还有轩心公主在，这两个人，是不小的力量。他们能带动的……”
　　“还是不行！太危险了！”
　　“五哥！”
　　“不行！”
　　水如这边三只妖魔看着那边三个凡人讨论的热烈，也没人想要过去阻拦。
　　水如转过头，又问云凌，“云凌大哥，那这个寒煞谷里面，是不是真的很危险啊？”
　　能帮古岚是主要目的，保住性命是根本。
　　小北接话道，“大哥，巫凡说的那几件事……该是里面有什么吧？”
　　云凌点点头，“那地方年代久远，阴气一定十分浓郁，是个好地方……”
　　水如和小北都知道，云凌口中的“好地方”，指的自然是有助于妖魔修炼的场所。不过，这样的“好地方”，即便是对狐妖小北这样修为不错的妖兽来说，也非常危险。如果里面有凶恶的妖兽，一场生死之战在所难免，实力不济的话，说不定就出不来了。
　　这样的地方，以前小北为了修行，去过几次，每次都是凶险非常。水如是天生的兽神，不需要什么修行，而且她的实力实在不足以以身犯险，所以一次都没去过。
　　小北看了看巫凡，转头对云凌说，“大哥，要是里面危险，不如……”
　　云凌眼光一闪，“不放心？你要自己去？”
　　小北一惊，连忙摇头。
　　水如也看了一眼古岚，“要是真的很危险……不如我们几个去，别带着他们了……”
　　云凌笑着伸手拍拍水如头顶，“放心吧，怎么也不能让你把小情郎弄丢了。”说完，云凌长叹一声，“唉……你们可真是，一个比一个迟钝。难得我煞费苦心给你们创造大好的机会……”
　　大好的机会？
　　水如和小北对视了一眼。两人脑海中一阵电闪雷鸣，沉寂片刻，两人突然同时蹦了起来，高声道，“原来如此！”
　　那边三人也差不多讨论出结果了，突然听到他们喊叫，都转头望向他们二人。
　　水如满脸堆笑，乐得直蹦。
　　小北克制很多，不过也是笑嘻嘻的。
　　“你们几个讨论的如何了？”小北走过去问，“其实啊，不用太担心。不过是小小的寒煞谷而已，能有什么大危险啊？哈哈，放心吧，有我大哥跟着，什么事儿都出不了！是吧大哥？哈哈哈哈……”
　　水如也过去敲边鼓，“是啊是啊，小北一身本事就很不错，云凌大哥，那更是厉害的没的说！你们不用担心！”
　　古岚皱着眉头望着水如，看出了些门道，但他不动声色，站起身冲云凌一抱拳，“这次寻宝，还要多多仰仗云前辈。我与巫凡兄将一同前往，不知云前辈意下如何？”
　　“好！”
　　水如和小北异口同声的吼道。
　　云凌噗嗤一声乐了出来，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既然决定下来，众人便都离去。
　　五皇子满面愁容，看那样子，像是比让他自己去冒险还难受。
　　古岚也不再多劝，拉着水如回了他们住的小院。
　　进到屋中，古岚拉过水如便问，“云凌，打的什么主意？”
　　水如一愣，随即扭头，嘿嘿窃笑起来。等她回过头来看到古岚脸色阴沉，这才正色回答，“云凌大哥就是想寻宝，顺便棒棒你们的忙。古岚，你别总把云凌大哥当坏人，我虽然也与他相识时间不长，但我知道，他要是想做什么，你们根本拦不住，他要是想阴谁一把，谁都逃不过去。云凌大哥根本犯不着用什么小伎俩。”
　　水如这话古岚倒是觉得有道理。那个云凌实在深不可测，可关键也就是这深不可测，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安稳。
　　古岚想了想，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去寻宝？就像你说的，他是高人，那么厉害，想要宝藏，自己去取不就行了么？”
　　水如又“嘿嘿”笑了两声，过来拍拍古岚肩头，“云凌大哥为人仗义，万一找到那个屈缘鸣了，不就拿下屈苍鸿了？万一拿下那个屈苍鸿了，五皇子不就可以做皇帝了？万一五皇子成了皇帝，你的心愿不就达成了？你的心愿达成了，也就是我的心愿达成了。嘿嘿，古岚，放心，有我蝶神大人在，争个皇位，不算什么！小小的寒煞谷，更不算什么！哈哈哈哈……”
　　水如真是越说越得意，古岚黑着张脸，扭头去准备行囊，不再理这嚣张的小东西了。
　　这趟出门要去的地方凶险非常，古岚觉得应该好好准备一下。百宝囊中应急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检查一遍，还特意让王三儿飞廉两人去搜罗了一些大概用的上的探险用具。保命用的东西，多带一些准没错的。古岚还与巫凡特意去找了阎罗恨阎老神医，求得了不少灵丹妙药，以防受伤之类的事情发生。
　　他们二人准备的如火如荼，另外三人却不见什么动静。
　　巫凡说自从那天敲定了要去寻宝，小北晚上离开，就再也没有出现。
　　古岚他们倒是不担心云凌反悔，所以只是抓紧时间准备。
　　水如看着房间里的包裹越来越大，眼馋的很。可那些东西她玩过一遍就发现，没有一样是自己能用的上的。
　　上次和云凌去围院，云凌那一番话对水如震动还是很大的。她以前一直觉得能保住自己性命就可以了，自从认识了狐妖小北之后，遇到什么危险，都有小北出头帮她解决，所以自己的修为法术什么的，她从来都没有在意。
　　但现在不同了。
　　水如非常清楚，以后她不能再靠着小北，更不能指望云凌大哥一直在这里帮她。
　　所以她要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足以保护古岚。
　　云凌说过，她水如是天地精华凝聚而成的神种，按理来说，她的本事不应该只有现在这种小打小闹的程度。
　　看着古岚他们忙碌，水如也暗下决心，她要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
　　兽神的本事与生俱来，要说提升，水如其实也没什么头绪。不过当初为了帮云凌的忙，发挥的那个隐身法，还有幻术，其实都是在自己催动之下有所提升的。
　　水如照着那时的方法，每日躲在房中悄悄的修炼。
　　几天之后，古岚和巫凡算是准备妥当了。两人看着那两个大包裹，心中也算是安定了不少。可云凌和小北还没有出现，古岚他们终于等不及了。
　　水如眨眨眼睛，看看古岚，又看看巫凡，“找他们两个？也不是不行……不过我看他们大概是有什么事情没做完……”
　　古岚皱着眉头叹了口气，“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只希望五哥那边没有什么差池才好……”
　　“嗯……”水如想了想，突然抬头道，“我试试看吧，没准儿能唤出来呢！”
　　说着，水如飘荡出门。古岚和巫凡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紧随其后，也跟着来到院中。
　　只见水如飘荡在院落中间停住，深深吸了口气，运足力气，骤然开口。
　　“小——————北——————！！！”
　　“狐——————狸——————！！！”
　　“狐狸——————小北————————！！！”
　　吼声起，古岚和巫凡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两人都瞪着眼张着嘴，完全被这绝妙的联系方法震慑住了！
　　难道这惊天动地的喊叫之中，蕴藏着什么妖法邪术？
　　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在此时，天边一阵狂风卷起，飞沙走石，滚滚而来。
　　古岚和巫凡被风吹的后退几步，不约而同的抬起袖子挡住了脸。等狂风过去，再看院中，赫然出现了云凌和小北两人！
　　云凌笑的蹲在地上，小北手中提着水如，满脸怒容。

　　140.瞬移妖法，惊险降落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不准再用这方法叫我！”小北一双狭长的眼睛瞪得快要裂开一样，那眼中似乎马上就能喷出火来。
　　水如被拦腰提着，双手抱头，看样子十分害怕。
　　“哈哈哈哈……水如丫头……哈哈哈哈……”云凌肆意笑着，就差满地翻滚了。
　　古岚和巫凡惊呆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们对视一眼，想说的话，一下了然。
　　这方法还真的管用了！
　　没想到妖怪们居然是这样彼此联系的！
　　古岚一脸黑线，摇头叹息。没想到，他们竟然落后到如此地步……
　　巫凡看了小北一眼，皱着眉头，似乎若有所思。
　　小北怒吼数声，无奈水如一直摆出可怜巴巴的样子，他这火气算是发不出来了。无奈，小北甩手扔了水如，颠儿颠儿跑到巫凡面前，也不知是方才气的，还是不好意思，满脸通红，神情扭捏的对巫凡说，“别当真……别当真……”
　　巫凡看他那样子，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可随即又板起脸，不屑道，“来都来了，怎么不当真？好啊，原来是这么个叫法。好！很好！”
　　小北眉毛抖了两抖，回头又瞪了一眼水如。
　　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他暗暗记下这“仇口”，强压住了心中怒火。
　　水如躲在云凌身后，见小北去缠着巫凡不骂自己了，这才探出头来，悄悄问云凌，这几天他们做什么去了。
　　云凌微微一笑，没有说明。
　　到屋中，云凌看到那两个大包，看样子也十分好奇。他打开包袱，翻来拣去的看了老半天，见到中意的东西就拿在手中玩弄两下。等他玩够了，这才抬头问古岚，“就带这些东西么？”
　　古岚一惊，忙问，“莫非还有什么欠缺？”
　　“你的刀呢？”云凌眯着眼睛说。
　　古岚心中暗想，莫非这就要走了么？
　　他去书房取出大刀，云凌也不吭声，伸手过来，俨然是要看看那柄大刀。
　　古岚犹豫一下，把刀交到云凌手中。
　　云凌提刀再手，轻抚刀身，狭长的双目之中，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好刀……”
　　宝刀像是回应云凌一样，竟然也闪出微微霞光。
　　古岚惊讶的望着那刀，没等说话，云凌抬手，把刀递了回来。
　　水如飘到古岚身边，也一脸惊讶的望着那刀，悄声问，“你这宝刀会发光啊？”
　　古岚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云凌站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既然你们都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古岚放下大刀，“好。你们稍等一下，我派人准备了上好的马匹……”
　　“马匹？”云凌看着古岚，就像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一样。
　　古岚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了，愣在原地没动。
　　“哈哈哈……跟着我云凌出门，哪里还用的着马匹啊。是吧小北？哈哈哈……”
　　云凌摇头大笑着，一边的小北脸色却极差。
　　“大哥……那个……我还没练好……”
　　“无妨无妨！反正是他们着急，叫你回来的……”云凌说着，冲他们几人摆摆手，“我在寒煞谷等你们了。”
　　说完，他居然凭空消失了。
　　古岚和巫凡转头望向小北，心中都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这几天……大哥教了我一样瞬移的法术……”小北硬着头皮，假装淡定的说，“感谢我吧！一会儿就用这法术送你们到寒煞谷去……”
　　水如对小北可是非常了解，满脸疑惑的飘过来问，“小北，你这瞬移法术，有多大把握？”
　　“把握？”小北惨然，“一半一半……”
　　那天他使了小小的伎俩，想从云凌那里弄个妖术来学学，没成想云凌那么痛快就答应了。可晚上他如约去了外城水蒙山，这才知道，妖术，云凌可不是白教给他的。
　　瞬移妖术本来对小北来说，算不上有多困难。可要让他长距离传送四个人，那可就不是一般的困难了。
　　寒煞谷距离皇城，那可是千山万水！而且，就算是把水如那小东西忽略不计，古岚和巫凡两个大活人，那也不是容易带过去的！
　　小北这几天，经受的是魔鬼式的训练。
　　所有的妖术，讲究的都是一个循序渐进。可在小北看来，云凌完全视万物法则于不顾，也不知道是太过相信自己这狐妖的修炼资质了，还是根本没考虑到自己的修为够不够达到他所要求的那个标准。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修炼，小北这瞬移的妖术能力确实是直线提升，可是要达到云凌所说的标准，他仍没有多少信心。
　　没有办法，小北苦着脸，让巫凡和古岚带好了东西站在一起，水如则聪明的用了更保险的方法，一头钻进了古岚怀中。就算是小北瞬移失败了，只要和古岚在一起，水如就觉得无所谓了。
　　小北深吸一口气，默念了一遍法诀，随即运起妖力，施展瞬移妖术。
　　砰的一声，古岚和巫凡只觉得一阵眩晕，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颠簸。他们不得不靠近彼此，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
　　所谓瞬移，在两人的理解之中，应该是一眨眼就到地方才对。可小北用的这瞬移法术，却实实在在的颠簸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
　　古岚和巫凡纵使是身怀绝技，武功高强，定力十足，也免不了紧张的手心出汗。
　　不会是失败了吧？
　　两人身边萦绕着浓重的云雾，他们虽然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可以想象，两人现在脸色都奇差无比。
　　猛然间，毫无预兆的，两人脚下一空。
　　两人甚至来不及提起一口气，就直直的摔了下去！
　　一瞬间，两人的反应居然出奇的一致。
　　古岚抽出背上背的大刀，运足了全力向下横着砍了一刀。刀光闪过，大刀带起的巨大气流给了古岚一个缓冲，他借着这股气流，再一提气，身子骤然在空中停了一下。
　　巫凡用的方法也差不多，他抽出腰间那柄银亮的长剑，在脚下一扫。剑气横空而起，他也借机稳住了身子。
　　可这样的方法也只能让他们稳住短短的一瞬，眨眼之间，两人仍然笔直的掉落下去。
　　呼吸之间，两人都发现了，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不是一般的高！
　　古岚怀中的水如也马上感觉到了异样，可还没等她从古岚怀里钻出来，一股股水汽就冲进了古岚的衣衫，水如被紧紧的粘在了古岚宽大的衣袍中！
　　眼看着脚下的景物变得清晰，古岚和巫凡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提着这口气，紧紧攥住手中的兵刃。
　　这样摔下去，便是神仙，怕也难保性命了！
　　就在他们都以为必死无疑的这一瞬间，两人眼前突然出现了更令他们惊讶的景象！
　　小北！
　　狐妖小北居然也从天空坠落下来！而且坠落的速度比他们两人还快！
　　一道金光闪过，古岚和巫凡两人笼罩在金光之中，下降的速度一下子减缓下来，而且越落越缓。然而两人此时的目光，却都不知不觉的被小北吸引住了！
　　小北，居然没有被金光环绕住，仍然迅速掉落下去！
　　“大哥！！！”
　　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响起，那声音之中，满是无奈与绝望……
　　“砰！”
　　烟尘四起，小北闷声摔在了地上。
　　等古岚和巫凡落到地上时，已经来不及再想别的，两人急忙朝小北掉落的地方跑过去。等到了那里，两人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一个巨大的深坑中，小北灰头土脸的坐在大坑正中心，失落之色不言而喻。
　　“你这也叫瞬移妖法？”
　　冰冷的声音从大坑的另一边响起，古岚和巫凡抬头望去，只见云凌抱着肩膀，全然没有以前那笑嘻嘻的模样，整个人就像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双眼闪着凛冽的光芒，一身杀戮之气爆逸而出，纵使隔着一个大坑，古岚和巫凡两人都不禁冒出冷汗。
　　大坑之中的小北吃力的动了动，而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明显底气不足似的说了一声，“多谢大哥救我……”
　　云凌冷哼一声，脚尖轻点，纵身飞到了古岚和巫凡面前。
　　等他落到地面上，方才那一身可怕的气息一扫而空，似乎从未有过一样，而他那张精致的面庞之上，又浮现出了往日的笑颜。
　　“吓着了吧？哈哈哈……”
　　古岚，手握着大刀，巫凡，手握着长剑，两人如今唯一的念头便是，这狐狸，招惹不得……
　　古岚怀中翻滚蠕动的一小团，突然冲开衣襟露出头来。
　　“啊……闷死我了……”
　　水如全身湿透，披头散发，耷拉着脑袋喘息半天，这才抬起头来闷声问，“怎么回事？瞬移妖法果然失败了么？”
　　果然……
　　古岚和巫凡回想起方才那惊险，都是阵阵后怕。再看看小北砸出那恐怖的大坑……
　　再也不跟妖怪玩儿什么戏法了……
　　“小北练习时间还短，难免出些纰漏。不过也算是送到地方了，不错不错，哈哈哈……”云凌轻描淡写，仿佛方才生气那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小北艰难的从大坑中爬出来，正好听到云凌说这话，一瞬间，他简直要泪流满面……

　　141.血雾灵蟒，云凌失踪
　　古岚和巫凡两人从云雾中落下来，全身都湿透了。好在他们的行囊也都被云凌发出的金光接住，掉落在不远的地方。
　　小北的妖力也消耗的不轻，所以云凌让众人就地休息。
　　古岚和巫凡跑去捡回包袱，升起火来，搭个架子烤衣服。水如也把自己换洗的衣服和要用的东西包了个小包裹，不过她的东西也都放在了古岚那里。
　　三个人都是落汤鸡的模样，而小北则更惨，整个人瘫在巫凡脚边，说什么也不动了。
　　云凌看着他们，再看看不远处寒煞谷的入口，不禁有些头疼。
　　士气低落啊……
　　休整一夜，次日清晨，几个人看上去精神都好了很多。
　　云凌掏出五皇子拿来的那张羊皮地图，放在地上展开，然后指着地图上一个不太明显的小红点说，“这里，是整个寒煞谷煞气最重的地方，要说这山谷里能有什么宝物的话，那宝物就应该藏在这里。”
　　几个人仔细看着，云凌指的那个地方，距离山谷入口，似乎有很远一段距离。
　　“这山谷之中，确实有些妖兽，不过最多也就是小北这样的水平，所以也没什么可怕的。”云凌很自然的说着。
　　听他说话的四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小北那样的水平？
　　这里面最了解小北的，莫过于水如。
　　当年她被各种灵兽追杀，小北那可是横扫许多强大灵兽，毫不费力！可以说，水如从未见过比小北还厉害的修行灵兽！一个都没见过！
　　古岚听水如说过小北的事情，自然也清楚，这狐妖小北是多厉害的存在。
　　而巫凡，纵使他一直跟小北闹着各种别扭，但他也知道，小北绝不像云凌说的那样不济！
　　小北施展瞬移妖术失败，这件事似乎对他打击很大。可今天云凌一说这寒煞谷里有和自己修为差不多的妖兽，他也吃了一惊。
　　除非是面对云凌，否则，换做其他任何一只妖兽，小北都有绝对的实力足以自傲！
　　“大哥，我们是不是要清理一下这个寒煞谷？”小北双眼放光，满身杀气显露无遗。他这段时间跟着云凌，实在是憋屈坏了。难得有这机会让他大开杀戒，他非得好好找回那份自信不可！
　　云凌微微一笑，“清理不清理，随你高兴。只是，正事儿不能忘了。我们步行进去，一路上你们都仔细点儿，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屈缘鸣。”
　　这时，古岚突然开口问云凌，“云前辈，那屈缘鸣，还有活着的可能么？”
　　云凌瞟了古岚一眼，“也未可知……你与他们同辈，叫我大哥，否则以后就算摔死，我也不管你了。”
　　古岚一怔，随即点点头。
　　“装模作样，道貌岸然……果然跟官场那帮人混久了就会变成这样……水如丫头到底是看上他哪儿了？哼……”
　　云凌一边肆无忌惮的嘟囔着，一边收起了羊皮地图。
　　巫凡扭头看了一眼古岚，发现古岚满脸通红，他非常同情的假装没看到，提起自己的包裹，跟着云凌朝寒煞谷走去。
　　小北早就冲在了前头，留在那里的，就只剩下古岚和水如。
　　古岚红着脸，咬着牙，低声说，“装模作样？道貌岸然？”
　　水如见古岚像是生气了，忙打圆场，“云凌大哥不是那个意思……他随口说的……你别生气……”
　　古岚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水如，“小东西，妖兽什么的，你能找到？”
　　水如一愣，“找？能……”
　　“好！杀妖兽去！”
　　古岚背上包裹，提起大刀，豪气冲天，快步朝寒煞谷走去。
　　怀中的水如感受到古岚的愤怒，却一句安慰的话也不敢说了。她只知道，他们这一趟来寒煞谷，这山谷中的妖兽们，大概都要倒霉了……
　　从地图上来看，寒煞谷呈葫芦形。山谷入口便是葫芦口，进了这入口，越往里面走就越开阔。
　　山谷很大，里面长满了不知名的植物。
　　水如趴在古岚怀中，只露出头来。这寒煞谷中果然阴气逼人，水如靠着古岚温暖的胸膛，却还是免不了哆嗦了一下。
　　迎面而来的弄弄雾气看上去像是一条条活物在空中游荡。要不是云凌说了这东西对人无害，他们断然不敢这样贸然就进入山谷。
　　小北在前头开路，越朝前走，他看上去就越是亢奋。
　　看来砍杀妖兽对他而言，诱惑力非常大。
　　古岚虽然刚进来时还满是气愤，想要尽快找个妖兽出出气，可走了一段之后他就发现，这山谷之中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所以他也不敢大意，压刀在手，侧耳听着周围动静。
　　突然，不远处草丛中沙沙作响。几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妖兽！
　　就在他们脑海中蹦出这个词语的同时，一股强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骤然之间，一团血红色的烟雾从草丛中腾起，随即四散开来，迅速朝着古岚几人扑来。
　　古岚提刀闪身向后跳，可那团血雾扩散的实在太快，他很快便被卷入其中。
　　古岚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就在此时，怀中的水如也感觉到了危险，探出头来，她一见身边满天血雾，马上运起法力，眨眼之间一层薄薄的七彩流光从水如身上开始扩大，很快这七彩流光便环绕着古岚，成了一个保护罩。
　　“血雾灵蟒……”水如趴在古岚怀中，小声说，“山谷口就有这样的东西……这山谷，真是厉害……”
　　古岚皱着眉头仔细分辨着身边的动静。
　　突然，他手中大刀像闪电一般朝身边划去。手起刀落，只听一声凄厉的嘶鸣，七彩流光罩外面血雾突然变的浓烈无比，但随即马上消散开来。
　　古岚不敢有丝毫松懈。他能感觉到，方才那一刀，一定是砍到什么了，可到底有没有砍死，他却不清楚。
　　身边异样的杀气越来越清晰，古岚屏息凝神，很快便分辨的出。他的周围，有四股气息。
　　血雾灵蟒……
　　方才水如说的话，古岚听得非常清楚。
　　那空中游荡的，莫非是蟒蛇一类？
　　古岚不敢贸然出手，他听得到，远处似乎也传来几声嘶鸣。
　　方才他与巫凡几人相隔并不远，不知是刚才血雾刚腾起时他们分散开了，还是这浓烈的血雾有什么隔绝的作用。
　　水如努力的维持着七彩流光罩，她也能感觉到周围血腥浓雾之中的杀气，要是从前，她遇到这样的危险，一定马上高声呼唤小北，可此时她也知道，不能只靠小北了。
　　血雾灵蟒，在有攻击性的妖兽之中算不上什么厉害的东西。
　　若是这东西都能困住他们，以后可就难办了。
　　水如脑海中回响起那时云凌说的话，以后若是和古岚一起生活，万一有什么厉害的灵兽盯上自己，那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水如下了决心。就趁着这次在山谷中，好好锻炼自己的力量。万一……万一有什么危险，云凌大哥和小北不会袖手旁观的……
　　想罢，水如一边小心的维持七彩流光罩，一边把双手从古岚衣襟之中伸出来，手指微微捻动，几根闪亮的长刺出现在水如手中。
　　毒刺？
　　古岚马上发现了水如的动作，随即知道她要做什么。
　　“古岚，我把它们钉住，你补一刀。”水如知道自己这毒刺虽然刺在人身上是剧毒无比，可刺在血雾灵蟒上，最多只能让它们麻痹一会儿。
　　以前她会借着这一会儿功夫逃之夭夭，现在，也只能借助古岚的力量了。
　　“好！”古岚倒是情绪高涨。他刚才不动，是因为摸不清对方底细，见水如要动手，他就知道，那些东西应该是自己这把大刀可以砍杀的。
　　既然能砍杀，那就来吧！
　　水如双手捏着毒刺，悄悄从古岚怀中飘荡出来。
　　她飘荡起来，无声无息，等飘到古岚头顶，她双手突然一抖，几道光线朝着有杀气的方向飞去。
　　噗噗噗！
　　水如的毒刺在电光火石之间刺中血雾里的几条灵蟒，与此同时，古岚手中的大刀随着那几声细微的响动划破血雾。
　　无声无息。
　　古岚收刀在手，眼中流光闪动。
　　不多时，身边那团血雾渐渐散去，眼前地上落着几条巨大蟒蛇的残躯。
　　古岚满意的看看那几条巨蟒，巨大的身躯都被一分为二，干净利落。远处的几条，古岚分辨的出，它们都是先中了水如的毒刺，而脚边还有一条，应该是最先被自己砍断的。
　　看来这里的灵兽也不过如此。
　　古岚望着几仗之外，小北和巫凡也解决了几只巨蟒，他这颗心才算放下。
　　看来这里虽然凶险，但也能抵挡的住。
　　古岚心中稍安，迈步朝小北和巫凡走去。
　　到两人跟前，他才看到两人似乎脸色不对。
　　“怎么了？”古岚问。
　　小北看了一眼飘荡在空中的水如，皱着眉头说，“虫儿，你……能感觉到云凌大哥在哪儿么？”
　　这话出口，古岚便是一惊。
　　水如看看四周，摇摇头。
　　“感觉不到……怎么了？”
　　小北脸色阴沉，低声道，“大哥……不见了……”

　　142.前行之中，幻术惊人
　　云凌不见了！
　　古岚和巫凡对视一眼，马上都知道了这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进山谷之前，云凌就说，这山谷中有和小北实力差不多的妖兽。现在云凌不在，他们万一遇到了那样的妖兽，能抵挡的住么？
　　巫凡瞪着小北低声问，“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呢？”
　　小北脸色也十分不好，他愤愤的说，“我大哥那人，谁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要留便留，要走便走，谁能拦得住啊……而且，我看他在血雾灵蟒出来的时候不见了，十有八九是故意躲开我们了……”
　　水如眨眨眼睛，不解的问，“是云凌大哥说要带我们来寻宝的，他干嘛故意躲开我们？”
　　小北看看水如，又看看古岚，心中似乎有什么头绪。但不管是什么理由，反正现在云凌不见了，他们就算是猜出了他的意图也无计可施。
　　小北长叹一声。
　　活该！谁让自己跟了这么个倒霉大哥呢！
　　“我们走吧！不管他在还是不在，都已经进来了，总不能就这么回去。我猜，大哥是想让我们去寻找屈缘鸣，他，要么是躲在暗处看着我们，要么是先去寻宝了……”说到这里，小北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接着道，“我们只要往里面走，应该能找到他……”
　　古岚和巫凡商议一下，觉得小北说的有道理。此行没有云凌陪护，虽然加倍危险，但就刚才斩杀血雾灵蟒的情形来看，两位武功高手还是多少有些信心的。
　　“我们分队。”小北看两人讨论完了，说出提议，“我和巫凡一起，古岚和虫儿一起。这样实力互补，彼此也有个照应。”
　　他一说完，巫凡就瞪起眼睛，“什么叫实力互补？你说我很弱？”
　　小北明显是队伍中最厉害的，水如明显是队伍里最弱的，再看一下，只剩古岚和巫凡。按小北那说法，对巫凡而言，无异于赤裸裸的轻视。
　　小北暗叫不好，“巫凡你别误会，我说实力互补也是有道理的……你和古岚都是凡人，其实实力差不多，可我给你的那把长剑，实在没办法和古岚手里的大刀比……”
　　“大刀？”巫凡这才注意到古岚手中的大刀。
　　古岚也低头看去，这一看，把他也吓了一跳。
　　这把半人多高的锯齿狼牙合扇板门大刀，方才利落的斩杀了几条血雾灵蟒，刀身之上一点血迹都不沾染，此时看去，整个刀身居然闪出异彩。
　　古岚突然想起这刀被云凌拿在手上时，也曾有过这样的异彩。
　　“我大哥可不是个随便夸赞什么的人，他都说这是把好刀，那就一定不是俗品。”小北望着古岚手中的大刀，有些艳羡的说，“刚才那些血雾灵蟒，你们可别以为是什么简单的东西。要不是你们手中都拿着好家伙，就算再来十个你们这样武功的人，也伤不了它们分毫。”
　　小北指了指巫凡手中的长剑，“这柄长剑是用我的妖气凝化而成的，算的上是出众的斩妖利器。”
　　古岚抬起大刀，在眼前一晃，异彩夺目。
　　“这柄大刀呢？”他似呓语般轻声问。
　　小北摇摇头，“具体来历我不清楚，不过，我猜这刀，该是什么神器……”
　　凡人用不了神器，再好的宝物落在不识宝的人手中，也不过是寻常之物。当年古岚的父亲得到这柄宝刀，也不过以为这刀是柄难得的宝刀，虽然有传言说它是上古神士使用过的武器，可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宝刀斩杀高手无数，成就的，是凡间的威名。
　　古岚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无论这柄刀有多好，此时它也只是一柄与自己一起排除危险的利刃。至于大刀到底有多少故事，他此时不想知道，以后也不愿深究。
　　“要是云凌大哥在，他一定能说出这刀的来历……唉……他跑哪儿去了啊……”
　　水如怏怏的说着，长长叹了口气。
　　古岚一皱眉，发觉这声音是从自己头顶响起的。
　　难怪从刚才开始就觉得自己头顶有些重量……
　　水如盘腿坐在古岚头顶，背后正好靠在古岚束起的发髻上。
　　非常舒适！
　　“下来！”
　　古岚一声怒吼，吓得水如差点从他头顶掉下来。
　　巫凡和小北忍不住窃笑，两人按照小北说的，组成了一队，缓缓朝前走去。
　　水如赖在古岚头顶，紧紧抱着发髻，“我站得高望的远！早点发现妖兽，免得遇到危险！”
　　古岚不听她狡辩，伸手一把逮住水如，使劲儿往下拽，“胆大包天！居然敢踩在老子头顶上了！下来！”
　　水如终究抵挡不住古岚的拉扯，蔫头耷脑的被古岚提了下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他头顶上软绵绵的还温温的，多舒服……
　　水如被古岚重新塞进怀里，古岚整理好东西，也大步朝前走去。
　　一路上，像血雾灵蟒这样级别的妖兽倒是不少，可小北有了警觉，在前面开道。那样的东西但凡是能感觉到小北身上强大的气息，就都四散开来，不敢靠近。有散的慢的，小北抬手之间，也都给击杀了。
　　巫凡一直跟着小北身边，这时他才深刻的感受到，自己和这狐妖之间实力的差距实在太大。当初小北说与自己比试，一定只是玩闹。
　　越往里面走，古岚和巫凡越发能感受到这里的凶险。
　　凑过来的妖兽，就算水如和小北不说，古岚和巫凡两个凡人也感受的到，妖兽身上传过来的杀气越来越重，而小北击杀妖兽时散发出的杀气也越来越重。
　　水如悠然的趴在古岚怀中，不时的叫嚷着给小北加油打气，可每每她一叫嚷，小北都要回头呲牙威吓她一次。
　　“再叫！再叫我就不杀了！”
　　水如乐得在古岚怀中翻滚。这样的情形，让她觉得像是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古岚任水如在自己身前身后窜来窜去，从他认识水如之后，还从未见过这小东西如此开心。
　　这笨蛋，难道不知道现在他们正身处险境么？
　　古岚心中虽然这样暗骂，可脸上的表情却舒缓了许多。
　　山谷上方一直飘荡着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东西，这样的雾障遮蔽了光线，让着山谷之中显得更加阴森恐怖。不知走了多久，小北抬头看看，突然说，“阴气太盛，今天不走了。”
　　说来也是奇怪，虽然山谷中光线昏暗，可他们走了这么久，却一直都维持着这样的情形，没有更加明亮，也没有更加阴暗。
　　本打算找个山洞安身，可小北飞出去老远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最后还是在水如的强烈要求下，找了一块非常空旷的地方停了下来。
　　古岚皱着眉头看看这块地方，觉得十分不妥。
　　这地方空旷平整，四周没有遮拦，万一有什么东西突然杀过来，他们可就避无可避了。
　　没等古岚说出心中疑惑，只见水如从他怀中飘荡出来，在这块空地上方盘旋两圈，随后双手张开。
　　眨眼间，两间房子平地而起！
　　古岚和巫凡两人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两间像模像样的房子，都惊呆了。
　　施了法术，水如看看没什么纰漏，满意的拍拍手。
　　“今晚就住这儿吧！”水如得意洋洋的说。
　　房子……
　　古岚回过神来，突然想起自己房间之中隔三差五出现的那些景象，他恍然大悟。
　　幻术！
　　“这个……笨蛋！”
　　古岚伸手捉住水如，提到眼前，瞪着她问，“你这不是幻术吗？”
　　水如点点头，还有些得意，“是啊！”
　　旁边的巫凡一听“幻术”两个字，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苦笑一下，“水如姑娘，你用的这幻术虽然不错，可……两间房子在这山谷里面是不是……太突兀了？”
　　水如一愣。
　　突兀么？
　　小北长叹一声，暗自责备自己。
　　刚才水如那样强烈要求找空旷的地方时，自己就应该想到，这笨蛋就这么点儿伎俩啊……
　　他脑海中回忆着方才飞行之中看到的地方，寻觅着是不是有合适的地方安身。他边想边走，走到幻术做出的屋子前面也没停。
　　水如的那些法术他最熟悉不过。
　　水如施展的幻术虽然看上去跟真的一般不二，可却是虚假的影像……
　　“砰！”
　　小北结结实实的撞在了那房屋墙上……
　　咦？
　　不光是被撞疼的小北，就连一边提着水如大骂笨蛋的古岚和苦笑着的巫凡都被碰撞声吸引，望向房屋这边。
　　小北伸手，轻轻放在房屋墙上……
　　实物！
　　居然是成触摸到的房屋！
　　小北惊讶的拍了拍眼前的墙壁，居然还很结实！
　　古岚和巫凡都走过来摸摸那墙壁，发觉这确实是真的房屋！
　　就连被古岚提着的水如都惊讶了。
　　她自己施展的幻术到底是在什么水平，她当然知道！别说是房屋，就算是小玩意儿，她也不能用幻术化出实体来啊！
　　“怎么回事？”小北望着古岚手中的水如，难以置信的问。
　　水如摇摇头，“不知……道啊……”
　　小北拍打着墙壁，突然攥起了拳头。
　　“大哥！”
　　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愤怒。小北明白了。
　　“一定是大哥借着虫儿的幻术给我们造出了这房子，让我们晚上在这儿安身……”
　　小北咬着牙说。
　　古岚和巫凡不禁抬头四望。周围一片安静，没有任何气息。

　　143.大鸟袭击，蝶神法力
　　“大哥他果然是在暗中盯着我们呢……”小北气鼓鼓的低声说，“他现在一定笑呵呵说有趣呢！哼！故弄玄虚，也不知道哪里有趣！”
　　巫凡见小北说这话的语气根本不像是说自己的大哥，反倒像是在说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敌。小北与云凌的关系，他实在弄不清楚。
　　古岚也发觉小北怒气冲天，他提起水如，低声问，“这真不是你做出来的？”
　　水如叹气，“我哪儿有那么大的法力啊……”
　　几人仔仔细细检查了房屋，断定确实没有异样了，这才决定晚上在这里留宿。
　　小北用妖术在房屋周围埋下了不少禁制之类的东西，万一有妖兽之类的靠近，他能第一时间感觉到危险。
　　两个房间，水如自然拉着古岚先占据了她喜欢的那间。
　　小北看了一眼巫凡，突然笑逐颜开。
　　巫凡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再看看四周，他真的没有别的选择……
　　且不说他们两人如何搏斗，水如拉着古岚进了房间，古岚惊然发现，这屋子里面竟然与自己的卧房一模一样。
　　水如到处飘荡着检查了一圈，然后得意洋洋的飘到古岚面前得瑟着问，“如何如何？本蝶神大人做的不错吧？”
　　古岚眉头微蹙，毫不客气的打击道，“要不是云凌施法，你做的再好也不过是幻术而已！”
　　果然，水如一下就被打击的蔫头耷脑了。
　　古岚从包裹中拿出些干粮，叫水如过来一起吃。
　　水如接过古岚分给她的小块干粮，一边啃着一边嘟囔，“没想到啊，云凌大哥居然躲起来了。古岚，你说他为什么要躲起来啊？”
　　古岚摇摇头，“那狐狸……”话刚出口，古岚马上意识到那狐狸可能还在附近，马上改口道，“云凌大哥的想法，我们断然揣测不透。不如想想明日怎么往前走吧。”
　　越是往寒煞谷里面走，几人就越能感觉出山谷之中的诡异。
　　水如啃着干粮，沉默片刻，才小声说，“我要是……像小北那样厉害就好了……”
　　古岚伸出一根手指，摸摸水如头顶，“你要是像那狐狸一样厉害，我莺啼阁就放不下你了。”
　　水如抬头，歪着脑袋问，“为什么？”
　　古岚啃了口干粮没有回答。
　　水如也不追问，把手中最后一口干粮塞进嘴里，嚼了两下，不等咽下去就开口说，“唔……明天我们还一起……这里煞气重，我能做出更厉害的毒刺……”
　　古岚又掰下一块干粮塞在水如手中，轻声道，“有小北在前面，你别逞能。这里凶险非常，说不定会出现什么东西，万一出事，只怕谁都护不住你。”
　　水如抱着干粮，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明天……你躲在我怀里，尽量别出来。”古岚补充了一句。
　　水如抬头望着古岚，眼中闪烁着光芒。
　　“古岚！”
　　水如突然吼叫着冲到古岚怀中，她抱着的干粮撞的碎裂开来，掉了古岚一身干粮渣。
　　古岚皱着眉头提着水如站起身，拍掉干粮渣，不解的问，“你干什么啊？”
　　水如眼角湿润，急忙把怀中碎开的干粮塞进嘴中，然后含糊不清的说，“古岚……你……这么心疼我啊？唔……感动……感动了！”
　　心疼……感动……
　　古岚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把剩下的干粮塞进布袋中，扭头要去休息了。
　　水如急急忙忙把剩下的干粮啃掉，然后冲到古岚床榻上。
　　古岚抱着大刀，脸冲着里面侧卧着。水如找了个空隙，一头钻到古岚胸前怀抱中。
　　大刀在水如身下，刀鞘的冰冷让水如不禁一哆嗦。
　　古岚微微睁开眼睛，低声问，“你怎么挤这儿来了？”
　　水如嘴里还有些干粮没咽下去，说话还有些含糊不清，“唔……暖和……”
　　古岚一皱眉，“躺在刀上，暖和么？舒服么？”
　　锯齿狼牙合扇板门大刀，刀身之上不仅有狼牙锯齿，而且还有图腾暗纹，除了三寸刀刃平整之外，连刀鞘上也满是凹凸不平的图腾。躺在那上面，怎么可能舒服？
　　水如扭动身子，果然半天也找不到舒适的地方。抬头看看古岚盯着自己，水如干脆不动了。
　　我忍！
　　“嘿嘿……挺好的……”
　　古岚叹了口气，提起水如，放在自己枕边。那个位置，差不多已经变成水如专用的位置了。
　　抱紧大刀，古岚闭上了眼睛。
　　水如不甘心的再次硬钻进去，结果还是被古岚提出来。试了几次未果，水如只好乖乖的躺在枕头边酣然入睡了。
　　山谷中的夜晚与白昼无异，一行人，只有水如睡的踏踏实实。
　　等她迷迷糊糊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要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枕头上了。
　　嗯……在古岚怀中……
　　水如翻滚一下，感觉自己身边热乎乎的，熟悉的温度让她还想睡个回笼觉。
　　“你滚开！离我远一点！”
　　“巫凡……别生气了……你把我赶走，万一妖兽出来怎么办啊？”
　　“被妖兽吃了也比跟你走在一起强！”
　　“别这么说啊……我也没做什么不是……”
　　“你这臭狐狸！再敢多说一个字试试！”
　　吵闹声响彻山谷，水如探出头来，发现前面巫凡正对小北拳脚相加。
　　“怎么回事？”水如转头问古岚。
　　古岚低头瞟了水如一眼，腾出一根手指，压住水如头顶，把她按回到怀中。
　　怎么回事？
　　水如莫名其妙。
　　吵闹声又响了一会儿，突然一阵嘶鸣声响起，两人的吵闹也随之停止。
　　水如能感觉的到，古岚心跳骤然加快，水如知道，前面一定是来了什么厉害的东西。
　　她悄悄探头，只露出眼睛去看，这一看，也把她吓了一跳。
　　一只巨大的鸟正急速俯冲下来！
　　古岚擎刀在手，站在原地没有动。前面小北把巫凡挡在身后，也没动。
　　那巨鸟越飞越近，快到小北面前时，突然惨叫一声，冲上天空。
　　乌黑的血点喷溅而出，古岚立大刀挥舞着将那些血点全部挡了出去。
　　抬头看，大鸟仍不死心，在他们头上徘徊。
　　小北把巫凡拉到古岚身边，皱着眉头厉声说，“我去解决了那鸟！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不许逞能！”然后转头对古岚说，“你看好他！”
　　说完，小北脚尖点地，腾身飞上天空。
　　巫凡那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手中握着的长剑都在微微颤抖。
　　古岚一把拉过巫凡，沉声说，“此处危险，莫动肝火！”
　　巫凡看了一眼古岚，重重哼了一声，强压住了心中的火气。
　　再看空中，小北与那大鸟盘旋着，不时有血迹低落下来。
　　水如此时也从古岚怀中窜出来，坐在古岚头顶，仰头看着小北。
　　看了一会儿，水如不禁有些担心了。
　　没想到小北会打这么久，看样子，这大鸟不太好对付……
　　水如突然伸开双臂，默默运起法力。
　　古岚只感觉到自己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重，头顶似乎有暗流在极速转动。
　　他知道，那小东西不知在自己头顶做什么。小北有些吃力的样子，他和巫凡都看出来了。巫凡刚才暴跳如雷的样子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中隐隐的担忧。
　　“古岚，你站稳了不要动！”水如双手之中多了几根和她身子差不多长的刺。
　　大鸟翅膀扇起来的风非常强劲，她若是飘在空中，一定会被吹走的……
　　古岚把大刀往脚下一戳，站稳身子，面朝大鸟。
　　水如背靠着古岚的发髻，运起法力，使出全身力气，对准了那大鸟，把毒刺掷了出去。
　　一根，两根，三根……
　　她不停的往出投掷毒刺，小北像是与她很有默契一样，每次都能灵巧躲开，而那大鸟却在不知不觉间中了几根。
　　水如手中最后一根毒刺掷出，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运足力气，高喊了一声，“开！”
　　小北闻声，立即飞离出去老远。
　　大鸟身上“噗噗”几声轻响，大鸟却似乎仍没感觉到什么。
　　小北不再攻击，只是在空中冷冷望着那大鸟。
　　大鸟扇动翅膀，想冲向小北，可扇动几下，却怎么也动不了了。
　　巨大的身躯骤然掉落下来，小北横向一推，大鸟的身子翻滚着被抛出老远，砰的一声掉落在远处。
　　小北这才长出一口气，落了下来。
　　古岚感觉到头顶上的水如似乎有些瘫软，开口问道，“小东西，你怎么样？”
　　“还好……”水如有气无力的说着，眼前却是灵光一闪，她像没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古岚头顶，娇声道，“啊……法力用太多……没有力气了……不能动了……”
　　古岚皱着眉头伸手去捉水如，感觉好像抓住她的腰带了，可提了几下，却没拽起来多少……
　　此刻的水如，正死死抱着古岚头顶的发箍。
　　绝不下去！这次绝对不下去了！
　　“怎么……”
　　“啊！我衣服卡在你发箍里了！啊呀呀！卡住了！”水如嚎叫着。
　　古岚一下就明白了她那点小心思。
　　算了……不下来就不下来吧……
　　古岚叹了口气，这小东西的诡异行动实在太多，古岚真是懒得管了……反正，这家伙在自己头顶，也重不过一顶帽子……
　　安慰着自己，古岚提起大刀，继续朝前走去。

　　144.大雨倾盆落，危急吐心声
　　经过与大鸟一役，巫凡和小北似乎也都忘了之前闹的别扭，两人老老实实的并肩往前走。只是气氛有些尴尬，古岚注意脚边和附近的气息，小心和那一人一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没走出多远，古岚就发现旁边不远处似乎有些东西。他提着大刀走过去，低头仔细看，顿时大吃一惊。
　　古岚叫住前面的两个人，然后蹲下身仔细看那东西。
　　那东西有一半已经插到地下去了，露出地面那部分虽然也覆盖了一层泥土，但却是方方正正的有棱有角。古岚抽出大刀，用刀尖把它挑出来，这才看清。
　　“这是……令牌？”巫凡看了一眼，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
　　古岚也认出来，这长条东西，确实是一块令牌。
　　这令牌并非金属制成，而是用玉做的。玉质令牌极为罕见，不过它却可以不腐不坏，而且这块令牌厚重非常，下面很大一部分都比前段薄了一块，看得出，令牌外面应该是包裹了其他材质的，但那材质奈不住这里寒煞侵蚀，早就腐烂掉了。
　　小北站在旁边作为警戒，古岚和巫凡用一小块软布小心翼翼的把令牌清理一下，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字。
　　“亲卫·躬营”
　　巫凡惊讶的望了古岚一眼，小声问，“躬营，可是传说中那个神秘的皇室密营？”
　　古岚也极为惊讶，不过他点了点头，“五哥曾说过，躬营之中皆为奇士，即便是他，也未曾见过……”
　　“什么躬营？什么奇士？”
　　水如趴在古岚头顶，突然开口问道。
　　古岚没理她，和巫凡继续仔细看那令牌。
　　水如自然不知道，这躬营，是沐裎国最为传奇的一个神秘卫队营。专门保卫皇帝安全的卫队营可以称之为“亲卫”，亲卫人数众多，分为各营，职能司属各不相同。躬营，传说之中，是专门为皇帝寻找奇珍异宝的。
　　皇家极尽奢华，奇珍异宝自然必不可少，而要去寻找那些奇珍异宝，需有特殊的本领。传说躬营之中的人便是如此，皆是奇人。可这一切都只是民间的传说，官员之中大多数也都不知道是否有这么个卫队营，皇家之人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古岚与五皇子也是一次谈论奇谈怪论时说到了这个躬营，然而出乎古岚意料，就连尊贵如五皇子的人，都不知道躬营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谣传。
　　令牌上出了这四个字之外，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图腾。古岚和巫凡都看不出什么门道，只好将这令牌包裹起来，拿回去详查。
　　四人继续前行，可这令牌却让古岚脑中想到些什么。
　　这令牌从材质到做工，无一不是精细无比，除了皇家工匠，一般人应当很难仿制，而且，这种东西就算是做出了假的，也不会有什么用处。所以古岚只能认为这东西真的出自躬营人的手中。
　　莫非，当年皇帝得了藏宝图之后，派遣躬营的人前来寻宝？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是在各大家族年轻人来之前来过的，还是在那之后来的？
　　这山谷之中，莫非真的有什么令皇帝觊觎的宝贝么？
　　有了令牌这个先例，几人行走时都十分注意四周异常之处，这样边走边寻，速度自然也缓慢下来。
　　突然，天边一声轰鸣。
　　小北脸色一下变的十分凝重。他提鼻子嗅了嗅，皱着眉头对古岚和巫凡说，“看样子是要下雨了。你们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看看前面有没有……”
　　一句话没等说完，又是一声轰鸣，紧接着，倾盆大雨骤然落下！
　　太快了！
　　连小北都没来得及用什么妖法防护，被大雨一下子淋了个透。
　　这雨不仅说下就下，而且一下起来，竟然如云雾缭绕，伸手不见五指！
　　水如原本趴在古岚头顶上，豆大的雨点落下来，她第一个就受不了了。
　　古岚听到水如的惨叫声，顾不得其他，摸索着把水如拽下来放在手心，另一手提起大刀架在那只手臂上，遮住手心的水如。
　　雨点打在大刀刀鞘上，声响如雷，可没有了水滴直接打在身上的疼痛，水如这才喘着粗气在古岚手心坐起来，她抹掉脸上的水，再抬起头，却发现根本看不到古岚的脸。
　　古岚胸前的衣服紧紧粘在他身上，水流就像溪水一样流淌下来。
　　水如立时觉得情况严重了。
　　这么大的水汽，说不定古岚呼吸都会困难！
　　可是，若要自己在这么大的雨中撑起七彩流光罩护住古岚，是断然不可能的……
　　怎么办？
　　水如头脑极速转动，马上她就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山洞！
　　水如站起身来，运足了法力，撑起七彩流光罩，七彩光线绕着她小小的身子，她脚尖轻点，从刀鞘底下飞了出来。
　　刚一露出头，水如就被雨滴拍了下去。
　　好不容易，她稳住了身子，顶着巨大的力道，缓缓飘升起来。
　　终于飘到古岚面前，她这才看到，古岚确实屏息而立，而且他已经被雨水浇的睁不开眼睛了。
　　“古岚！古岚！”
　　水如使劲儿喊叫着，见古岚似乎还是听不到，只好飘过去，伸手使劲儿拍了一下古岚的脸。
　　古岚微微睁开眼睛，见眼前一团七彩气泡，这才知道水如从手心跑出来了。
　　他把大刀举到头顶，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这才睁开眼，皱着眉头看着水如。
　　“我，去找找，山洞！”
　　水如一面大喊，一面手舞足蹈的笔划着。
　　古岚摇摇头，高声道，“小北他们呢？”
　　水如看看四周，除了惊人的雨水之外，似乎感受不到其他气息了。
　　莫非小北先把巫凡带走了？
　　水如有些气恼，又有些不甘心。小北明明只是只狐妖，自己却是蝶神！到了危机关头，自己的没用，真是提现的淋漓尽致！
　　水如一赌气，也不去想那两个人的下落了。回头对古岚高声喊，“他们不见了！我看看有没有能躲避的……”
　　没等水如说完，一只大手一把把她紧紧抓住。
　　古岚一手抓着水如，一手把大刀放在头顶挡雨，吃力的抬起脚，凭着感觉缓缓向前走去。
　　水如愣愣的望着古岚，她不明白，古岚为何不让自己去找山洞……
　　他信不过自己？
　　水如一颗心紧紧缩了一下，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一下侵占了她全身。
　　蝶神大人……
　　水如感觉到古岚掌心传来的温暖，眼角不禁流淌出泪水。
　　她猛然抬头，高声怒吼，“你放开我！我一定能找到！”
　　听到水如的怒吼声，古岚却不为所动。
　　每迈出一步，古岚都极谨慎，也极为吃力。
　　这雨真大，简直像是在激流瀑布中行走。
　　“放开！我是蝶神！这点小雨，难不倒我的！”水如手脚并用，使劲儿挣扎着。可她越是挣扎，古岚的手就攥的越紧。
　　“相信我啊！这点小事，相信我啊……”水如渐渐动弹不得，身子也渐渐柔软下来。
　　“笨蛋古岚……我就那么没用么？……不如那狐狸……这个时候……还得让你护着我……”
　　水如不甘心！
　　又走出几步，古岚身子突然一顿。水如感觉的到，他似乎犹豫起来，根本看不到前面的路，大概是脚下触感不对，让他不知道该不该再朝前走了。
　　水如又开始使劲儿挣扎。
　　“让我去前面看看！看看有没有危险！”
　　水如正挣扎着，感觉古岚的手动了一下，她抬头望向古岚。
　　暴雨倾盆，像是能隔绝一切声音。
　　古岚，那句话说的一定没有发出多少声音。他是故意的么？还是，他没有力气说话了？
　　“别闹！我不想这个时候与你分开！”
　　……
　　水如虽然只能看到古岚嘴唇微动，但这一字一句，却如此真切的传到了她的心中……
　　原来……如此……
　　水如呆在那里，刚才心中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愤怒都消失不见了。
　　只一瞬间，这大雨似乎都不存在了。
　　不想……与你分开……
　　水如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古岚说这话时那严肃的表情。
　　啊……
　　是么？
　　原来他是不想与我分开啊……
　　不是嫌弃我弱小，不是觉得我无能，只是……不想与我分开……
　　水如身边的七彩流光，竟比方才更加光彩夺目。
　　她高兴！
　　纵使是身处如此困境，她也高兴的想哭！
　　古岚没有感受到水如此刻激动的心情，他烦恼着到底要不要往前走。
　　方才走过的路，都十分坚硬，而此刻脚下的泥土却异常松软。这是危险的信号。
　　要退回去么？古岚勉强吸了一口气。周围的雨水实在太大，他几乎不能呼吸。要不是用大刀挡了些雨，恐怕他只能一直站在那里闭着眼睛等待大雨过去了。
　　此刻古岚也分不出方向了，他一狠心，走吧！
　　一脚踏出，没等落地，古岚却觉得身子一轻，方才那雨水的压力瞬间没了，而他整个人也似乎腾空而起了！
　　四周仍是雨雾弥漫，周围仍是震天动地的雨声，可古岚，却像是身处其外，再也没有雨水落在他身上了。
　　那只脚就那样抬着，古岚不敢做一丝多余的动作。
　　现在这个状态实在太诡异，他都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145.施救何物，山洞休憩
　　古岚悬在雨幕之中，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脚渐渐发麻，可他仍然不敢动，而身边的雨势也没有要弱下去的意思。
　　水如感觉到古岚的紧张，她在古岚手心，也不敢动弹，生怕自己害得古岚分神。
　　猛然间，一股强大的力道冲击到古岚身上，这力道虽然猛烈，却也十分平稳。古岚身子一晃，眼前雨帘被那巨大的力量分开，古岚这次可以真切的感受到，他是在以极快的速度朝前面飞行。
　　这样的手法，莫非是云凌做的？
　　古岚心中暗想。
　　按小北的说法，云凌应该是在暗中盯着他们的，遇到这样的大雨，对他们而言算是十分危险的情况了，此时云凌出手，再自然不过。
　　果然，只飞了一会儿，古岚就看到雨帘前面出现了巨大的屏障。那屏障上一个光点闪耀，异常扎眼。
　　火光！
　　古岚眼前一亮。
　　眨眼功夫，古岚便被那股巨大的力道甩进了眼前的山洞之中。
　　“古岚！”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古岚忍着身上的疼痛，翻身从地上起来。转头一看，发现是巫凡和小北两人。
　　两人如今也极狼狈。呼唤古岚的正是巫凡，他一头黑发披散还来，紧紧粘在身上，原本轻盈飘逸的衣衫也都被雨水打透了。就连小北都难得的露出了疲倦神情，发梢也不停的往下滴着水。
　　古岚抬头看看这山洞，山洞非常巨大，就他们所处的入口处也有十多间房子大小，里面漆黑一片，看上去十分深邃。
　　“云凌大哥呢？”古岚开口问道。
　　看到小北和巫凡的样子古岚就知道，刚才救了自己的绝对不是他们。
　　小北面白如纸，死死盯着外面滔天的雨幕没有做声。
　　巫凡低声对古岚说，“我们是被一股古怪的力道送到这里的……小北说，那力道似乎不是云凌大哥发出来的……”
　　古岚一愣。
　　若非云凌，这寒煞谷中，还有谁会搭救他们？
　　想到这里，古岚不禁又看了一眼山洞深处……
　　山洞……
　　之前小北到处查找，也未曾找到一个山洞，这么大的山洞，他会错过么？
　　古岚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不觉又紧张起来。
　　“古岚……古岚……放开我吧……”
　　水如弱小的声音从下面响起，古岚这才想起，她还在自己手里握着呢。
　　一被放开，水如只觉得呼吸立时顺畅了不少。她绕着古岚和巫凡飘了几圈，舒展身子，深深吸了几口气。
　　“这山洞，真够大的！早点儿找到这样的地方，我也不用辛苦的变房子了！”
　　水如虽然也看到古岚巫凡两人十分紧张的样子，但她感觉灵敏许多，附近没有危险的气息，这一点她还是非常有自信的。
　　水如飘到小北身边，低声问，“小北，你说这雨……”
　　“妖法！”小北断言道。
　　果然。
　　水如在古岚手中的时候就想到了，这样突然而来又如此迅猛的大雨，绝不会是自然形成的。
　　水如和小北都清楚，可以小范围呼风唤雨的妖兽其实很多，可像现在这样大范围如此猛烈的雨水落下来，绝不是普通妖兽能做到的。
　　更令水如和小北惊奇的是，他们身处这山洞之中，却丝毫也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
　　“出去了？”水如小声言语。
　　小北脸上满是凝重，“把我们弄到它的山洞中来，不知是要作何打算……这山洞，它以前一定隐匿的非常好，好到我巡视几次都没有发现……”
　　水如转头看着小北，见小北一双狭长的眼睛中，竟闪出了一丝狂热的杀意。
　　“小北……”水如不无担心的轻声说，“要战？”
　　小北直直盯着面前雨幕，嘴角微挑，“对方既然挑衅，我岂能退缩？”
　　说完这话，他突然想到什么，扭头看了看古岚和巫凡，然后压低声音对水如说，“那两个人，你不用担心。到了危急的时候，大哥一定会出来救他们的。”
　　水如皱起眉头，“云凌大哥要是在的话……”
　　“大哥是在帮我们。”小北平静的说，“他的意思，我总算是明白了。”
　　水如莫名其妙的看着小北，见他似乎不愿意说明，也不勉强。
　　外面大雨没有停歇的意思，水如飘在小北身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飞回了古岚这边。
　　古岚见水如飞过来，马上冲她招手。
　　“你们知道这洞里有什么么？”古岚问道。
　　水如如实告诉他，这里没有异样的气息。
　　古岚和巫凡两人不再言语，只是死死盯着山洞深处，像要从那团漆黑之中看出什么端倪一样。
　　好半天，山洞中寂静无比。
　　水如看看死盯着外面雨幕的小北，又看看死盯着山洞里面的古岚和巫凡，长叹一声，落在地上。
　　“你们！莫非就像在这里坐等出事了么？”
　　水如声音虽然不大，却十分清脆透澈，回荡在山洞里，三个人都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她。
　　水如见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马上得意起来，她又飘到空中，双手叉腰，高声道，“我看，不如我们随遇而安，在外面被浇的够呛了，就在这山洞休整一下好了！休整之后……”水如看了一眼山洞深处，伸手一指，“我们去探洞！”
　　古岚和巫凡其实心中都有这个想法，但水如说出来了，他们却都同时望向洞口站着的小北。
　　小北眯起眼睛看看那山洞里面，犹豫一下，随即挑着嘴角微微一笑。
　　“谨遵蝶神大人旨意！”
　　说完，小北也走到火堆旁边，一件一件往下脱那被雨水打湿，粘在身上的衣服。
　　外面虽然大雨连天，可这山洞之中却出奇的干爽，地面也非常整洁。他们生火用的柴火都是整整齐齐堆在山洞角落里的，这种情况，更让几人笃定，盘踞在这里的妖兽，一定是灵智很高的种类。
　　连水如和小北都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古岚和巫凡也不想再多想什么了。两人把进了水的包裹打开，一件一件放在地上晾干。
　　因为有水如这位姑娘在，所以古岚和巫凡都只是把外面衣服脱下来晾着。可小北却不在意，十分坦荡的脱光了上衣，露出野性十足的上身，刚才满身的杀意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媚之气。
　　水如整个人裹在古岚拿出来的一块汗巾中，她的小小衣衫都被古岚挑着，靠近火焰烘烤。
　　不多时，她的衣服就烘干了，水如穿上暖和和的衣服，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最关键的，是这衣服是古岚帮她烘干的！
　　水如欢快的在山洞中飞舞，与下面坐着的三个人状态完全不同。
　　古岚也把头发披散开来，烘干了方才水如披着的那块汗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那柄大刀。巫凡和他状态差不多，轻依着山洞墙壁，仔仔细细的擦拭着他的那柄长剑。
　　水如飞累了，就跑回古岚身边，趴在他的腿上，舒舒服服的看着那柄大刀在眼前闪闪发光。
　　微微的光影，抖动的火焰，古岚腿上暖暖的，水如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很快就睡着了。
　　古岚用手指拨弄两下水如，见她睡的香甜，笑着摇摇头。
　　这小东西定力十足，似乎在什么地方什么情况下都能睡的一副安详样。
　　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北和巫凡，古岚很识趣的没有打扰他们。抱起大刀，古岚也闭上双眼。
　　外面雨声不断，山洞中却一派悠然景象。
　　等古岚再睁开眼睛，才发现方才自己竟然睡熟了。
　　低头望去，只见水如已经自己翻腾的掉在了地上，不过她没察觉，睡的还挺香。古岚把自己烤干的衣服叠好放在地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水如放在了衣服上。
　　一股温暖蒸腾起来，水如舒服的轻哼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古岚安顿好水如，扭头看看旁边。
　　巫凡抱着长剑，靠着洞壁，似乎也睡着了。古岚视线向下，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小北横着躺在地上，一颗头正好枕在巫凡腿上，而且当古岚望过去的时候，小北也正眯着眼盯着古岚。
　　小北轻轻抬起手，在嘴前笔划一下。
　　嘘————
　　古岚会意，动作放的更轻了一些。
　　外面的雨还是那么大，一阵错觉浮到古岚脑海中，他突然觉得这雨，似乎与天地相连，周而复始的在不停运转，而不是像普通雨水那样，掉落在地上便流走了……
　　咕噜……
　　一个轻微的响声传来。古岚一怔，他竟然没听出来，那声音源自何处。
　　咕噜……
　　又是一声。
　　古岚站起身，提着大刀仔细听。
　　咕噜咕噜咕噜……
　　声音竟然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旁边的巫凡也睁开了眼睛。不过他最先注意到的不是那咕噜声，而是压在自己腿上的那颗头。
　　“啪！”
　　响亮的一声，震动山洞，这一声，把熟睡的水如也给震醒了。
　　“怎么……怎么了？”
　　水如双眼迷离的四下望着，抬头见到古岚神情紧张，巫凡满脸通红，小北则捂着半边脸……
　　“嘘！”
　　古岚冲水如打了个手势，让她不要做声。
　　巫凡和小北也注意到了那咕噜声，两人神色都变得认真起来。
　　“什么东西……”小北一手捂着脸，皱着眉头嘟囔。
　　就在他们疑惑的时候，一道光芒刷的穿透雨幕，射进山洞之中！

　　146.雨中妖兽，蝶神探查
　　那道光芒穿透雨幕，快如闪电，射入山洞之中。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那道光芒竟然像是刺进棉花包中一样刺进了山石墙壁。
　　危险！
　　古岚几人瞬间动作起来。
　　然而，就在他们动作的同时，山洞外面的“咕噜”声也越发巨大。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光芒射入山洞。
　　那些光芒不知是自然形成的，还是受了什么人控制，它们直直从洞口射进来，只是噗嗤噗嗤的扎进山石之中，并没有别的动作。
　　古岚带着水如躲在离洞口很远的地方，小北和巫凡也在他们身边。
　　这时水如已经完全清醒了，她惊讶的看着那些逐渐汇聚成雨点一样的光芒射进来，突然小声嘟囔，“这玩意……和我用的毒刺差不多啊……”
　　古岚皱着眉头低声问水如，“看的出那是什么么？”
　　水如摇摇头，“以前没见过这样的东西……”说着，水如小手一晃，手中多了一枚毒刺，她甩手掷出毒刺，眼看着那根毒刺也化作一道光芒，横向冲进了洞外进来的光芒之中。
　　“砰！”
　　水如那根毒刺掷的力道并不大，但她的毒刺碰到那些光芒之后，却撞起了很大的一团激荡。
　　水如自己先被吓了一跳。
　　“这到底是什么啊……”她声音之中稍微有些颤抖。
　　小北看到水如那毒针撞出那么大动静，眼前一亮，笑嘻嘻的没有一点儿紧张感，“虫儿虫儿，你再扔几个过去看看！”
　　水如抬头看看古岚，古岚也点了点头，水如这才飘荡起来，悬在半空中，双手舒展，手腕一抖，十指之中出现了几根不起眼的毒刺。毒刺朝山洞口射出去，与那光芒撞在一起，轰鸣一声，竟然如同两股巨大力道的碰撞一般！
　　这样的场景真的把水如吓到了，她扭头冲到古岚怀中，不敢再出来了。
　　轰鸣声停下来，那些光芒却毫不停歇，山洞外仍然咕噜咕噜作响。
　　“会不会……”巫凡皱着眉头十分不确定的问小北，“那雨……那水中有什么东西在觅食？”
　　小北目光一凛，“这雨水确实有些古怪……”
　　小北答非所问，他小心翼翼跑过去捡回几人的衣服和行李，让他们整理好东西。
　　水如一个咂舌。
　　小北可真是多管闲事！
　　刚才她被吓得够呛，一下钻进了古岚怀中。可钻进去了她才发现，古岚把外面的衣服都脱下去烘干了，现在身上只穿了一件……
　　紧紧趴在古岚胸膛上，水如顿时忘却了方才的恐惧。
　　水如双手和脸颊碰触到古岚健壮结实的身体，光洁温暖的皮肤，她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第二次！这么久了，她好不容易才又碰到了古岚的身子！就算是误打误撞，也足够她高兴了！
　　可还没等她高兴多大一会儿，古岚就毫不客气的把她从怀里拎了出来，而且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把她放到一边，自顾自的穿衣服去了！
　　水如气鼓鼓的坐在包裹上，眼看着古岚一件件穿好衣服。那肌肤的触感似乎还在，水如极不甘心的吞了口口水。
　　“我们要去山洞里面，就要先解决了这些光芒。”小北穿好衣服，悠悠然说着，“这些东西从洞口射过来，虽然多数都扎到石头里去了，可万一被这玩意儿从背后阴一把，那可就死的冤了。”
　　几人对视一眼，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解决，谁也不知道。
　　小北呲牙一笑，“简单啊，刚才我们的蝶神大人不是显了神威么。虫儿，你去试试吧。”
　　水如立时惊呆。
　　“不行！”古岚皱着眉头反对道，“外面是什么都不知道，让水如出去太危险了！”
　　小北不以为然，“古岚啊，我看你是小看你家这位蝶神大人了。要讲别的法术，她是真的不行……”
　　水如听小北这么说，马上瞪起了眼睛。
　　“但是要讲刺探军情，随机应变，脚底抹油，这些功夫，我看谁也比不上她！”小北说完，看着水如，挑着嘴角问，“我说的没错吧？”
　　他们两个以前在一起很长时间，两人配合的算得上天衣无缝。其实如果没有把握，小北也不会让水如出去，方才他看到水如扔出去的毒刺撞到光芒的样子，马上就明白，水如那毒刺，比这些光芒要厉害很多倍，而水如的其他手段，无一不在毒刺之上。外面有什么危险小北不知道，但水如的自保能力，他最信得过。
　　“你就稍微看看外面是什么东西，看到了最好，有什么动静你就跑呗，反正这里的几个人都不会笑话你……”小北见水如还在犹豫，不停的游说。
　　水如绷着一张小脸，在心中暗暗骂了小北无数遍。
　　不过她也知道，几人之中要讲灵敏迅捷，自己当然最有优势。
　　“去就去！”水如给小北甩了个脸色，腾空而起。
　　“等等！”
　　古岚高声叫住水如，水如回头一看，发现古岚脸上隐约露出担忧的神色。
　　“我与你同去。”
　　说着，古岚提起大刀朝那些光芒走过去。
　　“古岚！危险！”水如急忙飘过去挡古岚。
　　古岚并不说话，他走到离光芒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抽出大刀，冲那光芒一挥。
　　这一刀看似随意，古岚却用了全力。
　　刀光闪烁，大刀卷起的一阵气流居然把那些光芒瞬间斩出了一道空隙。
　　虽然只是一瞬的空隙，但古岚已经非常满意了。
　　他转头冲水如一笑，“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小心一点。”
　　水如心头一热，使劲儿点了点头，施法催出七彩流光罩，试探着碰触那些光芒，见光芒穿不透这光罩，水如才舒了一口气，冲古岚挥挥手，转身没入了光芒之中。
　　水如飘进光芒之中，才发觉那些光芒虽然看着有些吓人，但其实并不如自己凝化的那些毒刺精纯。
　　莫非是什么小妖？
　　水如也是有些见识的，她缓缓往山洞外面飘荡。大雨轰鸣，不多时，水如就感觉到了雨水打在身子周围的压力。
　　雨水极速冲刷，水如前进的十分吃力。
　　眼前看不清什么，只有一道道光芒从身边经过，还有那闹人的“咕噜”声。
　　“咕噜”声越来越大，水如知道自己离目标近了。身边没有什么遮挡，她只能更加小心的前进，随时准备掉头往回跑。
　　“咕噜……咕噜……”
　　水如耳边都是这声音，她恨不得捂住耳朵。隐约之间，她似乎看到了雨幕之中，一个黑影在缓缓扭动。
　　黑影扭动的极慢，而那闹人的咕噜声，似乎是随着它扭动而发出来的。
　　妖兽？
　　水如更加谨慎，尽量隐匿自己的气息，缓缓向前。
　　突然，那团黑影一顿，随即变大！
　　坏了！
　　水如以前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她马上就反应过来，自己被发现了！
　　脑海中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跑！
　　她迅速转身往回飞。
　　可眨眼之间她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雨幕之中根本分不清方向！
　　糟了……
　　水如回头看看，那团黑影越来越大，看样子很快就能追上自己了。就在黑影发现水如的瞬间，那些奇怪的光芒也消失了踪影，水如此时只能凭着感觉，尽量远离那黑影。
　　水如急的满头大汗，在心里拼命咒骂着出了这个损主意的小北。
　　大雨之中，水如根本飞不快。等她再次回头去看那黑影时，不禁大惊失色。
　　那团黑影的速度比她快的多！
　　渐渐的，水如已经能看到那东西的样子了。
　　鱼！那扁平的脑袋比刚才水如他们所在的山洞洞口要大的多，一张扁平的大嘴旁边伸出几对长长的触须。雨幕之中，水如惊然发现，这只鱼，竟然没有眼睛！
　　水如看着那颗乌黑的大头，越发觉得恐怖。
　　“古岚！”
　　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失声大喊起来。
　　她的喊叫声迅速被雨声淹没，可也就在她声音消失的瞬间，水如突然感到自己身后有一股异样的气息一闪而过。
　　下意识的闪身躲避，水如惊恐的盯着方才的方向。
　　眨眼间，又是方才那气息，雨幕像被撕裂一般出现一道裂痕。虽然只是短短一瞬，水如却马上明白过来。
　　古岚的刀气！
　　水如拼命催动法力，以最快的速度朝方才那个方向冲过去。
　　又是几道裂痕闪过，水如顾不得身后那只大鱼，一心朝那个方向飞。
　　大刀划开的裂痕在水如眼中越来越大，水如知道自己要到山洞了，可她再回头看一眼，却发现，那只大鱼竟然死死的跟在她的身后！
　　怎么办！
　　水如知道，如果她这样回山洞，那只大鱼必然也会跟过去，那站在山洞口的古岚可就危险了！
　　拼了！
　　水如一狠心，骤然转身，停在那里，法力凝聚指尖，水如那个七彩流光罩内，似乎也产生了一股强风，她衣衫鼓动，双手带着灵光，迅速在身前划动。
　　“去！”
　　水如一声爆喝，只见一个光环从七彩流光罩中砰然撞出，在雨幕中迅速变大，直直朝大鱼飞去。
　　水如不再看那光环，拼命催动仅存的力气，朝那个雨幕中不时划开裂痕的方向冲去。

　　147.进入山洞，探寻之兽
　　从洞口的光芒消失开始，古岚一颗心就悬了起来。水如在暴雨之中，这时的任何一丝变化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远在水如出去之前古岚就想到了外面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当时只有他在那连天的大雨中走过，他知道，在那雨中根本没有办法分辨方向。
　　手起刀落，又是一刀刀气斩断雨幕。
　　古岚头顶已经冒出汗来。
　　现在他没划一刀都用的十足力气。外面那雨幕，异常坚韧。
　　就在他再次提起大刀时，突然听到噗嗤一声，一团七彩光团破水而入。
　　“古岚！快闪！”
　　水如一冲进山洞，马上变大了身形，拽起古岚就往里面跑。
　　他们刚跑出几步，就听到山洞外面一声惨烈的悲鸣，悲鸣之声震天动地，甚至压住了暴雨的声音。
　　惨烈与愤怒交杂在一起，水如知道，自己那一击成功了！
　　带着古岚迅速跑到小北他们身边，水如喘了两口气，焦急的对小北说，“一条大鱼！没有眼睛的大鱼！”
　　小北神色镇定，迈步朝山洞口走去。
　　轰隆！
　　没等小北走到洞口，外面那条大鱼就狠狠的撞了上来。
　　大鱼比山洞口大很多，它这一撞，山洞之中都随之震动起来。
　　小北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不是它……”
　　嘟囔着，小北全然没把外面庞大的恶鱼放在眼里。
　　能被水如的法术击中并且因此而恼怒起来的东西，在小北眼里都算不得什么。
　　他双手伸开，在空中优雅的画出一个十字，轻轻一推，寒光骤起。比起古岚的刀气，小北这样随手一划，更加强劲。
　　破开雨幕，小北看到了那只大鱼。
　　探水兽……
　　小北心中一惊。
　　这东西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可它的用途却更令小北在意。探水兽一般都是被圈养出来的，高等的妖往往会圈养一些低等但却实用的妖兽为自己做事。这探水兽的作用，便是可以探查出水中灵宝以及异常气息的位置。
　　有妖在探这山洞？
　　这念头在小北脑中一闪而过，与此同时，他放出去的那记攻击却以及奏效了。
　　震天动地的悲鸣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之中却多了一丝绝望。
　　没死。
　　小北庆幸自己手上留了余力。这东西如果真的是什么妖圈养出来的，万一打死了它，再惹出它的主人那就麻烦了。
　　这寒煞谷如此诡异，想必进来的也不会寻常的妖。
　　小北听着探水兽逃走了，这才转身回来跟古岚他们解释。
　　就连水如都不知道探水兽是个什么东西，几人都不禁为小北的见识广博所折服。
　　放在以前，小北会小小得瑟一番，不过此时他却没有那个心情。几人收拾好东西，决定马上去山洞里面探查清楚。
　　有妖放出探水兽来，就说明盯上这寒煞谷的不止他们一伙人。宝藏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们要先人一步，才能有机会找到屈缘鸣他们残留的痕迹。
　　山洞之中没有光亮，好在古岚和巫凡都带了不少火折，这火折都是用油纸层层包裹起来的，所以他们几番浸水，火折也还是完好无损。
　　做了简易的火把，几人缓缓朝山洞里面走去。
　　这山洞越往里面走就越是阴冷，而且从入口处开始，山洞里的高度竟然没有变化。整个山洞就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道一次贯通出来的。
　　古岚和巫凡都仔细检查了山洞石壁，确认了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之后，他们也不得不赞叹造物之神奇。
　　小北和水如倒是不以为然。
　　这样的山洞，若是有修为高深的蟒妖或者是善于筑洞的妖族前来，要做成这样，想必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凡人真是少见多怪”这样的想法在一妖一神脑海中闪过，他们对视一眼，都抿嘴讪笑起来。
　　古岚和巫凡何其敏锐，马上就明明了身边两只的意思。
　　“哼！”巫凡重哼一声，白了他们一眼。
　　古岚也摇摇头，快走了两步。
　　“屈缘鸣他们会不会进过这个山洞？”巫凡低声问古岚。
　　古岚若有所思，点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
　　两个凡人之间的谈话充满了理智，此时他们才深深感受到这一点。
　　“方才那山洞入口处的东西，似乎都是有人刻意整理过的。如果是躬营的人，或者是屈缘鸣带的人来过，那就顺理成章了。”古岚其实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与巫凡讨论。
　　巫凡也有这种感觉。
　　强大的妖什么的，他们都没有那个意识。小北想到的是妖，古岚他们却都用人的活动来解释。
　　躬营，那个充满神秘感的组织给了他们很大的想象空间。
　　“会不会……屈缘鸣带进来的就是躬营？”巫凡突然说。
　　古岚眼中精光一闪，没想到他与巫凡的想法竟然如此一致。
　　古岚发觉自己有些走神，马上点头回答，“或许，屈缘鸣只是一个幌子。躬营行事诡秘，当年说让那些大家族的青年才俊来探险，说不定全都是幌子……”
　　“确实……”
　　巫凡不禁叹气，自古皇家最无情，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他们可以使出很多弃子。五皇子虽然一直强调，当年皇帝只是拿出藏宝图来，却并未鼓励众人寻宝，但任谁都能想到，皇帝既然拿出了藏宝图，那就是有想要得到其中宝藏的意思。如果能寻得宝藏，之后将会得到的好处必定是极其丰厚的。
　　各大家族当年也不可能只是派出什么所谓的青年才俊，家族中隐秘的高手也一定都隐匿在各个队伍之中。
　　只不过，当年没有哪只队伍进得了寒煞谷，后来回去了，也就都不能太过声张这件事。
　　整件事情之中，皇帝的用心，可见一斑。
　　巫凡对这些明争暗斗最为不屑，他只是喜欢与古岚相交，喜欢与他经历这些纯粹的生死冒险。至于五皇子的那些大事，巫凡从来不发表意见，更不会认为自己是参与其中了。
　　“若是……屈缘鸣真的还活着，怎么办？”巫凡轻声问道。
　　古岚毫不犹豫，“带他回去。”
　　“为何？”
　　“屈苍鸿极为重视这个儿子，若是把他带回去了，屈苍鸿就算是五哥的人了。其实就算是屈缘鸣死了，只要我们给他带回去一个确切的消息，他也一定会心生感激，若是再与五哥相交，他很快就会知道五哥确实是治国之才。”
　　“治国之才……”巫凡嘟囔着，犹豫一下，他才又开口，“古岚，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不像那么有功利之心的人，如此扶持五皇子，以后若是他真的成就大业，你何去何从？”
　　古岚扭头看了一眼巫凡，爽朗的一笑，“你我都是闲散之人，这一点你不是也很清楚么？什么成就大业，什么官场朝廷，我如今也已经心生厌烦了。等五哥的事情办成了，我自然回扬云山去。”
　　巫凡噗嗤的笑出声来，“到时候，有你这位少当家的在，扬云山保不准会变成官封山贼了……”
　　“哈哈哈哈……”古岚笑着摇头，“只要五哥不派人来剿我山寨就不错了！”
　　两人谈笑的言语之间虽然有些话语会带出些许无奈，但这些无奈瞬间就会被他们的笑声冲散。
　　“啊……真好啊……能聊的那么欢快……”
　　“啊……真好啊……笑的真是耀眼……”
　　小北满脸郁闷的盯着巫凡的笑脸低声叹息，水如看着古岚，竟是如痴如醉。
　　“虫儿啊，你说，我和古岚，谁好？”小北走的有气无力，说起话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底气了。
　　水如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当然是古岚好！”
　　再次受到打击，小北干脆停下脚步，长叹一声。
　　就在他低头长叹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脚底下有什么异样。
　　他马上警惕起来，蹲下身，把手贴在地面上。
　　一股妖力灌入脚下的地面，小北突然大惊失色。
　　“居然又来了！”
　　他一声惊呼，让古岚他们脚步都停了下来。
　　小北似乎十分气恼，走过去一把抓过古岚，把他拽到方才那个地方，然后用脚划了不大的圈，一指那圈，“古岚，到你展示实力的时候了！再等一会儿就会有东西从这里面出来，你那柄大刀，就砍吧！能砍多少就砍多少！”
　　古岚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在这寒煞谷中，小北自然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古岚也没有多问，抽出大刀死死盯着那个圈。
　　小北气鼓鼓的后退两步，叉腰等着。突然，他脸色又是一变，走到古岚旁边几步，蹲下身探查一下，站起来又用脚划了个圈，点手叫过巫凡，“巫凡巫凡，你也来吧。”
　　叫巫凡的时候小北明显不像方才那样理直气壮，反而有点讨好似的说，“就当是活动活动筋骨好了……”
　　巫凡知道小北不亲自出手一定自有他的道理，也不发火，和古岚一样，抽出长剑，站在那个圈的旁边屏息盯着。
　　水如十分好奇，趴在小北肩头低声问，“什么东西？”
　　小北苦着一张脸，轻声说，“方才那个是探水兽，这次的是土行小兽，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东西，不过，会探寻踪迹的土行小兽就那么几种……”说完之后，他看看地上那两个圈，又补了一句，“都不招人喜欢！”

　　148.斩杀岩兽，洞中囚徒
　　水如一张小脸凝若冰霜，小北口中所说的“不招人喜欢”的东西会是什么，她一点都没有头绪，但是这时候要古岚动手，她还是有点不放心。
　　方才山洞外面那只大鱼被小北击退，虽然看上去小北没费什么力气，但水如心明眼亮，看出来了，小北其实是用了一招算得上高深的妖法。那样的东西要是丢给古岚和巫凡这两个凡人去对付，其难度一定不小。
　　探水兽就是那样厉害的东西，土行小兽难道就会很弱么？
　　再听小北说话这口气，他明显只是因为对方不讨喜，所以才丢给古岚他们去对付的。
　　水如毫不客气的飘身坐到小北头顶上去，凝神盯着古岚面前的那块土地，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小北本来想把水如从头顶赶下去，可感受到她浑身散发出的紧张气息，不禁暗暗一笑，没有动手。
　　这小虫儿，要是放在以前，这样的场面之下，她早就躲到小北身后去了。她擅长法术几乎没有可以应对什么凶险的，唯一赖以逃命的，便是毒刺之类的小把戏。这样的法术，可是杀不死妖兽的。灵敏的感觉，迅捷的身法，使得水如遇到危险就会逃跑。
　　可这次到寒煞谷中来，小北发现，水如那股畏战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准确的判断，还有时时刻刻的警惕。
　　虫儿也会成长么？
　　小北以前以为小小的蝶神一定是造物之神手中的失败品，所以她才会如此弱小，如此受各种妖兽欺凌，可如今看来，应该不是这样吧……
　　云凌大哥曾经说过，且不可小看了这小虫儿……
　　异常的响动把小北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出来。他回过神来，也盯住了巫凡脚边那个圈。
　　来了！
　　小北只觉得一阵恶心。
　　以往大量的战斗经验告诉他，一会儿要出来的东西，一定非常骇人。
　　古岚这时也感觉到了脚下的震动，他十分惊讶，这震动，竟然如此密集而又强烈。莫非，要上来的东西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他们就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直到声音传到他们脚下寸许的地方，古岚才握紧大刀。
　　脚下山石缓缓而动，古岚身子四周腾起一股浓烈的杀气，他的一双眼睛像是黑暗中埋伏着的猛兽，手中大刀流光闪动，似乎也跃跃欲试。
　　啪嚓。
　　石子一动，下一刻，古岚手中刀光一闪，那东西连叫声都没发出来，就已经毙命了。
　　古岚定睛望去，不禁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什么东西？
　　一只如老鼠大小的小兽倒在小北划出来的那个圈中。只见它尖头长嘴，一双獠牙足有它半颗头那么长。一双前爪细小而精悍，爪尖如勾，闪着黑色的光芒。这东西后爪十分壮硕，占了整个身子的一半有余，一条长长的大尾巴上，居然有几处破碎，仔细看去，竟然像是那獠牙撕裂出的齿痕！
　　“嗥道岩兽！”小北的样子似乎比方才见到探水兽时还要惊讶。
　　水如面色更加难看，她马上问，“那是什么东西？危险么？”
　　小北木然摇摇头，“不是危险不危险的问题……这东西，可不容易弄到啊……”
　　他正说着，巫凡脚下也有一只嗥道岩兽窜了出来。巫凡手起剑落，干净利落的斩杀了。
　　小北死死盯着地上的岩兽尸体，双眼眨都不眨。
　　水如见古岚和巫凡似乎都能对付的了这小兽，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
　　原本古岚的大刀和巫凡的长剑在这山洞之中都有些施展不开，可这嗥道岩兽就像是纪律严明一样，每次只出现一只，接连不断的从小北划出的那个圈中出来。
　　古岚手握大刀，刀尖冲下，砍瓜切菜一样，把一只只出来的岩兽切成两半。巫凡的长剑却像是串肉串似的，不多时就串出一串，然后他不失时机的朝旁边一甩，岩兽尸体不多时就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看着这样凶残的场面，小北不禁扭过头去避开视线，水如也隐隐有些不适，她突然明白了小北为什么不愿意亲自动手。
　　古岚紧皱着眉头，如此没有攻击力的东西在自己大刀之下一只一只的被斩杀，他的心情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这玩意长得是挺吓人的，可竟然会这么容易就被杀死了？
　　成堆的岩兽尸体放在那里，他的疑惑显得十分无力。
　　巫凡也好不到哪里去，此时那些一只只冒出头来的岩兽在他眼中似乎也有些可爱了。
　　自己这么个杀法，真的没有问题么？
　　不知过了多久，岩兽仍然好不停滞，一只接一只冒出来。
　　巫凡终于忍不住了，手上动作不停，口中却满是不解的问道，“小北，这东西到底还有多少？”
　　小北扭过头，捂着脸低声道，“那得看对方……我们的大主顾到底有多大了……”
　　嗥道岩兽是十分珍惜的土行探查类妖兽，连小北也没想到，对方会一下子放出这么多来。方才他没有击杀探水兽，为的就是给对方一个面子，若是有不动手的可能，他也不愿意与可以驯养这么多小妖的大妖兽动手，可是如今这个算盘算是彻底打空了。这么多岩兽都杀了，让他狐妖小北来赔，他可是决计赔不起的。
　　小北有些恼怒的暗想，寒煞谷是很富饶的地方么？这里住着的，是个土财主么？一下子丢出这么多岩兽，跟张嘴露出满口大金牙有什么区别？
　　“杀吧杀吧，反正人家也不心疼！”小北冲巫凡和古岚挥挥手，毫不负责的说。
　　岩兽的尸体越堆越高，就在古岚的耐心快被消磨殆尽的时候，大刀一滞，原本有如绳穿木串似的岩兽队伍，居然停止了。
　　古岚提着大刀皱着眉头等了半天仍不见动静，扭头看看巫凡，巫凡也提着长剑，他那边的岩兽也不再出来了。
　　小北听到斩杀的声音停下来了，一脸厌恶的走过来，稍微瞄了一眼那两个圈，拍拍巫凡的肩头，冲古岚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好！辛苦两位了！战果卓著，大功一件！哈哈哈哈……”
　　一串笑声在山洞中荡漾开来，又乍然而止。
　　古岚和巫凡被小北拉着，瞬间离开了刚才那两个圈。
　　小北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肃然之中充满杀意，“退后！”
　　两人毫不犹豫，退后数步，小北立在原处，凛声道，“吾等初到此处，并非有意闯入，阁下施以援手，吾等感激不尽，三番两次遣小妖前来探查，却不知所为何故？”
　　眼见着方才嗥道岩兽出现的两个圈中，腾起两股黑烟，那黑烟卷住岩兽的尸体，像是在贪婪的吞噬着。
　　“血祭……”
　　水如原本躲得老远，此时也返回古岚身边。她恍惚记得从哪里听说过类似眼前的情形，那是血祭，小妖虽然没有多少法力没有多少妖气，但既然成妖，精血真元之类对妖来说也算的上是补品。
　　不过水如也看出来了，这两股黑烟不是对方本体。
　　那黑烟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把两堆嗥道岩兽的尸体吞噬干净，黑烟随即凝成一股，而后化形。
　　黑烟很快化作人形，纤长而略显瘦弱的身体被包裹在黑烟之中，一张面孔渐渐清晰起来。
　　尖颚瘦脸，薄如刀削的嘴唇微微上扬，鼻梁挺直，额骨微突。那一双眼睛缓缓睁开，黑烟之中，像是点亮了两盏烛火。火红的光芒幽幽闪烁，竖直的瞳孔凝视着小北。
　　危险的气息如此明显，小北心中震惊。对方不过是一股妖气凝聚而成的拟态，竟然就有如此骇人的气势，那本体，会是什么样子？
　　回想起进寒煞谷之前云凌说过的话，小北不禁有些疑惑，莫非对方真的是与自己水平相当？可如此妖气，自己尽全力施展，也不知能不能凝成……
　　小北虽然惊讶，却不至于慌乱，他微微一笑，上步抱拳，潇洒至极，“想必阁下是此地主人，冒昧闯入，还请见谅。在下天域边雪狐妖，名唤为北，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天域边……雪狐妖……”
　　黑烟幻化成的那人发出古兽低鸣一般的声音，薄唇轻启，隐隐可以见到几丝血迹隐在唇齿之间。
　　那人一双诡异的眸子上下打量小北，突然冷冷一笑，幽声道，“我叫彧，不是这里的主人……是囚徒……”
　　小北表情一僵。
　　囚徒？
　　就连远处的古岚和巫凡的神情都不免有些僵滞。
　　为何会是囚徒？
　　那黑烟男妖的实力，不需要小北说，他们也能感觉的到，就这一手凝烟成形，而且竟然凝聚的如此精致，可见其实力强劲。
　　但这样一位强大的妖，为何会是囚徒？而且，最为重要的是，他被囚禁在何处？
　　小北缓过神来，皱眉问道，“不知阁下被囚何处？”
　　黑烟男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身子颤抖，发出了毛骨悚然的嘻嘻声。
　　“何处？还能在何处？”黑烟男妖笑够了，一只嶙峋的手臂缓缓抬起，直指着山洞深处。
　　小北几人不禁扭头去看，却只能看到漆黑一片。
　　再转回头，那股黑烟，已然消失不见了。

　　149.石门拦路，何去何从
　　“囚徒……”水如轻声嘟囔着，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她心中升腾起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小北，他脸上没有了戏谑的表情，催促着古岚和巫凡带上东西，继续朝山洞里面走去。
　　这山洞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深邃的多。好在他们走了很久，却没有再遇到什么危险。
　　小北一声不吭的走在最前面。他态度的转变也影响到了其他三人。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喘息的声音都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水如也不再窝在古岚怀中，而是自己飘在空中，神情十分警惕。
　　渐渐的，他们看到了眼前有了些许光亮。又走了一会儿，远处传来了轻柔的流水声。
　　这样的变化没有让几人觉得轻松，气氛反而更加凝重。
　　山洞渐渐开阔，光亮也越来越明显。
　　又走了一会儿，古岚和巫凡都扔了手中的火把，因为这里的光亮已经足够了。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这里的光亮并非来自外面，而是山洞四壁上生长的什么生物所散发出来的光亮。
　　细小的光点密密麻麻贴服在山洞的石壁之上，乍一看去十分夺目，然而仔细打量，却不禁让人头皮发麻。
　　水如等人不敢多看那些光亮，视线转入开阔的山洞远处。
　　眼见着远处景象，几人呆立在那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几人所面对着的，居然是两扇紧闭的石门。这石门称不上伟岸壮观，但它出现在这山洞之中却实在匪夷所思。
　　整个山洞之中并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而这两扇石门，看上去却是如此精雕细琢，那上面的图腾几人虽然都不认得，可其精细程度却令人不得不惊叹。
　　若这两扇石门搬到市面上去，单凭上面的雕花纹路，也足以使其成为一件珍品！
　　而更令水如和小北惊讶的，却是这石门上，竟有妖力的封印！
　　两扇石门一看就知道非常沉重。这样的石门并没有什么机关埋伏，凡人若想开启，只能靠蛮力。若能凝聚千人之力，也许可以推动此门，但在这山洞之中显然是做不到的。
　　有些妖法能唤出巨大的力量，可这石门上，却被下了吸嗜妖力的封印。那些精美的雕花图腾不是摆设，全部都是结结实实的封印！
　　小北倒退几步，使劲儿摇头。
　　“这玩意儿我可弄不开！绝对弄不开！”
　　古岚和巫凡两人面面相觑，这石门，他们也没有办法……
　　水如缓缓飘荡到石门近前，仔仔细细的观察上面的封印。她看的十分仔细，时不时的伸手摸一摸，然后像是在思考什么。
　　小北见状，拉着古岚和巫凡两人跑到一边去，围坐在一起暂时休息。
　　“终于明白那个彧为什么说自己是囚徒了……”小北叹气道。
　　古岚和巫凡不知道石门上面有什么说道，都十分好奇。
　　小北给他们解释了一下，两人这才恍然大悟。
　　“就是说，所有妖兽都开不了这石门？”巫凡看着小北问。
　　小北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天下间妖兽不少，但是非常非常非常厉害的却不多。那样的妖来了，不知道能不能用暴力破了这石门……反正以我现在的力量是做不到。尤其是在这山洞里，束手束脚的……”
　　听小北说了三个“非常”，巫凡一时口快，问了一句，“你算是多厉害的妖？”
　　“我是非常非常厉害的妖！”小北皱着眉头高声回答。
　　一路走来，巫凡也知道小北确实厉害了，不过听他的语气如此蛮横，巫凡还是免不了轻哼一声，表示不屑。
　　古岚见这两个人又要吵起来，连忙转移话题，“那个名叫彧的妖，是什么来头？”
　　一个问题砸来，小北马上像泄了气的皮球，摇头道，“我看不出来他是什么妖……刚才过来血祭的，只是他的一缕妖气……”顿了一下，小北又接着说，“现在有两种可能……”
　　听到这话，古岚和巫凡马上都竖起耳朵。
　　“一种可能就是，那探水兽和嗥道岩兽都是彧豢养的，那样的话，有可能阻止我们前进的就只有他一个大妖。”小北神情凝重的说，“另一种可能便是……豢养那些小妖的另有其妖，彧只是放出一缕妖气来寻些吃食的……”
　　说到这里，他不禁叹了一口气，“进寒煞谷之前，大哥不是说过么，这里最历害的妖，大概就是与我实力差不多的。”他抬头看看对面两人，目光停在巫凡脸上，十分认真的说，“并不是我自夸，我是修行了千年之久的狐妖，所有妖兽之中，狐妖灵性最强，而我，是其中的佼佼者。但方才我们见到的那个彧，他的实力实在难测，我也不能肯定自己与他相遇，能不能全身而退。”
　　短短几句话，像锐利的尖刀一样，划入古岚和巫凡的脑海中。
　　他们知道小北很厉害，却没料到他在妖族之中也是这样的强大。而连他都觉得没有把握应对的敌人，光是想象着，就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而且……”小北目光黯淡下来，接着说，“如果是另一种可能，这里还有一只可以豢养探水兽和嗥道岩兽的大妖，以一对二，怕是更困难。”
　　若是放在平常时候，小北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可如今他却有十足的顾忌。自己身边，有水如，有巫凡，有古岚，以他的实力要想自保，要想从这里出去绝对不成问题，可他还必须保护身边这几个人。那个彧，令他心中没底，没有把握的一战，放在以前，他不在乎，可现在这个情况之下，他却不得不做万全的准备。
　　好在，他们还有一道屏障。
　　“若是我和他们打起来了，你们就拼命的逃吧。”小北淡然微笑，轻声说，“你们不用管别的，只要保住自己性命，逃跑就行了。危机的时候，大哥不会放着你们不管的。”
　　巫凡心中一抽。
　　小北的淡然让他觉得那笑容有些残酷。
　　云凌，他们之所以敢于进入山洞，最大的原因便是在他们心底深处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遇到危险的时候，云凌一定会出手相助。
　　然而，这只是他们的一个想法而已，并没有什么切实的保障。
　　云凌在哪儿，他们谁也不知道。云凌到底是不是在暗中看着他们，他们更加不清楚。一切只是他们的推测，而这些推测的由来，如今似乎变得不堪一击了。
　　就算是真如小北所说，云凌会在关键的时候出来救他们。可小北呢？
　　小北一直称呼云凌为大哥，但在古岚和巫凡眼中，云凌更像是小北的长辈或者是师父一样的存在。在皇城中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云凌对水如溺爱有佳，却一直对小北极为苛刻。小北施展瞬移妖术失败时的情境还历历在目，他们心中都隐隐感觉到，若是真的有什么大妖出来和小北一战，就算是小北打不过对方，云凌也绝对不会出手帮忙的。
　　就像是一头猛兽训练自己的幼崽，训练，厮杀，猎取，一切都是那样残酷，就算是凶险非常，猛兽也绝不会吝于让自己的幼崽卷入危险之中，似乎只有这样，幼崽才能成长，以后才能变成更加凶悍的猛兽。
　　小北在刚刚进入寒煞谷时，就明白了云凌的心思。他一直等待着云凌所说的那个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出现在自己面前，可他没料到，对方竟然如此的高深莫测。
　　想起练习瞬移妖术时的情景，小北也释然了。大哥就是这样的，小北不认为云凌会估计错自己的实力。小北脸上现出一抹苦笑，暗想，大哥，你是觉得我很有潜力么？
　　“小北……”巫凡突然开口，但像是有些犹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小北眼中一亮，以最快的速度蹭到巫凡身边，嘴角又挑起了那抹轻挑的笑容，“什么事？”
　　巫凡皱起眉头，抬眼看看小北那张变化莫测的脸，心中泛起的那些不安瞬间荡然无存。
　　他决定无视这狐狸，扭过头问古岚，“这道门打不开，我们怎么办？”
　　古岚直直盯着那门，还有一直在门前飘荡着的水如，低声说，“这门……未必打不开……”
　　巫凡一愣，也望向水如。
　　水如像是沉浸在那繁杂的图腾之中，双手不停的挥舞着，谁也看不出她在做什么。
　　“若是打不开这门，我们就想办法出去，继续往山谷里面走……”古岚说着，双眼仍盯着水如。
　　巫凡点点头，不再言语。
　　古岚看着水如那小小的身躯在门前飞舞，见她那投入的样子，古岚心中不知为何，有了强烈的预感，他觉得水如是在破解石门上的封印，而且，水如一定可以破解的开！
　　这样的预感毫无根据，可古岚却像是十分确定一样。方才巫凡的问题，古岚之前完全没有想过。他只是在想，石门后面会有什么。
　　是那份传说中的宝藏么？是那个说自己是囚徒的妖么？或者，会不会有其他什么更加匪夷所思的情况出现？

　　150.彧妖守，石门开
　　水如只觉得石门上的那些图腾隐隐有熟悉的感觉。不知为何自己会觉得熟悉这样的东西，自己从未见过类似的图腾，更没到这山洞里来过。
　　她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这些华丽而又略显扭曲的花纹，越是看，就越是觉得可以寻觅到其中的一丝牵引自己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水如心中越来越着急。她知道，能否开启这扇石门，对古岚来说十分重要。
　　猛然之间，水如身子一僵。她感受到了那股气息，那股自己十分熟悉却又一直抓不住的气息！
　　“你居然是……兽神……”
　　阴冷的声音在水如耳边骤然响起，水如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瞬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下一刻，一道充满肃杀的寒光在水如身后一闪而过，水如身后的压迫感马上削减了几分。
　　水如脸色惨白，回头看去，只见古岚手握大刀，杀气腾腾的立在自己身后，他的面前，赫然是方才在山洞之中吸嗜嗥道岩兽血祭的那个自称彧的妖。
　　彧妖的身边仍然缠绕着缓缓流动的黑烟，看的出来，他此时还只是一缕妖气而已。
　　小北和巫凡各压住一方，彧被紧紧围在中央。
　　彧妖转头看看小北，薄如刀锋的嘴唇微微上扬，枯骨一般的手臂无声无息的抬起，指向水如，“你们，竟然带着一位兽神……”
　　古岚手中大刀握的更紧。在他发现黑烟冲向水如的瞬间就发起了攻击，可那一击却没有给彧妖造成一丁点伤害。
　　他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水如，发现她飘在自己身后，衣服边缘簌簌的颤抖着。
　　“小东西！别怕！”
　　古岚皱起眉头低喝到。
　　声音传到水如耳中，她这才如梦方醒一般，一头扎到古岚背后，死死抱住古岚垂下来的一缕头发。
　　“嘻嘻嘻……”
　　对面的彧妖也看到了水如方才的动作，森冷的笑声从他嘴角划出，这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紧张，反而像是在欣赏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阁下看够了么？”
　　一句话，让彧的笑声乍然而止。
　　小北的语气阴柔，却充满杀意。一股强烈的妖气随着他的话语释放出来，萦绕在他身后，缓缓流动，像是随时都能凝结成形一般。
　　站在另一边的巫凡也抽出手中长剑，面带坚毅之色，冷冷的望着彧妖。
　　彧妖扫了一眼巫凡手中的长剑，一双竖瞳骤然收缩。他抬头又看了一眼小北，脸上那诡异的笑容像被什么抹平了一般，消失不见。
　　“她能开门。”
　　不再又丝毫戏谑的意味，彧妖像是在说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小北死死盯着彧妖，半天才开口，“为何？”
　　“她是兽神，这门上的封印，只吸妖力。”彧妖说的极简短。
　　“哦？”小北更是惜字如金。
　　彧妖和小北对视良久，彧妖突然皱起眉头，“你们难道不想进去么？”
　　小北冷笑一声，“为何非要进去？”
　　“你！”
　　只是短短几句话，彧妖就急了。
　　他自然着急，因为他已经被封在山洞之中太久太久了。他想出去，可靠他自己力量，他绝对出不去！
　　兽神，这伙人之中居然还有一位兽神！
　　彧妖在发现飘荡在门前的丁点小人儿是兽神的时候，几乎要流下泪水了！
　　终于有机会从这个地方出去！彧妖有多高兴！
　　“你们是来寻宝的吧？”只是一个愣神的功夫，彧妖就恢复如常。声音依然清冷，在山洞之中回荡着。
　　小北丝毫不在乎，“我们只是误入这里，那门后面的东西，未必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彧妖一愣，他木然的看看巫凡和古岚，见两人脸上也没有动容的神色，他真的急了。
　　“这山洞里珍宝无数！你们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为何不取！那位兽神可以开门！门后的奇珍异宝，都是你们的！”
　　小北眉头微蹙，他心中清明，从彧妖说的这几句话中他听出了些什么，眼珠一转，他脸色突然变了。身后翻腾的妖气消失不见，小北面带笑容的开口，“既然彧大哥这么说了，这些宝贝我们不拿白不拿。是吧？”
　　他笑着看看巫凡，又看看古岚。
　　两人何等聪明，马上心领神会，明白了小北的意思。
　　古岚扭头问缩在他身后的水如，“你能打开这石门么？”
　　水如脸色仍是煞白，使劲儿摇着头，“这门……”她吞吞吐吐，犹豫一下，断然道，“不能！”
　　彧妖面色一滞，沉思片刻，指着那石门说，“此门之封印亦是兽神之力，以力相容，应该就可以打开。这位兽神大人，您为何不试一试呢？”
　　水如一张小脸神情极不自然，就连古岚看了都觉得奇怪。
　　小北此时开口，对水如说，“虫儿，你不妨试试，洞中珍宝无数，拿回去给古岚开个莺啼阁分号什么的，不是挺好么。”
　　水如苦着脸看看小北，不情不愿的翻身飞起，到石门前，她抬起双手，双手之中流光闪动，小北看出来了，水如是在动用自己身体之中的真元之气。这样的气息是天地之间凝聚起来的精华，是构成水如这样兽神的本源。
　　一股微弱的气息被水如打入到石门之中，石门上的图腾，竟然从水如打上的那一点开始，缓缓亮起光泽！
　　像有一只无形的毛笔站着点点荧光在图腾上描绘一样，图腾逐渐亮起来。
　　彧妖的竖瞳几乎眯成了一条细线。
　　终于，终于能出去了！
　　就在两扇石门都亮起来的时候，黑烟化成的彧妖悄然消失。
　　小北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随即过去把其他三人叫过来，低声说了些什么。
　　几人目光之中都有些惊讶，但却也都无可奈何。
　　石门开启，整个山洞都在震动。
　　强烈的光线从石门的缝隙之中透出来，小北挡在三人面前，等石门稍微开启，便顺手甩出几记妖术。
　　妖术闪着寒光没入光线之中，再无声息。
　　石门大开，几人望着门后的景色，都有些难以置信。
　　石门的另一边，居然是巨大的山谷……
　　刀削斧剁一般的山谷，四四方方，像个巨大的盒子。
　　水如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面光滑的山壁中央。在他们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脚下，万丈深渊，头顶，被隔绝成方块的一片湛蓝天空，而他们对面的山壁上，也有一个与这边类似的石门。那边的石门紧闭着，镶在山壁上，像是孩童随意勾画出来的一样。
　　小北望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轻声嘟囔起来，“以天为盖，以地为匣，缚妖而守，聚灵引煞……这里，是吾等妖族前辈湮灭之所……”
　　大妖的坟墓……
　　古岚和巫凡脑海之中都闪出这个念头。
　　小北看的有些出神，仍在嘟囔着，“能有此等声势，想必这位前辈生前修为甚高……不知……是哪一族的前辈……”
　　大妖寿命极长，能让他们丧命的，就只有渡劫失败。越是实力强劲的大妖，对于渡劫，就越是谨慎，比如小北，在渡劫的时候就寻找最为隐秘的场所，而且会准备好各种辅助的东西，以策万全。
　　但天劫滚滚，谁也不能料想到会出现什么样的劫难，渡劫失败在灵兽修炼之中也算得上是时有发生的事情，大妖因此湮灭，也间或有之。
　　就在几人呆立在石门旁边的时候，山谷中的气流迅速膨胀起来。
　　小北收敛心神，脚尖轻点，纵身飞入山谷之中。
　　“嘻嘻嘻……你来了……好啊，不用我去找你……”
　　彧妖身边的黑烟更加浓重，缓缓在他身后翻滚着。
　　小北一身雪白的衣服徐徐飘动，他的身后，银光闪耀，巨大的妖气凝聚成一根根银亮的细丝，组成了一条蓬松的尾巴微微摇摆。
　　“你是镇守这里的妖兽，你出不去的。”
　　小北的话语冰冷，如根根利刺，扎进了彧妖的心。
　　当年，他与这里的主人一战，败了，便被压在这里镇守。
　　“我能出去！”彧妖轻声低吟，仿佛只说过自己听。
　　小北嘴角微微挑起，“你以为我们打开了石门，你杀了我们便可以出去了？哼，当年那位前辈是什么修为我不清楚，但你当初败在他的手下，今日，你也赢不了我！”
　　狂妄！
　　彧妖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他不想再与小北多说，抬手一记妖术放出，天地变色！
　　原本湛蓝的那一小块天空瞬间被笼罩在黑烟之下，古岚和巫凡急忙退回山洞之中，远远的看着山谷中的一团团黑烟与一道道银亮的闪光。
　　巫凡的注意力完全被山谷中的打斗吸引住了。古岚却发现趴在自己肩头的水如神色有些异样。
　　方才开石门的时候她脸色就非常不好……
　　古岚伸出手指轻轻抚摸水如头顶，低声问，“怎么了？”
　　水如抬起头，望着古岚，眼中流露出无比担忧。
　　“古岚……刚才……那石门上有……气息……”
　　“气息？”古岚不明白水如的意思。
　　水如皱起眉头，小声说，“是……云凌大哥的气息……”

　　151.大妖之战，异变又生
　　水如这话一说出口，古岚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云凌？怎么会是他？他先到这里来了？”古岚尽量压低声音，可语气仍透出极度的惊讶。
　　水如摇摇头，她感受到那股气息的时候也十分惊讶，可事实摆在那里，她毕竟是兽神，这种感觉不会错的。
　　“那气息，并不是最近留下来的。”水如说的十分笃定，脸上现出难得一见的认真。
　　古岚很快从惊讶中恢复过来，在他看来，云凌实在过于高深莫测，他做过什么能做什么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么说来，云凌以前来过这个地方？”这一点才是更令古岚在意的。如果云凌在此之前就到寒煞谷中来过，那他这次为何要引他们再来一次？
　　为了宝藏？
　　古岚不相信有什么宝藏会让云凌觊觎。
　　不然，是为什么？
　　难道他只是为了帮助五哥？想在这寒煞谷中找到屈缘鸣？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云凌，到底为何对五哥如此关切？
　　水如其实也在想着类似的问题。
　　云凌大哥，在她印象之中，云凌大哥虽然十分神秘，但他与自己之间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她觉得云凌大哥不会让他们陷入危险，她觉得云凌大哥所做的事情一定都是有理由的。事实证明，之前的很多事情她都没有想错。
　　可这次，那股极淡的气息，让她产生了一丝惧意。
　　这丝惧意，来自那位一直对她宠溺有佳的云凌大哥。
　　他，到底是谁？到底做过什么？到底还想要做什么？
　　两人都陷入沉思之际，小北和彧妖那边，却打的更加激烈了。
　　小北在石门那里放置了防御的妖术，而且事先交代好了，不许巫凡他们出来半步，好在现在的战场是一个巨大的山谷，也不怕施展不开了。
　　小北好久没有遇到这样实力相当的对手了。没有了后顾之忧，他像打开了什么禁制一样，全身妖力暴涨，远远的就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凛冽的寒光闪过，巫凡突然在黑烟缝隙之中看到了小北的身影。
　　那一袭白衣太过扎眼，即便是漫天尘烟翻滚，巫凡还是能一眼就发现小北。
　　空中静立的，不是平日里那个贱嗖嗖的家伙，而是一位真正如传说中所说的那样，浑身满是杀伐气息，让人不敢正视的妖魔。
　　他双手上的指甲不知伸长了多少倍，那是利爪，是他的武器。然而这对武器并不会直接攻击到对方身上，而是优雅的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光芒。可这光芒一出，便带着惊人的杀意。
　　小北对面，那彧妖亦不弱。
　　不知他出身何处，甚至不知他是何种妖族。山谷中的煞气被他运用的随心所欲，这里的一草一木他像他的手足。一招招妖术唤出，他像是沉睡多年的困兽，挣脱牢笼的信念，让他斗志无比高昂，每一招，似乎都能牵动这山谷之中的所有气息，每一招，似乎都足以摧毁这座山谷。
　　两种蕴含巨大力量的妖术碰到一起，掀起层层气浪，道道流光。
　　若是没有小北提前铺设下的防护，巫凡所站的位置怕是早就被波及了。
　　即便是有了这强大的防护，巫凡仍然不敢往前半步。
　　他知道，他们三人是此时唯一能牵制小北的弱点。那彧妖还未发现这一点，此时小北能发出全力攻击，若是赢了，那便是万幸。
　　突然，两只大妖都迅速后撤，小北身后妖气凝聚而成的巨大尾巴也随着他的后撤顺风抖动，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对面那彧妖，也马上被黑烟包裹的严严实实。
　　短暂的沉寂，像是预示着什么。
　　巫凡的心猛然提起，他知道，这场战斗，要结束了。
　　双方实力到底相差多少，他根本看不出来。但巫凡再也不能质疑小北的力量，他是一只大妖，一只实力惊人的大妖！
　　连眼睛都不敢眨，巫凡死死盯着那团悠扬飘舞着的妖气。那妖气组成的细丝微微颤动，如此优雅，像是没有一丝紧张。
　　突然，那一根根细丝绷直起来。
　　细丝缓缓散开，真的化作了一条巨大的尾巴，当这条巨大的尾巴卷起来之后，只见一只威风凛凛的雪白狐狸静静的立在那里。
　　这狐狸全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它的尾巴慢慢垂落下来，没有带起一丁点气流的波动。
　　狐狸的双眼狭长，眼眶边缘的殷红衬托着黝黑的明眸，深邃如夜，黑亮的眸子之中亦没有波澜。
　　所有的气息似乎都被隐匿起来，若是闭上眼睛，甚至感觉不到那里竟然立这一只巨大的妖狐。
　　另一边的黑烟也渐渐收敛起来，露出来的，却是体型小了许多的一只小兽。
　　只是，那小兽身边围绕的杀气凝重如烟雾，空气中蹦起团团火花，噼啪做响。小兽身形如猫，通体乌黑，一条长长的细尾，尾尖摇摇晃晃。
　　没有任何触动，狐狸与小兽同时如闪电般冲向对方。
　　阵阵杀气与妖法冲撞到一起，整个山谷随之震动。一黑一白两团光芒纠缠在一起，冲撞处，山崩地裂。
　　山洞之中的水如和古岚也被这声势震慑住，水如拼命的施展法术，幻术，防御术，还有那些她从未用过只是见小北施展过的法术一股脑的从她指尖滑落出来，一记一记，都附在小北设下的防御妖术内侧。
　　他们所在的这个洞口，万一被冲撞一下，他们都跑不了。
　　水如耗尽了全身的法力，瘫软在古岚怀中，她仍不放心，抬起头来问古岚，要不要往回撤……
　　古岚看了一眼巫凡，又看看那两团纠缠在一起的光影，摇了摇头。
　　两团光影虽然横冲直撞，但一直离他们这边很远。
　　任谁站在他们这里都能看得出来，小北虽然身陷激战，但仍小心翼翼的护着他们。
　　有这样的余力，古岚觉得小北可以取胜。
　　小北与彧妖打的难解难分，用了真身，他们都不想给对方任何机会。彧妖身形虽小，却机警灵活，而小北更是身经百战，防守攻击，都没有任何死角。
　　妖力相撞，小北渐渐摸清了对方的实力。
　　这只狸妖，比他想象的要难缠！
　　小北暗叹，这就是云凌大哥所说的，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
　　他心中战意愈发增加，妖术运用的愈发流畅。
　　这样的对手千载难逢，赢了，他的修为一定暴增，输了，有可能神魂俱损。
　　就在他将要发力的时候，一阵异动使得两妖心中都是一凛。不敢有丝毫松懈，两妖不约而同撤身出去，暴退数里。
　　小北四蹄踏住虚空，狭长的眼睛扫视那异动的方向。
　　竟然是门！
　　水如几人所在的那山洞石门的对面，隔着整个山谷的另一边石壁上，还有一座一模一样的石门，此时，那边的石门，竟然打开了！
　　为何？
　　小北甩头朝水如他们那边望去。
　　在这里能打开石门的只有水如，莫非，是水如做了什么？
　　水如趴在古岚怀中，眨着一双大眼，小嘴张的圆圆的，看那样子，也是惊讶莫名。
　　就连彧妖都呆立在那里，长长的尾巴也忘记了摇摆，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那边的石门自己开启！
　　上次，那石门打开时，不是耗尽了那只妖的所有妖力么？
　　那只来开石门的妖，手段何止高超！可仍然耗尽了妖力，进去之后，就未曾出来。彧妖以为那只大妖一定死在里面了……莫非，她还活着？
　　山谷中，再次归于宁静。没有人能发出一丁点声音，所有目光都凝聚在那扇开启的石门上，石门之中，荧光微闪，像是与这边山洞差不多……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石门吸引时，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道，突然缠绕上古岚和巫凡两人！
　　古岚与巫凡脸色惊变，他们完全没有发觉这力量源自何处，更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两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紧手中的兵器，任凭这股巨大的力道把他们拖出了山洞！
　　小北眸子一缩，后背弓起，四蹄一踏。他要去救下那几人！
　　然而，就在他四蹄踏下的一瞬，他惊呆了。
　　动不了！
　　不知何时，他居然被人下了定身术！
　　小北是只大妖，感觉之敏锐非同一般，而普通的束缚迷幻类的妖术对他更是无效。可这定身术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施展在他身上，他此时是原形之身，比之化形为人时，妖力不知暴增多少倍！这样的情况下，居然也能中招！居然还是中了定身术！
　　小北不知不觉间已经呲起了森白的利齿，低吼声他周围的空气，可他仍旧动不了！
　　妖力像是被人硬生生捏在他身上一样，散不出来。
　　他目光移向对面的彧妖，马上发现，彧妖此时的情况，与自己一般无二！
　　彧妖的尾巴绷直着，竖瞳缩成一条细线，钢勾一般的爪子死死抠住脚底的无形气息，他也在拼命挣扎！
　　两只大妖都被死死压制住，古岚和巫凡，却缓缓的被那力道拖着，在山谷半空中飘荡。

　　152.山谷深处，千古一曲
　　水如趴在古岚怀中，虽然惊恐莫名，可她却完全动不了！她全身法力都消耗殆尽，而且这力道压制了古岚，也顺便压制了她。
　　小北设下的防御妖术，还有自己放出的那么多法术，居然一点作用都没起！
　　水如心中悔恨，要是自己再厉害一点，也未必这样束手就擒！
　　然而古岚和巫凡，此时却异常镇定。
　　他们对视一眼，立即明了。这样的状况，他们经历过！
　　在外面那暴雨之中，就是这股力道将他们摄入山洞的！
　　莫非，真如小北所推断的，这里的大妖，不止彧妖一只？现在捉住他们的，是另一只大妖么？
　　他们都看到了化作狐狸的小北呲牙挣扎而不动，眼中流露出无比的焦急，也看到了彧妖震惊而又凶狠的目光。
　　两人心中紧张不减，然而此时他们却都知道，自己抵抗不了这股奇异的力道，连小北和彧妖都抗衡不了的力量，他们两个凡人就更加没有办法了。
　　好在那股力道只是缓缓拖着他们前进，穿过小北和彧妖对峙的地方，直奔山谷对面洞开的石门而去。
　　古岚和巫凡很快便看清楚了，对面石门后的景象与方才那边的一般不二。依然是荧荧光辉的山洞。
　　古岚和巫凡被那拖到山洞之中，两人双脚着地，那股奇异的力道便消失不见了。
　　两人刚松了一口气，却发现身后石门竟然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关闭起来了！
　　巫凡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小北朝这边冲过来的身影和那双狭长的狐狸眼中透出的异常凶狠……
　　石门最终还是关闭了。他们再也感受不到外面的气息，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三人心中的骇然很快平息，他们知道，方才那股巨大的力道的主人，一定在石洞的另一头等着他们。他们稍作整顿便朝山洞中走去。
　　他们没有退缩，实际上，他们也知道自己无法退缩。对方的实力太强，强到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机会。
　　山洞之中再没有出现任何异样，就像是方才那两扇洞开的石门，这里的主人毫无顾忌的注视着他们的到来。
　　古岚走的极缓慢，不是因为他们担心什么，而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水如恢复一下法力。
　　古岚和巫凡都没有受什么伤，体力也没有受多少损失，可水如依然瘫软的趴在古岚怀中动弹不得。
　　石洞里面越来越高，越来越开阔，待古岚和巫凡停住脚步时，他们身边的开阔程度，已经远远超出最开始他们休整的那个山洞了。
　　面前又是两扇石门，不过这两扇石门显然与外面的不同，这里的石门表面光滑如镜，流光闪动，看上去华贵无比，与周围山石格格不入。
　　“这门该怎么开？”巫凡试探着走上前去，伸手轻轻碰触那石门。指尖刚刚碰到门上，耳边便响起了一阵长长的气流涌动之声。
　　那声音，像极了苍凉的叹息。
　　巫凡马上缩回手，莫名其妙的望向四周。
　　四周只有闪亮的虫子静静趴伏在石壁上，那叹息声，绝不是它们发出来的。
　　见没有什么动静了，古岚也走过来，他伸出手掌，轻轻贴在门上。果然，叹息声再起。
　　水如突然觉得好像很有意思，一路走来，她法力也恢复了不少。此时她探头缩脑的从古岚怀里飘荡出来，抱住古岚手腕，示意他把手撤回去。
　　古岚手一拿开，那叹息声马上停止。
　　水如抖擞精神，伸出小手，啪的一下贴在门上。
　　一声叹息。
　　水如手拿开，叹息声乍然而止。
　　抬起另一只小手，啪的拍上去。
　　又是一声叹息。
　　再拿开，声音又停止。
　　方才法力耗尽的疲倦一下子烟消云散，水如高兴了。
　　她飘荡起来，不时的伸手去碰那门，叹息声顿时此起彼伏。不知是不是以前与古岚学了几日古琴的关系，水如拍出的叹息声，竟然隐隐有些韵律在其中。
　　巫凡满脸黑线望向古岚，压低声音感叹，“贵阁的花魁姑娘果然不同凡响……”
　　古岚的脸更是黑的犹如锅底，他暗暗决定，以后绝不随便带水如出去游玩……
　　随着水如越来越疯狂的拍打，叹息声竟然有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
　　突然，水如挥舞双手，快速的拍了起来。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叹息声终于没有再随着这样的节奏出现。山洞中寂静无比，只有水如的小手发出的啪啪声。
　　“住手！”
　　苍凉的怒吼回荡在山洞之中，说不出的怪异。
　　水如早就在声音刚刚响起时缩回了古岚怀中，趴在衣襟中，她眨着一双大眼睛，四处寻找声音的出处。
　　直到那声怒吼的回音都消沉下去，苍凉的声音才再次发出叹息，随着这叹息声，古岚等人面前的石门缓缓开启。
　　耀眼的光华迸射而出，几人不得不抬起袖子遮住眼睛，等眼睛适应了光线的差异，才看清门后是什么样子的。
　　石门后面的景象，使三人都惊呆了。他们甚至忘记了呼吸，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里面……那是什么？那是谁？
　　他们不是因为头顶耀眼的光彩而惊讶，不是因为巨大的空间而惊讶，不是因为里面那些华丽的冰晶与火焰、那些精美的器具与陈设而惊讶，他们甚至不是因为正对面的巨大冰晶之中隐约可见的人影而惊讶！
　　他们惊讶的是正中那尊冰晶座椅上的情景！
　　那尊冰晶座椅是整个空间的中心，高高的悬于半空之中，四周没有任何支撑，座椅看上去简单而又华贵，没有雕花图腾，却散发着霸道的尊贵气息。
　　然而此时下面站着的几个人却丝毫不觉得那座椅有多美妙。
　　因为那座椅上，竟然有个人，正笑的不停翻滚！
　　云凌！
　　居然是云凌！
　　此时的云凌哪里还有一点平日的妖娆样子，整个人几乎团缩在一起，时不时的拍打着身边的冰晶座椅，放肆的大笑着。
　　“哈哈哈哈哈……告诉你别玩那招你就不信！被人家小丫头给玩了吧！哈哈哈哈哈……好听！千古一曲！绝了！哈哈哈哈哈……”
　　云凌的身边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巨大的空间里，只有他的笑声和幸灾乐祸的嘲讽声不停的回荡。
　　古岚三人就呆呆立在门外，一动不动，死死盯着云凌，一动不动！
　　直到云凌笑的全身脱力，瘫倒在冰晶座椅上喘着粗气，这山洞中暴躁的气息才算稍微缓和。
　　没错，方才云凌大笑的时候，古岚和巫凡他们都十分清晰的感受到了一股极其暴躁的气息，那气息像是随时都会在山洞中爆裂开来，将山洞炸的粉碎一样。
　　云凌面颊潮红，一口接一口的喘着粗气，他横着躺在巨大的冰晶座椅上，一只纤长的手臂自然垂下来。
　　诱人！妖媚！
　　古岚和巫凡两人看到这诡异的场面，几欲吐血！
　　狐狸！你到底在做什么啊狐狸！
　　突然，云凌像是终于发现了被折磨的欲仙欲死的几人一样，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垂着的那只手缓缓抬起来，冲他们招招手。
　　“你们进来吧。”
　　古岚和巫凡极其不愿意迈出这一步，他们想逃，真的想马上拔腿就跑！什么宝藏，什么屈缘鸣！统统不要了！眼前这只狐狸太过极品，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
　　然而他们又不能跑。
　　两人心中无比明了。
　　跑不了啊！
　　那狐狸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了一切，他们根本跑不了啊！
　　非常迅速的在心中权衡利弊，两人同时决定耗尽毕生功力，努力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从脑海中抹去。
　　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就连平日里与云凌非常亲密的水如，此时都不愿意跑到那狐狸面前去了。
　　她，完全没有自觉，其实她才是真正的元凶……
　　“你们可真够慢的。”云凌像是歇够了，从冰晶座椅上坐起来。不过他可没有从那上面下来的意思，任凭古岚几人仰视他。
　　“这里是寒煞谷的深处，也就是那藏宝图上标注着有宝藏的地方。”云凌的声音飘荡下来，这声音与他方才的笑声一比，简直天差地别，不过好在这里非常安静，古岚他们也能听的清楚。
　　巫凡看了两眼四周，突然抬头对云凌说，“云凌大哥，小北正在外面与一只大妖打斗，大哥可否出手相帮？”
　　“大妖？”云凌一愣，随即释然，笑着摇摇头，“你说那只小狸啊。没事儿没事儿，他们小打小闹，不用帮忙。”
　　小打小闹……
　　巫凡想起那时冲天的杀意与两妖震天动地的妖力碰撞……
　　那样的，也叫小打小闹……
　　“云凌大哥。”巫凡并不死心，皱着眉头再次开口，“那个叫彧的大妖实力不凡，若是小北受伤……”
　　没等他说完，云凌摆摆手，挑着嘴角轻声道，“我说没事就是没事。那只小狸是这里镇守的妖兽，这老家伙看上的妖兽，能强到哪儿去？小北要是知道自己被你这样轻视了，他可得哭死。”
　　巫凡被堵了个结结实实，无言以对。不过他随即冒出个问号。
　　这老家伙？谁？

　　153.往事何堪回首，旧疑贯穿而成
　　与巫凡有同样的疑问的，还有古岚和水如。古岚比较谨慎，没有急着开口，可水如心里却留不住话。
　　“云凌大哥，这里还有别人么？老家伙？谁啊？”
　　水如的声音清脆响亮，声音一起，古岚和巫凡突然再次感受到了那股暴躁的气息。
　　“哈哈哈哈哈……你还不服气么？人家可是兽神。被兽神玩弄一下，没什么丢人的。”
　　云凌说着，忍不住有笑了起来。
　　古岚眉头紧锁，心想，莫非，他是在与这暴躁气息的主人说话？
　　云凌抿着嘴，一指自己身后的冰晶墙壁，“你们几人抬头，这便是此地主人。”
　　顺着云凌的手指，几人抬头望去。只见那冰晶墙壁通体透彻，映着夺目的光彩，隐约间，可以看到冰晶中封着一名男子。
　　那男子双手展开，一头雪白的长发飘散在身体四周，整个人像只欲冲天际的大鸟一般。光芒闪过，可以看清他的面容。这男人看上去十分年轻，虽然双目微颌，薄唇紧闭，可那张俊美的脸庞上，仍然充满生机。白如细瓷的肌肤一直裸露至胸膛，他的身上只披着一件简单的雪白长衫。
　　水如飘荡到云凌身边，“他是谁？”声音很低，像是怕惊醒那人一样。
　　“他就是方才与你一同奏出千古一曲的妖。”云凌明显是在调戏对方，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暴躁之气骤增，那冰晶之间突然迸射出一团精芒，精芒在空中盘旋一阵，最终化作一个飘渺的人形。
　　“大人！”那飘渺的人形发出声音，赫然正是那苍凉之音。
　　人形飘荡到云凌面前，虽然周身不能很好的凝聚起来，不过水如还是看出来了，这个人形，与冰晶中封存的那人如出一辙。
　　水如扭头看看冰晶，再看看眼前这团飘渺的人形，小心翼翼的问，“那边的，是你？”
　　人形霎时激荡起层层涟漪。暴躁之气再次暴涨！
　　连站在下边的古岚和巫凡都看出门道了！
　　这人形，这山谷的主人，简直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水如！刚才门外那一声声的叹息，组合出的那音律，云凌的嘲笑讥讽，让这人形也受不了了！
　　可就算这样，水如依然毫无所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好奇的盯着被愤怒冲的荡漾开的人形，她突然小声嘟囔，“真好看……”
　　人形一散，差点灰飞烟灭……
　　古岚禁不住低下头去，慢慢研究山洞中其他的东西……巫凡也走出几步，好好参观周围那些奇美的东西……
　　云凌伸出手指轻轻抚摸水如头顶，笑道，“水如丫头，你也不能太欺负人了。看在你们两个合作那么默契的面子上，就不戏弄他了。”
　　水如有些不明白云凌说的话，但还是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云凌脸上才稍微现出认真的表情，一指那团人形，介绍道，“他叫怀轩，是水族妖兽，经鱼而化龙，入水翔天，奇伟非凡，是妖中大能，有逆天之力，能扭转乾坤。”
　　水如听着云凌的介绍，眼睛越瞪越大。逆天之力，扭转乾坤，就水如所知，就算是兽神，也未必能有如此本事。眼前这团人形，身后冰晶中封存的妖，居然是修炼而成，修成了如此神通？
　　云凌无视水如的钦佩神情，接着说，“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这货如今也就能窝在山谷里唱唱小曲什么的了……”云凌显然不会放过任何嘲讽怀轩的机会，刚才告诫水如的话，像是烟云般转眼飘散。
　　飘荡着的怀轩激动了，往前一飘，苍凉的声音中满是委屈，“大人，您就看在我如今这处境的份上，饶了我吧！”
　　“嘿嘿，谁让你不听话来着。”云凌一副小人得志的德行，与“大人”这称谓极不相符。
　　怀轩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他心里悔恨非常，在水如他们到门口的时候，云凌就告诉他，不要去招惹这些人，乖乖开门就行了。可他毕竟曾是那般强横的大妖，几个凡人，哪怕是还带着一位兽神，擅自跑到他的山谷中来，他还是觉得应当震慑对方一下。更何况，那门上的禁制与他真身相连，他想强行控制，损耗极大，他觉得得不偿失。
　　没想到，因小失大，最终落得这般惨烈的结果……
　　兽神，果然都不好惹。
　　这么多年了，怀轩再次被这条妖兽铁则狠狠砸了一下。
　　水如看出了怀轩的落寞与忧伤，她轻叹一声，安慰道，“云凌大哥料事如神，你不听，是你的不对。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留心些便是了，不必过于伤怀……”
　　怀轩服了，彻底服了。他现在只是一团连凝聚成人形都很困难的妖力。不过他十分庆幸，如果他真身还能动，现在一定吐血而亡了……
　　淡定下来的怀轩整理好心情，冲水如躬身施礼，口中道，“怀轩拜见蝶神大人，门前冒犯，还请大人海涵。”
　　水如极少能受到如此礼遇，顿时对这个怀轩好感倍增。
　　她马上飘身还礼，笑的有些腼腆起来，“哪里哪里……嘿嘿嘿……叫大人什么的……不必这么客气……”
　　见怀轩似乎在十分努力的维持着这缕人形妖气，水如关切的问，“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一听水如问到这个，怀轩不禁又叹了一声。
　　声音依然苍凉，带着许多无奈。
　　“当年我日夜苦修，终于化形为龙，一飞冲天。之后的千百年间，我不敢有丝毫松懈……怎奈，天劫难逃……”
　　云凌突然皱起眉头，不耐烦的插嘴，“这老家伙没有掂量好自己的斤两，强行渡劫，最后当然会失败了！然后就躲到这儿来了。”
　　“我没有大人老！”怀轩终于奋起反抗，来了一句。
　　“对他们来说，你够老了。”云凌目光扫到下面重新被他们的谈话吸引回来的古岚和巫凡，轻描淡写的说。
　　怀轩身边的妖气抖动几下，终于还是没有继续顶撞云凌。
　　“渡劫……”水如有些出神。她知道妖兽渡劫十分危险，可却没有见过渡劫失败的大妖。其实大妖渡劫失败，基本就是死路一条，这个怀轩渡劫失败居然还能不死，也充分说明了他有多厉害。
　　只是，再厉害的妖兽，也终究还是免不了这样那样的劫难。水如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幸运，她如果只是一只普通的妖兽，怕是早就重新投胎不知道多少次了……
　　云凌忽然轻叹一声，幽幽道，“冥冥之中皆有定数，当年我也未曾想过这里的妖会是你，更未曾想过，你竟能存下躯体神魂……”
　　云凌探出手指，轻弹指响，那座冰晶座椅，竟然徐徐落了下来！
　　站在下面的古岚和巫凡咬碎一口钢牙！
　　低下头，两人的脖颈间都传来阵阵的酸疼感……
　　座椅稳稳落在地上，云凌从座椅上起身，带着水如和怀轩，又冲古岚和巫凡打了手势，让他们跟上来。
　　几人随着云凌朝后面巨大的冰晶墙壁走去。
　　很远。古岚和巫凡跟在云凌身后，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偌大的山洞之中，只有他们几人的脚步声。
　　等他们终于走到冰晶墙壁前，这才发现，晶壁中怀轩所在的位置，超乎想象的高。
　　而更令他们惊讶的，是那冰晶墙壁中，居然还有另一个人影。
　　那是一名女子。
　　女子双脚踏地，似乎是这样直直走进冰晶墙壁中的。女子身上的穿着样式，古岚十分熟悉，那是沐裎国中女子的衣着打扮，而看她身上层层衣衫的质地，应当是上好的料子。女子戴的那些配饰，古岚可以轻松的辨认出好几件世间珍品。
　　女子双手团抱在胸前，手中像是攥着什么东西。
　　再看那女子的面容，古岚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面色惨白，嘴角却扬起一抹笑意，双眼紧紧闭着，与怀轩不同，任谁看到她，都会马上看出来，她只是一具毫无生气的死尸。
　　阴冷的气息像是能从冰晶墙壁透出来一样，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
　　然而使古岚惊讶的，并不是这些。
　　像……
　　古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大刀，揉揉眼睛再看。
　　还是像！
　　突然，一段似乎毫不相关的记忆冲入了古岚的脑海。
　　“传言山中有媚妖，迷惑精壮男子，取其精气，吸其血脉，溶于体内，凝成形，孕成体，及至十月，产之如人子。啼哭白日方休，与人同食同寝，长成人形，至壮年，暴戾之气方始散……”
　　那是盖世神盗唐金宝的声音，那黑暗的牢笼之中，唐金宝狰狞的面容再次浮现在古岚的眼前，他说的一字一顿，这句话，如此真切。
　　又是一闪，古岚想起了另一件事。
　　“卿本俏佳人……山中缘何音……携华归隐去……不解……君王心……”
　　杨辰诗醉酒吟唱的这首诗……
　　看着眼前冰晶墙壁中封存的这名女子尸身，看着那张面容，古岚心中一直萦绕着的一个个疑团，竟然如一颗颗散珠一般，正在被那条不知名的线牵引着，贯穿起来……

　　154.薄桦宠妃，情乱日靡
　　一颗颗疑问的珠石穿引起来，渐渐变得清晰。清晰无比，但古岚仍不敢相信。然而，眼前这冰封在透明冰晶之中的女子，与自己熟悉的那人，断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古岚缓缓扭头望向云凌，却发现，云凌也正眯着狭长的双眼看着他。
　　“这女子……五哥……五皇子……”古岚不知为何，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女子便是五皇子的母亲。”云凌嘴角微扬，语气平缓，像是说了件十分平常的事情一样。
　　古岚的心骤然下沉。就算是之前他有过无数的怀疑，就算是种种迹象都在向他表明这样的一个事实，可他依然不敢往这方面想。
　　从水如出现在他眼前，他才知道世间真的有妖魔鬼神的存在。
　　而当五皇子带着云凌出现，古岚还只是以为莺啼阁来了一位高人，“能者真通天”，这是五皇子对云凌的评价，也是沐裎国皇城中众多人对这位高人的评价。
　　可随后，出现了唐金宝，唐金宝在扬云山后山监牢中所说的，虽然模糊不清，却像是解开了大幕一角，在那时，古岚就已经发觉了其中的诡秘。然而他推测不出更多，不仅是古岚，这件事任谁也推测不出什么结论。
　　唐金宝知道些什么，却又什么都不知道。他最后被云凌带走，他所知道的那些事，最后也一定被云凌知晓了。
　　古岚又想起，云凌那时变作水如的样子，通知他们举子进城会遇袭，牵引出后面的诸多恩科之事，他只是为了帮助水如么？
　　杨辰诗，从他说过的那些话语之间隐隐透露出的对五皇子的忌惮，他醉酒之后曾经说过，“你不该，与那种人为伍。”，“那种人”，他当时说的便是五皇子。按理来说，朝中官员，怎么可能会将堂堂皇子称之为“那种人”呢？如此大不敬的称呼，竟然从杨辰诗这样的老臣口中说出来。
　　“诸乱始于斯”，“与人同食同寝，长成人形，至壮年，暴戾之气方始散……”，难道，杨辰诗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去推举五皇子做恩科主考，他想借着三皇子和牟妃的势力，除了五皇子？
　　古岚心中一凛，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位拉着自己称兄道弟的聪慧老者，居然暗藏了这样的杀机。
　　恩科之中，危险重重。入围时，屈苍鸿奉旨前来，虽未成事，却惊险非常。
　　而那时，云凌也曾出现……
　　水如只说当时是为了救苏天睿的性命，可如今想来，古岚却觉得云凌一定在暗中做了什么。他每次出现，都会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而每次，他都是扭转事情发展的关键。
　　云凌，他是在调查什么事情，还是在帮五皇子？
　　五皇子，五哥，他到底……
　　古岚再次抬头，看着冰晶之中的女子。
　　这女子是五皇子的母亲。
　　此地是大妖之墓。
　　身边，那名叫做怀轩的大妖在这里长眠千年，按理来说，这里该是他的坟墓。
　　那么，这位女子为何会在这里？
　　山洞外面的两扇石门，要有兽神之力才能开启。
　　“石门上，有云凌大哥的气息，那气息，并不是最近留下的……”
　　水如在石门那里说过的话，似乎印证着什么。
　　是云凌，古岚如今笃定无比，这女子一定依靠云凌的力量才进入这座大妖之墓，长眠于此。
　　古岚脑海中的那些事情，终于牵引完成。
　　他直直望向云凌。
　　这一切，云凌一定清楚无比。
　　云凌见古岚目光变得清明，脸上的惊异之色已消，这才微微一笑，“还好不是个笨人……”
　　云凌缓步走到冰晶墙壁前，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抚上那冰晶。
　　冰晶墙壁像是受到什么力量的激发，一缕缕光芒从云凌手指碰触到的地方延伸出去，迅速扩张，很快便如一张大网，铺散开来。
　　飘荡在一旁的怀轩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大网的力量，妖力似乎得以控制，身形凝聚的更加稳定。
　　然而，冰晶里面的女子却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毫无生机。
　　云凌的笑容之中透出些无奈。
　　“薄桦乱，情决断，为君愿，断魂堑……苦情于此，终落得这般模样……”云凌低语，像是在与冰晶中的女子对话。
　　薄桦乱……
　　古岚再次皱起眉头。
　　薄桦殿，当年皇帝将这座华贵的殿阁赐予了那位他最宠爱的妃子。
　　桦妃，五皇子的生母。传说当年皇帝与她终日厮守，几欲荒废朝政。然而这位桦妃虽然得到了这般宠爱，却命短福薄，诞下一子之后，便黯然殒命了。
　　不过，这只是朝廷中的一个说法，传言之中，却另有说辞。
　　桦妃并非出身名族，她甚至来历不明。仗着当时皇帝对她的宠爱，没有人敢去调查她身家何处。
　　桦妃入宫不久，宫中便出现了几起怪事。
　　皇帝请了无数高人入宫，但流传出来的消息却极少。直到后来皇帝染恙，宫中怪事才传扬开来。
　　没有人敢说那些怪事与桦妃有关，虽然时间上的巧合无以争辩，但皇帝宠她，她便是天。
　　再后来，云凌出现了。
　　他这位大能之人一到，所有的怪事都迎刃而解，那些传言，也都不攻自破。
　　皇帝对云凌尊崇备至，这些，就连皇城中的百姓都有耳闻。
　　桦妃有孕，桦妃诞下龙子，都是皇城中，乃至沐裎国的大事。然而却很少有人知道，就在桦妃诞下龙子之后不久，薄桦殿，就出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虽然后来皇帝以桦妃命陨，不愿睹物思人为名，彻底封了薄桦殿，可那天发生的事情，依然有人知晓一二。
　　薄桦乱，一场薄桦乱之后，皇帝便失去了爱妃，五皇子便失去了生母。
　　五皇子后来得到了一些桦妃当年的东西。有皇帝御赐的珍宝首饰，还有桦妃用过的杯盏衣物。这些东西五皇子都给古岚看过，一件一件，都看得出当年这位桦妃有多么得宠。
　　然而如今她却静静的被冰封在这里，依然华贵，依然美丽，却没有一丝生机。
　　云凌平静如常，嘴角依然挑着笑意，冰晶上的光芒大网黯淡下来，云凌也转身朝冰晶座椅走去。
　　“当年的事情，有些我知道，有些，我不知道。”云凌突然开口，轻声说，“那时我只是偶然路过，遇到了这只不知道天高地厚，喜欢兴风作浪的小妖。”
　　妖，五皇子的生母，果然是妖……
　　古岚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山中有媚妖……”，这女子，是狐妖啊……
　　“修行的灵兽都有些章法，越过章法，便是滔天大罪。我遇到她时，她正是贼人刚入手，被我逮住了个现行。”
　　云凌说着，竟然轻笑起来。
　　云凌坐回那个巨大的冰晶座椅上，语调平缓，娓娓道来。
　　当云凌无意间发现桦妃在沐裎国皇宫中作乱时，桦妃已经在皇宫中生活很久了。云凌的出现，令桦妃十分震惊。据云凌说，桦妃的修为还不及小北，不过狐族妖兽修炼的法门有很多精妙之处，其中借助外力之法亦有不少。桦妃为了增加修为，这才混迹到凡人之中。后来机缘巧合，与皇帝结缘。
　　原本相安无事，不过桦妃与皇帝感情日渐加深，她所知道的那些修炼法门又多是对凡人有损的，所以她不得不把那些法门施展到宫中其他人身上，而且之前用在皇帝身上的妖法，她也想将其抹去。
　　然而，施法容易，要抹去那些妖法的作用，却不那么容易了。
　　桦妃想尽办法，甚至冒了许多风险，最终还是没能阻止的了那些妖法对皇帝的侵蚀。
　　宫中那些所谓怪事，也都是她为了消去皇帝身上妖法所至。
　　以桦妃的修为，那些被传入宫中的所谓高人，她完全不放在眼里。可随着事情的发展，皇帝也对桦妃的身份起了疑心。只是，他们二人情深意切，皇帝不愿挑明这些，他并不在意桦妃到底是什么。
　　皇帝可以不在意，但桦妃却不能不在意。
　　这般对待自己的男子，纵使她修行许多年头，也未曾见过一个。她不愿看着他被自己曾经施下的妖术害死。
　　就在这个时候，云凌出现了。
　　桦妃看出了云凌的大能，她苦苦哀求，求云凌将皇帝身上的妖术抹去。
　　“以凡人之躯修炼，是妖兽修行的大忌。”云凌慵懒的靠在那里，淡淡的说，“她犯下大忌，还求我救那皇帝，你们说，我该救么？”
　　一个问题抛过来，几人都有些木讷。
　　皇帝如今还尚存人间，那就说明云凌一定是出手了。
　　可云凌说的也有道理，一面之缘，又身犯大忌，云凌到底为何会帮助这样的妖呢？
　　就连一直飘荡在旁边静静听着这事情的怀轩都有些不解。
　　这些人中，他对云凌最为了解。眼前这只狐狸可绝不是心慈面软之辈。犯了他口中的大忌，定不得善终，然而他却出手相帮，确实蹊跷。
　　云凌扫了一眼几人，嘴角上扬，笑道，“是啊，我还是救了那皇帝。因为，我发现，那里发生了有趣的事情……”

　　155.狐妖孕子，龙衔宝珠
　　云凌不再卖关子，随即便说出了那件他所谓的“有趣的事情”。
　　就在他要废了桦妃一身修为的时候，突然发现，桦妃居然身怀有孕了。
　　妖，虽然能化作人形，但实质不变，狐妖仍是狐族。异族结合，鲜少得子。更何况，修炼的灵兽体内妖力气息的流转大多都是逆天而行，更少会有受孕产子的情况出现。
　　就算是两个同族的灵兽结合，也极难产出一个灵子，即便是真的生了，也不过是普通的小兽而已。而且这样产出的小兽，所要付出的代价极大。
　　几个不可能碰到一起，桦妃居然怀上了皇帝孩子。
　　云凌可以轻易的看出来，那还是小小一团的未成形孩子，是人与狐妖的孩子。
　　凡人之中有很多传说，狐狸精魅惑男子，山中媚妖生下凡人的孩子，狐妖借男子精气凝而成子等等。不过谁也没有云凌清楚这些谣言其中的水分有多大。
　　修行有为的灵兽，怎么可能会为凡人生子？
　　妖兽之所以与凡人接触，就是因为那些修炼的法门。凡人灵性比普通兽族高出一些，所以灵兽们如果捕食凡人，会比捕食灵兽稍微好一点。这就像是稍微肥美一点的食物和稍微瘦弱难吃一些的食物之间的差别一样。从凡人身上榨取的灵力与精华，比从其他兽族身上榨取出来的要好，但凡人灵智颇高，对付起来也不容易，牵扯出的事情，也都十分麻烦，所以很多灵兽宁可多花些时间捕获其他兽族，也不愿意去捕食凡人。
　　狐族的品性，多多少少都有些喜欢玩乐。云凌虽然说的十分理所应当，但其他几人都听的出来，狐族之所以流传出来的流言诸多，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们那个族群普遍“喜欢玩乐”的性情使然。
　　“这孩子，我很感兴趣。”云凌语气间满是玩味的意思，“这样的事情很难遇到，而且，我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怀轩身边的妖气微微颤动，只有他能听出云凌这句话中的深意。
　　连云凌都不能料到结果的事情，着实不多。他当时一定觉得非常有趣。依云凌的性格，碰到这样的事情，绝不会任其轻易结束。别说那狐妖做的事情有违天道，就算是她真的闯下了滔天大罪，云凌都会一直顶到他认为无聊了为止。
　　看热闹，是这只狐狸唯一的爱好，而且据怀轩所知，他每次都乐在其中，哪怕是凶险非常，他依然会让这热闹更加热闹。
　　谁要是碰上了这么个喜欢挑事儿观景儿的主，那就莫怪自己命不好了……
　　如怀轩所料，云凌接下来说的，便是他如何帮桦妃为皇帝解除了身上的妖术。那些妖术在云凌面前都算不上什么，只是，皇帝被那些妖术纠缠的时日已经不短了，难免落下了一身的病根。云凌不在乎那个皇帝是死是活，他在乎的，只有桦妃怀的那个孩子。
　　灵兽怀胎所需要冒的风险远比普通兽族大的多。也比凡人怀胎艰难的多。
　　桦妃当时身处皇宫之中，虽然衣食无忧，但修炼所需要的东西，她却很难弄到手。更何况，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稍有异动，都会被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看去。
　　桦妃无奈，只得再次向云凌求助。
　　这次云凌非常大方，不仅答应了暂留在沐裎国，而且答应提供给桦妃怀胎期间所有的供给，并且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随时出手。
　　扫清后宫中的种种怪事，其实只是云凌做的一个幌子。
　　云凌首先出手，闹出很大的动静，很快就让皇帝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皇宫之中，他可以大大方方的横行无阻，甚至连那些皇亲国戚名门大族都对他尊崇有佳。这一切，不过是云凌为了帮助桦妃而制造出来的声势。
　　腹中的孩子一天天成形，那些“不可能”碰撞出来的弊端，也逐渐显露出来。
　　这个孩子，每天都在拼命的吸食着桦妃体内的妖力。
　　桦妃根本不敢运行妖力去抵抗这样的吸食，更加不敢用别的办法阻止，她知道，那些流逝的妖力都凝聚在了孩子的身体中，有可能是凝聚成了他的形体，有可能是凝聚成了他的心智，若是此时断了妖力，孩子必死无疑。
　　虽然她从云凌那里要来了很多补充妖力的灵丹妙药，可多年的修为，仍在不停的减退。
　　云凌挑着嘴角，饶有兴致的轻声道，“我曾问过她，为了孕育这个孩子而消损自己的一身修为，是否后悔。那时她说，天意如此，这便是她挑衅天道的结果。”
　　凡人本应十月怀胎，可桦妃到第六个月头上，便支撑不住了。
　　妖力消耗的实在太厉害。她的修为，已经损了何止百年。
　　桦妃甚至不能长久的维持人形，她不得不把自己关在薄桦殿中，终日不让任何人进入。
　　云凌知道桦妃这个样子，怕是维持不了多久了。
　　就在此时，皇帝找到了云凌。
　　一国之君，竟在云凌面前涕泪横流。
　　他知道桦妃不是凡人，他并不在乎。他知道桦妃怀上他的孩子，一定会比普通女子更为艰辛，可他没有办法，丝毫没有办法！
　　他不想桦妃受那么大的痛苦！可他也不能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儿啊！
　　皇帝苦苦哀求，他知道云凌可以想出办法，甚至，如果他愿意，他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就能救下桦妃。
　　这个时候，云凌把一个问题甩给皇帝。
　　桦妃妖力已损，就算是此时把她腹中的孩子除了，她也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留在皇帝身边了。皇帝既得不到孩子，也得不到桦妃。
　　而如果让桦妃把孩子留下来，按云凌的说法，她一身的妖力基本都会被孩子吸走。妖力被逆吸走那么多，对于妖兽而言，绝对是不可能再恢复的。桦妃只能等着衰弱而死，不可能再重新修行了。
　　云凌说到这里，突然发现水如和古岚两人脸色都奇差无比。云凌微微一笑，停滞片刻。
　　就在云凌说到桦妃被腹中孩子逆噬妖力的时候，古岚就惊呆了。
　　古岚对妖兽不了解，之前更不知道什么异族产子之类的事情。可他却记得非常清楚，水如满脸得意的告诉他，可以给他生孩子……
　　就这么个生法？
　　纵使古岚曾经历诸多生死，毙命在其刀下的人都不计其数，可这样以命换命的事情，他却从未见过。
　　水如也没想到狐妖想要生下凡人的孩子，会如此惨烈。
　　当初云凌笑呵呵告诉她，她可以生下凡人的孩子时，她还是那么的高兴，她还得意洋洋的跑去告诉古岚……
　　是这样的么？
　　云凌虽然说过，桦妃的实力不如小北，可敢于到凡人之间混迹的妖，无一不是大妖。
　　水如不敢认为自己可以比桦妃幸运，不敢认为自己可以比桦妃厉害，她自己的斤两，她自己清楚。稍微施展几个小北用过的小小妖术，都会将她全身的法力耗尽，如果腹中有个孩子一刻不停的逆噬法力，别说六个月，水如觉得自己连六天都支撑不住……
　　云凌大哥应该知道的……可是为何，他还说自己可以为古岚生孩子……
　　水如甚至不敢去看古岚，她只能皱起眉头，死死盯着云凌。
　　云凌只是略微一顿，见到水如和古岚目光中的疑惑，他并没有怎么在意，接着说桦妃的事情。
　　皇帝几乎毫不犹豫，就做出了选择。
　　他要桦妃活着。无论如何，他要桦妃活着。哪怕她不能以现在这个形态活着，哪怕她变成别的样子，皇帝亦不在乎。只要她活着就好。
　　腹中那个孩子，本不该存在。皇帝虽然没有明说出口，但他不在意，那孩子，他未曾见过。他甚至有些怨恨，怨恨那孩子如此拼命的逆噬桦妃的妖力，损了她的修为，甚至要害其性命。
　　云凌没有应承下什么，他把皇帝的决定告诉了桦妃。
　　之后的事情，云凌没有多说，但听他讲述的几人都知道，之后一定会有一场轩然大波。
　　等云凌看够了他们争闹，终于出手了。
　　他把一样东西送给了桦妃，那样东西，能镇住她腹中那个狂暴的孩子，她可以用以前的方法增加妖力，不过增加的妖力，依然会被孩子逆噬去。
　　云凌说着，一指巫凡，淡声道，“那东西，曾经被你得到。”随后又一指古岚，“如今落在了你的手中。”
　　巫凡和古岚对视一眼，马上异口同声喊出，“龙衔宝珠！”
　　那龙衔宝珠，居然是从云凌手中流出来的东西！
　　龙衔宝珠，居然是做如此用途的！
　　古岚猛然想到，龙衔宝珠后来被盖世神盗唐金宝偷了出来。唐金宝说过，他是被他那个师父专门训练出来，为的就是盗取这枚珠子。
　　唐金宝得到过一张皇宫地图，使得他盗取龙衔宝珠异常顺利。之后，他的师父也被逼到走投无路，最终选择了被自己徒弟诛杀。
　　他们头上，还有一股势力。
　　是那股势力想要得到龙衔宝珠。
　　莫非，那股势力知道这枚龙衔宝珠的用途？还是，另有图谋？

　　156.薄桦乱，断魂堑
　　云凌说到现在，古岚才明白，当年的事情，牵连到底有多大。
　　不是一只狐妖混世，不是一代君王弃子，是有无数人的命运被扭转，是无数人参与其中。
　　有违天道。
　　古岚终于知道这个词到底有多重。
　　若不是桦妃有违天道，就不会出现那股神秘势力，没有那股神秘势力，就不会有唐金宝这样的人出现。没有唐金宝，就不会有那几起大案。龙衔宝珠的失窃，不知有多少无辜人被卷入其中，失印案，更是承载着许许多多冤魂怨鬼。
　　多少人的一生因此而尽毁？
　　前刑司长司冯正，他的儿子冯林，莺啼阁的花魁秦灵，乐静全族，包括乐静自己……
　　像他们这样遭遇的，何止千万人……
　　有违天道。
　　种种念头在古岚脑海中徘徊，这时云凌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你们称之为龙衔宝珠的那个东西，作用比我想象的还要好。轻轻松松就让桦妃撑过了后面的日子。只不过，到她产下孩子的时候，一身的修行，消损殆尽。”
　　云凌像是从未说过这么多的话，脸上露出不耐烦的倦意。
　　他冲怀轩招招手，怀轩莫名其妙的凑过去。
　　也不知云凌是用了什么法术，怀轩凝聚化形的这缕妖气，被他捏在手中，如同一团弹性十足的棉花一般。云凌把怀轩拍打成满意的形状，垫在身后，这才舒了一口气，完全无视背后怀轩无力的挣扎，继续讲述下去。
　　桦妃生下的孩子，自然就是今天的五皇子。
　　生下孩子之后，桦妃已经力竭，她不仅恢复了狐狸的形态，而且灵性尽失，心智也所剩无几。
　　皇帝悲痛欲绝，他不顾薄桦殿中众人的阻拦，执意闯了进去。
　　那一日，薄桦殿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当时的那些人一起，永远留在了那曾经华美无比的宫殿之中。最后出来的，只有满身伤痕，满脸血泪交织的皇帝。
　　这件事情云凌静静的看到最后。他没有插手，也不想插手。直到那皇帝活着从薄桦殿走出来，云凌才进去。
　　最后一丝心智被云凌点化，桦妃只说出四句话。
　　薄桦乱，情决断，为君愿，断魂堑……
　　云凌将自己的一缕力量灌入到她体内，虽然只是一缕，却也足够她暂时恢复。
　　回光返照一般，桦妃默默的幻化成往日的样子，穿戴整齐，坐在她平日里与皇帝共饮的那张长条桌案后，摆上杯盏，默默的浅酌。
　　只一口，她便弃了酒杯，直冲出去。
　　水如想起了她看到过的景象。她去找唐金宝，唐金宝躲的那间巨大无比的屋子。
　　那屋中的残破，那张长条桌案，倒在地上的杯盏……
　　原来如此……
　　薄桦殿，那里便是薄桦殿。水如进去之时，哪里能想到，那残破的大房子里，居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之后的事情，云凌也只是猜测。
　　但凡是大妖，感知到自己将死，都会本能的去寻找僻静的地方
　　云凌能感觉到桦妃找到了一座大妖陨落的地方，她用云凌的那丝力量打开了大墓的入口，进入其中。
　　仅此而已。
　　讲完这些，云凌从背后拽出怀轩，重新拍打成满意的样子，侧身倒下去，枕着怀轩休息。
　　古岚几人都沉浸在方才云凌所讲述的事情之中。
　　怀轩有气无力的挣扎，却丝毫撼动不了云凌的一颗大头。
　　“别动，让我枕一会儿有什么关系嘛……”云凌稍微蹭了蹭头下的这团柔软的妖气，舒服的长舒一口气，轻声呢喃，“没想到她能找到你。没想到还能让我再找到你……她运气好，你运气也不差嘛……嗯……不对，你运气差的不可思议……嘿嘿嘿……”
　　被压住的柔软妖气团顿时一僵。
　　怀轩欲哭无泪。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自己还能被这狐狸玩弄于鼓掌之中。没想到自己勉强维系的神魂，居然会最先被这狐狸发现……没想到……自己的运气真的这么不好……
　　没有人知道怀轩此时正在悲鸣。其他几人，都在想着与自己有关的事。
　　古岚心乱如麻。他终于明白为何皇帝迟迟不肯立下遗诏了。
　　五皇子所表现出来的才智与治国之能是人所共见的，可是，五皇子的出身，却几乎没有人知道。
　　狐妖之子，而且还是吞噬了一位大妖的所有妖力才降临人间的孩子，他注定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欢迎。
　　知道了这些事之后，皇帝的心思就很容易明白了。
　　他很五皇子，这个儿子夺走了他的爱妃。可这孩子却是爱妃用性命换回来的，这孩子，又是如此珍贵。
　　五皇子之所以这么多年来的处境一直无比尴尬，与皇帝对他时冷时热的态度，有非常大的关系。
　　五皇子所表现出来的才华虽然比其他皇子要好许多，但他却是充满了未知的人。
　　从当年他被孕育出来，便是无比奇异。
　　古岚再次想到唐金宝说的那句话。虽然只是民间传说，可狐妖生出的孩子，最后会不会因为逆噬了妖力而出现什么异变？
　　大妖的力量，古岚刚刚见识到了，虽说桦妃的力量不如小北，但她毕竟也是大妖。千年修为，一身的妖力，如今居然全部凝在那个自己熟识的五哥体内？
　　古岚的眉头拧成疙瘩。
　　谁也没他清楚五皇子的力量。不论才智之类，只说武功，只说力量，古岚有非常足够的信心可以轻而易举的打倒五皇子。他知道五皇子学过些护身的武功，但那样的功力实在拿不到台面上来。
　　两人嬉闹的时候，古岚不止一次把五皇子压制住。
　　那个拍地笑骂“莫以蛮力屈人”的五哥，竟然有着一身大妖之力？
　　皇帝应该是亲眼见过五皇子还在桦妃腹中之时，逆噬她一身妖力的狂暴表现，所以现在才如此忌惮。可这么多年来，五皇子的性情一直十分温和，不仅为人谦逊，而且待人处事，无一不是宽厚仁德。
　　皇帝是因此而犹豫不决吧。
　　明白这些之后，古岚忍不住抬头去问云凌。
　　“云凌大哥，五皇子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异变？”
　　云凌躺在冰晶座椅上，双眼微颌，半天才懒洋洋的开口，“嗯……值得期待……”
　　云凌居然也不知道！
　　古岚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又问，“云凌大哥你莫非……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嗯……”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有些不耐烦了。
　　古岚咬了咬牙。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狐狸阴魂不散，件件事上都有他插手。为了看个热闹，他竟然做到这个地步？
　　古岚觉得，云凌之所以之前作出类似于维护五皇子的事情，一定是因为他想要看看皇帝会不会把皇位传给这个狐妖所生的孩子。而且，最为重要的，是他想看看，这个在诸多“不可能”中孕育而出的孩子，到底会不会有什么变异！
　　这狐狸，不是单纯的旁观，他推波助澜，而且乐在其中！
　　古岚觉得一股无名怒火奔涌而出，不过，他很快便将这股怒火压了下去。
　　这样的怒火对云凌而言，大概都不值得他睁开眼皮。
　　古岚不由得叹息，自己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人，面对这样的事情，别说要试图扭转，就算是要避而视之，都不可能。
　　是啊，他不是早就被卷入其中了么？
　　桦妃的一次玩闹，触犯了那所谓天理，被牵连的，何止是唐金宝等人……
　　古岚不禁哑然失笑。
　　方才听云凌讲述的时候，他居然一点都没想到，那些事情，也与自己密切相关。
　　与自己密切相关……
　　古岚突然扭头，望向水如。
　　水如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静静的飘在半空中。
　　古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了水如眼中快要满溢出来的泪水。
　　悄无声息的，古岚走过去，一把抓过水如，把她塞进了自己怀中。
　　水如顿时觉得无比温暖，古岚怀中的温度，她是那么熟悉。
　　刚才那个静止的状态被打破，水如的心，剧烈的跳动。
　　古岚……古岚……
　　如果不是古岚将她塞入怀中，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回过神来，该做什么动作。
　　转头去看古岚？她不敢。
　　若是此时她在古岚的目光中发现哪怕一丝的厌倦，她一定会当即崩溃。
　　皇帝与桦妃的情意到底有多深，水如并不清楚，可云凌寥寥几句话中所透出来的那份惨烈，她却心知肚明。
　　异族，这两个字在水如眼中，从未如此巨大。
　　从最开始她一腔热忱追着古岚进了莺啼阁，到她成为花魁，赢得了呆在古岚身边的机会，再到她与古岚那一次肌肤相亲，哪怕是后来她去莺啼阁，被古老爷子威吓，再后来面对古岚的婚约之人何晓晓，水如从未退缩过。
　　可这次，她怕了。
　　她第一次仔细去思考，她与古岚是否应该在一起。
　　有违天道？
　　水如是天地精华凝聚而成的，天地便是她的父母。有违天道，到底是什么？
　　哪怕她不在乎有违天道，她不在乎像桦妃一样殒命，可她却无法想象古岚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当初的皇帝是什么样的心情，从那座残存下来的薄桦殿就可以窥知一二。
　　薄桦殿中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水如遍体生寒，皇帝封住了薄桦殿，里面的东西，一点都没有被动过。
　　杯盏倾，却无玉手扶，尘埃落，不见伊人影。
　　这是多大的悲哀，这是……多长久的痛……

　　157.塞入怀中，冲入地狱
　　水如一直以为，自己命无尽头，她定会陪伴古岚一生一世，可此时她才有所悟，相伴一生，不是那么简单。
　　趴在古岚怀中的水如浑然不知自己的眼泪已经沾湿了古岚的衣襟。
　　她今天才觉得古岚以前常说自己是笨蛋，一点都没有说错。
　　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古岚会不会因为听了桦妃和皇帝的事情而与自己保持距离？会不会不再理自己了？
　　水如想到此处，只觉得整颗心都抽紧了。
　　可随机她又想到，古岚不是把她放到怀中了么？那就说明古岚是想安慰她……
　　安慰……
　　古岚也想到了……
　　他想到了，却仍然把她放到了怀中……
　　古岚不会离开她的。
　　水如突然有了小小的希望。
　　她怕，从云凌说到桦妃腹中的孩子逆噬妖力开始，水如就怕的浑身颤抖，可那些都不重要，她最怕的，是古岚不要她了。
　　水如觉得自己如今与古岚的情意，是她一点点死皮赖脸磨回来的。
　　水如抓住古岚的衣襟，捂住双眼，身子颤抖着，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古岚……你不能不要我……”
　　清脆的声音从古岚的衣襟中迸发而出，响彻山洞。
　　云凌的双眼猛地睁开，非常轻快的从冰晶座椅上弹了起来。他的眼中闪出一抹幽幽光芒，脸上却是一副小狗闻到肉香的表情。
　　被他压着的怀轩如蒙大赦，抖着雾腾腾的妖力，窜出老远。
　　陷入沉思的巫凡也被这声音惊动，满脸惊异的望向古岚。
　　古岚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他在心中暗骂，这小东西，我都已经把她放到怀里来了，怎么还不明白呢！
　　古岚怀中啜泣声不绝于耳，他抬头，正好看到了缓步而来的云凌。
　　这狐狸！表情不对！
　　古岚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果然，云凌过来，开口便问，“怎么？古岚，你是怕了么？不要水如丫头了？”
　　“与你无关！”古岚皱着眉头低声回答。
　　云凌也不动摇，双眼微微眯起，嘴角挑起一丝坏笑，“那也未必。”
　　“水如丫头，水如丫头？出来让云凌大哥看看，有什么事儿，云凌大哥给你做主！”云凌此时就像是一个拿着精美糖果的坏蛋，引诱着古岚怀中的水如。
　　古岚眉头皱的更紧，本能的向后退，可没等他迈步，就惊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云凌！卑鄙！
　　这股力道他太熟悉了！就是进入山洞之前拉扯过他的那股霸道无比的力量！
　　那力量原来是云凌发出来的！
　　等等，不对啊，小北说过，那不像是云凌……
　　怀轩！
　　古岚眼角的余光扫到了逃出老远的那团人形，可一看之下，古岚心中怒火窜的更高！
　　那团人形居然也像是被人捏住一样，正在死命挣扎！
　　古岚哪里知道，他们感受到的那几次巨大力量，确实是怀轩的力量，可这力量，确实被云凌硬生生催动出来的！
　　怀轩神魂俱损，连维持这一缕人形都十分吃力，怎么可能发出那么大的力量？
　　可云凌却不管那么多！他就像变戏法一样，透过这山洞中的冰晶，直接碰触到了怀轩的真身，甚至把他的力量通过怀轩的真身转化成怀轩的力量！
　　这样转化出来的力量与怀轩当年能够使出来的力量相差还是很大，不过云凌却像是乐此不疲！玩了一次又一次，全然不顾运行之中给怀轩带来的痛苦！
　　那种不知源自何处的痛苦！生不如死的痛苦！如今怀轩基本算是死了，这样的痛苦，让他简直要重新活过来！他从未如此渴望过，要从那该死的冰晶中跳出来！
　　臭狐狸！你快住手啊！
　　那团妖力人形的剧烈扭曲并没有引起云凌的注意，他依然在兴致勃勃的劝诱水如从古岚怀里出来。
　　“水如丫头，云凌大哥都明白，凡人男子都差不多，实力不够，胆小怕事，不过你别伤心，有云凌大哥在呢，就算他不愿意，我们还是有数不清的办法……”
　　“其实啊，好男人多的是，你要是想要，随手一抓就能抓到一大把。不过如果你真的喜欢眼前这个，嗯……云凌大哥就在他身上下个法术，让他这辈子都不能离开你五步远，如何？”
　　“这样不好玩……要不这样好了，我让小北去逮个小妖……对了，那个彧的资质就不错。嗯。先把他自己的意识抹消，然后把这个男人的意识挖出来换进去，身体嘛，随便塑，你喜欢肌肉猛男，还是纤细美男，随便什么样子都可以……你要是非要这个男人的长相，也不难弄。量身打造，不错吧？哈哈哈哈……”
　　古岚怒目横眉的听着云凌笑嘻嘻的说着毛骨悚然的话，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狐狸啊狐狸，老子打不过你老子认栽，可你这也欺人太甚了吧！
　　古岚的声音也被压住，他只能干瞪眼，感觉到自己怀中的水如哭声减弱，古岚恨不得大骂，难道水如你这小东西被那臭狐狸给说动了！这个时候你要是敢出来与狐狸同谋，我！我非再把你塞到花瓶里，决不让你出来了！
　　这稍显无力的狠话只能在古岚心里吼一吼，水如根本听不见。
　　水如抽泣着，缓缓从古岚怀中探出头来。
　　“云凌大哥……”
　　水如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出话来也有气无力的样子。
　　云凌见自己成功把水如引诱出来了，心情大好。
　　“哭够了？”云凌表现出关切的样子，笑着问。
　　水如点点头，但随即开口，“云凌大哥不必担心……古岚……不会不要我的……”
　　云凌神情一滞，但眨眼间便又坏笑起来。
　　“哈哈哈哈……”
　　他看向古岚，发现古岚脸上的愤怒一扫而空，反倒满脸得意，云凌手指微动，压制住古岚的那股力道便消失不见。
　　古岚只觉得身子一松，差点栽倒。不过他很快稳住了身形，抬起手指压住水如露出来的头，将她塞回怀中，闷声道，“回去！不许哭了！”
　　水如没有挣扎，乖乖缩了回去，刚才爆发般的痛哭，不仅宣泄出了她心中的苦楚与忧虑，也耗尽了她的体力。
　　窝在古岚温暖的怀中，听着古岚强健有力的心跳声，水如长出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傲然的古岚，抬头挺胸，恨不得绕着云凌走上一圈！
　　臭狐狸，没得逞吧！哼！
　　云凌看出古岚的无比得意，只是微微笑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巫凡一直静静看着他们，一股股寒意从心底升腾起来。
　　原来他与古岚相交，是因为互相赏识，而此时，他却无比敬佩古岚。敢于与那个云凌面对面的对峙，何止是胆大包天！简直就是瞪着眼睛往地狱里面跳啊！
　　巫凡想在边上拉古岚一把，都不知道如何出手！
　　突然，一声轰鸣传进了山洞。
　　云凌和古岚不约而同扭脸望向石门的方向。
　　又是一声轰鸣，这次他们都听出来了，这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撞在外面山壁上发出来的。
　　巫凡的心猛地一沉。
　　小北！
　　云凌倒是一脸淡然，他仍望着石门方向，轻声说，“老家伙，你在这儿窝了多久了？”
　　怀轩一愣，随即答道，“忘记了……”
　　神魂俱损，他哪里还能记得时间？太长久了，长久到，他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那小妖，也够倒霉的。遇到了你这个运气不好的老家伙……嘿嘿嘿……”云凌像是在自言自语。
　　巫凡实在按捺不住，几步跑过来，焦急的对云凌说，“云凌大哥，小北会不会出什么事？”
　　云凌叹了口气，眉头微微皱起，望着巫凡，语重心长道，“巫凡啊，你要明白，实力这种东西，是要比较的。如果小北和我身后这老家伙比，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可要是和守门的小家伙都比不了，我能天天带着他到处转悠么？我可丢不起那份人啊！所以呢，你不用担心……”
　　“他能赢？”巫凡双眼放光，自动虑过了云凌话中没用的那一部分。
　　云凌摇摇头，“未必。”
　　“未必？”巫凡瞪大了双眼，怎么会未必呢！
　　“那个守门的小妖也不是萝卜白菜，说切就切，说剁就剁。要是没两把刷子，这老家伙也不会把他放这儿啊。”
　　“那万一小北……打不过他怎么办！”巫凡真的急了。
　　云凌满不在乎，“打不过就被打呗。”
　　“他万一有性命之虞怎么办！他好歹叫你一声大哥，你难道不在乎他的性命吗！你这样还有资格做他的大哥吗！”巫凡双眼冒火，完全忘了刚才自己还想到古岚是在睁着眼睛往地狱里跳，一眨眼，他也奋不顾身，直接冲进去了……
　　古岚满脸惊愕，钦佩之情顿生……
　　要不要把他拉回来呢……
　　一个念头闪过，古岚马上打了个激灵。
　　不行啊……自己真没这本事……
　　云凌摆摆手，像是要扇灭巫凡眼中的火光一样，懒声嘟囔，“哪有那么容易被打死啊……”
　　嘟囔之后，云凌不耐烦的扭头看向怀轩，怀轩如一只惊弓之鸟，凝结的并不结实的一团妖气颤抖着后退，一息，两息，怀轩扭头就跑！
　　可他还是慢了。
　　一股奇异的巨大力道冲过山洞，倾泻而出……

　　158.旧事为止，休整待进
　　小北像是发疯了一般！
　　化作狐身的他，每一次攻击力道都奇大无比。彧妖开始应对还是游刃有余，可渐渐的，彧妖发现自己根本招架不住了！
　　对面这只狐妖给他造成的巨大压迫感，简直难以言喻！
　　他焦急，暴躁，甚至是狂虐而不计后果！
　　狐妖不是应该以狡诈阴险取胜的么？
　　彧妖突然觉得自己被困在这座坟墓里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他已经无法凝聚出抵抗面前这只大妖的意志，他退缩了！
　　一个念头闪过，彧妖不由的心惊起来。
　　他们两只妖兽的实力相差不多，照理来说，彧妖站着地利，应该更有胜算。可从那两个凡人和兽神被那股巨大的力道带进山洞之后，小北就想瞬间被什么激怒了一样，攻击异常的猛烈。
　　彧妖不懂这是为什么。他只能拼死招架，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小北觉得自己全身的力量都被调动起来了。他从来没有如此拼命的打架。
　　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战斗！
　　他们被捉走了！
　　妖力越运转越快！小北终于捉住了一个机会，一击直冲彧妖！
　　彧妖拼命运气防护，却也被迎面而来的巨大妖力冲撞出去，狠狠砸在了山体上。
　　一声巨响！
　　还没等彧妖回过神来，烟雾中，狐妖身影再现！
　　又是一记冲撞，彧妖被狐妖再次甩了出去！
　　山谷中，烟尘弥漫，彧妖像个破布袋一样，被小北从山谷一边狠狠摔向另一边，毫无花俏的技巧，完全是绝对力量的一次次碰撞！
　　彧妖的嘴角渗出血迹，他把所有的妖力都用于防护，可这样一次又一次，毫无间歇的摔打，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又一次被尖锐的利齿咬住，彧妖心头一凉。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最后一次了么……
　　就在彧妖绝望之时，小北的身体，骤然卡住了！
　　这样的感觉，他们两只妖都熟悉无比！
　　又是那股力量！又是那股力量将他们紧紧压制住了！
　　小北双眼血红，两只狭长的眼睛想要瞪裂开一样。
　　谁！到底是谁！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股力量竟然微微一变，小北只觉得自己身体内的妖力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在体内奔腾，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
　　眨眼之间，四周光芒迸射，小北不得不闭起了眼睛。等他再次睁双眼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化作了人形，正被这股力道拖拽着朝山洞中飞去。
　　他的身边，惊魂未定的彧妖也化作了人形，喘着粗气被拖拽着。
　　这股力道带着古岚他们飞进山洞的情景小北看的非常仔细，那时古岚他们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痛苦，而且飞的也十分平缓。
　　可如今，他们两只妖，却像是被死死掐着，非常不耐烦的拖拽着往里去。
　　这种不耐烦的感觉，这种差别待遇，让小北感到十分熟悉。刚才满腔的怒火和焦躁，似乎也一下子消散了很多。
　　只是，他不明白，这股力量却是十分陌生……
　　做事风格虽然和云凌大哥一模一样，可这力量却不像是云凌大哥发出来的啊……怎么回事……
　　山洞内的石门缓缓大开。
　　小北和彧首先听到了凄惨无比的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大人！你饶了我吧！”
　　“我都已经到这个惨境了，你怎么还……啊啊啊！！！”
　　“臭狐狸！快放开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令人遍体生寒。
　　小北和彧原本憋在心中的所有疑惑和恼怒都瞬间烟消云散。
　　不就是稍微被人阴了一两次么？和这位仁兄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啊！
　　山洞之中，古岚和巫凡两人都脸色煞白，背对着那个惨叫挣扎的飘渺人形，不忍去看。
　　被折磨的几近崩散的怀轩扯着喉咙，声嘶力竭的嘶吼。那声音中，哪里还有最初的苍凉，剩下的，只有悲愤和惨痛。
　　太惨了……
　　在场的人和妖心中都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而云凌，却仍然笑呵呵，悠悠然的操控着那股奇异的力道，直到把小北他们完全拖进了山洞。
　　那股力道一消失，小北就以最快的速度窜到了巫凡面前。上上下下检查一遍，见他没有受伤，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另一边，彧妖却惊愕的瘫倒在地上，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怀轩停止了惨嚎，那一团妖力不知为何，还没有散去，但却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软绵绵的瘫在云凌脚前。
　　云凌一脸轻松的模样，笑呵呵看看众人，拍拍手道，“今天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了。明天出去做正经事儿！”
　　说完之后，他也不管其余人的满脸疑惑，弯腰提起脚边那团可怜的妖气，仙然消失。
　　云凌走后，山洞中气氛异常尴尬。
　　小北拉着巫凡跑到一个角落去了，彧妖大难不死，见小北没有再斗之心，他也找了个角落，去自休息。
　　古岚脑海中有太多的东西要消化，怀中水如睡的很熟，他便也找了安静的地方，坐下来闭目养神。
　　他要去思考的事情实在太多。
　　一直被自己叫做五哥的人，竟然是狐妖所生的孩子，单是这一点，古岚就觉得非常头疼。
　　五哥这个身世，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古岚几乎可以肯定，五哥绝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狐妖。
　　古岚长叹一声。
　　他答应过，要帮助五皇子夺取皇位，那时他只是觉得两人一个头磕在地上，兄弟情义，理应为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可如今，事情却变了味道。
　　五皇子的性情一直十分正直宽厚，可他到底会不会突然起什么变化，说也说不清。连云凌都不能看透的事情，古岚自然也不会觉得自己能下什么保证。
　　回忆起当初杨辰诗醉酒之后说的那些话，古岚笃定，这些事情，尤其是薄桦殿发生过的事情，杨辰诗一定知道。
　　且不说他是从何而知，单从他举荐五皇子做恩科主考官，想置五皇子与死地这件事来看，杨辰诗的立场就摆的非常明确。他觉得五皇子以后一定会发生变异，而他的做法，便是尽早除之，以绝后患！
　　其实杨辰诗的想法非常容易理解。他是朝中重臣，想的自然是朝廷社稷，江山百姓。五皇子的治国才略自然不可忽视，但他本身由来，却使得他就像是一只随时有可能觉醒的妖怪，他出声之前就曾残暴的将母妖体内的妖力逆噬一空，若是这样的性情爆发出来，天下苍生岂不是要生灵涂炭了么。
　　这样的危险，自然是越早铲除越好。
　　另一方面，古岚觉得，皇帝一定也明白杨辰诗的意图。而皇帝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应允了杨辰诗的推举，其中意图，昭然若揭。
　　皇帝同样忌惮五皇子。
　　可五皇子的身份特殊，以前有几次，五皇子兴冲冲回来告诉古岚，皇帝给了他极为丰厚的赏赐。与平日里的冷淡不同，那几次的赏赐，丰厚的让其他所有皇子都眼红不已。
　　古岚当时还以为皇帝是赏识五皇子的才华，可现在想起来，皇帝大概是在五皇子身上看到了当年桦妃的影子了吧……
　　皇帝之所以如此忌惮五皇子，却又迟迟不把他赶出皇城，也不杀他，一定是因为他对桦妃的情意。
　　五哥的处境，竟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尴尬……
　　古岚正想的出神，怀中水如突然翻动两下，冒出头来。
　　水如似乎睡的不怎么好，冒出头来之后茫然四望，从古岚怀里飘出来也歪歪斜斜的，好半天才稳住身形。
　　“怎么还在这里……”水如揉着眼睛，嘟囔着问。
　　“云凌大哥说要在这里休整一下。”古岚从包袱里拿出水囊，又拿出个银制的小酒盅，倒了一点水，递给水如。
　　水如接过小酒盅，喝的非常爽快。
　　喝了水之后她的精神也好了许多，主动把小酒盅甩干，放回包袱，然后飘到古岚面前，盘膝坐到古岚支起的膝盖上。
　　这个高度，正好让他们两人面对面说话。
　　“休整之后，回去么？”水如问。
　　古岚摇摇头，他们的目的还远没有达到。
　　古岚不知道皇帝当年派人来寻宝，寻的到底是不是桦妃的尸身，但他知道，桦妃的尸身，他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带回皇城去的。一但桦妃尸身再现于世，引来的麻烦，一定无穷无尽。到那时，五皇子别说是想争皇位，恐怕连保命都很困难。
　　至于其他宝物，古岚在这山洞已经大略看过了，山洞之中可以称之为宝物的东西看上去不少，可对五皇子争位有作用的，恐怕一件都没有。
　　古岚觉得云凌当初说要到寒煞谷来寻宝，最大的目的，一定就是要看看这个山洞。云凌的目的应该是达到了，可古岚他们来寒煞谷的目的，却还完全没有头绪。
　　莫名其妙的被弄到这个大妖的坟墓中来，一路上根本没有看到屈缘鸣和躬营人的踪迹。
　　云凌口中所说的“正经事儿”应该指的就是这个。看来，他是真的要帮助五皇子了。
　　古岚终于明白了云凌的企图。
　　这只狐狸，为的就是把好戏看到最后！

　　159.倾漫天雨，横扫山谷
　　明白了云凌的意图，古岚突然觉得轻松了不少。
　　云凌既然想把好戏看到最后，那他一定会想方设法保住五皇子。而从他之前的作为来看，他想让五皇子成为皇帝。
　　知道这一点就好办了。
　　古岚低头看看一直盯着自己的水如，挑起嘴角，轻声道，“我们不是来找屈缘鸣的么。人还没找到，怎么能回去呢。”
　　水如眨眨眼睛，要说以前她对古岚要做的事情是一无所知的盲从，现在的她，却被桦妃的事情打动，有了些自己的想法。
　　“古岚，你还要继续帮五皇子么？”
　　这样的问题，以前的水如绝对不会问，她现在这么一问，古岚都不由的愣住。
　　不过古岚也马上明白了水如的意思。五皇子的身世一出，以前的那些事情，就都变味了。
　　可是……
　　古岚若有所思，眼中有些空洞，口中叹道，“当初我们结拜，都没有问过对方有什么身世。那时我们只是意气相投，并不在乎对方身世如何。如今虽然知道了这些事，可兄弟情义，依然如旧。为义兄之愿，我仍当义不容辞，舍身相助。”
　　水如想起五皇子对她说过的，当初五皇子和古岚结拜的时候，古岚甚至都不知道他就是沐裎国的五皇子。后来古岚知道了，却也仍以兄弟之义对待五皇子。
　　身世之类的，古岚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吧……
　　可水如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她抬起头又问，“万一……万一五皇子体内的妖力爆发出来，他变了性情，怎么办？”
　　水如活的那么长久，自然见过那些修炼失败，被妖力反噬的妖兽是什么样子的。她觉得五皇子的情况应该也差不多。
　　古岚眉头微皱，但随即又舒展开。他微微一笑，淡然道，“君主残暴，必伤民心，到时天下英雄豪杰必定群起而诛之。他虽是我义兄，可若做了涂炭生灵，人神共愤的事情……我也不会手软的。”
　　沉默良久，水如才飘荡起身，深吸一口气，然后双手掐腰，高高昂起头，语气坚定的说，“有我堂堂蝶神大人在你身边，什么都不可怕！”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雷霆一般在山洞中炸开。
　　马上，几声轻笑反馈到水如耳中。
　　水如小脸涨得通红，像一柄小小的利剑一样，在山洞中穿梭飞舞起来。
　　“不准笑！小北！你闭嘴！”
　　“巫凡也不准笑！”
　　“彧！你怎么也跑进来了！不准笑！”
　　“…………戳你们！”
　　水如手中亮起毒针的光芒，笑声这才乍然而止。
　　山洞之中一直亮如白昼，他们也不知道休息了多久。有小北和彧妖在，古岚和巫凡都安心的睡了一觉。彧妖见过云凌之后就不嚷着要从这里出去了，他精明的很，知道自己在云凌面前吃不到半点好处，不如乖乖的等着被发落。
　　彧妖和小北打的那一架让双方都消损极大，不过他们都发现了，这山洞中的那些冰晶似乎对妖力恢复非常有帮助，所以古岚他们睡够了，这两只大妖也都恢复的差不多了。
　　云凌再次出现时，两人两妖加上水如，正围坐在一起，讨论着下一步的计划。
　　看着云凌身边站着的人，几人都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人看上去病弱消瘦，但却俊美非常。一头雪白长发几乎拖至脚踝，身上轻薄的雪白长衫随意的遮住身体。那人脸上毫无血色，只有一双泛着淡淡金色的双眼里才有一些生机。竖直的漆黑瞳孔中深邃无比，一眼望去，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这人……
　　古岚等人都不由自主的转头去看那面巨大无比的冰晶墙壁。
　　果然！
　　之前被封在里面的那名男子，那个名叫怀轩的大妖不见了！
　　怀轩跟在云凌身后，脸上看不出一丝重获新生的愉悦。
　　他高兴不起来。
　　虽然自己从那冰晶中出来了，算得上是起死回生了，可却落在了这只狐狸手中……相比之下，死，真的没什么好怕的……
　　怀轩想到此处，不禁悲由心生，双眼中的光芒又黯淡几分，长长叹息一声。
　　这一声叹息，充满了苍凉之感。
　　水如精神一震，马上飘荡过来。
　　“怀轩？你被云凌大哥救过来了？哈哈哈哈！真是太好了！”
　　之前在山洞口处玩的那千古一曲虽然对怀轩来说是无比的摧残，可水如却觉得十分有趣。她甚至以为怀轩和她很玩的来，所以自然而然的亲近熟稔了。
　　可怜的怀轩，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水如，苦笑一下，没有说话。
　　他暗叹，除了云凌，还有这位兽神呢……自己的运气，真是奇差无比啊……
　　怀轩暗自感伤暂且不说，云凌只告诉众人，怀轩以后会跟着他，与他们一起去寻找屈缘鸣的踪迹。
　　彧妖当年是被怀轩打败之后困在这里守墓的，如今怀轩被云凌“救活”了，他自然也摆脱了这份责任。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是自由身。云凌没有那么好心直接放他走，而是给他划了更大的区域，让他可以在整个寒煞谷中活动。
　　云凌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不过古岚觉得云凌这么做，应该是为了还冰封在冰晶中的桦妃的尸体。
　　收拾好包裹，几人从这座坟墓中出来。
　　出来之后，古岚注意到，云凌果然默不作声的将一道道石门重新封好，那些被小北和彧妖破坏掉的山谷石壁，也被云凌逐一修复了。
　　一路走到那个他们最开始进来的山洞，几人发现，外面轰鸣的雨幕，竟然还没有停歇。
　　水如这才想起来，歪着头问，“那只没有眼睛的大鱼，探水兽，还有那些嗥道岩兽，是谁养的？”
　　怀轩苦笑着，解释道，“当初找到这个寒煞谷来渡天劫，我进来之前就设下了重重妖术。时隔多年，我又渡劫失败，那些妖术多数已经不起作用了。你们看到的这些，只是残存下来的细微东西。这周围还有很多可以做探查之用的小妖，这里煞气很重，又没有什么天敌，很适合它们繁衍，这么多年来，这些东西依然受我控制……”
　　水如双眼放光，“怀轩你真厉害！都死成那样了，居然还能操纵那么多东西！那这雨幕呢？”
　　怀轩眉角抖动。
　　死成那样了……
　　“这雨幕是残存下来的妖术，叫做倾漫天雨……”
　　“好厉害！”水如丝毫不掩饰她的敬佩之色，古岚和巫凡也都啧啧称奇。
　　发现几个人都是真心赞誉自己，怀轩心里的不爽居然一下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他竟然有了一丝得意……
　　云凌笑嘻嘻的一挥手，雨幕随即被破出一个大洞。
　　待他们从雨幕中走出来，雨幕马上凭空在几人眼前消失。
　　怀轩有些不解的看着云凌，云凌低声说，“虽然威力不比从前，毁了还是可惜。留着吧。”
　　这句话也被古岚听去，他更加确信，云凌是想留着这个妖术，守住里面的桦妃。
　　雨幕散去，几人发现身边的景物也产生了变化。
　　古岚他们原本只走到了寒煞谷的三分之一处，可小北飞上高空探查一遍，回来指着那张地图说，他们已经过了一半路程了。
　　解释的任务还是落在怀轩头上，他是这里的主人，按理来说，他应该什么都知道。
　　怀轩看着那张地图，脸上依然挂着略显无奈的惨淡笑容。
　　“倾漫天雨其实本质上是扭曲空间的妖术，你们几人都是被云凌大人带到山洞中的……”说到这里，怀轩那惨淡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古岚几人心中明了，那股力道，一定是云凌借着怀轩发出来的。之前听到的惊天动地的惨叫声，那时候也一定也是完全相同的吧……
　　几人都不禁充满同情的看了看怀轩。
　　怀轩回过神来，接着说，“如果是普通人，绝对不可能从雨幕中走到那个山洞，他们大抵都会迷失方向。这个妖术完整的时候，扭曲的空间可以达到非常大的范围，不过你们要找的人是在最近一段日子来的，应该是没有出寒煞谷。”
　　十年八年的时间，对眼前这位天劫不死的大妖来说，也不过是最近一段日子而已。
　　古岚和巫凡听过之后，都眼巴巴的看着云凌。
　　按照怀轩所说的，屈缘鸣带的队伍如果进了倾漫天雨之中，那么一定也会像当初古岚和巫凡他们一样失散开来，然后等他们出来，必定会分散在寒煞谷各处。
　　云凌一脸无辜的回望着古岚和巫凡，小声说，“怎么？找人不是你们的事儿么？这么麻烦的事情，人家才不要上场呢！”
　　说完，他拉起怀轩，眨眼不见踪影。
　　古岚和巫凡都是满头黑线，扭头再看小北，发现小北一脸铁青，正死死抓着想要逃跑的彧妖……
　　偌大的寒煞谷，两只大妖在前，古岚和巫凡两个凡人紧随其后，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寒煞谷中无日夜，他们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休息够了再起来搜索。山谷中的妖兽们都经历了千年以来的头一次浩劫，两只烦躁无比的大妖，横扫寒煞谷……

　　160.别过，寒煞谷
　　寒煞谷被整整扫了三遍，古岚和巫凡终于心满意足，带着杀气腾腾的小北和彧妖出了山谷。
　　他们来到山谷外面马上就找到了他们最开始进入山谷时休整的那个位置。
　　巨大的深坑还在。
　　彧妖得了云凌的赦免，不过只能稍微离开寒煞谷一点点距离。他颠儿颠儿的跑到那个大坑处仔细看了一圈儿，然后回来问小北，“这坑，是你干的？”
　　两只大妖实力相当，一同在寒煞谷里搜索了这么久，也有了些交情，说起话来十分随意。
　　小北一脸得意，装模作样的点点头。
　　彧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暗叹，没想到这狐妖能有如此力道！
　　水如十分鄙视的白了小北一眼，也没戳破他，转回来去看古岚和巫凡。
　　这两个人，可以说收获颇丰。
　　他们的主要目的是寻找屈缘鸣。皇天不负有心人，寒煞谷虽大，却也还是被他们给找到了。
　　如他们所料，屈缘鸣早已身亡。他们是在一个妖兽的兽窝里找到的一身盔甲，盔甲之中，还留存着一具枯骨。
　　妖兽没有吃掉屈缘鸣，按照小北和彧妖的解释，那只妖兽是只血妖，只吸食猎物的精血，并不要肉身。也亏得这样，屈缘鸣的遗骨还算完好。
　　一身亮银盔甲已经变得乌黑，外面的罩袍披风也全都腐烂掉了，战裙上的玉片，稍微拨动，便会散落下来。好在，有一柄佩剑落在盔甲旁边，这柄佩剑一看便是宝物，剑鞘虽然已经被煞气侵蚀，腐朽不堪，可抽出剑身，稍微擦拭，那剑身依然闪出光彩。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剑身末端刻着一个古朴苍劲的小字：屈。
　　就是因为这样，古岚他们才认定了这个尸身就是屈缘鸣。
　　他们把那些盔甲配饰物件全都收拾起来，那具枯骨，也小心翼翼地收了回来。
　　更令他们在意的是，他们不仅发现了屈缘鸣，还发现了更多的躬营令牌。
　　收集到一起，这样的令牌大概有十多个。
　　和令牌一起发现的，还有其他几具枯骨以及他们身上带着的东西。
　　只是，这寒煞谷中煞气太重，存留下来的东西，基本都是血妖的兽窝中留存下来的，外面的，除了玉质令牌，什么都没剩下。
　　不过就算这样，对于古岚和巫凡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清理好东西，古岚去问小北怎么办。
　　云凌不在，小北的瞬移妖术，古岚可没有信心。
　　小北略微沉吟，突然点手叫过水如。
　　“交给你了。”小北毫不负责的对水如说。
　　水如一愣，“什么交给我了？”
　　小北嘴角一挑，“就用你每次召唤我的那招，召唤云凌大哥。”
　　古岚和巫凡听了，不约而同齐齐退出好几步远。
　　水如眉头微皱，望着小北，“那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和云凌大哥又没约定过，能好使么？”
　　小北一个坏笑，“试试嘛。不试怎么知道。”
　　水如虽然还是严重怀疑，不过她也明白，不试试这个办法，就得靠小北那个二把刀的瞬移妖术回去了。她可不想让古岚不明不白的摔死。
　　想罢，水如点点头，气运丹田，低头略微酝酿，猛的抬头，深吸一口气，瞪起眼睛，张开小嘴，放声长吼。
　　“云——凌——大哥——————！”
　　清脆的呐喊声霎时传遍寒煞谷，惊起了无数小妖兽。
　　这几天它们已经被小北和彧妖吓的够呛了……
　　“云——凌——————！”
　　又是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吼叫。
　　彧妖已经跳出老远，扭头一看，小北居然也跟在他身边，不过这家伙一点都不惊讶，反而笑得满眼泪花。
　　小北暗爽，这招用在别人身上，确实有趣！
　　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什么叫乐极生悲。
　　水如的喊叫声停下来，云凌赫然立在那里，目光如剑，冰冷无比的射向小北。
　　“你想替那只小妖留在这里么？”
　　云凌一句话，小北顿时遍体生寒，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
　　彧妖咋舌，可惜！
　　云凌身后跟着的怀轩，难得一见的面露喜色。他可是第一次见到云凌被整。
　　怀轩暗生敬佩，眼前这位兽神，虽然身形小了点，法力弱了点，不过，兽神果然就是兽神！这种大无畏的精神就是其他妖兽学不来的！
　　水如见自己真的把云凌叫出来了，高兴的拍着小手绕着云凌上下翻飞。
　　云凌十分宠溺的捏住水如的腰带，伸出手指揉着她的头顶，轻声说，“回头大哥教你个唤人的秘法，免得你喊得喉咙疼。”
　　云凌对水如的宠溺，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讶无比。就连见过类似情景不少次的古岚，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样的都忍了？
　　惊讶归惊讶，云凌来了，他们也不用担心回去的问题了。
　　彧妖被云凌扔回寒煞谷，他可怜巴巴的看着那些人一个个身边腾起金光，身影消失在金光之中，长叹一声，掉回头，一步一步朝飘荡着浓郁煞气的山谷深处走去。
　　夜凉如水，莺啼阁中鼓乐之声悠扬。偶尔有一两声响亮的堂喝，那是大方的贵客给了哪位姑娘重赏。
　　一如平日，伙计们来往穿梭。
　　不过这几天，有心人会发现，莺啼阁里的伙计们脸上笑容都生硬了许多，谈吐之间，也多了些烦躁的感觉。
　　外人不会明白，但莺啼阁中许多人都知道，岚少爷最近不在，没有人能压的住这帮山贼们的火气。
　　“清月字包间孙公子要的柳叶爆鸭上错了！”王三儿眉头紧锁，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肴，没好气儿的喊叫着。
　　他刚喊完，站在他对面的粗壮大汉猛的一转身，一双虎目瞪得老大，眼中想要喷出火来似的，咬着牙怒喝，“嚎什么嚎！老子给他端上去就是给他天大的脸了！还跟老子挑三拣四的！爱吃不吃！再挑，老子出去剁了他的爪子下酒！”
　　王三儿也不示弱，啪的把那盘菜往桌上一摔，骂道，“老鱼子你是不是不相干了！少当家的在的时候你装的人五人六的，少当家的一走，你还红毛了！有种这话你等少当家的回来你再说一次！”
　　老鱼子神情一滞，但马上摆出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扯着脖子吼叫，“那孙子就是来找茬的！少当家的要是在，早就把那孙子掘出去了！还能让他这么嚣张！”
　　老鱼子这么一说，王三儿也没声儿了。
　　他狠狠瞪了老鱼子一眼，气鼓鼓的跑到厨房去，又要了一份柳叶爆鸭，闷不吭声的端了出去。
　　清月字包间中，一位长相平平，满身珠光宝气的公子正色迷迷的看着不远处低头抚琴的姑娘。
　　王三儿敲了敲门，端着菜肴进来。
　　“孙公子，这是您要的柳叶爆鸭。”王三儿强装出一个笑脸，“刚才那伙计是新来的，没有眼力。还望孙公子海涵。”
　　孙公子瞟了一眼王三儿，满不在乎的撇嘴道，“你们这儿啊，我也不是来一次两次了。总是这样，找的伙计，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我看你们岚少爷，不是做生意的料啊。”
　　说着，孙公子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站起身，背着手叹道，“这做生意，将的就是份心意。尤其是做你们这行的。要不是看着你们这里姑娘们个个美若天仙，我都不来第二回。这帮伙计，太不会招待人！”
　　王三儿脸色铁青，拳头攥的紧紧的，但脸上仍挂着笑容，“孙公子说的是。贵号仙来居在皇城中也是首屈一指的，我们应该好好学学。”
　　“可不是么！要说我家那饭馆子，别的不行啊，调教伙计，那是一绝！”孙公子眼神仍在对面姑娘身上，口中不停，“伙计，得管束，该打得打，该骂得骂，不打不骂，谁给你好好干活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着，孙公子抬起一只爪子，蹭向那位姑娘。
　　他那爪子还没碰到姑娘，就被另一只手擒住了。
　　孙公子只觉得一阵剧痛，扭头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你……”
　　“你”了半天，他还是没说出来一句话。
　　王三儿如凶神恶煞一般，一手钳住孙公子的手腕，双眼放光，全身杀气奔腾。
　　“你打过谁？骂过谁？这只爪子，是要干嘛？”
　　王三儿声音肃杀冰冷，吓得孙公子瘫软下来。
　　没过多久，莺啼阁后院角门外面，孙公子蜷缩在角落里，已然鼻青脸肿。王三儿和老鱼子愤愤的瞪着他，恶狠狠道，“再敢跑到莺啼阁来装孙子，爪子剁下来下酒！”
　　孙公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虽然全身疼痛无比，可他还是一声都不敢吭，只能双手抱住头，瑟瑟发抖。
　　“滚！”
　　一声爆喝，对孙公子而言却是如临大赦，他连滚带爬，一溜烟跑了。
　　王三儿和老鱼子这才算稍微出了心中的恶气，两人冲那玩儿命奔跑的背影吐了两口唾沫，转身回后院。
　　刚到院中，两人同时“咦”了一声。
　　少当家的住的那个院子里，竟然有一束束的金光在闪动……

　　161.涟漪再动，炙火熊熊
　　（不好意思，要上肉了。）
　　王三儿和老鱼子满脸惊愕的跑到那院子中，一见院中情景，两人都不禁喜笑颜开。
　　少当家的回来了！
　　金光之中，古岚手提包裹，扛着那柄大刀，双眼缓缓睁开。他有些茫然的看看四周，金光渐渐消散，古岚发现他身边并没有别人。
　　“少当家的！”王三儿和老鱼子见那道金光完全散去了，连忙兴奋的跑过来。
　　古岚和他们闲聊片刻，得知他离开的一段时间，莺啼阁中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这才打发走那两人，提着东西回房间去。
　　关上房门，水如迫不及待的从古岚怀里露出头来，笑嘻嘻道，“回来了，真好。不愧是云凌大哥，这样平稳的才叫做瞬移妖术嘛，小北用的那个，真是失败的太严重了……”
　　古岚笑着把她从怀里提出来，送回她的篮子里，然后出去吩咐仆人送了几桶热水来。
　　打发走仆人，古岚还没忘了把水如专用的小桶也盛满热水，送到书房中。放下书房隔栏上的帘子，古岚便不再管水如，独自到放着木桶的房间里去，好好洗掉在寒煞谷中积压的那些阴煞之气。
　　洗干净了，泡在大木桶中，古岚长长出了一口气。
　　长久以来，心中积压下来的许多沉重感觉，随着升腾的热气缓缓散发出去，古岚只觉得说不出的轻松。
　　有多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
　　古岚笑着摇摇头，他知道，现在其实还远远没有到该放松的时候。只不过是之前在寒煞谷中斩杀妖兽，四处寻找被遗落的蛛丝马迹，精神一直绷得紧紧的，如今事情告一段落，总算是可以稍微缓一口气了。
　　古岚趴在木桶边上，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暖意上涌，真是舒服……
　　可就在古岚完全放松下来，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细微的响动从对面的大屏风后面响起，古岚猛地睁开眼睛，高喝一声，“什么人！”
　　一声爆喝之后，古岚的双眸随即缩紧，身子直起，像是随时都会冲出来。可他又马上发觉，自己仍是太紧张了……
　　屏风上面，一颗小小的脑袋探头缩脑的出现，古岚皱起眉头，重新趴回到木桶边缘，满脸不满道，“不是给你弄好热水了么？怎么不去泡一泡？”
　　水如一探头，“我都泡好久……”
　　一句话没说完，一颗水滴不偏不倚，正好砸到她头上。
　　“不许探头过来！”古岚闭上眼睛，悠悠然道。
　　水如缩回屏风后面，抹干头上流下来的水，嘟囔着，“不探头就不探头……”
　　沉寂。
　　良久，水如才开口，“古岚，你睡着了？”
　　古岚没有应声。
　　水如抬眼朝屏风上面看了看，轻盈的飘上一截，又问，“这几天真是够辛苦的，寒煞谷里真是一点都不好玩啊……”
　　屏风对面仍然没有声音，水如仗着胆子扒住屏风上面的边缘，缓缓伸出头。
　　“啪！”
　　就在水如的头探出去的一瞬，又是一滴水珠，砸在水如头顶。
　　随之而来的，是古岚微弱的嗤笑声。
　　水如缩回脑袋，狠狠抹了一把脸，怒道，“古岚你骗人！偷袭我！”
　　古岚仍闭着眼睛，低声道，“都告诉你了，不许探头过来，你不听，怪不得我。”
　　水如毫不气馁，甩掉头上的水滴，奋勇向上一冲。结果还是被飞过来的水珠拍出了老远。
　　“古岚！”水如只穿了一件轻薄的衣衫，如今已经被水珠浸湿，完全粘在身上了。她的斗志也是空前高涨，不顾一切，呼啸着越过屏风，直奔木桶中的古岚冲去。
　　古岚惊讶的睁开眼睛，不过他看到水如满脸狠样冲过来，反而心中大定。只见他抓住时机，一手扬起水花，另一只手向前一捞。
　　眨眼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水如，已经像只落汤鸡一般，被古岚抓在手中了。
　　古岚仍趴在木桶边缘，饶有兴趣的用手指戳了戳从头到脚往下淌水的水如，假装一本正经似的问，“你干嘛？要造反么？”
　　水如挣扎着抽出双手，抹掉脸上的水，捋了捋头发。她这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虽然被古岚抓在手中，脸却是向着屏风的。
　　“转……转……”
　　水如拼命的挣扎，想在古岚掌中转个圈。
　　至少要和古岚面对面的说话啊……
　　古岚手上力道不减，脸上笑容却增加了。
　　“小东西，你得乖乖听话。就算你是兽神，可在人间生活，怎么也得讲个礼义廉耻。别的不说，这偷看男子洗澡的事情，就是万万做不得的。莺啼阁的花魁姑娘偷看男子洗澡，这话要是传出去了，你这花魁姑娘的牌子，可就挂不住了，莺啼阁也干不下去了，我这岚少爷的名头，恐怕也说不出口了……”
　　“那有什么啊！”水如依然锲而不舍的挣扎，“花魁可以不做，莺啼阁也可以不开，岚少爷你就回去做扬云山少当家的，深山老林，长相厮守，多好！多好！”
　　古岚先是一愣，旋即仰头大笑。
　　深山老林，长相厮守，这小东西倒是想得长远。
　　“放开我吧……”水如挣扎的有些累了，转而换了战术，弱声哀求起来。
　　古岚见她示弱了，笑的更加开心，“放你可以，不过你不准转头，要直接到屏风那边去。”
　　水如眼珠一转，连连点头，“好好！我直接飞出去……累死了……不跟你玩儿了……”
　　她一边嘟囔，一边扭曲着身子，从古岚手中挣脱出来。
　　就在挣脱的瞬间，水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急转身。
　　她以为急转身的同时迅速后退，退出古岚能抓到的范围，她就赢了。
　　可没想到，就在她急转身的时候，又是一圈水花飞起，她再次被水花打落，一只大手在下面不远处，轻巧的把她接住。
　　“小东西，跟我耍起战术来了？”古岚挑着嘴角，一根手指在水如头顶肆意的乱*揉一通，那一头青丝，立即被弄的凌乱不堪。
　　水如蔫头耷脑的任凭水滴从杂乱的发梢滴落，嘟囔着，“大男人的，怕看么？有什么啊！又不是没看到过！哼！早就看过了！全都看过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她闭着眼睛嘟嘟囔囔，却没发现此时古岚脸上阴晴不定，面颊发烧起来。
　　水如说的还真是一点没错……
　　该看的，人家早就看去了……还怕什么……
　　古岚使劲儿甩甩头，止住自己这个荒诞无稽的想法。
　　古岚就保持着抓着水如的状态，小心翼翼的擦干了身子，穿了件衣服。带着水如来到书房，拿过一块干布，把水如放在里面，轻轻擦拭几下，古岚笑道，“你居然还气鼓鼓的？”
　　水如睁开眼睛，剜了古岚一眼，扭头不做声。
　　古岚也不生气，把她放到篮子里，抓过被子，结结实实的盖在上面。
　　水如被捂的够呛，等她挣扎出来，发现古岚已经笑着走远了。
　　不行！
　　水如暗想，自己这是出师不利啊！今天被他压制住了，以后就没办法抬头了！
　　想到这里，水如把心一横，扬手施法，身边腾起一团雾气……
　　古岚只觉得轻松无比。刚才和水如嬉戏一阵，反而让他的困倦之感消失不少，精神振奋许多。
　　缓步走回卧房，伸展四肢，打了个哈欠，古岚躺倒在床榻上。
　　躺下没多久，古岚就觉得一股异样的气息涌来，待他睁开眼睛，不由得大吃一惊。
　　“你这又是要……”
　　不等古岚说完这句话，香软的身躯便倾覆过来。
　　“岚少爷……奴家要与你同睡……”
　　甜腻的声音，那语气说不出的娇媚……
　　古岚的心跳骤然加速。
　　该死的！这些东西，她是从哪儿学来的？
　　古岚心中的疑惑只是一闪而过，马上便被一阵阵酥软的触感取代。
　　水如的手正好按在古岚胸口，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古岚强劲的心跳。
　　有戏有戏！
　　水如高兴的想着，口中仍不停歇，“岚少爷……”
　　坐怀不乱，那只存在于神话之中……
　　古岚深深吸了一口气，推了推像只章鱼一样粘在他身上的水如，轻声道，“别闹了，快回去睡……”
　　水如粘的结结实实，轻薄的衣衫很知趣的缓缓从她肩头滑落开来。
　　一片光洁粉嫩的肌肤暴露在古岚眼前，古岚只觉得一股暖流迅速在身体中四下窜开。
　　“水如……起来吧……”
　　水如缓缓抬起头，眼中有些迷离的水汽，她凑过去，柔软的唇，在古岚的脸颊上轻啄一下，旋即离开。
　　古岚心中的小小暖流像是被这轻轻一吻点燃，瞬间变成了一团火焰。
　　灼热从被吻的那处皮肤蔓延开来，没用多长时间，古岚就感觉整个面颊都像烧着了一样。
　　偏偏，这火焰不仅没有熄灭的迹象，反而四溢，躁动之感在古岚身体中奔腾，他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别闹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古岚的手，却不自觉的搭在水如腰间，缓缓摩挲起来。
　　水如也发现古岚的变化，紧张之感增加，她趴在古岚胸膛上，默默的闭上双眼，在心中默念，这次，这次一定不能再弄砸了……

　　162.与君相依，奔腾融化
　　（不好意思，肉了。瘦肉，BG的肉还没怎么写过，不知道如何。）
　　温热的气息从水如口中柔柔吹出，吹到古岚胸口，像是助长了那一缕缕炙热的火焰，古岚被这炙热灼烧的好生难受。
　　古岚的大手缓缓抚摸着水如裸露出来的肩头，清凉之感顿生，古岚像是得到了甘泉一般，再也挪不开一分。
　　感觉到古岚长长舒了口气，水如再次抬起头，纤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古岚的脸颊，这时她发现，古岚竟然不再躲避她的视线，深邃的眸子，也望着她。
　　她的身子往上蹭了蹭，感觉到古岚随着她的动作抽了一口冷气，水如不禁有些得意起来。
　　低下头，柔软的嘴唇碰到古岚的唇上，酥麻感从背脊攀爬而上，一闪而过。
　　两唇相碰，彼此感受着对方。
　　古岚的手抬起，扶住水如的头，轻轻压住，让她靠自己更近。
　　细细品尝过那双娇软嫩唇，自然按捺不住，想深入探究。
　　舌尖拨弄出空隙，缓缓划出那一串皓齿的轮廓。时间仿佛停止了，水如的心，剧烈的跳动。她能想到的，只有配合古岚的动作。舌尖碰到一起的瞬间，水如几乎忘了呼吸，她紧闭着双眼，任凭古岚从她口中夺走所有的气息。
　　阵阵酥麻窜上来，水如甚至有些晕眩。
　　好在，这时古岚稍微用力，翻身将她放倒在床榻上。
　　水如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嘴角一丝晶莹，她却没有力气抹掉。
　　“古岚……”
　　古岚起身，水如急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他是要离开么？
　　不行……
　　水如眉头微皱，也想从床榻上起来。
　　古岚浅笑着拍拍她的头，转过去把床边的幔帐放了下来。
　　轻薄的幔帐挡住烛光。水如不喜欢，这样她就看不清古岚的表情了。可还没等她出言反对，古岚却已经伏身过来。
　　“怕了？”古岚感觉到水如似乎有些颤抖，轻声问道。
　　水如紧紧攥着古岚的衣襟，使劲儿一扯，同时高声说，“你才怕呢！”
　　这一下，古岚的衣服被扯掉一大半。古岚皱起眉头，伸手捏住水如下颚，低声说，“胆大包天！敢扯我衣服！”
　　水如躺在古岚身下，装模作样的一昂头，“一介凡人蔽体之物，我蝶神大人还扯不得？”
　　古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低头吻住水如，好半天，才放开。
　　看着气喘吁吁的水如，古岚轻声道，“蝶神大人，还不怕么？”
　　水如满脸通红，弱弱的抵抗，“……不怕！”
　　“不怕……那就吃了你！”
　　说完这句，古岚再也压制不住自己身体里那股灼烧的烈焰……
　　粗重的喘息声不绝于耳，汗珠颗颗滑落。
　　古岚制造出的律动让两人几近疯狂，水如脸上挂着泪痕，可她依然紧紧抱住古岚。古岚的身体结实而又充满力量，像是要将水如拆散，却又小心翼翼的，没有让她达到无法忍受。
　　一次又一次的巅峰，水如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
　　她只能感觉到古岚的存在，如此清晰，如此真实的存在。
　　“古岚……古岚……”
　　这个名字喃喃滑落，成了一个个晶莹的火种，跃入古岚耳中，便会点燃另一番烈焰。
　　炙烤，奔腾，融化……
　　晨光一抹，透过窗棂纸，照在垂落下来的幔帐上。
　　水如翻了个身，拱了拱，突然扯动痛处，她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只大手轻柔的抚上她的头，宠溺的揉弄。
　　水如缓缓睁开眼，朦胧间，竟看到柔顺的黑发丝丝缕缕，衬出一张英俊的面庞。
　　美男！
　　水如双眼骤然睁大，身子一动，马上又龇牙咧嘴起来。
　　“哎呦呦……”
　　“吓到你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水如抬头去看，不禁有些莫名其妙。
　　古岚那张脸，她明明已经看过无数遍了，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古岚一手支着头，微微眯着眼睛问，“不认识你家岚少爷了么？”
　　水如吃力的抬起手，不由分说，抓住古岚的头发，胡乱揪起一团，然后叹道，“难怪了，平时都是束起来的……嗯……在山洞里还见过一次……”
　　古岚也不在意，任凭水如抓着他的头发端详。
　　“疼不疼了？”
　　不问倒好，古岚这么一问，水如立马放开他的头发，怪叫起来。
　　“疼！好疼！太疼了！”
　　疼是真疼，不过水如表现的十分夸张，借机拉过古岚的手，环在自己身上，整个人又像章鱼一样粘住了古岚。
　　古岚神情一滞，而后叹了口气，扳开水如，“五哥那边不知道情况如何了，那东西，得早点送过去……”
　　古岚说完，发现躺在旁边的水如一脸阴云。
　　“巫凡他们不知道有没有顺利回来……”
　　还是阴云。
　　“不变回去，你不会法力不济么？……”
　　依然阴云。
　　“处理了外面的事情，我就回来……”
　　阴，转晴。
　　水如赖在古岚床榻上，看着古岚穿好衣服，束好头发，一切打理妥当，冲她摆摆手，出门去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一下子涌上心头。
　　成功了！
　　终于成功了！
　　水如翻了个身，紧紧抱住被子，神情荡漾。
　　这一翻身，又扯动痛处，嘴角扯开，却又上挑，变成了笑容。换成一个舒服些的姿势，水如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
　　古岚出了院子，只觉得神清气爽，他带着一包从寒煞谷带回来的东西，跃马扬鞭，直奔五皇子府。
　　五皇子这段时间过的可是非常不好。
　　一方面，他要提防着朝廷里面的各种异动，父皇病重，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另一方面，不知为何，他最近心惊肉跳的，每天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只怕古岚和巫凡他们去寒煞谷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下了早朝，五皇子刚回到府中，就听到外面一声马鸣。五皇子精神一震，转身就往外冲。
　　府门外，古岚正和看门的家人说闲话，五皇子两步跑过去，一把揪住古岚，拽着他就往府里跑。
　　古岚跟着五皇子往里跑，笑道，“五哥五哥！什么火烧眉毛的事儿能把你急成这样啊？”
　　“一去半个多月，你是死是活的好歹来个信儿啊！这可倒好，音信全无！还不光是你音信全无，一干人等全都没个消息……”五皇子也不回头，语中带着斥责的意思，可到了后院书房里，五皇子马上松开手，不放心似的上下打量古岚，细细打量一圈才放下心来，低声道，“你可真是厉害啊，害的我在这儿担心的要死要活，你自己竟然神采奕奕……有什么喜事儿？”
　　一句玩笑话，却正戳中了古岚的心事。
　　古岚神色有些尴尬，不过他马上掩饰过去，把手中包裹放在书桌上，指着包裹说，“对我们兄弟来说，倒是天大的喜事儿，不过，估计有人要哭了。”
　　五皇子迫不及待的拆开包裹，一看之下，把他吓得脸色惨白。
　　“这这这……这不是人吗？这……这是……”
　　古岚看着五皇子那一脸惊恐的神情，心中不禁暗叹，五哥这样子，要说是大妖之子，实在让人没法相信啊……
　　不过那冰晶之中的桦妃与五皇子长相相近，没办法说他们没有关系。
　　叹了口气，古岚拍拍五皇子的肩膀，“五哥，不过是具白骨而已。不过，别小看了这白骨，他能助你一臂之力啊。”
　　五皇子退后两步，目光炯炯的盯着那对森森白骨，低声道，“这堆白骨……这人……莫非就是屈缘鸣？”
　　古岚点点头，从包裹中翻出那柄刻着“屈”字的宝剑，递给五皇子看。
　　五皇子有些讪讪，看了一眼，就把宝剑扔了回去。
　　“唉……我还以为云前辈那么说了，他还有一线生机……没想到，却已经化作一堆白骨了。”五皇子说出这话，脸上也满是惋惜之情。
　　当年屈缘鸣在年轻一辈人中，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而且他的为人也与其父相仿，豪气冲天，没有一点官宦子弟的忸怩。五皇子那时虽然年纪还小，不过记忆之中，这位表哥却是十分和蔼可亲的。
　　谁能想到，多年之后再次相见，却是天人两隔。
　　古岚也有些感叹，“屈缘鸣能留下这一身白骨，也是非常幸运了。那寒煞谷中，煞气极重，与他同行之人，想必是无人幸免。”
　　古岚将他们寻找到屈缘鸣的经过诉说一遍，不过，他并没有提及大妖坟墓之中的事情。
　　说完之后，古岚从怀中拿出一块玉质令牌交给五皇子看，“五哥，这个，你可识得？”
　　五皇子看到那“亲卫·躬营”的字样，也是一脸愕然。
　　“这躬营，竟然是真的？”五皇子仔细看着这块令牌，仔细回忆，却想不起一丁点蛛丝马迹。
　　“这么说，当年父皇是对那个寒煞谷有很高的期望……山谷之中，到底藏着什么呢……”五皇子自言自语，嘟囔几句之后转头问古岚，“云前辈有没有提到，寒煞谷中到底有什么宝贝？他不会就是为了我们这件事去的吧。不是说要寻宝么？”
　　古岚皱起眉头，不置可否道，“云前辈行踪诡秘，刚到寒煞谷中不久，我们就走散了……”

　　163.再见亲子，白骨森森
　　五皇子脑海中虽然还有很多疑惑，不过当前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还是先要拉拢住屈苍鸿。
　　皇帝病体日渐沉重，说不准哪天就会再找屈苍鸿问及储君之事。
　　五皇子和古岚商议妥当，决定邀请屈苍鸿到莺啼阁去。
　　随着局势日渐紧张，莺啼阁的作用显露的更加明显。不过现在五皇子已经不怕外人知道古岚与他的关系了。恩科结束之后，五皇子才真正明白，如今每一场明争暗斗，都是要赌上自己所有的本钱，每一场赌，都有可能丢了自己的性命。
　　古岚不在的这段时间，五皇子行事比以往要谨慎许多，但他的身边还是发生了几件诡异的事情，好在古岚临走之前交代了几位兄弟暗中保护五皇子，五皇子明白，如果没有那几位兄弟在暗中跟着，说不定自己早就没命了。
　　危机感越来越强，五皇子实在没有余力再去在意别的事情，他能做的，就是集中精力，盯紧那些朝中重臣，盯紧皇宫里面那些人的动向。
　　事不宜迟，五皇子立即送出请柬。
　　要筹备的事情还有不少，五皇子和古岚脚不沾尘，四处奔走了整整一天。
　　掌灯时分，莺啼阁开门迎客。
　　朝廷中的紧张气氛很早就蔓延到了莺啼阁。那些平日里无所忌惮的公子哥们，还有那些皇亲国戚商贾贵人，来到莺啼阁中，都收敛许多，他们看向四周的眼神，也变得有所企图。
　　功底深厚的伙计们时不时能听到一两句低语，这种时候，伙计们都暗暗记在心中，汇聚起来，一一向古岚禀报。
　　不过今天这些伙计们只是见到出去许久未归的岚少爷回来了，却发现他根本没有打理莺啼阁的事情，反而躲在包间之中，一直没有出来。
　　包间里，屈苍鸿看上去有些不自在。
　　他是武将出身，当年在军营时，虽然很多同级兵勇都会趁着闲暇时间出去寻花问柳，可屈苍鸿一直非常自律。也正是因为这样，到他升至将领之后，声名也非常好。后来甚至得到公主垂青，成为了沐裎国的驸马。皇帝对于这位姐夫的人品总是赞誉有加，这也是沐裎国中人尽皆知的事情。
　　烟花之地，风月场所。
　　虽然下面鼓乐声十分悠扬悦耳，可屈苍鸿仍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要不是最近正在关键时刻，屈苍鸿是决计不会到这里来的。上次恩科围院的事情，让屈苍鸿正面领教了五皇子的做事风格。说实话，那种谨慎和缜密，是他十分欣赏的。所以这次接到请柬之后，他并没有考虑太多。
　　一迈进莺啼阁的门槛，屈苍鸿就觉得今天似乎是来错了。
　　不过在包间中看到古岚，他眼前便是一亮。
　　刚从寒煞谷回来，古岚身上的杀伐气息没有完全消去，身为大将军的屈苍鸿对这种气息的感觉十分敏锐，这让他马上警惕起来。
　　不过古岚举手投足都是彬彬有礼，五皇子从中介绍，屈苍鸿才知道，原来这位满身杀气的年轻人，竟然就是这间莺啼阁的主人。
　　不等他多做了解，就看到古岚让伙计们恭恭敬敬抬进来一个一人多长的大木匣。
　　大木匣看上去十分精致，但是摆在那里，阴冷异常。
　　屈苍鸿脑海中想象着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猜测着大木匣中会有什么东西。
　　五皇子和古岚脸上都、没有一丝笑容，神情肃穆的让人有种窒息感。屈苍鸿实在看不出他们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只得开口问：“屈某粗人一个，二位有什么话还请直说。”
　　古岚打发走伙计们，垂首站在大木匣旁边。五皇子开口道，“今日我将姑父请到这莺啼阁来，实在是无奈之举。最近皇城中各类风声，想必您也听到了不少，侄儿不为其他，只为免于他人猜忌，才出此下策。”
　　屈苍鸿眉头拧成一团，方才五皇子那一句“侄儿”便让他听出一些眉目。
　　立储之事，屈苍鸿非常清楚自己在其中将会起到的作用。实际上，除了五皇子之外，其他几位皇子在最近一段日子里，也都不同程度的接触了屈苍鸿。
　　“这座莺啼阁，是我义兄古岚的私产，在这里说话，方便许多。”五皇子说完，不经意间，叹了口气。
　　屈苍鸿一摆手，“五皇子行事谨慎，滴水不漏，上次围院之中我已经见识过了。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只是，屈某一介武夫，哑谜之类，一概不懂。”
　　五皇子听屈苍鸿这么说，心中便生出一些不满。
　　这屈苍鸿虽然治军严谨，但为官之道，还是差的远。要不是他的身后有公主撑腰，他怕是早就被人铲除了。
　　不过五皇子并未变现出来分毫，语气依然平缓如初，他微微一笑，“姑父您多心了。今天侄儿只是请姑父来说些家中旧事，并无其他。”
　　家中旧事，屈苍鸿警惕更深。
　　当年屈苍鸿被提升为大将军并与公主成婚之时，正是五皇子的母妃桦妃入宫得宠的那段日子。他记得十分清楚，那位桦妃，说话办事，都很有主见，而且可以说是深藏不露，城府极深。
　　他对桦妃没有什么好印象，不过眼前这位五皇子表现出来的种种品质，却比当年的桦妃要好的多。
　　古岚看出屈苍鸿警惕的神情，忙上前一步，拱手道，“屈将军，容在下冒昧一问，您在外征战多年，可曾到过一个叫做‘聚魂谷’的地方？”
　　“聚魂谷”三字一出，屈苍鸿的神色一僵，眸子骤然缩紧。
　　“聚魂谷……不知古公子为何会问起这个地方？”屈苍鸿不答反问。
　　古岚早就想好说辞，不慌不忙道，“前些日子，在下有幸与云凌云前辈同参一张藏宝图，那藏宝图所示的位置，云前辈称之为寒煞谷，与现在的地图对应，那里如今叫做聚魂谷。山谷之中极其凶险，而且煞气极重。在下一行人进去，多亏云前辈多方照应，历经数日，昨晚才平安而归。”
　　“你们进了聚魂谷？云凌前辈也去了？”
　　屈苍鸿双眼瞪得如铜铃般，满是难以置信。
　　古岚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点头答道，“云前辈自有他的目的，不过我们在那寒煞谷……聚魂谷中的收获亦不小。”
　　“你们……寻到宝藏了？”屈苍鸿的声音都有些嘶哑起来，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禁又朝那大木匣看了几眼。
　　不过他也马上看到了古岚摇头。
　　“宝藏之所，我们并未找到。我们一路在山谷之中，细细寻找，寻到之物，全在这木匣中。”
　　古岚这么一说，屈苍鸿的表情更加僵硬。
　　他想到了什么，但是那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不能成型。痛苦，悲愤，还有人到中年的那股凄凉，似乎一下子都能涌出来。他有些克制不住，一只布满茧子的大手微微颤抖。他甚至感觉到了一丝紧张。
　　这个念头冒出来，屈苍鸿苦笑一下，自己十几岁便在军中历练，见过无数生死。就算是面对千军万马，兵戈剑戟，他又何时紧张过？
　　这木匣里……到底装着什么？
　　屈苍鸿的目光再次变得明亮起来，他盯着古岚，他突然明白为何一见古岚便能感受到他浑身上下散发出阵阵杀气。那聚魂谷，别人可能不清楚，但屈苍鸿可是再清楚不过。普通人，哪里进的去那座山谷？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他手下一批又一批训练有素的兵勇，一个又一个武功高强的世外高人，进到那聚魂谷之中，也不能保证可以全身而退啊。
　　云凌。
　　屈苍鸿早就知道这位云前辈是高人，但皇帝对他的信任尊崇，使得许多像屈苍鸿这样的正直之士免不了心生疑虑。云凌做过几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就像是那天围院外面举手之间治好苏天睿的病，屈苍鸿也是亲眼所见。但他却从未想过，这位云凌前辈会对聚魂谷感兴趣。
　　五皇子，莫非拉拢了哪位云凌前辈？
　　屈苍鸿心中激荡，乱七八糟。他从未感觉如此糟糕。对面这两个年轻人，他没办法揣测，现在的情况，他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关键，还是那木匣。
　　屈苍鸿也不再惺惺作态，直勾勾的盯着那木匣，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五皇子上前一步，轻声说，“姑父，古岚昨晚才回来，他马上带着这东西找到我，我也一时慌了神，此事侄儿做的不周全，还请姑父莫要怪罪。”
　　说完，五皇子示意古岚打开木匣。
　　木匣盖子缓缓掀开，屈苍鸿的目光落在木匣中放的东西上。
　　他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柄大锤狠狠砸了一下，倒退两步，双眼圆睁，声音卡在喉咙里，甚至忘了呼吸。
　　木匣中，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套盔甲，盔甲之中，隐隐白骨。
　　那盔甲，那套屈苍鸿死都不会忘记的盔甲。
　　“儿……我儿……缘鸣……”
　　堂堂大将军，此时再也没有一点慑人的气势。
　　屈苍鸿一声惨叫，脚下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164.骗子少爷，苦闷乐师
　　古岚和五皇子都站在远处，安静的看着屈苍鸿。
　　好半天，屈苍鸿才从地上站起来，颤抖着走到木匣边，直直望着木匣中那具白骨。
　　他就这样看着，一言不发。
　　在此之前，古岚已经找了专门的人来把白骨和盔甲都仔仔细细清理了一遍。不过在寒煞谷中被煞气侵蚀那么久，这具白骨也已经变得乌黑了。盔甲更是酥散，稍不留神，便会损坏。
　　屈苍鸿抬起大手，轻轻抚上盔甲。
　　木匣中的盔甲，此时就像是脆弱的婴儿，屈苍鸿的手指，稍稍碰触，便马上颤抖着抬起来，生怕碰坏一星半点。
　　唯一算得上比较完好的，便是放在盔甲旁边的那柄宝剑。
　　屈苍鸿拿起宝剑，并没有抽出来，只是深吸一口气，又把宝剑放在盔甲旁边。
　　古岚看得出，屈苍鸿现在一定悲痛欲绝。他穿的那件藏青罩袍的边缘都在不停的颤抖。可他在压制自己的悲伤，用尽全力，死死的压住自己的悲伤。
　　“五皇子……古公子……”
　　屈苍鸿开口，可没说一个字，却都像是费劲了全身的力气。
　　五皇子见状，上前一步，沉声问，“姑父，这……真的是缘鸣表哥？”
　　屈苍鸿的脸，一片惨白，双眼通红，刚毅的唇角，此时已经被咬出血迹。他微微点头，强自按压住情绪，稳住声音，低声问，“古公子，你……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犬子的？”
　　古岚皱起眉头，他没想到，屈苍鸿会先问这个问题。
　　“一处猛兽的巢穴。”妖兽之说，古岚不能告诉屈苍鸿，对五皇子，他也只说是猛兽。
　　屈苍鸿默默念着，“猛兽巢穴……猛兽……猛兽……”
　　反复念了许多遍，他才抬起头，又问，“不知古公子可曾见到与他同行之人的尸骨？”
　　古岚摇摇头，“山谷之中煞气太重露在外面的，大概都会被侵蚀殆尽。”
　　屈苍鸿看着那盔甲，还有那被侵蚀的白骨，点了点头。
　　呆立许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五皇子和古岚都知道，这件事对屈苍鸿来说，打击实在太大，就算他是性情刚毅的人，也要消化许久。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偶尔抬头，问古岚几句话，然后再次陷入沉思。就这样，五皇子和古岚也只能一直陪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屈苍鸿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视线离开那木匣。
　　五皇子上前与屈苍鸿低声说话，古岚也松了口气。偷眼朝栏杆外看，发现台上的歌舞已经结束了。
　　莫非已经到了打烊的时辰？
　　古岚心中一惊，想起了早晨出来的时候水如那一脸阴云。
　　那小东西，现在是自己生闷气呢，还是已经睡着了呢……
　　古岚想到水如挥舞着小手，围着自己飞来飞去大发雷霆的样子，嘴角不禁微微上挑。
　　刚才屈苍鸿的反应，基本与他们预想的差不多，五皇子现在都用不着巧舌如簧，说的都是些家常话语，只不过，一声声姑父叫的极亲切，一句句表哥，说的极悲痛。
　　屈苍鸿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原本威风凛凛的气势消失不见，现在坐在那里的，只是一位失去爱子的老人。
　　不多时，五皇子过来低声对古岚说，“马车准备好了吧？东西送到驸马府去。你得跟我一起过去，看这样子，皇姑母也得仔细问问那山谷里面的事情。”
　　古岚点点头，出去备车。
　　事情比他想象的要麻烦，不过事到如今，也没办法退缩了。
　　他们出莺啼阁的时候，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古岚不动声色，可心中却免不了阵阵叹息。
　　同样在不停的叹气的，便是房中的水如。
　　水如双手支着头，趴在古岚的枕头上，长长叹了口气，嘟囔着，“骗子……大骗子……古岚这个大骗子……”
　　不是说好处理完了那些事情就回来的么？
　　人呢？
　　从莺啼阁前面的鼓乐声响起，水如就精神振奋的等着古岚回来。可烛火摇曳，时间一点点流逝，却连古岚的影子也没见到。
　　她不是没想过去前厅找古岚，可她心里实在别扭。
　　昨晚的事情历历在目，都已经……这个时候还要自己出去找他，即便是水如，心中也难免千百个不愿意。
　　他应该笑盈盈的回来！应该带着合她口味的糕点！应该问她还疼不疼了！应该更加宠溺一点啊！
　　水如越想越觉得失落。
　　天都亮了。
　　古岚，还没回来。
　　水如无聊的翻了个身，牵扯的身上还有些疼。原本这样的疼痛，她运起法力就能消除掉，可她就是不愿意运法力。每疼一下，她就在心里骂一声古岚大骗子。
　　直到日上三竿了，水如也死心了。
　　她终于想通，古岚离开这么久，刚刚回来，一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缠上来。想要脱身，怕是不容易。
　　变化身形，梳妆打扮妥当，水如决定也到处看看。
　　秦灵他们离开了，莺啼阁里，再没有能和水如分享心事的姐妹。乐静对水如一直冷冰冰的，有些事情，水如也没办法和她说。
　　不过，姐妹虽然没有，水如也不在乎，她还有可以亲近的人。
　　沿着回廊一路走过来，所有看到水如的人都满脸惊奇。
　　水如被这样的盯习惯了，也不在意，笑呵呵朝魁院方向走。
　　演歌习舞的那间大房子里，琴声悠悠传来。
　　这琴声，水如熟悉的很，一曲清风，是文阳最喜欢的。
　　她悄悄进去，不声不响的在一座座屏风外面穿行。
　　屏风里面的姑娘们，一人一个格子，没有人注意外面，所以水如一直走到中间那大格子的狭长过道，也没有被人发现。
　　大隔间中，文阳居中而坐，一架古琴摆在他的面前。文阳十指纤长，低头轻抚琴弦，像是完全沉浸在曲中。
　　水如蹑足潜踪，不声不响的走过来，缓缓的，随着那琴音，翩然起舞。
　　舞步不如往日轻盈，还会有些不自然的停顿，不过水如仍然没有停下动作。
　　文阳抬头，看了一眼水如，脸上神情似乎有些苦涩，低下头，继续抚琴。
　　水如感觉身体活动开了，舞步更加流畅。
　　过了一会儿，文阳又抬起头，望着舞动中的水如，苦笑着摇摇头，轻叹一声，手指离开琴弦，曲音乍然而止。文阳低下头，抬手在面前挥了挥，像是要赶走什么。
　　水如正跳得起劲儿，曲子突然停了。她疑惑的看看文阳，开口问，“怎么不弹了？”
　　一句话出口，文阳像是被雷劈到一般，抬起来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水如发现文阳的异样，走过去关切的仔细看看，随口问道，“怎么了文阳……抽筋了么？”
　　文阳的手慢慢落下，抬起脸，表情却是惊骇无比。
　　“你……你……你……”
　　水如眉头微微皱起，不耐烦的说，“不会是几日不见，就把我忘了吧……水如，我是水如……”
　　文阳的手，轻轻落在水如肩头，拍了拍，像是确认什么一样。
　　确认之后，文阳的眼圈竟然有些红润起来。
　　“水如姑娘……你回来了啊……”从惊骇中挣扎出来的文阳，说出话来却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不过水如感觉的到文阳心中的激动。
　　“我……回来了……”水如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和古岚出去一趟，文阳为什么会如此激动……
　　文阳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中激动，扯出一个笑颜，轻声道，“听闻你这次得了重病，可是把我吓坏了。紫菱姐姐又说你外出静养，不能去打扰……”
　　“重病？”水如先是一愣，随即想到，古岚大概也只能找这个借口了。自己这个花魁无缘无故和岚少爷一起出去，除非是性命攸关的重病，不然也没什么别的解释……
　　难怪文阳看到自己就像看到鬼一样……
　　水如没心没肺的拍拍文阳肩头，“文阳，别怕，本姑娘虽然偶尔会生病，却是吉人天相。你看，这不是好了么？哈哈哈哈……”
　　文阳望着水如，目光中充满苦涩。
　　天知道他知道水如生病之后心情是什么样的。尤其，这次居然会是岚少爷带着她一同寻医。文阳想象不出，她得的会是什么样的重病。平日里，也没见水如有过什么病症啊……
　　两人一去就是半个多月，开始时文阳还觉得不会有什么大碍，可日子越久，他这颗心就越像是火炒油烹一般。
　　他每日掰着手指算日子，五日，七天，半月有余。
　　文阳仍要维持着莺啼阁里的乐师工作，不然他一定会冲出去寻找水如他们了。可仔细想想，文阳又不禁觉得可笑，水如是和岚少爷在一起，有岚少爷照顾着，难道会不如自己这个小小乐师？
　　演歌习舞的厅堂中，文阳依然会坐在平时水如练习的这个格子里弹琴。弹奏的，也是水如练习过的曲子。
　　好多次，他都看到水如的身影，如今天一样，静静的，翩翩而舞。可一旦曲子停下来，那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次数多了，文阳越来越苦闷，越来越难过。
　　没想到，今天，那曼妙的身影居然没有随着曲音消失。
　　水如，真的回来了……

　　165.可怜文阳，神睡水如
　　就算迟钝如水如，也能看出文阳对她的关切。水如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其实以前就有好多次，她都想将自己的身份告诉文阳。
　　“文阳，别担心我，我这叫吉人天相，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从此以后我就开始有福了！”水如生怕文阳不信似的，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大难不死……
　　文阳不知道水如是随口说说，还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大难”。可既然她回来了，就是说这大难过去了吧。文阳也舒展笑颜，他相信，水如跟着岚少爷，一定不会有什么危险。
　　见文阳恢复正常，水如也轻松下来。旁边的隔间中还有练习的姑娘，所以水如说话也压低了声音，“我们走之后，莺啼阁……皇城中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文阳一愣，他木然摇摇头，“莺啼阁里一如从前……皇城之中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
　　水如靠着文阳坐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文阳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水如，“刚才我似乎看到你跳舞时有些不自然的停顿……莫非是病还没痊愈？”
　　水如脸上泛起一丝幸福的红润。
　　“痊愈了。”
　　文阳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松了一口气。
　　说来奇怪，水如发现自己只要和文阳在一起，就有种放松的感觉。哪怕是方才她还气鼓鼓的骂着古岚大骗子，可见到文阳之后，整个人就放松下来了。
　　静静的坐着，水如和文阳都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琴声不再响起，屋中女子开始陆续离去。水如和文阳对视一眼，像两个做了坏事的孩子，窃笑起来。
　　等屋中其他女子都走了，水如拉着文阳，开始搬动那些大屏风。
　　几扇屏风被搬开，屋中看上去开阔不少。
　　水如高高兴兴的跑到古琴旁边坐下，冲着满脸不解的文阳说，“今天我们换一换，我来抚琴，你跳舞吧！”
　　不等文阳反对，水如的手指已经落在琴弦上。
　　和古岚学琴，水如十分用心。虽然弹的远不如文阳，但也是像模像样。
　　文阳站在那里，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
　　水如冲文阳努努嘴，“跳啊！”
　　文阳笑的像一位文雅书生，他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跳舞。
　　“试试嘛。”
　　水如催促着。
　　可文阳依然摇头，他真的不会跳舞。
　　见文阳像是铁了心不动，水如干脆起身，抱起古琴塞在文阳怀里，伸手拨出一个单音，然后口中哼出音调，拉着文阳，翩翩起舞。
　　文阳一手抱着古琴，另一只手被水如拉着，随她摆弄。脚步踏出，一步两步，停顿转身，渐渐的，竟然也跳的有些样子了。
　　水如肆意的笑着闹着，文阳也抛开了那一身儒雅，随着水如嬉笑舞蹈。抱着那古琴，虽然不能好好弹奏，但一个个悠扬的单音，也有种别样的韵味。
　　阳光透过窗棂和旁边的屏风照进空旷的屋子，一道道光影映着这对有些疯癫的男女，竟然散发出温馨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跳不动了，并肩躺在地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水如脸上还挂着笑容，突然开口。
　　“文阳，你说凡人一生几十年，都在追求什么？”
　　文阳像是刚被人从水中救出来一样，拼命的大口喘气，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努力的去做如此耗费体力的事了，或许以前自己就从来没有这么酣畅淋漓过。
　　深吸一口气，文阳才回答。
　　“人各有志，志皆不同……不可一概而论……”
　　文阳还有些奇怪，为何水如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过等他扭头望向水如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她闭着双眼，呼吸均匀，居然睡着了！
　　“水如……水如？”
　　文阳吓得立即从她身边蹦了起来。
　　在莺啼阁后院之中，文阳算是身份特殊。他与院中的姑娘们多有接触，但为人一向非常谨慎，从来没有什么流言蜚语之类的发生在他身上。所以渐渐的，不仅是院中姑娘，就连那些伙计们也都不会觉得文阳单独与哪位姑娘在一起有什么特别。
　　可是……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就罢了，她……她怎么能就这样睡着了呢……
　　“水……水如……醒醒……”
　　文阳知道，他们两个在这里玩玩闹闹不会有什么事，可若是被别人知道，花魁姑娘毫无防备的在这里睡着，而且她身边只有一个男人……
　　不对。那不是重点。
　　文阳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砰砰乱跳。
　　躺在地上那人儿，面若冰玉，唇若涂脂，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看上去是如此动人心魄！
　　文阳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硬生生又退后一步。
　　“水如姑娘……”
　　他又唤了一声，不过那细若游丝的声音，却唤不醒熟睡过去的水如。
　　文阳深吸一口气，按住胸口。他甚至有些怀疑了，莫非从刚才开始，从水如走进来跳舞开始，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他在自己手臂上使劲儿掐了一下。
　　疼！
　　好疼！
　　不是做梦。不是幻觉。刚才的事情，都是真的。
　　水如翻了个身，睡的更加香甜，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边正站着一个痛苦万分的人。
　　文阳努力整理自己脑海中的那些思绪。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分别，文阳已经明白了自己对水如的心意。可是他也明白，水如心中只有岚少爷一人。他还没有机会去思考，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争，他知道自己绝对争不得。对方可是岚少爷，几乎无所不能的岚少爷，他一介乐师，凭什么争？文阳更愿意维持现状。只要他能偶尔和水如见面，水如可以毫无顾忌的对他倾述心声，这样他就很满足了。
　　可是即使这样，他仍然控制不住自己这颗心。
　　文阳鼓起勇气，重新坐到水如身边。他就那样直直盯着水如的睡颜，像是下了决断，要在今天了结了自己的心愿一样。
　　他强迫自己冷静，认清当前的状况。
　　水如睡着了，在他面前毫无防备的睡着了。
　　莫非水如没有想过避讳？文阳眉头皱紧，另一个想法蹦出来，这是不是说明水如对他非常信任呢？
　　信任，这个词语从文阳脑海中闪出，他没有一丝高兴。
　　看上去，一位女子对一位男子充满信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然而常年与莺啼阁中的女子交流，文阳十分清楚，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这样的信任，代表着水如并没有把他当成某种方面的考虑对象。
　　简而言之，如果水如对他真的是这样的信任，那就说明他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文阳长叹一声，苦闷的摇摇头。
　　或者是自己想太多了？
　　水如大病初愈，也许是累了……
　　这么想着，文阳才算是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不由得伸手，纤长的手指探出去，又缩回来，犹豫一下，再次探了出去。
　　终于，他碰触到水如的发丝。
　　顺滑的发丝从指尖划过，文阳的紧张瞬间消散。
　　他的手就像是被那些发丝吸引住一样，舍不得离开。
　　就在他渐渐沉醉其中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文阳像只受了惊的猫，一下子跳出老远，眼中充满恐惧的望向门口的方向。
　　脚步声越来越近，文阳慌乱的不知道是该把水如叫起来好，还是自己逃出去好。
　　他环顾四周，惊然发现，自己居然无处可逃！
　　“水如在这儿么？”
　　人未到，声先到。
　　听到这句问话，文阳差点躲到屏风后面去！
　　不过他也知道，此时就算他躲在屏风后面，来的人也一定会发现他……
　　岚少爷！
　　文阳扭头望向睡得香甜的水如，现在他真恨不得冲上去摇醒她！
　　岚少爷来了！快醒醒啊！
　　不等文阳有什么动作，古岚的身影已经出现了。
　　文阳看到古岚目光投向躺在地板上的水如时，一下子变得阴冷起来，阴冷的文阳都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古岚一步一步走过来，在文阳眼中，他的每一步，似乎都沉重无比。
　　文阳此时真是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把水如叫起来。
　　偌大的房间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啊！这样的情况，任谁都会有些想法啊！
　　岚少爷脸色有些……有些阴沉……
　　古岚直走过来，看了一眼文阳，没有说话，蹲下去看看水如，轻轻拍拍她。
　　“水如……水如。起来。怎么睡这儿了？”
　　水如眉头微微皱起，不耐烦的挡着古岚的手。
　　古岚的脸色更加阴沉，拍打的也更加用力。
　　又被拍了几下，水如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是古岚的脸，水如挑起嘴角，轻声呢喃，“你回来了啊……”
　　一句话，旁边的文阳如遭雷击。
　　古岚倒是没在意，只沉声问，“怎么睡这儿了？起来！”
　　水如懒洋洋的赖在地上，看样子像是没睡醒一样。
　　古岚眉头微皱，干脆将水如从地上直接抱了起来。
　　水如闭着眼睛窝在古岚怀中，像是又睡着了。古岚闷哼一声，转头对文阳说，“一会儿找人把这儿重新整理一遍。”
　　说完，抱着水如大步离去。
　　文阳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166.醋意发，忆往事
　　抱着水如大步在院中走着，古岚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敢上前搭话。
　　水如躺在古岚怀中，微微挑起一只眼皮，然后马上重新闭紧。她心中暗叫不好……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睡在演歌习舞的房子里。昨晚的疯狂还没有恢复过来，刚才和文阳玩的酣畅淋漓，再加上与文阳在一起那种安心感……
　　不过，只是不小心睡着而已，犯得着发这么大的火么？
　　水如当然不敢在这个时候蹦起来对古岚说这话，她只能借着刚才迷迷糊糊的时候获得的优势来继续装睡。
　　古岚冷哼一声，瞪了装睡的水如一眼。
　　他当然觉察出水如是在装睡！
　　早上和五皇子去大将军府，好不容易从那里脱身，匆匆忙忙的跑回来，却发现水如不见了。问了许多人，才知道水如去了演歌习舞的房子。
　　古岚心里不爽。
　　他知道水如一定是去找文阳了。
　　文阳，又是文阳。
　　之前水如说学弹琴的那件事就使得古岚非常吃味，不过古岚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他知道水如没有别的心思，后来亲自教水如弹琴，这件事就算是了结了。可古岚也从文阳脸上看出了他对水如的心思。
　　作为男人，古岚几乎是出于本能般的想要断绝水如和文阳之间的联系！可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古岚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做出类似于“吃醋”一样的事情呢……他宁可坦荡一些，大度一些……
　　文阳是乐师，而且是整个沐裎国最好的乐师，和他多交流，对水如这个花魁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段时间，古岚就是这样安慰自己，所以相安无事。
　　没想到，今天水如又跑到文阳那里去了。而且还是在他们的关系更近一步之后，马上就跑到文阳那里去了！
　　她去做什么了？是和文阳倾诉么？把他们之间的事情告诉文阳了？还是去炫耀？
　　古岚知道秦灵走了之后水如在莺啼阁中就没有什么知心人了。可他宁可让水如没有知心人，也不愿意让那个人是文阳！
　　以水如的性格，稍微高兴，就会把尾巴翘到天上，好好炫耀一番。
　　古岚拧着眉头暗想，你去找小北炫耀也好啊！为什么是文阳！
　　再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古岚身边围绕的阴冷气息更重。
　　居然就那样睡在地上！居然就那样和文阳独处一室，而且大刺刺的睡在地上！
　　虽然古岚进去之后只扫了文阳一眼，可他还是马上发现了文阳的紧张。
　　你紧张什么？光明正大的话，你还紧张什么！
　　这句话当时几乎要冲口而出。不过古岚还是忍住了。他知道这件事绝对不怪文阳，要怪，只能怪现在还在自己怀中装睡的这个小东西！
　　一直抱着她回到卧房，古岚没好气的想把她摔到床上去，可手腕一动，动作却变得轻柔很多。
　　水如被扔到床榻上，打了个滚，一点都没有摔疼。
　　“还装睡！”古岚闷声怒道。
　　水如睁开一只眼睛，看古岚脸色不好，急忙又闭上。
　　“哼！”古岚剜了她一眼，转身从柜子里拿出轻便的衣服，转身离去。
　　水如听到古岚的脚步声，有些急了。
　　难道他又要走？
　　急急忙忙从床上翻下来，水如变化了身形，悄悄跟着古岚的脚步声飘过去。
　　屏风……
　　水如想都没想，就伸头过去。
　　“啪！”
　　响亮的一声在水如头上响起。水如抱着脑袋含泪怒吼，“说好了不再用折扇的！古岚你是大骗子！”
　　屏风后面的古岚不为所动，转眼间就换好了衣服，一身便装，走了出来。
　　水如双眼含泪，仍然抱着脑袋，理直气壮的对古岚怒目而视。
　　古岚挑眼看看她，开口道，“睡醒了？”
　　水如如遭雷击，一下子定在了原处。
　　“你行啊，文阳就那么好么？”
　　一句话冲口而出，古岚脸色一变。
　　该死！还是没忍住！
　　迟钝如水如，也听出了这话里面滚滚而来的醋味。
　　古岚……吃醋了……
　　不知不觉间，水如的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根。
　　古岚看到水如那个表情，真恨不得捏死她！
　　古岚强忍住心中怒火，沉声道，“不准笑！以后不准……”
　　话说到一半，古岚突然发现，他不知道应该“不准”什么。
　　不准水如再见文阳？在莺啼阁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不准她再睡到别的地方？这倒是容易做到。可是保证不了不出现别的状况。
　　就在古岚认真考虑这些的时候，水如却沉浸在巨大的幸福感中。她可是没想到过，古岚居然还会吃醋！
　　水如得意洋洋的绕着古岚飞舞了几圈，停在他面前问，“古岚，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
　　“屈苍鸿那边的事情处理起来很麻烦……”古岚随口答道。
　　答过之后古岚便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和这小东西较真了。自己吃文阳的醋本来就没有什么道理，要禁制水如做什么，恐怕也很难实现。
　　强迫自己放下这个心理包袱，古岚决定不理水如了，迈步朝外走去。
　　水如毫无自觉，紧紧的跟着古岚往外飘。
　　“古岚，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古岚挥挥手，“你回去休息吧，我要去巫凡那里看看。”
　　“巫凡那里？小北也一定在那儿。我也去！”水如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然后顺理成章般的钻进了古岚怀中。
　　这小东西真是会得寸进尺！古岚边走边想。
　　巫凡住的院子里，这几天都是鸡飞狗跳的状态。
　　从寒煞谷回来，巫凡就惊讶的发现他被云凌的那瞬移妖术直接传回自己的住处了。古岚不在身边，巫凡知道，一定是云凌将他和水如送回莺啼阁了。巫凡倒是不太担心古岚，最让他觉得烦恼的，是那只狐狸，小北居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失败了！巫凡觉得一定是云凌的瞬移妖术失败了！小北明明应该跟着云凌随便去哪里，怎么就贴到自己这儿来了呢！
　　小北倒是满不在意，一脸轻松的看看四周，感叹着，“大哥的瞬移妖术真是没的说。也不知道我得练习多久才能练到这种程度。要努力了……嗯……”
　　巫凡非常想一脚丫子把他踹出院子。
　　从寒煞谷出来，巫凡和小北都松了一口气。
　　桦妃的事情，小北并不知道。在山洞中的时候小北就问过巫凡，不过那时巫凡敷衍他说，回来之后再告诉他详情。如今回来了，小北就缠着巫凡“讲故事”。
　　桦妃的故事原本对于小北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不过当巫凡说起那桦妃是狐族大妖的时候，小北的态度就转变了。当他知道云凌参与了这些事情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严肃起来。
　　小北跟着云凌这么久，之前随着云凌做的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为了什么。听了桦妃的事情，他才恍然大悟。
　　回想起皇宫之中皇帝看到云凌时的表情，小北难得的没有了嬉笑的心情。
　　同为狐族大妖，小北几乎是本能的体会到了桦妃当年的心情。
　　他们狐族并不喜欢群居，灵兽之间也没有太多的往来。像是小北，他在遇到水如之前都是独来独往的。狐族灵兽在修炼上，母兽比公兽优势要大的多，所以狐族母兽大妖也比较多。小北虽然实力很强，但是他一点都不喜欢和实力相当的同族接触。
　　桦妃，小北回忆着自己脑海中稍微熟悉的那几个身影。桦妃只是她到这皇城之后得到的名字，属于凡人的名字，不知道，她会不会是自己认识的大妖……
　　在巫凡的叙述之中，云凌说过桦妃的实力不如小北。小北知道，实力到达一定程度的大妖，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在小北眼中，用凡人来修炼实在没有什么必要，能从中获取的好处实在太少，相对的，会惹出的麻烦太多。他明白这个道理，其他大妖又岂会不明白呢。
　　想到这里，小北不禁看了一眼巫凡。
　　“你怎么看这件事？”小北问。
　　巫凡悠然喝着茶，眼都不抬，轻声道，“世事如此，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小北抱着肩膀细细品味这个词。云凌说过好几次“有违天道”，可就算是有违了天道之后，不也是顺其自然了么。
　　小北突然发现，所有的事情之中，云凌其实似乎一直都在“顺其自然”。
　　来到这里之后也是如此。小北只知道云凌是在抽丝剥茧一般的调查着什么，对于水如的事情，对于五皇子的事情，他其实都是在“顺其自然”。
　　当初他们在薄桦殿逮住唐金宝的时候，云凌问唐金宝的话，小北还记得清清楚楚。
　　“你可知道当年这里发生了什么？”
　　“你可知道那龙衔宝珠是做什么用的？”
　　仅仅是这样两个问题而已。
　　唐金宝像是被吓傻了一样，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
　　而后云凌就让唐金宝去扬云山了。
　　现在想来，小北觉得大哥是在找什么人。找那个当年促使唐金宝盗取龙衔宝珠的人，找那个知道这一切，想利用这一切的人……

　　167，抽丝剥茧，一场豪赌
　　一直到古岚他们来，小北都在思考着这些问题。巫凡难得见到小北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思考，乐得清静，也一直没有打扰他。
　　古岚和水如到巫凡的住所，恰好赶上午饭，几个人坐在饭厅，边吃边聊。
　　水如变化了身形，原本打算坐在古岚身边，却被小北拉了过去。
　　“那个桦妃，如何？”小北低声问水如。
　　水如一愣，“什么如何？”
　　“我觉得大哥隐瞒了什么，你没有这感觉么？”小北说这话时看上去十分小心，那样子，就像是在提防着什么。
　　水如也皱起眉头，她知道小北绝对不会无的放矢，“云凌大哥能隐瞒什么？再说了，他既然已经把以前的事情告诉我们了，又为何要隐瞒？”
　　小北想了想，心中的疑团没有解开，他还是怀疑。
　　“之前大哥做的那些事情，放在一起，加上桦妃的故事，我猜他是想找什么人……”
　　说到这里，小北一抬头，发现巫凡和古岚也都望着他，像是对他说的话十分感兴趣。
　　小北叹了口气，提高些声音，对他们说，“这些都是我自己推测出来的，不能作准。”
　　“我们都是知情人，你不妨说来听听。”古岚对这些尤其感兴趣，因为云凌以前做的那些事，原本就在他心中埋下不少的疑惑，他隐隐感觉到，小北的推测，与他的想法也许会契合的上，又或许，能解开他的一些疑惑。
　　放下筷子，小北决定把他想到的都说出来。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开始相信古岚和巫凡对事情的判断。而且，最近发生的事情纠缠在一起，与他们两个多多少少都有些相关，所有的事情聚集到一起，也许就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据我所知，云凌大哥这次到沐裎国的皇城中来，首先就去了皇宫。不过，根据后面皇帝他们的态度来看，云凌大哥那时候到皇宫之中去，应该是悄悄进去的。我猜，他应该是去了薄桦殿。”
　　小北语气平和，缓缓道，“当年桦妃这件事，一定有很多的隐情，云凌大哥当时没有告诉你们。或许是因为他懒得说，又或许，其中有什么是他暂时不能说的。二十多年前，云凌大哥给桦妃灌入力量，让她自生自灭，这算是狐族对于叛逆灵兽的惩罚，但也算是云凌大哥对桦妃的恩惠。而且你们也应该发现了，云凌大哥带走了怀轩，却留下了彧在那里守着桦妃。单看这一点，我觉得桦妃的事情就一定还没有结束。但是到底云凌大哥还要事情如何发展，我却猜不出来了。”
　　古岚和巫凡都注意到了最后离开那座大妖坟墓时云凌的所作所为，他们明白小北说的没有结束是什么意思。
　　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的等着小北继续说下去。
　　小北眉头微微皱起，继续说，“云凌大哥到沐裎国来，他提前通知了我，并且要我来协助他做些事情。”说到这里，他看看古岚和巫凡，脸上现出些不好意思似的表情，“狐族大多特立独行，修为高的大妖，除非有特别的原因，否则是不会带着修为比自己低的妖做什么事情的。能和云凌大哥在一起行走，对于任何一个狐族来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绝好机会……”
　　听到这里，水如和巫凡不约而同的撇起嘴。
　　小北瞪起眼睛高声道，“没有跟过他之前，谁能知道他那么……我也没说过他什么坏话！只不过稍微稍微发点牢骚而已啊！”
　　水如和巫凡脸上又同时露出“不用解释，我们懂”的表情。
　　小北白了他们一人一眼，心中暗想，这两个家伙怎么突然有默契了？
　　“总而言之！我想说的是，云凌大哥主动找我来跟着他，这本身就很不寻常！而且在那之后，他也没有要我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情……”
　　“水如……”古岚眉头拧成一团，突然开口。
　　桌边三人都是一愣，尤其是水如。
　　不等水如发问，古岚便解释，“有可能，云凌根本就不是要借助你的力量，他是想借着你，接触水如……”
　　其实古岚并没有什么确实的根据，但是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徘徊了很久，挥之不去。
　　小北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他是千年大妖，对于很多事情，他远比古岚要敏感的多，古岚这么一说，他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很多景象在脑海中不断的闪过。
　　云凌大哥曾经跟他说过，水如的兽神之力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莫非，大哥的目的是水如？
　　小北转头看看水如，她此时脸上的表情，恰是实实在在的笨蛋。
　　不会吧……
　　小北摇摇头，他觉得云凌大哥就算是知道水如有些没有被发掘出来的实力，也并不需要布下这么麻烦的局来利用这个笨蛋。
　　可是，古岚说的很有道理。云凌大哥要想找妖来帮忙，一点都不困难。就算是要找比小北实力强的，也并非没有可能。而且据小北所知，云凌所能调动的，并不仅仅是狐族妖兽，其他族的妖兽，云凌一样可以使唤，甚至，如果他愿意，他都可以找来几个别族兽神帮忙。
　　“小北兄。”古岚再次开口，“这个先放下，且说下去。”
　　小北回过神来，点点头，整理一下思路，接着说，“我与大哥做的事情，其实没有几件。虽然开始的时候我们四处游走，但是云凌大哥似乎没有什么收获。而且，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告诉我，他在找什么。直到后来，那个自称是盖世神盗的唐金宝出现。”
　　唐金宝！
　　古岚双眼微微眯起。他就知道，这件事会从唐金宝开始。一切谜团，似乎都是从唐金宝口中说出的那些话开始的。
　　“那个唐金宝的来历其实很简单，不简单的，是他背后的势力。我也觉得，云凌大哥在意的，就是唐金宝后面的那个势力。”
　　说到这里，小北的神情变得非常认真，他狭长的双眼中闪出凛冽的光芒，“按我的猜测，当年桦妃的事情，不仅是皇帝，就连云凌大哥也想压制住，不想走漏任何风声。但是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实在太多，而且很多知情人，身份地位极高，他们不能全部铲除掉。当然，我猜对于云凌大哥而言，铲除还是不铲除都无所谓，但是皇帝却不能那么做。他要留着那些人，又不能让风声走漏出去，当年皇帝一定下了很大的功夫，把刚出生的五皇子送出薄桦殿抚养，彻底禁封了薄桦殿，对那些人，应该也下了死命令。皇帝也许知道云凌大哥后来把桦妃送走了，不过这些他大概都已经无力顾及了。而云凌大哥见有趣的事情结束了，便离开了沐裎国。不过，他就这样走了也有问题。那颗龙衔宝珠，云凌大哥当年为何没有带走？皇帝把整个薄桦殿都封了，却把龙衔宝珠镶嵌在自己龙榻当眼处，难道那薄桦殿会让他睹物思人，这颗珠子就不会么？”
　　“那龙衔宝珠……”古岚打断小北，他此时脸色也非常不好，话音低沉道，“既然它出自云凌之手，应该就不是俗物。那珠子……会不会是用来压制……压制妖力的……”
　　龙衔宝珠现在还在古岚手上，当初他们只知道这颗珠子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却没想到，这东西还会有其他的用处。
　　压制妖力，这是最为合理的解释。
　　当初桦妃生下五皇子，皇帝和云凌都不会对这个孩子掉以轻心。站在皇帝的角度去想，这孩子既然残暴的吞噬了母亲身上所有的力量，那么他在成长的过程之中，会不会突然爆发？会不会变异？会不会变成危险的存在？
　　皇帝当年一定会把这个忧虑告诉云凌。
　　云凌会怎么做？从如今的情形看，当时的云凌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如果说他真的做了什么，那就是留下了这颗龙衔宝珠。
　　龙衔宝珠被放在皇帝龙榻上，守护的意味更重！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龙衔宝珠的失窃，又意味着什么？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盗取龙衔宝珠的人，一定也和此时古岚他们的想法一样。那人一定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知道桦妃的秘密，知道五皇子的来历，甚至知道其中潜藏的危险。那人是推测出了龙衔宝珠的作用？还是，他也清楚的知道那宝珠是用来做什么的？
　　镇压，守护。
　　没有了这颗珠子，岂不是就要将危险释放出来么？
　　那盗取龙衔宝珠的幕后之人，是要将五皇子潜在的危险释放出来！
　　古岚自己都被这个想法惊住了。
　　当初捉住唐金宝时，向唐金宝问话时，得知唐金宝背后还有别人主使时，古岚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其中竟然会牵扯出这么大的阴谋！
　　那幕后之人要做什么？是要谋取皇帝性命么？是要毁了五皇子么？或者……
　　一股闪电般的灵感从古岚脑海中划过。
　　古岚明白了。
　　这是一场豪赌。
　　赌的，便是那未知的可能性！

　　168.猜测，过往
　　古岚脸色苍白异常。没有人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水如吓得急忙凑过来，轻轻拍了拍古岚的手臂，焦急的问，“古岚，你怎么了？”
　　古岚木然摇摇头，他脑海中的想法还很混乱。
　　他不知道什么人能设下如此豪赌，他甚至想不出来，那人为何要这么做。如果那人成功了，最终的结果会是如何？是政权更替？是江山易主？
　　不对，如果对方仅仅图谋江山易主，能使用的手法还有很多，根本用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相比之下，如此大的风险，所能得到的回报，却是一个未知数。
　　那龙衔宝珠的作用，连古岚自己，也只是推测。他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不是用作镇压五皇子体内未知的力量。也许皇帝知道，也许云凌知道，但古岚几乎可以肯定，这样的事情，无论是皇帝还是云凌，都不会轻易向别人透露。更何况，如果真是他们透露出去的，云凌也犯不着再查探什么了。
　　那么对方也只是猜测？仅凭这一个猜测，就做出这样的事情？
　　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半天，古岚才回过神来。他把自己想到的事情说出来，其余几人也不禁有些变色。
　　他们如今讨论的一切，全部都是猜测和推断。可就仅仅是这些猜测和推断，就已经足够让他们知道这些事情后面的漩涡有多大了。
　　“嘿嘿……”小北突然冷笑两声，低声道，“云凌大哥，应该会在这里等着事情结束。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事情，到底会如何结束……真是值得期待……”
　　一旁的巫凡看了小北一眼，脸上异样的表情一闪而逝。
　　水如一直盯着古岚，这些事情本身对水如来说，算不得什么。不过她明白，这些事情对于古岚来说，却是非常重要的。
　　关系到五皇子的身世，关系到五皇子，古岚不可能袖手旁观。
　　这时巫凡突然开口对古岚说，“古岚，这些事情，此时都只是猜测，不如随机应变，多思无益。”
　　古岚苦笑一下，点了点头。他又何尝不知道多思无益，只是现在这些事情，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说不定哪一件事会让五皇子丢了性命，到那时再想随机应变，恐怕难上加难。
　　不过古岚此时也不想再巫凡小北他们卷入更深。如果有可能，他自己也不想再深入了。
　　闲聊几句，几个人都没有什么兴致了。
　　吃了午饭，古岚和水如便起身告辞。
　　巫凡也不阻拦，只是在古岚临走之前悄声告诉古岚，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但说无妨。
　　古岚笑着拍拍巫凡肩头，大步走了。
　　古岚对巫凡满怀感激，他们算得上是萍水相逢，从点滴交往，变成如今亲如兄弟，实属不易。前几次的事情，古岚找巫凡帮忙，巫凡从未推辞，而且多次以身犯险，他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相处至此，古岚不会再对巫凡说什么客气话，彼此心照不宣就好。
　　巫凡看着古岚离开，不禁暗自叹气。再回头看看还在拼命往嘴里塞菜的那只狐狸，心中恶气油然而生。
　　“你这吃货！”巫凡骂了一声，甩袖要走。
　　“唔……别走！”小北腾地站起来，用他那只沾满油渍的爪子一下抓在巫凡雪白的衣袖上。
　　“再陪我吃一会儿。还有话没说完呢。”
　　巫凡忍不住抬手发力朝那只油爪子拍去，不过小北反应更快，另一只油爪子不费力气的挡住巫凡的手，稍微用力，就把巫凡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哪儿来这么大的火气？嘿嘿嘿……再吃点儿吧。”小北死皮赖脸的笑着，伸手抓过一块鸡肉拿在巫凡眼前晃悠。
　　巫凡气鼓鼓的张嘴咬过那块肉，嚼了两口咽下去，怒道，“我算是明白云凌大哥当初说的那句话了。你们狐族，真的都是天生喜欢看热闹，天生喜欢惹事儿！”
　　小北呆愣愣的维持着刚才拿肉的动作，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转身埋头苦吃起来。
　　“你……可冤枉我了……”
　　嘴里塞满食物，小北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
　　巫凡眉头皱起，“古岚说完他的推测，你笑什么？还不是等着看热闹么？”
　　小北动作一滞。
　　他确实打算看热闹来着。这一点，无可反驳。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热闹。连云凌大哥都期待着，我还能怎么样？”
　　巫凡叹了口气，小北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这些人之所以坐在这里猜测，还不全都是因为云凌不好惹么？要不然过去一问便知，也犯不着这么苦恼。
　　“小北，云凌在你们狐族之中，是什么地位？”巫凡突然问。
　　这么长时间，巫凡只知道小北称呼云凌为大哥，听过桦妃的故事之后，他也对狐族有了一些认识。那些大妖小妖之类的称呼，他也懂得是怎么回事了。
　　小北是大妖，桦妃也是大妖，虽然云凌说他们实力有差距，但巫凡觉得，应该差不了多少。云凌本身算得上是真人不露相，但单是那一手瞬移妖术，就看得出他和小北之间的差距。
　　小北咽下口中的菜，望着巫凡，脸上表情出奇的认真。
　　“云凌大哥，我猜，应该是虫儿……水如那个级别的。”
　　“猜？”巫凡有些不满。
　　小北见状，连忙解释，“我不是说过么，狐族都喜欢单独行动，实力越强，性格越特别。你看看云凌大哥，应该明白吧？”见巫凡似乎若有所悟，小北接着说，“所以说啊，关于云凌大哥的事情，全都是传闻之类的。不过光是这些传闻，就已经很厉害了！”
　　说到这里，小北脸上洋溢出难得的钦佩表情，巫凡倒是有些不以为然。
　　小北舔舔手指，兴致高昂的说，“所有兽族都有一位兽神，像水如那样的存在，就是天生地长的顶级存在，她虽然实力不强，但是可以指点她的那一族所有灵兽修炼，也可以点化灵兽。据我所知，这世间，除了我们狐族之外，所有兽族都有这样一位兽神。”
　　巫凡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他马上接口问，“这么说，云凌不是狐族兽神？”
　　小北眼中闪烁出一丝光芒，压低声音说，“确实有这么一种说法，不过，这种说法，就算是在我们狐族之中提及起来，那些上层的大妖也都讳莫如深。都说云凌大哥是我们狐族的兽神，但是事实上，他对狐族所做的事情，与他对其他族做的也都差不了多少。而且，关键是，云凌大哥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就是狐族的兽神。”
　　按理来说，自己的一族没有兽神，应该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巫凡惊讶的发现，小北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居然很是兴奋。
　　“为什么？”巫凡不解的问，“难道你们就没有谁去问问么？”
　　“没有狐族去问！”小北笑的非常得意，“不仅没有狐族去问，而且也没有别的族去问！哈哈哈哈……有趣吧？据说，自从云凌大哥现身开始，他所到之处，便都认为他是狐族兽神！即使他没有亲口承认过！云凌大哥一出，便声名大振，不知有多少兽神被他打败！唯一一个能和云凌大哥打成平手的，就只有冰原狼族的兽神……不过那一场，一定是因为云凌大哥手下留情了！哈哈哈哈……”
　　巫凡总算明白了小北为何会如此得意。
　　云凌打遍天下没有敌手，这些失败的族群都认为云凌是狐族，那么狐族的地位一定水涨船高，而且这也说明了狐族的实力在其他族群眼中是何等强大。
　　这么看来，云凌在狐族之中地位之尊崇不言而喻。
　　“云凌大哥打败了其他兽神，别的兽族不会痛恨你们么？”巫凡又问。
　　小北摆摆手，不屑的说，“痛恨？他们有什么好痛恨的。真的想和我们狐族作对，他们就算全都联合起来，也未必成事。再说了，你别看云凌大哥怎么看怎么招人讨厌，但是据说他在各路兽神之中还是很有声望的。虽然我现在不明白他那些声望是怎么来的……不过很早以前我就听说过云凌大哥调动别族的力量去做什么事情来着……总之无往不利。而且，也从来没见过有哪一族来找过狐族的麻烦。”
　　巫凡皱起眉头，小声道，“难怪你们都不敢去问云凌为什么要掺和这件事情了……你这种级别的妖，能跟着云凌就已经算得上是奇缘了吧？嗯……看来确实是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啊……”
　　巫凡话音未落，小北一双细长的眉毛已经挑起老高了。
　　“你说什么？什么叫我这种级别的妖？”
　　巫凡自然不会被小北的气势震慑住，眼都不抬，接到，“你自己说的，云凌大哥，还有上层的大妖，既然这么说了，你一定不是上层。”说完，巫凡扭过头狡黠一笑，轻声道，“你真的是大妖？”
　　小北顿时满脸通红，一拍桌子，怒道，“我就是大妖！还是很厉害的大妖！”
　　寒煞谷那些经历还历历在目，巫凡当然知道小北的厉害，不过难得让小北窘迫一次，巫凡可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他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自吹自擂的臭狐狸……”
　　小北腾地起身，张牙舞爪冲巫凡扑过去。
　　巫凡早有准备，闪身就跑。
　　一串笑声荡漾在巫凡身后。
　　小北嘴角微微挑起，做出凶狠的样子，追了出去……

　　169.皇宫之变，风云弥漫
　　从巫凡那里回来，古岚就坐在那里陷入沉思。不管水如怎么在他身边转悠，古岚都视若无睹。
　　就在水如的耐心被消磨一空准备来个“偷袭”的时候，一个人突然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水如迅速藏到古岚身后，古岚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眼望去，发现进来的人是王三儿。
　　王三儿满脸大汗，一看就是有什么急事儿。
　　“怎么了？”古岚不仅不慌张，反而显得十分淡然。
　　王三儿见状，也顿时觉得安稳了许多，喘了几口气，才开口道，“刚才五皇子府来人报信，说是皇宫里面出事儿了。”
　　古岚闻言脸上也露出惊讶的神色，他站起身，走过去低声问，“说没说什么事儿？”
　　王三儿也压低声音，“来传信的人说五皇子留下口讯，宫中有变，速做准备。之后五皇子就带着亲卫进宫去了。”
　　“带了亲卫？”古岚皱起眉头，表情凝重。
　　每一位皇子都有自己的亲卫。不过这些亲卫是他们能够明目张胆去调用的最大力量。不到最紧急的时候，谁都不会轻易动用。平时五皇子就算是遇到了什么必须要带随从保护的事情，多数也都是从古岚这里调人。一来这些扬云山的兄弟比那些亲卫实力强，二来，所谓亲卫，也不过是个说法，到了真正拼命的时候，不一定能靠得住。
　　这次五皇子带着亲卫出去，看来，是有什么盘算啊……
　　古岚稍作思索，便对王三儿说，“把皇城中的人手都散出去。有任何动静都迅速报回来。要是遇到阻拦，不必顾忌，一个不留。”
　　王三儿一愣，随即明白，终于是到时候了！
　　他们蛰伏在莺啼阁这么多年，所有来的兄弟都知道，他们是在等着做一件大事，一件足以令他们每个人都热血沸腾的大事！
　　到时候了！
　　王三儿眼中难掩兴奋之色，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趴在古岚身后的水如此时冒头出来，“出什么事儿了？”
　　古岚双眼微微眯起，沉声说，“大战要开始了。要是我没猜错，老皇帝不行了。”
　　皇城之中，暗流涌动，和古岚有同样猜测的人，不知凡几。
　　而且，他们都没有猜错，皇宫之中，乱成一团，所有人都知道，老皇帝，怕是熬不住了。
　　皇帝寝宫外面，不断的有身穿官服的人悄悄走过来，然后无声无息的跪在大队伍的后面。
　　这个队伍最前面跪着的，俨然是几位皇子。
　　长皇子沐峰一身戎装，跪在那里，面容肃然，一看就是统领过千军万马的优秀将帅。二皇子沐杰跪在英武的大哥身边，看上去更加羸弱。他满面愁容，神情萎靡，担忧之情尽显。
　　在沐杰身边，跪着三皇子沐睿。
　　沐睿仔细打量着二哥沐杰，心中不由得感叹，看来，他是真的在为父皇担忧。
　　唉，此时自己要是能装出一丁点二哥这悲痛欲绝的神情，也能为自己增光不少。可惜了可惜了。
　　不过三皇子转念一想，人家二哥的母妃，那可是有名的水美人，整日泪水泡出来的人儿，二哥算是得了母妃的真传。再想想自己的母妃，嘿！整个儿就以母夜叉！冰冷刺骨，杀人不眨眼啊！
　　想到这里，三皇子偷偷一笑。
　　要是没有这样的母妃，凭自己的本事，他也不敢觊觎皇位啊。
　　正想着，周围一阵骚动，三皇子回头看去，发现五皇子沉着脸走过来，撩衣襟恭恭敬敬的跪到了他身边。
　　“哼！”三皇子不屑的冷哼一声。他心中得意，一看老五这样子，就是接到消息晚了。
　　宫中没人，就是不行！
　　他们几人都是从母妃那里得了消息，提早就赶来了。
　　老五啊老五，就算是父皇当年宠爱你的母妃，可如今她死了，你也只能干瞪眼！什么都得不到！哼！你看着吧，想争皇位，做梦！
　　三皇子丝毫不掩饰他对五皇子的鄙视，狠狠瞪了五皇子一眼。
　　五皇子看到了三皇子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由得冷笑。
　　老三啊老三，你那老谋深算的母妃要是看到你现在这白痴样子，非气的和父皇同去不可。
　　五皇子之所以来的迟了，并不是因为他没有及时得到消息。恰好相反，他得到消息甚至比那几位妃子传出来的还要早。
　　五皇子原本就重权谋，这么多年，有古岚的辅助，他暗中掌握了不少宫中眼线。几乎没有人知道，宫中太医府的御医，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五皇子的眼线。不过这件事就算是太医府中的人彼此也不知道。可见五皇子在布设眼线方面做的是滴水不漏。
　　即使很早就得到了消息，可五皇子还是没有掉以轻心。他一方面派人给古岚传信，让他做好外面的准备，另一方面，他却没有急着先去皇宫。
　　五皇子的亲卫出动，也是很有声势的。一众亲卫一路疾行，却没有人知道，五皇子并不在队伍之中。
　　他用了一手金蝉脱壳，只身去了大将军府。
　　屈苍鸿还是从五皇子口中得知老皇帝快要不行了的消息。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要冲出去。
　　不过五皇子一番言辞让他迅速冷静下来。自从五皇子将屈缘鸣的尸骨送回来之后，几次长谈，让屈苍鸿对五皇子心悦诚服。眼前这个年轻人所拥有的才智，不是他这个武将出身的大将军能比的。这份才华，屈苍鸿相信，其他几位皇子也远远不及。屈苍鸿也开始笃定，只有五皇子才是皇位正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君临天下。
　　五皇子言辞恳切，将所托之事交代给屈苍鸿，屈苍鸿再次惊讶于五皇子心思之缜密，当下传出一道道指令，全数照办。
　　办妥这件事，五皇子才匆匆赶往皇宫。
　　哼！
　　五皇子低着头，暗想，来得迟了又如何？你们等着，看谁能笑到最后！
　　开始动作的，自然不会只有五皇子一人。
　　皇帝寝宫之中，御医们也跪成一片。
　　龙榻旁边，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御医跪在地上，一只手，颤巍巍搭在皇帝伸出来的手腕上。
　　躺在龙榻上的皇帝气息微弱，面色惨白，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人已经不行了。
　　老御医双眼微颌，细细品着这脉象。与其说品，不如说他是在努力寻找着这微弱脉动之中的规律。
　　乱。实在太乱了。
　　老御医为皇帝医治多年，他深知皇帝身染之疾很不寻常。
　　以前他每次问及病因，皇帝都闭口不言，这直接导致老御医只能依照脉象，施用那些没有什么作用，却也不会伤身的疗养药物。
　　可这次，那样的药物一定不行了。
　　老御医又叹出一口气，可这口气刚叹出去，旁边站着的女子便怒了。
　　“薛御医，您这一声接一声的叹气，不是要急死我们这些人么？”
　　老御医不用回头看，就知道说这话的是牟妃。
　　没等老御医说话，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后低喝一声，“放肆！”
　　牟妃面色惊变，马上后退一步，不再做声。
　　皇后冷着脸，上前两步，低声问老御医，“薛医，到底怎么样？”
　　老御医颤巍巍把皇帝的手放回龙榻上，犹豫一下，还是吃力的挣扎起身。
　　他身边的一名年轻御医急忙上前扶住老御医，即使这样，老御医也是好不容易才站起来的。
　　苍老褶皱的手抚平衣襟，老御医此时竟然有些决然的神情。
　　皇后和牟妃看到这情景，心中都了然了。
　　老御医离开龙榻几步，冲皇后深施一礼，低声道，“陛下恶疾，老臣……实无良策。”
　　此言一出，屋中所有听到的人，心里都像是一颗大石落了下来。
　　沉重，却松了一口气。
　　老御医说完这话，抬头看看众人的神情，不禁又叹了一口气。不过这次他叹气，却没有人表现出不满了。老御医心中明了，说了这句话之后的事情，就都与他无关了。
　　皇后略顿一下，眉头皱起，沉声道，“太医府，午时之前没有拿出方子，所有人官降一等。”
　　后面跪着的太医府御医们都无声的磕了个头。
　　所有人都知道，皇后此举，不过是礼数上的说辞。事实上，每一代皇帝驾崩之时，太医府都要被集体贬职一次，对于这样的处罚，没有人有异议。
　　沉默片刻，皇后转身又对老御医轻声说，“薛医，您手段高超，还是想想办法……”
　　老御医轻叹一声，“皇后娘娘，老臣为陛下诊病多年，对于陛下的病症，参悟实在有限。到了这个时候……唉……老臣哪怕手段再多，也无力回天啊……”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哀愁，也轻轻叹了一声，这才让人送老御医回去。
　　几个年轻人扶着老御医往外走，牟妃悄然来到皇后身边，阴声道，“姐姐，诸皇子还有大臣们都在殿外候着，此时可就要姐姐你出来主事了啊。”
　　皇后瞥了牟妃一眼，脸上恢复冰冷神情，“主事一说言之尚早。陛下屡有仙缘，未必……”
　　皇后这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大殿外面一阵骚乱，几声刀刃出膛，响亮的刺耳，随后几个小太监跌跌撞撞进来，摔的东倒西歪。

　　170.帝王终，尽如斯
　　皇后柳眉竖起，怒道，“大胆奴才……”
　　一句话，被皇后硬生生咽回半句，她一双凤目圆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随着那些小太监摔进来的，还有刚才出去的老御医。
　　老御医摔倒在地，还在朝寝宫里面张望，他脸上没有痛楚的表情，反倒像是眉开眼笑！
　　跟他一起出去的几个年轻御医手忙脚乱的跑过来将老御医扶起来，但他们的目光，也都盯着大步走进来的人。
　　牟妃也惊呆在原地。她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莫非，被皇后说中了？今天还不是皇帝的死期么？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长大嘴，只有走进来这两个人一脸的淡然。
　　“云……云前辈……”
　　还是皇后最先反应过来，她想过去挡住那两人，她甚至后悔自己刚才说了那句话！
　　云凌和小北一路走来遇到不少阻挡，但所有人都像此时的皇后一样，一动不动。
　　小北开始也觉得奇怪，后来才发现，是云凌暗中施了法术。
　　这是什么法术？好厉害！不知道大哥能不能教个我……
　　小北满脑子只想着这这些，丝毫不在意那些人惊异的目光。
　　云凌目不斜视，一路走到龙榻边，低头看了看那面色惨白的皇帝，嘴角微微挑起，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我就说你不行吧，嘿嘿，明明是一介凡人，非要与命争。”
　　小北也走过来，低声问云凌，“大哥，这皇帝，不行了吧？你要救他？”
　　云凌轻笑，“我为何要救这个凡人？”
　　小北赞同的点点头。
　　他们两人说话声音虽然都不大，但这屋中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皇后终于可以迈动脚步，她吃力的挪到龙榻边，脸上也毫无血色了。稳住心神，皇后开口道，“云前辈您……”
　　云凌扭头看向皇后，微微一笑。
　　皇后心中一紧，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一样，她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皇后这么一跪，可把周围的人吓坏了。
　　所有人都毫不犹豫，跟着跪倒，趴伏在地上！
　　皇后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变。她惊讶的看看自己身后，脑中迅速转动，突然，灵机一动，她鼻头一酸，眼睛湿润起来。
　　“云前辈……”皇后故意压低声音，语带哭腔道，“您是世外的高人，您若有救命的办法，求您为天下苍生计，为我沐裎国百姓计，救陛下不死……”
　　说完，皇后也趴伏在地，啜泣起来。
　　皇后身后跪着的牟妃此时都要气炸肺了！她万没想到皇后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皇帝还没有立下遗诏，此时皇帝死了，皇后至少可以主事一段时间，牟妃以为皇后绝对会利用这段时间，推一位合心的皇子登基，而她自己，也正是在等待这个机会！
　　牟妃抬眼偷瞄了一眼云凌，她虽然不知道这人到底有多大能耐，可当年桦妃的事情她也是亲眼所见的！当年皇宫之中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到了眼前这男人手中，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还有不久之前恩科围院外面，他治好那个快死的举子的事情，牟妃也有所耳闻。
　　牟妃突然觉得，这个云前辈，一定可以治好皇帝！他一定有起死回生的手段！
　　该死的！
　　牟妃趴伏在那里，听着皇后一字一句说出那些话，她几乎想冲上去，现在就捏死那皇后！
　　该死的！
　　皇后一句话终了，身后这些人都随声附和道，“为天下苍生计，为沐裎国百姓计，救陛下不死……”
　　牟妃也高声念着这句话，可念过之后，她几乎要颤抖起来！
　　她强自克制，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要挤出眼泪，随着皇后哭泣。
　　身边不远处，二皇子沐杰的母妃杜妃早就哭得泪人一般。牟妃狠狠在心中暗骂，等我儿登基坐上皇位那天，我非得戳瞎你这双只会流水的眼睛！
　　虽然心中急躁气恼，但牟妃仍然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和这些人静静的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寝宫之中，只有皇后和众妃嫔连绵起伏的啜泣声，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云凌那双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嘴角上扬，转身坐在龙榻边上，悠然翘着二郎腿观察下面跪的这些人。
　　“你们……真的想让这皇帝活？”
　　一句话出口，屋中的空气骤然炸开。虽然还是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都惊恐的抬起头，一双双眼睛直直的盯住云凌。
　　云凌丝毫不在乎，笑着点手叫过一个小太监，“去，把几位皇子找来，还有……嗯，有资格进来的大臣……让他们也进来。至于谁有资格，让他们自己研究去。”
　　小太监惊恐的扭头望向皇后。
　　皇后毫不犹豫的点头，“去吧。”
　　小太监这才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不多时，几位皇子和几位大臣冲了进来。为首的长皇子一身杀气腾腾，但当他看到皇后等人恭恭敬敬跪在龙榻前，而云凌翘着脚坐在那里时，也有些懵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长皇子虽然也素问那些关于云凌的传说，但他却从未亲眼见到，所以只是将信将疑。他原本以为云凌最多也不过是个招摇撞骗之辈，没想到，今天如此紧张的局势之下，他竟然能进入皇宫，而且还大摇大摆的一路走到父皇寝宫中。
　　皇后看到诸皇子和大臣们脸上惊疑的表情，开口道，“云前辈是当代高人，身怀绝技，能救陛下，你们还不跪下！”
　　进来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傻子。他们无不转眼就看清了眼前的局势。
　　皇后是在竖威。
　　虽然不知道是因何契机才使得皇后这样做，但很明显，皇后一定是不得不这么做了。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此时驾崩，对皇后有巨大的好处，可他们也都知道，皇后不能显示出她对权利的欲望。很多面子上的功夫要做足，一如刚才对太医府的处置。众人都心知肚明，但却不得不这么做。
　　明知皇后是在竖威，他们却也都二话不说，跪倒一片。
　　所有人都知道云凌的传说，甚至其中一部分人还是当年那些事件的见证者。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可以保证云凌有能力救活此时的皇帝。
　　龙榻上，皇帝面白如纸，几乎没有生气可言。
　　若是云凌没有本事救活皇帝呢？皇后出此一策，就表明了自己企图挽留皇帝生命的决心。
　　可以说，皇后此时的行动，万无一失。
　　唯一的变数……
　　所有人想到这里，心中都是一凛。
　　唯一的变数就是云凌救活了皇帝。
　　皇帝活了，就有可能会立下遗诏。遗诏一出，所有人，所有盘算好的计谋就都落空了！
　　那样的话，所有的一切又会全部被打乱！
　　一双双惊恐而又充满疑惑的眼睛望向云凌。
　　云凌依然浅笑着，他那悠然的态度让所有人背脊发寒。
　　“嗯。差不多是这些人了。”云凌突然开口，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起来，就连那些哭泣的嫔妃们都抬起头望着云凌。
　　“以前的事情，你们大概也都听说过了。不妨告诉你们，这床榻上躺的凡人，我要救活，易如反掌。”
　　云凌说完，目光一下子变得阴冷起来，他扫视众人，看着每一个人的反应。
　　恐惧，恼怒，不甘，难以置信。流露出期待和感激之情的，只有寥寥几人。
　　云凌骤然从龙榻上站起身，转身冲着皇帝冷笑道，“哈哈哈哈……你活该啊！你真是活该！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不明白云凌在说什么，不明白他在笑什么。而他们脑海之中，还依然回荡着那句“易如反掌”。
　　有的人在考虑下一步的动作，有的人则恼怒不堪。
　　同样跪在下面的五皇子，愣愣望着状如疯癫的云凌，心中突然泛起一阵酸楚。
　　不知为何，他似乎有些明白云凌的意思。
　　活该……
　　他看看身边众人的脸色，那些凝重的表情，那些细微的变化，他突然笑了。
　　苦笑，五皇子趴伏在地上，苦笑起来。
　　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奔涌而出，他甚至不想去克制自己。
　　这一刻，他几乎觉得自己看到了未来。
　　未来，他可以呼喝群臣，他可以拥有三千佳丽，可未来的未来，他也会躺在这里，他的身边也会跪着同样一群人，那群人也会和此时这些人有同样的期盼。
　　活该……
　　到那时，还会有人来对自己说一句活该么？
　　五皇子想到了古岚。可想到之后，他的心中更苦。
　　“你们！真的想让这皇帝活下来么！”
　　耳边，突然响起云凌的话语声。
　　寝宫之中，一片寂然……
　　五皇子缓缓抬起身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轻声道，“沐桦斗胆，跪祈云前辈，救父皇不死……”
　　说完，五皇子眉头紧紧皱起，泪水如断线珍珠一般滑落，他咬住嘴唇，恭恭敬敬，冲云凌一拜。
　　站在云凌身边看着这一切的小北，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桦妃的事情……
　　五皇子并不知道……
　　皇帝对五皇子做过的事情，有很多，五皇子也不知道……
　　天意弄人。
　　云凌望着跪伏在那里的五皇子，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171.回天之力，决然之情
　　五皇子说的那句话在寝宫中回荡，他的身边左右，有人懊恼，有人惊诧。懊恼的是这样的表现机会居然被五皇子抢去了，而惊诧的，却是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五皇子话语之中的真诚。
　　这么多年来，皇帝是如何对待桦妃所生下的这个皇子的，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都想象不出，五皇子有什么样的理由会如此真心的想让躺在龙榻上的那个男人活过来。
　　桦妃之死，扑朔迷离，自从桦妃死后，皇帝对五皇子更是忽冷忽热。诸多的不公，诸多的打压，虽然也偶尔会有出乎意料的丰厚补偿，可没有人相信，五皇子心中会没有怨恨。
　　为什么？
　　皇后呆呆望着跪伏在地上，身子有些微微颤抖的五皇子，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没有人比她刚了解当年的事情。
　　为什么？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身后已经有些人将视线聚集到了她的身上。皇后心中一凛，连忙露出悲痛的神色，望向云凌，沉声道，“沐裎国沐施氏，跪祈云前辈，救夫君不死……”
　　她声音落下，后面牟妃立即接到，“沐裎国沐牟氏，跪祈云前辈，救夫君不死。”
　　而她身边，杜妃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云前辈……我……我愿以命相抵……求你施以仙术，让陛下过了眼前这道坎……”
　　她这话一出口，身后又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都听得出，杜妃此言亦不是取巧，那股决然的气势，简直不像是出自一名女子。
　　二皇子沐杰惊讶的望了一眼自己的母妃，他从未想过，自己那性情温吞的母妃，此时竟然有如此决心。
　　云凌脸上露出赞许之色，也不等再有旁人表什么决心，他翘腿坐在那里摆摆手，缓声道，“你们先别急着说这话。其实呢，要是我早出手，你们的皇帝，还能有十年阳寿。只可惜，这凡人固执的很，当年他与我约定一件事，为了这个约定，他宁愿不要这十年的阳寿。他既然守住了这个约定，我当然也不能擅自更改。现在他要死了，我也不能出手救他。”
　　云凌说完，他面前跪着的人，却没有一个把视线移开，他们都知道，云凌一定还有下文。
　　云凌也不卖关子，接着说，“我虽然不能出手，但事有凑巧，如今这皇城之中，却还有另一位高人能够救你们的皇帝。”
　　另一位高人？
　　跪在后面的老御医瞳孔骤然缩紧。
　　自从他开始给皇帝医治这怪病，他就派出许多人去遍访天下名医，用各种手段弄到了无数的秘方医法，可最终却没有一个能契合到皇帝的病症。他遍访了沐裎国的名医，其中不乏高人异士，可提及此病症，却没有一人有把握医治。
　　难道说，有什么高人被自己错过了？而且那人……竟然还在皇城之中？
　　老御医使劲儿摇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御医瞪圆双眼，只等着云凌说出那人姓字名谁。
　　云凌略微顿了一下，迎视着那些疑惑的目光，嘴角微微挑起，笑道，“这人派头大的很，你们可要派有分量的人去请。”
　　皇后立即接到，“若此人真有回天之术，本宫自当亲往！但不知那人在何处？”
　　云凌满意的点点头，轻声道，“你去吧。记住了，那人住在……”
　　说到这里，云凌双眼眯起，扫了一眼五皇子，故意提高声音，一字一顿。
　　“莺、啼、阁。”
　　云凌说在找来那个高人之前皇帝绝对不会咽气，然后就把众人都从寝宫赶了出来。面对云凌，所有人心中都有说不出的恐惧。哪怕是认为云凌只是一介招摇撞骗之徒的人，见到刚才那个情况，也绝对不敢再招惹云凌了。他们之中有些人并不明白皇后等人为何对这个无官无职狂妄无比的家伙如此恭敬如此言听计从，但这些人都明白，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沐裎国，又变了一次天。而且在之后的几个时辰之内，这天，还会再变！
　　皇帝死，只会有一时的躁动，可如今皇帝有了不死的可能，冥冥之中的变数，就更加多了。
　　寝宫之中发生的那些事情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随着众人被赶出来而四散开去，转眼间，皇宫之中，各路官员，各方势力，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也都知道了将要发生的事情。
　　云凌的名号，他们都不陌生，然而，从他口中吐出的那三个字，却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莺啼阁？
　　莺啼阁！
　　被震动最大的，自然是五皇子。
　　五皇子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寝宫里面走出来的。他脑海中混乱不堪，他甚至忘记了此时他正身处巨大的危险之中。
　　莺啼阁，怎么会是莺啼阁？
　　莺啼阁中的所有人，五皇子都非常熟悉！
　　是谁？
　　会是谁有回天之力？会是谁有救回父皇性命的……
　　五皇子双眼骤然睁大。他想到了！
　　古岚曾经给他讲过许多扬云山上的奇人异事，也讲过许多他几乎不能相信的事情。有一位神人，一位神医，那位鹤发童颜整日笑呵呵的和蔼长者，那位有着与他的形象极其不相符的绰号的神医！
　　阎罗恨！
　　莫非是他！
　　就在这时，五皇子感受到一股森然冷意。他猛地抬头，竟然正对上小北的视线。
　　五皇子与小北其实算得上熟悉了，在莺啼阁中，和古岚，还有巫凡，他们都相处非常融洽，在今天之前，五皇子甚至与小北兄弟相称，互相打趣。可此时，他却发现，自己眼前这名白衣男子身上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诸位皇子要不要一同前往？”小北冲这边一抱拳，声音也十分谦和。
　　皇后说了要亲自前往莺啼阁请那位高人，云凌便让小北随行。皇后出宫，即使要求从简，但整合队伍还是要花些时间的。
　　诸皇子和朝中官员们都没有散去，他们也在等着皇后銮驾。
　　经小北这么一提醒，几位皇子才从反应过来。刚才一切发生的太快，使得这些人被赶出来之后都马上陷入沉思。
　　“我们兄弟自然要去。”长皇子也冲小北抱拳，朗声答道。
　　小北淡然一笑，点了点头，便转身走远了。
　　五皇子脸色铁青，他现在想不出一丁点对策。莺啼阁对于五皇子来说，重要非常。古岚如今还不知道宫中的消息，去了那里，不知道会不会对他不利。
　　五皇子低下头，极力克制自己去往坏的方面想，但他此时的克制，却被三皇子看的一清二楚。
　　三皇子原本恼怒的很，可此时却有些幸灾乐祸了。
　　本来他以为父皇一死，一切就会掌握在他母妃手中，他成为皇帝也是水到渠成，可没想到被这个突然冲出来的什么云前辈给搅和了。在寝宫里，还被老五出了风头，占了便宜，他不甘心！
　　好不容易演完了那场戏，却没想到，在最后一刻，那个云前辈竟然把火点到莺啼阁去了。
　　别人怕是不知道，可三皇子清楚的很，莺啼阁，那是老五的地盘！
　　那个叫古岚的家伙，没少和自己作对！三皇子早就猜测，恩科的时候他屡次下手不成，就是被那个莺啼阁里的家伙给搅和了！
　　哈哈，这下好了，皇后亲自出马，驾临莺啼阁，那里若是真有什么高人，那也一定是老五留的底牌，这一下就被抠出来了，以后赖上他个见死不救，父皇就算是好转，也定不会念老五的好。可若是那里没有什么高人，这莺啼阁就一定会被荡平。
　　哼！不管怎么样，莺啼阁，老五造出来的隐秘窝算是被刨开了！
　　三皇子按捺住心中狂喜。他没有动。现在还不是有所动作的时候，他要等着，等到了莺啼阁，找到高人，就当即戳穿这莺啼阁是老五的地盘，要是没找到，便趁着老五丨不敢出头，一举下令荡平那风月场！
　　与几位皇子的沉静不同，朝臣们都在议论纷纷。
　　他们更加理智，也更加明白此时局势的复杂。
　　几位重臣聚到一起，讨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尚礼司长司杨辰诗脸上像能拧出水来，他不停的叹气，不停的摇头。他身边，行吏司长司骆峰一却显得淡定许多。
　　“杨兄何必如此焦虑，吾皇乃天之骄子，如今得了一丝生机，定是上天体恤沐裎国。”
　　杨辰诗抬头看看骆峰一，苦笑道，“骆兄又何必如此自欺欺人呢。”
　　骆峰一也苦笑一下，凑到杨辰诗耳边，低声道，“那神仙说能回天，自然是能回天，可只怕回天之后，神仙另有所图啊。”
　　杨辰诗脸上阴沉更甚，他又重重叹了口气，喃喃道，“逆天而行，天必诛之，我等沐裎国，岂能任妖孽为所欲为……”
　　骆峰一眼中闪出一丝喜悦，口气却依然沉重，“杨兄，切莫鲁莽，妖孽一说，万不可重提。”
　　杨辰诗沉吟片刻，抬起头来，脸上竟是决然，他忍住心中痛楚，紧咬嘴唇，暗叹，古小兄弟，今日是杨某对不起你，你要怨，该怨自己跟错了人，我要偿，便将这条老命补偿与你吧！

　　172.迎候高人，处境堪忧
　　周围人的骚动，都没有落入到皇后耳中。此时的她，烦躁异常。
　　从云凌出现的那一刻起，她盘算好的事情就变了模样。没有人比她更揪心，没有人比她更懊恼！
　　云凌，又是那个云凌。当年也是那个云凌，将她一手策划好的事情不声不响的击了个粉碎！
　　皇后不由得想起了桦妃那一双总是微微眯起来媚笑的双眼，那双眼，和这个云凌有几分相似。皇后早就发现了！可她却又没有办法！当年她拿桦妃没有办法，此时，她拿云凌更没有办法！
　　皇帝，当年皇帝迎娶皇后入宫时的盛况，皇后至今仍然记得。可自从桦妃出现之后，皇帝就变了。
　　那妖女！
　　如今的皇后，对病榻上的皇帝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她留恋的是当年那个与她言语温存的男人，不是那个冷言冷语心如死灰的皇帝。他死了多好！他此时就死了多好！
　　不知不觉间，皇后的双手死死攥着座椅扶手，手指的关节都有些发白。
　　他那样对待自己，可自己现在贵为国母，还要为了她抛头露面，去求什么高人！
　　皇后眼中全是愤恨。
　　莺啼阁。
　　皇后虽然深居宫中，却也听说过这个名字。据说那里是皇城最有名的风月场所，陷到那里面的男子，不计其数。
　　哼！风月场所！
　　皇后的手攥的更紧。堂堂皇后，竟然要屈尊去一个风月场所！
　　藏匿在风月场所中的人，又岂会是什么高人？
　　皇后从未怀疑过云凌，但她却不相信这皇城中还会有她们皇家不知道的高人。难道他以为皇家手中的那些人都是白吃饭的吗？
　　这时，有小太监过来低声禀报，“皇后娘娘，凤辇銮驾已经准备好了。诸位皇子以及大臣们请旨随行。”
　　皇后强压住心中的火气，沉声道，“准他们随同前往。”
　　小太监领旨下去，皇后缓缓起身，周围站着的侍从们都肃然垂首。
　　一步一步朝凤辇銮驾走过去，皇后真是千百个不愿意。可再不愿意又能怎样，她这一生之中，不愿意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可每一件，她不是也都做了么？而且每一件，她都做的极好。
　　最后一次！
　　皇后心中默念。
　　登上凤辇，皇后稳稳坐下，然后抬手轻声道，“走吧。”
　　仪仗开道，两旁宫女太监们齐齐跪倒，銮驾碾过皇宫净道，朝宫门驶去。
　　銮驾后面，牟妃杜妃还有其他所有妃嫔都恭恭敬敬的跪在那里。皇后可以出宫，但她们这些妃嫔却不可以。
　　牟妃低着头，脑子极速转动。她在想对策，这突发的变故对她之前安排好的那些准备也是不小的打击。
　　她的身边，杜妃依然啜泣着。
　　銮驾走远了，牟妃扭过头，瞪了一眼杜妃，狠狠道，“哟，杜妃姐姐你可别哭了，哭坏了身子，这个时候可没人心疼啊。”
　　杜妃茫然的抬起头，看了牟妃一眼，搌了搌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
　　牟妃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连个响都没听到。
　　她气鼓鼓站起身，甩袖而去。
　　朝中各大臣都在皇宫门口等着銮驾，待銮驾过去，他们也都紧紧跟上。
　　但谁也没有察觉，几小撮人马迅速脱离了队伍，绕过几个街口，不要命似的直奔莺啼阁方向奔去。
　　莺啼阁中，古岚坐在后堂，严阵以待。
　　刚才放出去的几拨人已经传回了消息。皇城之中的各大势力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皇城外面的好几支队伍也都开始集结。古岚心中有些莫名的急躁，他在扬云山上看惯了群斗，但此时将要发生的这场群斗，却要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场群斗都汹涌猛烈。
　　突然，一袭黑衣的身影飘落院中，几步跑进后堂。
　　来的人正是飞廉。飞廉脸上神情非常认真，他跑到古岚跟前，低声对古岚说了几句话，然后便转身退出去，再起飘身不见了。
　　古岚眉头紧锁。
　　皇宫里面出事儿了！
　　虽然他还不知道皇宫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如此关键的时刻，任何一点消息，都会成为所有人争抢的目标。
　　飞廉做的非常隐秘，他潜伏在皇宫南宫门处，逮到了一个贼头贼脑出来送信的侍卫。
　　逼问之下，那侍卫说出了他要传达的口讯。
　　三更已过，五更未满。
　　这句话很明显是那些人的暗语，但古岚却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变故一定是出在老皇帝身上。人常道，阎王让他三更死，谁敢留他到五更。三更已过，说的定是老皇帝挺过了死期，五更未满，意思就是他虽然挺过来了，但仍生死未卜。
　　难道，老皇帝死不了了？
　　古岚难掩心中狂喜。
　　其实从五皇子派人给他带来口讯的时候，古岚就知道这件事情恐怕是难办了。
　　老皇帝如果没有留下遗诏就死了，那么情势最为不利的，便是五皇子。在皇宫之中，要说势力最大羽翼最丰满的，便是牟妃。而朝野之中，除了那些衷心于各位皇子的大臣们，其他人都是墙头草，谁得了强势，他们便会转而支持谁。
　　好不容易在寒煞谷中出来，拿下了屈苍鸿这个筹码，可如今若是皇帝突然死了，那就算是有屈苍鸿支持五皇子，恐怕也很难与牟妃抗衡。
　　古岚猜想，五皇子一定以为，没有子嗣的皇后会成为他宫中的支柱，可古岚却不敢这样认为。
　　在得知了当年的薄桦乱之后，古岚就明白了，五皇子在众人的心中，就是一个随时都会爆发的妖物。皇后一定知道当年桦妃的事情，皇帝能隐瞒住别人，恐怕是瞒不住皇后。皇帝对五皇子，还有骨肉之情，还有桦妃的情面，可这些对于皇后而言，未尝不是痛苦的回忆。
　　再加上，古岚记得清清楚楚，恩科之时，推举五皇子去做恩科主考，其主使之人原本并不是杨辰诗，而是骆峰一。
　　这个骆峰一，古岚接触过几次，他也到莺啼阁来过，五皇子说的清清楚楚，他是皇后的人，古岚也看出来了，骆峰一对皇后有着绝对的忠诚。
　　推举五皇子做恩科主考这件事，杨辰诗谋害五皇子之心昭然若揭，而那个骆峰一，却隐藏起来，成为了幕后的黑手。更确切的说，应该是皇后。皇后才是引导这件事的人。
　　皇后，才是那个想要至五皇子于死地的人……
　　古岚早就想通了这一点。但是他没有办法对五皇子解释其中道理，所以他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五皇子。不成想，短短的时间之内，局势惊变。如果五皇子现在还在指望着皇后能帮助他，那可真是送羊入虎口了……
　　古岚皱着眉头坐在那里，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又叹气了？”
　　清脆的声音从古岚身后响起，打断了古岚的思路。
　　古岚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水如躲在自己身后。
　　“你怎么跟来了？”
　　“我要出去帮你探探消息，你还不让，那我只能跟到这里来了。”水如说的理直气壮。
　　古岚看看院中没人，转回身悄声对水如说，“别在这儿捣乱，一会儿别人来了看到你怎么办？”
　　水如咧嘴一笑，“他们看不到我的，你放心好了，要说躲藏的本事，我可是天下第一！”
　　古岚轻哼一声，“那你可藏好了，万一被人发现，我可不管你。”
　　水如得到允许，高兴的点点头。
　　“古岚，你刚才叹气，莫非是五皇子那边有什么变化了？”水如趴在古岚肩头，小声问。
　　古岚也不管她，轻声说，“老皇帝也许死不了。”
　　“为什么？”水如继续问。
　　古岚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
　　“老皇帝不死，五皇子就做不成皇帝。可惜……”水如假装关切的叹息。
　　“若是不死，倒还好了……”古岚伸手指按了按自己紧锁的眉头，可那眉头去舒展不开。
　　水如似懂非懂，但她也知道，此时不是跟古岚闲扯的时候。老老实实趴在古岚肩头，堂外微风吹来，倒也惬意。
　　不多时，另一人匆匆而至，古岚用手指戳戳水如，让她躲起来，可水如却动也不动，头不抬眼不睁的嘟囔，“没事儿，是巫凡。”
　　果然，进来的人真的是巫凡。
　　水如这小东西最近好像变得厉害了……
　　古岚心中纳闷，眼中却看到巫凡满脸的焦急。
　　“出事儿了。”
　　巫凡第一句话说出口，便是这三个字。
　　自打认识巫凡起，古岚就没见到他这样慌张过。
　　“怎么了？坐下慢慢说。”
　　巫凡摆摆手，拉过古岚，凑到他耳边，猛地发现水如像块年糕一样搭在古岚肩头。他一怔，但随即便无视掉水如，压低声音说，“刚才小北用妖术给我传了口信，说让你赶快准备一下，送水如姑娘进宫去救皇帝。”
　　古岚瞪大眼睛，惊道，“让水如进宫？救皇帝？”
　　巫凡点头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也不清楚，小北说，要让水如姑娘躲藏好了，还说这是云凌大哥的主意。”
　　云凌……
　　古岚几乎冲口骂出，那臭狐狸能有什么好主意！
　　压制住心中的暴躁，古岚扭头看看搭在自己肩头的水如。
　　这个刚才还自称躲藏本事天下第一的小东西，现在正酣然而睡，几乎要流下口水……

　　173.报信传来，谋定而动
　　古岚伸出手指戳了戳肩头的水如，水如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神迷离的望着古岚。
　　“醒醒！”古岚干脆提起水如腰带，提着她晃动，直晃得水如叫喊着求饶了，古岚才停住手，沉声问道，“为什么云凌让你进宫去救皇帝？”
　　“啊？”水如头晕目眩，完全听不懂古岚在说什么。
　　古岚把方才巫凡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水如更加一头雾水。
　　“小北说笑呢吧……我这点本事，他最清楚不过……嘿嘿嘿，巫凡啊，是不是小北怕你不理他，逗你玩儿呢？”水如被古岚提着，小身子晃晃悠悠，脸上却轻松无比，一看就是已经习惯被提在空中了。
　　巫凡沉着脸，从袖筒中拿出一个指甲大小的东西，托在掌心给水如看。
　　巫凡掌心之中，赫然窝着一只小小的雪白狐狸。
　　水如认识这东西，当初她在薄桦殿找回古岚的大刀，云凌曾经用过类似的小狐狸帮她送刀。只不过，云凌放出来的小狐狸比巫凡手中的要大，而且颜色也不太一样。这种小兽，用途很多，作为传讯，便要大妖用自己身上毛发指甲或者牙齿血液之类的东西混合对方身上某物去制作，当年水如也想让小北给做一个，可小北说这东西做起来十分麻烦，而且他们之间缺少某样媒介，就算做出来，效力也未必够好。
　　水如撇撇嘴，心中不爽。
　　哼！不给我做，却给巫凡这个凡人做！我和你缺少媒介，难道你和巫凡就有那个什么媒介了？
　　虽然不爽，可水如却知道，若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小北不会动用这个小狐狸，这东西是消耗品，用过一次之后需要休养很长时间才能再用。
　　水如挠挠脑袋，嘟囔着，“我又不会治病救人的法术，再说了，这种事情，应该是云凌大哥擅长的啊……你们没看到，恩科围院外面云凌大哥救那个苏天睿，真是手到擒来！”
　　古岚正要说什么，水如一个激灵，嗖的一下钻回到古岚身后。她刚钻回去，古岚就看到王三儿带着个人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岚少爷，这位是屈大将军手下。”王三儿简洁明了的介绍了自己身后的人。
　　那人全身盔甲，一看装扮，便知道是皇宫近卫。
　　近卫冲古岚一抱拳，低声说，“奉屈大将军命令特来传话，皇后一行人已经出宫直奔莺啼阁，请阁下做好准备。”说完，近卫道了一声“告辞”，转身就走。
　　古岚并不阻拦近卫离开，因为他看出来了，对方绝对不能有任何耽搁，必须马上离开莺啼阁。古岚给王三儿打了个眼色，王三儿会意，出去追上近卫，带他从后门离开。
　　古岚看了一眼巫凡，巫凡脸色也变得极差。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皇后竟然会亲自来莺啼阁。
　　两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事情闹的太大了。
　　“小北为什么说要让水如姑娘隐藏好了？”巫凡的语速也变得极快，他知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古岚把水如叫出来，一把抓过她，塞进怀中，“你别乱动，藏好了。”
　　说完，古岚招手叫上巫凡，迅速往前厅赶。
　　走在回廊之中，古岚压低声音对巫凡说，“云凌做的事情，总是匪夷所思，上次我们和小北在一起分析的那些事，应该八九不离十。云凌现在一定不想让皇帝死，甚至，他有可能想让五皇子登上帝位。这一点，对五皇子有利。”
　　巫凡瞥了古岚一眼，恍然到，“你是说，这件事他早有安排？”
　　古岚点点头，“无论如何，只要能帮助五哥登上帝位的事情，我就没有理由不做。云凌既然做好了这个局，我们也只能照着他的意思办了。”
　　巫凡眉头紧锁，不再言语。
　　古岚疾步如风，却突然停了下来。巫凡也随之停下来，满脸疑惑。
　　古岚从怀中提出水如，低声问，“水如，若是有什么危险，你能逃出来么？”
　　水如其实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有点晕头转向，不过看到古岚认真的有些可怕的脸，她还是强自镇定，使劲儿点头，没什么底气的拍拍胸口道，“有什么危险能难得住我蝶神大人！”
　　古岚犹豫一下，才说，“我现在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如果你进了皇宫……我没办法保护你……”
　　“别说傻话了古岚。”水如双眼清澈闪亮，挥挥小手，“一直以来，不都是我蝶神大人在庇护你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保护我了？”
　　古岚一怔，随即皱起眉头怒道，“不许逞强！”
　　看到古岚一脸怒色，水如自知不敌，干脆低头装死。
　　古岚叹了口气，才小声说，“发现事情不妙你就不要管别的，马上逃出来。逃跑不是你最擅长的么……”
　　“那是当然！”水如瞬间复活，而且满脸自豪。
　　一边的巫凡拍拍古岚肩头，“云凌大哥对水如姑娘宠溺有佳，相信不会让她有什么危险的。莫要担心。”
　　古岚苦笑着点点头，把水如放回怀中，与巫凡一同赶奔莺啼阁前厅。
　　刚到前厅，一名伙计带着另一个周身精甲的人跑了进来。
　　古岚一眼认出，这人正是五皇子亲卫营的一个首领。
　　“赵大哥？”古岚惊道。
　　也怪不得古岚惊讶，这位首领算得上五皇子亲卫营中最得五皇子和古岚信任的人。五皇子现在应该是身处险境，这位赵大哥应当随身保护五皇子才对啊！
　　首领赵大哥也对古岚非常熟悉，他满头是汗顾不得擦，刚要开口，却发现古岚身后还站着一个面生的年轻人。
　　赵大哥眼中警戒顿生，望向古岚。
　　古岚摆摆手，“自家兄弟，赵大哥但说无妨。”
　　首领赵大哥这才放下心来，压低声音道，“皇帝大限将至，御医都已经断言了，此时那位云前辈突然闯宫，说是能救皇帝。他自己并不出手，说是岚少爷这里有高人。现在皇后带着诸位皇子还有文武百官正朝这儿来，岚少爷你快准备一下。”
　　“云前辈此时可是还在宫中？”古岚立即问。
　　首领赵大哥点头，“还在，他派了那个一直随同他的年轻人过来。”
　　古岚这才道了句谢，让伙计带着赵大哥也走后门离开。
　　巫凡此时看上去倒是轻松了一些，他知道，来的人是小北。只要小北也跟着来了，事情应该就好办了。
　　可古岚却没有这么乐观。
　　古岚稍加思索，对巫凡说，“巫兄，这件事，只能劳烦你了。”
　　巫凡见古岚像是下了什么狠心，不由得再次绷紧起来。
　　“古兄何必这么说，事到如今，你差遣便是，过了这事儿，多陪兄弟喝两次酒便是了。”
　　古岚一笑，随即伏到巫凡耳边交代了些什么。
　　巫凡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但随即畅快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啊古岚，没想到你竟然还有此等阴险谋略！这事儿交给我，万无一失！放心吧！”说完，巫凡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古岚有了这张底牌，心中稍安，但随即，几拨出去探听消息的人陆续回来，他们所报回的事情，全部都是皇后的凤辇銮驾出宫了。回来的人，古岚都让他们回后院换成伙计衣服，不再出去探听什么了。
　　令古岚没有想到的是，还有一些之前拉拢住的势力，也都陆续派人来密报了皇宫之中发生的事情。
　　古岚十分欣慰，看来他和五皇子这么多年的经营没有白费。他相信这些人都能看清当前的形势，五皇子无异处于劣势，但他们仍然死心塌地，这足以说明五皇子势力到危机时刻也不会折损太多。
　　不多时，古岚身边聚集了一堆伙计，古岚一一传下指令，这些人听了指令之后，一哄而散。
　　古岚的双眼微微眯起，他暗道一声，“来吧！哼！”
　　莺啼阁大厅之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古岚也转身离去。
　　他将将走到后堂门处，就听到外面喧哗声骤起。
　　似乎是发生了一阵吵闹，然后一个看前门的小伙计蹬蹬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对古岚说，“岚……岚少爷，外面官兵……”
　　古岚拍拍小伙计肩头，轻声道，“别怕。”
　　说完，大步返回。
　　小伙计眨眨眼睛，慌乱的心一下子变得安稳许多。他来莺啼阁做工没有多长时间，却听闻许多关于莺啼阁的传闻。
　　外人都说莺啼阁是个风月场所，是不干不净的地方。但小伙计眼中所见，却不相同。
　　莺啼阁中的姑娘们，平日里也和他们这些伙计说说笑笑，对待他，都像小兄弟一样。莺啼阁中有些吓人的伙计，但那些人却都是十足的爷们儿，打架是把好手，喝酒吃肉也都很照顾他们这些新来的。
　　最令小伙计感慨的，便是这位年轻的莺啼阁主人，岚少爷。
　　人都说，岚少爷是攀上了什么高枝，所以有了这份家业，可小伙计却看得出来，岚少爷对那些贵客们，从来都只有礼遇，并没有过什么攀附，偶尔有那些看上去很了不起的富家子弟，甚至是王孙贵族，岚少爷都毫不客气的扫地出门。
　　小伙计觉得，岚少爷厉害，再大的事儿，也难不倒岚少爷！
　　咧嘴嘿嘿笑着，小伙计颠儿颠儿的跟着古岚，朝前厅跑去。

　　174.皇宫近卫，净水泼街
　　莺啼阁前厅之中，一队皇家近卫站在那里，杀气腾腾。然而在一边的莺啼阁伙计们，却似乎没有感受到这股杀气，一个个看上去一如往日。
　　近卫首领的目光中满是狐疑，他扫视着这些伙计，一个个看过去，近卫首领脸色越来越差。
　　近卫首领曾在军中效力多年，对于这些伙计有意无意散发出来的气息，他最是熟悉不过。杀戮的气息，近卫首领不明白，为何这个风月场所之中，会有这么多充满杀戮之气的伙计。近卫首领看的出来，这些伙计之中，有几个人看上去甚至比自己这些精挑细选训练出来的手下更加令人胆寒。
　　不等近卫首领多想，只见通向后面的门廊处，一名俊朗的年轻男子快步走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刚才去报信的小伙计。
　　这年轻男子头上束着发髻，身穿藏青暗纹罩袍，身形高挑，站在那里，俨然是个富家公子模样。然而近卫首领却从他方才走过来的几步之中，看出了这人一定有着不凡的武功修为。
　　这莺啼阁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近卫首领想着，站在那里没有动。
　　古岚一路走来，也在打量对面这个首领模样的人。这样的近卫首领，他见过不少，从穿着上看，对面这个首领只不过是近卫中的一个小队，而这个人，也不过是小队中的一个头目。
　　虽然知道如此，但是古岚也没有丝毫怠慢的意思。他走上前来冲近卫首领一抱拳，朗声到，“在下古岚，便是这莺啼阁的主人。不知这位近卫官爷此时到访，所为何事？”
　　近卫首领眼中闪着寒光，开口道，“皇帝陛下抱恙，闻此处有可救世之高人，皇后娘娘率诸皇子及文武百官亲访。此时队伍正在路上，特前来知会。莺啼阁主，你准备准备吧。”
　　古岚没有做声，思索片刻，皱起眉头问这首领，“且不知，在下当作何准备？”
　　近卫首领一愣，但他马上想到，传言这莺啼阁的主人并非什么大势力出来的人，如此看来，他并不懂得什么规矩。
　　近卫首领暗哼一声，心想，眼前这年轻人，就算是人模人样，就算是有些钱财，看来也不过是投机取巧而已。再说，他赚的本就是风月场所的银子，不懂规矩，倒也不稀奇。
　　想到这里，刚进门时的那些疑虑也消失了大半。
　　近卫首领语气依然冰冷，沉声道，“净水泼街，黄土垫道，莺啼阁一众人等，都出去跪迎。还有那个高人，皇后娘娘虽然来了，但也未必露面，你快去把那人找来，让他见好就收，随队伍进宫就是了。”
　　古岚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点手叫过身边伙计，高声道，“快去把大伙都叫出来，照这位官爷说的做。”
　　伙计应声退下，古岚微微一笑，又冲近卫首领一抱拳，“多谢这位官爷提点。”
　　说完，古岚走过去，从袖筒中掏出一卷银票，不动声色的塞在近卫首领手中，笑道，“今日劳烦诸位官爷来提点小店，今天看来是不方便招待各位了，下次诸位来了，古某定当好好款待诸位。”
　　近卫首领皱着眉头看看手中银票，似乎有些犹豫。但古岚马上退后，恢复刚才爽朗的样子，“不知诸位官爷还有什么吩咐？”
　　近卫首领的思绪被打断，他下意识的收起银票，摇头道，“你等速速准备吧。”
　　说完，带着手下近卫们离开了。
　　这时王三儿从后厅跑过来，看着那队人离开，压低声音对古岚说，“几拨人都送走了。少当家的，我们是不是得准备准备？”
　　古岚微微一笑，轻声道，“嗯。我们也得准备准备。”
　　王三儿脸上顿时现出紧张神色，“少当家的，你说吧，我这就去办。”
　　古岚扭头看着王三儿，正色道，“你回去告诉兄弟们，谁要是敢多看皇后一眼，老子事后戳瞎他！都给我好好的低头装孙子！”
　　王三儿张着大嘴愣了半天，古岚拍了他一下，他才愣眉愣眼的跑了回去。
　　不多时，伙计们拿着水桶铁锹出来“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不过他们边麻利的干活，边低声讨论。
　　一个大汉低声对身边人说，“我们今天可算是有眼福了。没想到咱这辈子，还他妈能看看皇后长啥样。哎，你说，那皇后，是不是一定得是个大美人？”
　　“呸！”另一个大汉低声道，“你看看咱莺啼阁里的姑娘们，那才叫美人。谁说皇后就一定长得漂亮啊？你还不知道那些富贵人家么，讲的就是个联姻。要是富贵人家的小姐长得都像咱莺啼阁里的姑娘似的，那些公子哥儿们，那些大官小官的，能总往咱们这儿跑么？所以啊，我猜那皇后，别说是美人了，不是个丑八怪就不错了。”
　　开始说话的大汉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不过就算不是美人也没关系，好歹我们能看看皇上睡过的女人是个什么样儿的，也行。”
　　旁边的大汉打击到，“不是说皇后连个子嗣都没有么？我看啊，她估计是丑，丑的皇上都看不上她，根本就不愿意跟她办那事儿！”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虽然有各种猜测，但对皇后的兴趣却也不减。古岚传下来的不许多看的命令，所有人都记在心中，但是他们也发现了，古岚只说不准多看，少看两眼，大概还是准的。
　　皇后是美女还是丑女，成为了众人打赌的话题。
　　古岚趁着这个时间，跑到后院去找紫菱和玉姐。两位姐姐听说皇后要来，都震惊无比。但是她们毕竟是跟着古岚多年，见过的达官显贵也不少，两人很快恢复平静，照着古岚说的，去集合所有的姑娘们。
　　忙完这些，古岚依然觉得有些不妥。他一直很在意小北传来的那句“让水如姑娘躲藏好了”。
　　古岚想出许多种可能，但无论哪种，他现在都没有办法提前做什么准备。
　　到前厅包间之中，古岚把水如从怀中提出来。
　　水如飘荡在空中，故作轻松的问，“都安排好了？”
　　古岚点点头，“之后的事情，就不是我能掌控的了。”
　　其实水如也有些莫名的紧张，她虽然不知道那皇后到底有多崇高，但是看到古岚提起这两个字时的态度，水如就明白，这个人似乎是个惹不起的人。
　　古岚的眉头依然皱着，他小声对水如说，“一会儿大家都要出去迎接皇后，好在你最近都没有露面，去寒煞谷之前，我放出话来说去给你治病，你就不必变身出去了……你还藏在我怀中，不知道云凌他们要怎么把你送进宫中，我们随机应变就好。”
　　见水如在空中忽上忽下的飘荡，古岚忙问，“怎么了？”
　　水如突然停住，望着古岚，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那个……这件事，我要是做好了，五皇子是不是就能做皇帝了？”
　　古岚一惊，猛然想到什么，压低声音告诉水如，“到了皇宫，不管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此事。皇帝，皇后，都是要害五皇子的。”
　　“皇帝要害五皇子？”水如一惊，随即道，“那还救他做什么？不救了！”
　　“要救他，但是不能透露出你我和五皇子的关系！”古岚纠正道。
　　“五皇子是你五哥，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水如弱弱的说。
　　古岚随口道，“他是我五哥，不也就是你五哥么。”
　　水如回味着这话，假装不懂似的问，“是这样么？为什么？”
　　古岚瞬间明白水如的意思，面颊微红，沉声道，“你这小东西，这个时候还闹。”
　　“我没有！”水如狡辩。
　　古岚伸出手指摸摸她头顶，“进了皇宫，你要小心。那些皇宫近卫都不是吃素的。等你回来，我便与五哥好好谢你……”
　　“不要五哥！”水如一脸嫌弃的说，“你要谢我，我蝶神大人倒还高兴，要是再加上那个皇子……不要！绝对不要！”
　　古岚笑着，没有接话。
　　水如果然飞到古岚面前，双手掐腰，高高在上似的对古岚说，“本蝶神大人此次势在必得，不就是个老皇帝么，救回来便是。古岚，你把自己洗剥干净了，等着我凯旋归来吧！”
　　古岚额头青筋跳起，一把抓住水如，塞进自己怀中。
　　这小东西，说出这种话来，怎么脸不变色心不跳的？难道她就没有一丁点的不好意思？
　　古岚郁闷的朝外走去。
　　古岚怀中，水如幸福的嘿嘿笑着。她虽然还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但她知道这件事情是云凌大哥一手策划的。刚才她在古岚怀中听的清清楚楚，云凌大哥就在皇宫之中，就在那老皇帝身边。
　　嘿嘿，有云凌大哥在，她还怕什么啊？她虽然不知道云凌大哥为何要叫她过去给老皇帝治病，但想来云凌大哥做事应当是有分寸的。
　　不怕不怕！胜利的果实就在不远处等着我蝶神大人呢！
　　水如用脸颊轻蹭古岚的衣襟，暖暖的体温传过来，她想象着古岚身上挂着水珠散发站在自己面前的情景，几欲喷出鼻血……

　　175.浩浩荡荡，一队前行
　　从凤辇銮驾驶出皇宫的那一刻起，整个皇城就像是一颗石头砸进了烧滚的油锅之中，皇城之中所有人几乎都随着这股热浪翻涌起来了。
　　老百姓们闻讯的都赶到街道上来，皇城城卫、皇家近卫、还有此时所有能够调动出来的官吏都出来维持皇城秩序。
　　凤辇似乎不受外面那些混乱的影响，稳稳当当的朝前行进。皇后坐在凤辇之中，目不斜视。
　　她在思考。
　　刚才在皇宫中，那些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到让她几乎失去了理智。但她毕竟是一国之母，是地位尊崇的人，稍微缓过一口气，就平静下来了。朝野中的明争暗斗她都掌握的非常清楚，后宫里的那些争斗，她自然也知道。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坚忍，一切都是因为她没有子嗣。
　　因为没有子嗣，堂堂皇后，便一直都处于弱势。在皇宫之中，她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在朝堂之上，更鲜少有人肯归于她指挥。表面上她所能调动的，只有骆峰一这个她娘家的死忠。
　　身为一国皇后，手中没有能调动的人手自然不行，所以多年来皇后为人一直十分低调，而且她也想到，没有子嗣这一点，未必不能利用。多年来，她对待几位皇子一直都非常好。
　　皇后是个心明眼亮的人，她自然看得出来，二皇子沐杰是绝对做不成皇帝的，长皇子沐峰虽然未必能成为皇帝，但是将来若无意外，他会掌握一部分兵权。皇位之争，便一定是在五皇子和三皇子之间。
　　平心而论，皇后也觉得五皇子是这个国家最好的继承者。可是，她知道的太多，多到她实在不敢相信皇帝会将江山社稷，将皇位传给五皇子。可是，皇后眼睁睁看着牟妃这么多年步步为营，一举一动都在窥视着皇位，她怎么会不明白，万一三皇子成为皇帝，牟妃绝对容不下她这个皇后。
　　为了自己的性命安全着想，皇后这么多年来对五皇子一直非常照顾。
　　然而，最近发生的事情，却改变了她对五皇子的看法。
　　皇帝病情日渐加重，他常常会自言自语。皇后在皇帝身边安插了眼线，小太监小宫女回来禀报的，无一不是与“桦妃”有关。
　　皇后恨！
　　皇后恨的咬伤了自己的嘴唇，恨的抠伤了自己的掌心。
　　她恨！
　　在得知皇帝准了开恩科之后，皇后就让骆峰一出去打听相关的事宜。打听之下，皇后惊然发现，整个朝廷之中，竟然有一大批五皇子的追随者。其形成的势力，俨然已经可以和三皇子相抗衡了。
　　皇后震惊了。在她的印象之中，五皇子是个和善爽朗的年轻人，行事光明磊落，是个谦谦君子。然而这些事情，怎么看都是积蓄多年，蓄势待发。
　　皇后突然发现，五皇子的心机，比她想象的要多，五皇子城府之深，让她始料未及。
　　再回想起当年薄桦殿发生的事情，皇后简直不寒而栗。
　　她当即决定，宁可把长皇子抚上去，也绝对不能让五皇子做了这个皇位。
　　她想要抚长皇子登上皇位的事情，皇后没有对任何人说。其实她根本没有胜算。她手中的力量，实在不足以在明面上和这几股势力抗衡。不过皇后也不认为自己处在绝对的不利，毕竟，她知道的更多，她准备的更久，她掌控着更大的局面。
　　皇帝突然发病，对于皇后而言，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没成想，还没等皇后高兴，就出了这等变故！
　　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不能再生气了。她要好好想想一会儿到了那个莺啼阁之后该怎么办。
　　高人？
　　哼！
　　皇后不在乎什么高人。她在乎的，是如何让这件事看上去顺理成章。
　　皇后根本不想让那高人入宫！她恨不得那人在他们这一群人到达之前就死掉！
　　如果放在从前，她只需要动动手指，皇城之中，她想杀谁，谁就会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没有人会知道事情是她派人做的。她一直以来表现的都太好了，太完美了，没有人会想到她有如此能力。
　　可就算有这样的能力，她现在也不敢动用。
　　如果这个时候那个高人突然暴毙，那就成了后人的话柄，一定会彻查的。那样她就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这个所谓的高人，是云凌提出来的。皇后明白，自己若是请到他回去，算是自己的本分，可若是自己不能把人请回去，那自己以后也不可能在天下人面前抬头了。皇后估计着，对方就算是认识云凌，是个什么高人，也一定不会过于恃才傲物，能救一国皇帝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能有的，就算是为一个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声，对方大概也会跟她走。
　　皇后首先考虑到的，自然是那位高人会不会被自己拉拢。
　　如果那高人是自己的人，那皇后大可以高枕无忧。能掌控皇帝归天的时间，简直是她现在梦寐以求的事情。
　　然而，仔细一想，却觉得十分不妥。
　　众目睽睽之下，她根本没有办法拉拢那高人。跟着她来的那些，哪一个不是人精？她只要开口露出这样的意思，有心人便会想出应对的办法。
　　不能拉拢，大概也不能利诱，看来，也就只能将其带到宫中去了。
　　不过皇后转念又一想，这样也未必不好。有云凌在，皇帝这回看来是死不了了。她这次戏码演的很足，再加上亲自出来请高人，皇帝好转之后，断然会改变对她的看法……
　　红烛光影摇，龙榻幔帐飘……
　　皇后突然回想起了他们大婚那天的事情。
　　想到皇帝掀起她头上盖头时的表情，想起她第一次见到皇帝时的紧张，想起她那时的憧憬。
　　皇后摇摇头。
　　那一切，都远了。
　　突然，凤辇上的小宫女过来低声说，“皇后娘娘，近卫来禀告说，眼看着就要到了，娘娘您这次出行仓促，外面百姓都拥堵着，他们怕惊了娘娘……您看……”
　　皇后眉头一皱，面带愠色道，“养着他们这群侍卫难道是摆设么？哪里来的大胆百姓？他们要做什么？”
　　小宫女吓得低头不语，见皇后骂了两句不说话了，这才懦懦退去。
　　凤辇上的小窗一开，小宫女对外面伸头等着的侍卫说，“娘娘生气了！”然后把原话说了一遍。
　　侍卫们惊的如山林鸟兽般四散开来，传令下去。不多时，到莺啼阁的道路上，就几乎看不到百姓身影了。
　　凤辇后面，长皇子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最见不得这种官家占道驱赶百姓的事情，若是平日里，他一定出去管一管，就算是管不得，他也会跟大将军屈苍鸿唠叨两句。可今天他却只是回头看看后面队伍中同样皱着眉头的屈苍鸿，没有凑过去。
　　屈苍鸿看到长皇子这个动作，心中不由得一动。
　　诸位皇子之中，他与长皇子相处时间最长，彼此也最为熟悉。他再清楚不过，长皇子没有做皇帝的心思，两人谈天说地，长皇子也曾笑言，若是以后他的哪个弟弟成为皇帝，他唯一的心愿，便是能求弟弟给他一支军队，让他痛痛快快的打上几仗，此生足矣。
　　这话虽是笑谈，但当时屈苍鸿却听出些惨淡的味道。屈苍鸿明白，自古皇家多恶事。等到皇位易主，长皇子就未必能有如今这样的地位了。
　　当五皇子出现在屈苍鸿的视野中时，屈苍鸿才渐渐感受到什么叫做王者之气，也明白了五皇子和长皇子之间的差别。而且他有种感觉，五皇子如果成为皇帝，那时长皇子的愿望，没准儿可以实现。这也是屈苍鸿突然开始极力拥护五皇子的重要原因之一。
　　刚才长皇子看了屈苍鸿一眼，屈苍鸿知道他是看不惯皇后这蛮横作风。屈苍鸿也看不惯，但他也同样知道此时不是在意那些的时候。
　　不经意间，屈苍鸿瞄了一眼前面的五皇子。
　　五皇子坐在马背上，屈苍鸿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感受到了他周身上下的那股寒意。
　　这寒意……
　　屈苍鸿不知道为何会是寒意。
　　如果此时他能看到五皇子的眼睛，他便会明白。
　　五皇子，焦急万分，他甚至想亲自冲出去驱赶那些如蝼蚁般的百姓！
　　快一点！快一点！都闪开啊！
　　他想快一点到达莺啼阁，快一点见到古岚，快一点找到那个所谓的高人！
　　父皇不死，他还有希望能得到皇位，父皇一旦死了，他唯一能指望的，就只剩下皇后了！
　　五皇子知道，这么多年来，皇后对他都非常好。可是，他也明白，皇后对他的好，是有所图谋的。
　　父皇不喜欢他，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宫中所有人都对他若即若离，就只有皇后，毫不掩饰的对他好。这难道不可疑么？
　　虽然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但五皇子觉得他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到皇后身上。
　　他不能赌，他也赌不起。
　　他更希望父皇可以活过来，可以好转。那么好不容易拉拢过来的屈苍鸿便可以用到，那些多年来培养的势力，也可以发挥最大的作用。争夺皇位，便有更大的把握。
　　而且，更令他焦急的，便是他害怕古岚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莺啼阁中有太多他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东西。
　　古岚知道太多不能被别人知道的事情。
　　该死的！快一点！

　　176.莺啼阁前，小北突现
　　一行队伍浩浩荡荡，行进的比较缓慢。到达莺啼阁，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远远的，五皇子就看到古岚率领莺啼阁众人在道上迎接。
　　凤辇銮驾缓缓驶来，尚礼司礼官早就候在莺啼阁门口。但是古岚等人却被他赶到了很远的地方。他看准了时机，打个手势，告诉古岚等人，跪下迎接銮驾。
　　众人呼啦一声跪倒在地，一个个看上去都是恭恭敬敬的。
　　銮驾在莺啼阁门口停了下来。銮驾停稳，尚礼司的礼官高声念诵了一大堆礼法之说，又用晦涩的言语说明皇后本次出宫实在是因为此事重大，所以一切礼仪才会从简云云。直听得古岚身后一众兄弟开始低声骂娘了，这礼官才念叨完。
　　随后，武官下马，文官下轿，众官员按顺序分列两边，从莺啼阁门前排开，长长的队伍排列的整整齐齐，听到礼官再次开口，那些官员也全部跪倒行礼。
　　莺啼阁后招来的那些伙计且不说，跟着古岚从扬云山来的那些兄弟，一个个虽然跪的恭恭敬敬，但谁也没少了偷看。
　　好家伙，这种阵势，之前他们哪一个也没见到过啊！
　　“皇家就是皇家啊。这么一看，还他妈得当皇上。你看那大车，比起之前来的那些什么王爷什么皇子的，不知道好多少！”
　　“可不是么，你看那马！嘿！那才叫马呢！”
　　“都什么眼神儿啊？你们快看看后面那些小姑娘！真是够水灵的！”
　　“可不是！”
　　“呸！就往那儿看！你就没媳妇命！”
　　“死心吧你！”
　　一群人压低声音打着暗语，传到古岚耳中，却是听得明明白白。
　　古岚心中暗骂，这群兔崽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闹，等回到扬云山上去，都扔给老太太重新调教调教！
　　想着，他回头瞪了这群人一眼，刚才那些谈笑的大汉都像被冰霜冻住一样，不敢再闹了。
　　转回头，古岚顿时感受到了一股视线。他假装没有察觉，低下头去。等那种感觉没有了，他才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
　　凤辇上？
　　那视线传来的方向，居然是凤辇上……
　　古岚心中不祥的预感骤增。
　　这时，只见一个小宫女从凤辇中出来，她没有从凤辇上下来，而是站在辇边，稳稳当当打量一圈，高高在上的气势显露无疑。
　　“皇后娘娘有旨，宣，莺啼阁主人上前问话。”
　　小宫女声音清脆，传出很远。
　　不过古岚听到了，也没有急着动。
　　果然，小宫女话音一落，一队近卫从大队伍中出来，小跑着朝古岚过来。到了古岚跟前，这队近卫的首领高声道，“你可是莺啼阁主人？”
　　古岚抬起上身抱拳道，“在下古岚，正是这莺啼阁的主人。”
　　“皇后娘娘宣你上前。起来。”近卫首领声音冰冷，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古岚刚站起身，那队近卫竟然上前将古岚围住。古岚脸色一变，挡住伸手要摸他的近卫首领，沉声道，“这是要做什么？”
　　“检查！”近卫首领像是完全不把古岚放在眼里，再次伸手过去。
　　古岚又是一挡，“刚才那位礼官说过了，我们这些人身上都没有带刀刃。”
　　近卫首领眉头皱起，但说话的语调依然没变，“这是宫中的规矩，我们必须搜身。”
　　古岚面现怒色，但仍缓缓抬起手臂让那近卫首领搜身。
　　这举动可是吓坏了躲在莺啼阁门面缝隙里的水如。
　　刚才古岚告诉她出去躲起来的时候她还不明白是为什么，原来古岚知道这时候会被搜身……
　　万一这个时候她被从古岚怀中搜出来……
　　水如脖子一凉，摇了摇头。
　　搜身结束，这队近卫带着古岚来到凤辇前面。
　　“跪！”近卫首领惜字如金。
　　古岚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烦躁，恭敬跪倒，高声道，“莺啼阁主人古岚，参见皇后娘娘。”
　　说完，俯身叩头。
　　五皇子此时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古岚这样行礼，他心中突然一阵难受。
　　古岚对他爹娘这样跪拜都只是在年初岁末才有那么一次，从小到大，古岚大概从未受过这种压制。他无官无职，但这么多年在皇城之中，就算是面对那些王侯将相，古岚也不错抱拳秉手而已。
　　五皇子突然觉得有些惊奇。他身为皇子，从来不用对那些人跪拜行礼，所以他一直没有注意这件事。今天才忽然想起来，这么多年，居然也没看到古岚对谁跪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古岚跪伏在那里，凤辇之中，却迟迟没有回音。那个小宫女早就进去了，偌大的莺啼阁门前，安安静静，所有人都看到古岚跪伏在那里，却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远处，扬云山上下来的兄弟们都憋得脸红脖子粗。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少当家的忍受此等屈辱？
　　其实按理来说，他们都是草民，给皇后娘娘跪拜，绝对算不得屈辱，但这些人脑袋里面都没有王法，更看不得什么权贵。他们只知道，此时他们少当家的正跪伏在地，而对面车上的人竟然还敢摆谱！
　　“奶奶个熊的！”一名兄弟咬牙骂了一声。
　　另一名兄弟瞪着眼睛嘟囔，“还他妈不出来，聋了吗？皇后是个聋子？”
　　“少当家的真能忍得住？”
　　“只要少当家的出手，咱们就冲上去！老子一定要亲手宰了那娘们儿！”
　　“别宰！留给兄弟们！”
　　“对！先剥了她的皮！还有刚才那个人模狗样搜身那伙东西！”
　　他们一句一句，都是低言暗语，但是众人跪在那里，气氛却是越来越浓烈。
　　长皇子紧皱眉头望向伙计们那边，他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杀意！
　　长皇子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莺啼阁，绝对不简单。
　　跪在那里的那群伙计，此时一个个都像是被挑衅的斗牛，身上杀气显露无疑。长皇子惊然发现，那里跪着的人之中，竟然有一大半都是嗜血之徒！
　　他们手上，一定都有人命！
　　这些人到底什么来路？
　　不仅是他，另一边的大将军屈苍鸿也发觉了。
　　他与古岚有过交往。他也知道他儿子屈缘鸣的尸骨，是这个古岚和另一个年轻人一起从聚魂谷中取回来的。那时他只顾着悲痛，而后他又把全部精力集中到五皇子身上，很快就忘记了这位莺啼阁主人。此时他才想到，虽然他们说那时有云凌前辈的帮忙，但凭着两个年轻人，能毫发无伤的进出聚魂谷，他们两人实力之强，可想而知。
　　如此之人，定是五皇子心腹！
　　而这个莺啼阁中的伙计们，看样子也都是经验老道的亡命徒。
　　屈苍鸿额角渗出一丝冷汗。他小看五皇子了。
　　从最开始，他就小看那个笑容爽朗的五皇子了……
　　五皇子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没想到，皇后竟然在这个时候放出这样的下马威。
　　古岚一动不动的跪伏在那里。五皇子最了解古岚的性情。他知道此时古岚一定是强压着心中火气，远处那些扬云山上的兄弟们，一定也是强压着心中的火气。
　　五皇子瞄了一眼远处的那些兄弟，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那些人，没有古岚压着，恐怕早就冲上来杀皇后了……
　　皇后毫不知情，还以为这样能镇住这些人。
　　五皇子只有在心中暗念，古岚啊古岚，你可得忍住了。这个时候你要是忍不住，事情就真的闹大了。你们要是在这里杀了皇后，这皇城瞬间就会陷入各大势力的混战。到时候……到时候……
　　五皇子不敢想下去了。
　　凤辇之中，小宫女把凤辇门留了一条缝隙。她朝外面看看，转头说，“娘娘，那个人还老老实实跪着呢。”
　　皇后面若凝霜，闭着眼睛去，轻启薄唇，“让他再跪一会儿。”
　　小宫女嘻嘻笑着，转回头去想再看看。
　　可她一回头，竟然惊叫一声退出老远，摔在凤辇里面。
　　被那一声惊叫吓得一抖，也赶快睁开眼睛。
　　只见凤辇门那道缝隙处，一个人影倒挂着，一只狭长的眼睛死死盯着皇后！
　　“你……你……”皇后体如筛糠，微微颤抖，抬起一只手指住前面，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凤辇外面的人也都吓坏了。
　　没有人看到那人影是如何出现的，只一眨眼，他就已经倒挂在凤辇上面了！
　　古岚听到周围一阵混乱，连忙抬头去看。一看之下，他差点笑出声来。
　　原来倒挂在凤辇上的，正是狐妖小北。
　　古岚跪在那里暗想，可惜自己让巫凡去做别的事情了，不然他在这里看到这一幕，非笑翻在地不可。
　　小北挂在那里，像具尸体一样，默默的转头看看凤辇旁边的人，目光最后定在古岚身上。
　　“你怎么跪那儿了……”小北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问。
　　古岚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小北深吸一口气，又问，“巫凡呢？”
　　古岚摇摇头，还是没有说话。
　　小北皱起眉头，轻声嘟囔着，“莫非是那东西不好使了？亏我费力气做出来的……”
　　说完，他轻盈的一个翻跃，在空中优雅旋转一圈，上身转过来，脚下却朝凤辇门上用力一踹。
　　凤辇的两扇门砰的一声被踹开，小北则稳稳站在了刚才小宫女站的那个地方。
　　只见他双手张开，威风八面似的高声道，“皇后！出来吧！我们到了！”

　　177.神来一脚，茶点果子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古岚在内，都被小北这一踢惊呆了。
　　他们可是从未听说过有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去踢凤辇的门，更何况，皇后此时还坐在里面！
　　旁边的皇宫近卫一个个脸色发白，可他们谁也不敢上前一步，也没有人敢说话。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白衣少年，有其嚣张的资本！
　　周围一片死寂，小北却像丝毫没有察觉一样，轻松的从凤辇上跳下来，一把拉起还跪在地上的古岚，笑嘻嘻的说，“云凌大哥让我来的，他说你这儿藏着个高人。”
　　“小小的莺啼阁，哪里藏的住什么人？云凌大哥真是说笑了。”古岚故作轻松，说完这话，眼神却不由自主的飘向凤辇。
　　皇后没有出来，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不想出来。
　　小北看到古岚的眼神，扭头看看，轻哼了一声，小声道，“来请人还装模作样的，也不知道她高贵在哪儿了！”
　　这话大概只有古岚听到了。
　　古岚暗自苦笑，小北这狐狸看上去和云凌一样也是古里古怪的，但他却似乎更正直更有义气。古岚猜想，刚才小北那一脚，大概也是为了让他出一口气。
　　小北后面说的这句话，别人倒是没有听到，但是他们两人之前一问一答两句话，周围的人却都听的清清楚楚。小北那一踢，古岚一句“云凌大哥”，还有小北与古岚这种熟稔的样子，让这些人顿时明白了，这莺啼阁，怕也不是个软柿子。他们的目光又集中到凤辇上，皇后刚才那个下马威，看样子是出错招儿了。
　　凤辇之中，皇后脸色惨白，头上冷汗不停的冒出来。她身边的那个小宫女，瘫倒在凤辇中，已经爬不起来了。
　　皇后脑海中一阵阵的空白，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可她做不到。
　　居然有人敢踢她的凤辇！
　　这真是闻所未闻！从她成为皇后那天起，她就是地位尊崇，受几乎所有人跪拜的人！怎么会有人敢踢她的凤辇？他怎么敢！
　　而且，皇后发现，他踢了凤辇之后，周围的皇家近卫居然没有动！
　　没用的东西！都是没用的东西！有人这样对待你们的主子，难道你们不是应该以死效忠吗？养着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
　　周围的诸皇子和大臣们也没有一个人上前指责，难道他们都忘了礼法不成！
　　皇后气的阵阵颤抖，她也听到了小北和古岚的那两句对话，听到之后，她更加气愤！
　　就在此时，凤辇外面，突然传来小北不耐烦的声音，“皇后娘娘，老皇上在宫里可不一定还剩几口气儿了，你是想就这么坐着啊，还是请人救人啊？”
　　一句话，众皆哗然。
　　他们只知道云凌说了能保住皇帝的一口气，刚才也只想到皇后是在摆谱，却都忘了最重要的“时间”。
　　他们从皇宫出来就已经耗费了很长的时间，到了莺啼阁，皇后又如此拖延施威，这样确实可以给人留下话柄……
　　皇后也猛然想到这一点，她几乎顾不得什么颜面了，三步并作两步从凤辇中冲了出来。好在迈出最后一步的时候，她习惯性的挺直了腰板，等她出现在众人面前，只有脸色惨白，没有太过狼狈。
　　小北见她出来了，嘴角上扬。
　　身边一片跪倒的声音，古岚只好推开小北的手，也跟着跪了下去。
　　皇后见状，精神也是一震。
　　她仍是一国之母，这些人，还是要对她跪拜！
　　不过远处，那些自始至终都跪着的莺啼阁伙计们，却都不时抬头去看皇后。
　　“艹，一点儿都不好看！都不如咱这儿九艳十莺的姑娘！”
　　“还九艳十莺？把咱玉姐拉出来，都比她强百倍！”
　　“你小子别瞎说！玉姐当年也是倾尽一方的美人，你没听玉姐讲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么？这皇后也就守着一个男人，那男人还看不上她！”
　　“可不是么，连儿子都没生出来！”
　　王三儿跪在前排，听着身后那些人七嘴八舌的低声议论，他不由的头皮发麻，心中暗想，难怪这群家伙都找不到媳妇，嘴太臭！
　　伙计们越说越激动，其他人都规规矩矩的跪着，他们这细微的骚动便凸显出来了。
　　凤辇上的皇后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眉头微皱。
　　果然是群不懂规矩的东西！
　　皇后轻哼一声，开口道，“都平身吧。”
　　她一点手，旁边一群宫女太监跑过来，扶着她下了凤辇。
　　皇后不动声色深吸一口气，走到古岚和小北面前，冷冷的扫了一眼古岚，而后望着小北说，“云前辈高徒，果然青出于蓝。”
　　小北冷哼一声，“快些请到人，小爷也好回去睡觉！”
　　皇后咬咬牙，没有说话。她扭头再看古岚，沉着脸，冷声道，“那位高人身在何处？”
　　古岚躬身道，“在下不知娘娘所说的高人指的是谁。”
　　皇后脸色更差，她又问小北，“云前辈说的人……”
　　“古岚，这么多人站在你门口，你不会连杯茶水都不给吧？”不等皇后的话说完，小北就打断她，自顾自的说起来。
　　见古岚没动，也没答话，小北笑嘻嘻对皇后说，“皇后娘娘，我们进去坐坐如何？这莺啼阁我也来过几次，茶点果子做的非常好吃。你也来试试？”
　　小北这一笑，像极了爽朗的大男孩，这几句话，说的竟然也没有半分矫揉造作。
　　皇后一愣。
　　前一刻，她还在为小北打断她的话而生气，后一刻，她却恍然觉得眼前这白衣少年像个久别重逢的弟弟……
　　恍惚间，皇后轻轻点头。
　　“嘿嘿，这就对了嘛。进来进来！”小北拉着古岚，又冲远处莺啼阁伙计们招手，“你们都回来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伙计们如临大赦，顿时做鸟兽散。
　　小北本打算拉着古岚先冲进去，可古岚拽住他，硬是躲到了一边。
　　众人簇拥着皇后，进了莺啼阁。
　　一边的小北瞪了古岚一眼，低声道，“窝囊！”
　　古岚笑着摇摇头，抬手向上一指。
　　小北抬头，突然发现莺啼阁的大匾额后面，一颗小脑袋露了出来。
　　水如冲小北使劲儿招手，示意自己在这儿呢。
　　小北左右看看，他们周围依然有很多近卫。小北叹了口气，飞身纵起，然后轻飘飘落下。
　　他一落地，水如就从小北怀中露出头来，“古岚古岚！你没事儿吧？那老女人居然敢那么欺负你！等着！蝶神大人给你报仇！”
　　古岚伸出手指摸摸水如头顶，然后把她按回到小北怀中。
　　“小北兄，云凌大哥说的高人，是水如么？”古岚低声问。
　　小北摇头道，“云凌大哥说是一位故人。”
　　“故人？”古岚有些莫名其妙了。他这莺啼阁里，会有云凌的故人？云凌几次来，也没提起过啊……
　　进到前厅之中，两人发现皇后娘娘已经稳稳当当坐在对着高台的那个座位上。身边一堆宫女太监忙前忙后，几位皇子和诸位大臣都没敢坐，依然按着地位尊卑，排列整齐。皇宫近卫也将整个莺啼阁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住了。
　　这时王三儿小心翼翼的穿过堂中桌椅，跑到古岚身边问，“怎么办岚少爷？咱是真的供应茶点果子，还是就这么看着那些宫女太监忙活？他们居然还派了人去后厨检查。杯皿器具都是他们自己带的，水和茶也都是他们自己带的……”
　　王三儿说到这里，嘴撇出老长，嘟囔道，“喝两杯茶也不会跟他们要钱！用得着带那么齐全么？呸！”
　　不等古岚说话，小北抢着吩咐到，“别人的都不用准备了，给我来一份就行！快啊，要快！我可饿着呢……”
　　刚才小北踢凤辇门，王三儿都看到清清楚楚，他也算是为这些兄弟们解了气，王三儿对这个小北的好感激增。
　　“好嘞！”喊叫着，王三儿一溜烟跑回去了。
　　小北带着古岚来到皇后面前，说道，“我们都是来办正事儿的。云凌大哥交代了，他说，你们要找的高人当年也在皇宫之中供职过，不过他被你们迫害，流落民间。如今他有个响当当的绰号，叫做，阎罗恨！”
　　阎罗恨？
　　古岚双眼骤然睁大，阎老爷子会是云凌的故交？他还在皇宫之中供职过？还被人迫害过？
　　从小就和那笑呵呵的老头玩闹的古岚，怎么也想不到这些啊！
　　皇后倒是没什么感觉。皇宫之中供职的御医太多，而且卷入皇宫里面的争斗，流落出去也很正常。她此时只想快点把那人带回去。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五皇子长出一口气，阎罗恨，果然被他料中了。五皇子对那老头子只有“神医”这个印象，这使得他反倒比古岚更加敏锐。
　　而此时人群之中，却有一人，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阎罗恨……阎罗恨……
　　这个外号，这人倒是没听说过。但宫中御医，受人迫害，流落民间，姓阎，高人……
　　所有信息集中到一起，这人脑海之中，闪现出了一张脸，一张满是鲜血，却强撑苦笑的脸……
　　难道，会是他？

　　178.阎老神医，薄桦故人
　　皇后示意性的传了旨意，让一群宫女太监们随古岚和小北去请那位阎罗恨。可小北呲牙吓住了那些宫女太监们，拉着古岚一溜烟不见了。
　　小北拉着古岚脚不沾尘的跑到后院，催促着古岚带他去找那个阎罗恨。古岚边走边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小北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云凌也没有向他透露什么。
　　阎老神医住的院子平日里只有跟古岚一起从扬云山来的兄弟们会去，古岚和小北一进院子，就看到阎老神医在训斥那个一直跟着他的年轻人。
　　“告诉你多少遍了？就是弄不明白！重做！”
　　见到古岚他们进院，阎老神医脸上又现出和蔼的笑容。
　　“岚少爷，你怎么来了？这位是？”
　　古岚往这个院子带生人，是十分少见的。
　　古岚快走两步上前，对阎老神医说，“这位是小北，他……”
　　“云凌大哥要我来找你的！”小北站在那里，抱着肩膀淡然道。
　　他说完这话，细长的双眼微微眯起。
　　对面的阎老神医，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云……云凌？”
　　古岚一看这老头脸色变了，就知道其中定有隐情。
　　“老爷子，你认识云凌？”古岚轻声问。
　　阎老神医似乎没有缓过神来，木然的摇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老爷子？”古岚轻轻拍了一下阎老神医的肩头，老神医这才激灵一下，开口道，“都是……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说完之后，阎老神医失魂落魄似的招手叫过那个年轻人，低声嘱咐道，“你去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收拾收拾，那两个箱子，我写下来的东西，你都好好收起来，一件都不要落下……药材什么的……唉……到时候你都听岚少爷安排吧。你资质愚钝，要多用心去体会，多看多试，不要怕失败……治病救人，就是一场的豪赌……你胆子太小了……”
　　年轻人眼中现出疑惑，阎老神医却像是没有发现一样，左转右转的，嘟嘟囔囔不停的交代着什么。年轻人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交代这些，却也都一样一样仔细记住了。
　　一边的古岚听到阎老神医说的那些话，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古岚明白，他这是在为自己交代后事了……
　　为什么？
　　古岚回头看看小北，小北一撇嘴，摇摇头。
　　等阎老神医交代的差不多了，古岚才上前问，“老爷子，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若是不方便，就不去了，别怕，有我在这儿挡着呢。”
　　阎老爷子看看古岚，苦笑着抬起手，轻轻拍拍古岚肩头，“你也长大了，大当家的有福，能有你这么个好儿子。以后离这皇城远一点，你那五哥，惦记惦记也就是了……”
　　“老爷子……”古岚眉头皱起，他虽然不认为云凌会要了这老头子性命，但也隐约猜到了什么。
　　“我也老了，躲了这么多年，也足够了……”阎老神医说完，惨笑一下，抬起头问小北，“可否容老头子去换件衣服啊？”
　　小北嘴角挑起，轻声道，“请便。”
　　阎老神医转身进屋，古岚快走一步，也跟了进去。
　　关上房门，阎老神医叹了口气，摇头道，“少当家的，你别费心了。这件事你管不了，我也不能让你以身犯险。大当家的对我有恩，我不能害了他的儿子……”
　　古岚上前，压低声音问，“老爷子，你这多年来躲的，可是当年薄桦殿的那件事？”
　　古岚一个问题出口，阎老神医闻言，竟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
　　他呆呆立在那里，双眼圆睁，望着古岚，嘴唇微微颤抖，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古岚露出了然的神情，低声道，“当年那些事，我大约都知道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阎老神医颤抖着开口，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古岚会知道当年薄桦殿的事情！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当年，薄桦殿内，知道事情真相的人，除了那些地位极其尊崇的权贵，其他人都死了！都被诛杀一空！那件事情，不可能会泄露出去的！那些活着的权贵们，也绝对不可能将那件事说出去！
　　少当家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知道多少……”看到古岚坚定的神情，阎老神医确定他是真的知道些什么，可是……
　　古岚叹了口气，“我和云凌他们一起去过一个大妖的坟墓，桦妃就封在那里。当年的事情，是云凌亲口说出来的。”
　　阎老神医后退两步，脚下一软，跌倒下去。好在古岚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他，将他扶到桌前坐下来，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阎老神医端起水喝了一口，放下水杯，他的脸上依然满是惊恐，他抬头望着古岚，小声道，“你知道他们……他们是妖？”
　　古岚点点头，手指门外，压低声音说，“那个，也是狐妖。”
　　不等阎老神医说话，门外突然传来小北的声音，“不准说我坏话！我能听到！”
　　古岚嘴角微微挑起，轻哼一声，然后对阎老神医说，“老爷子，你别怕。云凌来莺啼阁很多次了，后院他也来过，我猜他早就知道你在这儿了。他一指都没有说破，说明他并不想要你性命。我猜，他是想从你这里问出什么事情。”
　　见阎老神医脸色依然惨白如纸，古岚又说，“老爷子，你告诉我，知道当年那件事的，除了你之外，还有谁？”
　　阎老神医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当年我是宫中御医，我们一群御医官去为桦妃治病，后来……唉……后来还活着的，大概就只有我了……还有皇上，皇后……还有什么人，我就不清楚了。我后来被人救起，很快还是被人追杀，多亏了大当家的救了我，我才能苟且偷生这么多年……借由大当家的帮忙，现在的皇城之中，我也熟识了一些，不过当年的事情，已经没有人知道了……也没有人提起……”
　　古岚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些都不是云凌要寻找的。
　　这时小北又在外面叫嚷上了。
　　“换一件衣服你要换多久？老头子！快一点！”
　　阎老神医一哆嗦，连忙起身，去换衣服。
　　古岚从房中退出来，怒视着小北，低声道，“催什么催！”
　　小北仰起头，“拖拖拉拉的，一会儿大哥烦了，说不定老皇帝就咽气了。到时候你赖谁去？”
　　古岚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皇后拖延时间被小北戳破了，他们要是也拖延时间，说不定皇后会怎么反击。
　　“云凌大哥会不会为难阎老爷子？”古岚突然开口问。
　　小北瞟了古岚一眼，“你问我？哼！不知道！”
　　古岚瞪着他，却无话可说。其实他也知道，云凌脾气太古怪，小北说自己知道才奇怪呢。
　　这时小北怀中突然抖动，水如冒出头来，举着小手打包票道，“古岚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这乐呵老头被欺负的！”
　　古岚心中一暖，伸出手指摸摸水如头顶，轻声道，“全靠我的蝶神大人了……”
　　水如顿时满脸通红。
　　小北眯起眼睛，使劲儿咳了一声。古岚这才收回手指，冲小北抱拳道，“也请小北兄多加关照。古某先行谢过了。”
　　小北白了古岚一眼，想出几句恶毒言语，但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胸前一股寒气涌上来，低头一看，水如正幽怨的盯着他。小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了。
　　阎老神医推门出来，古岚都觉得有些吃惊。这老头子现在也有花甲年纪了，可换上这身如雪衣衫，背上那乌黑的药箱，他竟然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
　　小北上下打量着阎老神医，赞道，“好妖术！”
　　古岚扭头狠狠瞪他一眼。
　　三人还没到莺啼阁前厅，一拨一拨的伙计就传来消息，皇后已经差人催了好几次了。
　　三人快步穿过莺啼阁后堂，一进前厅，一股慑人的压力迎面而来。
　　大厅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古岚三人身上。
　　阎老神医低着头，跟在古岚身后，看也不看那些人。
　　人群之中，倒是有些人认识这位须发皆白的老神医。不过他们与这人相识的过程都见不得人，所以这些人脸上讶色更重。他们没有想到，这位绝世神医，竟然一直躲藏在莺啼阁中。
　　“皇后，人请来了。见见吧，这位就是那高人，阎罗恨。”小北如释重负一般一屁股坐在皇后旁边的座位上，无赖似的说完，抓起伙计摆过来的茶点果子大吃大嚼起来。
　　皇后忍住怒火，抬眼去看那所谓的高人。
　　可就在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位高人身上时，变故突生！
　　皇后身边，人群之中，突然一道身影冲了出来，直奔阎罗恨而去！
　　那些皇家近卫都来不及阻拦！阎老神医只觉得眼前一黑，他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等众人回过神来，惊然发现，阎老神医身前不远处，古岚目露凶光，一只手死死掐住了一个人的脖子！
　　那人，正是尚礼司长司，杨辰诗！

　　179.老臣疯癫，神医请到
　　杨辰诗全身颤抖，满脸通红，一双眼睛，像是要从眼眶中爆出来了一样。他的嘴一张一合，像是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古岚手劲一松，杨辰诗霎时失去支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同时能听到一声清脆的金属落地声，一柄牛耳短匕首从杨辰诗袖筒之中摔了出来。
　　这柄匕首一出，众人皆色变。
　　谁能想到，文质彬彬的尚礼司长司杨辰诗会暗中携带刀刃！
　　皇后惊呆了，阎老神医惊呆了，连周围那些皇家近卫都惊呆了。
　　唯一比较镇定的，还是久经沙场的屈苍鸿。他与杨辰诗同殿称臣，也算是有些交情。他快跑两步冲过去，一脚踢开那柄牛耳短匕首，蹲下来扶住杨辰诗。
　　“杨大人！”屈苍鸿呼唤一声，仔细一看，却发现杨辰诗苍老的脸上，已经布满泪痕。
　　“你不能……”杨辰诗脸上没有了一丁点的血色，他颤声轻语，“你不能……”
　　屈苍鸿听不懂杨辰诗在说什么，却能感受到自身身边传来的一阵阵杀气。他抬头看去，只见古岚正狠狠盯着杨辰诗。
　　古岚突然开口，“杨大人，这位阎老爷子是家父至交，古某不能让你伤他分毫，多有得罪了！”
　　杨辰诗目光茫然，抬起头，看看古岚，又看看阎老神医，他突然像疯了一样，挣扎着站起身，冲向古岚！
　　古岚眉头皱起，伸出一只手，轻松挡住杨辰诗。
　　与此同时，几个声音叠加在一起，叫了一声“古岚！”。
　　屈苍鸿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抱住杨辰诗，想要把他从古岚面前拉开。可是屈苍鸿眼见着古岚已经放开手了，杨辰诗却依然死死抓着古岚！
　　“杨大人！快放手！”屈苍鸿焦急的吼叫着，他明显感受到了古岚眼中的凶光，明显感受到了古岚的杀意！
　　这个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一直彬彬有礼的年轻后生，被激怒了！
　　屈苍鸿不知道古岚会不会真的一掌拍死杨辰诗，但是他确定，如果古岚真的想，他此时就做得到！
　　这时人群之中又有两人冲了出来，一个是五皇子，另一个，却是小北。
　　小北身形如电，瞬间到了古岚身边，一把抓住古岚扬起的手臂，硬生生按了下去。
　　五皇子跑上前两步，看到小北压住了古岚，才算松了一口气。
　　他心中一动，对身边众皇家近卫低吼一声，“你们都愣着吗？快点保护母后！”
　　皇家近卫如梦方醒，其他几位皇子和后面的大臣们也像是被打了一闷棍，呼啦一下，紧紧围住皇后，皇家近卫跑到前面，围了三层。
　　五皇子不声不响，跟着这些人，重新挤回了队伍。
　　此时的杨辰诗，完全像个疯子。他死死抓住古岚的衣服，连屈苍鸿都掰不开他的手。挣扎之中，他嘴中还不时喊叫着，“古兄！古岚！你为何帮他？你为何帮他！阎庆！阎庆！你为何会在这里！你为何也要帮他！你忘了吗？你难道忘了吗？”
　　被直呼姓名，阎老神医的泪水也从眼角滑落。
　　“杨大人……”阎老神医背着的大药箱子咣当一声摔落在地上，他急急跑上前两步，产生颤声道，“杨大人，你……你为何……当初不是你……”
　　“你不懂！你不懂！”杨辰诗嘶声吼着，“阎庆！你死！你马上死！不若不死，天下就不知道要有多少无辜百姓死！生灵涂炭！生灵涂炭啊！”
　　阎老神医瞪大眼睛望着那个状若疯颠的杨辰诗，怎么也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说。
　　抱着杨辰诗的屈苍鸿也是一愣，他这一愣神的功夫，杨辰诗拼命挣扎，竟然挣脱了屈苍鸿的手，向前一冲，把古岚撞了个趔斜。一旁的小北也顺势松开了古岚的手臂。
　　杨辰诗的脸几乎贴在古岚脸上，古岚清楚的看到他眼中充满血丝。
　　“古岚！你我也曾称兄道弟，你要帮帮老哥我！你杀了他！你快杀了他！皇上大限已到，是天要收他回去了！凡人怎么可以逆天？是不是！”
　　杨辰诗的吼叫声更像是凄惨的哀嚎，只见他手指人群，厉声道，“你们都被他蒙蔽了！你们都不知道他的可怕之处！你们帮他，就是害了天下苍生！”
　　随后，他又推开古岚，朝向阎老神医叫道，“你！阎庆！当初我救你一命，你当知恩图报！今天我要你死，你又有何不甘！你已经多活了几十年了！”
　　阎老神医泪流满面，哽咽着道，“杨大人……你说的对……当年若不是你救了我，也不会有阎某的今天……你要我死，在情在理……”
　　说罢，阎老神医颤抖着四下寻找，眼见远处那柄牛耳短匕首，阎老神医一铆劲，朝那边跑过去。
　　屈苍鸿眼疾手快，上前拦下阎老神医，高声怒喝，“你不能死！”
　　“大将军！”杨辰诗的声音已经变了调，“你不能拦他！难道你想让天下苍生，落入妖魔掌中吗！你……”
　　声音乍然而止，众人再望去，只见古岚立掌如刀，杨辰诗双眼上翻，身子软绵绵栽倒在地。
　　古岚把杨辰诗打昏过去了！
　　一时间，莺啼阁中针落可闻。
　　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只有古岚，缓缓放下手，低声说了一句，“得罪了。”
　　每个人的脑海之中，都闪现出无数的念头。他们没见过如此嚣张的人！
　　皇后娘娘在场，诸位皇子在场，皇族贵胄在场，文武百官在场，一介庶民，竟然一掌打晕了沐裎国尚礼司的长司大人！
　　以下犯上，王法何在！
　　有些人将目光移向皇后，可他们却惊然发现，皇后眉头紧紧皱着，一双凤眼，没有望向古岚和倒下的杨辰诗，而是死死盯着那个体如筛糠的老头子！那个名为阎庆的高人！
　　“阎庆……”
　　沉寂之中，皇后突然开口。
　　阎老神医木然望向被近卫们层层包裹起来的皇后，四目相对，阎老神医如遭雷劈！
　　皇后缓缓站起身，分开面前的皇家近卫，走到前面来，冷声问道，“你可是当年太医府平字号供职的御医？”
　　阎老神医颤抖着后退一步，微微点头。
　　皇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冷哼一声，“你触犯宫廷法度，犯下死罪，是杨辰诗助你逃走的？”
　　阎老神医面色惨白，他一步一步后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皇后转头看看凛然站在一边的古岚，眼中精芒闪过，又对阎老神医说，“当年的事情，尘封已久。今天云前辈推举你，说你有本事能助圣驾稳度此劫。你随本宫回去，若是你真的做到了，本宫便在陛下面前保你性命，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阎老神医看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杨辰诗，又看看古岚，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搌干脸上的泪水，老头子默默捡起地上的大药箱，对皇后说，“皇后娘娘，可否容我交代一下？”
　　皇后没有说话，转身缓缓朝外走去。
　　阎老神医叹了口气，走到古岚身边，压低声音对古岚说，“岚少爷，我阎庆有幸，看着你长大，古兄对我的大恩大德，若有机会，我便还在岚少爷身上了……”说到这里，他看看古岚脚下躺着的杨辰诗，又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杨大人一辈子忠心为国，江山社稷，在他心中无比重要。他对我的恩情，我这辈子还不上了，下辈子，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只请岚少爷不要怪他冒犯……今天的事情……可否就过去了……”
　　听着这个一直以来总是乐呵呵的老头子说出如此惨淡的话，古岚心中不是滋味。他点头道，“老爷子不必如此伤怀，恩情之说，家父亦不会有此念头，更何况这么多年来，我都仰仗着老爷子的照顾。这位杨大人……如老爷子所说，道不同而已。总而言之，一切还等您回来再从长计议。”
　　阎老神医苦笑一下，点点头，转身随着皇后的队伍，缓缓往外走去……
　　皇后一直皱着眉头。她也恍然明白了。
　　她明白云凌为何消失许久之后又回到了沐裎国，她明白为何皇帝将要咽气，他却来横插一脚。她明白云凌为什么要找这个阎庆。她也明白，杨辰诗为什么突然失控，口口声声要阎庆现在就死。
　　她全都明白了！
　　薄桦殿，桦妃！
　　一切的源头都在那里！
　　好啊，你这妖女，没想到你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却还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坏我的事！
　　皇后咬紧牙关，指甲狠狠刺进手心之中。丝绸汗巾染红了一片，她却浑然未觉。
　　就在皇后要迈出莺啼阁的门口时，一个小太监疾步跑过来，凑过来，在皇后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后的瞳孔骤然缩紧。
　　“再去探！”
　　沉声怒斥了小太监，皇后不由得加快脚步。
　　她的心怦怦的跳个不停。她几乎不敢相信刚才得到的消息！
　　皇城之中的几个大势力，竟然已经开战了！
　　是牟妃按捺不住了么？还是长皇子手下的人？又或者，是哪个王爷造反？
　　越是想，皇后越是手足冰冷。
　　此时她身在宫外，万一真的有哪方造反，她岂不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么！

　　180.曾经御医苦思议
　　皇后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莺啼阁，很快，随着她来的那些皇子和大臣们，也都陆续接到了同样的消息。
　　谁也不知道是哪方势力在如此紧张的时候先动的手，但是他们都明白，现在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
　　阎老神医被一群皇家近卫簇拥着上了一顶软轿，这顶软轿紧紧跟在凤辇后面。
　　小北抱着肩膀和古岚并肩站在莺啼阁门口，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
　　古岚皱着眉头问道，“你不跟着他们回去么？”
　　小北一撇嘴，“我要是不回去，云凌大哥会生吞活剥了我。”说完，他扭头看向古岚，正色问，“刚才那小太监来禀报的事情，是你做的？”
　　古岚眉头稍微舒展，却淡然道，“什么事情？”
　　小北哼了一声，“少装模作样。你怕皇后在这里纠缠，所以做了坏事对不对？”
　　话一出口，小北的双眼骤然睁圆，惊叫到，“莫非你是让巫凡做这件事去了？”
　　古岚微微一笑，“只是挑拨一下，你别担心。”
　　“我担心什么……”小北挠着脑袋，缓步往前走去，小声嘟囔，“我还以为那东西不管用呢……原来是去帮你办事了……”
　　这时他怀中的水如探头探脑的往外钻，小北不耐烦的把她压回怀里，脚尖点地，纵身腾空而起，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古岚叹了口气，带着伙计们转身返回莺啼阁。
　　经过这么一闹，古岚知道，自己这里的生意，十有八九是做不下去了。院子里有那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还有那些本地的伙计杂役，这些人，都要妥善安置才好……
　　古岚去安排莺啼阁的事情暂且不提，再说皇后等人匆匆赶往皇宫。
　　一路之上，消息不断传来。街头巷尾，几乎能听到激烈打斗的声音。凤辇之中的皇后，一颗心越提越高。
　　据传事的小太监禀报，说是最开始的争斗不过是从一群小势力开始的。随之而来的，是各处都爆出摩擦，加之皇宫之中局势的紧张，所有势力都是剑拔弩张，紧张至极，所以有了一点摩擦，就会很快演变的一发而不可收拾。
　　到皇后从莺啼阁出来的时候，几个皇城之中的大势力已经完完全全都加入混战了。
　　只不过，大势力之间的拼争都十分隐秘，不像这些街头巷尾的打斗。
　　皇后现在唯一觉得庆幸的，便是她出皇宫的时候，听了近卫统领一句话，带出了数目可观的皇家近卫。
　　一直到凤辇抵达皇宫，皇后总共听近卫统领回报过四次遇袭。
　　好在，队伍之中不仅有屈苍鸿和长皇子这样领兵之人，而且不乏一些高手混杂在武将和近卫以及随行侍卫之中。所以那些小规模的袭击都没有能够威胁到凤辇銮驾。
　　进了宫门，皇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次出宫，实在太过耗神了。
　　不过皇后也不敢耽搁，下了凤辇銮驾，皇后带着阎老神医和其他众人，直奔皇帝寝宫。
　　皇后皇帝寝宫之中，云凌悠然的坐在一边品茶，龙榻上的皇帝，依然面色惨白，像是没有了呼吸一样。
　　皇后的额头冒出冷汗，她看看皇帝，又看看云凌。
　　云凌眼都不抬，放下茶碗轻声道，“还没死呢。你们请到高人了么？”
　　皇后命人叫过阎老神医，而后对云凌说，“你说的高人，本宫已经请来了。还请云前辈话付前言。”
　　云凌瞟了一眼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不停颤抖的阎老神医，然后冲皇后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这位高人能让你们的皇帝活过来。啊，小北呢？”
　　话音刚落，小北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笑嘻嘻的冲云凌说，“大哥，你要找的人，我都给你找来了。”
　　云凌点点头，示意他把别人赶出去。
　　皇后等人虽然都不想出去，可也不敢违背云凌的意思。一众人等接退出寝宫大殿，小北将他们轰出老远，然后关上了大殿的门。
　　寝宫之中，只剩下那位人事不知的皇帝，还有云凌和小北。
　　云凌仔细打量着阎老神医，突然开口道，“你老了……”
　　阎老神医身子一震，随即苦笑，“人吃五谷杂粮，怎能不老……”
　　云凌难得的叹了口气，低声道，“百十余年，实在太短。”
　　阎老神医若有所思，他咬住自己的嘴唇，像是忍着什么话。半晌，他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道，“云兄，你为何还要找我？你该知道的，我治不好皇帝陛下的病。不单是我治不好，天下医者，没有谁能治得好……你说的，那是妖术噬体……”
　　云凌摆摆手，笑道，“我不是让你来治病，只是有些话想要问你。”
　　“话？问我？”阎老神医看着眼前这个鬼魅的黑发男子，突然觉得时间在他周围停止住了。几十年，他的相貌，他说话的语气，甚至是他的动作，都没有变……
　　阎庆像是回到了当初在皇宫的那个时候。
　　那时出了很多骇人听闻的事，直到这位云兄出现。开始他只以为云兄是世外高人，有什么特殊的手段。可后来他才知道，这位云兄，不是凡人。
　　阎庆一直不明白这位云兄为何与他这个没有资历没有地位的普通御医称兄道弟。也不明白云兄为何不对他隐瞒身份。甚至到了后来，阎庆也不明白云兄为何会选择帮助桦妃。
　　桦妃也不是凡人，但桦妃与云兄不同。
　　其中细节，阎庆知道的并不多。他被卷入薄桦殿之乱，不过是因为他运气不好。那天本不该是他当班，可他却受了另一位御医的托付，与那人换了一班。
　　只是一次小小的帮忙，就害的他失去了御医的职位，失去了平静的生活，甚至差点丢了性命。
　　阎庆不明白，云兄当年做的所有事情都是运筹帷幄的，就连当年那场屠杀，他都似乎早有预料。会有什么是他想知道却不得而知的？
　　云凌像是看出阎庆在想什么，走过来，拉着阎庆的手，带他到桌边坐下，给他倒了杯茶，这才开口道，“几十年的时间，对你来说可能很漫长，对我而言，却只是一瞬。你身处事中，我在事外……当初杨辰诗救了你，不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当时以为你会命丧当场。”
　　阎庆手中的茶碗嘎嘎作响，他虽然明白云凌为何说的这么轻松，但他却仍忍受不了。
　　“人的性命……在你眼中算得了什么……”
　　阎庆眼中含泪，抬头怒视云凌，可云凌却依旧淡然。
　　“我想知道，当年那个与你换班的御医都与你谈论过什么。”
　　说着这话，云凌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阎庆的怒火瞬间被冻结住，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云凌用这样的目光盯住自己。
　　阎庆说不出话来，云凌看他那样子似乎是被吓呆了，又叹了口气，点手叫过小北。
　　“水如丫头呢？”云凌轻声问。
　　“水如”这个名字从云凌口中说出来，原本呆滞住的阎庆，如遭雷击，瞬间恢复过来。
　　水如？他说水如？莫非是莺啼阁的水如姑娘？
　　不好的预感升腾而起。阎庆不自主的抬手捂住了自己是嘴。
　　水如小心翼翼的从小北怀中探出头来，她看看阎庆，又看看云凌，嗖的一声，又钻了回去。
　　云凌哈哈大笑，“出来吧，水如丫头，我还有事要你来做呢。”
　　水如扭捏的从小北怀中飘荡出来，飘到云凌面前，小声说，“云凌大哥，这个阎老神医，你能不能留个活口？”
　　云凌一愣，随即释然，笑道，“是古岚这么教你说的？哈哈哈……那小子想的倒是周全啊……好！看在水如丫头的面子上，留他个活口！不过，你可得好好帮我干活。”
　　水如一听云凌答应了，马上来了精神，拍着胸脯道，“云凌大哥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云凌小声对水如交代着什么，一旁的阎庆几乎快要失声痛哭了。
　　他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什么妖魔。他也没想到，厄运竟然会降临在古岚头上！
　　听云凌和水如说的那几句话，阎庆就确定了眼前这个漂浮着的小小人儿便是莺啼阁的花魁姑娘水如！
　　怎么可能？
　　他不知道古岚现在是否知情，他也不知道古岚有没有受到这……这个水如姑娘的影响……
　　阎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龙榻上躺着的那位不知生死的皇帝。
　　千万不能……千万不能啊！
　　阎庆甚至恍惚觉得，是自己将这厄运带给了古岚。如果真是这样，他怎么能对得起当年收留了他的古兄？他怎么能对得起那个一直被他视如己出的年轻人？
　　就在阎庆恍惚的时候，云凌已经交代好了一切。
　　水如挽起袖子，飘荡到阎庆面前，先是抱拳施礼道，“阎老神医，你别害怕，别的事情我们后去之后再说不迟，现在还请你打开药箱，为皇帝诊病。”
　　阎庆木然低语，“为何……我治不了皇帝的病……”
　　水如一笑如花，声音清脆，“你只要照着平日行医之法做就可以了。”

　　181.忆往昔，命起命落
　　阎庆虽然满心疑惑，却也知道自己此时没有放抗的余地。他只好叹了口气，提起自己带来的那个大药箱，蹲在地上，利落的打开药箱，从里面挑出一个十分精致的小腕枕，又拿出软布和装着一些小东西的布囊。这样的事情，是他从十几岁时就开始几乎每天都会做的。
　　拿好东西，阎庆站起身，走到龙榻边，恭恭敬敬跪倒在地，小心的将腕枕放在适当的位置，口中念着，“臣请诊陛下龙脉……”
　　说完，阎庆将皇上的手腕放在腕枕上，轻轻搭上脉门，阎庆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那微弱的震动，像是生命流逝的征兆。无可挽回的，每一次波动，似乎都消耗掉了一丝生命。
　　阎庆的双眼微微闭起，他习惯了这样去感受脉搏之中细微的变化。
　　渐渐的，那微弱的脉搏似乎被加强放大了数百倍。每一次跳动，每一个间隔，都在阎庆的脑海中化作清晰无比的图画。一幅图画很快便被描绘出来。
　　皇帝身上的病症，十分诡异。阎庆脑海中描绘出来的图画，有几处熟悉，有几处陌生。他似乎潜心研究过其中的一部分，是哪里来着？
　　不知不觉间，阎庆沉浸了在这些繁杂的病症和自己的医术之中……
　　“唉……”
　　突然，一声长叹传进阎庆耳中。阎庆猛然睁开眼睛。
　　“朕自己都知道，朕身上这病不是一时半刻能治得好的。你们这群御医现在看着朕，怎么都像是看到金银珠宝似的？”
　　阎庆心中本能的泛起恐惧。他连忙抽回手，低下，轻声道，“臣等万死……”
　　“哈哈……万死……你们都好本事啊，能死万次不成？”
　　男子的声音低沉优雅，却气脉不足。
　　阎庆低着头，不敢出声。他知道，现在太医府中，他们这些御医其实早就都该被杀头了。几乎每一位御医都来给皇帝诊过脉，可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皇帝到底患了什么病。若非皇帝心胸宽广，他们这些人，早就死了千百遍了。
　　不过他也知道，皇帝不怪罪他们无能，还应该感谢一个人。
　　“陛下，你看你把他吓得？人家来给你诊脉，你就该老老实实做个病患。哪儿来的那么多牢骚啊？”
　　柔媚的声音，听得人筋骨都酥软了。
　　果然，皇帝朗声大笑，“哈哈哈哈……爱妃说的是。可是，爱妃啊，朕不过开个玩笑。你看他们，轮番的来给朕诊脉，这不是拿朕练手呢么？”
　　“陛下……云凌大哥都说可以给你治疗了……”说话的女子似乎一下子变得忧愁起来，阎庆也没有听清她又说了什么。
　　“爱妃莫要担心……云凌那里的好处都不是白拿的……朕不能……”
　　阎庆老老实实跪在那里，如坐针毡。他不想听到这些谈话，他知道，在皇宫之中，听到的越多，寿命就会越短。可他也不敢离开，只能尽量低头，假装什么自己只是一样死物。
　　“哟，陛下，你看看，人家御医还跪在那儿呢！还不让人家起来啊？”女子似乎恢复的神采，笑嘻嘻的说着。
　　皇帝也马上开口，“起来起来，来给桦妃娘娘诊脉，看看小皇子怎么样了。”
　　阎庆连忙起身，把小手枕换了个地方，“臣请为桦妃娘娘诊脉……”
　　抬起头，阎庆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了。
　　皇帝身边那位女子，桦妃娘娘，也正笑盈盈的看着阎庆。
　　一双魅惑的狭长眼睛微微眯起，朱唇上挑，衬得那原本苍白的面容更加鲜明透亮。
　　“你就是那个阎庆吧？”桦妃像是述说家常事一般轻声道，“云凌大哥跟我提起过你，说你医术非常好。人品也很好，他很欣赏你……”
　　阎庆愣了片刻，倒吸了一口冷气，马上回答到，“云大人抬爱了。”
　　“嘻嘻……云大人？他说你们称兄道弟，赏月对饮来着呢。我就说他没那好人缘么……”
　　一旁的皇帝也大笑起来，笑够了才开口道，“从今日起，你调入太医府平字号……”
　　阎庆皱着眉头，恍惚听到了皇帝的调令。他不想调到平字号去，因为那里是宫中最为阴暗的地方。平字号的御医都是主管诸位孕有龙种的娘娘健康调养的。谁都知道，娘娘们的纷争，皇子们的纷争，不是他们这些御医能掺和的。
　　啪！
　　一只手掌拍在阎庆肩头。
　　阎庆猛然惊醒，扭头却看到了一张不太熟悉的面孔。
　　“这么拼命？已经四更天了！”
　　谁？
　　阎庆愣愣的看着那个平头正脸穿着一身御医官服的人坐在自己对面，笑呵呵看着自己。
　　“怎么了？累傻了么？”那人伸手在阎庆眼前晃了晃，开玩笑似的说着。
　　阎庆摇摇头，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好累了。
　　“尹兄，你怎么还没走？”阎庆随口说完，才想起，眼前这人，不正是一直很照顾自己的那位尹寒成尹兄么。真是糊涂，怎么连人家的名字都忘记了呢……看来真是累了……
　　尹寒成苦笑着说，“走？我哪儿走的了啊。自从四皇子被那个什么高人带走之后，夏妃娘娘就一病不起了。”
　　“夏妃娘娘的病，不是该由泰字号接手么？”太医府分工十分明确，基本很少会出现偏差。
　　“那边的一位老御医年纪太大，昨天一时眼花，看错了一味药。所以我就被总管叫过去给那边帮忙了。”尹寒成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阎庆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说，“看错药？不是有复检么？怎么可能！”
　　尹寒成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然后马上岔开了话题。
　　“我看你累的够呛了，赶快去睡一会儿吧……”
　　阎庆点头，站起身，觉得有点头重脚轻。
　　迈过一道门槛，砰的一声，正好撞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你看着点儿啊！”
　　被撞到的人没好气的吼叫着。
　　阎庆连忙躬身施礼，口中陪着不是。等他抬头，惊然发现自己撞到的居然是尹寒成……
　　“尹兄？你不是……”
　　阎庆回头再看值班房中，空空如也。
　　尹寒成气急败坏的推开阎庆，大步走到屋中坐下，气鼓鼓倒了杯水，咕咚一口喝干。
　　“尹兄为何如此气恼……”阎庆本不是喜欢打听的人，可不知为何，他还是问了。
　　尹寒成瞟了阎庆一眼，沉声道，“刚才去给夏妃娘娘诊脉，走错地方，被那群宫廷侍卫……你说说，我一个御医，整日不是给皇帝陛下诊脉，就是给各位娘娘送药，偶尔走错一回，难道就成了刺客，成了可疑的人了？皇宫这么大，错综复杂，谁还不能走错一回呢？”
　　等尹寒成说完了，阎庆弱弱开口，“尹兄，你最近走错好几次了……是不是家里有事儿啊？还是不舒服？”
　　尹寒成闷哼一声，气鼓鼓坐在那里好半天没说话。
　　阎庆也坐下来，心中却是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难受。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他又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事情……怎么回事？
　　突然，尹寒成抬起头，对阎庆说，“阎兄，这月初八，你可有事？”
　　扑通！
　　阎庆的心，一瞬间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阎兄？”尹寒成又问一声。
　　阎庆缓缓抬起头，眼睛睁的老大，像是见鬼了一样，眼中充满了恐惧。
　　“唉……我家岳父本月初八花甲大寿，本来以为能求总管排个空班，可阎兄你也知道，最近我被那群侍卫找麻烦，总管那边，大概也过去话了。现在去要空班，十有八九会被驳回。阎兄，你若有空，可否替我一班？”
　　……
　　“哈哈哈……我就知道阎兄是个爽快人。”
　　…………
　　“没家没口的一个人过其实更好！你看看我，整日被妻儿拖累，要不是拖家带口的，我宁愿出去自己开个医馆……悬壶济世？哪儿能呢，还是得收银子啊……哈哈哈哈……”
　　阎庆看着尹寒成的嘴唇不停的动，心中泛起一股又一股恶心之感。
　　他想说话，他想喊叫，他想推辞掉这个换班！
　　他不能换班……他不能答应！无论如何，他不能答应！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却都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只有尹寒成在那里眉飞色舞的自言自语……
　　不……不行！绝对不行！我不换！我不去……我不去……不去！不去！
　　阎庆挣扎着，怒吼着，冲上前去想抓住那个尹寒成。
　　他的手刚碰到尹寒成那一身官服，尹寒成就像一个肥皂泡般砰然四散。随之而来的，周围的景物，也都一点点破散开来……
　　黑暗，缓缓下降。那种压迫感，那种窒息感，逼得阎庆几乎疯狂。
　　眼前，满是血迹。
　　他想起来了。
　　想起了薄桦殿里面的事情，想起了那美丽的妃子变成嗜血的妖魔，想起了后来的杀戮……
　　想起了，自己被压在死人堆中。
　　想起了，那并不强壮的双手颤抖着把自己从死人堆中拖出来……
　　“杨大人……我阎庆……对不起你……”
　　嘶哑的声音从嘴角滑出，跪在龙榻前，阎庆紧闭的双眼之中，泪水不断的涌落……

　　182.悠然一梦，梦回当年景
　　水如收了法术，气喘吁吁的抹掉汗水，转头看向云凌。
　　云凌脸上没有了狂放不羁的表情，他眉头微皱，轻声念着，“尹寒成……夏妃……”严肃的样子只维持了短短一瞬，云凌便笑着冲水如摆摆手，水如喘着粗气慢悠悠飘荡过去。
　　“勉强你了。”云凌摊开手掌，掌心放着一颗晶莹的小圆球。“这个，拿去吃了吧。”
　　水如把那小圆球拿过来，仔细看了看，随口问道，“真好看！这是什么？”问完，就把那东西放进了口中。
　　云凌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精芒一闪而过，轻声道，“糖果。”
　　看到这个情景的小北几欲吐血。
　　他知道水如有时候会冒傻气，像个缺心眼儿似的，可他却没想到，水如竟然能缺到这种程度！你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就吃下去了？云凌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值得你信赖了？糖果？怎么可能！
　　水如含着那颗“糖果”，脸颊鼓起来，活脱脱一只储存口粮的仓鼠。
　　小北眼尖，发现水如身边似乎有些飘渺的雾气环绕。看样子那“糖果”不是什么有害的东西，小北这一颗心才算是放下。看到水如心满意足的表情，小北真想冲上去敲她满头包！
　　云凌将“糖果”给了水如，转而走向龙榻。
　　龙榻前，阎庆跪趴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云凌连看都没看这老头一眼，只低声说了一句，“皓月今夜缺半边，岂知明夜不能圆。”
　　哭泣中的阎庆硬生生止住哭声。他还记得这句话。他当然记得这句话！
　　那夜他们赏月对饮，云凌无缘无故冒出这样一句话来。阎庆还借酒笑言云凌表里不一……
　　那一夜谈笑，时隔多年，阎庆却还记得清清楚楚。
　　难道说，当年这位云凌云前辈说出这句话，就已经料到了后来会发生的事情？
　　不可能……
　　当时他阎庆还没有进入平字号，当时他还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宫中御医……当时他不知道桦妃是妖，不知道皇帝患的病是妖术侵体，甚至，他还不知道这个世上真的神仙鬼怪……
　　云凌说完这话目光向下一瞟，阎庆顿时如堕冰窖。他几乎本能般的逃离龙榻边，连滚带爬的跌出老远，摔倒在角落里。
　　云凌拿起阎庆放在皇帝手边的小手枕看了看，随手扔到一边。他的目光在皇帝身上游走，眼中满是讥讽的神情。
　　皇帝现在几乎像是一具尸体，只差没有冰冷下来而已。
　　这时水如似乎也恢复了不少体力，凑热闹般的飘荡过来，压低声音问，“云凌大哥，我看这老皇帝都差不多死透了，还能救回来么？”
　　云凌微微一笑，“能啊。”
　　水如满脸敬佩的看看云凌，叹道，“云凌大哥就是厉害！”
　　云凌却望着水如说，“是蝶神大人厉害才对啊。”
　　水如小脸顿时红透，摆手假装谦虚道，“啊哈哈哈……哪里哪里……我也没有那么厉害……哈哈哈……”
　　凑上来的小北实在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重重拍到水如头顶。
　　水如疼的捂头大叫，含泪怒视着小北。
　　小北也不理她，恭敬的问云凌，“大哥，你不出手，这皇帝不是死定了么。难道那老头儿真的是能起死回生的神医？”
　　云凌笑着指指水如，“那老头儿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我们这里不是还有一位蝶神大人呢么。”
　　小北顿时拉长脸，毫不掩饰他对水如的轻视，“这虫儿什么时候学会治病了？我看够呛。”
　　水如本来就满腔怒火瞪着小北，听他这么一说，更加气恼。
　　“我本事大着呢！唔……”水如含泪怒吼。不过那样子，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而且一开口说话，嘴里含着的东西差点掉出来，她赶紧闭嘴，不再说话了。
　　小北也不和她斗嘴，只等着云凌说怎么办。
　　云凌看看水如，笑盈盈起身坐到一边喝茶去了。一直等到水如把嘴里的那颗“糖果”吃下去了，他才又带着水如回到龙榻边，低声对水如说了些晦涩难懂的话。
　　小北在一边听着，觉得云凌说的那些似乎是什么法术的法门，小北听得玄玄乎乎，基本一点都没听明白，可水如却像是受益颇多，不住的点头。
　　云凌说完，水如便挥舞双臂，在空中开始盘旋。
　　只见水如不停的飞飞停停，盘旋的圈子越来越大。小北看得出来，水如每次停下都在八卦位，而且每次停下之后，似乎都施法一次。
　　水如全身萦绕着七彩霞光，霞光纷纷洒洒，挂着点点薄雾不断的落下来。那一点点的霞光落下一分，水如身边的霞光便减少一分。绕了几圈之后，水如身边的霞光就变得暗淡了许多。
　　就在此时，悠然坐在龙榻边的云凌手指一点，一个比水如身体略大的七彩光球朝空中的水如飞去。那光球接触到水如身边的霞光，很快融入进去。水如精神一震，施法的速度加快不少。
　　渐渐的，小北恍惚觉得水如似乎化成了一盏华美的彩蝶，她挥动着美妙无比的幻彩轻翼，不停的在繁花之间游走飞舞。
　　彩蝶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将花朵逐个唤醒，醒来的花朵便也闪现出了彩蝶一样的光芒。
　　整个龙榻都笼罩在炫美的霞光之中，水如的身形突然一滞。她停在皇帝头顶，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云凌见状，连忙站起身，左手伸开，手掌瞬间被七彩霞光笼罩。他的手轻轻落下，拍在水如布出的那些光芒之中。云凌落下手时，动作极轻，小心翼翼，像是那些光芒都是最珍贵的易碎品一般。
　　云凌手中的霞光很快扩散开来，使得那些小小花朵一下子开放如同娇媚笑颜。周围，似乎有微风吹过，萤火一般的光芒星星点点，散落在皇帝身上。
　　水如长出了一口气，稳住心神，双眼微微闭起。
　　她从未用过这么大的幻术。
　　要不是云凌在一边帮忙，她也没有办法催动这么大的幻术。
　　她照着云凌说的方法去做了，成与不成，只能听天由命了。
　　想到这里，水如微微挑起嘴角。她也很好奇，当年那桦妃与皇帝，到底有怎么样的深情……
　　随着水如闭上眼睛，那些光芒一下变得闪亮夺目。
　　小北一直注视着那些光芒，当这光芒一下变亮时，他不由得抬手挡住眼睛。
　　等他放下手，却惊然发现，身边的景致，竟然变了！
　　皇帝的寝宫，依然如故，但不同的是，寝宫的窗子和门都开着，龙榻上挂着轻薄的幔帐。那幔帐随风轻舞，煞是好看。
　　就在小北愣神的时候，一名小太监蹑手蹑脚的从小北身边经过，直奔龙榻走过去。
　　小北被下了一跳。按理来说，有人出现在他背后，他早就应该发现才对。可刚才那小太监，却没有一点声息……
　　小北看看周围，发现不远处，云凌抱着肩膀站在那里，水如则懒洋洋的趴在云凌肩头。
　　小北颠儿颠儿跑过去，压低声音问，“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云凌摆摆手，“看着，别说话。”
　　小北马上识相的闭嘴，与此同时，他还看到了水如那得意洋洋的一瞥……
　　这小东西，要造反了……等这事儿完了，非好好修理修理她！
　　小北暗中打算着，目光却跟着方才的小太监。
　　“陛下，起风了，还是关了门窗吧……”小太监一脸担忧。
　　龙榻上，皇帝看上去还只是个刚刚步入中年的男子，他脸上虽然有些惆怅，但满面红光，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病症。
　　皇帝的衣襟散乱，斜倚在那里，十分悠然。微风拂过他的脸颊，散碎的头发被风吹起来，他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上扬，轻声道，“无碍的，这清风难得。”
　　小太监仍不死心，马上说，“陛下龙体若有丝毫损伤，吾等万死难辞其咎……”
　　皇帝睁开眼睛，从龙榻上坐起来，爽朗一笑，“好啊，小秦子，你也学会这招了？”
　　小太监急忙跪倒，“奴才不敢……”
　　皇帝大笑着从龙榻上下来，一把拉起小太监，赤着脚站在那里伸了个拦腰。
　　“让你们去找的人，你们找到没有？”
　　小太监一脸无奈的看着皇帝的那双赤脚，轻声答道，“找到了，正在女官那里学习宫中礼仪……”
　　皇帝的动作骤然停止，猛地转身抓住小太监，吼道，“找到了怎么不快点送来？怎么送什么女官那里去了？”
　　小太监像是吃了颗黄连一样，苦着脸说，“后宫规矩，外来的女子要先学礼仪，再过三道审，然后可以送去画像，挂牌子，最后到皇后娘娘那里……”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皇帝眉头拧成一团，怒道，“快快快！摆驾摆驾！”
　　小太监心中暗想，后宫的规矩都是上面传下来的，陛下您是不知道，后宫这些人每天都活在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之中……
　　“摆驾！你聋了？”皇帝见小太监没动，又吼了一声。
　　小太监被吓得身子一震，忙问，“陛下这是要去哪里？”
　　“去见那女子啊！”

　　183.诀别，苦涩
　　皇帝吼完之后，也不顾自己赤着脚，大声叫来一群宫女太监。
　　听完皇帝的要求，这群宫女太监们顿时忙乱成一团。
　　宫女太监们往来穿梭，好多次都直接撞上云凌和小北，可他们却似乎浑然不觉……
　　小北开始还不停的躲闪，发现这些人似乎只是幻影之后，他也学着云凌，抱着肩膀站在那里，看着这些人忙乱。
　　小秦子却不像小北他们这么幸运。眼见着他被那些宫女太监们撞的七荤八素，皇帝还不停的催促着，“你怎么还傻愣在那里？快去传銮驾！”
　　小秦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决然的对皇帝说，“陛下，万万不可！还是应该遵循规矩……”
　　皇帝一瞪眼，“快去！”
　　小秦子马上像个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的一步步挪了出去。
　　皇帝很快换好了一身鲜亮衣装，乐颠颠往外走。
　　云凌突然迈步，跟着皇帝往外走去。小北见状，也急忙跟上去。
　　随着皇帝出了寝宫的朱红大门，眼前景物又是一变。小北惊然发现，他们竟然从一座宫殿直接进了另一座宫殿。
　　这里……
　　小北环顾四周，突然想起来。
　　这里，是薄桦殿！
　　小北他们见过的薄桦殿，破败不堪。可现在他们眼前的薄桦殿，却是那样华丽……
　　皇帝进了薄桦殿的门，身上的衣装也变了模样。
　　他进来之后似乎也有些茫然。
　　“陛下，今日可是早朝结束的早了？”
　　娇媚的声音突然想起，一个鲜红如火的身影缓缓而来。
　　皇帝的神情顿时变得复杂无比。
　　“陛下，怎么了？”那女子似乎也有所察觉，走到皇帝近前，伸出一只纤长玉手，贴到皇帝额头，“身子又有不适了么？”
　　皇帝似乎感受到了女子那只手的触感，猛地将女子抱在怀中。
　　女子的头垫在皇帝肩头，她娇笑着轻捶皇帝后背。
　　“陛下这是做什么啊……放开！快放开……”
　　看到那女子的面容，云凌的嘴角微微上挑。水如也马上从云凌肩头爬了起来。
　　那是桦妃。那张面容，他们上次见到的时候，还是那样苍白没有一点生机。可这次再看到的，却是活着的桦妃……
　　桦妃的容貌绝美，声音举止，无不充满妖媚。就连小北见了都不由得感叹，狐妖皆美貌，然而这位桦妃却又有让人难以抵御的气质。
　　桦妃好不容易挣脱了皇帝，笑嘻嘻的拉着皇帝往大殿里面走去。
　　一边走着，桦妃一边说，“皇后娘娘刚才来过了，可惜她没有多留片刻，不然就能见到陛下了……”
　　皇帝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减下来，问道，“她又来你这里做什么？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桦妃扭头笑道，“皇后娘娘是关心陛下，来问问陛下的病可否痊愈了。”
　　“哼！”皇帝轻哼一声，“惺惺作态！”
　　“哈哈哈……”桦妃突然大笑起来，转回身，一双媚眼盯住皇帝，轻声说，“你这病要是再不好，我可要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陛下你倒是争口气，快点痊愈啊！”
　　皇帝满脸宠溺的一把拉过桦妃，拦住她的纤细腰身，笑道，“爱妃多给朕些滋养，朕许好的快些……”
　　桦妃又是一阵娇笑，挣脱皇帝，跑到了帘幕后面。
　　皇帝神情一滞，忙追上去。
　　云凌和小北见状，也马上追了过去。
　　绕过那道帘幕，他们看到皇帝呆呆的站在桦妃身后。
　　桦妃的身子似乎在微微颤抖。
　　“陛下……云凌大哥都说可以为你医治了，你为何推辞？”
　　皇帝依然愣在原地，嘴唇抖动两下，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陛下的病，连太医府那些御医都没有办法，现在不治，以后云凌大哥走了，该当如何是好啊……”桦妃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竟然夹杂着哽咽。
　　皇帝突然上前，从背后紧紧抱住桦妃。
　　“爱妃莫怕，朕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不过。没有大碍的……”
　　“说谎……陛下，你最近……常常说谎……”
　　小北只能看到皇帝的背影，他转头看看云凌，发现云凌脸上依然挂着嘲讽般的微笑。而水如，在聚精会神的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那云凌，十有八九是江湖骗子，不能相信的。太医府也告诉朕，不能相信他……”皇帝轻声说着。
　　“骗人！”桦妃似乎有些激动，但随即又压低了声音，“云凌大哥说的都是真的……”
　　皇帝的衣角在颤抖，不知道这颤抖是来自皇帝，还是桦妃。
　　沉默良久，皇帝突然失声道，“朕宁愿承受这病痛之苦，也不愿与爱妃分离片刻！”
　　可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四周的景物，再次变化。
　　被皇帝紧紧抱着的桦妃骤然消失。
　　皇帝惊恐的四下寻找，却只能看到眼前跪着的几名白发御医。
　　“陛下，桦妃娘娘的脉搏实在奇妙……我等皆……皆不知缘由……”为首的御医吞吞吐吐的说。
　　皇帝依然茫然寻找，可哪里还有桦妃的影子……
　　“唯一……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龙子无恙……”那御医又补充了一句。
　　皇帝的身形猛然一震。他瞪大双眼，扭头问那御医，“龙子？什么龙子？”
　　御医似乎受了惊吓，全身战栗不止，口中道，“桦妃娘娘……桦妃娘娘腹中的龙子无恙……”
　　听到这话，皇帝身子一栽，险些跌倒。
　　小秦子突然出现在皇帝身边，稳稳扶住皇帝。
　　“陛下小心！”
　　皇帝脸色惨白，扭头看了一眼小秦子，嘴唇一张，刚要说什么，小秦子却凭空消失。
　　“陛下怎么不带小秦子进来呢……你要是摔倒了……我可就成这沐裎国的罪人了……”
　　软弱无力的声音传来，皇帝猛然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正看到桦妃那惨淡的笑容。
　　“爱妃！”
　　皇帝无比心疼的冲过去，扶住桦妃的身子。
　　桦妃抬起手，轻抚皇帝额头，轻声说，“陛下不必每日来看我……看你脸色多差，要好好休息啊……”
　　皇帝皱紧眉头，握住那只冰冷的手。他的目光从桦妃的脸上缓缓下移，等看到桦妃那微微隆起的小腹，皇帝突然惊叫一声，“爱妃！这……”
　　桦妃笑道，“又长大了吧……哈哈哈……这孩子真是厉害，一天一个样儿，连我这当娘的都觉得害怕了呢……”
　　皇帝额角渗出汗珠，他不由自主的颤抖，不由自主的轻声道，“不……不要……这孩子……”
　　桦妃一愣，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皇帝，随即开口，“陛下可不知道这孩子多珍贵。你这儿子啊，现在就这么厉害，以后一定能成大器！哈哈哈哈……”
　　“不要……不要……”
　　皇帝只是木然的重复这这一句“不要”。
　　桦妃却像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的说着，“以后，这孩子一定长得很漂亮，像我。而且还会很有气度，很有心胸，像你。说不定，这孩子还会是个天纵奇才，有点什么过目不忘日行千里耳听八方上天遁地的本事……哈哈哈哈……如果这孩子都那些本事，陛下你可不要惊奇啊，这孩子注定了与众不同……”
　　“陛下，你说给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干脆就叫沐桦好了。以后你呼唤他时，就叫‘桦儿’，桦妃的儿子……见到他，便是见到我了……”
　　“陛下，你为何还不让云凌大哥为你治病？等桦儿出生，云凌大哥怕是就要离开了……”
　　“……陛下莫要担心……臣妾并无大碍……桦儿很乖……”
　　闪现在皇帝面前的面容，越来越憔悴，越来越苍白。
　　皇帝的泪水，早就不知不觉的流淌下来，他手足无措，试图抓住那些幻想，可他的手一碰及那绝美的面容，那面容便破碎开，化作荧荧光点，散落下去。
　　“爱妃……爱妃……爱妃你等等朕啊……你等等朕啊……朕不要云凌为朕医治，朕也不要桦儿，朕只要你……朕只要你陪在朕的身边……”
　　“爱妃……爱妃……”
　　皇帝哭喊着，跌倒在地……
　　“陛下，臣妾……是臣妾害了陛下……”
　　一滴泪水滴落在皇帝头顶。
　　皇帝茫然抬头，看到一只巨大的火红狐狸卧在他身前。
　　狐狸眼中泪水不断的涌出，它的呼吸时缓时急，那火红的毛发被汗水沾湿，一缕一缕的粘在身上，看上去十分狼狈。
　　皇帝缓缓抬起手，要去抚摸那火红的狐狸，可狐狸却一直朝后缩。
　　熟悉的声音，飘渺至极。
　　皇帝却听得清清楚楚。
　　“是臣妾……害了陛下……”
　　泪水，滴滴滚落。狐狸似乎忍耐着，忍耐着呲牙低吼，忍耐着扑杀的动作……
　　皇帝挣扎着站起身，再朝狐狸走了一步。
　　狐狸却突然蹿起来，摆出战斗的姿势。眼眶中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
　　“桦儿……陛……保重……”
　　断断续续的声音，如风一般，轻轻飘过，满是决然……
　　皇帝对面，只剩下一只狼狈颤抖的狐狸，露着凶悍的利齿……
　　皇帝缓缓转身，苦痛的目光，直直落在抱着肩膀站在那里的云凌身上。

　　184.破妖术，夺阳寿
　　不仅是小北，就连水如都吓了一跳。
　　眼前这一幕幕的幻象，都是她用法术催动出来的，而幻象的本源，便是皇帝自己的记忆。
　　以前水如施的幻术，都只有她自己可以看到。后来丨经过云凌一番点拨，她对屈苍鸿施的幻术，可以让云凌也看到。对阎庆施的幻术也是一样，只有她自己和云凌可以看到。
　　但是，那时他们也仅仅只是能看到而已，并不能如现在这样，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这次，云凌又对水如说了一些更为高深的法门。水如不知道云凌为何会懂得这些。很显然，云凌没有办法施展这个幻术，而云凌施加在幻术上的那些力量，却可以很好的与水如自身的力量融合在一起。
　　水如没有深究这一点。她没有兴趣，更不愿意多想。
　　但是她自己施出的法术，她自己心里有数。
　　无论如何，不应该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云凌却像是早已料到现在这种情况似的，浅笑着朝皇帝走去，开口轻声道，“皇帝，你命不该绝。”
　　皇帝眼中的痛苦更深。他死死咬着嘴唇，一丝血迹顺着他的唇角滑落，皇帝的悲愤，就连离得很远的小北和水如都能感受的到。
　　云凌看着皇帝，脸上的笑容也淡去了。
　　“你先别这样瞪我。我可是来帮你的。”云凌淡然道。
　　“朕不要你帮！”皇帝突然嘶吼起来，“若不是你！当年朕的爱妃也不会一意孤行，生下那个孩子！若不是你！当年她也不会留下那么多遗憾！若不是你！朕当年……当年大可随她而去……又何必受这么多年的孤苦……”
　　说着，皇帝眼中泪水再次滑落。他再也忍不住，他再也承受不住这些痛苦……
　　他怨恨，他恼怒，他就这样度过了一半的人生。
　　他不知当年错在哪里，不知如何怨恨，他原本以为，人生走到了尽头，一切都会随着生命逝去。没想到，他还要再看一次，再失去一次，再揪心一次，再痛一次……
　　皇帝从未如此失态的哭泣过，他坐在地上，掩面而泣，泣不成声……
　　水如飘荡到云凌身边，死死攥住云凌的衣角。
　　水如没见过谁哭的这么伤心。
　　失去心爱之人的悲痛，她还不懂。可若是哪天她失去了古岚……
　　水如抬头望着云凌，轻声问，“云凌大哥，桦妃真的死了么？皇帝还活着？”
　　云凌突然叹了口气，对皇帝说，“我能让你再见她一面。”
　　皇帝的哭泣乍然而止，他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抬起头来呆呆的望着云凌。那双眼中，泪水还不停的涌出，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你说……什么？”
　　皇帝的声音嘶哑，他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说出了这句话。
　　“我找到了她临终之处。我可以带你到那里去，见她一面……今生是她欠你，你若还不愿放手，便和她同眠吧……”
　　皇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什么？
　　他说了什么？
　　爱妃……
　　爱妃……
　　泪水一遍一遍的洗刷着皇帝的脸。孤寂的岁月已经在他脸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他从未想过，还能再见到自己的爱妃，他从未想过，他还能再看一眼那心爱的人儿……
　　“你……莫要骗朕……”皇帝呆呆的望着云凌，说出话来，如一个孩童一样。
　　云凌冷哼一声，“你要想再见到她，就先活过来！刚才那些幻象破了你身上残留大半的妖术，能为你夺来十天半月的阳寿。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求生之念了。”
　　说完，云凌伸出纤长手指，“啪”的打了一个指响。
　　眼前的幻象，包括那皇帝在内，都随着这个指响碎裂开来，转眼间，便化成无数闪亮的纤尘，飞散开了。
　　小北揉揉眼睛，再看四周，发现自己依然还在皇帝寝宫之中，四周光线暗了许多，外面似乎也有些嘈杂的声音，但是那阎庆还窝在角落里，皇帝还一副死人样子，躺在龙榻上。
　　水如面色极为凝重。她飘荡在云凌身边，死死盯着皇帝。
　　云凌低头看了看，突然抬起手来，没头没脑的朝皇帝脸上拍去。
　　响亮的一个耳光，吓得小北都后退了一步。
　　哪有对一个快死了的扇耳光的？
　　可这一个耳光却有奇效。
　　皇帝脸上被拍中的地方，马上泛起血色。
　　一个血红的掌印，迅速扩散开来。皇帝那张惨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淡粉色！原本若有若无的气息，竟然也逐渐恢复过来了！
　　转眼之间，那死人一般的皇帝，竟然微微睁开了双眼。
　　“阎庆！”云凌突然大叫。
　　一直躲在墙角的阎庆身子一抖，使劲儿缩了缩。
　　小北反应够快，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提小鸡一般抓着阎庆的衣领，将阎庆提到龙榻边。
　　云凌一指皇帝，对阎庆说，“这口气算是缓过来了。你快点看看怎么办！”
　　阎庆原本手足无措，但当他看到龙榻上的皇帝当真睁开了眼睛时，又是惊讶又是惶恐。
　　“药……药箱！”阎庆本能般的大吼一声。
　　又是小北，以最快的速度拿来了阎庆的药箱。
　　阎庆颤抖着双手，从药箱中翻出一个羊皮卷，摊开羊皮卷，里面是长短不齐，粗细不等的银针。
　　“火！”阎庆渐渐恢复了理智，手虽然还在发抖，可声音却有底气多了。
　　小北这次也不离开，右手一摊，一团湛蓝的火焰立即腾空跃起。
　　阎庆被吓得又是一抖，手中银针差点掉落。
　　下一刻，“啪”的一声，小北头顶中了云凌一记爆栗。
　　“去拿火来！”云凌冷声斥道。
　　小北揉着脑袋，端着烛台走过来，心中委屈无比。
　　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成打杂跑腿的了？狐火难道不是火么？
　　阎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银针过火，找准穴位，熟悉的触感传来，阎庆刺下一根根银针。
　　银针立竿见影，很快，皇帝就可以转动自己的头了。
　　皇帝醒来之后，眼中泪水仍然不停的流淌。阎庆不明白其中缘由，仔细检查了几遍，确定皇帝的眼睛没有问题之后，才松了口气。
　　皇帝一直盯着云凌，眼中除了泪水，便只有期盼。
　　云凌的嘴角再次挑起，轻声道，“急什么，你是一国皇帝，就算要走，也得处理好后事才行啊。”
　　说完，云凌一把抓过水如，塞进怀中。然后朝寝宫门口走去。
　　皇帝寝宫门外，这群人早就骚动起来。
　　时间太久了！
　　他们整整在外面跪了三个时辰！现在已经过了掌灯时间，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可他们这群人，别说是晚饭了，就是午饭也都没有吃过！很多人甚至连早饭都没吃！
　　饥肠辘辘，焦急万分。
　　可是他们谁也不敢离开，谁也不愿离开！
　　御膳府已经来问过好多次了，可每次都被皇后赶走。早在皇帝病重时她就想好了，等这天到来，她一定要做出茶饭不思的样子。
　　皇后娘娘不吃不喝，谁还敢吃？谁还敢喝？
　　众人跪在那里，渐渐有人开始低声言语。嘈杂声越来越大，就连皇后，也像是猫爪挠心一样。
　　她恨不得马上冲进寝宫去，看看皇帝到底是死是活。
　　宫外的消息不断的传来，跪在这里的人，基本都得知了外面的形势。
　　外面那阵骚乱已经演变成了直接的冲突。他们这些人不出面去摆平，事情一定不会平息。
　　皇城之中，乱成一团，正如皇宫之中的混乱一样。
　　现在最平静的，便是皇帝寝宫前这一片。他们只能跪着。
　　就在他们的耐心被消磨一空之时，突然有耳朵尖的人听到里面有人高声叫了一声“阎庆”。
　　又过了没多长时间，毫无征兆的，寝宫门砰然敞开，一袭白衣的云凌凛然站在那里。
　　“活了。”
　　云凌口中吐出这样两个字。
　　周围的骚动顿时平息下来，所有人都望着云凌，突然，不知道是谁抽泣一声。这一声抽泣像是敲在众人头顶的大钟，随即，排山倒海一般，所有人都失声痛哭起来。
　　无论有没有眼泪，众人皆做出“喜极而泣”的样子。
　　跪在最前面的皇后神情激动的跪爬两步，高声问云凌，“可否让本宫去看看陛下？”
　　一句话出口，众人又都心有灵犀般把目光投向云凌，七嘴八舌道的问是否可以进去看看皇帝。
　　云凌也不说话，身子一侧，让出一条路来。
　　众人一拥而上，互相搀扶着，涌入皇帝寝宫。
　　龙榻边，小北听到外面的骚动，很快闪到一边去了。而老头子阎庆正一根一根的从皇帝身上拔出银针。
　　皇后等人跑进来，看到这样的情景，马上停住脚步。
　　皇后带头，轻轻走过来，栖身跪倒，轻声念着，“吾皇万岁，龙体安康……”
　　后面，马上跪倒一片，齐声道，“吾皇万岁，龙体安康……”
　　龙榻上，皇帝吃力的扭过头，看着跪在自己龙榻边的这一群人，又吃力的将头转回去，他脸上的表情没被牵动分毫，只是轻轻吐出几个字。
　　“平身吧……”
　　（这一卷，到这里就结束了。薄桦乱，断魂堑。破碎的故事，破碎的人，后世再看，那些凄惨与无奈，相爱与抉择，有多重，有多浓……）

　　185.云凌之需，蝶神之愿
　　185.云凌之需，蝶神之愿
　　皇帝奇迹般的恢复神智，使得宫中的混乱有平息下来的迹象。这个消息传出宫去，宫外那些原本就斗得你死我活的几方势力，也都不由得收敛不少。
　　谁也不知道，之后的一段日子，还会出现什么变化，谁也不知道，这位老皇帝从阎王殿里走了一圈回来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情。
　　阎庆救驾有功，按照皇后之前的旨意，功过相抵，表面上，他算是解脱了。
　　云凌带着水如和小北，还有这个老神医阎庆，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皇宫。
　　没有人去拦他们，但他们一从皇宫出来，身后就出现了很多跟踪者。
　　小北一脸烦躁的问云凌是不是要把这些“尾巴”打发掉，云凌却告诉他不必。
　　一行人直接回到莺啼阁。
　　现在已经是入夜时分了，可莺啼阁门前，却出奇的冷清。
　　阎庆望着莺啼阁门前朱红的大灯笼，长叹一声。
　　自打古岚到皇城中开了这个莺啼阁，如此冷清的夜晚，大概还是头一次。没有了鼓乐之声，没有了车马之声，没有了迎来送往的喧闹，莺啼阁，像是一个落寞的少女，孤独的坐在烛光中。
　　他们一走近，就有莺啼阁的伙计迎上前来。
　　“阎老爷子！您可回来了！”伙计年纪不大，身上透出桀骜不驯的气质，但当他看到背着大药箱子的阎庆时，顿时乐开了花。
　　他上前接过阎庆那个大药箱子，有些激动的说，“可把咱少……”说到这里，年轻伙计抬头瞟了一眼云凌和小北，改口道，“岚少爷正等着您呢！快快快！快进来！”
　　不等阎庆说话，云凌先笑了，“你这小伙计，真没个眼力，不请我们这两位贵客进去么？你们少当家的就是这么教你的？”
　　年轻伙计一愣，顿时变得谨慎起来。
　　阎庆苦笑着对云凌说，“这小伙子刚来没多久，不懂这里的规矩。二位先请。”
　　“看来古岚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啊……”云凌也不谦让，嘴中嘟囔着，迈步进了莺啼阁。
　　年轻伙计背着大药箱，一溜烟跑去回报。不多时，古岚就从后面冲了出来。
　　他的目光先落在阎庆身上，看到阎庆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古岚自然也看到了云凌和小北。相处这么长时间，他也渐渐摸到了云凌的脾气。
　　匆匆走过来，古岚极为恭敬的抱拳躬身道，“云凌大哥。”
　　云凌看上去对古岚这个行动非常满意，摆摆手，低声道，“罢了，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古岚让年轻伙计先带着阎庆回去休息，他则带着云凌和小北到楼上包间去了。
　　几人刚迈进包间，水如就迫不及待的从云凌怀中钻出来，一头扎进了古岚怀里。
　　“哈哈哈哈……这丫头可真没耐性啊……”云凌摇头笑着，坐到了桌边，示意古岚也过来。
　　古岚把水如放到自己怀中，坐到了云凌旁边。
　　“云凌大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云凌微微一笑，“你这莺啼阁，也玩不下去了吧？”
　　古岚苦笑道，“事已至此，我也无心顾及这个莺啼阁了。只求不连累到这里其他人才好……”古岚说完心中难免有些伤怀，等他抬起头，却发现云凌正笑呵呵盯着他。
　　“你本就不是这名利场上的人，何必在意那么多。从这里离开，去做你那逍遥少当家的，不是更好么。”云凌难得一本正经的说。
　　“话虽如此……”古岚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当年许下的心愿，怎么也要达成。”他抬头看着云凌，轻声说，“这次云凌大哥不仅救了皇帝陛下一命，同时也救了五皇子一命。老皇帝如果这个时候驾崩，五皇子怕是凶多吉少。如今皇帝活过来了……云凌大哥，依你之见，五皇子可有一线生机？”
　　“哈哈哈哈……”
　　云凌朗声大笑，摆手道，“这次帮老皇上捡回一条命的，是你怀里的小丫头，不是我云凌。至于五皇子，他有做皇帝的才情，却未必有做皇帝的命。”
　　说着，云凌突然凑近古岚，眯起那双狭长的眼睛，小声道，“你可相信天命？”
　　古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皱起眉头道，“若有天命，云凌大哥又岂会不知？”
　　云凌嘴角挑起，直起身子淡然道，“你们凡人有一句话，叫做天命难违。既然难违，又何必提前知道呢。五皇子他能成皇帝也好，不能成皇帝也罢，那都是他的天命。你能做的，就是顺应天命。”
　　古岚默然，但脸上却有些傲然。
　　云凌浅笑，停顿一下，才又接着说，“你趁着这几天快点把这个莺啼阁安排好了……嗯……顺便帮我置办点东西。”
　　“置办东西？”古岚可没想到云凌会交给自己这么容易的事情，他的目光不禁扫向了小北。
　　云凌马上明白了他的心思，“小北还有别的事做，而且要置办的这些东西都不太容易弄到，你就好好用用积攒下来的那些关系吧。”
　　木然点头，古岚心中依然满是不解。
　　云凌一挥手，一张单子就落入古岚手中。
　　古岚看了一眼单子上陈列的东西，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这……云凌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云凌站起身，甩下一句“与你无关”，朝外走去。
　　小北慢走两步，压低声音问古岚，“巫凡呢？”
　　古岚答道，“来过一趟，说是回住处去了……”
　　小北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一溜烟跑掉了。
　　古岚又展开那张单子，清晰的墨迹，工整的字体，可那些东西，却似乎都透着阴森的气息，看一眼，古岚就不禁背脊发凉……
　　“这是什么？”
　　清脆的声音打断古岚的思路。古岚低头，看到水如从自己怀中探出头来，也在看那单子。
　　“云凌大哥让我帮忙采买的东西……你知道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么？”古岚突然想起水如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水如直接了断的打消了古岚的期望。
　　古岚把单子小心放好，把水如从怀中提了出来。
　　刚才云凌在这里，古岚也没来得及仔细看看水如，现在一看，古岚吃惊道，“云凌带你去做什么了？”
　　只见水如一张小脸白的吓人，笑起来也是没精打采的。
　　水如飘荡到半空中，虽然还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不过脸上依然洋溢着无比的得意。
　　“哈哈！你没听到刚才云凌大哥说么？我救活了那老皇帝！云凌大哥说，我施的幻术，破除了老皇帝身上的妖术，给他找回了好多阳寿呢！我厉害吧！”
　　古岚无奈的看着那满心炫耀的小东西，随口一句，“是，不愧是蝶神大人……”而后便伸手把水如抓住塞进怀中，大步出门。
　　古岚很快回到他的房间，把水如安置到她的大篮子里。
　　水如一翻身挣扎起来，不满道，“为什么让我睡这里?”
　　“不然你睡哪里？”古岚皱着眉头问。
　　水如十分霸气的抬手，使劲儿指住古岚卧房的方向。
　　“别闹了，你快睡觉，我还要出去办事……”说完，古岚转身就走。
　　一转身的功夫，古岚感觉到身后一阵清风飘过，而后便有一双玉手扯住了他的衣角。
　　“外面都没有客人了，你还去办什么事……”变化了身形的水如，说起话来，声音更加空灵。
　　古岚却知道，她没有什么力气了。
　　古岚轻叹一声，转回身，一手环住水如纤细的腰身，一手托起她的脸。
　　四目相对，水如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确实没有力气了。古岚环住她腰身的那一瞬间，她就感觉到自己身体中一股热流蒸腾起来，她的双腿不争气的软了下来，现在若不是古岚抱着，她一定摔倒了。
　　古岚那一双明眸越靠越近，水如的心，越跳越快。
　　不自觉的，她缓缓闭上了双眼。
　　下一刻，轻柔的亲吻，落在她的唇上。
　　水如紧紧攥着古拉的衣角，一个失神，法力差点失控。
　　古岚落下一个轻吻之后似乎还不满足，他稍微用力，抱紧水如，栖身压住，深深的吻了下去。
　　水如只觉得一阵阵激流从背脊传上来，她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唇齿间那股滑腻的触感，竟然像是充满了魅惑的法术一般，让水如有些恐惧，却又如此痴迷。
　　古岚的大手一直温柔的支撑着水如，也使得水如完全放松下来，彻底沉溺在这一吻之中……
　　一点点，沉溺下去，水如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嘭”的一声，水如的法力终于失控。
　　等回过神时，她已经躺在古岚的手中，面颊潮红，不停的喘着粗气。
　　水如睁开眼睛，看着古岚的脸，她心中突然腾起一股不甘的怒火。
　　她看到古岚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看吧，这样就不行了！快去睡觉！……”
　　“我不！非要你陪着！”水如耍赖般的大叫。
　　古岚扑哧一声笑了，托着掌中的水如，朝卧房走去……

　　186.风雨未至，人去楼空
　　水如觉得身子异常沉重。她睡的不好。
　　睡梦之中，不断闪现出皇帝哭泣的惨状，还有桦妃的面容，那只火红的狐狸。可噩梦的最后，出现的却总是古岚。古岚用折扇把她拍醒，古岚提着她扔出房间，古岚举起大刀要杀她，古岚披头散发全身湿透走进山谷煞雾中消失不见，古岚皱着眉头把她塞进花瓶……
　　等水如彻底醒过来之后才觉得纳闷，为什么没有梦到古岚对她温柔体贴的样子呢？
　　坐在枕头上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愤而起身。
　　一定是古岚对自己的暴丨行远比温柔少很多的关系！留下阴影了！
　　水如变化了身形，梳洗妥当，跑出了院子。
　　莺啼阁后院之中静悄悄的。
　　水如抬头看看日头，应该是下午了。这个时间，阁里的姑娘都不用练习，可以自由活动，每天下午院子里都闹哄哄的，时不时就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姑娘嬉笑打闹。
　　可今天……为什么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水如探头缩脑的看着那些平时最热闹的院子，走过几个院子之后她才发现，没有人！
　　莫非又到全员排演的时候了？
　　水如竖起耳朵，也没有听到鼓乐的声音。
　　在院中晃了几圈，她还是决定去找文阳。
　　放鼓乐的地方，演歌习舞的地方，文阳经常出没的场所都没有见到他的影子，而且水如惊然发现，鼓乐间中的乐器似乎都被人搬走了。她跑到魁院去，发现这里住的佩霞她们似乎也已经不住这里了，冰燕和思宁住的屋子也空空如也。
　　水如慌了。
　　她加快脚步往外跑，突然看到一名伙计过来，水如急忙冲上去，抓住伙计劈头便问，“人呢？人呢？”
　　伙计有些惊慌，连忙回答，“大家都已经被岚少爷遣散了。”
　　水如闻言愣在那里，“遣散？”
　　伙计见水如有些失魂落魄，忙安慰道，“水如姑娘别着急，那些姑娘们大多都无处可去，岚少爷派人把她们送回扬云山了……”
　　“扬云山？”水如松了口气，随即又问，“乐师文阳呢？”
　　“文惠和文阳姐弟，听说岚少爷给她们找了不错的去处，可她们最后还是随姑娘们去扬云山了。”伙计说完，小心翼翼的又安慰水如道，“水如姑娘，岚少爷一定也给姑娘你安排了好去处，你别担心……”
　　水如咧嘴一笑，可那笑容实在勉强，等水如转头离开，伙计长叹一口气，边走边摇头。
　　莺啼阁后堂中，一群便装打扮的彪形大汉围着古岚。这些人都是在莺啼阁假扮了多年伙计的扬云山兄弟，现在莺啼阁剩下的事情，都是他们分头去做的。
　　“少当家的，飞廉传了信来，说他们已经顺利通过河阴关口了。”说话的正是这些人中威望最高的丘大哥。
　　古岚点点头，笑道，“飞廉这次怕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
　　“不会的！”王三儿连忙说，“飞廉临走的时候还托我告诉少当家的，他把媳妇送到扬云山，马上就回来。”
　　“嘿！那臭小子，还真以为自己是盘菜了？”身边一名大汉撇嘴嘟囔。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笑骂起来。
　　古岚摆摆手，压下那些人的声音，“最近这几天诸位兄弟出去一定都要小心，遇到难缠的对手，切不可恋战。”
　　众人虽然还是打着哈哈，但实际上却都心知肚明，事到如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丢了性命。古岚手，下这些人，大多都是亡命徒。不过越是见多了生死的人，就越是明白做事的分寸。
　　古岚把要做的事情都布置下去，一声令下，众人一哄而散。
　　等后堂中的人都走远了，古岚才长出一口气，提高声音道，“你睡醒了？”
　　水如撅着嘴走进来，开口便问，“你把文阳他们都送走了？”
　　古岚一愣，随即脸上现出不悦之色。不过他马上站起身，背对水如整理一下衣衫，同时淡然说道，“老皇帝死中得活，皇城危机四伏。皇后亲自到这个小小的莺啼阁来请高人，这可不是好事。现在各个势力都忙于应对之前的那些纷争，但是很快他们就会稳定下来，之后的目标，就会是这间莺啼阁了。”
　　水如走到古岚身后，十分不解的问，“这关莺啼阁什么事啊？”
　　“莺啼阁匿藏朝廷要犯，已经犯下大罪，皇后那时候给了阎老爷子赦令，可没给我这个莺啼阁赦令。再说了，五皇子与莺啼阁的关系，暴露出来也是早晚的事。”古岚转过身，望着水如说，“你给老皇帝夺来的那几天阳寿，会成为五皇子最后的机会。若是成了，难免会有一场大战，若是不成，也势必会有一场大战。我，还有我的那些兄弟，都会尽力帮五哥保全性命保全皇位，如此，还哪里能分神去照顾那些姑娘们呢。”
　　水如抬头看到古岚眼眸之中闪烁着难得一见的神采。明明说的是惨烈的事情，可古岚却似乎十分期待。水如这才发现，原来古岚竟然如此好战。
　　古岚见水如呆呆的望着自己，嘴角上扬，微微一笑，“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若是不想留在这里看这一场厮杀，可以先回扬云山去。”
　　“我不！”水如马上否决了古岚的提议，“没有我蝶神大人在此坐镇，你这一战岂能顺利！”说着，水如还来了精神。只见她挥舞着手臂，迈出一步，高声道，“到那时，古岚你策马挥刀，本蝶神施展神威为你助阵！看谁还敢和你那五哥争皇位！”
　　水如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中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古岚让她回扬云山，水如倒是很高兴，可只有一点她犯难，那就是扬云山上还有一位古老爷子。
　　古老爷子不仅知道水如的身份，而且似乎很反对她和古岚在一起。以前虽然说是因为何晓晓与古岚有婚约，可现在就算是没有那个婚约了，水如也不敢奢望古老爷子能欢迎她回去做儿媳妇……
　　这个想法，水如现在不敢说。原本古老爷子知道她身份这件事，她也还没告诉古岚。水如本能的察觉到，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
　　古岚要帮助五皇子坐上皇位，为了这件事，他已经在皇城中隐忍了这么多年，现在是最后一战了，水如暗下决心，她要帮忙，要尽自己所能去帮古岚，绝对不做任何拖后腿的事情。
　　水如和古岚没有说上几句话，就有兄弟回来报事，水如不敢逗留，连忙退了出去。
　　看看天色还早，水如找个没人的地方变化了身形，腾空而起，朝巫凡的住处飞去。
　　皇后亲往莺啼阁请高人，这件事已经在皇城中传的沸沸扬扬，同时被市井中人传扬开的，还有皇城中各大势力大打出手的事情。
　　这些事情都被传的神乎其神，因为几乎没有人知道事情的起因到底在哪里。
　　皇城中一个不起眼的宅邸之中，巫凡正被一只狐狸逗弄。
　　“古岚让你去做，你就去做了？你说你是耳根子软，还是好欺负啊？”
　　“哼！古岚那家伙，竟然敢指使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看我不揍扁他！”
　　“下次带人出去群殴，记得带高手跟着，免得像这次使得，还有漏网之鱼！”
　　一天下来，巫凡彻底体会到了一只噪舌的狐狸是多么讨人嫌。
　　“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巫凡瞪着眼睛，本来打算威胁一下眼前这只狐狸，可话到嘴边他才发现，他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威胁人家的。
　　这狐狸武功高强，他巫凡绝不是对手，这狐狸还结交下了他府中的厨娘们，就算是巫凡发话说不给他饭吃，这狐狸照样能满嘴巴油光锃亮的回来。
　　“小北，算我求你，别在说了……”没有办法，巫凡最终放低姿态，举手投降。
　　小北咧嘴一笑，屁颠儿屁颠儿的凑到巫凡身边，问道，“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帮那古岚？”
　　巫凡叹气道，“朋友相交，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啊。你看古岚为了五皇子，在皇城蛰伏了这么多年，他是为了什么？”
　　“古岚与五皇子是结拜兄弟……你又不是……”小北低声嘟囔。
　　“情谊不在结拜与否，全在人心。朋友有难，我自当竭尽所能帮扶与他，若是帮个小忙还要问问为什么，我巫凡岂不成了……”
　　“成了什么？”小北眼中寒光一闪，死死盯住巫凡。
　　巫凡毫不示弱，瞪了小北一眼，“岂不成了心胸狭窄的狐狸！”
　　小北周身寒气嘭的爆发，巫凡不自觉的一闭眼，于此同时，他感觉到小北已经压了过来。
　　巫凡闭着眼睛低吼道，“说你心胸狭窄，你还敢不承认！这不是心胸狭窄是什么……”
　　“唔……”
　　身边寒气消退下去，小北早已撤身逃远。巫凡满脸通红，狠狠捶了一下桌子。
　　就在此时，水如飘飘悠悠从空中落下来，开口便问，“巫凡，小北，你们在做什么呢？”

　　187.积重而发，择而有惑
　　水如突然到来，小北一下子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忙跑上前去伸出手来让水如站在自己手中，然后热情的带着水如回到屋中。
　　巫凡一眼一眼的剜过来，小北都假装没有看到。
　　屋中气氛有些尴尬，水如眨眨眼睛，看看巫凡，又看看小北。见他们二人一个怒目而视，一个嬉皮笑脸，就猜到他们又是打架玩儿呢。
　　水如轻叹一声，开口道，“你们倒是轻松自在……”
　　小北低头笑道，“你又有什么不轻松自在的？帮着云凌大哥做了一件大事，我猜他会给你很大好处的。放心吧。”
　　水如抬头看看小北，她明白小北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与古岚现在的情况，似乎与当年桦妃与皇帝的情况差不多。桦妃和皇帝最终落得如此惨淡的结局，水如实在没有办法看着这些过往而置身事外。
　　只是，古岚也同样知道这些事情，可他知道之后不仅没有弃水如而去，反倒……
　　水如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整夜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了。
　　“小北，云凌大哥呢？”
　　水如此时倒真的希望能从云凌那里得到什么奖励。至少从云凌那里得到些能使她安心的话语也好……
　　可小北却摇头道，“从莺啼阁出来之后，大哥就说要去办事，独自走了。我也直接回这里来了。”
　　“回？”巫凡闷哼一声。
　　水如看到巫凡一副很嫌弃小北的样子，马上飘到巫凡身边，非常认真似的说道，“巫凡，你可别看小北平时吊儿郎当的，其实他是只温柔体贴又厉害的狐狸！能看家护院，还能洗衣做饭，是只有用的好狐狸。狐狸都不合群，以后我跟古岚回扬云山，他就孤苦无依了。你看看能不能暂时收养他个百八十年的？花销什么的，他可以做苦力偿还！”
　　原本气鼓鼓的巫凡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旁边的小北脸色顿时铁青。
　　水如也抿嘴笑着，又说，“以后你要是看他不顺眼，就把他带到扬云山上去，放养几天。上次去扬云山，你不是也看到了么，那里到处都是深山老林，里面一定有不少野兽。巫凡你可不知道，小北不仅打小妖厉害，捉野兽更是厉害！而且，他有一手绝活，那就是烤野味！哎呀哎呀，现在想起来，我还流口水呢……养这样一只狐狸，你就算搬到不见人烟的地方去隐居，也绝对会过上神仙日子……”
　　“够了！”小北大喝一声，扑过来逮住水如，伸出手指捂上她的嘴。
　　一边的巫凡已经乐不可支。
　　“哈哈哈哈……这狐狸还能有此种养法？我可真是长见识了！好啊好啊，真是没想到，小北你还有这么一手绝活。烤野味？改日我们……”话说到一半，巫凡突然发觉了其中玄机，马上闭嘴。
　　“改日我们？”小北那细长的眸子中闪出捕获猎物一般的光芒，凑过来乐呵呵问，“改日我们去烤野味么？”
　　巫凡手起掌落，挂着风声拍向小北。
　　小北也不躲闪，这一掌打的极响亮，“啪”的一声，拍在小北头上。小北被拍的一个踉跄，不过再抬起头时，却是满脸笑容。
　　“击掌为誓，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小北转身压低声音对水如说，“还是你厉害啊，我还以为这辈子没这机会了呢。多谢多谢。哈哈哈哈……”
　　水如笑的有些僵硬，她不过照实说的，完全不明白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打什么哑谜……
　　一阵打闹之后，三人围桌而坐。
　　水如变化了身形，也讨杯茶喝。
　　“古岚那边定是忙坏了吧？”巫凡问。
　　水如点点头，有些伤怀的说，“古岚已经把莺啼阁里的姑娘们都送走了。乐师舞师他们也都安置出去了。莺啼阁里，只剩下扬云山上带来的那些伙计……兄弟们了……”
　　“动作这么快？”巫凡惊道。
　　从皇后去莺啼阁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两日而已，没想到古岚竟然已经将闲杂人等都安置妥当了……
　　巫凡突然有些明悟，古岚也算得上是处心积虑。皇后的到来，对古岚这么多年的经营定是毁灭性的打击，不过古岚也一定早有对应这种程度打击的准备。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把人员都清散了……
　　“水如姑娘是要留下来了？”巫凡又问。
　　水如决然道，“古岚说，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战。成会一战，不成也会一战。我虽然不像云凌大哥和小北这般厉害，但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蝶神大人在此，必将庇护莺啼阁！”
　　小北和巫凡两人听了这话，都满脸严肃。
　　他们都看得出来，水如说这话时，没有分毫的玩笑之意，她是真心实意这么说的。
　　沉寂片刻，小北突然轻叹一声，“你啊……几个月以前来着？记不记得了？上次你碰到一只银背淮雉，还吓得鬼哭狼嚎的四处逃窜，最后还是我把那东西弄死的。你哭了一整夜，害的我一夜没合眼……现在说什么庇护，这等大话，也是你这小虫儿随便说的？”
　　就在小北深沉回忆往事的时候，水如却凑到巫凡耳边窃窃私语，“看，我就说吧。小北特别温柔。上次那只银背淮雉，少说也是个修炼了几百年的大家伙，我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小北本来说不管我的，看我危险，他马上冲来帮我打跑了那妖兽，然后还守着我来着……”
　　巫凡听着水如的话，看向小北的目光之中竟然带了些敬佩。
　　小北本意是要逗弄一下水如，没想到反而在巫凡面前又给自己加了印象分。小北暗中高兴，当即决定嘉奖此番有功的小水如。只不过，他是不会在明面上嘉奖的，他了解水如，稍微夸她两句，尾巴就能翘到天上去，若是以后真遇到危险，她不知死活的往前冲，可就难办了。
　　水如与巫凡和小北在一起说说笑笑，心情也轻松了不少。直到将近入夜时分，才有莺啼阁伙计来巫凡的宅邸传了古岚的话，请巫凡和小北到莺啼阁去用晚饭。
　　几人原以为是五皇子回来了，可到了莺啼阁一看，却只有古岚和几个穿着便装的陌生人在座。
　　经古岚介绍，这几个人，都是古老爷子特意从扬云山上调出来的人，为的是协助古岚和五皇子。
　　巫凡也在江湖中行走多年，而且名声并不好，他本以为这些有名有号的人会对他嗤之以鼻，却没想到，众人似乎并不在意。
　　巫凡哪里知道，扬云山上的人，十有八九是在外面声名狼藉臭名昭著的家伙。他们这些人都十分清楚世人传出的名声里面有多大水分，所以对于巫凡，也都礼遇有佳。等古岚说出这次皇城大乱都是巫凡帮忙做出来的，几人更是将他视为同伙了。
　　推杯换盏间，古岚把小北拉了出去。
　　不出古岚所料，一到没人的地方，水如就从小北怀中钻了出来。
　　古岚提着水如到没人的地方，压低声音告诉她自己先回去。水如嘟着嘴反抗，但终究反抗无效。
　　一个人飘飘荡荡回到住处，水如停在院子中，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不久之前，她要进这个院子，要进这个屋子，还难如登天，如今，她却可以堂堂正正的进去，堂堂正正的与古岚面对面说话……
　　当初她在这院中徘徊，院子里的每一块地方她都了若指掌。
　　那时每到入夜，她都激动无比，为了看古岚一眼，早早的埋伏下来。若是哪天能看到他的身影，一整天都会乐的合不拢嘴……
　　水如回忆着那时候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嘴角上扬起来。
　　她变化了身形，借着月光，在院中翩翩起舞。
　　没有了鼓乐声，水如却舞的更加自如。没有了注视的目光，水如却毫不在意。
　　水如像是不知疲倦一样的在院中舞动，彩裙飘荡，带起点点荧光。渐渐的，她眼前浮起一幕幕过往的画面，可她依然不停，只是跳着那不知名的舞蹈。
　　等到古岚回来时，只看到坐在院中不停的喘着粗气的水如。
　　古岚急忙跑上前去，扶起水如，“你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话问出口，古岚也发现了，水如满脸都是泪水。
　　水如抬起衣袖抹掉泪水，扯出个笑容，轻声道，“我跳舞，摔倒了……好疼……”
　　古岚皱起眉头，看着水如那个笑脸，闷声道，“笨蛋……”
　　说完，他打横抱起水如，迈步走进房中。
　　水如被古岚放在床榻上，眼泪依然不停的往下掉。
　　古岚坐在水如身边，掏出汗巾为她搌去泪水。
　　水如抽泣一声，嘟囔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哭……”
　　古岚浅笑道，“你说摔倒了，疼。”
　　“我蝶神大人怎么会跳舞摔倒……”水如不悦的说。
　　古岚笑着把汗巾塞到水如手中。水如不接，又把汗巾塞了回去。
　　“那告诉我吧，蝶神大人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古岚攥着汗巾，不停的为水如擦快要掉落下来的泪水。
　　水如推开古岚的手，轻声道，“你猜猜……”
　　古岚一笑，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包，轻轻展开，在水如面前晃了晃，“蝶神大人是不是因为没有吃到晚饭，所以才哭？”
　　水如看着包裹中的几块糕点……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鼻子一酸，水如突然抱住古岚，放声痛哭。

　　祸起萧墙
　　188.情愫何时起，一劳可永逸
　　古岚抱着哭泣的水如，眼中满是疼惜。
　　等水如哭够了，古岚才扶顺她额角的发丝，浅笑着说，“何必这样哭鼻子呢？”
　　水如声音依然哽咽，轻声道，“古岚……你不怪我么？若是当初我没有追到莺啼阁来……”
　　“就算是时间流转，当初的我还是会去逗弄那小虫儿，你还是会寻我到这莺啼阁，这是天定的缘分。”
　　古岚说着，用汗巾擦掉水如脸上的泪水。
　　水如吸了一下鼻子，回想起当初遇到古岚时的情景，自己与古岚不过一面之缘，他的身影便深深印在自己心中。若要解释，也只能说这是上天给的缘分了。
　　可他们这是天定的缘分，桦妃与皇帝，又何尝不是天定的缘分？
　　想到这里，水如眼中泪水不禁又滑落下来。
　　“当初我不知道……桦妃和皇帝的事情……”
　　古岚一愣，随即叹了口气，问道，“如果你早就知道桦妃和皇帝的事情，你便不会追来了么？”
　　水如抬头望着古岚，泪水滴滴滑落，古岚的身影也变得有些模糊。
　　是啊，当初要是知道了桦妃和皇帝的事情，当初要是看到了皇帝那凄惨的背影，看到了那火红狐狸与那男人的诀别，她还会毫不犹豫的追着古岚而来么？
　　见水如呆呆的望着自己，只是流泪，却不说话，古岚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要是真的这么想，就快点离开！我定不拦你！”古岚怒道。
　　水如一惊，“你赶我走？”
　　古岚哼了一声，站起身，把手中端着的那一小包点心放到旁边桌上去。
　　水如看出古岚是生气了，可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古岚生气，水如却莫名的有了些安心感。
　　她擦擦泪水，也站起来，走到古岚身后，拉住古岚衣角，轻声问，“古岚……你舍得赶我走？”
　　古岚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水如，抱起肩膀，做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哼！反正莺啼阁也不再经营下去了，明天我就出去给你找个人家嫁了。你放心，莺啼阁花魁的名号还是很值钱的，只要放出风声，来提亲的一定有不少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到时候，你随意挑选！”
　　水如一下咬住嘴唇，怒视古岚，半晌才说，“你骗人！你忘了当初答应过我什么么？你说过绝对不会赶我走的！”
　　“我古岚大丈夫一言九鼎，决不食言。当初我说不会赶你出莺啼阁，现在莺啼阁名存实亡，姑娘们都找了归宿，只差你这个花魁了。”古岚转回身看着水如，俨然一副“莺啼阁主人”的姿态。
　　“我……我才不要什么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水如眼中噙泪，吸着鼻子喃喃道。
　　“那些公子哥也不都是草包饭桶。”古岚挑着眉梢，笑道，“他们之中，有才有貌者有之，文武双全者亦有之。家世显赫者众多，最少也是三生五世不愁吃喝。”
　　水如死死盯着古岚，“他们比你如何？”
　　古岚略想了一下，摇头叹了口气，“你若是用我做标准，那这标准可就高了些。不好找了……”
　　古岚这本是玩笑话，可落在水如耳中，却是实实在在的。那些到莺啼阁来的公子哥，她也见过不少，其中有古岚这般英俊的，实在寥寥，更别说那份气概了。在水如眼中，能与古岚一较高低的，大概只有巫凡，但巫凡的为人，却又不像古岚这般豪爽……
　　说到底，水如心中最完美的男人，还是古岚。
　　“连你都比不上，我蝶神大人才不会看中呢……”水如嘟着嘴，小声说。
　　古岚知道水如心中的结是什么，自然也知道那结不是说解开就能解开的。此时此刻，他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公子哥虽然不如我古岚，可你与他们的缘分，都是在你知道了桦妃和皇帝的事情之后。这样不就遂了你的心愿么？”古岚说着，脸上却没有了刚才那股戏谑。
　　水如的心像被揪住了一样，她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好半天，屋中都静悄悄的。
　　水如的脑子里乱七八糟。她明明不想说出这些，明明从没想过如此复杂的事情，可此时她却不得不想，不得不说。
　　还记得，在寒煞谷中听云凌讲述了桦妃的事情之后，古岚将她放入怀中。还记得，一夜温存，古岚的柔情似水。可她更加记得，从皇帝那里传来的悲痛，从桦妃那里传来的绝望。
　　如果一切开始是个错误，那么又该如何结束？
　　如果当初她就知道了桦妃与皇帝的事情，之后又在那园中遇到古岚，她觉得自己依然会被古岚吸引。
　　等待古岚到来的那几日，对于水如而言，几乎比她的生命更加漫长。
　　几乎是从她被称为“水如”的那一刻起，她才开始感受到生命的精彩。
　　她会一路寻他，到这莺啼阁么？
　　水如闭上双眼，嘴角却微微挑起。
　　她未必会那么早追来，但她终究还是会来。她会更加小心的偷偷看古岚一眼，然后被古岚发现。他们会用另一种方式相识……最终，这段缘分依旧，最终，他们还是会在这屋中等待结局的到来……
　　水如缓缓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冲着古岚飘然万福，轻声道，“小女子乃天地精华凝成之蝶族兽神，唤作水如，名取柔水如伊，清雅不羁之意。且不知这位公子姓字名谁，家住何方？”
　　古岚先是一愣，而后朗声大笑起来，抱拳秉手，还礼道，“在下古岚，靠着劫财掠物为生，是那扬云山中一介山贼。不知哪世积了大德，能与仙神相遇，实在是在下的福分。”
　　水如抬头掩面而笑，“不知古公子家中可有金银，娶得起妻室否？”
　　古岚故作为难道，“古某做的是无本的买卖，只知别人有金银，自己却不曾有过。如此，怎娶得起妻室？”
　　“那公子便是孑然一身，甚好。”水如说着走到古岚跟前。
　　“好在何处？”古岚伸出双手，轻轻环住水如的腰。
　　水如踮起脚尖，扬起头来，轻声道，“以后你就随我四处飘荡，取花间蜜糖为食，取天降雨露为饮，不好么？”
　　古岚托住水如的腰身，也缓缓低下头去，低声说，“蝶神大人抬爱，古某……受宠若惊……”
　　说罢，古岚轻轻吻住了水如……
　　一吻绵长，水如眼中泪芒消散。
　　“古岚你这大骗子……”趴在古岚肩头，水如小声说。
　　古岚笑着拍拍水如后背，“我怎么又成大骗子了？”
　　水如抬起头，双眼通红，望着古岚问，“你说要让那些什么富家公子哥来娶我，明明是骗人的！”
　　古岚笑着去取来那一小包糕点，拿起一块塞进水如口中，笑道，“我莺啼阁的花魁若要出嫁，可是能得到一大笔彩礼的。方才你问的金银，别看我现在没有，可要是把你嫁出去了，就该够我娶上一房妻室，外加十个八个小妾了。”
　　水如口中嚼着糕点，差点没噎住。
　　“你敢！”硬咽下口中的糕点，水如横眉立目道，“什么十个八个小妾？一个也不许！你敢娶进门，统统用毒刺戳出去！”
　　古岚也不说话，只是大笑着又往水如嘴里塞了一块糕点。
　　“唔……听到没有？不许！”水如边吃边认真的等着古岚回答。
　　古岚接二连三的塞糕点给她，直到那一小包糕点都被水如吃下去了，才拍拍手，一把打横抱起水如，低声道，“一房妻室，足矣。”
　　说完，大步走到床榻边，将水如轻放在榻上。
　　幔帐落下，又是一夜旖旎……
　　皇宫之中，五皇子双眼之中充满血丝。不光是他，在他身边的几位皇子，还有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几乎都是这个样子。他们这些人，一直守在皇帝寝宫外面听宣。
　　可是自打皇帝醒来，也不过只与皇后说了短短的几句话而已。
　　皇后与那些嫔妃都跪在皇帝寝宫之中，已经有好几位身子羸弱的嫔妃被宫女太监们抬出寝宫。二皇子的母妃杜妃便在这几人之中。
　　五皇子看着二皇子护送母妃回宫，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五皇子素来与二皇子关系不错，一来是因为二皇子母子二人都十分软弱，既没有争位之心，又没有笼络权势的能耐，二来也是因为当年五皇子在皇宫之中的时候，杜妃对五皇子也有不少照顾。
　　看到如今这个局势，五皇子却对二皇子母子有了些羡慕和嫉妒。他们无能，却可以生存。五皇子虽然也是弱势，却终究难免一战。其实五皇子更加希望自己可以像这两母子一样，置身事外。
　　一想到这些，五皇子脸上的表情，便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再想到皇后亲自去莺啼阁的事情，五皇子简直想插上翅膀，飞出皇宫去见见古岚，看看他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五皇子最担心的，便是古岚遭到那些势力的暗箭。可他也明白，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在起死回生的父皇那里。
　　夺下皇位，一劳永逸，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五皇子暗暗攥紧拳头，心中更加焦急。

　　189.长皇子，苦前程
　　不单是五皇子着急，跪在寝宫里面的牟妃更加着急。
　　她眼睁睁看着老皇帝起死回生，却躺在龙榻上一言不发，好几次她都想要开口说话，可一想到现在的局势，她都强自忍住了那股冲动。
　　皇后就跪在牟妃前面。牟妃看的出来，皇后也是心如火焚。
　　牟妃咬紧牙关，心中暗想，皇后那不成事的都能忍住，我牟妃又如何忍不住？反正现在局势都不明朗，耗的就是这个耐心！
　　想罢，她又平添了几分气力。
　　然而寝宫外面的三皇子却没有他母妃这般头脑。
　　三皇子早就不跪了，他像个街头无赖似的坐在角落里，不停的拨弄脚边的石子，口中还嘟嘟囔囔，满是不耐烦的样子。
　　长皇子瞟了三皇子一眼，不屑的轻哼一声，转头对身边的大将军屈苍鸿说，“大将军，如此等下去，怕也不是办法。听说皇城中有些乱民武斗，我出去安排安排。”
　　屈苍鸿眉头皱起，压低声声音说，“长皇子怎可在此时离开？”
　　长皇子飒然一笑，“父皇若能病愈，我在与不在都不打紧。父皇若只是向天借寿，那也必是回来安排皇位传承，与我还是无关。我为何不能离开?”
　　屈苍鸿轻叹一声，“长皇子倒是看得开……”他拉着长皇子到一处清净一点的地方，低声问，“我素知长皇子没有争储之心，可你看看现在这个情形，你就能安心离开么？”
　　长皇子面色也沉了下来，良久，他才轻笑一声，说道，“我的母妃不像桦妃娘娘那般得宠，也不如如今的牟妃娘娘这般苦心经营，又没有杜妃娘娘那样的与世无争，更没有夏妃娘娘那样的大造化。我一心沉迷于兵道之中，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经营，反而在百官之中落下不少的口舌。现在再去想国家社稷，怕是迟了。若是父皇没能好转，我倒有些想法，可如今父皇得了这个福，便是沐裎国得了这个福，我想父皇定会做出一个完全的决断。”
　　“长皇子不该这样说！”屈苍鸿一双虎目中放出精芒，有些激动的说，“我等武将整日操练，遇到危难纵横沙场，流血流汗，为的也是一国安稳，攘外而民顺。可长皇子这么说，岂不是舍本逐末了么？”
　　长皇子叹了口气，“舍本逐末不是我选的。上有父皇，下有兄弟，我既然挑不起这份重担……”
　　“你何不助那贤德一臂之力呢！”屈苍鸿打断长皇子的话，“物有所短，人有所长。长皇子你难道没想过，两者之差异么？若是那贤德成事，以后长皇子一定还有演习兵法操持兵勇的机会，可若是国势旁落，长皇子当何去何从啊？”
　　“大将军！”长皇子突然沉下脸来，低声道，“这种话，可不当在现在说！”
　　屈苍鸿虽然皱着眉头，却哼笑一声，“我屈苍鸿戎马一生，不怕敌人千军万马，只怕我沐裎国天暗无光。此时再不说，就怕以后没有再说的机会了。”
　　长皇子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与屈苍鸿十分亲近，却从未看到过屈苍鸿有过这样的决绝。
　　“大将军……言重了……”长皇子的目光又扫到坐在角落中的三皇子，心不由的翻腾起来。
　　屈苍鸿又是一声冷哼，“自古以来，外姓持政便是祸国之本。长皇子不该想不到，如今之争，到底是谁与谁在争！”
　　长皇子没有应屈苍鸿的话，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到五皇子身上。
　　此时的五皇子正跪在皇帝寝宫门前，紧握着拳头，若有所思。
　　长皇子突然松了口气，低声道，“听闻前些日子有人找到了缘鸣老弟的遗骨诸物，不知皇姑母可见过了？”
　　大将军屈苍鸿脸色微变，但随即也松了口气，“犬子遗骨尚未下葬，公主开始几天整日以泪洗面，如今也释怀了。人有寿尽，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改日我当去拜望皇姑母，也为我那缘鸣老弟烧上一柱香。”长皇子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又道，“不知大将军在此之前，可曾去过那莺啼阁？”
　　屈苍鸿点头道，“去过。那莺啼阁的主人古岚是个侠义之人，值得一交。”
　　“哦？”长皇子有些惋惜的说，“我以前只听说过那莺啼阁是个寻乐子的地方，手下军士常常提起，那里的姑娘艳而不俗，却没想到，那里的主人，竟然还是个侠义之士。可惜了，可惜了。”
　　“有何可惜？”屈苍鸿问过之后却也明白了长皇子的意思，朗声笑道，“长皇子不必觉得可惜，莺啼阁的姑娘们怕是入不了长皇子的眼，但那古岚，我却能带来与你一见。不瞒你说，亲入聚魂谷，找回小儿遗骨的，便是那个古岚。我还没来得及与他道谢，不如随后长皇子与我同去？”
　　长皇子笑着点头道，“如此说来，这个古岚倒还有些本事？应当会会！”
　　就在他们打着这哑谜的时候，皇帝寝宫的门突然打开。
　　有宫女太监们扶着皇后，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其余嫔妃也都摇摇晃晃，跟着走了出来。
　　皇后脸色惨白，看着院中众人，有气无力的摆摆手，便由宫女太监们搀扶走了。
　　这时一个小太监尖声尖气的高声道，“皇上口谕，‘你等都不必跪在这里等着，朕有传唤，自当差人去寻，都散了吧。’钦此——”
　　众人叩头接旨，彼此看看，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话定是皇帝对皇后她们说的，可皇后她们既然都走了，他们这些人，皇帝怕是也不会见了。
　　屈苍鸿见已经有人三五成群的往外走了，对长皇子使了个眼色，两人也结伴离开了。
　　五皇子听了父皇口谕之后如蒙大赦，叩谢之后马上转身离开了。他一心想着外面的事情，出了宫门，接过马匹，也不管那些亲卫了，一个人策马扬鞭，直奔莺啼阁而去。
　　时已至深更半夜，往日里莺啼阁此时也应该是歌舞升平，可今天却只有彩灯燃着，门口连个接应的小童都没有了。
　　五皇子下马，看着这般景象，心中便是一酸。
　　古岚这么多年的经营，就这么毁于一旦了。他虽然知道古岚不会心疼这么个莺啼阁，可一想到古岚这些年将莺啼阁经营的井井有条蒸蒸日上，如今却落得惨淡收场，五皇子也难免有些自责。
　　这时有伙计听到马蹄声，跑了出来。
　　剩下的伙计都穿了便服，五皇子一眼便认出是扬云山上的兄弟。
　　那兄弟接过马，五皇子也不寒暄，自己迈步进了莺啼阁。
　　偌大的前厅中冷冷清清，五皇子一进来，就看到高台前坐着一个人。
　　那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顿时喜笑颜开，“五哥，你可算是回来了！”
　　说话的正是王三儿。
　　五皇子快步过来拉住王三儿，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王三儿苦笑道，“少当家的把人都遣散了，我怕再来熟客，就想留在这里照应照应……”
　　五皇子心中一紧，随即低声问，“古岚呢？”
　　“少当家的晚上和扬云山上新过来的几个兄弟还有巫凡公子小北公子一起吃了饭，然后急匆匆……回去休息了……”王三儿说的有些郁闷……他完全不理解少当家的为何会急匆匆的跑回去休息，回去之前还特意拿了不少糕点……
　　五皇子也是一愣，他以为古岚这几天一定会和他一样焦头烂额，可转念又一想，这两三天里，他一直跪在父皇寝宫前面没做什么事情，古岚却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一定是累坏了，所以趁着空闲下来，去休息一下……
　　王三儿见五皇子的表情比刚才松缓了不少，这才问，“五哥，是不是有急事儿？我看你也累坏了，你坐这儿歇着，我去把少当家的找来。”
　　五皇子摆摆手，“你还是在这里呆着吧，说不准一会儿真的会有人来。我自己去找古岚。”
　　王三儿有些木然的点点头，嘟囔道，“都这个时辰了……真会有人来？……”
　　五皇子大步朝后院走去，这莺啼阁对他来说，比自己那府宅还要熟悉，再加上他心急如焚，几乎是一溜小跑，就到了古岚住的院子。
　　五皇子也没有多想，一心以为古岚一定是早就睡下了，不过他可不敢悄悄进古岚的屋子，以前试过一次，差点被惊醒的古岚当做暗袭给杀了。于是他高声叫着，“古岚！我回来了！”推门进屋。
　　屋中漆黑一片，五皇子自顾自的摸过桌边火石，点着蜡烛，口中还嘟囔着，“你可是睡的好啊，我在外面跪了好几天，现在是走一步疼一下，古岚，你那儿有什么疗伤的好药，快给我拿点儿……”
　　点着烛火，五皇子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平时古岚睡觉也不关卧房那门啊……而且以前他这样走进来，古岚早就蓬乱着头发大咧咧的走出来迎接了……今天，怎么只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却不见人出来呢？
　　五皇子突然想到什么，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推开卧房的门，随即朝旁边一躲。
　　烛光微弱，但五皇子却看的清清楚楚。
　　古岚身上只散乱的挂着件长衫，正低头对床榻上的另一人低语……

　　190.屋中议事，大哥到访
　　五皇子顿时心中冒火。
　　好啊古岚！关键时候，你居然还有这闲情雅致！这么多年你都一副君子模样，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给我来这么一出啊？
　　“古岚！”五皇子断喝一声，就要冲进去看看床上躺的是谁。
　　可此时古岚已经拢好了衣衫，放好床头幔帐，转过身来。他一把抓住朝这边冲过来的五皇子，毫不费力的把他拉出卧房，关了房门，才说，“五哥你何时回来的？”
　　五皇子跺着脚一指卧房的门，“古岚！你竟然还有心情做这事儿？”
　　古岚一笑，“反正莺啼阁也开不下去了，我现在做什么，也不怕坏了咱的事儿，自由自在了不是？”
　　“你！”五皇子一瞪眼，却知道古岚说的没错。他缓了口气，狠狠剜了古岚一眼，朝卧房那边努努嘴，低声问，“那个，谁啊？”
　　古岚坐下来倒了两杯茶，眼都不抬的答道，“水如。”
　　“水如？那个花魁姑娘？”五皇子也坐下来，端起茶水一口喝下去，哼了一声，“人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我看你这人面兽心的家伙，是早就盯上了那姑娘吧？这可算是找到机会了！亏我还满心愧疚的回来，没想到你都已经兽性大发了！”
　　古岚朗声大笑，摆手道，“这姑娘本就是冲着我来的，又聪慧漂亮，难道还有拱手让人的道理么？其中经过也有些复杂，等以后有了机会，再告诉五哥不迟啊。”
　　“不迟不迟！”五皇子又白了古岚一眼，这才舒了口气，问道，“院子里其他姑娘，你都散了？”
　　“散了。”古岚说，“能找人家的便找人家，多数都是无处可去，送回扬云山了。其他不相关的人，我也都给了银子让他们自谋生路去了。”说到这里，古岚笑呵呵看着五皇子问道，“五哥，还剩下这一片产业，怎么办？”
　　“留着。”五皇子毫不犹豫的说，“咱这事儿要是成了，以后就把这莺啼阁重开起来，也免得让那些姑娘们落到你扬云山那些像飞廉一般的家伙手中去。”
　　古岚笑道，“这五哥可就说错了，我看乐静姑娘还挺喜欢飞廉的。飞廉那小子在姑娘们中间混了个好人缘，这次让他去送姑娘们回山，倒是没有人说一个不字呢。我看她们欢欢喜喜的样子，以后未必会回来了。”
　　“那也留着！”五皇子瞪眼道，“我留个念想还不行么？你小子以后回扬云山去了，我就守着这高阁深院了！”
　　古岚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好半天才恢复正常的样子，摆手道，“不开玩笑了。五哥你快点说事儿，说完了快点回去休息。”
　　五皇子哼了一声，“是快点儿赶我走，你好去温香软玉抱满怀吧？”
　　古岚十分认真的点点头，但马上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五皇子也没办法，他也实在累了，这才压低声音说，“父皇醒过来之后什么都没说，也没见什么人。一点马上立储的意思都没有。这边我们还得安排好了，免得再出这样的乱子。硬拼起来，我们未必是对手。”
　　古岚的眉头也皱起来，略微思考，才道，“皇城之内如果出事，我们倒是可以抵挡一二，但若是谁有大动作，就难办了。我早打探到大将军屈苍鸿有几营的兵调到了皇城附近，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唯我们所用。”
　　五皇子叹了口气，“最近各方势力角逐，各个军营换防非常平凡。而且军营里面也有势力争斗，已经说不好这附近的军队，到时候哪个能用，哪个不能用了。”
　　古岚看得出来，五皇子是十分担忧的。这次皇帝突然病重又突然起死回生，对五皇子的冲击实在太大。他们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却也还是根基不牢。如果是动用策略，对朝中官员权势攻心，他们倒是还有些还手之力，但现在要硬碰硬，谁也没有把握说一定能赢。
　　想到这里，古岚故作轻松的一笑，“五哥，我家老爷子又送来一批贴己的近人，一会儿你走的时候把他们带去，他们都是生脸，现在在皇城里面行动方便。”
　　五皇子一愣，他原以为古老爷子这个时候送来的人，一定是为了保护古岚安全的，却没想到，古岚直接把这些人给了自己。
　　心中虽然感动，嘴上说出话来，却变成了，“你就使劲儿赶我走吧。好，你越着急，我越是赖着不走！”
　　见古岚一脸得逞的坏笑，五皇子不由得想冲过去揍他两下。不过他明知道自己不是古岚对手，也就忍下了心中的烦躁，开口又问，“云前辈和阎老爷子回来说什么了？”
　　古岚知道五皇子回来定会问这件事，不过云凌当时没说什么，而事后阎老爷子对皇宫中的事情也是闭口不谈，古岚本打算好好问问水如，可这两天诸事缠身，也没来得及问个详细。
　　不过，古岚在看到今晚水如那样哭泣的时候，就多少猜到了她见到了什么。
　　“云凌口中不会有什么有用的话，阎老爷子从皇宫回来之后就郁郁寡欢，看样子是触及了以前的痛处了。”古岚轻描淡写的说。
　　五皇子点点头，叹道，“没想到阎老爷子竟然也是宫中御医，难怪医术那么高超……他治了父皇的病，以前的事情，也都不追究了。”说到这里，他抬头问古岚，“你也送他会扬云山了？”
　　“皇城这是非之地，那老爷子是呆不下去了。更何况，呆在这里，还有人想要他性命。”古岚说着，凑到五皇子身边，问道，“那杨辰诗怎么样了？”
　　五皇子想起那天在莺啼阁里面发生的事情，沉下脸来，望着古岚道，“你还敢问，那老头子本来就不壮实，什么好人能禁得住你那几下子啊？听说那老头子一病不起了。不过就算是他能起的来，估计也不会再露脸了。那时候他在皇后面前出了刀刃，真的追究起来，轻者罢官免职，重责就有牢狱之灾了。”
　　古岚心中暗想，要是当时不是自己一掌将杨辰诗打晕，他下一句一定会喊出五皇子的出身来历。
　　不知道古岚在那里想什么，五皇子也不停下，继续嘟囔道，“也不知道这些老头子都犯得什么毛病，听那天他们说话的意思，不是说当年杨辰诗救了阎老爷子一命么？父皇这么多年对杨辰诗也不错……有了失印案冯正那件事情以后，我还以为这个杨辰诗就算不为我说话，也不会再阻碍我了呢……难道说，他站在了老三他们那边？古岚，你有没有消息？”
　　古岚摇摇头，“那老头子之前还硬要与我称兄道弟呢。谁知道突然像疯了一样。”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到有人一路跑来，到了古岚门前，使劲儿拍门，高声道，“岚少爷，五皇子，有客到！”
　　两人都听出叫嚷的是王三儿，他们对视一眼，知道外面来的一定是什么重要人物。
　　五皇子起身就往外走，古岚站起来，却朝卧房方向走去。
　　五皇子皱着眉头愣在原地，片刻之后才怒叫道，“古岚！你这又是做什么！”
　　古岚头也不回，进了卧房关上门高声道，“换衣服！”
　　顾不得门外五皇子跳脚怒骂，古岚拿出一身衣服，一件件的往身上套。
　　这时床榻上的水如突然翻过身来，眨眨眼睛，小声道，“古岚！你要出去？”
　　古岚边穿衣服边点头道，“那些人都回来了，正是人心不稳的时候，我得去照应着五哥。”
　　水如裹着被子支起上身，一脸不悦道，“我也跟你去！”
　　古岚系好腰带，穿上外面罩袍，笑着走过来，俯下身将一吻印在水如额头上，轻声道，“你快睡觉。”
　　说完，古岚便风一般冲了出去。
　　水如听着几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撅着嘴赌气躺下，扯起被子，捂住了脑袋……
　　一路上五皇子都气鼓鼓的，古岚却笑呵呵的，王三儿不知道这两位爷是闹的哪出，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才小声说出，“少当家的，五哥，外面来的可是大主顾，一位是大将军屈苍鸿，另一位算是生主儿，我要没看错，该是长皇子。”
　　听到王三儿的话，五皇子就是一愣。他立即停住脚步，转头问古岚，“大哥来做什么？”
　　古岚也有些吃惊，随即猜测道，“会不会是有意相帮？”
　　五皇子摇摇头，“大哥这么多年都特立独行，他怎么会帮我。”
　　“事到如今，保不得性命，还有什么可特立独行的。”古岚脑子转的飞快，低声说，“长皇子这么多年除了得罪人，就是鼓捣手里那点兵，老皇帝也不看好他，他怕是没有机会成为储君的。这个时候要是再不找棵大树靠上，以后可真就危险了。”
　　五皇子实在劳累，反应也有些慢了，不过听古岚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有道理。
　　“总之今天他来，定是冲你不是冲我，快过去看看吧。”古岚说完，拽起五皇子，大步朝莺啼阁前厅走去。

　　191.生死与共，福祸同享
　　第四章191.生死与共，福祸同享
　　莺啼阁前厅包间中，长皇子喝了一口伙计端上来的茶水，放下茶杯，扫视一眼四周，低声道，“上次来时还真没发现，这里布置还挺雅致的。难怪那帮家伙总往这儿跑……”
　　“那帮家伙”指的自然是长皇子手下的军士们。
　　长皇子常年领兵，言谈性情其实十分粗犷豪爽，只不过他毕竟是皇族长子，到了皇城里，总得收敛自己，也只有当着屈苍鸿的面，他才敢稍微放纵一点。
　　屈苍鸿微微一笑，调侃道，“长皇子这是来迟了。”
　　长皇子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屈苍鸿，反问道，“难道大将军是这里常客？”
　　屈苍鸿朗声大笑，“其实我也不过比长皇子多来过一次而已。”
　　两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敲门高声道，“二位客官，我家主人岚少爷到了。”
　　说罢，外面的人推开门，只见古岚绕过屏风，快步过来，抱拳施礼，口中道，“不知二位贵客来了，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屈苍鸿和长皇子也都抱拳回礼，口中应了句客套话。
　　屈苍鸿看了看古岚，笑道，“我们两人刚从皇宫出来，想着没处吃顿晚饭，就跑到古老弟这里来了，不成想你这莺啼阁今日还不做生意，可真是讨饶了。”
　　这等场面话，古岚自然不会当真，不过他也看出来了，屈苍鸿和长皇子满脸疲态，看样子确实是直接从皇宫赶过来的。
　　古岚叫过身后跟着的王三儿，吩咐他去准备清淡吃食。
　　王三儿应声下去，不多时就端上了一桌小菜和银耳清粥。
　　屈苍鸿和长皇子也都差不多两三天没吃到像样的东西了，看到这一桌饭菜，顿时胃口大开。
　　就在他们要开吃的时候，外面声音传来，“古岚你真是不够意思，大哥和皇姑父来了你招待一顿饭，难道只给我闻闻味道么？”
　　话音落下，五皇子笑呵呵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
　　长皇子和屈苍鸿对视一笑，他们在来的路上就猜到了，五皇子一定也会直接赶奔莺啼阁。
　　不等古岚答话，长皇子冲五皇子招招手道，“老五快过来，一起吃点儿。”
　　五皇子也不推辞，稳稳当当坐下，王三儿在一旁伺候着，也给他装了清粥。
　　他们几人是真的饿坏了。话也不多说，都先吃下去三碗清粥。
　　“古岚啊，还好你把后厨都给留下来了。要不然，我以后到哪儿蹭饭去。哈哈哈……”五皇子吃完之后一抹嘴，拍着古岚肩头说。
　　长皇子也吃的心满意足，开口问道，“怎么？这莺啼阁中别人都不在了么？”
　　古岚苦笑着说，“之前承蒙天恩，皇后娘娘亲临，我这莺啼阁一下子就被变成了纤尘不染的地方，怎么还能歌舞升平呢？于是我就只能遣散阁中众人，只等安排好了，就回老家去谋生了。”
　　长皇子一皱眉，“那可真是可惜了。以前我军中诸事忙乱，手下将官们多是这里常客，可我却没来得及过来看看呢。”
　　“皇子手下将官，确实有几位是我莺啼阁常客。我常听闻长皇子治军严谨，手下犯错，不论远近，都依军法惩罚。那几位将官来而忘返，还受过几次军法。说起来，还是我古岚之疏忽，请长皇子莫要怪罪。”古岚说完，又是一抱拳。
　　长皇子当然记得那几次事儿，当时他确实被气得够呛，可这时候再想起来，却觉得可笑之极。
　　旁边屈苍鸿也哈哈大笑，朗声道，“那帮兔崽子们，看到漂亮女子就迈不动步，该是没少给古公子惹麻烦吧？哈哈哈……也没少给长皇子惹麻烦……”
　　长皇子也冲古岚一抱拳，“往日手下多有得罪，要请古公子见谅才是。”
　　五皇子喝了口茶水，摆手道，“皇兄那些手下我也见过，有规矩，实在是太有规矩。来这儿的，还就属你那群手下乖巧。”
　　长皇子望着五皇子笑道，“看来五弟你也是这里常客啊。有这么好玩的地方，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儿？”
　　五皇子挑起嘴角放下茶碗，望着长皇子说，“我就告诉你了，你能跟我来么？你一定会说，有那时间不如看看兵书战册，有那时间不如去操练兵勇。其实我早就对二皇兄说过，你猜他怎么跟我说的？”
　　“怎么说的？”长皇子问。
　　“他说，‘香颜美色不可贪，杯酒明月可成欢’，我看啊，当年那高人还是眼力不够，真应该把二皇兄也一起带去修行，要真去了，现在没准儿成仙得道了。”五皇子说完，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一副可惜的样子。
　　在座其他人都大笑起来。
　　长皇子想起刚才皇宫中二皇子和他母妃一起离开时的情景，不禁感叹道，“要是人人都像二弟那样无欲无求，倒是会天下太平了。”
　　这句话出口，几人都明白，说到正题了。
　　屈苍鸿看看五皇子，又看看古岚。他见五皇子说话没有背着古岚的意思，又想到自己儿子的尸骨是这位古岚找回来的，登时也没有什么戒心，于是开口道，“二皇子虽然与世无争，却也没有什么通天之才。长皇子领兵的造诣炉火纯青，而五皇子又有定国之韬略，两位才是沐裎国百姓现在急需之人啊。”
　　五皇子看看屈苍鸿，心中依然有些不定，等他目光又转到长皇子身上，长皇子却是一脸赞同。
　　“大将军谬赞了。”长皇子说，“国中文臣武将数不胜数，德高望重者，也有大将军等几人，如今百姓需要的，是五弟这般腹中有治国良策，又有广阔胸襟的人。我啊，领兵带队报打前敌怕是也只能十有九胜，炉火纯青可真是谈不上。”
　　听了这话，五皇子心中登时明朗。
　　一定是屈苍鸿说服了长皇子过来帮忙，而理由便是以后长皇子仍可带兵。
　　屈苍鸿与长皇子的关系，满朝文武心知肚明，当初五皇子拉拢屈苍鸿的时候就想到了，屈苍鸿死心塌地站在他这边的时候，长皇子基本就是手到擒来了。不料计划刚刚进行到顺利的时候，老皇帝却突然要不行了。
　　如今长皇子的处境，任谁都能看的清楚明白。
　　长皇子想要自己夺位绝不可能，他要是跟了三皇子，以后江山就会落入牟妃手中，那女人走到今天这步，许下的愿一定多不胜数，而且她一定会惧怕皇族中其他有可能夺得皇位的人，可以说，三皇子如果成为皇帝，不仅五皇子会死，他长皇子也逃脱不了。
　　现在长皇子唯一的出路，便是与五皇子联手了。说是联手还不确切。五皇子现在表面上看，虽然没有兵权，但谁也不知道他暗中做了多少小动作。单从这莺啼阁来看，五皇子就顿时变得深不可测了。
　　长皇子如今算得上是归顺。
　　五皇子不仅明白这一点，而且他也非常欢喜。
　　这个时候，他依然势单力薄，能拉拢住长皇子，同时也会拉住一支直属的军队和一股不小的声势。而且五皇子想到了皇后，之前他对皇后还有那么一点信心，可这次事情过去，他却觉得自己根本不能指望那个女人。虽然长皇子在宫中一样没有什么势力，但终归比五皇子要好一点。
　　这些念头在五皇子脑中一闪而过，他马上十分自然的笑着说，“皇兄你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皇兄今年不过而立之年，以后持兵日久，自然会更加精进。更何况，还有大将军这位良师，何愁不能百战百胜呢。国之安定，还是要靠良将勇士来镇守的。”
　　听完这话，长皇子也暗中长舒了一口气。
　　老五这么说，当然就是应下来了，如果来日他成为皇帝，这兵权，是不会从长皇子手中夺走的。而且同时还给了屈苍鸿保证，他们二人，以后亦师亦友，依然如故。
　　两人对视一眼，对这个结果都非常满意。
　　这时五皇子突然又开口，冲古岚说道，“古岚啊，我想吃陈妈做的那个千层米糕。”
　　古岚忍住瞪五皇子的冲动，拍手叫来王三儿，让他去陈妈做千层米糕。
　　长皇子笑着点指五皇子道，“五弟你可真是够事儿多的。大半夜，人家陈妈不得边做千层米糕边在心中骂你啊。”
　　五皇子呲牙一笑，“没事儿，她就算骂，也是骂古岚。与我无关。皇兄你要是没有别的事儿，就在这儿等一会儿，那米糕真的特别好吃。”
　　屈苍鸿赶紧接话，“美食当前，等得，等得。”
　　长皇子却望向古岚，“那我们便借古公子宝地，多等一会儿吧。”
　　不等古岚说话，五皇子拍拍旁边古岚的肩头，对长皇子和屈苍鸿说，“之前没有机会向两位介绍，这莺啼阁主人古岚，也是我的把兄弟。当年我在扬云山受难，古岚救过我一命，故而我们两人八拜结交，对天盟誓，生死与共，福祸同享。”
　　长皇子和屈苍鸿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两人竟是这层关系。

　　192.天命如此，不可轻则
　　屈苍鸿和长皇子心中都有些庆幸。他们谁也不知道五皇子布下了多大的一张网，但他们可以肯定，此时五皇子布下的网越大，对于他们来说，胜算就越大。
　　屈苍鸿和五皇子都是帅才武将，他们自然能发觉古岚身上若有若无的杀伐气息，他们也知道，古岚一定不仅仅只是一个风月场所的主人。
　　扬云山……
　　屈苍鸿突然想到了什么，但他见长皇子与五皇子和古岚相谈甚欢，便没有插嘴，按捺下了心中的那个想法。
　　等吃食也不过是个借口。几人之前话语虽然说的隐晦，但好在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必多言，便能继续将话题深入。
　　五皇子之所以此时将他与古岚的身份告诉长皇子和屈苍鸿，一方面是为了取信于他们二人，另一方面，也是免了他们不敢畅所欲言。
　　长皇子最先开口，他问古岚，“那位神医回来可曾提过父皇病情如何？”
　　古岚摇头道，“阎老神医被触及了当年往事，回来之后神不守舍，我已经派人将他送回老家去了。”
　　“唉……”长皇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父皇这一次能撑多久。”说完，他抬头望向五皇子，压低声音道，“五弟，我看要早做准备。老三和牟妃娘娘蠢蠢欲动，不得不防啊。”
　　五皇子也皱起眉头，“不瞒你们说，要是父皇能再撑个一年半载，立下储君，那倒还好说。可若是让我另觅他法，只怕困难。”
　　长皇子也知道，五皇子就算是这么多年有些什么动作，也不过是拉拢朝中官员，军中的人他都熟悉，能被五皇子拉拢住的，恐怕不多。想到这里，他看了看屈苍鸿。
　　屈苍鸿沉着脸，有些犯难。
　　他确实是大将军没错，但皇城以外的兵勇，都有各自驻守之地，不能随意调动，而皇城中的守军，虽然也归他统管，却不是直属。皇城中武将也不少，都是各司其职，他们的手下，也多是他们各自安插下来的亲信。
　　屈苍鸿算计着自己可以确保能调动的人马，又算计着自己没有把握的那些人马，心中还是觉得没有十成把握。
　　这时长皇子看出了屈苍鸿的心思，开口道，“我部驻军就在皇城外三十里。”
　　屈苍鸿摇头道，“外城驻军不得入城，这是不能更改的。长皇子你只能将其中精锐挑出一部分换做皇子亲卫带进来。再挑一部分给五皇子也换掉。你们手下的那些亲卫里面，应该有不少指望不上的。”
　　长皇子见五皇子也点头，马上拍胸脯道，“这个没有问题。我们做的无声无息，我手下的那些人，一个便能顶上十个。”
　　一直没有做声的古岚突然问屈苍鸿，“最近皇城近郊各部驻军换防频繁，远处又有三股大军直奔皇城而来，不知大将军可有安排？”
　　这话一出，屈苍鸿和长皇子都不禁有些惊讶。
　　屈苍鸿笑的有些僵硬，答道，“古公子消息好灵通，那三股大军是皇帝陛下当初下令调来的，只因为他们路途太过遥远……这还没见到影子呢，却先被古公子知道了。”
　　古岚浅笑着淡然道，“恰是亲友偶遇大军路过，便给我带了口信来。大将军见笑了。”
　　所谓的三股大军，其实是沐裎国边境更换防备替换下来的老兵。这些老兵本来应该就地遣散，但不知为何，皇帝突然让屈苍鸿将三支军队原样调回，到皇城附近待命。
　　之前屈苍鸿还不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但现在想起来，该是老皇帝自知天命将近，怕的便是这一场皇位争夺吧。
　　屈苍鸿有些庆幸，因为那三支军队都是当年与他征战过的，而且统领三支军队的，也都是他提拔起来的亲信。只不过，三支军队行进皆缓慢，供给也不甚足，真可谓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屈苍鸿又看了古岚一眼，原本他只以为这古岚许是有一身好功夫，有些勇武，有些狡诈，但现在一看，却发现这人应该也不止如此而已。
　　屈苍鸿哪里知道，古岚早就知道了那三股大军的事情，而且他也早就知道了三股大军的目的地便是皇城。
　　扬云山古老爷子势力极广，这样的异动，断然瞒不住那个饥馑的老头儿。他一得知这个消息，就将消息传给了古岚。
　　古岚在得知了五皇子的身世之后就隐隐感觉到，皇帝要调回这三股大军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防止争位，很有可能，他只是防备着五皇子产生什么变异。
　　在座的人中，只有古岚明白这些事情，他自然不能说破。
　　长皇子想了片刻，才说，“那三股大军怕是指望不上了。父皇这病，我看撑得了一时，却不能拖的太久。那位云前辈不是说了么，他不会出手救父皇的。只凭着人力，怕是没法回天了。”
　　“对了。”五皇子突然想起来，问古岚，“云前辈这两天有什么动向？”
　　古岚答道，“听小北兄说，云凌……云前辈是出去办什么事情了。现在不在皇城。他还吩咐我给置办些东西，若是回来，应该会来莺啼阁取的。”
　　五皇子叹道，“这次还得好好谢谢云前辈，若不是他，不仅是父皇，估计我们兄弟也难全身而返……”
　　屈苍鸿也说，“公主殿下也与我说过，要在府中设宴，答谢古公子和云前辈。你们以身犯险，到聚魂谷中寻得我儿尸骨，是我屈家的恩人。”
　　古岚连忙摆手，“大将军千万别这么说……”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伸手解下腰间百宝囊，从里面翻出一个四方物件放在桌上。
　　众人探头去看那物件，才发现原来是一块玉。
　　古岚拿起这块玉，将刻字展示给他们三人看。只见那块玉上刻着“亲卫·躬营”字样。
　　“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东西，亲卫·躬营我也只是听过传闻，不知几位可否辨别真假。”古岚说完，将玉牌交给了长皇子。
　　四人之中，长皇子在宫中住的时间最长。他接过玉牌仔细看看，皱起眉头，低声道，“躬营，据说是皇家亲卫之中最深不可测的一营……唉……只可惜……”长皇子苦笑着抬起头望着古岚说，“我的母妃虽然每年得到赏赐一点不少，但这种宫中禁密，她却一点都接触不到。我一心沉迷兵道，也没有查探过这件事情。”
　　屈苍鸿接过玉牌，也仔细看了看，犹豫再三，他才开口道，“记得当年公主殿下无意中提起过这个躬营。但她也只说这躬营确实存在，不过到底怎么样，还得容我回去问问公主殿下。”
　　他这么说，五皇子和古岚眼中都露出些惊喜的神色，古岚连忙说，“那还劳烦大将军将这块玉牌交与公主殿下过目。”
　　五皇子也说，“皇姑母既然提到过，该是知道一二，劳烦皇姑父了。”
　　屈苍鸿也不推辞，将玉牌收好。
　　几人心中有数，当务之急是查明他方的动态。尤其是三皇子和牟妃有什么动作。
　　这时已经天光见亮，长皇子和屈苍鸿起身辞别，各自回去筹备。
　　等他们走了，古岚才问五皇子，对这两个人作何打算。
　　五皇子当然明白古岚的意思。
　　屈苍鸿不会有什么变数，而长皇子却不相同。长皇子心思缜密为人又果决，如果真心辅佐，那便是五皇子以后的左膀右臂，可若是他有变，那五皇子也未必能压制下去。
　　五皇子苦笑着对古岚说，“如今这个时候，大哥他也是没有办法，才会归顺于我，我心知肚明。现在我也是没有办法，才会应下他开的条件。他与屈苍鸿，若是不能理顺，最终必会成患……”
　　古岚心中一凛。
　　屈苍鸿手握重兵，现在虽然调转不及，但若是给他时间，一定可以搅起轩然大波。今天长皇子能屈驾来归顺五皇子，说明屈苍鸿的话在长皇子心中十分有分量。反观之，屈苍鸿看清了形势，给长皇子出了这么个法子，刚才言语之间，又百般庇护，可见长皇子在屈苍鸿心中地位绝对比五皇子要高的多。
　　如此，五皇子来日就算是成为了沐裎国的皇帝，但只要对长皇子有些许不尊，或是没有满足他的愿望，两人必将连同一气。
　　屈苍鸿手中的兵权不能消减，长皇子对兵权的渴求必将越来越多。
　　到时候五皇子的处境，会比现在更加堪舆。
　　古岚心中焦躁，见五皇子低头不语，上前说道，“五哥作何打算？”
　　五皇子叹了口气，摇摇头，“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别无他法。如果连屈苍鸿和大哥都舍去了，我们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除非天降奇迹，否者不论父皇定下遗诏，还是不留遗诏，我都没有抵抗之力。”说完，五皇子又叹了口气，看了古岚一眼，低声说，“今天我看到杜妃母子离去，心里好生羡慕啊。”
　　古岚也叹了口气，拍拍五皇子肩头，“天命如此，不可轻则。”

　　193.有凤朝阳，恶寒涌上
　　五皇子劳累了几天，早已疲倦，他也不回那皇子府去，叫古岚给他准备了房间，便去睡觉了。而古岚也没有再回去看水如，屈苍鸿和长皇子虽然走了，但古岚估计着天一亮，还会有不少人过来，所以叫上王三儿等人准备去了。
　　他们这边有所准备，别人自然也不会干等着事情发生。
　　皇宫之中，皇后与众妃嫔各自回宫，宫中看上去是安静下来了，可事实上，宫廷之间宫女太监神经都绷得极紧，到了今天，甜蜜蜜自然也知道，天降大变了。
　　皇后宫中，皇后只留下了贴身的宫女，把其余人都赶了出去。
　　贴身的宫女其实年龄不大，正是那日在凤辇銮驾中被小北吓了一跳的小宫女。
　　小宫女见皇后独自坐在那里唉声叹气的，连忙奉上茶水点心，轻声劝道，“皇后娘娘可千万别这样熬着自己啊……要不然，皇上的病好了，您还不得倒下么……”
　　皇后看都不看小宫女，只是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小宫女见皇后没有动那些茶水点心，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又说，“娘娘……您倒是吃点儿喝点儿……您可别和那些粗人比着，您身子娇贵，这两天都没怎么吃喝，可怎么熬得住……”
　　“闭嘴！”
　　皇后不耐烦的怒喝了一声，吓得小宫女顿时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皇后骂完这一声，又叹了口气，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才说，“这儿也没有你的事了。你也出去吧。”
　　小宫女吓得一个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连声道，“奴婢话多，奴婢知错了。娘娘您不要生气……”
　　“下去！”皇后瞪起一双凤眼，抬手一挥，宽大的袖子正好扫在旁边桌上，刚才放在那里的茶杯被带起来，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小宫女再不敢多言，匆匆退了出去。
　　皇后看到那小宫女踉跄往外跑的身影，心中也有些懊恼。
　　刚才她并非故意要发脾气，不过是一时失手。
　　皇后叹了口气，看看摔在地毯上的茶杯，弯腰拾起来，放回到桌上。她站起身，朝宫殿里面走去。
　　皇后这座宫殿名叫朝阳殿，里面布置极尽奢华。可这些流光溢彩，却落不到皇后眼中。她一路走到床榻边，闪掉宽大的罩袍，拔下头上那些金簪玉饰，随手扔在地上。
　　乌黑的秀发很快便散乱开来，皇后一头倒到床榻上，久久凝望上方，脑海中一片空白。
　　皇后回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她第一次躺在这床榻上的那晚，泪水便浸透了头下的方枕。后来，多少个不眠之夜，她都是这样仰望着头顶，寂寥低叹。
　　皇后又叹了一声，嘴角却挑起一丝苦笑。
　　这么多年，她从花季少女，到现在人老珠黄，虽然贵为皇后，但在人世之间却没有留下什么。就在太医府传来消息说皇帝要不行了的时候，皇后最先想到的，其实并不是什么权利争夺，而是自己的死期还有多远。
　　皇帝久病不治，太医府多年来没有查出原因，可皇后却知道皇帝患的是什么病。然而她也明白，就算是她知道事情始末，知道其中所有一切，她依然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因为最先将她逼到旁观者这个位置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帝自己。
　　皇后从未奢求过皇帝能将自己的爱分与她一点，皇后也知道自己生命之中，只能有这么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如今，这个男人要死了，皇后没有伤心，更没有不舍。
　　回想起那时老御医说出那句“老臣实无良策”的时候，皇后心中只有解脱之感。她觉得畅快！当一个人被另一个人的阴影束缚了半辈子的时候，“死”才是最好的奖励。
　　只是，皇帝的死会给皇后带来太多的变数……
　　皇后翻了个身，拉过旁边的被子抱在怀中。朝阳宫中没有宫女太监的时候，皇后可以任意妄为，她不担心会有人来说她行为不雅。
　　舒服的拱了拱身子，皇后闭上双眼。她虽然十分疲倦了，但是却一点睡意都没有。无数念头在她脑海中徘徊，挥之不去。
　　皇帝没死成，对皇后而言，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不过也让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布置安排以后的事情。
　　皇后静静的躺在那里，头脑中却转的飞快。
　　她最先想到的，自然是皇帝死去之后，自己在皇宫中的位置会有怎样的变化。
　　这件事情，其实是皇后这么多年来每日想的最多的。
　　皇后明白，她这个无儿无女没有依靠的皇后根本不可能在皇帝死去之后获得崇高的地位。她最基本的需求，就是活命。
　　虽说这个基本点定的很低，但是皇后知道，能达到这一点，就要靠自己的运气。
　　皇宫之中最大的自然是皇帝，而第二位的，其实并不是她这个皇后。如果皇帝有宠爱的妃子，那么那位妃子的地位便会超过皇后。皇帝如果没有特别宠爱的妃子，那么谁的娘家在宫外的势力大，谁在宫中的地位就会适度提高。
　　当年皇后是仗着太后的提携才成为一国之母，没有了太后的庇护，又没有子嗣，皇后连自己家族本身的力量都不能百分之百的调动起来。
　　皇后明白，如果皇帝现在死了，她的家族根本不会出什么力量来帮助她。他们会明哲保身，顶多会给她这个皇后争取一个体面的安排。没有子嗣的妃子很快就会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就算是贵为皇后的她，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一直以来，她都将希望寄予到了这场皇位争夺战上。
　　皇后作壁上观，远远的看着牟妃在后宫之中，在朝野之中做各种小动作，她也远远的看着长皇子，看着五皇子。
　　皇帝的病情突然加重，让皇后在混乱之中发现了求存的一条路。
　　几位皇子品行虽然各不相同，但是对于皇后而言，谁做皇帝并不重要，最为重要的，是谁能给安排一个她安稳的归宿。
　　皇后的脑海中最先闪过的，是牟妃的脸。
　　一直以来，皇后都非常讨厌这个牟妃。靠着那些小聪明在宫中搅起无数风浪的女人，在皇后眼中，一文不值。牟妃手中最大的王牌，便是她那个不学无术的三皇子。
　　别人也许不知道，三皇子从小就是个不求上进贪图玩乐的孩子，但皇后对这个孩子，却是了如指掌。皇后也知道，这样的人，别说成为贤德君主，就算是让他继承个小家产业，他也一定打理不好。
　　如果帝位最终落在了三皇子头上，那么真正掌管了沐裎国实权的，便是牟妃。
　　只是，牟妃娘家既没有钱，又没有势，而且人丁不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想培育自己族人的势力，但终究还是没能得逞。
　　皇后是大族出身，自然懂得，这样的家族，气数不够，根本撑不起整个沐裎国。牟妃现在虽然左右逢源，看上去是拉拢了不少人心，但实际上，那些被牟妃拉拢住的人，都等着以后分一杯羹。好处分到了，一定没有人再帮这对母子。到那时，沐裎国怕是会有另一场劫难。
　　虽然如此推测，但皇后也知道，劫难不劫难的，她现在顾及不到。她必须做好打算，万一三皇子得了皇位，牟妃掌权，她自己该怎么办。
　　宫中多年，她与牟妃也有不少恩怨。皇后想起以前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她不敢肯定，牟妃会不会得了权势之后就杀她泄愤。皇后暗叹，若真是如此，便是她走进了死门。
　　皇后几经思考，最终还是决定找个机会与牟妃议个条件，看看她的态度再说。
　　除了三皇子之外，最有可能登上帝位的，便是五皇子。
　　只是，皇后一想起五皇子，背脊便不由得一阵发麻。
　　五皇子的那张脸，是越长越像当年的桦妃了。每次看到五皇子时，他虽然总是恭恭敬敬，可皇后依然会觉得遍体生寒。
　　皇后掐手指算了算日子，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摆摆手，像是要驱除什么一样，她抱紧被子，继续想下去。
　　五皇子是诸皇子之中最有才干，也是最宽厚仁德的。按理来说，诸皇子之中，只有五皇子没有母妃，若是五皇子做了皇帝，极有可能会直接拜皇后为太后，那么她不仅可以抱住自己的位置，而且还有可能握有权利。
　　不过，这个结局是皇后不敢奢求的。她知道，哪怕五皇子也有当年桦妃的那些本事，皇帝也未必敢将皇位传给他。更何况，皇后心中也堵着个疙瘩，她宁愿自己以后日子过得惨淡一点，也不愿意看到五皇子成为这一国之君。
　　五皇子……桦妃……
　　这两个人的面孔在皇后脑海中不停的徘徊，皇后的眉头越皱越紧。
　　渐渐的，她似乎回到了当年。当年她一次次的去找薄桦殿，一次次的冲着那桦妃暴跳如雷，可桦妃却只是眯眼笑着……那笑容如此诡异，诡异的，就像后来发生的事情……
　　一阵阵恶寒涌上心间，皇后猛然睁开眼睛，咬着牙，低念一声，“不行！”

　　194.礼楠殿，牟妃愿
　　皇后面露凶狠，暗下决心，她一翻身从床榻上起来，跑到书房中，提笔写下一道密旨，然后用朱漆封好，装进一个锦盒之中。看着这个锦盒，皇后的神情中透出阴冷。她知道，这锦盒一旦送出去，那皇城中，沐裎国中，必将有一场大乱。可此时她管不了那么多，这件事，她一定要做！
　　朝阳宫外，一个小太监探头缩脑的在远处看着。突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这小太监差点惊叫出声。回头一看，拍他的也是年纪不大的太监，不过这个太监比他品阶要高上一级，小太监不敢出言冒犯，只好陪着笑脸点头道，“王公公好……”
　　王公公冷脸看看他，问道，“你在这儿探头缩脑的干什么呢？”
　　“路过这里，不敢贸然过去……”小太监对答如流。这是他每日功课，自然练习的很熟练。
　　见王公公冷哼着冲他挥手，小太监这才一溜烟跑了。
　　小太监左拐右拐，小心的看着没有人跟着自己，这才朝礼楠殿跑去。
　　礼楠殿中牟妃身边围着不少宫女太监，有端茶水点心的，有托着汗巾湿帕的。牟妃坐在那里，一手支着头，一手按在自己眉心间。
　　小太监跑进来时，发现正有几个太监宫女跪在那里，挨着个的禀报着什么。
　　小太监识相的悄悄跪在了他们后面。
　　只听前面一个太监正说着，“长皇子和大将军屈苍鸿一起出的宫，他们一路上说话声音都很低，奴才不敢靠的太近，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朝哪儿去了？”牟妃开口问道。
　　“这……这还得等外面的人传回消息才能知道……”跪在前面的太监颤声回答到。
　　“废物！”牟妃语气中尽是不满，但她现在也实在没有力气跟这些奴才们发火了。微微睁开眼睛，牟妃又怒道，“滚！去打探明白了再回来！”
　　那太监诺诺的退开，一溜烟离开了礼楠殿。
　　他一走，后面的人便跪爬上前，回禀的也都是各位大臣离开皇帝寝宫门前之后的去向。
　　牟妃一一听过，最后目光落在那小太监身上。
　　“皇后会朝阳殿了？”牟妃冷声问。
　　小太监一个哆嗦，马上回答道，“是。”
　　牟妃冷哼一声，又问，“有什么动静？”
　　小太监低头答道，“皇后娘娘一路直接回了朝阳殿，路上也没有人离队，看样子是没有发出什么指示。回去之后，朝阳殿里就没了动静。皇后娘娘把人都赶了出来……”
　　牟妃听罢点了点头。
　　挥挥手，那小太监便出去了。
　　牟妃闭上眼睛，舒了口气。
　　她原本将准备做的十分周详，最怕的，便是出现她预料不到的事情。皇帝的病情突然加重，对牟妃而言，其实是个绝好的机会。只可惜，现在皇帝又活过来了。她的所有布置，也都被这次突然发生的事情给扰乱了。
　　当云凌再一次回到沐裎国的时候，牟妃就已经预料到了他会坏了自己的事儿，但是牟妃却没有想到，这个云凌竟然不亲自出手去救皇帝。
　　说什么当年皇帝倔强之类，牟妃猜测，一定是云凌要从皇帝这里谋夺什么，被皇帝拒绝，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要说最令牟妃惊讶的，倒不是云凌当时的所作所为，反倒是皇后的机敏，让牟妃大吃一惊。这么多年来，可以说牟妃一直压着皇后一头，而皇后也一直以和气待之，从来没有坏过牟妃什么事。牟妃原以为那女人也和皇帝一样，年老体衰，精气神也不济了，现在却发现，皇后说不定是留了后手的。
　　隐藏越深的人，就越是可怕。牟妃在宫中这么多年，自然明白这一点。
　　所以她最先想到的，便是盯紧了皇后。
　　牟妃伸手拿过一条湿帕敷在头顶，继续思索着这些事情。
　　皇后没有子嗣，牟妃知道，她一定是要投靠谁的。但是这么多年来，皇后一直没有做出明确的姿态，就算是皇帝快要咽气的时候，她居然也十分镇定，这一点，也让牟妃看到了皇后的可怕之处。
　　牟妃其实明白皇后的心思，她一定是想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提出最高的价码，但就这份隐忍，牟妃自知自己也做不来。
　　牟妃暗想，若是真的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自己这方，未必能承受的了皇后开的价码。如果皇后要占太后的位置，自己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可若是这种条件放在五皇子身上，想必他会欣然接受。
　　想到这里，牟妃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五皇子，现在唯一有机会与她一争的，应该就是五皇子。
　　当云凌说出那位高人所在的地方时，牟妃差点失声尖叫。别人也许不知道那莺啼阁是什么地方，但牟妃却清清楚楚。那莺啼阁的主人叫做古岚，他是五皇子的人。恩科的时候，三皇子就与之交手，而且还败退下来。后来三皇子回来说，恩科开考的时候他也派人去搅扰，但是最后派去的那些人，一个都没回来。三皇子说他们可能是都逃跑了。可牟妃却隐隐感觉出其中有些不对的地方。三皇子派去的那些人虽然不是他手下最值得信赖的人，但是雁过留声，如果真的是逃跑了，他们这边怎么也能知道个信儿。那时却是一点音信都没有，牟妃觉得那些人是全都被人杀了。
　　可是每每这个想法从牟妃脑海中闪出，她都不禁背脊发凉。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做出这件事的人，必定是个杀人不眨眼、视人命如草芥的亡命之徒。
　　牟妃不觉得这件事会是五皇子或者是那个古岚亲手做的，估计是他们找了什么人，找了什么帮手。
　　牟妃也派出人去打听过很多次，但最终这件事还是没有任何音讯，不了了之了。
　　现在再回忆起来，牟妃才想到，若是五皇子能找到这样凶狠的人做帮手，那从今往后的日子，无论是对牟妃自己而言，还是对三皇子而言，恐怕都不好过了。
　　莺啼阁，从恩科之后，牟妃一直让人盯着那里。她也发现了那里确实有些异常，但是想要深入调查，却处处碰壁。
　　没想到，那里竟然还隐藏着当年皇宫叛逃出去的御医。更加没有想到，云凌竟然会对那里了若指掌。
　　牟妃叹了口气，在她的算计之中，最大的障碍，便是这个云凌。这个人实在太让人琢磨不透……
　　想到这里，牟妃不禁苦笑了一下，回想起来，只要是和当年那个桦妃有瓜葛的人，如今都成为了她的死敌。就连一个小小的御医，都能出来坏了她的大事。
　　那御医既然能在莺啼阁潜藏着，说明莺啼阁有可以庇护住他的力量。牟妃现在不知道这股力量到底是什么。如果是云凌，那么就说明五皇子和云凌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如果不是云凌，那就又有了牟妃不知道的势力卷入这场大战之中。
　　无论是哪一种猜测，都是牟妃不愿意看到的。
　　牟妃知道，当年云凌与桦妃似乎有些交情。那个时候的牟妃，还只是刚刚在皇宫中站稳脚跟，很多事情，她都不太清楚。虽然这么多年她也想查清当年的事，但是却发现，她根本无从查起。在牟妃的意识之中，云凌是十分厉害的，当年宫中的怪事，有几件她都是亲身经历，那毛骨悚然的事情，云凌都收拾的手到擒来，再加上前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件恩科围院前施法救举子的事情，使得牟妃更加确定，如果当初云凌愿意，那么他一定有办法保住桦妃的性命。但云凌却没有那么做。
　　皇帝寝宫中，云凌的那一番自言自语，牟妃都听得清清楚楚，她隐隐感觉到，云凌与皇帝和桦妃之间，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事情，这事情使得云凌不去出手救桦妃，不去出手救皇帝。
　　那么……
　　牟妃推断，如果此时五皇子也有生命之虞，云凌也未必会出手救他。
　　如果真的是这样，牟妃就平增了不少胜算。
　　牟妃睁开眼睛，点手叫过身边一个宫女，低声吩咐道，“天一亮你就去传本宫的口讯，让三皇子道礼楠殿来。”
　　宫女柔声应了下来。
　　牟妃又轻轻闭上眼睛。她想的清楚明白，要想给五皇子致命一击，必须先弄清楚他和那个云凌的关系。而就牟妃现在知道的情况来看，联系着他们的纽带，便是那个莺啼阁。
　　莺啼阁……
　　牟妃冷哼一声。
　　区区一个风月场所，竟然能搅起这么大的事端。既然皇后亲自去过了，估计那莺啼阁在这混乱的局势之中，也经营不下去了。不管五皇子之前打的是什么算盘，此时此刻，牟妃敢确定，他也得清空了重来！
　　只要没有云凌那个深不可测的家伙捣乱，牟妃有十成的把握，能在不知不觉间，将五皇子这个毛头小儿弄死！
　　想到这里，牟妃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暗想，我这一辈子算计来算计去，为的便是最后这一战。这皇位，最终，定是我睿儿的！

　　195.武斗，战无有时
　　水如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了。古岚这一夜没有再回来，水如不禁叹了口气。
　　梳妆整齐，整理妥当，水如出了院子。
　　在庭院间漫步，水如这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欣赏过这庭院中的景致。
　　回廊蜿蜒，两边有清池垂柳，水如过去仔细看看，那池中还有鱼儿游动。
　　也不知道等事情结束了之后，这座院子古岚会怎么安排。水如想着，突然觉得应该再好好看看，否则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再来了。这座莺啼阁，她虽然呆的时间并不长，但却对这样有种别样的情感。
　　再朝前走，隐约似乎能听到有人喧哗的声音。声音是从最前面那个大院子传来的。那座后堂非常宽敞，也是伙计们最常聚集的地方。
　　水如知道现在留下来的人都是古岚那些扬云山上下来的兄弟，想来这阵喧哗该是他们。
　　灵机一动，水如突然想到古岚也许在那里，便毫不犹豫，一溜烟跑了过去。
　　院门没关，这些人显然也是知道了莺啼阁中再无外人，所以都肆无忌惮，将这里当做扬云山一般了。
　　水如躲在外面探头朝院中看。
　　只见院中聚集着几十号人，这些人有的搬了椅子，有的席地而坐，有的三五成群，抱着肩膀站在那里。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庭院中间空场。那里站着两个人，两人都拉开了架势，看样子是正要打架。
　　水如先是一惊，转而看到众人又是拍手叫好，又是高声起哄的，就知道他们大概只是切磋。
　　水如还从未见过凡人比武切磋，这一下她也来了兴致，干脆蹲下身来，探头去看。
　　院中两个比武的人，一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圆，头上的头发乱七八糟的炸开，这人一脸的凶恶，那双眼睛圆瞪着，仔细看，还能看到他嘴的一边像是被划开过，使他的表情一直像是挑着一边嘴角冷笑。相比之下，另一人的长相就要端正许多，这人虽然看上去没有对面大汉那般壮实，但举手投足间透露出高手的气质，站在那里笔直如松，纹丝不动。
　　水如心中暗想，那大汉一定是虚有其表，要不然也不会留下嘴角的伤，而对面这个冷脸男人看上去既沉稳又不畏战，应该能赢。
　　这时只听有人叫了一声，“你们打是不打啊？不打可赶快个好人倒地方啊！”
　　周围人一阵哄笑。
　　冷脸男人一撇嘴，冲对面彪形大汉一勾手指。对面那大汉咧嘴一笑，双手拉开架势，没看到他脚下有动作，可眨眼之间，他整个人已经冲了出来。
　　冷脸男人反应极快，上步闪身以攻代守，化掌为刀，朝大汉头顶砍去。
　　大汉身子迎着那掌刀飞过去，眼看着就要碰上的时候，身影突然一个模糊，再看过去，大汉已经站在那冷脸男人身后，毫发无损。
　　冷脸男人一掌砍空，身形转动，脚尖点地腾空而起，前手撑地，脚尖直奔大汉而去。大汉身子刚刚站稳，冷脸那人脚尖就到了。这次大汉也不躲闪，反而腾出手来，探出三根手指，要去捏对方脚尖。
　　冷脸男人目光一闪，急忙改变了脚尖落下的方向，贴着大汉手指尖划了过去。而后一个翻滚，站了起来。大汉也后退了一步，稳住身子。
　　只两个回合，就让躲在院外偷看的水如心惊不已。
　　这两个回合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而去水如看出来了，这两个人都熟知对方底细，也都留了后手。
　　这时水如才有些感叹，古岚手下这些人，还真是不可貌相。先前有个飞廉，就是魁梧大汉走的轻功路子，这次这个大汉，看上去身法也快如闪电。反倒是那冷脸的男人，动起手来，似乎没有什么出奇，大大辜负了水如的期待。
　　就在水如暗中唏嘘的时候，冷脸男人突然开口道，“沈大哥你这是欺负人！明知道我离了家伙就弱了不少，还要空手和我打！”
　　对面那沈大哥嘴角挑着，也不知道是笑了没有，只听他说，“德子，大哥这不是教你点儿门道么。你说以后要真是碰上个万一，你手里就没有兵器，你可该怎么办呢？”
　　被称作德子的冷脸男人眉头微微皱起，想了想，点点头，“也对。只是……兄弟比武，这样不公平。”
　　沈大哥挠挠脑袋，冲旁边一挥手，“给他兵器！臭小子还不服……”
　　“揍他！哈哈哈哈……”
　　“沈大哥你别留情！不挨揍他不长记性！”
　　“可不是吗！哈哈哈哈……”
　　周围这些起哄的似乎一股脑都成了沈大哥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替那德子说句话。
　　德子接过旁边人递来的一根棒子，试试手感，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躲在一边的水如看着这群人起哄，心里想着，这些人可真是的，明显是那个沈大哥欺负人，他们怎么还跟着一起欺负人呢？那个德子也是，就不会还两句口？这样闷不吭声的被人欺负，真是熊包一个！
　　德子弓步站稳，将手中长棒冲对面沈大哥一抖，棒子一段抖出一串残影，煞是好看。
　　“来吧！”
　　像是没听到周围的起哄声，德子目光十分坚定。
　　沈大哥也重新来开架势，双手张开，像是环抱着什么庞然大物一般。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只见德子手中长棒突然一抖，这长棒就像变成了活物一样，直奔沈大哥而去。
　　沈大哥这次没有了之前的悠然，身形骤转，也留下一串残影。
　　德子脚下步法变换，走的是八卦之位，而手中那条长棒，翻展腾挪，不仅护住了德子整个人，而且还封住了沈大哥的动作。
　　水如哪儿见过这样的情景。
　　一串串残影，让人目不暇接。要不是水如有些神通，怕还分辨不出到底哪里是残影，那里才是真的长棒和沈大哥。
　　院中两人是越打越精彩，水如也越看越起劲儿，蹲在地上，看的目不转睛。
　　不光是她，院中那些围观的人也都高兴起来。喝彩声不断，这些人似乎也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远比水如要冷静的多。
　　突然，水如发现德子脚下一个位置走的偏了一些。就是这分毫的偏差，顿时显示在他的长棒上。
　　发现这一点的，还有对战中的沈大哥。沈大哥目光一闪，手中动作加快。原本还是平分秋色的战局顿时向沈大哥倾斜了。
　　德子似乎也知道自己刚才那一个失误将会导致的后果，长棒上的动作似乎也有些焦躁起来。
　　水如暗叹一声，心境乱了，这德子恐怕又要输了。
　　果然，不出十个回合，德子就有了败势。他的步伐也乱了，长棒也变得杂乱无章。
　　这是沈大哥突然开口了，“德子，行不行了？不行就乖乖认输吧！”
　　“哼！”德子冷哼一声，但依然没有了还手之力。
　　周围人也开始新一轮的起哄，“认输吧认输吧！硬撑着没前途啊！哈哈哈哈……”
　　“可不是吗！快点认输！”
　　蹲在外面的水如撇着嘴，心想，这些人可真是讨厌！人家明明都要输了，这些人还说风凉话。
　　“德子又要输了？”
　　一个声音突然从水如背后响起来，水如被吓得大叫一声，窜出老远。前面就是敞开的院门，水如自然是冲进了院中。院中的那些人也都被这声惊叫吸引，就连院中打斗的那两个人，也都第一时间收住了招式，朝水如看过来。
　　水如惊恐的抬起头，见众人的视线都朝向了自己，心中暗叫不好。她扭头再看身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古岚……
　　古岚眉头微蹙，大步走过来，蹲下身望着水如，轻声说，“我说句话，竟然能把你吓成这样？摔疼了吧？”
　　水如眼圈一红，皱起眉头怒道，“你故意的！”
　　古岚嘴角微微挑起，拉住水如手，起身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时院中众兄弟也都过来，冲古岚施礼。
　　古岚摆摆手，笑道，“你们这帮人又欺负人了是不是？德子你们也欺负！”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德子那张冷脸上也泛起一阵红润，他赶忙把手中长棒隐到身后，低声说，“让少当家的见笑了……”
　　“谁说我们欺负他了？”沈大哥朗声大笑，说道，“少当家的你是不知道，这臭小子毛病实在太多。我们这是教教他，真的打起架来，不可能事事都顺他的心。还得有趁手的兵器？还得有能站稳脚的地方？那都是做梦！”
　　德子一脸苦恼的看着古岚，古岚忙摆手道，“这些事儿你还得跟他们学，我还差得远呢。”
　　水如眨眨眼间，望着古岚，低声问，“古岚……你也打不过这个沈大哥么？”
　　水如一句话，让原本吵吵闹闹的众人一下子消音了，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水如身上。
　　“我……说错话了？”水如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紧紧拽住古岚的袖子，一脸惊恐。
　　古岚突然大笑起来，拍拍水如肩头，“你这小东西知道的倒还不少，我还真就打不过沈大哥！哈哈哈哈……”
　　一边的沈大哥也随即朗声大笑起来，对身边兄弟说，“都看看！看看啊，咱莺啼阁的花魁姑娘这是拐着弯儿的夸我呢！你们都没这福气吧！哈哈哈哈……”

　　196.山贼不劫贫，出手不走空
　　沈大哥这么一说，周围兄弟们有的大笑有的起哄。水如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但也还有些不好意思。
　　古岚拉着水如迈步往厅堂中走，兄弟们如众星捧月般也都跟了进去。
　　水如进门便看到屋子正中间放着的那把大椅子，心里不禁有些激动。这时古岚停下脚步转头对她说，“我与兄弟们议事，你若想听，就坐到一边去听，不过不许随便开口插话。”
　　水如急忙点点头，颠儿颠儿的跑到一边，找了张角落里的椅子，乖乖的坐在那里。
　　古岚满意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走到前方座椅旁，回身面对众人一抱拳。
　　众人脸上表情马上变得严肃起来，也齐齐冲古岚一抱拳。
　　双方施礼之后，古岚才坐了下来，等那些兄弟们也都找地方坐了，古岚才开口道，“昨日为沈大哥他们接风的时候，我也说过了，今天再跟诸位说说。你们也都明白，我们在这皇城里，只剩下最后一战了。好在几位兄弟当年留在皇城中的事儿，这么多年，也陆续都了结了。我们只等那老皇帝一死，帮着五哥把皇位抢过来，就回扬云山过逍遥日子去。”
　　“五哥那边如何了？”先开口的，是在莺啼阁跟着古岚多时的丘子。
　　“在那老皇帝没有病重之前，五哥靠着拉拢过来的朝中臣子就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能够成事。但是老皇帝这次一搅和，恐怕是人心浮动了。”古岚说完，顿了一下，接着道，“昨夜大将军屈苍鸿和长皇子来过，不过我看他们手中兵将也就那么多，真到打起来的时候，未必能有多大用处。”
　　“那是一定的！”沈大哥朗声说，“他们手中训练的那些兵将，我们扬云山的兄弟也不知领教过多少回了。确实有些厉害的人在里面，但是大多数都是白吃饭的饭桶。要是指望他们，什么事儿也办不成。”说到这里，他又一笑，“要说啊，还得是咱那阎老头儿厉害啊。没想到那老头儿真的能起死回生，以后回去，我可不敢再跟他瞎逗乐子了。等哪天我真有个万一，还得指望那老头儿救我一命呢！”
　　“等你有万一那天，不用阎老爷子救你，沈家嫂子一敲锅沿儿，你就活了。”德子说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冷冰冰的，不过这话出口，众人顿时哄笑。就连坐在前面的古岚，也笑了起来。
　　笑够了，古岚才摆手压下众人，说道，“这次的事情错综复杂，不是阎老爷子一人之力，回去之后你们也别再提起。当年的事情，怕是在那老爷子心里留下不小的伤疤，咱做兄弟的，都体谅点儿。还有，这次虽说是一场大战，但是切记，不是硬拼硬冲，各位兄弟能打就打，见到硬茬且不可恋战。你们可得记着，我把阎老爷子送回去了，你们现在要是受伤，都得交给老爷子带的那个小徒弟去治。都掂量着点儿。”
　　水如坐在角落里暗想，古岚他们可真是有趣，别人对手下大概都是说要拼命上前，奋勇杀敌，可古岚却故意让他们留力。莫非是不想赢么？
　　其实水如哪里知道，扬云山上的惯例，只要开始动手，必定都是以死相搏。这次古岚的目的是帮着五皇子登上帝位，不需要多伤人命。而且在皇城中隐藏的高手如云，真的要是硬碰硬，古岚这些手下，也未必占得多少便宜。倒不如以巧取之。
　　这时古岚又开口道，“虽说现在局势尚不明朗，但是各方的势力，我们却要仔细防着。”
　　说到这里，古岚冲一旁的王三儿摆摆手。王三儿会意，跑到厅堂后面抱出一个一人多高的卷轴，卷轴摊到地上，舒展开来，竟然是一幅皇城详细的地图。
　　古岚走过来，招呼兄弟们围着地图聚拢。
　　“上次皇后到莺啼阁来的时候，我让巫凡带着他的人出去挑起各个势力之间的矛盾。巫凡做的极好，不仅把那些人都挑动起来了，而且还掌握了他们势力盘踞的地方。现在局势乱了，这些人也和我们一样，每天都在做准备。那些盘踞已久的地方，估计也没有那么容易就挪地方……”
　　古岚说到这里，嘴角挑起一丝坏笑。身边兄弟们，也个个双眼放光，跃跃欲试起来。
　　“少当家的，我们趁早儿端了这帮兔崽子。省着以后他们碍事！”一位兄弟兴奋的说。
　　古岚点头道，“我们多年在皇城之中，虽然主要是为了帮助五哥，但是暗中也没少做买卖。反正我们快要走了，这次不如做一票大的。一来能替五哥扫扫路，二来，也不枉费我们兄弟在皇城呆过一回。家里那些人，八成也都直着脖子等我们带点儿土产回去呢！”
　　众人七嘴八舌、摩拳擦掌，尤其是在莺啼阁里呆的日久的兄弟，更是叫嚷的厉害。这么多年，他们都跟个孙子似的伺候那些显贵们，终于有机会找补找补了！
　　古岚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堆围棋棋子。黑白二色的棋子在古岚手中，他捏起一颗黑色棋子，随手一丢，那棋子稳稳落在一座大庭院上。
　　“自从恩科那件事儿开始，三皇子家的那些人就天天围着莺啼阁打转。现在莺啼阁关门了，他们反而在这边增加了人手。你们天天进进出出的，恐怕他们也看出些蛛丝马迹了。所以，这三皇子府，我们不能留。”
　　古岚说完，便有兄弟接口道，“这三皇子与那五皇子毕竟是兄弟。以后五哥做了皇帝，不知道这老三能落个什么下场。”
　　古岚一笑，“不管他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反正我知道他仗着宫中牟妃得宠，这么多年没少了捞好处，他的府中就是个金窝银窝。这么多的宝贝，我们不取，不是都浪费了么。”
　　听古岚这么说，众人士气顿时高涨。
　　别看这些人个个看上去豪气冲天，但在扬云山上浸染多年，脑子里都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山贼不劫贫，出手不走空。反正都来了一回，能得到的好处越多，回到扬云山上去，就越有面子。而且万一得到什么好东西，让古老爷子高兴了，说不定还能混个好差事，得点儿奖励什么的。
　　“只不过。”古岚打断众人的思路，接着又说，“这三皇子也不是吃素的。上次我和巫凡他们去过一次，要不是仗着小北……和巫凡的照应，我怕是都回不来了。”说到这里，古岚扭头去看水如坐的那个地方。望过去才发现，椅子上空空如也，水如不在那里了。
　　古岚四下寻找，找了半天才发现，水如正挤在人群中，和那些粗莽壮汉一样，双眼放光的盯着地上的大地图。
　　古岚忍住笑，继续说，“三皇子府中除了那些看家护院的人之外，还有不少的机关暗器。我们都不得不防。”
　　“这个还请少当家的放心。”人群之中，一个面容白净的年轻男子提高声音说着，“任他府中有什么机关暗器，我皆会一一破解，挡不住我们兄弟的！”
　　说话之人，便是当年为古岚修建书房中暗格的巧技夺天严峻亚的儿子严如祥。
　　严如祥自幼和他父亲严峻亚学习机括之术，到现在虽然刚及弱冠之年，但是已经有所小成。一般的机括暗器在他面前，都形如无物。
　　古岚点点头，又对严如祥说了当时在三皇子后花园中遇到的那座水桥。严如祥一笑，“那东西我父亲也做过类似的，不过家父做的甚是巧妙，我为破解，确实花了不少的功夫。少当家的，你们落入其中还能生还，果然厉害啊！”
　　古岚苦笑着说，“并非是我厉害，实在是那小北兄弟有些奇妙的法子，这才救了我们……”
　　众人听古岚这么说，心中也都有了分寸。
　　三皇子没有停止对古岚这边的探查，古岚自然也不会对三皇子手下留情。
　　当初他们彼此没有什么恩怨的时候，古岚并未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那边。然而恩科之后，古岚却觉得三皇子以后一定会是大患，所以对他的府宅和手下高手都做了十分详尽的调查。
　　三皇子府中招揽到了不少江湖上有名有号的能人。古岚不打算与他们面对面硬拼。
　　“沈大哥，你带上几名兄弟，去把这几个人引开。”古岚说出那几个人的名字之后，沈大哥脸上就笑开了花。那几个人名号都甚是响亮，一想到能和那样的人过招，沈大哥简直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就冲出去练练。但是古岚交代下来的任务只是让他引开那些人，他倒也清楚，如果是一对一，他不怕那些人，但要自己一个对十个，就断然没有去送死的道理。
　　三皇子府中除了那几位高手，剩下的，就是寻常看家护院的岗哨。这些岗哨隐身匿行的轻功都很厉害，这一点，古岚是领教过的。不过对付他们，古岚这些山贼，有的是办法。
　　古岚一个坏笑，问王三儿，“交代你置办的东西，都置办好了？”
　　王三儿也是一个坏笑，点头道，“都办妥了，够这帮兔崽子用的。”

　　197.谋定深府，查往不利
　　除了水如之外，别人都知道古岚所说的准备是什么，水如看着这些人都是一脸的坏笑，想去问问古岚，又想起之前古岚说过，不准她随便插嘴，便忍住了。
　　这时听古岚又说，“解决了那些守卫之后，你们动作快一点，也都有点儿眼光，挑好东西拿。要是拿回来的都是破烂儿，我们可没办法往回送。”说着，古岚又让王三儿拿出一张小一点的图。这图展开，水如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三皇子的府宅。
　　古岚手中围棋棋子啪啪的落下，分毫不差的落在几个房子的标志上。
　　“好东西都在这几个地方，到时候……”古岚看了一眼身边的丘子，“丘大哥，你给兄弟们分一下，两三个人分一个地方，不得恋战，拿了东西就走。也尽量别伤人。”
　　丘子点头应下，笑盈盈的说，“嘿嘿，就看谁的手脚利索了。还是响箭为号，最后出来的，罚酒！”
　　古岚又交代了些其他的事情，最后说，“现在外面风声紧，我和常在莺啼阁里面露脸的兄弟都不能去。诸位一定要小心谨慎，速战速决。”
　　众人都没有什么紧张的样子，但是古岚看得出来，自己说的话，他们都听进去了。
　　这时，原本挤在人群之中的水如高高举起一只手，示意古岚，她有话要说。
　　古岚分开众人走到水如身边，低声问，“你怎么了？”
　　“我也要去！”水如那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厅堂。原本闹哄哄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古岚有些尴尬的皱起眉头，低声斥道，“不许胡闹！”
　　水如一挺腰板，“我可不是胡闹。这要是别的地方，我不去也罢。可你们要去三皇子那宅子，我才说要去帮忙的。古岚，你可是知道的，这群人中，恐怕只有我进过那三皇子府吧？还有你说的什么机括暗器，刚才那位小哥虽然说的轻松，但是要真碰上了，这么多人，他也未必顾得过来。”
　　古岚眉梢微挑，没有说话。
　　众人也都闭上了嘴巴，听着眼前这位花魁姑娘侃侃而谈。
　　“再者说了，这次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宅子中的金银珠宝吧？多一个人，就多带回点儿好东西。我跟着去了，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不用这些兄弟们分神保护我……只不过是顺手拿点东西，你就让我去吧……”水如眼巴巴望着古岚，等着他回答。
　　古岚想了想，突然眯起眼睛望着水如说，“你要是能找上小北跟你一起去，我就应下了。”
　　水如一皱眉，“找小北干嘛？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有他跟你一起去，你就可以去，不然，你就老老实实在莺啼阁里呆着。”古岚态度十分坚决的说。
　　水如撅着嘴思索片刻，这才点头道，“那我就去带上小北。不过我可得先告诉你，万一有什么好宝贝被他看上了，我可抢不回来。”
　　古岚一笑，“要真是有他能看上的东西，我奉上作为答谢便是了。”
　　听古岚这么说，水如顿时松了口气。欢天喜地的跑过去仔细看那地图。
　　她是高兴了，可古岚手下这群兄弟，却一个个都变成了苦瓜脸。他们可怎么也想不到，少当家的竟然能让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花魁姑娘跟着这么大的行动。
　　丘子第一个凑到古岚身边，回头看看水如正盯着那地图，这才压低声音对古岚说，“少当家的……这不好吧？刀剑无眼，花魁姑娘……这……”
　　古岚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笑着摆摆手，“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顾虑她。没听她说么，她对那三皇子府，比你们谁都熟悉。”
　　“可就算是熟悉，她一个姑娘家，跟着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儿，不说别的，就这脚程，她也跟不上啊……”沈大哥粗声粗气的，说话声音也大。
　　丘子那句话水如没听到，可沈大哥这句话，她却听的清清楚楚。
　　水如转回身又凑到古岚身边，学着古岚的样子冲沈大哥一抱拳，“这位沈大哥，你可别小看了我水如。诸位兄弟虽然本领高强，但是我也不弱！”说完，水如扭头望向古岚，“古岚，你说是不是？”
　　古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弱不弱，你一点儿也不弱。”说完，古岚才对众人说，“你们就按照你们的计划行事，这小东西你们不必顾忌。而且她也自会带着帮手来，你们只要别和自己人打起来就行了。到时候有个白衣男子去了，他看中了什么都给他，别跟他抢。”
　　说完这些，古岚也不再解释，让王三儿给众人配备应用之物，准备晚上去偷袭三皇子府。古岚自己带着水如，离开了这座厅堂。
　　走出厅堂门，古岚才问水如，“你要去三皇子府，为什么？”
　　水如满脸笑容，欢快的说，“反正留在这里你也不能陪着我，你刚才不是说了么，扬云山上的兄弟都等着金银珠宝呢，我手里现在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以后跟你回去了，怎么也得给兄弟们带点儿见面礼不是？不趁着这个机会弄点到手，以后可未必有机会了。”
　　听了水如这话，古岚朗声大笑，他心中暗想，原来这小东西也懂得收买人心，是怕以后这压寨夫人不好做么？
　　不过古岚刚才同意她跟着去，还有另外的想法。
　　这次的行动古岚没有办法参加，而且又极容易暴露自己手下这些人，如果水如跟着，施展些障眼法也好。若是她能带着小北一起去，那就更是事半功倍了。
　　只是……
　　古岚扭头望着水如，低声说，“就算是你找来了小北，也要万分小心。”
　　水如昂着头，哼了一声，“哼！当初第一次去，还不知道是谁救了谁的命呢！”
　　古岚原本还准备了几句叮嘱的话，这一下就被水如给噎了回去。
　　“你这小东西……”古岚挑着眉梢一把抓住水如的手臂，凑到她耳边咬着牙说，“得意忘形了是不是？”
　　水如看到古岚把脸凑到自己面前，想都没想，探过头去，一口亲在了古岚脸颊上。
　　古岚一愣，手上顿时松开。
　　水如滑溜的快跑两步，扭回头冲古岚做了个鬼脸，颠儿颠儿的跑掉了，只留下身后一串铜铃般的笑声。
　　好半天，古岚才缓过神来，伸手摸摸刚才被水如亲到的地方，脸上泛起阳光般的笑容。
　　三皇子一脸不耐烦的走进礼楠殿，进门就大声嚷嚷，“母后，儿臣在父皇寝宫门口可是足足跪了两天还多啊，这么一大早就派人去找我来，你就不怕儿臣累死了，做不成皇帝么？”
　　牟妃一脸铁青的从珠帘后面走出来，怒斥道，“你是不想活了？什么话也好在这个时候说么！”
　　三皇子见牟妃是真的生气了，连忙陪上笑脸，“母妃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我这不是累的糊涂了，没缓过来么。”
　　牟妃一摆手，让周围太监宫女都散去了，这才拉过三皇子，低声说，“睿儿啊，母妃知道你累了，可是先在你累，谁又不累呢？人家长皇子不累，人家五皇子也不累。就连那个不成器的二皇子，恐怕也不会叫嚷累了。你能不能有点担当啊？”
　　三皇子眉头皱起，甩开牟妃的手，“儿臣不过是和母妃说了句玩笑话，您这还当真数落起儿臣来了。早知道一大清早的来了就是给您数落，我倒不如消消停停的在府中睡觉。”说完，三皇子扭头要走。
　　“你现在要是走了，皇位保不准就被别人抢走！”牟妃在他背后冷声说道。
　　三皇子脚步不停，也冷声道，“这皇帝我若是做不成，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倒是乐得做个逍遥王爷。只不过是亏了母妃，以后就没有这么大的权势了。”
　　“你！”牟妃气得一瞪眼，上前一把拽住三皇子，怒道，“你这孩子，你以为母妃这么多年拼死拼活的，是为了手中这点儿权利么？我还不是为了你！你以为你争不到皇位就能做个安稳王爷了？你那是做梦！你想想，就是你当上了皇帝，你能不能留一个时刻会威胁到自己的人！”
　　三皇子缓缓转回头来，呲牙一笑，“母妃您这话说的不对啊。这沐裎国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我沐睿能有今天争皇帝宝座的势力，还不都是靠着母妃的那些阴谋手段么？要单凭我，别说是要对付大哥和老五了，说不定啊，在父皇心中，我连二哥都比不上呢！要真说是谁威胁了那皇位，怎么算，也轮不到我头上啊！”
　　牟妃恶狠狠瞪了三皇子一眼，闷哼一声，“你就这个时候心眼多！有这心眼怎么就用不到正地方呢！”
　　三皇子又是一笑，“其实我一直心眼儿挺多的，不过再怎么多，也多不过母后您啊。”
　　牟妃也不想再听三皇子贫嘴，压低声音对他说，“这几天你在外面要注意那些人的动向，尤其是那个莺啼阁。五皇子和那里的关系，查清楚了没有？”
　　三皇子摇摇头，“父皇这事儿出的突然，后来城中几伙人又莫名其妙的打起来了，我那边也是乱作一团了。”
　　牟妃点点头，略微思考，说道，“要去查，不单要查出他们的关系，还要查出这场大乱的起因。都去查清楚！”

　　198.请的援手，救的火势
　　皇宫之中暗流涌动，三皇子看牟妃那个样子，就知道她是真的着急了。可三皇子依然轻轻松松的。牟妃说要查清楚莺啼阁那个古岚和五皇子的关系，三皇子却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了。
　　他确实一直派人注意着莺啼阁，而且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是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莺啼阁的来头根本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大。不见他们与各大势力有来往，也不见他们与邻国有来往。除了这些之外，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这话他是不想说出来的。他知道自己这位母妃，要是被她听到自己这个想法，她又会来一通教诲。
　　说实话，三皇子并非不喜欢母妃，但是年纪越大，三皇子越觉得自己的母妃不是个好女人。整日满脑子的勾心斗角，谁在她身边能受得了啊？三皇子不止一次暗下决心，等自己以后成了皇帝，见到这样的妃子，马上就关到冷宫里去。
　　不过现在这些只不过是空想，三皇子也知道，母妃为了帮自己争这个皇位，早就到处许愿，光是皇后的宝座，就已经许出不知道多少份了。想必到最后招什么样的女人进宫当妃子，自己说了也不能算。
　　想到这里，三皇子不禁叹了口气。
　　“你叹气？做不成么？”牟妃说的有些紧张。她刚才说的事情，对于她而言，非常重要。
　　三皇子一愣，随即点点头，“啊，有点难啊。”其实他根本没听到母妃说了什么。
　　“唉。难也得做。城卫统领要是在这个时候有所动摇，那我们母子可真就危险了。睿儿你可记住了，我们母子不像别人，我们在这皇城之中没有什么坚实的依靠，也没有退路。我们只能争到皇位，不然等着我们母子的，只有死路一条啊！”牟妃双眉紧锁，说的字字铿锵。
　　三皇子听母妃说的是城卫统领的事情，这才松了一口气，“霍豪那人我也交的差不多了。没事儿。他昨天看到我的时候还是一脸奴才像呢。”
　　牟妃一脸惆怅的看看三皇子，叹了口气，嘱咐一句，“总之你要把事情办好。”而后就打发他出去了。
　　离开礼楠殿，三皇子如蒙大赦，心里只想着要好好补上一觉，一溜烟出了皇宫，坐上轿子回府去了。
　　水如从莺啼阁出来，找了没人的地方化了身形，直接飞往巫凡住的地方。到那里果然找到了小北。
　　巫凡和小北照常还是吵吵闹闹的，水如看的惯了，也不觉得奇怪。她直奔主题，把古岚说的事情告诉小北。
　　“你要是不跟我去，古岚也不会让我去的。小北，你今晚要是没事儿，就陪我去一趟吧。古岚说了，你看上了什么宝贝，他都不拦着，你看上了就是你的。”
　　水如一脸哀求，眼巴巴的望着小北。
　　小北哈哈大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啊，这古岚果然是山贼做派，做的都是空手的买卖。看上人家财产了，就要去抢，想找人照顾他的家眷，连礼金都不花自己一文钱。敢情这三皇子的财宝，就是他古岚的财宝？我要是真喜欢了，还不会自己去拿么？”
　　水如飘荡在小北面前，撅着嘴说，“看把你小气的，这事儿对你来说还能算是个事儿？再说了，你也不用出手，跟着捡便宜你还不去么？听古岚说，三皇子那儿不仅金银珠宝多，而且还有不少……什么……各国进贡的奇珍异宝……还有什么……哎呀，反正男人用的女人用的，兵器宝贝一大堆！你看不中，不会给巫凡带回来几件么？你在人家这儿白吃白住的，给房钱了么？”
　　旁边的巫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点头道，“可不是么，他在我这儿吃要吃好的，住要住好的，这不还嚷嚷着要做新衣服呢，要求不少，却是一文不出。”说着，巫凡瞟了小北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古岚？”
　　小北一瞪眼，“你也没跟我要过钱啊！金银珠宝，你要是想要，多少我都给你弄来！”
　　巫凡摆摆手，转头问水如，“古岚是怎么说的？晚上他不能去么？”
　　水如点头道，“古岚说他和那些常在莺啼阁出入的兄弟都不能去。”
　　巫凡心有所悟，嘴角轻扬，“水如姑娘说的没错，要去扬云山，确实得带点儿礼物。”
　　水如双眼放光，“巫凡，你要跟我去三皇子府么？”
　　巫凡笑着摇头道，“有小北跟着你去就够了。我就不跟着凑这个热闹了。”
　　小北哼了一声，“谁说我要跟她去了？”
　　巫凡闻言，顿时把脸沉了下来，低声道，“你要是不去，新衣服就没有了！”
　　小北表情一滞，马上变了态度，笑嘻嘻道，“难得水如来求我一回，我还是要去，要去的。巫凡啊，既然水如说了，三皇子府里应有尽有，我也拿件东西回来给你啊？算是我换新衣服的酬金了，好不好？你想要什么？”
　　巫凡想了想，“给我找把趁手的剑，现在这个，我看到上面趴着的狐狸就心烦！”
　　“那可不行！”小北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的，一下子跳起来多高。
　　巫凡和水如笑的前仰后合，好半天，巫凡才稳下来说，“三皇子是个顽劣的人，他手上收集的东西，我也想不出个大概来。你倒不如多帮着水如姑娘看看，多弄一些回来，也好给她多争一分面子。”
　　水如一下子扑到巫凡手边，抱住他的手臂感激道，“还是巫凡好！”
　　小北皱着眉头探出手指捏住水如的腰带，把她从巫凡手边提了回来。
　　谈笑一会儿，巫凡借故离开片刻。水如这才问小北，“当初你和云凌大哥在莺啼阁里一掷千金，怎么积蓄这么快就花没了？就算是没有钱，你堂堂狐妖小北，也不至于被凡人拿一件衣服给威胁住吧？”
　　小北眯着眼睛笑道，“你这小东西懂什么？那可不是一件衣服那么简单。”说完，小北似乎想起了什么，问水如，“云凌大哥让古岚给置办的东西，他都置办好了没有？今天云凌大哥还问过呢。”
　　“云凌大哥回来了？”水如高兴的问。
　　小北摇头道，“妖术。”
　　水如顿时蔫了下去，口中道，“听古岚说，那些东西好像不太好准备，不过应给也差不多了。”
　　小北点点头，又说，“你这笨蛋虫儿啊，也不知道是怎么鬼迷心窍看上了那个山贼头子。你看看他，鬼心眼儿这么多，以后你……”
　　“鬼心眼儿？”水如打断小北的话，问道，“他有什么鬼心眼儿了？”
　　“这你还没看明白么？”小北撇嘴道，“古岚这次自己不能去三皇子府，又知道这个三皇子府不是那么容易打下来的。所以他才做这么多的准备。但是他这人小心谨慎啊，又有你这笨蛋一头撞上去，还有一个法力高强勇猛无敌的我，他不就鬼心眼儿了么？他明面上说是要我跟着你保护你，实际上，却是要我护着他那帮兄弟。”
　　水如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嘟囔道，“原来古岚还有这个想法……”说完，她抬起头，望着小北说，“难得有人能这么看重你，小北，加油啊！”
　　小北差点被一口水呛死。
　　我堂堂狐族大妖，犯得着被个凡人看重吗！
　　小北刚要说出这句话，只见巫凡的身影出现在院子中，小北这句话，就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巫凡满面红光，回来坐在那里，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但是小北顿时就看出了其中门道，随口问道，“安排好了？”
　　巫凡一愣，目光扫向小北，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但马上神态自若的说，“安排好什么了？晚饭不是还早么？”
　　小北眉梢一挑，“你也不看看，坐在这里的，除了一个没用的蝶神之外，还有一位神武非凡万众敬仰的狐妖大人，你以为你做的事情，能瞒得住我么？”
　　巫凡冷冷一笑，“既然瞒不住，那就不瞒好了。狐妖大人神通广大，自然知道我安排了什么，又何必问我呢？”
　　小北眉梢又挑了三挑，终于败下阵来，柔声道，“巫凡，你今晚要去哪儿啊？告诉告诉我吧……我帮虫儿办好了事儿，就过去帮你……”
　　巫凡摇摇头，“我这边儿人手齐全，不用你帮。”
　　“哼！”小北有些嗔怒道，“你倒是与那古岚交好，什么事情都帮着他，这是看他有麻烦了，想替他解个围？”
　　“是又如何？”巫凡满不在乎的说。
　　小北又哼了一声，垂下脑袋，低声说，“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过？我有困难，怎么不见你这么热心的帮我呢？倒是我想要件新衣服，你还推三阻四的，人心如铁，你再这样，我这颗滚烫的心，可要凉了……”
　　水如见状，急忙飘过去，伸手拍拍小北的头顶。小北低着头动了动嘴角想骂水如，却使劲儿忍住了。
　　果然，巫凡也有些动容，轻声道，“狐妖大人不是本领大么……一件衣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答应了？”小北眼中放着亮光，猛的抬头望向巫凡。他这一抬头，正好撞到头顶的水如，水如被弹起老高，龇牙咧嘴的喊疼……

　　199.毒烟起，近战开
　　入夜，皇城中渐渐安静下来，街道上鲜有路人，店家的灯火也渐渐熄灭了。
　　夜空之中弯月悬于西南一角，万里无云，是绝佳的天气。
　　小北一袭白衣，立于房脊之上，他的嘴角微微扬起，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开始了。”小北轻声道。
　　水如坐在他的肩头，低声说，“应该是沈大哥他们。”
　　小北的目光落在脚下的院落之中，只见巫凡和一群黑衣人站在一起，而他自己，也是一身简单的粗布黑衣。小北朝院中看时，恰好巫凡也正抬头。四目相对，小北脸上顿时扯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而巫凡却犯了个白眼，低头又去与身边的人说话了。
　　再抬起头时，小北一脸的失落，小声嘟囔道，“古岚有什么好的？你们都这么帮他……”
　　水如嘻嘻的轻笑声，在夜空中飘散出去很远。
　　此时若是有人悬在空中俯视，就能看到几个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从四面八方朝一个汇聚点涌去。而此时他们将要汇集的那个地方，三皇子的大宅子院墙外面，一个瘦小的身影如鬼魅一般，贴着墙根一溜烟滑行到差不多中间的位置。这人屏息凝神，摘而侧听，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响动，便从怀中掏出一节圆筒。这人小心翼翼的捏开圆筒上面的封蜡，从里面挑出一根长长的药捻。
　　这人把圆筒稳稳的放在地上，抽出怀中的火折子，点燃药捻，然后抽身就跑。
　　寂静的三皇子府外，只听到一声闷响，而后便能见到一个不太大的小球飞上天空。这小球飞的不高就砰然爆开。空气之中，顿时弥漫起一阵甜腻的味道。
　　这轻微的响动却惊动了三皇子府中的一干人等。很快便有不少人聚集在院子中，其中几人闻到空气中这股甜腻的味道，顿时知道不好，掩住了口鼻。
　　很快，三皇子府四周的岗哨都动了起来。西北角的几名岗哨发现了刚才放下圆筒的那个男人，奋力追上去。可还没等他们到那男人跟前，就听到背后恶风不善，不等他们回头，就都无声无息的身首异处，命丧当场了。
　　前面逃跑的男人也停下脚步，与后来的人汇合在一起。又有几人从怀中拿出刚才那男人用过的圆筒，放在地上，逐一点着，然后飘身跳出几丈以外。
　　三皇子府中的这些人很快就看到了刚才那个方向又有几颗不大的小球飞上天空，随之爆炸开来，随着一阵浓烟飘散开，院子中那甜腻的味道更重了。
　　不等这些人有所反应，那种小球竟然接二连三腾空而起，偌大的三皇子府，迎风的一面，很快都被那小球爆炸产生的浓烟弥漫起一道雾墙。
　　这道雾墙随着微风缓缓落入三皇子府中的每个角落。江湖经验丰富的人闻到这股甜腻的味道，都明白其中厉害，而那些不知道的，有些也马上学着别人的样子，掩住口鼻。
　　府外的爆炸声接二连三，这时有几名领头人纵上高处四下张望。这一张望，他们才发现，三皇子府高墙外面竟然已经聚集了不少身穿粗布黑衣的人。就是这些人，在放出那些烟雾。
　　领头的几人也不喧哗，只是微微一摆手，手下那些岗哨马上从刚才的混乱之中定下神来，其中几人脱离自己原本守着的位置，朝领头人手指的方向扑去。
　　显然那些黑衣人也早有准备，几人不断的点燃那些圆筒，还有几人手持兵刃，等三皇子府的岗哨们出来，便上前迎战。
　　这些人行动都极诡异，那几个岗哨不等到他们身边，就有人中了暗器。剩下的人也没能逃过对方劫杀，眨眼之间，过去的几个岗哨就闷不吭声的全死了。
　　领头的几人见状都大吃一惊，这才有人高声喊道，“迎战！”
　　一句话出口，三皇子府中不断有穿戴整齐的府卫提气跳到高处。他们一方，人力优势立显。
　　院外的几名黑衣人互相低语着，“大哥，看来我们得闹出点儿动静来，要不然那几个头子不能跟我们走啊。”
　　另一人说，“不如冲进去走走。”
　　“哼！这帮没有血性的东西，自己一伙的人都被杀死了，怎么一个都不冲过来？还在那儿傻看什么呢！”这人说的义愤填膺。
　　为首的大汉闷笑一声，“好！我们就有多大闹他多大。听我号令，响箭一起，都给我往城外撤，谁要是遇到麻烦，记得发信号。记住少当家的说的话，这次受伤，可没人给治！”
　　其他几个黑衣人都咧嘴笑起来。
　　为首的大汉一摆手，几人脸上笑容敛去，分作几股，提腰翻上院墙。
　　三皇子府院中守卫极森严，每隔一段围墙附近，都会设有一个弓箭手。今天自然也不例外。上次古岚他们来的突然，这些弓箭手准备起来耗时太长，所以到了最后才出现。而今天却大不相同。
　　几名弓箭手早已准备妥当，见到有人翻上高墙，立即弯弓搭箭，瞄准对方一箭射去。
　　数十只雕翎箭一齐射出，却不知为何，箭头没有扬起多少，雕翎箭有气无力的飞出一段，就落在了地上。
　　弓箭手瞪大眼睛，顿时发现不妙。他们不单瞄准时双眼发花，而且这手臂上的力气，似乎也使不出来了！
　　趁着这个机会，几伙黑衣人都从墙上站起身来，飞身跃到近前的房脊上。
　　三皇子府中的岗哨们迎上前去与这些人打斗在一处，可他们刚动手，也马上发现了，自己的行动，似乎都不能随心所欲。
　　一座房屋的屋脊上，两个领头人站在一起，两人都掩着口鼻，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这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来偷袭三皇子的府宅。”
　　另一人冷哼一声，“这混乱时候，还怕没有吃生米的？我看咱们兄弟以后这活儿可是难干了。”
　　开始说话那人叹了口气，“难干也得干，万一三皇子以后当了皇帝，咱们有的是好处，他要是当不上皇帝，咱也得趁机捞够了好处再走。”
　　“这帮人用这毒烟还挺厉害……我手有点麻了……”
　　“再吃一颗解毒丹……”
　　两人在这边说着，目光却没有离开那几伙黑衣。
　　只见这些黑衣人似乎比他们以前见到的那些毛贼都厉害的多，他们手下那些岗哨几乎到不了黑衣人身边。再加上这毒烟的作用，黑衣人此时对付岗哨们，就如切瓜砍菜一般。而且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手软的，没有一个下手时有一丝犹豫的，刀剑棍棒，都是一招致命，绝对用不上第二招，手上也都不留活口。
　　看了一会儿，几个领头人心中都有些骇然。看来这次来的这群人，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啊……
　　三皇子白天睡了一整天，到了掌灯十分才醒过来。他让人准备的酒菜，左拥右抱几个美人，舒舒服服的享用了一顿晚餐。
　　刚觉得又有些倦意了，三皇子就听到院中传来嘈杂的声音。
　　三皇子没有好气儿的叫过家丁，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家丁回禀说，有人偷袭三皇子府，已经打到院子里来了。
　　三皇子一身酒气，闷哼一声，怒骂，“老子养着一群酒囊饭袋！连几个毛贼都对付不了？笑话！”说着，他摇摇晃晃的出了屋门。身边家丁急忙扶着这位三皇子，两人循着打斗的声音，走了过去。
　　外面清风一吹，三皇子深吸了一口气，顿时笑了，“哟，莫非今儿来的毛贼都是女人？怎么这么香啊？”
　　家丁不敢答言，扶着三皇子一路朝事发地点走去。等他们找到打斗的人时，那些黑衣人已经杀了不少岗哨了。
　　三皇子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尸体，冷哼一声，甩开身边的家丁，高声吼道，“你们这些饭桶！都给老子往前冲！碰到男的都宰了！碰到女子，都给爷留着！”
　　领头几人看到下面吼叫的三皇子，心中都是一惊。
　　那些杀的起劲儿的黑衣人也都听到了下面三皇子的吼叫，其中几人嘴角挑起一抹坏笑，迅速解决了手边的岗哨，抽身朝三皇子冲去。
　　房脊上的几个领头人反应也不慢，同时也朝三皇子扑去。
　　只有三皇子一人醉醺醺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等他眨眼，眼前刀光剑影闪动，一阵兵器的磕碰声震耳欲聋。
　　下一刻，两个领头人挡在三皇子身前，有人高声叫道，“保护皇子！”
　　三皇子此时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朝自己冲过来，想取自己性命了。他被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三皇子手下那几个领头人，便是他费尽心机收罗来的高手，见到有人要取三皇子性命，几人顿时都围拢过来，护住了三皇子。
　　被这几个人护住，三皇子也多了一分底气。站稳脚步，三皇子整整衣衫，伸手一指对方黑衣人，高声道，“尔等鼠辈何人？竟敢闯我三皇子府！识相的赶快抹脖子自尽，三爷爷心情好了，还能留你个全尸！”
　　对面黑衣人微微眯起双眼，一语不发，直冲过来。

　　200.血战告捷，潜入府中
　　黑衣人脸上都蒙着黑布，但对他们熟悉的人便能看得出来，朝三皇子冲过去的，正是沈大哥。
　　沈大哥虽然身材魁梧，但是练就的一身奇异武功。只见他身法轻盈，摇摆犹如夜行鬼魅，身后带起一条长长的残影，让人目眩不已。
　　围在三皇子身边的几个高手见到这个情形，心中也都不由得一惊。
　　然而，那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们这么多年被三皇子养着，不仅每年给的饷银可观，而且在皇子府中养尊处优，非重要事情，都不用他们出手。这样的待遇，自然要有相对的责任。此时，就到了他们卖命的时候。
　　三皇子被这几个人围在中间，底气也足了不少。不过他眼看着对方施展出鬼神般的武艺，刚才叫嚣的气势却是没有了。
　　沈大哥动作极快，眼看着冲到挡在三皇子身前的高手面前。只见他双手在胸前虚晃，不等对方察觉，杀招便放了出去。
　　对面那人闪躲也极快，不过他与沈大哥相距实在太近，而且出其不意，顿时中招。
　　一声惨叫响起，远处那些打斗中的黑衣人精神都为之一振。他们知道，一定是有人中了沈大哥的袖箭。
　　袖箭正刺中那人肩头，要不是他反应敏捷，躲闪的快，这一袖箭便能扎中他的哽嗓咽喉。
　　沈大哥脚步不停变换，心中暗想，这三皇子虽然不怎么样，可却也有些识人的眼光。他这一招袖箭并不光彩，一般人遇到这样的偷袭，很难躲得过去。可眼前这人却避开了致命伤。
　　心中虽然有些赞叹，但沈大哥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他眼角扫着旁边几个人，他们几个似乎都没有过来救援的意思，沈大哥嘴角微微挑起，脚下踩住方位，身子猛地后退半尺，又上前半尺，而后又马上换了方向倒退出去。这三步走的有如行云流水，三皇子瞪大眼睛也没有看出他是在做什么，然而等他脚步变换，暴退出去的时候，方才那个中了袖箭之人，却像被砍了几刀一般，顿时鲜血四溅。那人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顷刻之间，那人惨死。
　　三皇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他脸色惨白，嘴巴一张一合，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身边的几名高手也都是一脸震惊。
　　刚才他们之所有都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是因为他们知道，刚才那人就算是受了点儿伤，也不至于没有还手的机会。三皇子手下这些人内部争斗十分严重，一个处理不好，就容易引来杀身之祸。所以这些人都尽量避开如今这种群体混战。
　　可谁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像是用了妖法一般，他们之中不乏有眼力者，却没有人看到对方黑衣人用的是什么武器！
　　沈大哥暴退出去三丈多远，他的身边，一个人影晃过，这人也是一身黑衣，面罩黑布。但见他手提一根长棍，逆着沈大哥的身影，冲到了三皇子面前。
　　冲过去那人正是德子。德子本名潘德，自小跟随一名和尚学的一身棍法，他到扬云山时间不长，但却因为为人正直，深受山上兄弟喜爱，古老爷子也很看重他，这才让他跟着沈大哥一起到皇城来帮助古岚。
　　潘德知道沈大哥用的兵器乃是一根细不可察的天冰寒丝，沈大哥平时只用拳脚，只有遇到劲敌的时候才会动用这兵器。这东西几乎说得上百战百胜，但却有个缺点，那就是出了一招之后还得花费时间把它收起来才能再用。刚才见到沈大哥用了这招，潘德便知道沈大哥一定会退回来收那寒丝。可是对方刚刚被惊吓一下，这个战机不可失了，于是他便冲了过去。
　　潘德与那和尚学的棍法也称得上一绝。立于一处，身边几丈之内犹如铜墙铁壁。然而他这个招数却是至静不至动，实在不适合偷袭。
　　虽然如此，潘德也丝毫没有畏惧，他尽量冲到最前面，这才施展出那套棍法。
　　包铁的棍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闪电，三皇子身边的高手们也顾不得什么禁忌，几个人冲上前去，挡住了潘德。
　　沈大哥迅速收好了自己的天冰寒丝，看看四周，自己的兄弟们已经把赶过来的岗哨杀的不敢上前了。
　　再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沈大哥冲众人一摆手，这些人迅速集中到沈大哥身边，随着沈大哥一拥而上，直奔三皇子而去。
　　三皇子身边的虽说都是高手，但好虎架不住一群狼，而去他们这些人多是有名有望的正人君子，交上手了，他们这才发现，对方打架根本没有章法，时不时的会有人用出下三滥的手段，他们其中有人中了招，便会挂上彩头。
　　三皇子很快就被打斗的众人围在当中。他惊慌失措的看着周围血光四溅，终于有了“随时会死”的感觉。
　　原本他这皇子府中并非只有这么多人，可是为了去办早上牟妃交代下来的事情，他把大部分的人都散了出去。没想到，人手刚出去，府中就出事儿了。
　　三皇子心中暗想，母妃啊母妃，你这次可是害死儿臣了。等儿臣死了，看你还让谁做皇帝去！
　　就在双发打的难分难解的时候，一队兵士飞奔而来。
　　这队人身上都穿着重铠，背后背着弓箭，手中提着大刀。他们直奔三皇子这边而来，一看就知道是来保护三皇子的。
　　沈大哥退出战圈，仔细打量跑过来的这队人，心中盘算一下，下定决心，从手中掏出一枚响箭，拔掉箭筒，响箭带着长鸣直冲天际。
　　三皇子府中的黑衣人听到响箭声，都从战圈中退出，转身施展轻功遁逃而去。
　　三皇子眼见着自己的亲卫营如及时雨般出现，吓走了那些黑衣人，傲然之气顿生，他伸手一指黑衣人逃跑的方向，高声叫道，“给我追！抓回来问问是哪个不要命的主使他们来三爷爷府里闹事！一个都不准跑了！追！”
　　他身边的那群高手都有些犹豫，他们知道对方出手不凡，而且刚才交手对方根本没有伤亡，也未见劣势，他们就算是追出去，也占不到一点便宜。可是三皇子却义愤填膺的怒吼不止，这些人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提气纵上房顶，朝着黑衣人退却的方向追去。
　　院子里那股甜腻的味道还没有消散，三皇子此时闻着这味道，已经觉得有些恶心了。不仅如此，他稍微一动，就觉得头重脚轻，像是随时都会摔倒一样。不仅是他，就连他身边的仆人和刚才赶来的那些岗哨都摇摇晃晃的。
　　好在亲卫营的人来的较迟，他们还没有什么不适。
　　三皇子看着眼前横七竖八的尸体，里面竟然没有一个黑衣人，全数都是自己手下，他不由得怒火中烧，高声骂道，“一群废物！全都是废物！爷爷平日养着你们，到了关键时候，居然连一群毛贼都逮不住！废物！”
　　岗哨们死伤了一批，剩下的一部分坚守着自己的位置，其余的都聚集在这里。听着三皇子大骂，有的人心中有愧，多数人却都恨得咬牙切齿。
　　三皇子骂够了，甩袖子带着亲卫营离开了。
　　回到厅中，他仔细问了才知道，原来是牟妃知道最近皇城之中很不太平，怕三皇子府中出事，所以派人找了亲卫营前来。亲卫营早在今日午时便进府了，只是三皇子一直熟睡，故而没有见到。
　　得知此事，三皇子算是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母妃事事料的都很准，没想到，就连今天这样的事情也被她料到了。三皇子一面暗叹自己母妃厉害，一面吩咐亲卫营今夜哪里都不准去，只守着他就可以了。
　　亲卫营一干人等持刀而立，都守在了三皇子所在的厅堂。三皇子借口压惊，又重摆酒宴，叫来几个院中养的小妾，欢饮起来。
　　可三皇子以为自己有亲卫保护，定是安全无虞了，可他却不知道，此时三皇子府外，又有另一群黑衣人聚集起来，缓缓靠近。
　　这群黑衣人穿戴与刚才那伙人并无二样，皆是粗布黑衣，脸上蒙着黑布。
　　他们三五成群，目光不住的朝天空中看去。
　　突然，一条细线无声无息的直冲天际，随后“噗”的一声闷响，一个亮点闪了一下便消失不见了。
　　躲在三皇子府外的黑衣人得了信号，都知道到了行动的时间。他们纷纷提腰纵上三皇子府院墙，飘落到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的三皇子府岗哨身边。
　　这些黑衣人像是夜晚出没的鬼魅一般，默不作声的解决掉了身边的岗哨，又默不作声的潜入三皇子府中。
　　这几群人与上一批人相比，实在太不起眼。岗哨们大多沉浸在刚才战斗的劳累之中，再加上那甜腻味道的效果，使得他们根本没有发现偷偷潜进来这几伙人。
　　几伙人虽然都分散开来，却都小心翼翼的前进。
　　唯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两人略有不同。这两人之中高个子的那人闲庭信步一般，而矮个子的却敏捷的东躲西闪，俨然是个惯犯。
　　只听高个子的人压低声音问那矮个子的人，“水如啊，犯得着这么小心么？”
　　矮个子那人回头瞪了一眼，闷声道，“闭嘴！万一暴露了怎么办？你这笨狐狸！”

　　201.兵分两路，破敌双双
　　按照古岚当初定下的计划，莺啼阁这些人分成两批。第一批是沈大哥和潘德带的那些人，他们的任务是放出那些会阻碍人行动的甜腻气味，还有大闹三皇子府，引开府中一众高手。第二批便是现在进来的这些人。
　　这些人由严如祥带领，趁乱悄悄进来，为的自然就是三皇子府中的那些宝贝。
　　得知三皇子府中有各种机关，严如祥便打消了分散开去取宝物的想法。他们这些人都不能受到损伤，所以一定要小心谨慎。他原本打算一进来便打头阵，却没想到，那位花魁姑娘和她带来的男子竟然直接走到了队伍最前方。
　　在没进来之前，严如祥等人还很怀疑水如的行动能力，但是刚才翻跃高墙之时他们都看到了水如那轻盈如飘飞一般的动作。这些人都是明眼人，这花魁姑娘若非高手，绝对做不到那般轻盈。他们心中都不禁暗叹，少当家的就是少当家的，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找来了这位才貌双全的姑娘。
　　水如感觉到身后的视线之中多了些敬佩，心情顿时大好。本来她这次执意要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以后能在扬云山上立住脚跟，现在身后这些兄弟对她有了敬佩之情，以后必然会好相处了。
　　想到这里，水如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虽然她脸上蒙着黑布，但她那暗爽的样子还是没有瞒住小北的眼睛。小北冷哼了一声，压低声音说，“你这小算盘可是打的噼里啪啦响，倒是难为了我！”
　　水如一翻白眼，“难为你什么？这种事情对你不就是举手之劳么？小北啊，我发现你最近怎么变得如此斤斤计较呢？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狐狸啊。难道是跟巫凡学坏了？”
　　小北瞪了水如一眼，怒道，“我这不是来帮你了么？要是你不来找我，我就跟着巫凡去别处玩了。何必这样偷偷摸摸的，大气都不敢出。哼！”
　　水如也知道小北归心似箭，她也不愿意跟他多做计较，回忆着古岚那张地图，加快了脚步。
　　如果能够甩开身后那些人，他们两个飘到空中可能找的会更快一些，可是水如又怕古岚这些手下受了什么伤，万一古岚为此生气了，或者是说“蝶神大人没用”之类的话，她可是万万受不了的。所以他们只能尽量躲开周围岗哨，慢慢在院中挪腾。也正是因为这样，小北才会更加不耐烦，时不时的冲出去杀几个碍他眼的岗哨，然后满脸怒气的回来接着带他们往前走。
　　严如祥虽然年纪不大，但他却是在扬云山上长大的。自小看山中兄弟们出去做“买卖”，杀人越货之类的事情他原本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当他看到水如带来的那个男人如杀神一般，手法利落，毫不留情，心中也不由得有些畏惧起来。
　　很快，他们来到一栋楼阁前。这栋楼看上去全是木制而成，从外观上看，这楼阁有三层，可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座楼阁上面的窗子，都是假的。窗子都是由巧手木匠精雕细刻而成，但却并没有开合折叶，全部都是死窗。
　　水如和小北站在楼阁前仔细端详着，严如祥马上让兄弟们分散开检查这座楼阁。
　　楼阁四面环水，没有进入的道路。不过这水并非是什么深潭宽溪，而是两步来远的一圈水沟。水沟有多深不得而知，但这些人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水沟入水的地方。
　　“莫非是地水上涌？还是另有蹊跷？”一名兄弟到严如祥身边问。
　　严如祥没有说话，而是走上前去仔细检查周围。
　　水如和小北对视一眼，水如先开口问，“这楼阁怎么没窗没门？”
　　小北摇头，一指像猎犬一样四处嗅探的严如祥，“咱这不是还带着他呢么。你说的，我只等着挑财宝就行了。”
　　水如见小北真的没有出手的意思，这才走到严如祥身边，轻声问道，“严公子可有头绪？”
　　严如祥抬头看了水如一眼，要不是此时他们双方脸上都蒙着黑布，水如一定能看出他的窘迫。
　　“水如姑娘，这机括之道，并非眼见就能破解。要严谨仔细。且容我好好看看。”说着严如祥还不忘冲水如抱拳施礼。
　　水如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是自己着急了，连忙抱拳回礼道，“兄弟们的安全要紧，严公子谨慎为好。”
　　严如祥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转头去继续研究这楼阁。
　　水如看着兄弟们围在一起，心中一动，走过去压低声音对众人说，“各位兄弟，这座楼阁一看便知道不是凡物，想必其中藏的东西也一定是绝世珍宝。但是三皇子府中宝贝众多，没有只取一处的道理。既然严公子破解这里还需要时间，不如我们分些人去，找找别的地方。”
　　这个提议迅速得到众人赞同，但严如祥却极力反对。
　　“原本我以为这三皇子府中机括不过是寻常水平，但是这座楼阁却是很有巧妙。”严如祥皱着眉头说，“如果这三皇子府中还有其他机括，大家分散开来，岂不是又有危险。”
　　这次不等水如说话，小北走上前来，不耐烦的说，“我看这小子要破楼阁的机括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你们进去之后只要记得不起明火就不会有问题了。”说完，小北拉着水如就走。
　　水如被小北拉出老远，眼看着严如祥和那群兄弟目瞪口呆的目送他们走远，心中好不凄凉。
　　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好形象，霎时间就被小北给戳破了……
　　“小北，我们得看着他们啊，那楼阁看上去很危险啊……”水如欲哭无泪，好半天才开口说。
　　小北拉着水如闪身进了一个房间，低声道，“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只不过是借了地下水脉的阴气，再弄些糊弄人的小把戏。而且那个严如祥行事谨慎，用不着你跟着操心。你啊，还是想想如何多装点儿好东西回去，那楼阁里的东西就算是再好，它也是大家一起发现的，算不得你的功劳。”
　　水如一听也有道理，再看小北从进屋开始便四处寻找，不禁问道，“你找什么？”
　　“当然是这屋中的暗门！你不是要找奇珍异宝吗？只不过……”小北嘴上说着，动作不停，不多时，就从这房中那架床榻底下，拖出一口大箱子。
　　大箱子上面挂着大锁，小北手指一动，大锁砰然碎裂。打开箱子，发现里面装着些书画卷轴，还有一点散碎银子和几件折叠整齐的衣物。
　　小北皱着眉头一咋舌，“果然只是下人的房间。我们走错地方了。”
　　说罢，小北也不再去看那箱子，拉着水如出了房间，身形一晃，飘到房顶。他辨认一下方位，看准了远处深院，飞腾而去。
　　到了那处深院，小北和水如轻盈落下。但见院中还亮着灯光，看样子院中住的人应该还没睡。
　　侧耳倾听，屋中有男子声音，“他在前厅喝酒，别人都去追那帮黑衣人了，没人看到我过来。”
　　而后又响起了女子的声音，“难怪这府中闹哄哄的，三爷最近真是时运不济啊。我看啊，照这样下去，他别说是当皇上了，恐怕保命都难。”
　　话音落，便传来两人的笑声。
　　水如拉过小北低声问，“这里有人，我们来这里干嘛？”
　　小北冷哼道，“有人才有珍宝。这里是那三皇子府中最华贵的地方，总能弄到点儿像样的东西。”
　　“可房中那两个人……”
　　不等水如说完，小北飞身跳到院中，走到门前，抬起一脚，将那房门踹的粉碎。
　　屋中两人正笑得欢快，这一下可被吓得够呛。那男子穿着一身三皇子府岗哨首领的衣服，一惊之下很快冷静下来，伸手将那女子挡在身后。
　　水如跟着小北跳到院中，听到小北闹出这么大动静，水如本以为这下行踪会暴露了，却没想到，偌大的院子，竟然一个下人护卫都没有。
　　“还说什么华贵地方，连个护卫都没有……”水如嘟囔着走到屋中，进了屋她才发现，这屋中摆设确实都是不错的东西。
　　再看那岗哨首领身后躲的女子，头上戴的是团花金丝玉宝，雀尾翡翠步摇，身上穿的是芙蓉锦缎衫，下面衬着仙撒流霞裙。别的水如未必能看的懂，但这女子一身装束配饰，她却看的清楚，这些东西全都价值不菲啊！
　　水如顿时喜笑颜开，一拍小北肩头，笑道，“还是小北你厉害啊！”
　　小北昂头立在那里，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对面那男子见这两人一身黑衣，面罩黑布，知道一定是刚才逃走那些黑衣人的同伙。若在平时，他一定毫不犹豫冲上去大打出手，可现在这个情况，他但凡有些许可能，都不愿与之交手！
　　他不过是三皇子请来的高手中的一人，而这女子则是三皇子宠爱的小妾。他们两人暗生情愫，趁着府中大乱在这里偷偷相见，若是这个时候大打出手，一定会惊动府中其他岗哨，到时候不管能不能捉住这两个黑衣人，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死路一条！

　　202.满载而归，又出新法
　　屋中那岗哨首领稳住心神，冲小北一抱拳，口中道，“这位英雄侠士，在下虽不知你们夜访三皇子府所为何故，但相信你们想要找的应该是三皇子，而并非我等。我也无意与阁下动手，还请你们自行离去吧。”
　　小北冷声一笑，也不理他，只是看看这屋中布置，走到厅中桌前，扯下脸上黑布，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坐下来悠然喝了起来。
　　水如笑嘻嘻的走到那男人跟前，小声说，“你可猜错了。我们这趟来，不是为了你们那个三皇子，只不过是来找点宝贝。”
　　“什么宝贝？”男人皱起眉头，把身后女人护的更紧。
　　“什么宝贝？那不就得你们来说了。”水如伸手一指小北，“你们识相的，就赶快把这里最值钱的东西拿出来，要不然，那边坐的小爷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男人剑眉竖起，看样子心中非常愤怒，可他身后的女子却拉住他的衣袖，开口道，“我这里有些珠宝首饰，两位侠士若是想要，尽管拿去。只不过，我这里的东西算不得好东西，二位若是为了宝物而来，那可是走错了地方。”
　　小北不耐烦的放下茶杯一挥手，“好东西都拿出来，找对地方还是找错地方不用你们操心。”
　　这两人都明白，现在这个状况要是能破财免灾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所以女子很快便把她珍藏的金银珠宝都拿了出来。
　　小北看看她拿出来的那些东西，挑出几件满意的丢给水如，剩下的放在那里没有动。
　　“你说，三皇子的好东西，都放哪儿了？”小北眯起一双狐眼问那女子。
　　女子见这两人并不贪心，居然还给自己留下了不少东西，心中的紧张也顿时削减不少。她毫不犹豫告诉小北，三皇子如今最宠爱的女人姓曹，住在后院一栋木楼中，自从她来之后，三皇子几乎倾尽家产四处收罗宝贝送给这曹姓女子，为的只是博其一笑。
　　听那女人说完，水如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装好那几件东西，拉着小北出了这个院子。
　　水如和小北飘身上房，水如一指院中不远处一栋木楼，她知道，刚才那女人说的曹姓女子就住那里。
　　当初她与古岚几人一起到三皇子府中来救何晓晓，为了打听何晓晓被关押的地方，他们误打误撞进了一座木楼。水如和古岚在楼外听到楼中两个丫头闲聊，得知这楼里住的女子就是姓曹。
　　水如和小北眨眼间就来到木楼前，两人飘身上到二楼，小北又是毫不犹豫，抬脚踹开了楼上的窗子。
　　屋中女子已经睡了，突然有人破窗而入，把她的魂都快吓飞了。不过好在小北动作很快，进到屋中就飘到床榻边，捂住了这女子的嘴。
　　水如心中暗叹，她知道小北今天是心中急躁，所以没有什么耐心，但是遇门踢门遇窗踢窗，这也实在太暴力了……
　　这时只听一阵脚步声响，门前响起女子叫声，“曹姑娘，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水如瞪了小北一眼，心想，坏事儿了吧？她这楼下还住着两个丫头呢！
　　小北回瞪水如一眼，死死捂着床榻上那女子的嘴。
　　水如扯下脸上黑布，掐着嗓子边假装咳嗽边说，“没……没事儿！咳咳……我起来喝水，弄翻了桌子……没你们的事儿了，回去睡吧……”
　　门外两个女子似乎还有些犹豫，水如一跺脚，高声道，“都离我远点儿！”
　　那两人闻言，很快就离开了。
　　水如这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当初这两个丫头对这位曹姑娘没有什么好感的样子，水如推断这位曹姑娘对她们也未必能好到哪儿去。看来她这是猜对了。
　　小北坐在床榻边，一手抱着曹姑娘，一手捂着她的嘴，脸上却笑得像朵花儿似的。
　　“哟，你这小虫儿也开始学会骗人了。果然是被那人带坏了！哈哈哈哈……”
　　水如白了他一眼，走到床榻边，对那脸色惨白的姑娘说，“曹姑娘，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求财，你告诉我们宝物都放在什么地方，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曹姑娘颤抖着点了点头，一只手微微抬起，指了指她床榻旁边的一个大木柜子。
　　水如到那柜子前，打开柜门，发现里面放着大大小小很多箱子和盒子。水如随便拿出一个打开一看，那盒中装的是两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这屋中没有点灯，只有微弱月光照出些光亮，可水如一开这盒子，里面两颗珠子就发出了柔和的光芒。
　　“夜明珠？”小北精神一震，也不管那曹姑娘了，跳下床榻跑到大柜子这边，也掏出个盒子打开来看。
　　他打开的这盒子有半条手臂长短，盒子里面放着一柄羊脂玉如意。这玉如意通体温润，成色极好。不过小北只看一眼，便仍了回去。他一把夺过水如手中那两颗夜明珠，塞进了怀中。
　　“这里大概都是不错的东西，都拿走吧。”小北说着冲水如钩钩手指。水如顿时会意，从怀中拿出几个布袋和一堆绳子。
　　柜中盒子箱子，容易放的都被装在布袋里，不容易拿的，都用绳子绑在一起。等收拾停当了，水如背起一个大布袋，剩下的都留给小北解决。
　　两人从窗子出来，水如背着布袋飞在前面，小北轻轻松松扯着绳子一头，一串大箱子和大布袋都像没有重量似的跟在他身后飘飘荡荡。
　　等他们回到之前那座楼阁，发现楼阁外面有几位兄弟留守，其他人都不见了。
　　水如高高兴兴背着大布袋飘落到院外不起眼的地方，然后悄悄潜进院中，和那些留守的人会合。
　　与他们交谈之下才知道，严如祥已经破解了这座楼阁的机关，众人都随着他进去了。水如本打算也进去看看，却被小北拦住了。果然，没等多久，这些人就从楼阁中出来了，而且这些人无一空手。
　　这座楼阁是三皇子府中珍藏财宝的地方，三皇子平时没少从宫中搜刮好东西，各地孝敬来的奇珍异宝更多。三皇子性喜美色，于是拿出其中一部分给了自己喜欢的美人，而另一部分美人不会喜欢的那些东西，就都收藏在了这座楼阁之中。
　　水如和小北从曹姑娘那里搜来的东西尽是珍宝，而这楼阁中拿出来的物件也都不俗。他们这趟来三皇子府，可谓是大丰收了。
　　从楼阁中出来的严如祥看上去心满意足春风得意，他抬头看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响箭，拔掉塞子，响箭带着一声尖锐的啸音直冲天际。
　　响箭声响起的同时，众人带着东西，一溜烟离开了三皇子府。从那府中出来之后，迅速散开，只见一个个身影三晃两晃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水如依然背着自己那一大包东西，而小北也被水如逼着，拖着那一长串的箱子袋子跟着她飘在半空中。
　　皇城依然被黑暗笼罩着，可今夜的皇城，却一点都不宁静。
　　飘浮在皇城上空，水如和小北能将整个皇城看的清清楚楚。下面几处大宅之中，都是灯火通明。街道上虽然没有喊杀声，但时不时的就会有人影一闪而过。
　　“看来巫凡也得手了。”水如轻声说。
　　小北嘴角挑起一丝微笑，低声道，“他当然不会失手。”
　　水如也微微一笑，好半天才开口问，“小北，你说，这个三皇子和那个五皇子，为什么都想争皇位？”
　　小北一愣，看了水如一眼，“古岚不是说过了么，五皇子要是不争到皇位，就是死路一条。”
　　“争不来是死，可争来了最后也是死……”水如说着，叹了口气，“凡人的生命实在太短。这短短百年，怎么能够呢？”
　　小北飞到水如身边，摸摸水如头顶，轻声道，“你这小虫儿，怎么还学会多愁善感了呢。凡人百年之后还要轮回，轮回之后又是百年。这样他们才会有紧迫感，才会更加珍惜生命。我要是不修行，生命恐怕还不到百年。你这小虫儿是天生地长，得的是天地恩宠，所以你不知道生有所惜，死有所惧。所以你以前的日子才一直过的浑浑噩噩的……”
　　水如皱起眉头瞪了小北一眼，撅着嘴道，“谁说我浑浑噩噩了？只不过是那时没有古岚，没有五皇子，没有巫凡，没有云凌大哥……”
　　小北笑道，“以后你还会面对更多凡人。对了，你不是说扬云山上古老爷子吓人么？要是古岚真的把你带回去做压寨夫人，你就得每天对着那老头子生活。到时候看你还嫌不嫌凡人命短。哈哈哈哈……”
　　水如一昂头，把背后大布袋抖了抖，“你不是说凡人都爱金银珠宝么？我这次个他带回去这么多金银珠宝，他一定不会再讨厌我了！要是这些不够，明天晚上我们再找一家大户，再弄点儿好东西。”说到这里，水如突然灵机一动，凑过来轻声问小北，“听说这世间的好东西都被那老皇帝收集去了，不如我们去找他要点儿如何？我对他可是有救命之恩，他不会抠门到不给我点儿谢礼吧？”

　　203.明溪小镇，杨家老店
　　听水如这么说，小北笑着在她头顶拍了一下，“你这就叫贪心。不过你说的倒是也有些道理。这三皇子府中就算是有些好东西，也一定比不得皇宫里的那些东西。古岚之所以看上了三皇子府，我猜他一方面是为了削减一下三皇子手中的力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混淆视听，让他们忙乱一阵，给五皇子留些时间。至于金银珠宝这些东西，一定只是其次。”说到这里，小北倒像是来了兴趣，接着道，“要说想找两件好东西，还是得去一趟皇宫。宫中珍宝无数，我们取走几件，也不为过。”
　　水如见小北也有兴趣了，连忙点头，“可不是么。古岚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兄弟冒险进宫去偷宝贝，可是你是天下第一的厉害狐妖，我是天下第一的蝶神大人，我们去，谁能拦得住？”
　　小北挑起嘴角，轻哼一声，“这个天下第一，是谁给封的？我看你真是得意忘形了。”
　　水如咧嘴一笑，“反正凡人一定不是我们的对手。大不了失败了就逃走呗……”
　　“我小北出马，还会失败？”小北一脸傲然，旋即沉吟一下，才说，“只不过，现在不是去皇宫偷东西的好时候。而且这件事也不能让古岚巫凡他们知道。不然这两个人一定又会打别的主意。这些凡人的脑子里实在太复杂，我们可不能总顺着他们的心思办事儿。”
　　水如似懂非懂的望着小北，问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天也快亮了，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等到时机成熟了，我再去找你，到那时我们进皇宫多拿点儿好东西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等用到的时候再拿出来，不就行了么。”
　　小北说的胸有成竹，水如也觉得应该这么办。
　　两人按捺住心中喜悦，按照古岚当初计划安排的，没有直接回莺啼阁，而是朝皇城外面飞去。
　　距离皇城三百余里之外，有一处镇店，叫做明溪镇。沐裎国中，但凡是人口密集的地方，都会建城，像明溪镇这样的地方，是因为过往商贾通行时歇脚，所以逐渐有了些店铺，进而成了一个镇店。这明溪镇中人口不多，多数都是做的店家买卖，茶水饮食，还有些客栈之类。镇店上人来人往，这些人大多行色匆匆，在此地稍作停留便离去了。
　　水如和小北按照计划，一路不停，飘飞到这个明溪镇，到镇外两人便从空中落下，找了没人的地方变化了一身正常衣装，又在路上拦了一辆牛拉的板车拉上他们弄来的这些东西，大摇大摆的进了明溪镇。
　　镇上虽然店铺林立，但是最为扎眼的，便是打着巨大“杨”字招牌的杨家老店。
　　这杨家老店是明溪镇里最大的店铺，不仅做着餐馆客栈的生意，还做沿途押镖护送的买卖。甚至还有兑换庄银之类，只要数额不大，这里都能满足要求。
　　不过，这偌大的生意虽然一直打着“杨”字招牌，但这里主事的老板，却并不姓杨，而是姓金。金老板为人和善，过往商人之中，名声非常好。
　　这些事情，都是水如和小北听那赶牛车的老头子说的。这老头子家就住在明溪镇，平时就靠着为来往客商赶脚为生。
　　水如坐在牛车上，开始还有些悠然之感，可越是往明溪镇去，她就越有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附近景色似乎有些眼熟啊……
　　水如伏到小北耳边问，“小北，我们以前是不是来过这儿啊？”
　　小北一愣，随即皱起眉头怒道，“你这小虫儿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出来的啊？记性怎么这么差？”
　　水如莫名其妙的望着小北，“真的来过？”
　　小北瞪了她一眼，“你再好好想想，你是在哪儿遇到古岚的？”
　　“遇到古岚？”水如根本不用再想，见到古岚那时的情景，不管过去多久，她都不会忘记。
　　“我是在一个很漂亮的院子里遇到古岚的。”水如说的非常确定。
　　小北叹了口气，“不是说什么院子……你真的忘了？当初我们不就是到了这个明溪镇，然后你说累了，我就带着你偷偷进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院子。你可倒好，到了那里就赖着不走，最后还遇到了古岚……然后不顾我的劝告非要找他，后来自己就跑了……”
　　水如这才恍然大悟。
　　回想起来，当初她和小北一路悠悠逛逛，不时还会遇到其他妖兽的袭击，那次他们遇到的妖兽很弱，小北无论如何也不出手，所以水如只好自己动手赶走了妖兽。她耗尽了法力，所以才躲到一处园中休息……
　　说起来，要不是自己当时拼命赶走那妖兽耗尽法力，也就不会化作虫儿的样子伏在园中青石上养精蓄锐，那也就不会遇到古岚……
　　“世间的事情，真是有趣。机缘巧合，命中注定啊。哈哈哈……”一想起自己当初遇到古岚时的情形，水如的心情就非常好。
　　她这么朗声一笑，前面赶牛的老头听到之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这姑娘长得好看，性子也开朗。公子啊，你娶了个好媳妇哟……”
　　小北看看水如，撇嘴冷哼道，“谁要这样的傻丫头做媳妇？白给我都不要！”
　　水如笑着对老头子说，“老伯你可说错了，这狐狸哪有娶本姑娘的命啊？我家相公，那可是英武非凡，器宇轩昂，风度翩翩，能文能武。比这狐狸强多了！”
　　小北听完这话便是一呲牙，吓得水如马上敛去笑容，闭上了嘴巴。倒是前面那老头没有看到小北的怒色，还是笑呵呵的说，“年轻人命好啊……哈哈哈哈……”
　　三人谈笑着，牛车缓缓进入了明溪镇。水如和小北的目标，便是镇中最大的那家杨家老店。
　　这镇店虽小，但过往商贾很多，来往车辆，快捷的马车居多。老头子赶的牛车慢悠悠的一路走到杨家老店门口，稳稳停在那里，便立即有店小二从里面出来招呼。
　　“哟，韩老爷子，今儿你这是又开张了？晚上温好酒等着您了。”店小二春风满面，很熟稔的赶牛车的老头子打过招呼，过来问小北和水如，“两位客官拉的这些东西，是要存放呢，还是要找车拉走？”
　　水如忙说，“听说这里有专门存物件的地方，我们要把这些东西都存了。”
　　店小二笑脸应下，回去叫出专管存物件的先生。这位先生手中拿着毛笔批封和账册，到水如他们这辆牛车便，利落的点算清楚东西，刷刷点点写好了账册和封条交给水如他们清点。水如看的十分仔细，一件不差，才按上了大红的手印。
　　做好了这一切，那位先生才开口问道，“我们这里有天字号存重金的地方，有地字号存普通物品的地方，还有人字号暂存物品的地方，存的地方不同，价格自然也就不等。天字号收的最多，人字号最便宜。我看两位这些货物看上去都是贵重物品，不如多花点银子，存在天字号吧。”
　　水如和小北对视一眼，小北冲那先生勾勾手指，叫他过来，然后压低声音对他说，“我们这些东西，都要存到你们杨家老店的云字号里面去。”
　　那位先生先是一愣，随即上下打量一下水如和小北，抱拳道，“这位少侠，这位姑娘，以前未曾见过二位，不知二位可是第一次到明溪镇来？”
　　小北点点头，他眯起双眼，朗声说，“无需多问，你存了便是。再去准备两间上房，我们要在这儿等人。”
　　先生面色沉重，点了点头，回头对店小二低语几句，店小二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不过他态度依然热情，引着水如和小北进了杨家老店的客栈。
　　客栈之中人进人出，看上去已经住了不少的客人。店小二跑到掌柜那里小声说了两句话，掌柜便满面笑容出来迎接水如和小北。
　　“二位既然是第一次来，我们自当加倍照顾。我这就带二位去上房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二位尽管开口，我们自当尽量满足。”
　　掌柜说罢，亲自带着水如和小北上了二楼。两间上房确实干净雅致，小北和水如原本也没有太多要求，和那掌柜随便说了两句，便把他们打发走了。
　　他们一走，水如脸上就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她坐在桌边对小北说，“你说的还真是没错，凡人做事都是婆婆妈妈的。直接告诉他们，我是莺啼阁里来的不就行了？我还是莺啼阁的花魁呢！”
　　小北倒了杯茶放在水如面前，笑道，“你就算是说了，他们也不会信的。看这样子，他们是来早了。别人应该还都没到呢。古岚做事周密，他手下这帮人，也都精细的很。这家店，要不是古岚亲口告诉你，你能看出这里是扬云山的产业么？他们这么谨慎其实也有道理。”
　　水如长叹一声，“说什么人多耳杂，不能提他古岚的名字，也不能提扬云山，还不能提莺啼阁。打了半天谜语，最后还是让那帮人半信半疑。我看啊，等巫凡他们来了，也好不到哪儿去。”
　　小北也长叹一声，“所以啊，我才要在这里等着巫凡他们来……”

　　204.烟云四起，一箭几雕
　　小北和水如是用飞行的方法到达明溪镇的，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两人在这里等了足足一天多的时间，才有古岚的那些兄弟陆续到了这个杨家老店。
　　后来的这些兄弟似乎与杨家老店的人都很熟悉，所以他们一到，马上就有人接应进去。他们带出来的那些东西，也都交给了这个杨家老店的人收了起来。
　　小北和水如没有随最早来的那些兄弟离开这个杨家老店，而是一直留在这里，他们要等着巫凡。
　　到了隔天的中午，小北实在忍不住独自出去，没过多久，就带着一群商客模样的人回来了。
　　水如迎上前去，看到和小北有说有笑的巫凡，就知道他是做了笔漂亮“生意”。
　　“巫凡，你来的够迟的，害的小北好几次都想冲出去接你了。”水如上前打过招呼，便把小北卖了出去。
　　巫凡脸上神情一滞，马上扭头，不屑道，“他就是瞧不起人。我哪是那么没本事的人！”
　　小北笑嘻嘻的说，“好了，巫凡有本事，巫凡最厉害。这次的事儿办成了，我得去跟那位情面大的少爷多要点好处。我出手，再加上你出手，这次他的人情可是欠大了。”
　　巫凡心中欢喜，也不愿多跟小北拌嘴，听小北提到那位“情面大的少爷”，便笑道，“那位少爷刚才让人给我捎了口信，说让我们在这儿等一等，他也会过来。听说这会儿皇城里面已经炸开锅了……”
　　巫凡说的没错，此时的皇城，确实已经炸开锅了。
　　一夜之中，几伙人同时出动，抢丨劫了皇城之中几处大宅，劫走财宝不计其数。被劫的几个大宅，无一不是皇城之中地位显赫之人。首当其冲的，是三皇子，其余的，也都是朝中位高权重之人的府宅。倒是城中富贾，没有一家遭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事情，是有人针对朝廷做出来的。而这几伙人，在几个大宅中都受到了守护宅院的护卫的拦截，但几伙人都出手不凡，几个大宅中看家护院的守卫皆有损伤。其中受创最严重的，也是三皇子府。
　　三皇子府中请的高手，被人杀死了足有五人，其余逃回来的，也多身受重伤。三皇子府中岗哨，死伤者更多。而且死者很多都是死状奇异，一招致命。刑司衙门派人来检查尸首之后都不禁为这伙人的心狠手辣而感到毛骨悚然。
　　几个宅院清点损失，没有花费多长时间。这几家都是朝中重臣，府宅之中隐秘甚多，所以刑司来查，他们只是大略报了个不实之数便作罢了。而事实上，这几个府宅此次的损失都极大。
　　这件事迅速在皇城之中传开，朝廷官员人人自危。这次的事情虽然表面上看，对方是要求财，但是如今形势异常紧张，谁也不知道这事件之后，有没有什么隐情。
　　由于老皇帝至今仍然重病，没有精力治理朝政，朝中政事，都暂时交给各个司去自行处理。这次的事情，自然是落在了刑司头上。只不过，老皇帝病危之中，朝廷中各个势力都是剑拔弩张，这次的事情，又都涉及到几个大势力的顶尖人物，所以处理起来，十分棘手。而刑司那边，也不想在这个危机的时候得罪这几股势力，所以查办起来，也就只能缓缓而行，慢慢调查了。
　　刑司怕被卷入势力争战之中，不想出手，但几个势力都损失巨大，他们也不能直接弃而不管，于是最后刑司想出了办法，虚张声势。
　　夜间发生的案子，到了第二天中午，刑司就发出了全国通缉大榜。榜上详细列出了案发当晚被洗劫的几个大宅，以及案发经过，大榜最后放出高价悬赏，如有提供线索者，可以领到这笔数额惊人的赏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刑司衙门便被来提供线索的人挤满。而刑司也非常认真的开始逐一记录，逐个线索去调查。至于那些赏金，刑司放下话来，等案件侦破，赏金都会如数发放。如此，刑司上下一团繁忙，几个势力的人物来兴师问罪也都没有了名头。
　　莺啼阁中，五皇子与古岚围坐对饮，五皇子笑呵呵看着古岚，半天才开口问道，“听说上午你恰好去了刑司？”
　　古岚喝了口酒，淡然道，“我这莺啼阁开不下去了，临走之前，当然要与之前照顾我生意的各位大人此行了。我是去送点儿谢礼的。”
　　“谢礼？”五皇子挑着眉梢看着古岚，眼中满是笑意，“你这谢礼是不是送的有点大了？哼，古岚啊，你还跟我装蒜。这次的事儿闹的这么热闹，你是脱不了干系的。”
　　古岚假装吃惊，放下手中酒杯问，“五哥这话从何说起啊？昨晚我可是与你一同去见那几位大人来着。你忘记了？”
　　五皇子忍不住一挥手，“你得了吧！昨天晚上我就看你一脸美滋滋的样子，以为你是有什么喜事儿呢。原来你是让手下人做坏事儿去了！你这山贼，抢财还抢到皇城来了。抢了还不算，还跑到官府去出馊主意。就凭现在刑司长司那颗脑袋，他能想到这样怀柔且不得罪人的手段？还不都是你教的！”
　　古岚呲牙一笑，给五皇子倒了杯酒，低声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五哥。刑司的长司大人恰好接到了报案，急的团团转，非让我给出个主意。我推诿不过，只好出了这么个主意。五哥你看，这不是挺好么？现在皇城中人人自危，又有刑司衙门的官吏们到处奔走，以后我们要打探些消息，也方便很多。你可别忘了，刑司衙门那些差役，可有不少是我这莺啼阁的老主顾呢。”
　　五皇子听完，眨眨眼睛，端起酒一口喝下去，然后仰天大笑。他拍着古岚肩头，指着他道，“你啊，好一招一箭双雕！”
　　“哎，五哥，这你可就说错了。”古岚又把五皇子的酒杯倒满，接着说，“我这可不是一箭双雕。这件事儿闹得大，不单是因为刑司衙门，而最后到处寻查的，自然也不会只有刑司衙门。这几个被抢的大宅，我看哪一个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不过现在正是局势紧张的时候，他们谁也不会派出太多人手去查。他们一点点的往出派人，我就一点点的消耗他们。皇城现在就是一个密封的围栏，他们可以进来的人总是有限的，而他们此时派出的人越多，最后留下来的人手就越少，那样，我们最后不是就省事儿多了么。”
　　听了这话，五皇子撇着嘴点点头，“这是，一箭三雕。”
　　古岚又摇头，“还不是。五哥你想，此事一出，朝中大乱。老皇帝现在病情仍未缓解，各个势力正是彼此怀疑的时候。他们互相怀疑，就会有摩擦。五哥你现在手中虽然有些死忠的势力，但是外围布置仍然不如牟妃三皇子他们那般坚实。上次屈苍鸿和长皇子虽然决定投靠，但是他们的那些力量，我看是不到最后难以用到。我们此时不如趁着这些人互相猜忌的时候，再拉拢一批人。这一批人一定都是墙头草，现在也是时候把他们拉拢到身边来了。”
　　五皇子这次锁紧了双眉，沉声道，“你是说，我现在的风头硬了，他们会归顺我？”
　　“五哥。”古岚抬手拍拍五皇子肩头，“你现在就应当拿出帝王气势来，无需再对他们谦逊，更不能让他们看出我们弱势。你要压住他们，让他们对你俯首称臣才是！”
　　五皇子看着古岚，目光由犹豫，变得坚凝。
　　“你说的对。这些人多是小人。要是我现在压不住他们，以后真的做了皇帝，他们也不会听从我管束。”五皇子说着，端起酒杯，豪爽的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他望着古岚，“你应该还有没说出来的吧？一箭四雕，后面还有？”
　　古岚一笑，“再有便是三皇子。”说到这里，古岚叹了口气，“这次原本我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其实以我手中的力量，根本也弄不出这么大的动静，更提不上什么四雕五雕的。这次能够成功，全要靠巫凡。”
　　“巫凡？”五皇子一愣，随即才想到，“对了，这段时间都没见到巫凡，我以为他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没想到他还在帮我们……”
　　古岚点头道，“这次我原本只是想让手下兄弟去劫三皇子府。皇城之中，守卫最严的便是三皇子府，能攻破那一府，我就必须用上半数以上的兄弟。商议这件事的时候，水如说想要同去，我便让她去找小北帮忙。小北一直住在巫凡府中，没想到巫凡听说这件事之后，马上聚集了他的人手，与我的那些兄弟同时出动，在皇城之中，同时劫了其他几处大宅。”
　　古岚说到这里，五皇子连忙摆手止住古岚。刚才古岚所说的话，他似乎听到好几处疑点。到这时五皇子才知道，他是真的小看了古岚做的这件事。其中妙处暂且不说，这事情的复杂程度，可是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啊！

　　205.手足之情，金兰之义
　　“古岚你等等……”五皇子放下酒杯，皱着眉头看着古岚，满脸大惑不解的问道，“你说你谋划劫老三的府邸时，水如也要同去？水如，是那个花魁姑娘水如？”
　　古岚见五皇子的惊奇样子，心里自然明白。
　　“水如姑娘其实很不简单，不过其中隐情很多，我也没来得及跟五哥你说……”
　　“哎！”五皇子打断古岚说话，一摆手，“我看确实有不少隐情。这个水如姑娘当初夺下花魁的时候我就觉得事有蹊跷，还有她与云前辈的关系，现在又跟你……你要再说她是个普通姑娘，打死我我也不会信了。”
　　古岚一笑，“五哥，这不是特殊时期么。等我们把事情忙过去了，我再好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现在这些烂事儿还没弄明白呢，何必在自家事情上面浪费时间。”
　　“自家事情？”五皇子一愣，“你这小子，莫非还真的想……”
　　“那是自然。”古岚理所当然的说，“她是个好姑娘，我准备回去就禀明父母，然后成亲。”说到这里，古岚呲牙一笑，对五皇子说，“到时候五哥你就是这天下之主了，皇帝老子给的贺礼，可不能太寒酸啊。”
　　五皇子闷哼一声，“我送贺礼，到不了你扬云山底下，就得被山上那帮家伙劫去献宝。”
　　两人说笑几句，五皇子才又问道，“且不说水如姑娘的事情。再说那个小北。他怎么住到巫凡那里去了？莫非这个巫凡也和云前辈有什么关系？对了，自从父皇起死回生之后，云前辈就不知所踪，小北应噶知道他在哪儿吧？”
　　这件事情，古岚也觉得不应该多做解释。云凌和小北的身份五皇子一直不知道。要是他知道那两个都是狐妖，说不定会牵扯出当年的事情。古岚其实不知道五皇子对当年的事情了解到底有多少，但是他知道五皇子绝想不到自己的母亲，竟然是一只狐妖。这件事对于五皇子而言是致命的，古岚希望这个秘密能永远保存下去。
　　想到这里，古岚俯身到五皇子耳边，压低声音对五皇子耳语几句。
　　五皇子听完之后，拍桌大笑。
　　“哈哈哈哈……没想到这巫凡……是幸运还是不幸？哈哈哈……好啊，好！等事成了，我也送他一份贺礼！”
　　古岚忙摆手，“五哥你要是送贺礼过去，巫凡一定气的跳脚，说不定冲到皇宫中去把贺礼退给你。我看我们还是都别触这个眉头了。”
　　五皇子笑的眼角满是泪花。他擦干泪花，勉强忍住笑，“这个巫凡，原来我还真没发现，原来是这么有意思的人。看样子他是很重情义的人。以后我也当与他好好相交啊。啊，对了古岚，你说皇城这件事他帮着做了不少，这可是个大人情啊。再加上之前你们去探三皇子府，后来你们去寒煞谷，这么算起来，这巫凡也是我们的生死之交啊。”
　　“确实是生死之交。巫凡为人虽然脾气别扭了点儿，不过铮铮铁骨确实实实在在的。他帮的忙，不止是这些。”古岚压低声音对五皇子说，“上次皇后娘娘到莺啼阁来，后来不是发生了皇城中不少势力被人挑起事端，皇城中持续乱了很久么。”
　　五皇子敛去脸上笑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件事。这段时间他忙的马不停蹄，皇城中的混乱像是给他助力一样，正因为有各方的混乱，他才免去了不少的麻烦。
　　“那些事情，也都是巫凡做的。”
　　听古岚说出这句话，五皇子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五皇子知道巫凡来历非常神秘，也知道他手下有一群行踪诡异的人。但是五皇子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巫凡手下那些人，竟然能将事情做的如此滴水不漏。要知道，皇城混乱的时候，很多大势力都发觉背后有人捣乱，所以派出了不知多少人去查那些事情的起因。但是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任何一家势力能够查出背后的主事之人与五皇子有什么关系。五皇子甚至觉得，这些人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查到。
　　五皇子原本猜测，这些事情是古岚利用扬云山的势力，找了江湖中不着边际的人来做的，做了这些事情之后，那些人也会被遣散。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一点线索都不留下来。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些事情竟然是巫凡做的！高明！这个巫凡做事，实在是高明！
　　“唉……”五皇子突然叹息一声，“要是能早一点交下巫凡这位兄弟，我们这么多年，该省下多少力气啊……”
　　古岚也微微叹了口气。
　　跟随五皇子到皇城中的这几年，其中辛苦，只有古岚自己知道。要是早有帮手，他自然会轻松很多。
　　不过他们二人也知道，最艰难的时刻其实正是眼前。过了这个难关，他们就算是了却了心中一个宏愿。
　　“古岚。”五皇子突然给古岚杯中倒满酒，而后把自己酒杯也斟满。端起酒杯，五皇子正色道，“这几年来，要不是你多方维护，我恐怕早就没命坐在这里了。兄弟，五哥要敬你一杯。”
　　古岚也端起酒杯，“五哥，当初老弟年少无知，追随五哥到这皇城之中，一点点摸索出我们兄弟的存亡之路。现在只差一步，我们就要成功了，还望五哥诸事能成，老弟别无他求，只有一个心愿，希望五哥能够答应。”
　　五皇子目光坚定，点头道，“你说。”
　　古岚斟酌一下，才说，“五哥你才德兼备，定是一位好皇帝。古岚虽然随五哥在皇城中混迹几年，但也未曾留心什么天下国家这等大事。我做的事情，只是为我们兄弟之情，只是为五哥能保全性命。这世间的事情，原本就没有什么对错，我现在不愿去想对错，以后也不愿意再想。五哥，你答应我，若是有一日，你心中有了大爱大恨大苦大愁，万不可独自一人抗下。兄弟虽然未必在你身边，但却永远是你手足兄弟。”
　　五皇子望着古岚，手中酒杯微微颤抖，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他明白古岚说的是什么意思。
　　事情发展到现在，离生离死，都只是一步之遥。古岚会不计是对是错，为他五皇子争下皇位。若是不成，他们二人定然死在一处。可若是成了，他们却会分离。
　　五皇子明白，他当上皇帝之后，古岚不会留在他身边。古岚性情洒脱，这几年中，他也不止一次对五皇子表露出对朝廷官场的鄙夷，所以想让他做官，是绝不可能的。最好的情况，便是古岚在皇城留下莺啼阁这处产业，以后有了机会，再来莺啼阁相聚。然而世事难料，谁又能知道以后会发生多少事情？就算一切顺利，他们也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围桌对饮，不时的相聚，促膝而谈了。
　　五皇子从小就受众人排挤，在遇到古岚之前，他算是尝尽了孤寂之苦。好几次他在自己府中睡到深夜被噩梦惊醒，他都不顾一切一般策冲到莺啼阁来。不为别的，只为找到这里的一点温情。
　　以后真的做了皇帝，宫廷之中，朝廷之上，人心皆叵测。到那时，他怕是再也不能深夜策马奔腾，再也找不到一个莺啼阁，看熟悉的笑脸，听伙计们讲市井趣事，欣赏姑娘们曼妙舞姿，最后还会有人硬撑着朦胧睡眼，陪他疯闹。
　　这时，五皇子才发觉，莺啼阁中，竟然一片死寂。
　　长叹一声，五皇子握紧手中杯子，抬头看着古岚，浅笑道，“山贼有什么好做？你还是改行，做岚少爷吧。”
　　古岚眼中也尽是落寞，苦笑着把酒杯凑到唇边。
　　不等他喝到这杯酒，五皇子一把按住古岚手臂。
　　“古岚，你说的，我应了。但你也要答应我，不管到什么时候，那黄袍加身的，是皇帝老子，站在你面前的，永远都是五哥。”五皇子说完，放开古岚手臂，把手中酒杯往古岚手中的杯子上一碰，然后仰头喝干杯中的酒。
　　古岚深吸一口气，也点了点头，仰头干了。
　　水如他们在明溪镇又等了两天，就在水如快要等不下去的时候，突然有人来向他们通报，说是杨家老店的少东家请他们到府中一叙。
　　水如、小北和巫凡三人乘上一辆马车，马车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到了明溪镇外一座庄园。
　　这一路之上，小北笑呵呵的把当初水如如何在这明溪镇中一个大庄园遇到的古岚详细讲述一番。然后又毫不夸张的将水如那时花痴的样子形容出来，最后说到水如思春心切，不顾一切冲到皇城去找古岚等等。马车上，水如声嘶力竭的阻止小北，可小北却丝毫不受影响，说的有条不紊。巫凡也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的夸赞水如。
　　“水如姑娘，你真是率性耿直，敢作敢为！”
　　“此等勇气，便是这世间男儿，也未必会有！”
　　“不愧是蝶神大人！值得吾辈凡人学习！”
　　也不知道巫凡怎么这么会逗水如开心，反正水如一面被小北气的面红耳赤，一面又被巫凡夸赞的得意洋洋。这一路之上，马车里欢笑打闹，热闹非凡。

　　206.金家宅院，少侠桀骜
　　马车一路缓缓而行，到了地方，水如他们跳下马车抬头望去，便见到大宅子门楣上挂着匾额，匾额上写着“金府”二字。
　　水如一撇嘴，问身边小北，“为何这里叫做金府？”
　　小北摇头叹道，“叫金府，自然就是金姓人家的府宅。你到底有多傻啊？”
　　水如怒道，“我就问问而已，你们不是说，这里是古岚的地方么？为何不叫古府？”
　　这时，金府正门大开，几个人从里面出来。为首的，正是古岚。
　　古岚满面笑容走过来，拍拍水如的头顶，轻声道，“这里可不是我的地方，是金叔叔的家。”
　　说罢，古岚冲巫凡和小北抱拳道，“让你们二位久等了。快随我进来。”
　　一众人等进到府宅中，这才发现这金府也是个不小的宅子。而且此处地处偏僻，山清水秀，院中到处都是清池垂柳，看上去，倒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古岚边走边对他们介绍。原来这里主人本就姓金，是扬云山古老爷子的旧友。那时金家还没有这么大的家业和生意，多亏了古老爷子多方照顾，所以金家才会将自己家的生意都挂上“杨”字旗，一则是为了给江湖上的朋友提醒，这里是扬云山旗下分支，想打歪主意的人，自然便会退让。二来，也是为了记住古老爷子对他金家的恩情。
　　自从古岚到皇城中开了莺啼阁之后，就常常借助这里，给扬云山传递书信以及传送东西。这么多年来，古岚在皇城也不是安安静静的呆着，他做过几次大买卖，都是借助了这里的力量。
　　这次古岚之所以敢在皇城中洗劫一场，也是因为他算准了可以利用金家的力量帮忙转运走这些东西，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几人到了正厅之中，见到了金家老爷子。
　　古岚给双方介绍，这位金家老爷子在商界还算有些名号，但在江湖之中，却就没有什么名声了。所以巫凡也未曾听说过他的名号。可当古岚向金老爷子介绍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人称烟云圣手的巫凡时，金老爷子却是一愣。
　　“烟云圣手巫凡巫公子，就是当初有传言说是你做了皇城中两大窃案的那位巫公子么？”金老爷子也不避讳，直接问出心中疑惑。
　　巫凡有些尴尬，看了古岚一眼。
　　古岚连忙解围道，“金叔叔，你没听说么？前刑司长司冯正大人的案子，已经了结了。做下当年那两桩案子的，是盖世神盗唐金宝。这事儿还是前段时间在扬云山上了结的呢。”
　　金老爷子朗声大笑，摸着自己银白的胡须道，“这事儿我哪能不知道啊。只是我还听说过不少关于巫公子的传言，没想到今天见到本人，却看不出一丁点传言中的样子。”
　　这时小北在一边插嘴道，“流言蜚语喝足取信？你这老头子真是太没见识了吧。”
　　金老爷子也敛住笑容，望向小北，上下打量一番，问古岚，“这位少侠又是何人？”
　　“这位是小北兄。他是……”古岚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这个狐妖小北来了。以前被人提起小北，都说他是云凌的徒弟，跟随云凌之类。可对金老爷子而言，云凌那种无官无职的闲散人，他也未必知道。难道要说他是狐妖？
　　就在古岚这略微的停顿瞬间，小北就接过话头，笑呵呵对金老爷子说，“老头儿，你一定没有听说过我。我可是当今第一高手，专做打家劫舍吞人钱财的买卖。你家少爷不是山贼么？我可比他黑多了。你要是再说两句不好听的，可别怪我不客气。”
　　金老爷子听了这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哈哈哈哈……岚少爷果然是没有什么交友心得，怎么尽是结交吃生米儿的呢？你可别吓唬我老头子，哎呦呦，好吓人。”
　　刚才水如还以为这老头子是个刁钻刻薄的人，可他与小北这么一唱一和的，倒像是个老顽童一般。旁边的巫凡心中一块大石也落了地。
　　古岚有些尴尬的低声对巫凡说，“金叔叔就是这样，喜欢乱开玩笑。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巫凡一笑，摇摇头，“世间人就是那么传的，我想抵赖，也赖不下去。没事儿的。”
　　“什么世间人？以后我要是听谁乱传你的坏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小北说这话时，眼中凶光一闪而过，巫凡看到，连忙跑到他身边狠狠瞪他一眼，低声斥责道，“关你什么事儿？不可在金老爷子面前失礼！”
　　小北撇撇嘴，不做声了。
　　金老爷子含笑道，“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小北公子身上戾气太重，巫凡公子，你可要看住了他啊。”
　　巫凡略带歉意的一抱拳，算是赔罪了。
　　古岚见状，忙拽过一直在旁边发呆的水如，介绍给金老爷子，“这是水如，以前我莺啼阁的花魁姑娘。”
　　金老爷子又是一愣，“我说这丫头怎么这么漂亮呢，原来是莺啼阁的花魁姑娘。老头子我可真是有眼福了……岚少爷，你莫非是要我把这姑娘送回扬云山么？前些日子，不是已经让飞廉那混小子送走一批了？”
　　古岚笑道，“这位水如姑娘本领高强，这次的事情，她也出了不少的力。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接她回去。”
　　金老爷子看上去还有些疑惑，不过等水如对他施礼之后，他也笑呵呵还了礼。而后他又对古岚说，“岚少爷你刚到这里，刚才也没来得及跟你说，你让我去准备的那些东西，已经都备齐了。这次你就可以带走。”
　　古岚听到这话，精神大振。云凌这段时间没有出现，他让古岚准备的东西，有几样实在太过难寻，所以古岚让人四处寻找。东西都找齐了，他这颗心才算是放下来了。
　　此时天色已晚，古岚带着水如他们去吃晚饭。金老爷子看出巫凡和小北不太喜欢他，便推说有些急事要去处理，给他们安排好之后就离开了。
　　酒菜摆下，屋中只剩古岚他们几人。水如也像是松开了缰绳一般，活了过来。好在身边三个人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也不用维持平常人的样子了。
　　变化了身形，水如就粘在了古岚身上。
　　“古岚你也真是的，干嘛非让我们在这儿等你啊？”水如趴在古岚肩头，懒洋洋的问。
　　古岚笑道，“其实也不是非要你们等我，主要是让你们在这儿稍微避避风头。这两天皇城之中都乱成了一团，你们回去，怕会惹上麻烦的。”
　　“哼！你这可就说错了。”水如虽然趴在那里，但脸上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你可不知道啊，我们三人，都是顶尖的高手。我们做的事情，那是滴水不漏的。就算是有人查，又能查出什么？”
　　“听说……”巫凡开口问道，“听说事发之后刑司就大肆排查，还整了个什么悬赏缉拿？”
　　古岚眉梢一挑，看着巫凡说，“难怪五哥拍着大腿恨没有早点认识你了。你这消息怎么这么灵通？我以为你手下都跟你到这儿来了呢。”
　　巫凡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我手下那些人也受不住管，有几个性急的，这几天来回跑跑，打听到点儿消息……”
　　“确实是，刑司这次可是没少派人，也没少出钱。总之他们为了这件事，是一点儿都没闲着。只不过……”古岚狡黠笑道，“只不过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些事情会是给他们出主意的人做出来的。”
　　小北正不停的吃东西，听到这里，突然停下筷子，指着古岚，口齿不清的说，“你这家伙，坏点子都是你出的！难怪虫儿跟着你都变样儿了……”
　　水如从古岚肩头飘下来，在身边盘子里抓了一颗豆子就朝小北扔去。小北一个没留神，被豆子砸个正着。
　　“你敢砸我！”小北起身就抓水如，水如灵活应变，飘起老高。
　　这两个人就像小孩子似的，饭吃了一半，就围着桌子追打起来。
　　古岚和巫凡笑着劝了两句，也就不管他们了。
　　巫凡凑到古岚身边，低声问道，“这次的事儿我没早跟你商量。没做错吧？”
　　古岚抱拳道，“多谢巫兄帮忙，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好的结果。”
　　“好结果？”
　　“皇城之中现在乱成一团，你选的那几家也都不是好惹的。现在我已经派人在城外埋伏，他们出来多少，我们就收下多少。五哥那边，也应该有不少的进展。这不就是好结果么？”
　　古岚说完，拉住巫凡，压低声音说，“这两次的事情你虽然做的隐秘，可我还是怕连累你被他们查出来。这次让你们在这里等我，也就是想问问你，你作何打算？”
　　巫凡淡然一笑，拍拍古岚的手，小声说，“这点你大可安心。我手下那些人，无影无形，他们断然查不到。至于我自己……”说着，巫凡望了一眼与水如打闹的小北，轻声说，“就算是他们查到了又能如何？能动我巫凡的人，怕是这世间还没有几个。”

　　207.何时又今朝，故景锁青霄
　　古岚见巫凡这么有自信，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
　　事到如今，古岚其实是不愿意讲别人再卷入其中的。巫凡参与到整件事情中来，其实只是个意外。当初巫凡拿着龙衔宝珠到莺啼阁去找古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形发生。现在古岚觉得他与巫凡之间的感情，未必比他与五皇子少。几次出生入死，已经让这两个人之间有了一种默契。
　　古岚决定抢丨劫三皇子府，最开始也打算告知巫凡，让他跟着去帮忙，可后来就是担心会给巫凡造成什么麻烦，所以几经思索，终于还是放弃了。没想到巫凡竟然听到这件事，就毫不犹豫的拔刀相助了。而且，他所做的事情，正是之前古岚想让他去做的，就是这种默契，才使得这件事情最终浑如天成。皇城之中这几天传出的消息没有任何一个势力现在讲矛头转向莺啼阁和五皇子，也没有人怀疑这是两伙不同的势力做的。
　　巫凡把自己和古岚的酒杯都斟满，低声对古岚说，“古兄，你我二人也算的上是无话不谈，今天有句话，我不吐不快。恕我多言一句吧。”
　　古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笑道，“我知道你从寒煞谷回来之后就想对我说这些话。你倒也真是能忍得住了。说吧。”
　　巫凡也是一笑，“毕竟，你与五皇子是结拜兄弟。我们江湖中人，重情重义。尤其，我也早就听闻扬云山古老爷子盛名……唉。情义二字，是你们扬云山立足之本。你跟着五皇子到皇城中来，开那莺啼阁多年，也就说明了一切。可是，知道了那些事情之后，你就不怕么？”
　　古岚转头看看已经打到院子中的水如和小北，轻声道，“原本只是一件人间事，谁能想到会出这么多岔头？只不过……我与五哥也是这么说的，世间之事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去做还是不做。我守的是一个‘义’字，对五哥的义，对我自己当年誓言的义……”
　　“古岚，如果因为这个‘义’而毁了天道呢？”巫凡眼中闪出凛冽的光芒，沉声问道，“云凌说过多次，当年那些事情，就是因为有违天道。如果最后那些因果轮回到你的身上，又该如何？”
　　古岚低下头去，沉默良久，却突然冷笑一声，“天道？”他抬起头，望着巫凡说，“谁说我现在做的事情，不是顺应天道？不仅是我顺应了天道，你也顺应了天道。”
　　巫凡一愣，他不解的看着古岚，思索片刻，这才若有所悟。
　　两人相视而笑，端起酒杯，轻轻一碰，都一饮而尽。
　　这时小北得意洋洋的提着水如回来，朗声笑道，“你们两人在这儿猜什么哑谜？”
　　古岚见小北手中的水如蔫头耷脑的样子，眉头一皱，倒了杯酒，站起身将酒送到小北面前，“小北兄，你大人有大量，不如将这小东西还给我吧？”
　　水如一听古岚为她求情，小脑袋猛地抬起，眼中闪着感激的光芒。
　　但小北却不为所动，接过古岚拿过来的酒，一口喝下去，然后把酒杯塞回古岚手中，撇着嘴说，“你是要我饶了她？你可是不知道啊，这小虫儿以前可从来都不敢对我这样的。就从遇到你，有你给她撑腰了。哼！”
　　古岚笑着摆手道，“小北兄这可就说的不对了。我一介凡人，能给她撑腰么？我那莺啼阁还是靠着蝶神大人的庇护才经营下去的呢。”
　　水如听到这话，马上挣扎起来，“小北！臭狐狸！你听到没有！我可是庇护了莺啼阁的！放开我！”
　　“庇护了莺啼阁又怎样？”小北提起水如，在自己面前晃了晃，挑起嘴角笑道，“你这小虫儿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还能逃出我的掌心么？今天就把你丢出去喂妖兽！”
　　“哎呀救命！古岚救命！”水如一听妖兽就害怕的拼命挣扎起来。
　　古岚看到小北捏着水如腰带的那指甲又尖又长，连忙道，“水如你别乱动！小北怎么会真的把你拿去喂妖兽呢！别乱动！”
　　小北冷笑一声，水如却挣扎的更厉害了。
　　“古岚你不知道！这狐狸以前真的把我挂起来引诱妖兽来着！救命！”
　　这时巫凡走到小北身边，皱着眉头问道，“你还做过这样的事情？”
　　听到巫凡冰冷的声音，小北身子顿时一僵。他转头见巫凡面色不善，忙赔笑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们两个被妖兽困住，要是不把它引诱出来，我也没办法杀了那东西啊……嘿嘿嘿……后来赢了，虫儿也没事儿……”
　　“放开水如姑娘！万一她被你那爪子伤到怎么办？”巫凡理所当然似的命令着小北，而小北也在听到这话的第一时间松开了手。
　　古岚眼疾手快，伸手接住水如，笑着对巫凡说，“又让巫兄费心了。你们随意吧，我们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古岚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房中，巫凡狠狠瞪了小北一眼，沉声道，“你可真是没眼力，没看到古岚盯着你的爪子满脸心疼么？水如姑娘那么娇小，你伤了她怎么办？”
　　小北心里虽然猛笑，但脸上还是变现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小声嘟囔着，“还不是她先挑起来的……你也不是没看到她那嚣张样子，动不动就蝶神大人蝶神大人的……你们都觉得她弱么？惜香怜玉，你们可知道，那虫儿也是活了千百年的老怪物……那家伙比我年纪还大呢……”
　　小北一边嘟囔，一边坐到桌边，可怜巴巴的挑些没有品相的菜往自己口中塞。
　　巫凡其实也知道，水如和小北虽然吵吵闹闹的，但她们感情一直非常好，小北自然也不会伤到水如。看到小北那委委屈屈的样子，巫凡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到小北身边，拿起筷子，夹了小北爱吃的菜肴放在他碗中。小北闷头吃着巫凡夹过来的东西，那双狭长的细眼中，却闪动着奸计得逞的精芒……
　　金府后院回廊中，古岚一手托着水如，口中念道着，“你说你，自称是蝶神大人也就罢了，自己有多大本事还不知道么？我知道你和小北感情很好，可是你看看他，一身杀气，从头顶到脚下，没有一处和善的。见人挑三分刺，遇到不顺心抬手就杀人。三皇子府的事情我都听兄弟们说了，兄弟们提起这事儿来，都脸色惨白，让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都害怕，你说你总惹他干嘛？”
　　水如乖乖的坐在古岚掌心，低着头一言不发。
　　等到古岚说完了，水如才抬起头来，眼含泪珠，一脸委屈，低声说，“他欺负我，你也不帮我，还数落我……”
　　古岚一瞪眼，“我倒是想帮你，那狐妖嘴上不饶人，身上功夫高深莫测，还会什么妖术，你说我怎么帮你？”
　　水如抬眼偷偷看到古岚一脸怒气，不敢再还口，只好换个态度，开口道，“那……你至少安慰安慰我啊……以后我不惹他了，可他要是惹我呢？我奋力反抗之后，不管胜负如何，你也该安慰我的……”
　　古岚叹了口气，他是真的拿这小东西没有办法了。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歪理，也不知道他们两只妖怪为什么非得打打闹闹的……
　　“你说，怎么安慰你？”
　　“嗯……”水如眼珠一转，从古岚手掌中飘荡起来，飘得很高，转了两圈之后回到古岚身边，指着一个方向问古岚，“那边，我们去那边！”
　　古岚心中疑惑，不知道这小东西又要做什么，只好跟着她朝那个方向走去。到了水如指定的地方，古岚发现这里正是金府中最宽敞的后园。院中地上铺着青石，旁边种满了花草树木，这园子很是清幽，古岚一直非常喜欢。
　　“就是这里！”水如欢快的在园子中飞来飞去，又是欢呼又是雀跃的，弄的古岚满头雾水，
　　“什么就是这里？”古岚莫名其妙的问。
　　水如飘回古岚面前，兴奋的对古岚说，“你忘了么？就是在这里，我们第一次相遇！”
　　古岚看看四周，还是没什么印象了。水如到莺啼阁时就说过他们相遇的事情，古岚也确实记得他练功之后逗弄过小虫儿……仔细回想起来，他每次到金府中暂住，早晨也确实都会在这个院子练武……
　　古岚嘴角挑起一抹微笑，他那时可没想到，自己一个童心未泯的举动，能给他带来一段此生难忘的姻缘。
　　水如笑呵呵问，“你想起来了？”
　　“你带我到这儿来，是要做什么？”古岚不置可否。
　　水如兴奋的飘荡着，“再来一次！再来一次！你去练武，练给我看！”
　　“我去练武给你看，就算是安慰你了？”古岚口中虽然这么说着，但却痛快的闪掉外面的罩衫，露出里面一身轻便的衣服。
　　水如拍着手笑着大声说，“勉强算是了，你可不能敷衍了事，要好好练啊！”
　　古岚浅笑着从腰间抽出一条蛇皮软鞭，冲水如晃了晃，“你可别害怕，躲远一点儿。”

　　207.何时又今朝，故景锁青霄
　　古岚见巫凡这么有自信，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
　　事到如今，古岚其实是不愿意讲别人再卷入其中的。巫凡参与到整件事情中来，其实只是个意外。当初巫凡拿着龙衔宝珠到莺啼阁去找古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形发生。现在古岚觉得他与巫凡之间的感情，未必比他与五皇子少。几次出生入死，已经让这两个人之间有了一种默契。
　　古岚决定抢丨劫三皇子府，最开始也打算告知巫凡，让他跟着去帮忙，可后来就是担心会给巫凡造成什么麻烦，所以几经思索，终于还是放弃了。没想到巫凡竟然听到这件事，就毫不犹豫的拔刀相助了。而且，他所做的事情，正是之前古岚想让他去做的，就是这种默契，才使得这件事情最终浑如天成。皇城之中这几天传出的消息没有任何一个势力现在讲矛头转向莺啼阁和五皇子，也没有人怀疑这是两伙不同的势力做的。
　　巫凡把自己和古岚的酒杯都斟满，低声对古岚说，“古兄，你我二人也算的上是无话不谈，今天有句话，我不吐不快。恕我多言一句吧。”
　　古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笑道，“我知道你从寒煞谷回来之后就想对我说这些话。你倒也真是能忍得住了。说吧。”
　　巫凡也是一笑，“毕竟，你与五皇子是结拜兄弟。我们江湖中人，重情重义。尤其，我也早就听闻扬云山古老爷子盛名……唉。情义二字，是你们扬云山立足之本。你跟着五皇子到皇城中来，开那莺啼阁多年，也就说明了一切。可是，知道了那些事情之后，你就不怕么？”
　　古岚转头看看已经打到院子中的水如和小北，轻声道，“原本只是一件人间事，谁能想到会出这么多岔头？只不过……我与五哥也是这么说的，世间之事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去做还是不做。我守的是一个‘义’字，对五哥的义，对我自己当年誓言的义……”
　　“古岚，如果因为这个‘义’而毁了天道呢？”巫凡眼中闪出凛冽的光芒，沉声问道，“云凌说过多次，当年那些事情，就是因为有违天道。如果最后那些因果轮回到你的身上，又该如何？”
　　古岚低下头去，沉默良久，却突然冷笑一声，“天道？”他抬起头，望着巫凡说，“谁说我现在做的事情，不是顺应天道？不仅是我顺应了天道，你也顺应了天道。”
　　巫凡一愣，他不解的看着古岚，思索片刻，这才若有所悟。
　　两人相视而笑，端起酒杯，轻轻一碰，都一饮而尽。
　　这时小北得意洋洋的提着水如回来，朗声笑道，“你们两人在这儿猜什么哑谜？”
　　古岚见小北手中的水如蔫头耷脑的样子，眉头一皱，倒了杯酒，站起身将酒送到小北面前，“小北兄，你大人有大量，不如将这小东西还给我吧？”
　　水如一听古岚为她求情，小脑袋猛地抬起，眼中闪着感激的光芒。
　　但小北却不为所动，接过古岚拿过来的酒，一口喝下去，然后把酒杯塞回古岚手中，撇着嘴说，“你是要我饶了她？你可是不知道啊，这小虫儿以前可从来都不敢对我这样的。就从遇到你，有你给她撑腰了。哼！”
　　古岚笑着摆手道，“小北兄这可就说的不对了。我一介凡人，能给她撑腰么？我那莺啼阁还是靠着蝶神大人的庇护才经营下去的呢。”
　　水如听到这话，马上挣扎起来，“小北！臭狐狸！你听到没有！我可是庇护了莺啼阁的！放开我！”
　　“庇护了莺啼阁又怎样？”小北提起水如，在自己面前晃了晃，挑起嘴角笑道，“你这小虫儿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还能逃出我的掌心么？今天就把你丢出去喂妖兽！”
　　“哎呀救命！古岚救命！”水如一听妖兽就害怕的拼命挣扎起来。
　　古岚看到小北捏着水如腰带的那指甲又尖又长，连忙道，“水如你别乱动！小北怎么会真的把你拿去喂妖兽呢！别乱动！”
　　小北冷笑一声，水如却挣扎的更厉害了。
　　“古岚你不知道！这狐狸以前真的把我挂起来引诱妖兽来着！救命！”
　　这时巫凡走到小北身边，皱着眉头问道，“你还做过这样的事情？”
　　听到巫凡冰冷的声音，小北身子顿时一僵。他转头见巫凡面色不善，忙赔笑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们两个被妖兽困住，要是不把它引诱出来，我也没办法杀了那东西啊……嘿嘿嘿……后来赢了，虫儿也没事儿……”
　　“放开水如姑娘！万一她被你那爪子伤到怎么办？”巫凡理所当然似的命令着小北，而小北也在听到这话的第一时间松开了手。
　　古岚眼疾手快，伸手接住水如，笑着对巫凡说，“又让巫兄费心了。你们随意吧，我们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古岚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房中，巫凡狠狠瞪了小北一眼，沉声道，“你可真是没眼力，没看到古岚盯着你的爪子满脸心疼么？水如姑娘那么娇小，你伤了她怎么办？”
　　小北心里虽然猛笑，但脸上还是变现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小声嘟囔着，“还不是她先挑起来的……你也不是没看到她那嚣张样子，动不动就蝶神大人蝶神大人的……你们都觉得她弱么？惜香怜玉，你们可知道，那虫儿也是活了千百年的老怪物……那家伙比我年纪还大呢……”
　　小北一边嘟囔，一边坐到桌边，可怜巴巴的挑些没有品相的菜往自己口中塞。
　　巫凡其实也知道，水如和小北虽然吵吵闹闹的，但她们感情一直非常好，小北自然也不会伤到水如。看到小北那委委屈屈的样子，巫凡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到小北身边，拿起筷子，夹了小北爱吃的菜肴放在他碗中。小北闷头吃着巫凡夹过来的东西，那双狭长的细眼中，却闪动着奸计得逞的精芒……
　　金府后院回廊中，古岚一手托着水如，口中念道着，“你说你，自称是蝶神大人也就罢了，自己有多大本事还不知道么？我知道你和小北感情很好，可是你看看他，一身杀气，从头顶到脚下，没有一处和善的。见人挑三分刺，遇到不顺心抬手就杀人。三皇子府的事情我都听兄弟们说了，兄弟们提起这事儿来，都脸色惨白，让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都害怕，你说你总惹他干嘛？”
　　水如乖乖的坐在古岚掌心，低着头一言不发。
　　等到古岚说完了，水如才抬起头来，眼含泪珠，一脸委屈，低声说，“他欺负我，你也不帮我，还数落我……”
　　古岚一瞪眼，“我倒是想帮你，那狐妖嘴上不饶人，身上功夫高深莫测，还会什么妖术，你说我怎么帮你？”
　　水如抬眼偷偷看到古岚一脸怒气，不敢再还口，只好换个态度，开口道，“那……你至少安慰安慰我啊……以后我不惹他了，可他要是惹我呢？我奋力反抗之后，不管胜负如何，你也该安慰我的……”
　　古岚叹了口气，他是真的拿这小东西没有办法了。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歪理，也不知道他们两只妖怪为什么非得打打闹闹的……
　　“你说，怎么安慰你？”
　　“嗯……”水如眼珠一转，从古岚手掌中飘荡起来，飘得很高，转了两圈之后回到古岚身边，指着一个方向问古岚，“那边，我们去那边！”
　　古岚心中疑惑，不知道这小东西又要做什么，只好跟着她朝那个方向走去。到了水如指定的地方，古岚发现这里正是金府中最宽敞的后园。院中地上铺着青石，旁边种满了花草树木，这园子很是清幽，古岚一直非常喜欢。
　　“就是这里！”水如欢快的在园子中飞来飞去，又是欢呼又是雀跃的，弄的古岚满头雾水，
　　“什么就是这里？”古岚莫名其妙的问。
　　水如飘回古岚面前，兴奋的对古岚说，“你忘了么？就是在这里，我们第一次相遇！”
　　古岚看看四周，还是没什么印象了。水如到莺啼阁时就说过他们相遇的事情，古岚也确实记得他练功之后逗弄过小虫儿……仔细回想起来，他每次到金府中暂住，早晨也确实都会在这个院子练武……
　　古岚嘴角挑起一抹微笑，他那时可没想到，自己一个童心未泯的举动，能给他带来一段此生难忘的姻缘。
　　水如笑呵呵问，“你想起来了？”
　　“你带我到这儿来，是要做什么？”古岚不置可否。
　　水如兴奋的飘荡着，“再来一次！再来一次！你去练武，练给我看！”
　　“我去练武给你看，就算是安慰你了？”古岚口中虽然这么说着，但却痛快的闪掉外面的罩衫，露出里面一身轻便的衣服。
　　水如拍着手笑着大声说，“勉强算是了，你可不能敷衍了事，要好好练啊！”
　　古岚浅笑着从腰间抽出一条蛇皮软鞭，冲水如晃了晃，“你可别害怕，躲远一点儿。”

　　208.勇武当如何，皇宫始有音
　　古岚最应手的兵器虽然是他那柄大刀，但大刀平时没办法随身带在身边，所以古岚一直都会在腰间暗藏蛇皮软鞭护身。
　　手持软鞭走到园子空场中央，古岚抬手将软鞭一甩，鞭稍在空中甩出“啪”的一声脆响。古岚随即拉开架势，演练起来。
　　相逢时，满园草木窃窃，如今，夕阳下，暖意犹在。他手持一柄阴柔软鞭，舞动起，却是刚烈铸满。
　　水如呆呆的飘荡在空中，看着古岚习武的身影，恍惚间，像是回到了最初的相见。
　　“古岚……”
　　水如不自禁的低声呼唤，不自禁的伸出手，向前飘荡，慢慢朝那舞动的身影飞去。
　　古岚听到了那声呼唤，连忙收住招式，也将手抬起，伸向飘飞过来的小小身影。
　　眨眼间，那小小身影的周围，腾起浓浓雾气。古岚皱起眉头，走进浓雾之中。
　　“水如？”
　　浓雾中，分辨不清方位，也看不到刚才那身影。可古岚感觉到了，水如还在他身边。迈出一步，抬手摸索过去，果然，冰滑衣袖微颤，稍用力，软香满怀。
　　“你这精明的小东西……”古岚紧紧抱住怀中变化了身形的水如，低下头，轻轻吻住……
　　一吻终了，古岚托着水如的下颚，轻声问，“看够了么？”
　　水如脸上泛着红霞，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身边浓雾已经散去，夕阳落在古岚脸上，衬出他宠溺的笑容，水如知道，这时自己可以任性一点。
　　“你练的不好，这要是让玉姐看到，非骂你不可。”说着，水如挣脱古岚的手臂，跑出几步，然后掏出怀中丝帕，装作玉姐的样子，一扭一扭的走回到古岚面前，挥挥手帕，尖声细气的说，“看看，看看，你这腰身儿，硬的跟塞了铁板似的，你这步法，散的跟踩了棉花似的，你这张小脸儿哟……哎呦呦，黑的跟谁欠了你多少银子似的！这么跳，外面的爷们能高兴么？这要让岚少爷看到了，我这脸还往哪儿搁？重来！重来！”
　　水如学玉姐学的是惟妙惟肖，古岚听她说完，已经忍不住大笑起来了。
　　“青玉姐姐要是看到你这么学她，她非气死不可！哈哈哈哈……”
　　水如忍着笑，板着脸又甩甩手帕，“小妮子笑什么笑！让你重来你还不快点儿！”
　　古岚一愣，随即玩心大起，把软鞭收回到腰间，冲水如拱手道，“且不知水如姑娘有何高见，不如，你示范一下给我看看？”
　　水如眉梢一挑，昂起头来，抬手弯腰摆出姿势，轻云漫步如流水般做了几个柔媚动作，然后收了势，笑呵呵望着古岚，“就这么做。来吧。”
　　古岚面露窘态，但是看到水如一脸挑衅模样，再看看周围无人，便深吸一口气，摆出姿势，照着水如刚才的动作去试。
　　刚才耍那条软鞭时，古岚用的也是阴柔招式，那些招式手到擒来，古岚做的都非常到位。可也不知是怎么的，水如做的舞蹈动作，古岚却觉得别别扭扭，试了试，还真的是“腰身硬的像塞了铁板，步法像是踩了棉花”。
　　勉强做出这几个动作，古岚抬头再看水如，她已经笑的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了。
　　古岚也不生气，潇洒的拍拍手，走到水如跟前说道，“我也看过莺啼阁中姑娘们排演歌舞，确实辛苦。可这歌舞在你们手里有用处，对别人却只是赏心悦目足矣。我一个大男人的，做不来也不丢人啊。”
　　水如哪能想到古岚为了逗她开心，竟然真的做了那些别扭动作，她只顾着没心没肺的大笑，等笑的够了，才看到古岚蹲在自己身边，拖着下巴有些出神的望着她。
　　“看什么？”水如想都没想，开口就问。
　　“看你这笨蛋能笑多久。”古岚也没有多想，脱口而出。
　　水如一愣，旋即腾地从地上站起来，高声道，“连区区简单动作都做不出来，你才是笨蛋呢！”
　　见古岚站起身来没有跟我她吵闹的意思，水如上前拉住古岚的袖子，问道，“古岚，你那武功，能不能教教我？”
　　古岚看看天边，夕阳落下，天色已经晚了。于是他挽住水如的纤细腰肢，带她朝他常住的那间房间走去。
　　一边走着，水如还是不死心，“古岚，到底教不教？”
　　古岚一笑，“蝶神大人法力高强，学凡人的武功有什么用处？”
　　水如听古岚夸她，马上得意起来，可走了两步，她又想起初衷，皱眉说道，“我法力高强不假，可你也知道，我一出手，对方必死无疑。过段时间要是真有什么大战之类的，你不能分神来照顾我，我不得有自保的方法么？难道我杀人也没关系？”
　　这话倒是说到古岚心里去了。
　　自从认识水如之后，她唯一一次出手，便是对付盖世神盗唐金宝，唐金宝最后那惨状，古岚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毛骨悚然。他知道水如无心残害他人，但是要真的遇到危机时刻，也不能让她为了不伤人，就束手就擒啊。尤其是过段时间，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她要是没有什么护身的法子，古岚也会心有顾忌。
　　“你说的对……”古岚神情也认真起来。
　　两人推门走进屋中，水如顿时瞪大眼睛抱紧古岚。
　　这房子从外面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可屋中却大的有些惊人。
　　屋中用珠帘幔帐隔成几个厅堂，暗淡的光线透过窗棂纸散落到屋中，似的这大屋子看上去倒是有些阴冷。等古岚过去点了烛火，水如才发现，屋中陈设都很古朴，难怪刚进来时，看着那么吓人。
　　围坐桌边，古岚才开口问水如，“我看小北也会武功，你就一点儿都没学过么？”
　　水如摇头。在没有遇到小北之前，水如是能躲就躲，从来不与敌人正面冲突。后来有小北为她撑腰，偶尔能装装样子，却也只能甩甩毒刺放放幻术之类的，没有什么实际的进攻方法。要说对凡人发动攻击，恐怕也只能出她那些杀招了。
　　“幻术我倒是没有在打架的时候用过。云凌大哥跟我说，其实我的幻术应该有很大用处的，只是我没有发挥出来。那段时间我也努力去想了，理出些头绪，可是要真的运用出来，还得找机会试试。”说到这里，水如有些兴奋的问古岚，“下次还有抢哪个府宅的事情，一定要让我也参加！”
　　古岚笑着点点头，而后想了想，问她，“你既然能放毒针，那做些没毒的针如何？”
　　“没毒的针？”水如有些疑惑的看着古岚，“没有毒的针，要来有什么用啊？”
　　“毒性轻微一些也好……”古岚说着，起身走到远处，好半天才又回来，回来时，手中拿着一本书，他翻开一页，放在桌上给水如看。
　　“你看，这种类型的东西，也是从植物中提取出来的，但是只能致人昏迷，却不至死。”
　　古岚拿过来的，是一部医书。书中介绍的是些植物药性，还配着工笔详图。
　　水如仔细看看，似乎有些领悟，又翻了几页，恍然道，“原来凡人是怕这些东西……太弱了……”
　　古岚闷哼一声，水如这才知趣的闭嘴。又翻了几页，水如把书合上，讪讪道，“不如等云凌大哥回来了，我去找他想想办法。反正他见多识广，也一定会告诉我的。”
　　说到云凌，古岚又皱起眉头来了。那狐狸失踪的时间太久，又一直毫无音讯，依照他的性格，应该是去做什么准备了。最为奇怪的是，这次他不仅没有告诉水如他去了哪里，就连小北也瞒着。古岚猜想他十有八九是去了寒煞谷，只怕，他做的事情，会与桦妃有关。
　　现在争位的紧要关头，万一五皇子身份暴露，恐怕谁都保不住他了。
　　想到这里，古岚轻叹一声。
　　水如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过去讨好。
　　两人在房中说笑打闹，却没有发觉，就在他们这间屋子的房顶上，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按照古岚的安排，参与了劫三皇子府这件事的那些兄弟们都在明溪镇逗留一段时间，然后分散开各自乔装打扮回到皇城。而古岚与巫凡几人，却没有再留在这里，休息一晚，次日便回去了。他们所劫掠的那些东西，都通过杨家老店分散开来运走了。就连巫凡他们弄出来的那些，也都通过杨家老店送到了巫凡指定的地方。
　　这件事情做的妥妥当当，非常周密。古岚不断的接到皇城中传过来的消息，知道刑司一直按着他出的那个主意在办理，而各个势力拍出来的人，也都是有来无回，他这颗心，也算是放下了。
　　不等他们回到皇城，五皇子就派人传来了消息，说是皇宫里面有所动作了。原来老皇帝休养了几天，终于开始召见臣子了。最先被召见的一批人，便是当初他们预料到的，有资格参与商议皇储人选的人。这群人与之前想到的基本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少了杨辰诗。
　　不知皇帝从哪里听说了杨辰诗在莺啼阁大闹的事情，下了诏书，说杨辰诗年老糊涂，准其告老还乡。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老皇帝对杨辰诗的恩典。

　　209.异动起，变故生
　　一直在皇城中周旋的五皇子听说皇帝没有处罚杨辰诗，反而让他告老还乡的消息之后，大动肝火。因为当时杨辰诗要杀的人，是唯一有希望救皇帝性命的大夫，不管那大夫以前做过什么，既然他有本事在危难时候救皇帝性命，就当以大局为重。杨辰诗要杀那大夫，与蓄意诛杀君主有什么区别？再加上他在皇后面前亮刀刃，这两个罪名加在一起，实在没有宽恕他的道理。
　　而对于五皇子来说，最为关键的，是杨辰诗闹事的地方是古岚的莺啼阁，杨辰诗又是知情人，他知道古岚与五皇子的关系。明知如此还在莺啼阁里闹事，说明杨辰诗是有意与他五皇子作对。再加上恩科一事，使得五皇子已经视杨辰诗为敌人了。这次原本以为他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一劫，却没想到皇帝竟然不追究他的责任。
　　强忍心中怒火，五皇子等着古岚他们回来。与此同时，长皇子和屈苍鸿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趁着皇城前几天发生的多家被劫这件事，两人分别从皇城外调兵，一部分驻守在皇城外围不远处，一部分利用各种借口调入了城中。
　　屈苍鸿在第一时间就被皇帝传唤到了皇宫之中，留在外面的是长皇子。
　　自从长皇子决心投靠五皇子之后，就以惊人的效率调派手中人员，布置的十分缜密。皇城守城官兵和皇宫侍卫都不是长皇子和屈苍鸿直接管辖，但是长皇子利用各方关系，在其中安插了不少眼线。这两支队伍的动向，长皇子了若指掌。五皇子开始对自己这位大哥还有些顾忌，但看到他在短短时间之内布置的如此周详，心中也生出敬佩，兄弟二人交流的多了，彼此之间也多了一份感情。
　　只不过，长皇子问及古岚身份，五皇子一直都没有以实情相告。皇城中发生的抢丨劫，长皇子也有些推测，五皇子觉得，他甚至已经怀疑是自己派人做的，但是到现在为止，没有人能找出证据，所以长皇子也没有贸然问些什么。
　　这天，五皇子坐在书房中，双眼通红，眉头紧锁。他已经几天没有合眼，现在就等着皇宫里传出消息了。
　　这时一个仆人进来，低声通传说长皇子来了。
　　五皇子急忙来到厅堂，远远的，他就看到长皇子穿着一身盔甲，披着一件大红战袍，腰间悬着佩剑，怀中还抱着头盔。这戎装样子，可不是平常能见到的。
　　“皇兄，今日为何如此装扮？”五皇子进门便问。
　　长皇子一脸焦急，压低声音对五皇子说，“五弟，我听闻皇城外面似乎有异动。大将军进宫之前曾经告诉过我，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不会再做变动，我手中的人马也已经就位了，现在又有异动，说明是有什么势力蠢蠢欲动了。我要出去看看，要是真有什么情况，我也好处理一下。”
　　五皇子大惊，“皇城附近持兵的将领多是大将军屈苍鸿的亲信，此时怎么会有异动呢？皇兄，你不是已经把自己的亲信都安排到皇城中，还有我的亲卫营中了么？如果此事是真的，你现在出去，岂不是危险？”
　　“你不用担心我。”长皇子一把拉过五皇子，压低声音说，“我这次出去，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而且我怕，外面有这样的异动，宫中也不会平静。现在大将军和几位重臣都在皇宫之中，外面又有人作乱，现在再加上皇城外的异动，说明已经有人挨不住了。不管那人是谁，我想他的目标一定就是皇位。五弟，你要小心啊。”
　　就在这时，一名全身盔甲的兵勇一路快步跑进厅堂，他没有顾得上行礼，径直冲到长皇子身边，伏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长皇子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对方调集了皇城附近几座城池的守军！”
　　长皇子这一句话，也把五皇子吓了一跳。
　　沐裎国各地城池守军调管都非常严格，没有皇帝圣旨加上大将军军令，这些守军是不得随便离开自己驻地的。如今守军向皇城方向集结，大有围城之势啊！
　　“皇兄，这……这是怎么回事？”现在古岚不在皇城中，自己信得过的朝中重臣，又多被召进了皇宫中，五皇子身边，几乎没有能够商议事情的人。
　　长皇子气的在厅堂中转了一圈，身上的盔甲发出响亮的咔咔声，身后大红战袍随风而动，看着就令人血脉喷张。
　　“这帮混帐东西！”长皇子停下脚步，握紧拳头怒道，“他们一定是受了谁的蛊惑。又或者受了什么人的欺骗，所以才会离开城池朝这边移动。我得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等他们兵临城下，那可就晚了，到时候谁都活不了！”
　　说罢，长皇子又对五皇子说，“五弟，你切记，不可轻举妄动，不可轻易入宫。”
　　看到五皇子点头了，长皇子才舒了一口气，带着刚才进来的那兵勇大步走了出去。
　　五皇子看着长皇子出去，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感叹。长皇子其实是个快意恩仇的人，心思也极为缜密，只是他看不惯官场中人丑恶嘴脸，又不懂权位之术，否则，这个皇位由这位大哥继承，倒也不错。
　　长皇子出去不久，五皇子又接到撒出去的暗哨带回来的消息，说古岚几人已经到皇城附近了。
　　五皇子紧绷的心情这才算是稍微安稳下来。
　　再说古岚，他骑着高头大马朝皇城飞奔而来，身后带着五个同样骑马飞奔的人。其中一人是巫凡，而另外四人，则是扬云山上来的兄弟。仔细看去，有一名粗犷汉子，正是护送莺啼阁姑娘们去扬云山，近日返回来的飞廉。
　　水如和小北并不在队伍之中。他们两人实在太过扎眼，所以古岚让他们自便，只要隐秘一些回到莺啼阁就行了。
　　半空中，水如懒洋洋的抓着小北的一缕头发，被小北拖着慢悠悠飘荡。
　　小北一身雪白衣衫，又不知用什么妖法弄了一团云朵在身边，所以大白天的飘在空中，下面人抬头看也不会露出破绽。
　　两人被古岚踢出回程队伍，心中都十分不满。但是古岚说的也不无道理，所以他们也只好“自便”了。
　　古岚以为他们一定是飞天遁地，早就回到莺啼阁去了，却没想到，这两个家伙装成一块云团，一直紧紧跟着他们。
　　云团上，水如不耐烦的发着牢骚，“唉……现在我本来应该舒舒服服躲在古岚怀中的……都怪你这臭狐狸多嘴……你说你目标那么明显干嘛？还不肯换身装束，换个面孔……臭狐狸……”
　　小北回头一声低吼，“你闭嘴！不想想这事儿是谁先挑起来的！再说了，要不是那古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我现在还与巫凡一同策马扬鞭呢！我可告诉你啊，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下去咬死那伪君子！”
　　“你敢！”水如这句话是用袖子挡着嘴说的，非但没有气势，反而将她的本质暴露无遗。
　　小北冷哼一声，不再理她。
　　水如厚着脸皮爬到小北肩头，低头望着下面古岚他们策马飞奔，突然咧嘴嘿嘿傻笑起来。
　　小北二话不说，抬起手冲着水如头顶一弹，水如砰的一声被弹飞出去。好半天，她才从云团中冒出头来，头上，还顶着一个通红的大包。
　　“你干什么啊！”水如抱着脑袋，眼中含泪，狠狠瞪着小北。
　　小北冷着脸不说话。
　　水如不依不饶，直到小北怒不可遏，两人就在云团中打闹起来。
　　可没过多久，小北突然停下手，低头朝下面看了一眼，一把抓过水如放进自己怀中，然后压住云团，隐匿起来。
　　云团下，官道中央，一名中年男子眉头紧锁，双眼之中放出锐利的光芒。他的视线直直盯着小北他们躲藏的那块云团。这男子身上穿着淡青薄衫，外罩青纱长袍，手中拿着一柄君子剑，一头乌亮长发随意的拢着，飘飘然散落在腰间。男子垂下视线，一双凤眼露出些许疑惑，但那刀锋般的嘴角，却依旧上扬着。
　　这男子就站在官道中央，来往车马从他身边经过，他都视而不见。路上扬起尘沙，可这男子身边却像是罩着什么东西，使得那些尘埃不得近前。
　　“少当家的，应该是快到皇城了吧！”飞廉扯着嗓门大喊道。
　　古岚一手扶着腰间大刀，一手拉着缰绳，稍微抬起身子看看，也高声回应，“再有一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就在此时，古岚发现了远处官道中央站着的那个人。
　　那人虽然离得还远，但当古岚望过去时，一股寒意迎面涌来。
　　古岚心中一凛，催马靠到巫凡身边，“巫凡，你看前面！”
　　巫凡也挺起腰身，向前望去，一望之下，他马上给古岚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放慢速度，巫凡压低声音说，“来者不善。”
　　古岚也知道对方实力很强，但他不确定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自己这边没有收到任何情报说路途中有什么异常，难道是生出了什么变故？

　　210.奇人异士，东郭正铭
　　飞廉和另外两个扬云山的兄弟也看到了站在官道中央的那个人。所有人都放缓马速，朝古岚身边靠拢过来。
　　离那人越来越近，几个人都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压迫感。
　　突然，远方传来飘渺的声音。
　　“刃凛寒风迟，当归潮乃生，栖鸟散天际，夕霞燃云中，夙暖犹未偿，尘嚣掩幽城。”
　　那男子似乎只是沉声低语，可这六句诗传到古岚等人耳中，却如同炸雷一般。
　　古岚此时已经确定了，对面男子就是在等自己。
　　巫凡冷哼一声，散了那人用声音传过来的压迫感，然后冷笑着低声对古岚说，“这人的主子十有八九是你莺啼阁的常客，知道你岚少爷做的是风雅生意，所以送了个会念诗词的来。”
　　古岚曾听父亲古老爷子说过，以前江湖上的规矩，两方要生死相搏之前，一定会互相报上自己名号师出何处，为的是在胜负分出之后，生者给死者立个坟墓。这叫做君子之战。后来有的人不愿留名，便会吟诵一首诗，诗中暗含着他的出身以及师承何门，这样既不失君子，又不用表露身份。
　　不过这规矩如今已经很少有人遵守了，古岚这也是第一次见到。
　　古岚把这个规矩简单的对巫凡说了一下，巫凡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那这诗看来还要解一解……”巫凡回忆着刚才那六句诗，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
　　古岚也回忆着诗词。诗词字面的意思，不过是两方相见勃然杀意，但若说其中含着对方出处，那倒是不易看出。
　　“诗中含着五行。”巫凡说着，摸了一下腰间百宝囊，确定想到的那件东西在里面，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说，“这人恐怕另有异术。”
　　“异术？”策马在他们身边的飞廉闷声重复一句，另外两个人也都皱起了眉头。
　　异术……
　　古岚脑海中一个想法如闪电一般划过。
　　莫非……
　　五匹高头大马轻舒马蹄，已经缓缓跑到官道中央站着那人面前七八丈的地方。只见一直稳稳站在那里的男人突然竖起手中君子剑，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握着剑鞘，手按绷簧，君子剑缓缓出鞘。这柄剑似乎带着极重的寒气，剑一出鞘，寒气逼人。
　　古岚等人带住马匹，对面那人也不说话，一步一步朝古岚他们走去。
　　飞廉从马鞍上摘下红缨马刀，纵马上前高声问，“对面的，敢当爷爷们的路……”
　　不等飞廉的话说完，对面那人身形骤转，尘埃飘起，那人竟然像是从众人眼前消失了一般。
　　飞廉眼见着那人凭空消失，却没有惊慌，他身子一挺，整个人从马背上飘纵起来，手中红缨大刀朝前面挥出。大刀带着风声顺势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闪电般的光芒。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拦路人身影又重新回到众人视线中。他手中君子剑垂在身边，另一只手紧握剑鞘，就是这柄剑鞘，挡住了飞廉扔过来的马刀。
　　“嘿嘿，有些本事。”飞廉说着，双脚轻轻落在马鞍上，双手背到身后。
　　眨眼之间，飞廉和拦路人同时飞身向前。飞廉双手张开，如大鸟一般，他的双手之中，赫然握着一对月牙状的轻薄弯刀。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君子剑对上月牙弯刀。
　　飞廉虽然看上去是个粗莽大汉，但他擅长的，确实轻巧功夫。而对面那拦路人一招一式都飘渺轻灵，看样子也是轻功高手。
　　电光火石之间，三招已过。
　　古岚坐在马上，一只手已经握紧了大刀的刀柄。
　　他看得出来，飞廉不是这拦路人的对手。
　　十招过去，巫凡看了古岚一眼，目光中带着询问之意，他此时也握紧了手中长剑，随时准备出去迎战。
　　古岚双眼微微眯起，嘴角上扬，对巫凡点了点头。
　　两人默契十足的同时飞身从马背上腾起，一个手持大刀，一个握着长剑，不声不响，加入战局。
　　飞廉见古岚和巫凡两人同时过来了，身形顿时暴退，撤到了外围。
　　古岚手中大刀挂着风声，招招凶猛。巫凡手中长剑行云流水，游走如蛇。
　　拦路男人见到两人同时攻向自己，也不惊慌，上步闪身，以攻代守，迎了上去。可当他们三人过了几招之后，拦路男人的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
　　他虚晃一招，就要跳出古岚和巫凡的攻击范围，可没想到身形刚动，眼前黑影闪动，飞廉的月牙弯刀便到了。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招式，拦路男人举剑招架，险险的躲过了飞廉这一击。可他刚挡住飞廉，身边寒风呼啸，古岚的大刀又到了。拦路男人不敢用自己手中兵器去砰古岚那柄大刀，只得闪身再躲。后退一步，他突然猛地一转身，君子剑挡在面前，正好架住了巫凡的长剑。
　　这拦路男人左躲右闪，很快就没有了还手的力气，之前的气定神闲也早就不见了。拦路男人眼珠一转，借着回避古岚的攻击，手中剑柄被他扔了出去，腾出的手掌一翻，一颗小球出现在掌心。古岚三人都看到拦路男子这个动作，心中一凛，三人同时向后暴退出去。拦路男人将手中小球摔在地上，一股粉红色浓烟顿时在空气中爆散开来。
　　还好古岚他们退的快，几人都撤到上风头，掩住口鼻望着拦路男人隐匿的方向。
　　这时飘荡在云团中的小北露出头来，口中念叨一声，“不太妙啊……”
　　水如从小北怀中挤出头来也朝下面看去，她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便问小北哪里不妙。
　　风很快就把那股烟雾吹散了。小北见到那拦路男人身影浮现出来，赶忙朝云层里面缩了缩，同时将水如按回到自己怀中。
　　拦路男人手提君子剑，站在飘散开来的烟雾之中，更显仙然凛冽。
　　他目光冰冷，重新打量古岚和巫凡，最后目光落在巫凡手中那柄长剑上。
　　拦路男人伸手一指长剑，冷声问道，“此等妖物，你从何处得来？”
　　巫凡心中有些惊讶，脸上却丝毫没有带出来，他冷笑一声，道，“看来你还是个识货的。你要想知道我这东西从何而来也不难，只要先告诉我们你是从何而来就行了。”
　　拦路男人目光中闪烁出异样光彩，他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古岚手中那柄大刀。略微思量，这人才又开口道，“在下东郭正铭，一介无名小卒而已。本与几位无冤无仇，但今日承奉主命，在此处劫杀几位。”说着，他目光再次落在巫凡的那柄长剑上，“这位公子手中拿的长剑乃是妖气所化。公子今日必将殒命于此，在下既然有幸得此奇宝，还望公子能先道明此宝出处。”
　　听完这个东郭正铭的话，飞廉气的跳脚吐了口痰过去。
　　“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人长的不甚高大，口气倒还不小！你以为你能奈何得了我们？做梦吧！”
　　东郭正铭看都不看飞廉，他只盯着巫凡，等他说出长剑出处。
　　巫凡强压住心中怒火，挑起眉梢冷笑道，“看阁下的样子，不像是市井之徒，但阁下言语，却未免太过。你看上了我手中长剑么？好，我便告诉你。这柄长剑乃是一位狐族大妖的妖气所化，确实是一件难得的宝贝，你想取它，还要先问问它愿是不愿！”
　　“狐族大妖？”东郭正铭像是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一样，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古岚站在巫凡身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东郭正铭。他神情突变，古岚心中便有了些分寸。
　　“当年家父曾经说过以前江湖中的规矩。”古岚上前一步，淡然说着，“生死相搏之后，生的一方当为死去者立碑。你这名字，和刚才你念的六句诗，我都会让人刻在你的墓碑上。”
　　说罢，古岚站稳身形，脚下如生了根一般，一股逼人的气势轰然腾起，只见他手中大刀挥的极其缓慢，但大刀所过之处，空气就像被凝固住了一般。
　　东郭正铭见状急忙挺剑迎战，待他看到古岚刀刃下散落如碎裂冰渣般的东西时，东郭正铭不禁背脊生寒。来不及多想，他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翠玉小瓶，咬掉瓶塞，将瓶中液体全数倒在自己的君子剑上。
　　说时迟那时快，古岚这招行的虽慢，但确如拉弓射箭，弓满箭出，急如闪电。大刀带着残影，冲东郭正铭直砍而来。
　　东郭正铭知道这招厉害，不敢随便移动方位躲闪，他嘴唇微启，似乎在默念什么。就在大刀将要落在他头顶的瞬间，东郭正铭挥动君子剑，猛地迎了上去。
　　旁边人只听到闷雷般一声巨响，迫人的威压崩散开来，如同一阵狂风卷过，让人睁不开眼睛。
　　巫凡手中长剑迎空一划，破了这股气势。再看古岚和那东郭正铭，两人对过一招，皆被震开，退出到五步之外。
　　古岚刚才用的一招是父亲古老爷子教的家传绝招。古岚自打出扬云山之后，还是第一次用这招。以前用时，其实没有今天这么大的气势，尤其是那刀刃挂冰的情景，就连古岚自己看到，都惊讶不已。他现在来不及多想这一招使出来为何会有变化，此时他只知道，对面这个东郭正铭，实在是不好惹！
　　自己这招有了此等变化，他都能接得住，足以说明此人刚才并非狂傲，而是有所依仗！

　　211.一缘一玉牌，一剑一乾坤
　　东郭正铭提剑站在那里，气息有些不畅，看上去似乎有些狼狈，但是他目光如电，一点也没有势弱的样子。
　　这一招对过之后，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东郭正铭突然开口道，“两位公子年纪轻轻，竟然能隐藏的这么深，东郭眼拙，没有看出来。刚才与我交手这位，莫非就是莺啼阁主人岚少爷？素闻岚少爷为人豪爽好交，上对朝中官员不卑不亢，下对苦难贫民乐善好施，听说你那莺啼阁中的姑娘，要么是受了天灾之苦要么是遭强人恶霸欺辱，都得你岚少爷施救，才有了安身之所。不知这些可否属实？”
　　古岚横刀而笑，“你这么说，虽不尽，亦不远矣。我在皇城开了一家莺啼阁，做的是安稳生意。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能请到东郭公子这样的能人异士来除我，想必你家主子与你东郭公子听到的传闻应该不一样吧。”
　　东郭也浅笑一下，叹道，“主子杀人使我等杀人，无需理由。我虽然远离皇城多年，但皇城中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你在后辈年轻人中，算得上是佼佼者，做的事情虽然不够光明磊落，却也有很多令人称道。若能结交，想必也是幸事。可惜主命难违。要不是你使出刚才那招，我已杀你了……你可否告诉我，那一招，你是从何处学来的？又是怎么用到凝气化冰的境界的？”
　　古岚眉梢一挑，他原本是想靠刚才那大杀招一招毙命，杀了眼前这人，可杀招失败了，古岚不得不重新考虑如何与眼前这人周旋。现在他对这人来历已经有七八分把握，这东郭正铭招数神鬼难测，言语行动又诡异非常，古岚不愿看着巫凡陪着自己与对方拼命赌斗，但凡有一线机会能免了这场争斗，倒不如试上一试。
　　想到这里，古岚顺过大刀，表示暂时不打了。他高声对东郭正铭说，“刚才我这一招，原本是家传招式，我小时候与家父所学。但是刚才用出来，却得益于我和他前段时间去的那个地方。”
　　古岚说着，朝巫凡走了过去。
　　东郭正铭似乎对这个话题异常感兴趣。他也收了架势，迫不及待的问道，“你们去了哪里？”
　　古岚走到巫凡身边，对巫凡使了个眼色。巫凡马上会意的提长剑后退半步，侧了身子站在古岚身边。
　　古岚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看似随意，实际上，他和巫凡互为守势，免得对方突然来个同伙或是突然发动攻击。
　　“我们去的那个地方，名叫寒煞谷。”古岚冷眼望着东郭正铭，故意低声说，“如今那里换了名字，叫做，聚魂谷。”
　　东郭正铭听到这个名字，全身如同被雷击中一般，顿时颤抖了一下。
　　“聚魂谷……你们去了聚魂谷？”东郭正铭满脸的难以置信，他又重新打量了一遍古岚与巫凡，沉声问道，“你们……去聚魂谷做什么？你们真的进去了？”
　　古岚看到东郭正铭的表情，觉得自己的猜测又有了几分胜算。
　　“我们进去做什么不需你管，但我们进去之后，在那里面发现了一些东西，虽然只是猜测，但我觉得这些东西与东郭公子你，许是有些联系。”
　　说着，古岚把手伸进自己腰间百宝囊中。东郭正铭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几步，挥剑护在自己身前。
　　古岚放慢动作，缓缓从百宝囊中掏出一件东西拿在手中，冲着东郭正铭晃了晃。
　　“不知东郭公子可识得此物？”
　　古岚手中拿的，正是他们在寒煞谷中捡到的几块刻着“亲卫·躬营”的玉牌之一。
　　东郭正铭看到古岚手中那块玉牌，眼睛骤然睁大。他手中君子剑的剑尖扑簌簌颤抖着，他似乎极力要稳住自己，却实在过于惊讶。
　　“这……这是……这是谁的牌子……”东郭正铭不自觉地顺下君子剑，朝古岚他们走过来，他伸着一只手，像是要来抢这块玉牌。
　　古岚见状连忙立起大刀在面前一挥。
　　一股刀风朝东郭卷去，到了东郭面前，东郭反射性的挥剑挡开。这一下，他才算是恢复了理智。
　　东郭感激的看了一眼古岚，刚才那个状态，要是古岚再用之前那招挥刀，他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逃过了。
　　东郭正铭索性走到一边去捡起了他的剑鞘，君子剑入鞘别回腰间，他冲古岚和巫凡一抱拳，问道，“你们是在聚魂谷中找到的这块玉牌……可否……可否告诉我，这玉牌上写了什么字……”
　　“这上面写着‘亲卫·躬营’四个字。”古岚和巫凡见东郭正铭不想再打了，都暗暗松了口气。不过两人依然保持着警惕，没有丝毫松懈。
　　东郭正铭急切的摇头，对古岚说，“不是这几个字，那亲卫和躬营中间不是还有一点么？点中，点中的那个，是什么字？”
　　听他这么问，古岚和巫凡两人都是一惊，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微微摇了摇头。他们都仔细看过这几快玉牌，却都没有发现玉牌中还藏着什么玄机。古岚此时才仔细去看四个字中间那不足小指甲大的圆点。圆点中确实有纹路，但是古岚他们之前都只以为这是装饰的花纹，或是躬营图腾之类，没有多留意，此时再仔细看，里面的纹路，确实像个字。只不过，这字扭曲的厉害，古岚仔细看看没看出来，又交给巫凡，他也没看出来。
　　东郭正铭焦急的等着他们，见他们双双摇头表示没看出来是什么字，他又伸出手来，急切的说，“可否让我看看……”
　　此话一出，他自己也不禁咋舌。
　　古岚冷笑一声，“东郭公子，你别着急。这东西本就不是我们的，你要是真与这东西有什么关系，把它拿去也无妨。”
　　东郭正铭心中一动，一手又按到剑柄上，咬着牙说，“不必多说，今天你们难逃一死，那玉牌，还有那长剑，还有你手中大刀都是我的！”
　　古岚摇头轻叹，“东郭公子这话说的不对。你不过一人，就算是你有奇招异术，恐怕也难以一敌五。而且，我看你对这玉牌似乎十分在意。不瞒你说，这玉牌，我们在寒煞谷中得到不止一块。你今天就算是侥幸能伤到我们几人，以后也断然取不到其他玉牌了。”
　　“你们捡到几块玉牌？”东郭瞪大眼睛问。
　　古岚嘴角轻轻挑起，冷哼一声，“东郭公子你之前还像是个江湖前辈，怎么现在就忘了江湖中的规矩了？”
　　东郭正铭面如死灰，死死盯着古岚手里的玉牌，他权衡再三，终于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又冲古岚他们一抱拳，恭声道，“岚少爷果然是个侠士，我们就按江湖规矩，今天我不杀你们，但要用你们手中玉牌来换。一块玉牌一条命。”
　　古岚一下皱紧了眉头，心中暗叹不妙。他原本以为眼前这个东郭正铭是个江湖老手，一定会看清眼前的形势，就算是他有些本事，要想取他们五个人的性命也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手中这块玉牌对古岚而言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价值，就算给他也无所谓。可谁能料到，这东郭正铭竟然如此自大不知进退！说什么一块玉牌一条命，这不仅狂妄至极，简直欺人太甚！
　　“少当家的！跟他这种东西费什么话！让我去取他的脑袋祭旗！”
　　飞廉怒吼着，挥舞手中两柄月牙弯刀就要冲过去。
　　一边的巫凡也被这个东郭正铭气的够呛，他原想着古岚要是能用区区一块玉牌换个方便，等他们回到皇城再查查这人来历，然后收拾他不迟，却不成想，这家伙油盐不进狂妄无比，巫凡行走江湖多年，哪里受过此等威胁，这样的藐视？他一咬牙，也压长剑朝东郭正铭而去。
　　古岚一看此战是难免了，他心里也憋着一股火，收了玉牌，再不做多想，挥起大刀三人又战东郭正铭。
　　天空中，小北和水如都抻直了脖子看着几人打成一团。
　　“哎呀……不妙啊……”小北一劲儿的咋舌，口中还嘟嘟囔囔的不停。
　　水如实在忍不住，转头问小北，“你一直在那里不妙不妙的，到底什么不妙，怎么个不妙啊？”
　　小北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小声说，“真没想到，这沐裎国皇城里还有人能找来牛鼻子……这牛鼻子还不是一般的牛鼻子……”
　　“牛鼻子？哪儿来的牛？”水如更加不解了。
　　小北朝下一指，“那个男人，牛鼻子老道。凡人里面不是也有修炼成仙的么？这人就是修炼的。”
　　“灵兽啊……”水如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小北神情一滞，但随即挥挥手，决定不跟水如解释那些了。
　　“总而言之，他有些本事，而且不是巫凡和古岚能对付的了的。现在他们打架，三打一都打不过这牛鼻子，不是因为他武功多厉害，而是牛鼻子用了道家法术……”
　　水如听到这里，才有些明白小北的意思。
　　“那你还等什么？快去帮他们啊！走啊！”
　　小北摇摇头，“我不便下去。虽然都是修行的灵兽，但是人不就是会自命不凡么？他们以为自己修炼是理所应当，别的族类都是邪门歪道。在他们眼中，我这样的大妖是他们的死敌。我要是去了，出手杀他，怕给巫凡古岚他们惹麻烦，不杀他……怕是更麻烦……”
　　水如有些急了，忙问，“那怎么办？古岚他们现在不是很危险么？”
　　小北犹豫片刻，视线落在水如身上，咧嘴一笑，“不如……蝶神大人下去，庇护一下咱那几个凡人吧。”

　　212.蝶神大人显神威
　　“我？”水如瞪大眼睛望着小北，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连古岚和巫凡再加上飞廉三个人联手都打不过那牛鼻子，你让我下去？我能是他的对手么？”
　　小北挑起嘴角嘿嘿笑着，小声说，“兵家之法，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才是你们兽神级别的手段呢。这牛鼻子既然一眼就能看出巫凡手里的长剑是妖气凝成的，也能看出古岚手中大刀的厉害，说明他是个有眼力的人。你下去之后不用对他客气，只要稍微用些你拿手的小幻术，让他见识见识你这尊真神就行了。”
　　“真的假的？”水如还是不太相信眼前这怪笑的狐狸，可她向下望去，见到那牛鼻子老道身边绕着淡淡的霞光，看样子古岚他们打的十分吃力，真是占不着一丁点便宜。
　　东郭正铭知道自己这次不会轻易取胜，所以使出了看家的本事与古岚他们三人打斗。
　　水如看到牛鼻子剑光翻飞，好几次都差点招呼到古岚身上，她终于忍耐不住，心中暗想，豁出去了！我蝶神大人还能怕他一介凡人不成?大不了甩毒刺出去，这人要杀古岚他们，断然不是什么好人，这样的人杀了也无妨！
　　想到这里，水如斗志高昂，在手心化了几根毒刺出来藏好，然后深吸一口气，冲着古岚他们直冲而去。
　　小北见水如还暗藏了毒刺，知道这小虫儿是要发狠了，他微微一笑，把云团按低一些，不错眼珠的盯着下面。
　　水如在空中施出法术，她的身边顿时霞光万道瑞彩千条，与此同时，她也变化了形态，不仅化成年轻女子的样子，还特意用幻术在自己身后弄出一双光彩夺目的彩色蝶翼来。
　　她弄出这么大动静，无外乎是想吓那牛鼻子老道一下，这样她才好表明自己身份，按小北的说法，这样才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果不其然，水如高调登场，使得刚才还打的不可开交的四人都大吃一惊，四人皆跳出圈外，抬头去看那耀眼光芒。
　　最先发现玄妙的古岚，水如使用幻术时发出的霞光他也见过几次，虽然前几次都没有这次夸张，但他也能马上看得出来，这是水如在作怪。
　　与此同时，巫凡也看出了其中奥妙，他不禁在霞光中寻找，发现没有小北身影时，他一双柳眉微微蹙起，看上去是有点生气了。
　　飞廉和一直守在他们身后的两个扬云山的兄弟哪里见过这样的奇景，三人不由得心生畏惧，要不是古岚和巫凡都淡定的站在那里，他们一定会立即倒身下拜。此时他们就算是没有下拜，也都垂手而立，不敢造次。
　　水如见到他们几人的表现，心中小小得意一下，不过自己这边的人是什么表现并不重要，最为重要的，是对面那个牛鼻子老道。
　　水如摆出庄严的姿态，双眼微颌，望向东郭正铭。
　　东郭正铭双目圆睁，他原本以为自己这半辈子听过的奇闻见过的异事都已经够多了，却没想到，今天短短一会儿，竟然又让他见到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眼前这炫目光影，他感觉的出来，并非邪门歪道的妖术，而是充满了天地灵性的精华之气。光影中的女子，更是充满了神圣，平常人或许看不出什么门道，但他自小学习的就是这些东西，自然了解的很清楚……
　　东郭正铭揉眼细看，心中暗叹，莫非自己如此幸运，竟然在有生之年，见到真神了？
　　水如觉得自己这一手大概是收到效果了，她用法术将自己声音冲散，让声音听上去空灵一些，再装模作样的拉长音调，开口道，“下方凡人好生胆大，竟扰我清静……”
　　东郭正铭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后退一步，抱拳秉手恭敬道，“小道乃是东天清骊若玄界山难八真人门下弟子，惊扰尊仙，恭请谅恕。”
　　水如听他报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出处，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不远处那个云团。她知道小北一定能听懂这牛鼻子说的是什么，可现在她也不能再上去问了。眼珠一转，水如冷哼一声，“哼！尊仙？”水如轻蔑的撇了撇嘴，而后望向古岚，换了音调柔声问道，“古岚，我令你等去办事，为何在此处停留？”
　　古岚急忙摆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十分配合的拱手答道，“吾等几人正是要为尊神大人您去办事，不成想路遇这位东郭公子拦截，说是要取我们性命，还想要我们的兵器诸物。”
　　巫凡也忍着笑意，不动声色的抱拳诉苦道，“尊神大人凝了千年狐妖的妖力化成这柄宝剑，实在重于巫凡性命，如今这个东郭正铭仗着些邪门玄术要取此宝，巫凡这才与之争斗。我们误了尊神的事，还请尊神惩罚。”
　　水如听罢，也差点笑出声来。不过她看到东郭正铭脸色阴沉，便马上收敛心神，转而怒道，“东郭正铭！你既修行，便是人间灵性之种，守的是天地本意，尊的各方诸神，今日本神差下使者在人间理事，你为何横加阻拦？莫不是你有什么依仗才如此放肆不成！”
　　东郭正铭闻听此言，急忙栖身跪倒，高声道，“尊神恕罪，东郭正铭并不知道这一行人是您的使者，实在是凡人主子差遣，东郭正铭有眼无珠，这才冒犯了尊神使者，东郭无所倚仗，还请尊神息怒。”
　　水如见他跪下了，知道差不多了，她长出一口气，轻轻挥手，“行了。你有依仗也好，没有依仗也罢，今日的事情，我不追究。你让开此路，去吧。”
　　古岚一听，连忙上前一步冲水如说，“尊神且慢，这人既然说了是受凡人主子差遣，今日放他回去，以后他那主子必定还会找我们的麻烦，还请尊神问出对方名姓，为我等做主！”
　　东郭正铭一听，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纸。他急忙摇头道，“不行不行！我那主子只是一介凡人，不能说！不能说！”
　　水如眉头一皱，怒道，“一介凡人，有何不可说的？说！”
　　东郭正铭还是摇头，“还请尊神不要逼我，我的师父说过多次，世间族类，修者不与钝兽争，凡所学诸法，只能用在修养自身，只能用在斩妖除魔，除此之外不能乱作他用。尊神定是天地上位尊崇之族中长辈，还请饶过下方生灵。”
　　水如眉头皱的更紧，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你说的倒是头头是道，古岚他们也不是妖魔，你怎么还用学到的法术对付他们？纯属狡辩！”
　　东郭正铭闻言一愣，抬头看看水如，眼中闪过痛苦之色，他咬紧牙关，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东郭正铭有错，但主子是谁，我不能说！”
　　水如望向古岚，古岚微微眯着眼睛，全身杀气翻腾。他知道，现在如果问不出这个人的主子是谁，那以后他们和五皇子的处境都会变得更加危险，而且古岚也已经猜到对方出处，他们的主子既然能派一个这样的人来杀他们，那就还能另外派人再来杀他们。这样的隐患，绝不能留！
　　古岚看看四周，说也奇怪，这官道上，竟然一直没有人靠近，他们身边十分空旷，一个人影都没有。古岚又抬头看了一眼水如，随即往她头顶看去，正好看到了孤零零飘荡在空中的一小团云彩。
　　古岚嘴角挑起一丝笑意，他心里也有了底气，这才对水如说，“蝶神大人，既然这位东郭公子不肯说出他的主人是谁，我们也不能白白让他走了啊。你手中要是还有当初赐予唐金宝的东西，不如也赐给他一个吧。”
　　东郭正铭听到“蝶神大人”四个字，整个人就像被大锤锤了一下似的，晃晃悠悠，差点没摔倒在地。
　　水如听古岚说到唐金宝，马上会意，她亮出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毒刺，脱手刺向东郭正铭。
　　枉东郭正铭一身好武功，又有法术护身，却被水如刺了个措手不及。
　　毒刺入体，东郭正铭手中君子剑顿时脱手，他马上感觉身上如万蚁噬身，痛苦难当。
　　水如这才挥手散了那些骗人的幻术，化作巴掌大小，飘荡荡落在古岚肩头。
　　这时天空中那团云彩也砰然散去，小北有如一阵清风般出现在巫凡身边。
　　东郭正铭眼睁睁看着这般变化，尤其是看到小北从天而降，他指着小北，颤声吼道，“你……你……妖怪！”
　　小北冷哼一声，瞟了东郭正铭一眼，“你眼神儿好啊！爷是妖怪你也能看得出来？”
　　东郭正铭拼命抓起身边君子剑就要冲过来，可他刚站起身，全身便有剧痛传来，他惨叫一声，应声倒在地上。
　　水如炫耀般的对古岚说，“这次我用的毒刺可比当初给唐金宝用的那个厉害多了！哼！谁让这家伙欺负我蝶神大人的人呢！”
　　古岚浅笑一下，捉住水如腰带，把她塞进了自己怀中，转头对目瞪口呆的三名兄弟说，“把这个东郭正铭绑结实点儿带回去！别弄死了，我们得从他口中撬出他的主子来！”

　　213.一而再，再而三
　　古岚身边三位兄弟也知道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急忙从马背上翻出绳索布袋，把东郭正铭捆绑结实，嘴里塞上破布，装在布袋中，放在马背上驮着。
　　巫凡借着这个空当质问小北，“你还总说自己是堂堂大妖，多有能耐，怎么见到一个号称会斩妖除魔的人就不敢出来了？还要让水如姑娘来救场，你这大妖到底是不是真的？”
　　小北委委屈屈的告诉巫凡，他这么做也是权宜之计，为的是不给他们添麻烦……
　　一通解释之后，巫凡这才同意小北蹭到他的马上，两人同乘一匹马，随着古岚他们前往皇城。
　　到了皇城城门下，古岚他们才听闻，今天皇城中不知为何，出了管制榜文，不准皇城中人随便出城，也不准城外的人随便进来。名义上是为了调查之前那些抢丨劫事件，但古岚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好在古岚和皇城各个城门守卫管事都有不错的交情，所以他们十分顺利的进了皇城，直奔莺啼阁。
　　古岚一行人一到莺啼阁，便发现莺啼阁中早就乱成一团。
　　王三儿大老远的见到古岚他们回来，来不及和古岚他们打招呼，一溜烟往回跑。他急急忙忙穿过莺啼阁前厅后厅，直奔后院内堂。
　　“五哥！五哥！少当家的回来了！”
　　王三儿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声音在院中回荡，不多时，就有一群人从内堂中冲了出来。
　　为首的，正是五皇子。
　　古岚他们一进院子就看到五皇子满脸焦急的冲过来拉住古岚左看右看，确定他没有事儿了，又拉过巫凡来看。
　　小北皱着眉头一把拉回巫凡，问道，“五皇子，什么事儿让你这么担心啊？”
　　五皇子挥挥手，带着他们回到内堂中，等众人坐下了，这才开口道，“我皇兄，长皇子传来消息，说是皇城外面有异动，他带着自己的人刚出去，就马上又给我传回口讯，说是接到密报，有一群行踪诡异的人在外面杀了几个领军将领，而且这群人有可能已经混到皇城里来了。你们刚才没有按时回来，我还以为……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古岚心中一动，忙问道，“五哥，长皇子带人出了皇城，屈苍鸿他们几位大人又进了皇宫，是不是，真的要出什么事儿啊？”
　　五皇子眉头紧锁，点头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应该是皇宫里面的动作。这几天我不断的往宫中派人，但是都没有潜进去。宫中守卫比以前严密的多，而且都换上了生面孔。我怕……”说到这里，五皇子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古岚也明白这种情况下五皇子担心的是什么。五皇子在皇宫中的耳目本来就不多，如今皇宫中有所变动，他没有办法掌握第一手的情况，这明显就比三皇子势弱的多。
　　“三皇子那边，有什么动作？”古岚虽然不断的接到皇城中送出去的情报，但朝野中的问题，他的情报中是不会提到的。
　　一说到三皇子，五皇子突然笑了起来。他过来拍拍古岚肩头，又冲巫凡挑起大拇指，叹道，“你们两个这次的事儿做的实在漂亮！皇宫我们虽然混不进去，但是皇城里面乱成了一锅粥，我们这边该进来的人都已经趁乱进来了。古岚你放在外面的兄弟，听说也斩获颇丰。今天我来之前还去了被你们劫的另外几家转了一圈，他们现在可是惊弓之鸟，人也不敢再往外派了。我只不过顺路去看看，他们就都透出或多或少要归顺的意思。”
　　“结果如何？”古岚有些急切的问。
　　五皇子朗声大笑，“古岚啊，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了？哪有一日就成事的？”
　　古岚一脸沉重拉过五皇子低声说，“现在不是优哉游哉的时候了！我看各方都已经调动起来了，要收服他们，就要快！越快越好，越狠越好！”
　　五皇子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件事我看还是不能操之过急，否则这些人不能真心服我。还得想个法子吓唬吓唬他们。”
　　这时巫凡走过来低声问，“现在能吓唬住他们的，无外乎强势。五皇子，你可调来兵将了？”
　　五皇子叹了口气，“原本我手中的亲卫营人数就不多，就算是长皇子用他的精锐充入我的亲卫营和他的亲卫营，现在皇城中我们的人也算不上多。至于城外，除了长皇子一部分人，屈苍鸿一部分人，就基本没有了。今天皇兄接到报告说有人调了临近几个城池的守军。如果这些守军真的围上皇城，我们手中这点人，就绝对不足以吓住别人。”
　　屋中众人听到五皇子这么一说，心中都一下变得沉重起来。这些人虽然都是扬云山上的山贼，但做山贼之前，他们其中有不少人都或多或少在军中呆过。而当初皇帝派人攻打扬云山时，他们中一部分人也与官兵交过手，对于行军打仗，他们可以说是十分清楚。
　　如果真到打起来的那一天，自己这方没有足够的人手，最后就只能靠他们这些人去拼。可是行军打仗不比拦路抢丨劫，更不比突然的偷袭，那种硬碰硬的丈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们纵使有一身好武功，也未必能占的了多少便宜。
　　这时巫凡又开口问五皇子道，“我记得朝廷律例，外城守城的官兵不能随便调动，怎么竟然有人能调动他们呢？调动他们的人是谁？大将军屈苍鸿知道这件事么？”
　　五皇子苦笑道，“长皇子就是出皇城去调查这些了。估计屈苍鸿现在在宫中也未必能得到消息吧。”
　　“如此说来，这些官兵是被秘密调派出来的……说不定我们可以用个借力打力的办法……”巫凡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把握，毕竟他知道其中隐情不多，他也怕自己出的主意有什么纰漏。
　　不过五皇子和古岚对视一眼，两人飞快的开始讨论起来。
　　皇城中的形势基本上已经成了定局，现在手中掌握变数越多的人，就越有胜算。
　　“五哥，你猜这些人是谁弄来的？”古岚问。
　　五皇子一撇嘴，“除了老三和牟妃，我想不出旁人。”
　　古岚点头道，“我觉得最有可能的也是他们。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利用……”
　　“可是如果他们早有准备……”
　　“破坏！他们能有什么准备？连他老窝都被我端了！端了一回他们就以为没事儿了？我们不如再端他一回！”古岚说着，眼中闪出熠熠光彩。
　　屋中众兄弟闻言，也都眼放蓝光凑了过来。就连巫凡和小北似乎也被古岚这个疯狂的想法吸引住了。
　　古岚像是没有看到五皇子惊愕的表情一样，接着说，“我们要立威，但是手中没有底牌。巫凡刚才说的对，我们不如借力打力，用别人的底牌来为自己立威。五哥，你再出去见那些墙头草，不妨露出些破绽，让他们以为外城守军是你召唤来的。皇位，你势在必得！”
　　“可是……”
　　“不必可是！”古岚接着说，“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晚，我们再出去做一趟买卖。这次，拿东西都是次要，最主要的，是要让他们更乱！皇城各个城门已经差不多封锁了，这次买卖做过之后大家都可以回莺啼阁来。”
　　五皇子瞪大眼睛望着古岚问道，“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古岚一笑，“五哥你放心，我会让他们根本不会再敢出来查。”
　　古岚这话说完，他身边所有莺啼阁的兄弟都由衷的咧嘴笑了起来。
　　一股寒意瞬间从这群人身上爆发出来，吓得五皇子腾腾后退两步，差点跌倒。他今天才算看清楚这群人，难怪在扬云山上，老夫人总是管这群人叫狼崽子……他们果然都是饿狼转世么……
　　巫凡感受到这股冲天杀意，嘴角却挑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群人如此嗜杀，而又敢于将这股杀意表露的如此坦白。
　　“古岚，这次我仍帮你打个外围。”巫凡豪爽的说。
　　古岚感激的看着巫凡，抱拳道，“有劳巫兄了。”
　　五皇子见状，也连忙上前冲巫凡抱拳道，“大恩不言谢，沐桦若有来朝，全仰仗巫兄侠义了！”
　　巫凡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摆摆手，“二位这么说，那可就见外了。我巫凡向来只帮自己认同之人，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那可不……”小北皱着眉头上前一步，可话还没说完，巫凡手肘向后，一下撞在小北肋下，小北疼的瞬间弯成一枚雪白大虾，蹦跳着跑开了。
　　众人都忍着笑意，可巫凡却若有所思。
　　之前无论与别人交谈还是和古岚五皇子一起说话，他都习惯于将五皇子称为五皇子。可今日五皇子突然说出自己的名字，巫凡心中却像被塞了一个疙瘩。
　　沐桦。
　　桦妃。
　　巫凡也是一字不落的听云凌讲了那个故事。桦妃的事情，实在让人难以忘却。眼前这位五皇子是凡人与狐妖所生的孩子，而他自己却对此毫不知情。巫凡突然想起刚才路上拦路的那个东郭正铭。古岚明明将那人带了回来，却没有告诉五皇子，兴许，他是不敢让五皇子见那人。又或者……是古岚不敢让那人见五皇子？
　　巫凡望向古岚，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214.四界八方，有伊相伴
　　在莺啼阁这边和古岚他们商议妥之后要做的事情之后，五皇子就马上离开莺啼阁，去安排别的事情了。古岚特意派了几位机警的兄弟暗中保护五皇子，待他们离开之后，古岚才叫上巫凡、小北还有飞廉几人去了后院一个更为隐秘一些的屋子。
　　到这屋中，古岚先把水如放了出来。
　　水如在古岚怀中呆着，一点都不觉得憋闷，反倒安稳自在。要是古岚不让她出来，她倒是宁可一直窝在古岚怀里。
　　她飘飞出来，就看到一旁的飞廉双眼瞪的老大，那神情好似见鬼一般。不过现在有古岚他们几人在身边，飞廉自然强忍着大叫一声冲出去的冲动，双脚生了根一般戳在那里望着水如一动都不敢动。
　　古岚拉了飞廉一把，突然强加过来的力道差点使飞廉摔倒，古岚一笑，说道，“飞廉，这位姑娘你该认识的。”
　　飞廉一脸茫然，心中叫苦，少当家的，眼前这明明是个妖怪啊！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认识个妖怪姑娘！
　　水如嘻嘻笑着，手一挥，烟雾腾起，待烟雾散去，她已经化作凡人模样。
　　“回一趟扬云山，怎么还不认识我了呢。”水如笑着对飞廉说。
　　飞廉看到刚才那一幕，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水……水如姑娘！”
　　“可不就是我么。”水如转了个身，顺势贴到古岚身边去了。
　　古岚正色对飞廉说，“水如姑娘的事情，以后回到扬云山，我会详细告诉你们。估计现在其他人也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了，你一会儿回去也不用明说。这件事情你们知道了都无所谓，关键是暂时不能让五哥知道。他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不能为这些没用的事儿分心。”
　　飞廉虽然吃惊，但既然古岚这么说了，他也就强压住自己心中那份复杂的感觉，只等以后少当家的说明，现在就不再多问了。
　　说过这件事，古岚又叫飞廉把那个东郭正铭弄过来。
　　东郭正铭被弄回来之后，带他回来的人就说他是路上袭击了古岚的人。莺啼阁中兄弟们哪里容的了对少当家的动刀子的家伙？要不是古岚传了话说不可以弄死这人，东郭正铭恐怕早就见阎王去了。
　　不过现在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中了水如的毒刺，虽然被绑着，可仍然痛苦的不断挣扎扭曲，兄弟们见他那样子，不但没有同情，反而都觉得他吵闹碍眼。
　　当他被飞廉连拖带拽带到屋中的时候，小北和水如顿时爆笑，而巫凡也一脸惊愕。
　　之前还器宇不凡仪表堂堂的东郭正铭，此时已经如熊猫一般，双眼都青肿着，鼻孔嘴角还在不停的流血，他那一身纤尘不染的长衫也被撕扯的乱七八糟，整个人被人绑的活像个肉粽子，绳子根根入肉，他体内剧毒嗜体，使得他不断的挣扎，那些绳子早就被鲜血染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自打出世以来，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哪里受过这样的痛苦。
　　“古岚！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士可杀不可……唔……”
　　东郭正铭刚叫喊一声，飞廉抬腿踹上一闷脚，他立即叫喊不出声了。
　　古岚笑呵呵蹲在东郭正铭面前，开口问道，“东郭公子，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东郭正铭狠狠瞪了古岚一眼，没有回答。
　　古岚也不在意，接着说，“这里就是莺啼阁，我的地盘。你要是知情识趣的，这里就是寻开心的好地方，你要是顽固无话，这里就是人间地狱。一切皆在一念之间，你大概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吧？”
　　东郭正铭不服不忿，他咬紧牙关闷哼一声，抬头看一眼古岚，随后目光落在坐在远处的小北身上，这东郭正铭见到小北，双眼中顿时燃起怒火，他嘶吼一声，“你！妖物！你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
　　东郭正铭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说起话来十分吃力。
　　小北看到他那个样子，不怒反喜。他也蹦跳着跑到东郭正铭面前与古岚并排蹲下，手掌一翻，变出一根草梗。他拿着细长的草梗在东郭正铭脸上戳一戳，笑道，“你个牛鼻子啊，人家岚少爷都告诉你做人的方法了，你怎么就不能长点心，稍微学一学呢。你师父没交过你，做人要识时务么？”
　　“呸！”东郭正铭狠狠道，“你这妖物早晚会被修者除去！谈什么……唔……谈什么做人！”
　　小北一撇嘴，把草梗交给古岚，独自起身回去坐着品茶了。
　　古岚晃晃手中草梗，问东郭正铭，“说说，你是从哪儿来的？”
　　东郭正铭痛苦的翻滚着，要紧牙关没有回话。
　　这时巫凡开口道，“古岚，他不是说过么，他是东天清骊若玄界山难八真人门下弟子。”
　　古岚回头看着巫凡，眼中满是钦佩。这个什么山什么门的，古岚连听都没听说过，东郭正铭说了一次，没想到巫凡竟然就记住了！
　　古岚起身走到巫凡身边低声问那是个什么地方。
　　巫凡放下茶碗，皱起眉头道，“当初家师曾经说过，吾辈凡人，屈居世隅，天分四界，地有八方，皆是生灵繁衍之所……他说的那个东天清骊若玄界山应该就是从四界八方说的。但具体是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说到这里，巫凡突然感觉到了另一股钦佩灼热的视线，转头一看，原来是水如眼中闪动着流光，痴痴的望着自己。
　　巫凡脸一红，这才想到现在这里还有一位蝶神和一位狐族大妖，要说起这个世界之大，他们自然通晓更多，怎么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凡人显摆。
　　想到这里，巫凡冲水如一抱拳，“巫某托大了，让水如姑娘见笑。”
　　坐在巫凡身边的小北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水如也连忙摇头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什么托大，巫凡你好厉害！你说那些，连我都不知道！”
　　巫凡一愣，水如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我们蝶族没有那么厉害……”
　　这时小北接过话头道，“要说起这个啊，我们这位蝶神大人可是十足的厉害。原本兽神应该遍游四界八方，寻找灵兽点化修炼，可我们的蝶神大人呢，自从被天地孕育出来之后就一直在东躲西藏，怕被别的灵兽捉去吃了……哈哈哈哈……她到现在为止，也不过点化了区区几支蝶族而已，而且点化这几支蝶族还是因为她逃命到那附近，偶然发现了……哈哈哈哈……”
　　小北边说边笑，水如满脸通红，随手抓起手边茶碗丢了过去。小北伸手接住茶碗，这才稍微收住笑意。
　　古岚走到水如身边，摸摸水如头顶，轻声道，“没想到你以前日子过的也够辛苦的。”
　　水如马上顺势撒娇，抱住古岚不放了。
　　好在这屋中，东郭正铭痛苦的无心他顾，飞廉就算再吃惊，也不会开口随便乱问，而巫凡和小北早就习惯了水如撒娇耍赖的个性，也不在意。
　　古岚轻抚着水如的头发，望向小北，说道，“小北兄，你可知道这个东郭正铭的来历？”
　　小北冷哼一声，站起身走到东郭正铭身边，抬脚踹过去，听到东郭正铭的惨叫声，才说，“他报那师门不过是个嘘头，天分东南西北，东天清，西天冥，南天炙，北天玄。骊若玄界是东天清下四界之一，而骊若玄界山，我猜应该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挂着四界之名，在报名号时看上去气派一些。至于那个难八真人，哼！更不知道是个什么小货色了。”
　　古岚和巫凡听过之后都觉得震动颇大。古岚自小在扬云山上长大，身边尽是豪情之士，很少有人和他说起什么天地大势。最多就是以前领兵征战过的人谈论些国事，有学问的人会论些星象之说，就算是以前遇到过一些道士之流，也未曾讲过世界宏广。可以说，古岚活到这个年纪，第一次意识到世界之大。
　　而巫凡的意识之中，早就有师父教导的一些东西，但是他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游历各地，所见过的山川江河不知凡几，但今天听小北寥寥几句之中描绘出的磅礴之势，才使他明白，一人一世，实在渺小。
　　水如抬头看到古岚和巫凡看向小北的目光都变了许多，她心中不忿，嘟囔道，“说的倒是头头是道，好像你都去过一样……”
　　小北昂起头，骄傲的说，“虽然没有都去过，但有趣的地方还是去过不少的！”说到这里，他眼珠一转，笑嘻嘻对巫凡说，“以后我们一起出去游玩吧？我带你去看看那些大界中的美景趣事。”
　　巫凡一听，顿时心动，可他还是不动声色答到，“我自己不会去么？谁要跟你一起。”
　　小北也看出巫凡心动了，笑道，“别说路途遥远，你骑马都出不了一方。就算是你真的出了一方，到那陌生地界，可不是一介凡人就能闯荡过去的。有我在，好歹不会让你吃亏，也能安心欣赏美景不是？”
　　巫凡看了小北一眼，眉梢一挑，不再说话。小北笑的异常甜美。
　　水如看着小北那得意的样子，气愤异常，她抬头望着古岚，嘟嘴道，“我们也去各界游玩！”
　　古岚拍拍她头顶，低声说，“奇景异事固然有趣，安度一生不也挺好么？”
　　“更何况……”古岚伏到水如耳边，小声说，“还有蝶神大人相伴……”
　　水如心头一暖，对小北的羡慕嫉妒恨马上烟消云散。

　　215.躬营所侍，未成未至
　　古岚的一句甜言蜜语令水如十分受用，她飘飘然放开古岚，跑到东郭正铭身边，学着小北刚才的样子，狠狠踹了一脚，然后趾高气昂的说，“还想报个名号吓唬人！我呸！”
　　东郭正铭强忍痛苦，抬头望着水如高声道，“你真的是蝶神大人？蝶神大人饶命！我家师尊不是小货色！他老人家是东天清圣尊门生！蝶神大人就算不看师尊薄面，也该看在东天清圣尊面子上……”
　　水如眉梢一挑，又踹上一脚，“什么师尊圣尊的？我全不认识！”
　　巫凡和古岚在一边问小北，那圣尊和圣尊门生都是什么人。
　　小北一脸不屑道，“他说的圣尊倒是挺厉害，东天清的圣尊是各族兽神之下修为最深的。但是，但凡修行的凡人都能说自己是圣尊门生，没什么大不了的。”
　　倒在地上翻滚的东郭正铭也听到小北说这话，他连忙纠正道，“你这妖物懂什么！我家师尊是真正的圣尊门生！”
　　见古岚他们还是不太明白，小北又仔细解释道，“天下兽族都有兽神，灵兽修行是靠兽神点化。但是能有机会被兽神点化的灵兽毕竟是少数，其余灵兽如果有机缘就可以自行修炼。修为越深，与天地相通越好。天地生兽神，兽神点化灵兽，灵兽修行，感悟天地，这就是自然规律。每一族都在各界各方有不少分支，比如我，是天域边雪狐妖，天域边是我族名，也是我族世代繁衍的地方。我是族中大妖，不过如果放在整个狐族之中，自然还有比我修为更深的。那个桦妃，她也是大妖，但云凌大哥不是说了，她的修为不如我。在其他兽族中，只是单纯的按实力分了大妖小妖，有的族群分的更清楚一些，但多数都不太在意什么分级。只有人族不同。人族最喜欢分门别类区分等级。修炼的方法不同，也要分类，修炼到哪个程度，也要分级。实力高深的，要欺压实力不够的，同族之间互相参悟，也要拜个门派，论个师门……这些麻烦的事情在狐族可是没有的。听说有些兽族也学去了，不过我看未必有什么用处。”
　　难得小北这样侃侃而谈，古岚和巫凡都听的非常认真。
　　小北说完，他们也明白小北是什么意思了。
　　凡人的修炼其实和兽族是一样的，灵兽被点化，然后修炼到什么程度就可以达到什么境界。只不过像小北这样的狐妖没有具体区分这个修炼的程度，但凡人却分的非常明确。
　　明白这些之后，他们再看东郭正铭，也觉得这人身上的神秘感少了很多。
　　按照小北说的，东郭正铭所言的圣尊应该就是修为最深的人，而他的师尊，最多也就是个小北一样的“大妖”之类。
　　“你在全部狐妖之中，算是什么水平？”巫凡好奇的问小北。
　　小北神情一滞，笑容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
　　这时水如过来插了一句，“中上。”
　　小北狠狠瞪她一眼，水如见了，急忙改口道，“不过他这段时间得了云凌大哥指点，应该很快就能冲到上层去了……”
　　见巫凡若有所思的点头，水如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小北修行千年就能修到现在这个水平，就算在狐族之中，也能算是一个绝世天才了。只不过这话他自己没办法说出口，只能暗气暗憋了。
　　这些事情玄玄乎乎，对于现在的古岚他们其实是没什么用处的。
　　古岚手中仍然拿着那根草梗，他再次蹲到东郭正铭面前，用草梗戳戳他扭曲的面孔，笑道，“你也看到了，也听到了，我就是个凡人，不懂你那些什么这个界那个山的，更不认识你的师尊圣尊，我只知道，现在有另一个凡人主使你来杀我。你现在要是告诉我是谁主使你的，就不用受苦了，要是不说，我们这位蝶神大人的毒刺可不是那么好挨过去的。”
　　东郭正铭脸上的汗水滴滴滚落，他强咬着牙，含糊不清的说着，“我东郭正铭修的是正道！我能求正神饶恕，却不能屈服在你这凡人钝兽之下！你杀了我吧！”
　　古岚点点头，站起身，冲水如使个眼色，“你来。”
　　水如接过古岚递过来的草梗，学着他的样子，蹲在东郭正铭面前，也戳戳他，轻声道，“你啊，冥顽不灵。你说古岚是凡人钝兽，那指使你杀他的，不也是凡人钝兽么？你既然修行，就应该看得开，为什么要替凡人钝兽卖命呢？你说出主使你的人是谁，我马上让你欢蹦乱跳的回你师尊的那个山上去继续修行。你修了多少年了？吃过多少苦了？为了一个凡人钝兽死了，值得么？”
　　东郭正铭圆睁双眼，似乎一下被水如戳中了痛处，动摇起来了。
　　可这动摇只是一瞬间。他马上拼命摇头，高声道，“主命难违！主命难违！生而为主！死而无憾！”
　　水如无奈的转头看看古岚，古岚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生而为主，死而无憾。这就是你们的誓言么？所以他们才会葬身在寒煞谷中，尸首都没找回来？”
　　这话落在东郭正铭耳中，如雷霆一般炸开。
　　他眼中泪水奔涌滚落，再抬头，正好看到一块玉牌悬在自己面前。
　　古岚手持玉牌蹲在他面前，脸上没有了刚才那戏谑的表情，反而冷峻如霜。
　　东郭正铭终于能仔仔细细看这块玉牌了。
　　亲卫·躬营。
　　小小的原点之中雕刻着花纹一般的小字。
　　古岚和巫凡他们都看不出来那是个什么字，但东郭正铭却马上认出来。
　　“渊”。
　　不会错的。
　　东郭正铭还记得那壮硕男子神勇的身影。如今，故人已去，只留下这块玉牌。
　　古岚看到东郭正铭泪水如泉涌一般，也不禁有些动容。
　　“传说皇家有一支最神秘的营卫，就是你们亲卫·躬营吧。没想到，你们真的存在，更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差使你们来杀我。”古岚声音冰冷，像没有了一丝情感一般。
　　收起那块玉牌，他接着说，“东郭正铭，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是谁主使你们来的。现在朝中混乱，老皇帝时日不多，那人怕是将你们当做最后的利刃盾牌了吧。可是，我听说你们原本的使命，并不是要参与宫廷争斗。你这一身修为，似乎也证明了我之前听到的传闻是对的。你能看出蝶神是真神之身，能看出凡人样貌的男子是妖，你这样的修为，难道就是为了来杀我一介凡人而练成的么？”
　　说着，古岚冷笑一声，“主使你们到皇城中来的人，一定未曾想过你们原本的使命。那人要的，不过是自身的利益。你们当初也许下了重誓，你，连同葬身寒煞谷的那些兄弟，都是守着自己誓言，铮铮铁骨的汉子，可主使你们来杀我的人，却未必守了你们之间的誓言。寒煞谷中葬身的那些人，所有我们能找到的尸骨，我们都已经妥善埋葬了。这些玉牌，是他们生命的证明。我敬重他们。可你不同。你不过是被人随意差使的奴才，狗都不如。”
　　说罢这句话，古岚站起身，冷哼一声，退回到座位那边，与巫凡小北一起悠然饮茶。
　　东郭正铭全身疼痛，加上水如那毒针使他全身如万蚁噬身，他只能不断的翻滚。可就算是这样，也难挡他心中的痛楚。
　　当年入寒煞谷的事情在躬营之中震动极大。进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这对于躬营中的众人来说，是难以言喻的悲惨往事。谁也不会想到，多年之后还会有人进入寒煞谷，更不会有人想到，进去的不仅是凡人，而且他们还活着出来了。那些玉牌，如古岚所说，是他们生命存在的痕迹，就是这样的痕迹，可以牵动任何一个躬营人的心。
　　“你要……你要把玉牌都给我……”
　　东郭正铭忍着痛苦高声喊叫了一声。
　　古岚略微沉思，点头道，“你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我可以把玉牌都给你。不仅把玉牌给你，我还可以告诉你，剩下的那些尸骨埋在了哪里。”
　　东郭正铭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他又望向水如，祈求道，“蝶神大人，东郭不敢与您将条件，只求您开恩，让东郭了了心愿再死。”
　　水如也很爽快，她走到东郭正铭面前，手掌一翻，纤长手指又捏了一根透明闪亮的长刺。不等众人看清楚怎么回事，水如便把这跟长刺刺进了东郭正铭头顶。
　　“这个可以暂缓上一个的效果。等你把该说的话说了，我再考虑要不要饶了你。”
　　水如从云凌那里得了不少启发，刚才那根刺，便是由此而来。
　　身上的痛苦一下子减轻了许多，东郭正铭整个人都像虚脱了一样，瘫软在地上。
　　等他稍微缓过来之后，才又抬起头来，低声说道，“亲卫·躬营原本是为寻求奇珍异宝而设立，能指挥我们的，只有后宫……后宫至尊……”
　　古岚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他猜中了。

　　216.宫中秘事，不经外闻
　　朝阳殿中。
　　小太监颤巍巍端着红木托盘站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皇后脸色铁青，手中那个小小的木质盒子已经快被她捏碎了。她的手中攥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的内容，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
　　失败？
　　什么叫失败？
　　亲卫·躬营传来的消息之中，竟然会有失败二字？
　　皇后不愿相信，不敢相信！但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东郭正铭前去劫杀古岚，古岚等人却毫发无伤的返回了莺啼阁！
　　怎么可能！这个古岚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连东郭正铭都奈何不了他？
　　皇后的愤怒已经积累到了极致。这几天之中，她已经调动了手中所有的人手，为的就是劫杀古岚，进而阻挠五皇子。可她没有想到，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要困难很多。
　　皇城之中那一场混乱，使得皇后手中被放出去的人也损失了不少。不知道是几股势力互相残杀，还是有人暗中算计着这场混乱。皇后也和其他势力一样，不敢再这个紧咬关头过多的消耗手中的人力。躬营是她手中最厉害，也是最后的武器。皇后有预感，她如果解决了那个莺啼阁的古岚，那么五皇子必定方寸大乱。而她也可以主导现在的局势，趁此机会去找牟妃谈条件。
　　皇帝召集大臣议事，这些大臣如同被软禁在皇帝寝宫中一样，一直没有出来，也没有任何消息泄露出来。无论是皇后还是牟妃，都没有得到什么对自己有用的消息。这一点，皇后非常清楚。她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想要趁着这个时候与牟妃谈妥条件的。
　　等到皇帝把那些大臣放出来的那一天，应该就是局势再变的一天。到那天，机会就会变得转瞬即逝。皇后知道，如果拖到那个时候再去讲条件，不仅时间上来不及，而且恐怕她也会难以抽身。
　　她在皇宫之中隐忍多年，绝不想在最后的时刻出什么纰漏。
　　机关算尽，皇后唯一没有算到的，就是东郭正铭的失手！
　　报回来的消息称，东郭正铭极有可能被古岚他们捉回去了。皇后死死攥着拳头，她知道，如果古岚有办法降服东郭正铭，那就说明他一定还有办法降服躬营其他人。也就是说，她现在手中最后的底牌在对付古岚和五皇子的时候，已经没有作用了！
　　怎么办？
　　皇后的眉头拧成一团。她焦急，她愤怒，她甚至感觉到了一阵阵无助！
　　面前的小太监还在哆嗦着，皇后瞟了他一眼，怒声道，“你哆嗦什么！”
　　小太监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
　　皇后看着他磕头如捣蒜，心中更加烦躁。
　　就在她挥手想赶走这小太监的时候，她的脑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
　　手抬在半空中，皇后的脸上逐渐露出诡异的笑容。
　　另一边，礼楠殿中。
　　三皇子气呼呼的冲进大殿，像个市井狂徒一般叫嚷着，“滚！都滚出去！”
　　太监宫女们都被吓得哆哆嗦嗦，手忙脚乱的跑出了礼楠殿。
　　牟妃从珠帘幔帐后面转出来，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斥责道，“放肆！有什么脾气回你的三皇子府发去，怎么还跑到本宫这儿来作威作福了？”
　　三皇子脸色铁青，没有好气的高声道，“还回什么三皇子府！东西也被偷了，人也被杀的差不多了，我要是再回去，一个弄不好，明天你就看不到你这个儿子了！”
　　“住口！”牟妃怒喝一声，走到三皇子身边低声斥道，“在皇宫之中，你说起话来总是这么口无遮拦。不知道隔墙有耳么？”
　　“耳！有耳有耳！我连进家门抢丨劫的都没怕，还怕什么耳！”三皇子破罐子破摔似的大步朝礼楠殿里面走去。
　　牟妃急忙跟着他，放缓了声音劝道，“不过是几个小小的匪徒，皇儿啊，我们现在不是为这事儿着急上火的时候。你父皇召集去的那些大臣至今都还没有出来，我们该想想对策。”
　　三皇子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牟妃，怒道，“母妃，不是我做儿子的说你啊，我还不是得留着这条小命在，才能做皇帝么？要是那伙匪徒再来，我保不住性命，到时候就算是父皇一心一意的把皇位传给了我，我还能做么？所以说啊，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抓住那些匪徒！”
　　牟妃也没有耐心去哄这个三皇子了，沉下脸来问道，“那你说，你这么多天闹闹吵吵的，到底找到那些匪徒没有？”
　　三皇子闻言，三步两步冲到内室桌边，抓起桌上一个茶碗猛地摔在地上。茶碗“啪”的一声粉碎，三皇子这才转回身对牟妃说，“我把府中最厉害的高手都派出去了！谁知道肉包子打狗，一个都没回来！那群混蛋，这么多年拿着三爷的银子，吃着三爷的，喝着三爷的，到三爷真正有事儿的时候，他妈的一个都顶不住事儿！老子这么多年算是瞎了眼，白养他们了！”
　　牟妃沉着脸走上前照着三皇子后背狠狠捶了一下，不过她这一下对于三皇子来说，也是不痛不痒。
　　牟妃气恼的说，“你可是堂堂皇子，怎么张口说话，像个市井混混一样？再者说了，你倒是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发脾气啊！你怎么知道你派出去的人就都是擅自逃跑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三皇子翻着白眼道，“他们都是我手下顶级的高手，难道还能……”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牟妃突然一摆手，打断了他。
　　“皇儿，最近你是被这件事给搅得晕头转向了。母妃派人出去在皇城中查过了，当晚受到抢丨劫的，不是有好几家呢么？他们也都和你一样，派出府中高手出去找这伙劫匪，但是，他们派出去的人，也是一个都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牟妃拉着三皇子在桌边坐下来，压低声音道，“不单如此，刑司派人在皇城之中逐一排查，这也是你们几个受害者极力允许的，但我看，这件事情是被人利用了。”
　　见三皇子一脸惊讶，牟妃才继续说，“现在皇城中的人员配备基本上不会再有变动，而皇城城门也已经封锁了。你们派出去的那些人，如果回来了，就会成为最后的帮手，如果回不来，你们手中的力量就会减少一分。以我之见，是有人想要利用这个方法削减我们手中的力量。”
　　“有人？谁？”三皇子听自己母妃这么一说，才有些恍然大悟。回想这几天的事情，确实是处处诡异。自己手中带出来的那些人，没有理由全都不回来啊。莫非……他们是在城外遭遇了什么不测？
　　牟妃微微眯起眼睛，贴在三皇子耳边低声道，“你们现在是两龙相争，你是受害者，那么，没有受到损失的，就应该是劫匪同伙！”
　　“老五？”三皇子瞪大眼睛望着牟妃。惊讶之余，他突然冷笑一声，“母妃，你可别开玩笑了。老五手中那点儿人手，我比他自己都清楚。他们那些人跟我手下的人根本没法比啊。他要暗算我，怎么可能？”
　　牟妃皱着眉头沉声道，“就算他做不到，与他一伙的人，未必做不到！你不是说过么？莺啼阁的那个古岚曾经闯入过你的三皇子府。难道不会是他带着人再去一次？”
　　三皇子一愣，可他转念又一想，那天他与先前一伙人碰了个面对面，那一群人之中绝对没有古岚。而之后的一拨人，听说只是杀了几个岗哨，取走了他的一些宝贝……三皇子觉得这伙人的本意应该是为财，而碰到他只不过是个偶然。三皇子在他母妃这里虽然叫嚷着怕那伙人再去，怕那伙人威胁到他的性命，但其实三皇子想的却是他的那些宝贝。
　　由于水如和小北找对了地方，而严如祥更是破解了那栋暗楼，这就使得三皇子手中留存了多年的珍贵宝贝都被他们洗劫一空。纵使三皇子不在乎什么金银，但痛失了那一件件的无价之宝，他还是肉疼不已。
　　他想把那些劫匪抓住，更想把那些东西找回来！
　　三皇子抱着肩膀暗想，他一直没有往莺啼阁和古岚身上想，主要是因为他觉得莺啼阁这几年经营的非常好，而古岚又不像是贪财之人。最重要的，是三皇子知道古岚派人大张旗鼓的把大部分姑娘都一起送出了皇城，三皇子觉得古岚一定是想躲过最近这段紧张的局势，等到五皇子称帝之后，再回来开他的莺啼阁。
　　在三皇子眼中，古岚除了有几分身手之外，不过就是个开风月场所的商人。
　　他派人盯着莺啼阁时间不短，但一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莫非，这个古岚真的还有所隐藏？莫非，这件事真的是老五找人做的？
　　“老五那个道貌岸然的人绝对不会亲自找人做这样的事情。”三皇子咬牙低声道，“我明白了。他一定是让那个古岚出去找了一伙劫匪来杀我！但是那伙劫匪被我手下的高手挡住了，所以他们才洗劫了我的东西，然后逃走了！”

　　217.聚义研谋，狐犹未归
　　三皇子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他气的拍案而起，怒骂着，“老五这混蛋！竟然对我下阴招！古岚，一个小小的商户也敢如此大胆，在太岁头上动土，我这就去让他们尝尝三爷的厉害！”
　　说罢，三皇子转身就要朝礼楠殿外面冲。
　　牟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三皇子衣袖，高声道，“皇儿！你莫要鲁莽！”
　　“母妃！”三皇子停下脚步望着牟妃怒道，“难道我们母子是好欺负的吗？那老五既然敢骑到我头顶上来，我必然不能轻易饶过他！”
　　“你打算怎么办？”牟妃皱着眉头问。
　　“那还用说！”三皇子怒道，“先去平了那个莺啼阁，然后杀了那个走狗古岚！我看老五能奈我何！母妃你这边都安排好了，等我做完这件事，我们就去找父皇！那老五有什么依仗啊？不就是一个死了的桦妃么？我就不信父皇会把皇位传给他这么个想要杀自己兄弟的人！”
　　牟妃重重叹了口气，幽怨的说，“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争位之中出现什么事情都不足为奇！别说是他找人来杀你，就算是他自己挥着刀子来杀你，你也要自己想办法解决！你以为这是他抢了你一个苹果两个梨的事情吗？更何况，现在皇上他身子正虚弱，你去那么一闹，他觉得烦了，一念之差就可能误了大事啊！皇儿，你听母妃的，回你的三皇子府，老老实实呆着，这件事情交给母妃去办。”
　　三皇子本来气恼的想反驳两句，但牟妃一瞪眼，呵斥一声，“这个时候，别再使小孩子脾气了！”
　　三皇子只好暗气暗憋，甩袖子离开了礼楠殿。
　　回到自己府中，三皇子摔瓶子砸碗，狠狠发泄了一通。实在觉得不解气，他带着一肚子的火，冲到后宅去了。
　　他不知道，此时的莺啼阁中，众人正在激烈的讨论今晚如何再来劫他一次。
　　莺啼阁后院内堂中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古岚去审问东郭正铭的时候就已经交代回来的这些兄弟，要尽快想出万全的方法，今晚再去三皇子府。与上次一样，最重要的还是要全身而退。现在莺啼阁里的兄弟人数比上次要少许多，古岚派出了三分之一左右的人出皇城收拾那些探子了。剩下的三分之二，没有捞到劫杀的活儿，正憋闷的难受，古岚一说要再去抢一次三皇子府，这可算是给他们大好的机会了。
　　“还用谋划什么啊！过去直接杀他娘的！见到男的就杀！见到金银就抢！咱扬云山的爷们儿们不就是干这个的吗！”一个光头大汉叫嚷道。
　　“你可别叫嚷了。上次去，你没看到三皇子府那架势么？”旁边宽额方下巴的人皱着眉头说，“上次是因为那帮亲卫来的晚。他们要是来的早啊，我看我们未必能全身而退。”
　　这人说完，身边喧嚣的人都闭口不言了。
　　确实，上次那个架势他们中有一半人见到了，他们回来说的绘声绘色，想必三皇子府自那以后守卫一定也严了许多。
　　“迷烟这招上次用过，这次如果再用，只怕他们会有所防备。”有人说道。
　　“城门现在封锁的也严，虽然少当家的说让我们回莺啼阁来，可我们还是应给想办法不让这地方暴露啊……”又有人说。
　　慢慢的，厅堂之中的气氛变得消沉起来。他们发现，今晚这趟三皇子府，恐怕不是那么好走的。
　　就在这时，飞廉耷拉着脑袋一脸愁苦的从屋外走进来。
　　他是扬云山上的活跃份子，众人见他从少当家的那里回来了，都围上前去问长问短。
　　飞廉苦着脸茫然四望，然后长叹一声，摇摇头，坐到一边角落里去了。
　　众人都疑惑不解，这可不像是飞廉的性格……
　　不多时，古岚一行人也从外面进来。不过与飞廉不同，古岚他们一个个都是满脸的轻松。
　　“商议的如何了？”古岚坐在正中大椅上，朗声问道。
　　众人一片默然，没有人搭话。
　　古岚见状也不恼怒，只是微微一笑，“怎么？知道不容易了？怕了？”
　　一个“怕”字出口，像是捅在马蜂窝上一样。厅堂中顿时嗡的一声，众人七嘴八舌，拍着胸脯挺着腰板，都是不服不忿的样子。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怕他作甚！”
　　“小小的三皇子府！有何所惧！”
　　水如和巫凡、小北站在一边看着这些人，都不禁掩面而笑。水如和小北对视一眼，心中都生出同样的想法，这群山贼，真是妥妥的一群笨蛋！
　　古岚摆摆手，众人都自觉的闭上嘴，听古岚接着往下说。
　　“我们这次去三皇子府，和上次不同。今晚之前，城外的兄弟都会撤回来。到时候我们分成三批……”
　　古岚一样样的安排下去，这次他想要的，不过是一场空前的混乱，越乱越好，所以只要善后做的足够，这些人一定能达到目的。
　　“少当家的。”等古岚说完，丘子上前一步问道，“迷烟不能用了，我们要进三皇子府，恐怕会有些吃力啊。”
　　古岚闻言，没有马上回答。其实这件事他也想过，不过他还没想出好办法来解决。
　　水如看到古岚有些犯难了，乐颠儿颠儿跑过来问古岚，“有什么难办的事儿？但说无妨，有我呢！”
　　古岚见水如那信心满满的样子，知道她是被东郭正铭的事儿给冲的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展现她蝶神大人的威力了。
　　可水如到底几斤几两古岚心里还是有数的。
　　“上次你不是也跟着去了么？那些迷雾没有用了，要想办法替换一下。你有好主意？”古岚玩笑似的问。
　　“迷雾？哈哈哈哈……”水如也不管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叉起腰来仰天大笑。
　　众人见到水如这个样子，额头都不禁流下一点冷汗，在莺啼阁做过伙计的人尤其不解，心想这花魁姑娘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看着她那白痴样子，古岚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急忙起身，一把将水如拉到旁边，压低声音问道，“你笑什么！”
　　水如止住笑声，得意洋洋的望着古岚说，“你不知道么？蝶神大人最拿手的，除了无敌毒刺之外，还有无敌幻术！本大人的幻术，那可是治好了老皇帝的！童叟无欺，绝无二家！”
　　古岚一皱眉，“你的幻术可以当迷烟用？那可是偌大的三皇子府，我们的人要进去，可是得施出很大一片呢。”
　　水如神情一滞，低下头想了想，转身跑到小北身边嘀咕了几句，只见小北一脸无奈的点点头，水如才又重新恢复趾高气昂的样子，双手掐腰对古岚说，“放心！交给我了！”
　　古岚知道这家伙一定又是找小北帮忙了，不过想到巫凡也会跟着参与这次的事情，他倒是放心了许多，至少小北这边不会出什么乱子。有小北帮忙，可谓是事半功倍。至于水如的幻术，古岚却不怎么看好。
　　因此，迷烟筒还是照样准备，另外古岚还让人去准备了不少的烟花爆竹。
　　做好这些安排之后古岚让众人都回去休息。巫凡这才过来问古岚要怎么处置那个东郭正铭。
　　古岚摇头叹道，“这人，不能放走。”
　　巫凡也点头道，“我就是怕你真的放了他才问的。这人既然敢报出名号，那就说明他身后是有势力的。要只是皇后，倒也不用怕。可那个什么师尊圣尊的，绝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了的人物。”
　　古岚皱着眉头想了想，转头问小北，“小北兄，你可有什么主张？”
　　小北一愣，随即明白，古岚的意思是对东郭正铭说的那些外界的事情有所顾虑，这几个人之中只有他懂那些事情。
　　小北眼珠一转，说道，“别怕，他背后有什么狗屁的师尊圣尊，我们身后也不是没有。你先好生看管他，别让同伙把他救去。然后我们等，等到云凌大哥回来，让虫儿把这个人交给云凌大哥。到时候……”说着，小北眯着双眼望着水如，笑嘻嘻的说，“虫儿，你就把东郭正铭说过的那些什么师尊圣尊的话夸张千万倍告诉云凌大哥。依着云凌大哥的性子，他是不会坐视不管的。有他为我们出头，管他哪里的师尊圣尊，全都没用！”
　　古岚和巫凡听了，眼中都是一亮。他们只顾着考虑那些他们从未听说过的事情，却忘记了还有云凌呢。
　　水如不动声色靠到古岚身边，长叹一声，“也不知道云凌大哥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几人都知道，现在如果有云凌在，他们就会有个强硬的靠山。这靠山虽然未必是会帮助他们的，但云凌至少不会对他们见死不救。
　　转眼这么多天过去了，云凌一点消息都没有。他甚至没有再给小北传什么消息回来。虽然古岚觉得他一定是去寒煞谷了，可他想象不到那寒煞谷中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云凌一去这么多天。
　　其实古岚还有其他的担忧，他凑到巫凡身边，压低声音说，“躬营的人恐怕已经进皇城了。五哥那边有人照应着，可我担心他们都不是躬营那些人的对手。”
　　巫凡会意的点点头，目光扫了一眼小北，低声回道，“我来想办法。”

　　218.有一就有二，三皇子府！
　　夜半更深，三皇子府中却还是灯火通明，岗哨不断的在各个院子之中穿梭巡逻。自从上次三皇子府被人抢了之后三皇子大发雷霆，加强了府中的守卫，而且规定府中整夜不能灭了火光，也不能断了巡逻。就连府外也增加了岗哨，为的就是不让上次那样的袭击再次发生。
　　古岚和巫凡两人脸上都涂抹血红的颜料，一身黑衣，头戴黑巾，脸上还蒙着黑布。不单是他们，就连小北和水如也是一样的装束打扮。
　　其余莺啼阁的兄弟脸上不必抹那血红颜料，他们也没跟着古岚四人一起行动。
　　四人在离三皇子府还有一条街的地方停了下来。在这里他们就能看到三皇子府中巡逻的人。
　　水如给小北使了个眼色，两人纵身而起，眨眼就飘升到了半空中。在夜幕之下，则会两个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小北压低声音对水如说，“亏的你能想出这个办法。”
　　水如一脸得意，“这就是蝶神大人的智慧！”
　　小北无奈的挑起嘴角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气，然后张开了他那修长的手臂。
　　古岚和巫凡不错眼珠的盯着空中飘荡的那两个人。古岚压低声音问巫凡，“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呢？”
　　巫凡摇摇头，有些懊恼的说，“我逼问他一下午，他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告诉我什么……狐妖也是擅长幻术的族群，虽然他自己并不是以幻术见长的，但是要和水如姑娘配合到一起，一定是天衣无缝……”
　　古岚挑着眉梢轻叹一句，“天衣无缝？他们两个怎么都这么有自信啊……”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闪起点点星光。这星光越来越亮，当这光芒汇成一团的时候，古岚和巫凡已经不敢直视那强光了。
　　天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团小太阳一样的东西，自然吸引了地面上所有人的目光。三皇子府中那些巡逻的岗哨也都不自禁的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奇景。只不过，他们只能看到这光球把天空照的亮如白昼，却看不到光球之中水如和小北的身影。
　　“再来点儿！再来点儿！”水如拍手大叫，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小北施展这招“残日映冰霞”了，这一招是小北那个族群的拿手招数，这一招，用小北的话所，唯一的优点就是华丽。
　　不管是哪里的狐妖都有一个共同的秉性，那就是爱美。不仅仅是要他们自己相貌美丽，而且他们使用的招数也要华丽。虽然小北对这些嗤之以鼻，但他毕竟也是狐妖，不能完全摒弃对“华丽”的执着。
　　光球凝聚到两个人都环抱不下的程度之后，小北不耐烦的问水如，“差不多了吧？”
　　水如使劲儿点点头，随即她也张开双手，默默运起法力。
　　要说刚才小北那妖法吸引了三皇子府附近所有人的注意，那么水如这法术一施展起来，众人就都不由得心惊肉跳。
　　三皇子府上空的空气在短短的瞬间就像凝结成一块脆弱的冰片一样，而这冰片碰到那光亮的大球就寸寸碎裂开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
　　转眼间，那光球随着响声崩裂开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狂风卷着黑沙，遮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三皇子府中的人哪儿见过这般架势？眼看着天地异象，他们再也顾不得什么巡逻放哨，哄得四散而逃。
　　古岚和巫凡也被眼前这景象吓了一跳，但他们仔细望过去才发现，那光球附近的崩碎和狂风过境一般的场面虽然看着吓人，但似乎一直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打转。他们两人所处的位置，一点气息流动都感觉不到。
　　幻术？
　　没等古岚和巫凡多想，空中那光球再次变化。整个光球碎裂开来，看那样子，那些光亮很快就会被席卷而来的黑暗吞噬下去了。
　　这时仔细听就能听到三皇子府中传出了忙不迭的哭喊声。府宅中的灯火虽然还都亮着，但人们抬头看到一点点湮灭的光球，心中恐惧难以言喻。狂风的呼啸声，远处滚滚的黑云缓缓压过来，所有人都会感觉到接近窒息的压迫感。
　　三皇子接到手下人的报告，衣服都来不及穿整齐就从房中跑了出来。他眼见着光球碎裂，听着那吓人的声音滚滚而来，急忙又冲回到了屋中。
　　“天地异象！天地异象！来人啊！来人！”
　　一群穿着重甲的亲卫呼啦一下闯入屋中，三皇子惊恐的瞪着他们怒吼道，“都给我在这儿守着！”
　　原本安静的深夜，就这样变得沸腾起来。
　　古岚和巫凡额角都渗出汗水。他们原本只想在三皇子府和那几个目标府宅做些文章，谁能想到水如和小北弄的这个什么幻术实在壮大无比，这样下去，不光是三皇子府，估计半个皇城都会陷入恐慌之中。
　　不过这些担忧现在也没有办法说过水如他们听了。
　　半空中，水如头上也渗出了汗水。这样大的幻术对她来说也不是轻松的事情。
　　“我看差不多了吧……你看，那边那个府宅中的人都跑出来了……啊！那边也是……喂……动静是不是太大了？”小北有些担忧起来，就连他也没想到水如能弄出这么大动静。
　　水如咬着牙，半天才挤出一句，“停……停……”
　　小北见她挤眉弄眼的样子，以为是要告诉自己。这边可以停手了。于是小北挥手施法，收了妖术。
　　下面的人们只能看到那已经碎裂开的光球像是失去支撑一般，哗啦啦如冰雪一样，闪着灯火的光亮全数碎落到了三皇子府中。
　　可别看这冰晶一般的东西像是轻飘飘就落下来了，可它所到之处，砰木木折损，砰铁铁卷边，要是碰到人的身上，这人当场就得在身上留个窟窿。
　　对于灵兽们来说，这样的杀伤力不足称道，但对凡人而言却是极厉害的。
　　三皇子府中登时又是一片惨嚎声此起彼伏。
　　再看空中，小北抱着肩膀看着水如，水如脸上的汗水已经成小水流了。她吃力的默默施法，身边一重重的幻象终于开始一点点退散了。水如开始施法的时候，是借助了小北那个妖法，而此时小北收了妖法，她运起法术来，倍感吃力。
　　见她开始一点点收法术了，小北从怀中掏出一个圆筒。这圆筒是巫凡个他的。说是在他觉得可以行动了的时间打开圆筒盖子。
　　小北大咧咧的拔开圆筒盖子，刚要伸头去看里面装了什么，手中这东西突然发出一声闷响，随着这声闷响，一个圆球带着响亮的哨音才冲上更高的天空，随后啪的炸开，鲜红的焰火在空中闪烁着，久久不灭。
　　小北手里还攥着那个圆筒，好半天，他才自言自语的嘟囔一句，“这东西不是比我那妖术好用么……”
　　且不说小北和水如在半空中如何，再说古岚和巫凡。看到信号上天，马上行动起来。两人身形一闪，三窜两纵来到三皇子府外墙。原本在这里巡逻的岗哨都被刚才的异象吓走了，古岚和巫凡提气上墙。再朝两边扫视一眼，发现还有几个黑影也和他们一样跃到了墙上。
　　黑衣人一个个跃入三皇子府中，三皇子府再次沸腾起来。原本就哭喊成一团的人们见到一个个黑衣人在屋脊房檐之间穿梭，心中恐惧更加难以遏制。
　　三皇子躲在后院一个小妾的房间中，那些重甲亲卫都剑拔弩张的守在他身边。房中的小妾被吓得哆嗦成一团，缩在墙角不敢出声。
　　三皇子狠狠咬着牙，心中却满是恐惧。有人来传报，说又有黑衣人来抢他三皇子府了。他真想带着重甲亲卫冲出去抓住那些黑衣人！可刚才的天地异象实在太吓人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巧？为什么这些黑衣人会选在天地异象的时候来？
　　三皇子不敢多想。他绝不相信，刚才那异象是这伙黑衣人弄出来的！他拼命给自己壮胆，告诉自己，有重甲亲卫在身边，他不会有事的。可他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府宅中消息不断传来，黑衣人这次杀了不少岗哨，府宅中的高手虽然拦住了几个黑衣人，但对方看样子并不恋战，而且，对方也有不少高手！
　　三皇子坐立不安，他想出去看看，却又害怕对方是要来取自己性命的。
　　这群人在府中连杀带抢，足足搅闹了半个时辰。等有人来报说黑衣人已经离去了的时候，三皇子感觉自己就像是从阎罗殿走了一圈又回来了。
　　他还是不敢贸然出去，只是吩咐手下去清点损失。
　　三皇子坐在屋中喘着粗气，暗想，好啊，好啊！敢来抢爷爷一次，还敢来抢爷爷第二次！这次不管母妃再说什么，我也要彻查到底！
　　只不过，那天地异象……
　　想到这里，三皇子不寒而栗。
　　莺啼阁众人按照古岚之前的安排陆续回到莺啼阁。可是古岚和巫凡同时发现，水如和小北不见踪影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两人还是没有回来。
　　巫凡有些担心的问古岚，“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古岚心中也在打鼓，可他还是觉得那狐妖和蝶神不会出什么事儿……
　　“再等等吧……”

　　219.皇宫一行，收获颇丰
　　如果古岚和巫凡知道此时的水如和小北在哪里，他们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淡定。
　　皇宫上空，小北抱着肩膀漂浮在那里，皱着眉头俯视下方，苦恼的说，“也不知道最好的东西都藏在哪儿……”
　　早已变成巴掌大小的水如也学着小北的样子，双手环胸而抱一脸苦恼的望着偌大的皇宫。
　　他们两个，上次在三皇子府尝到了甜头，这次自然不会空手而回。
　　最后还是小北想到了办法。他虽然不知道宝贝放在哪里，但是他至少知道皇帝住在哪里。
　　“跟他讨两件来，他不会不给的。”小北理所当然的说着，带着水如一路飞到皇帝寝宫。
　　可当他们飞到那座大殿时才发现，虽然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可皇帝寝宫却依然灯火通明，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莫非是这老皇帝真的到寿了？”小北悬在很高的半空中，他能看到皇帝寝宫四面八方都有近卫岗哨，就连大殿顶上都有人看守。
　　虽说皇宫一向守备森严，但现在这架势，似乎有点严的过分了。
　　这可让小北犯难了。他倒是能对付得了那几个守卫，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的行动就有可能暴露了。这次要是拿不到好东西，站在他肩头的那小东西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怎么办？”小北指出那几个守卫，把自己的担忧告诉水如。
　　没想到水如竟然傲然一笑。
　　“恰好，之前云凌大哥教了我一个隐身的法子。不过要用的话，我得借用一点你的妖力。”
　　说罢，水如手臂挥舞，施起法术，小北也很熟练的配合着运转妖力。不多时，水如笑着一拍手，“成了！”
　　小北将信将疑，悄悄潜下去，待他确定他们已经进入守卫的视线却没被发现时，才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小虫儿你是越来越有用了啊！”小北由衷的感叹道。
　　其实他想起了云凌跟他说过的，水如是兽神之一，现在她虽然看上去弱小，但实则不然。单是看她这段时间的法术提升，小北就彻底相信了这一点。
　　不过，他忘了水如是夸不得的……
　　听到小北那一句话，水如马上换了个落脚点，她双手叉腰，站在小北头顶上，摆出不可一世的样子。
　　小北无奈的叹了口气，由着她去得意。他不敢有一丝懈怠，小心翼翼的落到了寝宫的院中。
　　走到大殿正门跟前，小北才发现，大殿之中，似乎还挺热闹。他突然想起古岚说的，屈苍鸿他们被召进皇宫之中，一直没有回去。
　　趁着一个小太监端了个托盘进大殿，小北也跟着进去了。
　　寝宫正殿之中，只见一群穿着官服的人都愁眉苦脸，有的彼此小声嘟囔着什么，有的闭着眼睛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小北一眼就看到了屈苍鸿。
　　他面沉如铁，正和一个文官打扮的人小声说着什么。
　　小北凑上前去，只听屈苍鸿说，“……看的该是仁德而不是母妃！”那文官摇头叹气道，“后宫乱，则天下无安。你也不是没有看到过……”
　　屈苍鸿冷哼一声，“真说后宫，那也该看他们各自的情况，不是母妃！五皇子府中到现在都没有小妾。三皇子呢？”
　　“听说他常常流连于莺啼阁！”文官话中带刺的说，“听说大将军你也去过那里几次，应噶知道那里是个什么地方吧。”
　　屈苍鸿一瞪眼，“那里是干净地方！”
　　文官不屑的冷笑一声。
　　屈苍鸿强压心中怒火，又低声说，“林大人，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啊！”
　　“你是说老夫没有念着国家社稷么？”文官说着，狠狠瞪了一眼屈苍鸿。
　　小北又听他们争论了几句，知道他们是在为立储的事情争执不休。小北心想，看样子，皇帝还在犹豫。
　　自从知道五皇子是狐妖和凡人生下的孩子之后，小北对五皇子也有了些特别的感情。狐妖一族修炼到大妖程度一般都会离群索居，但是他们族群之间的感知却比其他族群要强的多。小北虽然不认识那个桦妃，但既然知道她为这个孩子舍弃了千百年的修行，小北自然不想让这个又一半狐族血脉的凡人轻易死掉。
　　只不过，他不愿意，也不能去管什么皇位传承的事情。小北暗想，有古岚和屈苍鸿这样的人不遗余力的帮着他，他要是做不成皇帝，那也就是命中注定了。最多在他有性命之虞的时候助他一把，也就是了。
　　叹了口气，小北带着水如朝里面走去。
　　过了几道珠帘幔帐便听不到外面那些人细碎的低语了。
　　龙榻边，烛火垂然没有一丝摇动。太监宫女都在一道珠帘幔帐外守着。皇帝独自躺在龙榻上，双眼微颌。
　　水如飘荡着过去看看，又回来，伏到小北耳边压低声音说，“好像睡着了。我们要是叫他，会不会把他吓死？”
　　小北摇摇头，看看左右无人，打了个手势，让水如把法术除了。
　　他轻轻走到皇帝龙榻边，轻唤一声，“皇帝。”
　　片刻，皇帝果真睁开了眼睛。他看到自己眼前站的一身黑衣的男子，脸上露出些疑惑，但随即又想起了这人身份。
　　“云凌……的徒弟……”皇帝挣扎着抬起手，抓住小北的衣角，有气无力的说，“是他……是他让你来的？”
　　小北挑起嘴角微微一笑，摇头道，“不是。大哥出去多日，还没回来。”
　　皇帝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那只手也颓然垂了下去。
　　水如急不可耐的趴到小北耳边催促，“快问他宝贝在哪里啊。”
　　皇帝微微转头，目光落在趴伏在小北肩头的水如脸上。
　　水如吓得嗖一下缩了回去。
　　可皇帝却并未惊讶，他反倒笑了。
　　“那位是谁？”皇帝轻声问。
　　小北也不隐瞒，答道，“她是蝶族兽神，名叫水如。”
　　“兽神……”此时皇帝却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但他随即又是浅浅一笑，“听云凌……提起过……多谢尊神为……我……续命……”
　　水如闻言，这才又露出头来，怯怯的说，“你不必谢我，都是云凌大哥的主意……”可话刚出口，她又想到什么，马上改口道，“你要谢，就拿几件宝贝来谢！”
　　皇帝神情一滞，“什么……宝贝？”
　　小北微微一笑，坐到龙榻边，小声对皇帝说，“这小东西过段日子会与一个凡人成亲，我们是来向你讨些东西做嫁妆的。你是一国皇帝，一定有不少好东西吧？反正你也要死了，要那些东西也没用，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她几件吧。”
　　皇帝听了小北这几句话，原本暗淡无光的双眼之中竟然闪出微弱的光芒。他不敢相信般的问，“凡人？成亲？”
　　小北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点头道，“是凡人。你是想说，他们不该成亲么？”
　　皇帝苦笑着摇了一下头，“若相爱，聚则欢，散则苦……”
　　水如皱着眉头从小北肩头飘落在龙榻上，望着皇帝那惨白的脸，若有所思。
　　皇帝吃力的转过头，看看水如，犹豫一下，才说，“尊神……想要什么宝贝？沐裎国虽然只是小国，但上呈天恩，国富民强，奇珍异宝，也有一些……”
　　水如转头看看小北，见他笑嘻嘻的不做声，只好说，“只要给我那种凡人看了就会很高兴的，拿出来可以震惊四座，很有面子的就行。”
　　皇帝释然，“原来是要给凡人看……”
　　随即，皇帝说了个地方，那里是皇宫司库，专门放置重宝的地方。
　　小北回忆一下宫中地势，他觉得自己可以找到了，才站起身，冲皇帝一抱拳，“我们去取了东西就会离开。”
　　可水如却站在龙榻上没有动。
　　她直直盯着皇帝，一句话到了嘴边，张着嘴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水如长叹一声，飘荡起来，站到小北肩头，双手挥动，施起了隐身的法术。
　　就在他们隐去的那一瞬间，皇帝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恭喜……”
　　水如施法的手没有停滞，她只是浅浅一笑，道了声，“谢谢。”
　　从皇帝寝宫出来，小北很顺利找到了皇帝所说的那个皇宫司库，两人进去之后便被琳琅满目的宝物惊得说不出话来。小北算是一只有见识的狐狸，可他却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放在一起。
　　“不能太贪……不能太贪……”小北嘟嘟囔囔念叨着，在众多宝物中挑拣。
　　水如莫名其妙的问，“都拿走不行么？”
　　小北白了她一眼，“你还想不想在沐裎国呆下去了？”
　　最终他们挑拣了几件最中意的，装在布袋中，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皇宫。
　　次日宫中传出国宝失窃的消息，可这消息报到皇帝那里，皇帝却传旨说不予追究。所有人都不明白其中原委，只有莺啼阁中的两个人，心惊胆战的看着布袋中的东西，目瞪口呆。
　　“你们……你们……去了皇宫……”古岚看看那几件宝物，又看看一身黑衣的小北和水如，不敢相信的问。
　　水如得意的昂着头，小北的表情却有些尴尬。
　　巫凡狠狠一指桌上的东西，而后瞪着小北，一言不发。
　　小北马上赔笑道，“嫁妆！全是给虫……水如姑娘办的嫁妆！里面也有替你拿的一份……”
　　“谢你好意了！”巫凡咬着牙恶狠狠的说。
　　小北抹了一把头顶的汗珠，又不自禁瞄了一眼自己腰间另一个布袋，那里装着另外几件东西，都是他特意挑出来的……小北心想，看样子，还是先别拿出来了……

　　220.流言四起，云凌现身
　　皇城之中，人心惶惶。
　　三皇子府上空的异象被传的神乎其神。
　　一上午过去，王三儿从外面回到莺啼阁，一进饭厅，就发现古岚身边坐着五皇子和水如姑娘，旁边还有巫凡和小北。众兄弟也都有说有笑，坐在别的桌上吃饭。
　　古岚见王三儿回来了，摆手叫他到他们那桌一起吃。
　　王三儿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凑过去做了下来。
　　古岚开口就问，“外面都是怎么说的？”
　　王三儿呲牙一笑，“少当家的，你可不知道，今儿这三街六巷的，那可是热闹非凡。昨天你们去做活的时候，不是正好碰到什么异象么？这就有人说，三皇子是想要做皇帝，所以请高人在家做法，请了真龙上身。”而后他又望着五皇子说，“还有人说，是五哥你请高人做的法，要破了他的运势。”
　　五皇子闻言，放下手中饭碗点头道，“好办法，我们得试试。”
　　众人哄笑一阵，又听王三儿接着说，“另一种说法更厉害了，绘声绘色，跟真事儿似的。说是当时啊，皇帝正在和天上诸神商议把皇位传给谁，老皇帝说要传给三皇子，天上诸神不同意，于是降灾下来了。”
　　众人听罢，又是一通哄笑。
　　古岚咽下一口菜，笑呵呵道，“五哥，这可是老天爷帮你，你以后可得记得开坛祭天拜谢各方神灵。”
　　五皇子有些惊讶的问古岚，“那异象不是你安排的么？”
　　古岚淡然道，“就算是我安排的，也得有天神大妖下凡相助才行啊。”
　　五皇子有些莫名其妙，小声嘟囔着，“我还以为什么装神弄鬼的都是你想办法弄出来的呢……莫非真的有天降异象？”
　　古岚拍拍五皇子肩头，郑重的说，“总而言之，你记得拜谢那些天神大妖就行了。”
　　“为什么还有妖？”五皇子不解的瞪着古岚问。
　　古岚抬头，发现小北正幽幽的望着他们，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这时，前面有人疾奔来报，说有人硬闯莺啼阁，还指名要古岚出去迎接。
　　古岚问了那人什么样子，来报事的人说，“是个一脸怪笑的白衣男子。”
　　他这句话一出口，只觉一道白影从自己身边闪过，众人定睛一看，小北已然消失不见了！
　　古岚也马上反应过来。
　　云凌回来了！
　　一群人都扔下碗筷，以最快的速度朝莺啼阁前厅冲去。
　　等他们到了前厅，就看到云凌正悠然坐在高台对面正中的座位上。小北垂首立在一旁，见到古岚他们来了，使劲儿的冲他们挤眉弄眼，让他们快点过来。
　　古岚几人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快步跑了过来。
　　“云前辈！”五皇子跑的气喘吁吁，却第一个抱拳道，“听闻云前辈外出，这是刚刚回来么？”
　　云凌笑着点点头，“出去几日，没想到你们几个还挺会鼓捣事儿的。这一回来，就听说什么皇城两次劫案，什么天降异象。”说道这里，云凌冲跑到后面的水如招招手，“水如丫头，看来你长进不小啊。”
　　水如欢快的跑到云凌身边，羞涩的笑着，压低声音小声说，“还是要靠着小北帮忙，要不然还是不行。”
　　云凌浅笑着说，“不用着急，你多得是时间去磨练呢。”
　　说罢，他又望向古岚，沉声道，“古岚啊，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么？”
　　古岚马上点头答道，“都准备妥当了，在后院库房存着。”
　　云凌看上去很满意。他想了想，又对五皇子说，“五皇子，有件事情我想让你去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五皇子看了一眼古岚，两人眼神相交，马上了然。五皇子随即一抱拳，高声道，“云前辈有什么差遣，尽管开口，但凡是我能办到的，一定照做。”
　　云凌站起身，伏到五皇子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五皇子先是一愣，但马上点头，一溜烟离开了莺啼阁。
　　看着他离开了，云凌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不耐烦的对古岚说，“行了，他走了，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看把你憋的那个样子。”
　　古岚笑着抱拳道，“云凌大哥果然料事如神，洞察秋毫。”他起手搭了一个请字，带着云凌几人同往后院。
　　几人边往后院走，古岚边对云凌说，“在寒煞谷的时候我们找到的亲卫·躬营的玉牌，没想到前些日子，居然有真正的躬营人来劫杀我们。”
　　云凌眉头微蹙，“躬营……”
　　古岚点头，接着说，“来的人自报姓名叫做东郭正铭，他不仅报了这个姓名，见到水如之后，他还报出了出身来历。”
　　这时小北凑上前来，接话道，“大哥，他说他是东天清骊若玄界山难八真人门下弟子。”
　　“骊若玄界山？”云凌闻言就是一愣，但他马上又笑着摇摇头，轻声道，“可真是不安分。”
　　小北又说，“那人一下就看出了虫儿的尊辈，而且他说他的师尊是东清天圣尊门生。”
　　云凌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转而问古岚，“你问清楚躬营的事情了？”
　　古岚答道，“他们是受皇后差遣的。这次进皇城的，不止东郭正铭一个。我估计他们都是身怀异术，所以也没有派我手下人去查探。长皇子传回消息说他们在城外杀了几个领兵的将领。那些将领都是牟妃的人。”
　　云凌嘴角微微挑起，道，“不怪皇后，到这个时候，她也应该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了。”
　　跟在他们后面的水如听得莫名其妙，她颠儿颠儿凑到巫凡身边，压低声音问，“云凌大哥说的是什么意思？”
　　巫凡轻声笑道，“皇后没有子嗣，所以要趁早和牟妃讲条件，但是牟妃现在实力比较强，皇后只好让手下的躬营去削弱牟妃，这样才能讲出刚好的条件啊。还有她派人来劫杀古岚，目的应该也是一样的。”
　　水如这才恍然大悟。
　　云凌回过头，赞赏的看了一眼巫凡，而后对水如说，“水如丫头，你出世的时候，可曾受过凡人跪拜？”
　　水如皱着眉头努力回忆了半天，才不好意思的挠头道，“云凌大哥你知道……我一直东躲西藏，直到遇到小北之后，才算过的好了一点。以前的事情，我也不太记得了，不过就算是有人来拜，我也一定溜掉了……”
　　几人一听水如这么说，都不禁莞尔。
　　一间空屋子中，东郭正铭依然被绑成粽子一样。古岚知道他会异术，怕他跑了，所以一直没有给他松绑。
　　虽然到了吃饭的时间就有人来给他喂水喂饭，但此时的东郭正铭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
　　他气息奄奄的躺在床榻上，虽然水如那毒刺的伤痛减轻了不少，但皮肉之苦还是让他没办法合眼。突然，他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他闭上双眼细细体味这股气息，突然觉察到什么，他猛地睁开眼睛，全身不住的颤抖起来。
　　就在此时，古岚推开房门，带着众人进了这间屋子。
　　小北搬了椅子放在床榻前，云凌毫不客气，大刺刺的坐下来，翘着二郎腿，一副痞子模样看着不成人形的东郭正铭。
　　云凌开口就问，“你是难八门下的修行者？”
　　东郭正铭像是遇到救星一样，顾不得疼痛，猛地点头，“尊神救我！尊神救我！我家师尊正是难八真人！”
　　云凌冷笑一声，“难八是谁？”
　　东郭正铭一愣，而后反应过来，马上报上家门，“师尊他是东清界圣尊门下嫡系长弟子的闭门徒孙，属难字辈，排行在八……”
　　云凌一摆手，不让他再说下去，略微停顿之后又问，“你们躬营其余的人，也都是你的同门？”
　　东郭正铭点头道，“当年沐裎国开国皇帝对我家师尊有过救命之恩，所以师尊曾经对天发誓，本门不断，则躬营永在。一粥一食，当以涌泉相报。对沐裎国皇家而言，我们称为亲卫·躬营，但其实我们都是师尊门下的师兄弟……”
　　“当年葬身在寒煞谷的那些人，也是你们的师兄弟？是谁让他们去的？”云凌双眼微微眯起，继续问。
　　东郭正铭不敢有丝毫隐瞒，答道，“寒煞谷那事，是皇后娘娘给师尊传了信，说皇帝找到了一个宝藏，却无心去找宝物。躬营就是为了寻找奇珍异宝而存在的，所以师尊就派了我们的几位师兄去了。”
　　云凌站起身，走到床榻边，凑近东郭正铭的脸，沉声问，“既然是受皇后的旨意去寻宝，为何要伪装成随从跟着屈缘鸣一起进去？你们知道那里面藏着什么宝物么？”
　　东郭正铭感觉自己从未面对过如此慑人的压迫感，汗水如水流一般涌出，他咽了一口口水，强稳住心神，才说，“我……也不知道这些……只……只知道那时去的几位师兄都是同辈之中修为最高的……原本师尊对那宝物志在必得，可最后……最后师兄们都葬身寒煞谷了……”
　　云凌站直身子，冷声道，“不错，挺老实的。”而后他转身对古岚说，“把他解开吧，给他点儿吃的，让他洗洗澡，这人一会儿我会带走。”
　　古岚一皱眉，想了想，压低声音问云凌，“云凌大哥，其他躬营的人怎么办？”
　　云凌咂巴一下嘴，冷哼一声道，“你可真是够烦人的！水如丫头一定是被你的色相迷惑了……行了，什么躬营，以后都交给小北去处理了。”
　　说完，云凌又冲目瞪口呆的小北说，“都要活口，一个也不准弄死！”

　　221.是夜，以为欢
　　古岚见云凌应下了这事儿，就过去要解开东郭正铭身上的绳子。可小北急忙上前一步拦住古岚，然后眉头紧锁，凑到云凌身边压低声音对云凌说，“大哥，他们是修者，我要是出手，他们就更有借口来斩妖除魔了。”
　　“不好么？”云凌眉梢一挑，冷声道，“你不出手他们就不斩妖除魔了？你堂堂狐族大妖，还怕他们这群小修者不成？不单是你，你们天雪域一族这么多年来，被凡人除去多少了？你不打算报仇么？”
　　小北苦着脸低声道，“我们族里确实有不少小妖被凡人修者纠缠，甚至杀了。可反过来说，我们族里的小妖对待凡人修者也差不多啊。这和我们与其他族群之间的纠葛都差不多……”
　　云凌冷眼望着小北，吓得小北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有可怜巴巴的低头不做声了。
　　突然，云凌开怀大笑。他拍着小北肩头，笑够了才说，“你还真是有点意思，算我没白疼你。”
　　小北疑惑的抬起头，望着云凌暗想，你疼我了么？
　　这时云凌的目光落在巫凡手中提的那柄长剑上，他勾勾手指，让巫凡把长剑给他。
　　巫凡毫不犹豫递过长剑，云凌仔细看看剑鞘，又抽出剑身，看到剑身里面那狐狸图案时，云凌挑着嘴角摇摇头。长剑归鞘，云凌一手握着这柄长剑，另一只手在空中划了个圆圈，然后徐然握紧。就在他手指汇拢的同时，一股清澈的气流渐渐聚在他的手心。眨眼间，云凌双手之中就出现了两柄外表一样光洁通透的长剑。
　　他把原来那柄还给巫凡，把另一柄给了小北。
　　小北双眼放光，激动的手指都有些颤抖，他接过长剑，一按绷簧，长剑噌的一声弹出来。
　　这柄长剑与巫凡那柄的感觉截然不同。巫凡那长剑一旦出鞘，四周便满是寒气。而云凌给小北的这柄，却像是无影无形一般，长剑出鞘，连一点气息的波动都没有带起来。
　　长剑形状与巫凡那柄一般不二，唯有剑上的花纹不同了。
　　巫凡凑到小北身边，仔细端详他的这柄长剑，发现上面是缓缓涌动的流云图案。
　　“你拿着这柄长剑，神佛不挡，谁都可以杀。”
　　云凌这话虽然说的轻描淡写，可一旁的几人却听得胆战心惊。
　　古岚和巫凡知道小北是什么水平，见到他接那柄长剑时的样子，就知道云凌给他的不是普通东西。可是一句“神佛不挡，谁都可以杀”，其中霸气，实在难以想象。尤其是当他们知道了什么四界八方之后，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的分量，更加不可思议。
　　而被绑在床榻上的东郭正铭，则睁圆了双眼，嘴巴一张一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云凌也没再管他们。嘱咐小北把他要的东西和这个东郭正铭都送回他的住处去，之后就独自离开了。
　　小北得了长剑，立即变得趾高气昂起来。他提着长剑手腕一抖挑断了东郭正铭身上的绳子，而后房中便传来了东郭正铭阵阵惨叫声。
　　躬营的事情交给了小北和巫凡，古岚带着水如出了那房间，这才松了一口气。
　　水如紧紧跟着古岚，看看左右没人，上前挽住了古岚的手臂。
　　古岚见到水如似乎心情不错，笑颦如花，心中也敞亮了许多。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问水如，“你跟小北去皇宫，为什么不告诉我？”
　　水如一看情况不妙，古岚这是生气了么？
　　她想了想，才低声说，“上次在三皇子府中得的东西，小北说不如皇宫里面的好。我对皇帝也算是有点救命之恩之类的……跟他要点嫁妆，算不上过分吧？”
　　“嫁妆？”古岚闻言大笑，他拍拍水如头顶，轻声道，“你这小东西，想的倒还挺周全的。我听金掌柜说，你和小北弄回去那一车东西，都足够大门大户人家嫁三个闺女了。”
　　水如撅着嘴暗想，我可是蝶神大人，大门大户三个闺女能比得了么？
　　“明天我就和小北他们一起出去！东郭正铭身上就带着几件好东西，他的师兄弟带的东西一定也差不了！”水如恶狠狠的说。
　　古岚一愣，“你怎么还要去弄好东西？”
　　水如一脸委屈的说，“小北说了，你们都爱金银财宝，我上次去，得罪了你父亲，要是不带重金回去，会被你们那里的人看不起的！”
　　古岚听水如这么说，忍不住扭脸窃笑起来。
　　水如本来说的义愤填膺，看到古岚窃笑，不禁有些气恼。
　　“你笑什么！”
　　古岚有些无奈的说，“父亲那里，不是还有我呢么？山上兄弟也不会因为你的嫁妆多少而瞧不起你的。而且，你这次去皇宫拿回来的那些东西都是无价之宝。更何况，你还是我这莺啼阁的花魁姑娘呢。”
　　两人携手，在院落中穿行而过。
　　微风轻拂，水如发现古岚似乎不急着去做什么事了。她乐得享受着这样的漫步，紧紧抱着古岚的手臂，心中荡漾起温暖的感觉。
　　古岚似乎也故意放慢了脚步，缓缓而行。
　　两人就这样回了后院房中，水如这才忍不住问，“今天这么悠闲？”
　　古岚笑道，“这是风暴前的片刻平静。”
　　“风暴？”水如不解。
　　古岚叹了一声，道，“连云凌大哥都回来了，恐怕该到一锤定音的时候了。”
　　水如有些兴奋的问，“一锤定音？那是不是我们也很快就能成亲了？”
　　古岚一脸无奈的望着水如，“你这小东西可真是没羞没臊，哪有姑娘家盼成亲盼成你这样的？”
　　水如撇嘴道，“我是蝶神大人，自然与凡人不一样。”说罢，她突然想起什么，起身一溜烟跑到旁边书房中，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古岚见她手中拿着当初他送给她的那柄折扇，就知道这小东西又要出新花样了。
　　果然，水如过来，将手中的折扇冲古岚晃了晃，“这个，叫做定情信物。嘿嘿，容不得你抵赖的。”
　　古岚站起身，揽住水如，伏在她耳边低声问，“我什么时候抵赖过？”
　　水如手擎折扇，不动声色的向上抬。
　　古岚假装没感觉到，一点点靠近水如，抬手轻柔的托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的眼眸。
　　水如的手停在半空中，她呼吸渐渐急促，古岚眼中的深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刚才的那点小心思早就烟消云散。她能感觉到古岚也已经心跳加快，呼吸粗重起来，可他还是那样浅笑着若即若离的轻抚她的下巴，不再凑过来。
　　水如举着扇子，身体中一股燥热的感觉上下翻腾。她急躁的靠近古岚，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她甚至碰触到了那如火般的坚硬，可古岚还是没有要动的意思。
　　“古岚……”
　　水如情不自禁的叫出他的名字，这声音传入古岚耳中，他的身子顿时一颤。可古岚眉头微微皱起，还是没动。
　　水如实在忍不住了，她气急败坏的落下举着扇子的那只手臂，可那扇子却没有落在古岚头上，她抱紧古岚的脖子，使劲儿把古岚拉过来，将自己轻柔的唇叠在了他的唇上。
　　古岚再也忍耐不住，抱紧水如，吻了下去。
　　火热的舌尖碰触，水如感到那股燥热的暖流似乎在全身窜的更加肆虐了。甜腻又酥麻的触感让她几乎忘记了呼吸，古岚霸道的在她口中肆意侵占，一双大手却温柔的轻抚丨揉捏着她身上最柔嫩的地方。一阵阵的激荡，一阵阵的晕眩感传来，水如全身的力气像是都被古岚抽走了一样。等古岚恋恋不舍的结束这一吻，水如已经瘫软在他怀中了。
　　古岚将她打横抱起，直奔卧室走去。
　　水如娇丨喘着轻声说，“让我先洗一洗……”
　　古岚把她放在床榻上，闪掉宽大的罩袍，栖身压过来，伏在她耳边小声说，“抱歉，我忍不住了……一会儿我帮你洗……好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含住水如的耳垂，双手也不停的在她身上游走起来。
　　水如只感觉被古岚碰触到的地方像是被点着了一样，她再也无法思考，双手胡乱抓住古岚的衣衫。古岚那结实的身体紧紧压在她的身上，她几乎不能移动，可这样的约束感此时却令她更加兴奋，有如炙烤一般，她越来越热，不由自主的，只盼着古岚马上撕掉她的衣服。
　　亲吻如雨点一般落在她的脸颊上，额头上，脖颈间。古岚似乎也急切的想扯去水如身上的衣服，可是他在克制自己，他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柔，然而那粗重到急不可耐的喘息声，却将他的渴望暴露无遗。
　　一层层衣衫褪下，雪白如脂的肌肤出现在古岚眼前。他疯狂了。
　　水如身体上的每一处，都落下了古岚的亲吻，她不由自主的娇丨吟，不由自主的扭动，沉溺在古岚的狂热之中。她似乎能与古岚分享每一次呼吸，分享每一次律动，他们合二为一，紧紧的，相拥在一起……

　　222.蝶有术，探皇宫
　　天上还挂着星斗，五皇子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穿过莺啼阁层层院落。
　　房中古岚猛然睁开眼睛，伸手拍拍身边的水如。水如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朝古岚靠了靠。
　　古岚坐起身，把被子给水如好好盖严，与此同时，房门碰的一声巨响，五皇子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五皇子进屋就喊，“古岚！古岚快起来！出大事儿了！”
　　他紧跑两步又冲进古岚的卧室。一进来，就看到古岚正赤身露体坐在床榻边打哈欠。
　　五皇子脚步一滞，随即大骂起来，“古岚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古岚从地上捡起一件罩袍披在身上，转身去旁边衣柜里拿了几件衣服，然后拉着嘟嘟囔囔骂着他的五皇子出了卧室。
　　“怎么了五哥？皇宫那边有消息了？”
　　古岚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五皇子瞪眼吼道，“你自己在这儿风流快活，还管我的死活吗？”
　　古岚呲牙一笑，“五哥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外面我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就等着你这样闯回来呢。”
　　五皇子气鼓鼓的坐下来喝了口水，他知道现在不是争辩古岚习性的时候。
　　“皇兄回来了。”五皇子沉着脸说，“他带回来的消息，外城那些守备，都是被兵政司以新老交替为名调集回来的。据说他们接到的军令上面没有军方直属的印章，但是那几个城主还是下令放行了。皇兄说，这几个领兵的将领都不是大将军屈苍鸿的嫡系，他们可能是心中有什么积怨，所以才会受人蛊惑，领兵出来。他们最终的集结地点就在皇城外围。包围了皇城，下一步一定是逼宫。”
　　古岚穿衣服的手不停，口中说道，“长皇子一定有办法对付他们了吧？”
　　五皇子皱着眉头道，“他已经派兵过去，说要暂时吞下这几支队伍。”
　　古岚冷笑一声，“五哥，你可有对策么？”
　　五皇子叹道，“为今之计，只能听之任之，最重要的还是皇位到手。好在屈苍鸿这人比较老实。今天我又去了大将军府，我那皇姑母对我还是不错的……”
　　五皇子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他和古岚都知道，长皇子走的这一步，是在为他自己壮大势力。不管他是为了当前的形势考虑，还是为以后他自己的地位考虑，终究会成为五皇子心中的一块病。
　　古岚穿好了衣服，坐在五皇子身边，压低声音说，“云凌回来了，宫中也该有个结果了。”
　　五皇子眼中闪过惊讶之色，但他还是点头道，“被召集进皇宫的大臣都回来了。”
　　“结果如何？”古岚问。
　　五皇子还是叹气，“谁也不知道。父皇都是单独召见的，我们这边的人回来都说，父皇问了他们对我们兄弟几人的想法，又问了些国中的大事小情。总体来说，还是我的机会大一些……可是……谁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
　　“三皇子那边阵脚已经乱了。”古岚安慰道，“现在就等皇帝一道圣旨下来，胜负就见分晓了。”
　　五皇子一脸苦闷，沉默半天，才抬头问古岚，“万一……”
　　他才说出两个字，古岚就笑着摇头打断他，“没有万一。五哥你放心，不管出什么事儿，我们兄弟都笑到最后。”
　　五皇子也突然觉得，只要有古岚在，有身边这些兄弟在，就算是皇位不能落到他身上，至少也不会有性命之虞。再一想，以后就算是隐姓埋名在扬云山上做个山贼，也没有什么不好……
　　想到这里，五皇子不禁苦笑。如果上天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会选择去做山贼，而非什么皇帝。
　　“只是现在还有一点我放心不下。”古岚皱着眉头说，“长皇子那边，我们是不能太过依靠的。皇宫里面，我们没人。”
　　五皇子也知道这一点是致命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如果消息得到的稍微晚一点，他们就可能无法挽回。可是，他们如果有办法，早就用了。也不用拖到现在。
　　皇宫之中能为他们传消息的人本来不少，皇宫御医，还有一些宫女太监，侍卫亲卫之类都有他们的安插下的探子，可是这些人得到消息都不会像牟妃皇后她们那样快。现在皇宫中是什么情况，他们就完全不清楚。
　　五皇子愁眉不展，说道，“就算是我们现在使劲儿往皇宫里塞人，那也一定来不及了。父皇的病情虽然看上去很稳定，但是御医依然束手无策，现在他们去诊脉端药，父皇都说不必了。每天也就只有皇后和牟妃能见到父皇一面，其余人，都被挡了出来。”
　　这时，古岚卧室的门一开，水如从里面走了出来。
　　水如已经梳妆整齐了，她出门就翩然一笑，冲五皇子施礼道，“五哥。”
　　五皇子有些尴尬，笑道，“打扰水如姑娘休息了，五哥这边有点急事儿……”
　　水如大大方方走过来，轻声说，“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要从皇宫中打探消息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五皇子一愣，“水如姑娘有什么好办法？”
　　古岚马上接过话头，问五皇子，“云凌是不是进宫了？”
　　五皇子莫名其妙的摇摇头，“不知道。我接到皇兄和屈苍鸿的消息就过来了。”
　　古岚这才放心，说道，“云凌对水如一直很好，现在唯一能帮助我们，又能接近皇帝的人，恐怕只有云凌了。”
　　水如知道古岚是在有意像五皇子隐瞒她的身份，于是也说，“我现在就去找云凌大哥，就算是他进宫了，我也能找到小北来帮忙。五哥，你放心吧。”
　　五皇子急忙站起身，冲水如一拱手，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说道，“以前只知道水如姑娘你是才貌双全的奇女子，没想到姑娘你还如此有情有义。古岚果然有眼光，水如姑娘，事成与否暂且不论，沐桦在此先谢过了。我们来日方长，以后沐桦必重谢水如姑娘。”
　　水如笑的甜美，摆手道，“五哥你不必说这么见外的话。这件事我必定办成，你们就等我的消息吧。”
　　说罢，水如转身就要往出走。
　　五皇子忙道，“天还没亮，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让古岚送你……”
　　古岚也马上站起身，随着她往外走。
　　水如抬手按在古岚肩头，轻声说，“轻车熟路，放心吧。”
　　古岚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说，“小北和巫凡那边的事情怕是还没办成，你要多加小心。”
　　水如眉梢一挑，傲然的样子，像是在说，“我蝶神大人哪里用的着你这凡人担心。”
　　古岚无奈的笑着搭了一个“请”的手势。
　　水如转身，飘然而去。
　　屋中，五皇子呆愣愣半天才回过神来，问古岚，“这位水如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古岚一笑，“她是我莺啼阁的花魁姑娘啊……”
　　再说这时的水如，她离开了那个院子，就摇身一变，化作了巴掌大小，飘飘荡荡到了半空中。
　　她没想去找云凌。那座皇宫，水如已经去过三次了。虽说之前两次都是有云凌和小北带着她进去的，可对她而言，那已经足够了。皇宫之中没有危险的妖兽，至于那些守卫，水如根本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她那隐身的法术已经练的非常娴熟了。现在只有她自己，就算是没有云凌和小北施展妖术，她也可以让自己隐藏起来。
　　飘飘荡荡来到皇宫之中，她故意飘的很高，在这里，她能清楚的看到皇宫的全部。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有几个宫殿里，却还闪着烛火的光亮。
　　水如认得，其中一个大宫殿是皇帝住的地方。而其余的几个，她却不知道住着什么人了。
　　皇帝寝宫中似乎还有人不断的穿行。可能是皇帝病情未愈，有来给他看病的，或者是有什么旨意传出来吧……
　　水如心中想着这些，小心翼翼的降下来。
　　离那做大殿越来越近，水如却惊然发现，刚才如蚂蚁一般来往的人，比她想象的多的多。
　　宫女太监来往穿梭，像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皇宫四面八方，还能看到穿着红袍铠甲的侍卫们一队队在各个宫殿之间跑步行进。
　　难道是皇帝不行了？
　　水如眉头皱起，心想，自己这趟大概是来对了。
　　她记得上次来时，也就差不多这样的高度，小北就说能感觉到大殿顶上有人守卫了。水如虽然感觉不到那守卫在哪里，但是她也不愿冒险，所以马上施展了隐身的法术。
　　一点点降落下来，水如这才看到，皇帝寝宫外面，似乎有两伙人正在对峙。
　　两伙人的衣着打扮完全一样，面对面的列队站着。这些人都剑拔弩张，为首的几个人更是瞪圆了眼睛怒瞪着对方。
　　水如更加疑惑。
　　小北曾经说过，这个地方是给老皇帝住的，是皇宫之中守卫最严的地方。为什么会有人在这里对峙？
　　就在此时，水如发觉身后远处传来异样的声音。她飘起来一些，就看到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几个年轻妃子模样的人，正满脸焦急的朝这边跑过来。

　　223.宫廷变，牟情见
　　那几个妃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这边跑，跑在前头的宫女太监们很快就被聚集在宫门外面的那些侍卫给拦住了。
　　三群人聚集到一起，却没有发出多大的吵闹声。几个妃子都站在那里望着朱红的宫门抹眼泪。
　　水如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一定是老皇帝出事儿了。
　　莫非死了？
　　水如满心疑惑，总觉得是有什么不太对劲儿。她飘在那里想了想，决定干脆到里面去看看。反正别人都看不到她，她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被人发现。不管是发生什么事情，她都得确定了之后才能回去告诉古岚他们。
　　想到这里，水如默默给自己打气，转身朝大殿之中飞去。
　　大殿的门紧闭着，水如趴在门窗外面听了半天，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她静静地等着，直到有个小太监满头大汗的跑进来，推开大殿偏门进去，水如才悄悄跟了进去。
　　大殿之中，一群人跪成了一片。
　　水如在他们头顶飘荡，仔细看去，发现其中几人的衣着打扮，应该是宫中御医，剩下的都是宫女和太监，还有几个管事模样的人，也都面色惨白的跪在其中。
　　水如记得上次老皇帝要不行的时候，是召集了很多大臣还有五皇子他们，都在大殿外面跪成一片，不知道这次为什么只有这些看上去没什么关系的人跪着。
　　她不解的朝前飘荡，穿过几道珠帘幔帐，到了放着龙榻的那间大屋子。
　　这屋中，只有一名女子站在龙榻旁。
　　水如飘荡到龙榻上方，仔细看看老皇帝，他看上去和之前一样，虽然脸色依然惨白，却不像是马上就会死的样子。
　　水如觉得自己之前想的是对的。云凌大哥既然费尽周折让她来帮着救了这个老皇帝，就一定不会让他这样轻易的死。云凌大哥应该还要做什么，而他要做的这件事，一定要有这个老皇帝参与才行。
　　可想清楚这件事之后，水如更加纳闷了。既然老皇帝的状态还这么稳定，那外面的混乱到底是因为什么？大殿里的一群人，为何跪在那里？
　　还有，屋中这个女子是谁？她为什么会独自在这儿？
　　就在水如疑惑的时候，那女子突然开口了。
　　“陛下，臣妾知道，您心中一直只有桦妃娘娘。可是桦妃娘娘已经去了。陛下您这么多年来，病体缠身，还不是臣妾陪伴在您身边么？臣妾不求陛下体谅臣妾的苦心，只想请您给臣妾母子一条活路。”
　　躺在床榻上的皇帝微微睁开眼睛，扭头望着那女子，好半天，才发出轻微的声音，“牟妃……你……要做什么……”
　　水如闻听这话，仔细看了看站在那边的女子，心想，原来这就是三皇子的母亲牟妃娘娘啊……
　　牟妃娘娘长得不如皇后好看，最为重要的，水如看得出来，牟妃身上没有皇后娘娘那种高高在上的气质。
　　牟妃听到皇帝的话，上前一步，坐到龙榻边，柔声对皇帝说，“陛下，皇后娘娘没有子嗣，长皇子好武，二皇子生性懦弱，五皇子习文，要说几个皇子之中，就只有我那睿儿是治国安邦的材料。陛下您不是也常常夸奖他聪明孝顺么？”
　　老皇帝尤其无力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牟妃的眉头微微皱起，又说，“陛下你可知道，就在陛下您病重的时候，五皇子不仅不担心您的安危，反倒用尽手段拉拢朝中重臣，就连大将军屈苍鸿都被他拉拢去了。这不是结党营私么？反观睿儿呢？他是一心一意的为您祈福求寿。好在上天有眼，让陛下化险为夷……”
　　牟妃见皇帝闭上了眼睛，像是不想听她多说了，她脸上马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口中轻声道，“陛下，您这一生，就爱过桦妃娘娘一个人。这一点，臣妾是知道的。可是您也要知道，臣妾的一生，也只有您这么一个男人！就算您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臣妾，臣妾还是希望有一天能得到您的宠爱。哪怕只是一个笑颜，哪怕只是一句贴心的话也好……您从未给过我。您是为了睿儿，才让我在后宫之中有了一份立足之地。这些，臣妾都懂。天命如此，臣妾也不奢望什么了。只是想求陛下，在您撒手人寰之前，再给我们母子一些宠爱，再给我们一些安身立命的依仗。”
　　皇帝的眉头微微皱起，十分吃力的抬起手，微微一摆，那意思是要赶牟妃出去。
　　牟妃马上就被这个动作激怒了。
　　她腾地一下从龙榻边上站起来，双手绞着手中丝帕在屋中转了半天，终于一咬牙，狠心说道，“陛下，臣妾知道您与诸位大臣商议了很久，臣妾斗胆一问，您心中可是有了立储人选？”
　　水如看着这个牟妃，心中暗想，小北曾经说过，皇帝是一个国家之中权利最大的人，他有生杀大权，可以动动手指就要了任何人的性命。现在这个牟妃，怎么敢这样与皇帝说话呢？
　　牟妃脸上肉都在不由自主的跳动，她的额角也渗出汗水。可龙榻上的皇帝，还是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什么动作。
　　等了半天，牟妃终于忍受不住，冲到龙榻边，伏到皇帝身边又问一遍，“陛下！您可选定了继位人选？”
　　皇帝微微睁开眼睛，目光之中，满是慑人的威严。怎奈，他如今实在太虚弱了。牟妃被吓得身子一震，却没有离开。
　　皇帝盯着牟妃看了一会儿，眼神就黯淡下去，他缓缓开口，小声说，“牟妃啊……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回去吧……很快就会知道了……”
　　“不行！”牟妃失声吼道，“陛下！您告诉我，您是不是要立那桦妃的儿子做皇帝？”
　　皇帝眼中再次闪过怒气，他提高声音大喝一声，“放肆！”
　　牟妃这次被吓得倒退了两步，差点没有摔倒。
　　她眼中涌出泪水，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陛下……你不要怪牟妃……牟妃并非要顶撞您……只是……只是……别无他法……”
　　皇帝也长叹一声。刚才那一喝，让他更加没有力气了。
　　“来人呐……”皇帝的声音细若游丝。
　　牟妃用丝巾拭去眼角泪光，轻声道，“陛下想要什么，牟妃来伺候您。”
　　皇帝叹了口气，又叫了一声，“来人……”
　　牟妃抖抖裙摆，上前一步，声音依然轻柔，“陛下，您有什么吩咐，告诉臣妾吧。他们都在外面跪着，听不到您的召唤……”
　　闻听此言，皇帝的双眼骤然睁开。他难以置信的转头看着牟妃，而此时的牟妃，还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
　　“陛下，臣妾思量着，如果再不伺候您几天，恐怕以后就没这机会了。所以就吩咐了下边人出去，这里的一切，都交给臣妾了。”
　　“你！”皇帝猛地抬起一只手，指着牟妃，可那手指没有撑住多久，就滑落到了龙榻上。
　　牟妃满眼心疼的走过来，将皇帝身上的被子重新盖好，口中轻声道，“陛下您是不放心臣妾照顾您么？您是嫌弃臣妾笨拙么？且不知，当年那桦妃娘娘是不是个灵巧的女子。陛下，您让臣妾试试，哪里不满意了，您就说出来，臣妾一定让您走的舒舒服服……”
　　飘荡在皇帝正上方的水如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皇帝的怒气。
　　这是什么情况？
　　水如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皇帝怎么这么生气？他不想让牟妃照顾他？不，不对。这个牟妃想让她自己的儿子三皇子继承皇位，她刚才逼迫老皇帝说选了谁，老皇帝不说，那是不是就说明老皇帝选的是五皇子？
　　这么说来，牟妃不会认同，她会想办法让老皇帝改变心意……
　　啊，难道说牟妃是要一直在这里劝说老皇帝，直到他改成让三皇子做皇帝？
　　这牟妃，实在狠毒啊！
　　水如静静的悬在龙榻上，看着老皇帝用尽全力一般咬着牙瞪着牟妃，而牟妃，却动作轻柔，真的像是对自己多年的情郎一般。
　　水如皱起眉头暗想，看老皇帝这个样子，是不喜欢这个牟妃的。可是要是她一直在这里呆着，万一老皇帝一时糊涂，真的改变了心意，那可就坏了。
　　为今之计，应该想办法把这个碍事的牟妃赶走。
　　正当水如苦无良策的时候，大殿的门咣当一声巨响。牟妃马上从龙榻上站起身，朝大殿正门方向望去。
　　不多时，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跑进来，跌进这道幔帐就说，“娘娘……娘娘……不好……不好了……皇后……皇后来了！”
　　牟妃的脸色顿时一变，可她依然一副镇定样子，挥手让小太监出去。她转回身，对龙榻上的皇帝说，“陛下你听，皇后娘娘也来了。不过，臣妾知道您从来都不喜欢她，您一定不想见到她吧？臣妾这就去替您把她赶走。您先安歇着吧。臣妾一会儿就来。”
　　说罢，牟妃飘然万福，而后转身出去了。
　　屋中只剩下皇帝一人，他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的闭上了双眼。
　　水如怎么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皇帝！皇帝！”
　　这呼唤声虽然不大，可皇帝却听得清清楚楚。他猛然睁开双眼，四下望去，却看不到人影。
　　“皇帝，我是来谢谢你送我宝贝的。”水如说着，撤了身上的隐身法。
　　皇帝一见那巴掌大的人儿飘荡在自己身子上方，先是一惊，随即却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224.传国玉玺，传位诏书
　　水如小心翼翼的落在皇帝那精美的方枕上，轻声对皇帝说，“皇帝，你不喜欢刚才那个女子吧？”
　　皇帝扭过脸来，开口对水如说，“蝶神大人，您明察秋毫……上次您为我续命，这恩典……我来世必将报答……我沐晏，做了一世君主，却无功德，如今……我命不久矣……立储一事，关乎沐裎国千千万万的百姓……沐晏斗胆……请蝶神大人，再帮我……帮沐裎百姓一次……”
　　水如眨眨眼睛，想了想，才说，“唉，皇帝，你不知道。我虽然是蝶神大人，可是本事却也有限。你说的事情，我未必能办成……不过，也许我可以去帮你问问云凌大哥，他也许会答应帮忙。”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那就……劳烦蝶神大人……只是……云凌大人曾经说过，凡人百姓，与他无关，生生死死，他不在乎……”
　　水如看了一眼珠帘幔帐的方向，皱起眉头道，“刚才那个牟妃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回来了。你还是先说说是什么事情吧。能办的我会尽力帮你，不能办的，等我出去了再想办法。”
　　皇帝略微想了一下，这才吃力的抬起手来，那瘦骨嶙峋惨白无比的手中，竟然死死攥着一个黄色布包。
　　皇帝把这布包放在龙榻上，然后对水如说，“蝶神大人……请您……将这东西带出皇宫，交给五皇子……这是……沐裎国千千万万百姓的……生身性命……求您……一定……”
　　水如飘到那包裹跟前，这才发现这个黄色布包竟然比她还要高出许多。
　　“这里面装着什么？”
　　水如好奇的问。
　　皇帝刚要回答，却听到了外面殿门砰然关上的声音。
　　皇帝身子一震，急忙说，“快……赶快……不能被她发现……”
　　可等他再转过头去，才发现那位蝶神大人连带那个黄色布包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皇帝下意识四下张望，只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上方不远处传来。
　　“皇帝放心……我蝶神……大人……一定帮你把这……送到五皇子手里……”
　　就在声音消失的瞬间，牟妃一挑珠帘，走了进来。
　　牟妃一脸的怒色，看了看龙榻上的皇帝，深吸了一口气，才问，“陛下在看什么？”
　　皇帝缓缓比上双眼，任凭牟妃说什么，他都不再开口了。
　　水如运足了全身的法力，才能带着这个“大包裹”飘荡起来，同时勉强维持着隐身的法术。
　　这包裹比她想象的沉重许多，好在刚才牟妃关那大殿门的时候没有关严，她才得以从皇帝寝宫中飞了出来。
　　拼命的鼓动法力，她带着这东西飞高了许多，就在她想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远处的喧哗声。她转头望了一眼，只看到原本堆在宫门外的人数似乎增加了许多，而那些人，似乎在围着什么……
　　一辆车？
　　水如无暇他顾，再一使劲儿，带着这个“大包裹”飞离了皇城。
　　天边，一道道红霞蔓延开来。太阳还没露出头，但皇城之中很多宅远的人们却早早的起来了。
　　莺啼阁中，古岚不断的放出指令，那些平常人打扮的兄弟们穿房越脊，来往穿梭。
　　五皇子接到了消息，说皇宫之中发生了大事。几个宫门都已经被换了岗哨和侍卫，而且似乎已经开始禁止任何人等进出皇宫了。
　　这是危险的信号，五皇子等不及水如那边回来消息，就匆匆而去，找长皇子他们商议办法了。
　　本来五皇子想带着古岚一起去，可古岚说这边另有安排，这才留了下来。
　　其实古岚知道，依水如的性格，她不会为了打探消息这样的事情去找云凌帮忙。她一定是自己去了皇宫。对于水如偷窥的本事，古岚最有体会，如果宫中真的有大事发生，水如回来一定会说明一切。
　　果不其然，五皇子走了没有多久，古岚站在院中抬头望着，突然，他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随即一个亮黄色的东西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半空中。
　　古岚脚尖点地，腾身而起，双手抓住那个黄色的东西，还有那个死死拽着布包一角的水如。
　　等古岚轻盈落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黄色包裹，脸上顿时露出震惊的表情。
　　再看水如，她那满头的汗水已经打湿了她额角的头发，还有身上的衣衫。
　　古岚二话不说，将那黄布包和水如都小心翼翼地放在怀中，飞快的跑回他们住的那个院子。
　　他叫人弄来了一桶热水和一个大瓷碗，然后把屋门关上，这才把水如从怀中拿出来。
　　水如不停的大口喘气。瘫软在那里，任由古岚小心翼翼的帮她脱掉汗水浸透的衣服。
　　“这破东西……太重了……”水如望着被古岚放在桌上的黄布包，叹道，“第一次……带着这么重的东西……飞这么远……累死我了……非让那老皇帝……再给我几件宝贝不可……”
　　古岚眉头紧锁，一边努力摆弄水如身上丁点儿大小的衣服，一边低声说，“你先休息一下，泡个热水澡，然后再说……”
　　古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把水如身上那些小衣裤都脱掉，然后把她轻轻放在盛了温水的大瓷碗里。
　　水如感觉到被温水包围住，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睛，疲倦的感觉马上侵袭而来，不知不觉间，她竟然昏昏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自己被从水中拿了出来，然后她又被软布包裹住。
　　水如微微睁开眼睛，发现是古岚在仔仔细细的为她擦身子。
　　可是……
　　她从未见过古岚脸色那么差。
　　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的眼中似乎满是忧虑，他的动作虽然轻柔仔细，可他的目光似乎没有落在双手之间……
　　“古岚……”水如轻声唤道。
　　果然，古岚一愣，双手都抖了一下。
　　“啊……怎么？弄疼你了？”古岚连忙放下手中的软布。可他犹豫一下，看看周围，似乎想不到该怎么办。
　　水如瞪大双眼望着古岚，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古岚失魂落魄的样子。
　　“古岚，你怎么了？”
　　古岚又是一愣，看了水如一眼，顿了一下，才问，“水如，你还累么？”
　　水如抓过刚才那块软布挡在身前，摇头道，“我没事了。古岚，你到底怎么了？”
　　古岚的眉头还拧成疙瘩，他突然叹了口气，问道，“跟我说说，你进皇宫都看到什么了。还有，这个黄布包，你是怎么得来的。”
　　水如坐在那里，用软布挡着身子，把她进皇宫的经过讲述一遍。最后讲到皇帝寝宫发生的事情，还有她现了真身，皇帝将这包裹托付给她，让她转交给五皇子的事情。
　　讲完之后，水如发现，古岚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是我做错什么了么？”水如有些忐忑的问。
　　古岚摇摇头，轻声说，“水如，你不仅没做错什么，还立了大功。这功德，不是对五皇子的，也不是对我古岚的，而是对沐裎国千千万万百姓的。要不是有你……这沐裎国，恐怕就要易主了……”
　　水如听的莫名其妙，她转头看看那个亮黄色的包裹，看样子，古岚是拆开包裹看过，之后又十分仔细的将那包裹按照原样系了起来。
　　“那里面……”水如一指那包裹，问道，“那沉沉的东西，是什么？”
　　古岚俯下身，凑到水如身边，压低声音说，“那里面放着的，是沐裎国皇帝的传国玉玺，还有传位诏书！”
　　水如感觉的出来，古岚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可水如还是眨了眨眼睛，一头雾水。
　　“什么……叫做传国玉玺……还有传位诏书……”
　　古岚看着水如那清澈如水的双眸，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眉头缓缓舒展，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
　　长出一口气，古岚像是扔掉什么千斤重担一般。
　　“反正……”古岚轻声说，“手里拿着这两样东西的人，就是皇帝。”
　　水如骤然睁大双眼，“那我把这给你，你就能做皇帝？”
　　古岚伸出手指揉揉水如头顶，笑道，“我要那皇位有什么用？是五哥要做皇帝。”
　　水如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可随即她又想到了，古岚曾经说过，等五皇子做了皇帝，他们就能回扬云山，回了扬云山，他们就能成亲了！
　　想到这里，水如马上又恢复了神采。
　　“快点！我们把这东西给五皇子送去，然后我们成亲！”
　　古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指戳了戳水如那柔软的娇小身躯，“你这小东西满脑子就是成亲么？”
　　水如不满的扭了扭，躲开古岚的手指，低声道，“我就是想成亲！怎么了？不行吗？”
　　古岚笑道，“行！蝶神大人，说什么都行！”
　　水如一昂头，得意洋洋的哼了一声。
　　“可是……”古岚接着却说，“这东西……暂时还不能交给五哥……”
　　水如一愣，抬头问道，“老皇帝就是让我把这个交给五皇子，你也想让五皇子做皇帝，怎么还不能给他呢？”
　　古岚苦笑道，“老皇帝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也知道你是蝶神大人，可五哥他什么都不知道啊。而且，我也不想让他知道你的身份……”
　　水如点头，她知道一旦五皇子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么桦妃是狐妖的事情也就有可能暴露出来了。古岚最不想让五皇子知道的，便是他的母妃是狐妖。
　　“你进皇宫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五哥知道。我们得为这两件东西，找个合情合理的来路……”古岚说完，抱着肩膀沉思起来。

　　225.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水如转转眼珠，问古岚，“不如我把这东西拿到云凌大哥那里去吧。”
　　古岚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说，“老皇帝不是说了么，云凌说凡人百姓，与他无关，生生死死，他不在乎。而且，这东西事关重大，交给云凌，我不放心。”
　　水如拽扯着围在身上的软布，缓缓飘荡起来，口中说着，“我虽然和云凌大哥相处不久，但是我觉得他不是坏人。他可能真的不关心凡人的生死，但是这件事他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她一边说一边朝书房飘去。
　　古岚站起身，帮她托着散落下来的软布，放慢脚步和她一起来到书房。水如飘到大篮子里，变戏法似的从里面拿出几件小小的衣服。
　　古岚抱着肩膀站在旁边说，“话虽如此，但是这传国玉玺和传位诏书不仅仅关系到五哥的身家性命，还关系到沐裎国千千万万的百姓。云凌做事总是神鬼莫测，万一我把这两件东西交到他手上，他再做出些我们预想不到的事情，到时我们再想挽回怕是都来不及了。”
　　水如一手捂着身上的软布，一手拎着她的小衣衫，转头看看古岚，小脸蛋上泛起红润。
　　“古岚，你转过去……”
　　古岚闻言就是一愣，见到水如那粉红色的小脸上满是娇丨羞，他才反应过来，急忙转过身去，背对着水如。
　　水如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云凌大哥这段时间做的事情，依我看，都是为了当年那位桦妃娘娘。五皇子是桦妃娘娘的儿子，云凌大哥就算不会出手帮他，想必也不会害他。再者说了，现在我们除了把这东西交给云凌大哥之外，还有谁能帮我们呢？”
　　这话倒是说到古岚心坎中去了。
　　按照水如的说法，皇宫之中恐怕已经被牟妃给把守住了。能随意进出皇宫的，除了牟妃的亲信之外，恐怕就只有水如和云凌这样的人了。
　　要想让天下人都相信这东西是老皇帝亲自托付的，恐怕就只有让云凌站出来说着东西是皇帝交托给他的了。这样，至少不会有人去问云凌是如何进入皇宫，如何接近老皇帝的。
　　水如穿好衣服，飘荡到古岚肩头，轻轻落下来，柔声说，“古岚你别怕，我们一起拿着这东西去找云凌大哥，他如果答应帮忙，我们就把这东西交给他，就算是他不想帮我们，他也不会从我手中抢东西的。”
　　古岚扭头看着这个站在自己肩头的小东西，她脸上的表情，竟然是那样的自信。古岚不禁苦笑着想，云凌要想从你手里抢东西还不容易么？你是哪里来的这份自信？
　　几经考量，古岚还是决定带着这个黄布包和水如一起去找云凌。
　　云凌回来的消息在皇城之中传扬的很快。他住的地方也非常好找。古岚没敢骑马，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从莺啼阁后门悄悄出去，直接赶奔云凌的住处。
　　水如抱着那个黄布包躲在古岚怀中，她仔细思考着一会儿见到云凌之后应该如何应对，其实她在古岚面前打的包票，她自己也并非完全有把握。她对云凌，有着一种特别的感觉，像是兄长一般的亲近，又像是曾经相识一般的信任。
　　云凌住的是皇帝御赐的府宅，府宅前两对大石狮子看上去威风凛凛。古岚来到这里，就发现四周有不少眼睛盯着这边，看样子各方势力对于云凌这个人，都充满了戒备。这也使得古岚更加不放心。他知道，因为有水如的存在，所以他算是知道云凌秘密最多的人，但是这并不表示云凌对他有什么特别的对待。古岚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云凌绝对不会被三皇子和牟妃收买，就因为这样，他才敢于带着那两样东西前来。
　　古岚没有走正门，他绕着府宅外墙一路走过来，找到一处偏僻地方，左右看看没有人盯着这里，这才提起一口气，纵身上墙，跳进院中。
　　偌大的府宅之中，静悄悄的。
　　古岚穿过了两道院子，才发觉整个大宅之中似乎一个人都没有。
　　水如迫不及待的从古岚怀里钻出来，飘荡两圈，也对古岚说，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整个大宅安静的有些诡异。古岚和水如小心翼翼的四处寻找云凌的身影。
　　又穿过一道院子，进院门他们就看到一株碗口粗细的树，这树立在院子正中央，像根旗杆一样，光秃秃的躯干上没有枝杈，笔直的立在那里，足有七八丈高。
　　水如飘到古岚身边，小声问道，“古岚……这是什么树？”
　　不等古岚回答，远处的房屋之中传出声音。
　　“这是桦树。”
　　古岚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这颗桦树，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对面房屋门中闪了出来。水如一看，正是云凌。
　　云凌身上衣衫有些散乱，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他打着哈欠冲古岚摆摆手，而后说，“你别那么惊讶，这棵树可是怀轩养出来的，自然与你见过的桦树不同。”
　　水如转头问古岚怎么回事，古岚这才告诉水如，这棵树是那时云凌让他准备的东西之一，但是他交给云凌的时候，这树还不过是一株小树苗。当初那树农在树苗枝干上划出的痕迹虽然长大了许多，但依旧能看出是同一株树……古岚记得，云凌将它拿回来，不过一两天而已……
　　云凌伸出手指，宠溺的摸摸水如头顶，然后带着他们到屋中坐下。
　　水如看看左右，又问云凌，“云凌大哥，你这院中怎么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小北不在，谁照顾你啊？”
　　水如话音未落，就有人端着几杯茶水走了进来。
　　那人银亮的头发随意披散着，一袭白衣随风飘荡，要不是水如和古岚都见过他，一定会以为是哪里的孤魂野鬼跑进来了。
　　“怀轩……”水如看着怀轩那一张苦的能挤出苦水般的脸，心中不禁有些同情。看样子，从寒煞谷出来之后，这个怀轩是没少受云凌大哥的欺负啊……
　　怀轩放下三杯茶，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云凌叹了口气道，“你们别怪他，他从寒煞谷出来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太好的样子。”
　　古岚心中暗想，他心情不好的原因不会是别的，一定是狐狸你啊！
　　强忍住这句话，古岚冲云凌一抱拳，道，“云凌大哥，古岚今天来，是有事想请大哥指点。”
　　云凌喝了一口茶，眼都没抬，轻声道，“是为了你怀里的那两件东西吧。”
　　一句话，把古岚和水如事先准备好的词儿全给堵了回去。
　　还是水如先开口，叹道，“云凌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云凌放下茶杯，挑着嘴角对水如说，“水如丫头，记着，你的云凌大哥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
　　水如使劲儿点了点头，飘荡到云凌身边，轻声问，“那……云凌大哥，你会不会帮我们这个忙？”
　　云凌看了一眼古岚，悠然道，“这原本就不该是你们操心的事情。更何况……”云凌一脸嫌弃的指了指古岚，伏到水如耳边压低声音说，“那男人还信不过我呢。”
　　水如也扭头看了看一脸尴尬的古岚，笑着压低声音对云凌说，“古岚不过是谨慎一点。云凌大哥，你可别怪他。”
　　云凌直起身子，哼了一声。
　　古岚见状，连忙站起身，冲他抱拳道，“古岚处事不周，多有得罪……云凌大哥，你莫要介怀……”
　　云凌摆摆手，示意古岚坐下。
　　“古岚啊，其实我早就跟你说过，五皇子的事情，你不该管。”云凌说到这里，表情变得有些怅然起来，“凡人的事情，总是很麻烦。五皇子是凡人和狐妖所生，他成为一国之君，未必是好事。你只念着和他有结拜的兄弟情义，万一以后他真的狂性大发，你岂不是要责怪自己么。”
　　古岚沉声道，“云凌大哥，这个我已经考虑多次了。无论如何，我决定相信五哥，我要帮他。”
　　云凌眼中难得闪过一丝赞赏，可他接着又说，“如今的情形，你应该也知道了。牟妃将皇帝困住，想必是不到最后不会罢休。皇帝冒险，将这传国玉玺和传位诏书让水如拿出来，不单是要将皇位传给五皇子，更是要看看他能不能担起这个重任。”
　　水如坐在云凌肩头，赞叹着，“云凌大哥还真的什么都知道……”
　　云凌微微一笑，接着说，“皇帝之前召集了大臣们去征询意见，知道五皇子手中有哪些人，牟妃手中有哪些人。古岚，你说，如果硬碰硬，五皇子有几分胜算？”
　　古岚皱着眉头想了想，答道，“牟妃既然敢据守皇宫，说明皇宫里面她的人占多数。皇城之中的势力我们早就安排好了，算上屈苍鸿和长皇子麾下的人马，我们还是占优势的……现在唯一不能确定的，是牟妃的戏怎么演下去，还有城外那几股大军，来势如何……”

　　226.狐狸应允，皇子应变
　　古岚几句话虽然简短，却一语道破五皇子现在的处境。皇宫之中，他们没有能力进去，皇宫外面，他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就算是五皇子现在拿着传国玉玺和传位诏书公示天下，他也未必能当的成这个皇帝。
　　云凌听过之后微微一笑，他像是看透了古岚的想法一样，淡然说道，“这沐裎国以后是什么人做皇帝，我不想管。”
　　古岚叹了口气，如果云凌有意帮助五皇子，那么至少古岚可以将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不过……”
　　没想到云凌竟然继续说道，“我这次在沐裎国，欠下水如丫头不少的人情。”说着，他又宠溺的摸摸水如头顶，笑道，“这次算是看在水如丫头的面子上，我可以帮着你们掩盖一下这两样东西的来历。”
　　水如一听，高兴的飘荡到云凌面前抬手拜了两拜，“云凌大哥，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嘿嘿……”
　　云凌笑着摆摆手，又说，“水如丫头用法术让皇帝缓了几天，他逃过了天命，却逃不过人祸。”
　　古岚一惊，云凌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老皇帝凶多吉少了？
　　如今牟妃把持着皇宫，如果老皇帝现在死了，她就可以颠倒黑白，为所欲为了……
　　想到这里，古岚腾地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等等！”云凌皱起眉头沉声道，“急什么？先把那两件东西留下。”
　　古岚犹豫一下，从怀中掏出了那个黄布包，走过来放在云凌手边的桌案上。看看那黄布包，古岚脸上的神色异常沉重，他再次冲云凌抱拳，沉声说，“云凌大哥，此物关系到沐裎国上下千千万万的百姓，还请您……”
　　不等他说完，云凌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他道，“都告诉你了，百姓什么的不关我的事，我是为了还水如丫头一个情分，你也别拿那些玩意儿来压我。我云凌说过的话，就没有做不到的。放下东西就走吧。”
　　水如看出古岚有些尴尬，又有些不放心，她飘荡过去，站在桌上拍拍那个比她还高一些的黄布包，冲云凌说，“云凌大哥，这件事情就交托给你了！”
　　云凌看水如时的目光与他看古岚时的目光完全不同。他拿起那黄布包，托在手中，点头道，“蝶神大人放心吧。”
　　话止于此，古岚再也不能多说什么了。他带着水如离开云凌的府宅，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莺啼阁。
　　现在最为重要的，其实不是这块传国玉玺，也不是那传位诏书，而是如何与牟妃周旋，如何在最后的角逐之中获胜。
　　古岚刚一回到莺啼阁，五皇子带着屈苍鸿和长皇子也赶了过来。
　　众人在前厅一个包间中坐下之后，五皇子先开口问古岚，“水如姑娘回来了没有？云前辈那边怎么说的？”
　　古岚早就想好了应对，马上回答，“云前辈答应帮忙，但却没说怎么个帮法。他那人行踪诡异，我们也摸不透他是怎么想的。”
　　五皇子皱起眉头叹了口气道，“也罢，他既然说会帮忙了，应该就是有什么想法。我们暂时不做他的打算了。”说到这里，他又抬起头看着古岚说，“皇城戒严，守卫都换成了三皇子那边的人。我们安排的那些人还在按兵不动，现在应该还没有暴露，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皇宫中似乎已经出事了。皇宫各个出口都被封锁，虽然没有明明白白的说不让人进出，但实际上也差不多。”
　　古岚原本想告诉五皇子，牟妃已经控制了皇帝，可回来的路上他想到了五皇子的性格，如果他将事情如实告诉五皇子，不仅有可能将水如暴露出来，而且更加可能使五皇子失去耐心，直接带着人硬闯皇宫。
　　这是古岚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几经考量，他还是决定不说。
　　牟妃的事情，迟早都会暴露在众人面前。
　　这时，长皇子开口道，“周围几个城池调过来的守军都受到了不明的攻击，行军速度变得缓慢下来，有的甚至领军将领被杀，根本就走不动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力，眨眼之间偷袭了那么多的兵营而不留任何蛛丝马迹。”
　　长皇子说着这话时，不错眼珠的盯着古岚。
　　不等古岚说什么，他接着问，“古兄，一直与你在一起的那位巫兄呢？”
　　古岚明白长皇子以为那些事情是自己和巫凡安排去做的。可他也知道，就算是他们真的有心如此安排，结果也一定做不到这么干净利落。这件事，多半是皇后手下亲卫·躬营做出来的。巫凡和小北照着云凌的指令，出去捉拿那几个躬营的人，这一帮做事的与两个追人的行踪应该是差不多少，其中有很多事情古岚又没有办法解释。正尴尬间，古岚转念又一想，长皇子以后终归还是五皇子的一个心腹大患，不如此时让他有所顾忌，到以后没准还会有些用处。
　　想到这里，古岚微微一笑，说道，“巫兄和云前辈的徒弟小北兄一起出去办事了，一时半会儿的，应该还回不来。”
　　长皇子眼中闪过了然之色，他转头看看屈苍鸿，屈苍鸿一拍桌子，朗声道，“古公子和巫公子果然都是年少有为！屈某佩服之至！”
　　古岚淡然一笑，没有说什么。
　　五皇子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但他马上拉回思路，又说，“现在我们既然得不到宫中的消息，那么就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最坏的准备？”长皇子疑惑的问。
　　五皇子压低声音说，“皇宫被禁，唯有两人可为，一人是皇后娘娘，另一人，则是牟妃。”他望着长皇子问，“皇兄以为如何？”
　　长皇子恍然大悟，道，“若是皇后娘娘下的禁令，那就说明父皇情况有变……可上次皇后娘娘可是立即下令召集我们进宫了啊……莫非……”
　　五皇子点头道，“上次是突然的情况，谁都没有准备，但这次不同。父皇的情况现在谁都不知道，而且皇兄请想，父皇刚刚和几位大臣商议了立储的事情，皇宫就生了这般变化，说明什么？”
　　这次是屈苍鸿接过了话，他沉声说了一句，“有人要趁这机会，夺皇位。”
　　一句话出口，屋中众人都沉默了。
　　霎时间，就连一直躲在古岚怀中的水如都感到了压力。她不由自主的挪动了一下身子，随即就感觉到古岚抬手轻轻拍了拍她。
　　水如心头暖洋洋的，她知道古岚的意思是让她安心。
　　果然，古岚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说道，“现在与五皇子争夺皇位的，只有三皇子一人。这封锁皇宫的事情，要么是牟妃娘娘做的，要么，就是皇后娘娘与他们有了什么约定，然后由皇后娘娘下了命令。”
　　在坐的几个人都明白，皇后娘娘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对五皇子有什么特别的来往，也就是说，她没有把赌注下在五皇子身上。那么她为了给自己找个依仗，就应该会与牟妃做个交易。这交易一旦做成，后宫就算是连成一片了。到时皇上就会成为她们手中的傀儡，只要遗诏传出，三皇子这个皇帝就算是做成了。
　　“得想办法进宫！”长皇子咬着牙狠狠的说，“如果就这样让父皇任由她们两个女人摆布，我沐裎国岂不是让人笑话！”
　　五皇子也是愁眉不展，他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可是现在要进皇宫谈何容易，更何况，他们如果真的进去了，也未必能出得来，那样岂不是更加危险么。
　　屈苍鸿气的满脸通红，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怒道，“我现在就领兵进宫，保护皇上！”
　　五皇子见状，连忙站起身来，拦住屈苍鸿。
　　“姑父你万万不可冲动！”五皇子沉声道，“现在封锁皇宫的消息既然已经传出来了，你要是直接带兵闯皇宫，一来留下了话柄，二来更让宫中的人有话可说，她们也一定会马上以保卫皇宫为名，从城外调兵进来的。到时我们岂不是更加被动了么。”
　　屈苍鸿闻听此言，叹了口气，重重坐了回去，低声道，“那该怎么办？难道外面眼睁睁看着她们用这卑鄙手段成事？”
　　古岚一直沉默不语，他想到了，水如回来讲述她见到的经过时说起过，皇帝寝宫宫门处有几伙人发生了口角，又有牟妃闻听皇后去皇帝寝宫，急匆匆出去，又气鼓鼓回来。如此看来，皇后和牟妃之间的交易应该还没有达成。
　　古岚想到，封锁皇宫这件事，有可能是牟妃一意孤行，皇后听到风声之后，马上调人反抗，但是皇后在皇宫之中势单力薄，亲卫·躬营又被小北和巫凡牵制住了，所以她才亲自去皇帝寝宫，想要与牟妃正面理论。但是结果可能双方都不满意，所以才会发生冲突。
　　如果真是这样，古岚暗想，那可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古岚！你发什么呆呢？”五皇子推了古岚一把，问道。
　　古岚挑起嘴角，笑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也许会有些用处。”

　　227.成难成，妇人心
　　五皇子迫不及待的问，“什么办法？快说快说！”
　　古岚打个手势，几人聚在一起，压低声音谋划起来。
　　等五皇子他们都匆匆离开莺啼阁之后，古岚才让水如从他怀中出来，然后神情庄重的对水如说，“水如，这次还要请你帮忙。”
　　水如悬在半空中，挺直腰板得意洋洋的说，“哈哈哈，我蝶神大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古岚伸出手指拍了一下水如头顶，沉声道，“小东西，你别光顾着得意，现在宫中不知道有多少危险，你切记，一定要小心。”
　　水如抬手抱住古岚那根手指，顺势攀爬上去，笑盈盈道，“你还不知道我有多大本事……总之，你放心在这儿等着就是了。”
　　古岚点头，但又似乎有些不放心的说，“要是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你自保为上，千万不要逞强。”
　　水如撇嘴道，“区区凡人，哪里能奈何得了我这蝶神大人。”然后她盯着古岚看了看，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小声说，“古岚，你变得啰嗦了。”
　　古岚苦笑，心想，如果多啰嗦几句能换你们平安，啰嗦一点又有何妨。
　　再说此时的皇宫之中，若是水如看到皇帝寝宫门前的情景，一定会吓一跳，现在聚集在那里对峙的人，已经比她在那时多出几倍。
　　整个皇帝寝宫外围都被红袍重甲的侍卫重重包围，而另一群同样穿着红袍重甲的侍卫则剑拔弩张，据守不出。
　　皇宫几个宫殿门外，都多多少少有打斗出现，但几个进出皇宫的宫门，却已经被严密把守起来。
　　朝阳宫大殿之中，皇后坐在正坐之上，气的面容发白，浑身颤抖。
　　有报事的宫女太监跪在她的面前，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突然，又有一名小太监跑了进来，疾声禀报道，“皇后娘娘，后面的尔池门也被牟妃娘娘手下的人把守住了。李总管按照皇后娘娘吩咐，带着您的旨意要出去，可那些侍卫连看都不看就往回挡人。李总管气急了，要硬闯出去，哪知……哪知那些侍卫……”
　　说到这里，小太监已经泣不成声。
　　皇后看了他一眼，怒吼道，“到底怎么了！说话！”
　　小太监被吓得一抖，脱口而出，“他们把李总管杀了！”
　　“什么?”皇后瞪大眼睛，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她派出去报信的这个李总管可是皇宫之中五位管事的总管之一，那可是有权有势的人物！牟妃手下的人，居然连他都敢杀！
　　皇后只觉得自己背脊一阵发凉。
　　再回想起之前她去皇帝寝宫的时候牟妃出来阻拦的情景，她这才惊觉，牟妃，她是真的要做最后一搏了！
　　可是！
　　皇后攥紧手中丝帕，咬紧牙关暗想，这个主意明明是她告诉牟妃的，她们之间，明明有过约定！可牟妃却在这个时候背叛了她！为什么要挡住她？为什么要杀她的人？
　　难道说，牟妃知道了亲卫·躬营的事情？
　　皇后手足冰冷。
　　她用特殊的传信方法召集了亲卫·躬营来到皇城，为的就是这最后一搏。就算是她知道东郭正铭拦截古岚失败了，她也没有太过在意。躬营的强大，除了皇后之外，根本没有人知道。沐裎国长久以来的惯例就是，皇族之中，只有皇后才能传承使用躬营的权利，除了皇帝之外，也只有皇后能够知道躬营的存在。事实上，皇帝对躬营实力的了解完全不如皇后。
　　皇后对躬营的信任是绝对的，她甚至认为这世间不可能有拦得住躬营脚步的势力。
　　可就算她有如此信心，却也没有挡住如今这种颓势。
　　劫杀古岚那件事，皇后还没有来得及调查真相，东郭正铭失踪，皇后也没有放在心上，她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但是她没有时间去管这些。
　　她马上派出躬营其他人去劫杀牟妃调动来的那些周围城池的守军将领。
　　皇后知道，现在牟妃和三皇子手中的势力太多，实力也太强，这样她根本没有去谈条件的筹码。越是削弱牟妃母子的实力，对她就越是有利。
　　果不其然，就在躬营传回几个捷报之后，她去找到牟妃，牟妃的态度比以前要好许多。当皇后说出自己的提议之后，牟妃眼中喜悦的目光，皇后可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此时的皇后，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她在回忆，回忆着她提出的那些条件，还有她说出的那些可以让三皇子登基称帝的方法。
　　她提出的条件并不多，她要在三皇子登基之后给她名号，她可以不做皇太后，但至少不能缺了这个名号。她也不愿再住皇宫之中，要另造园林，颐养天年。最后她还让牟妃答应，等她搬出皇宫之后，花销用度依然用现在的标准发放给她。
　　这些条件，牟妃没有什么异议，反而好言安慰皇后一番。
　　而皇后告诉牟妃的办法，便是现在她正在做的事情。
　　逼宫。
　　皇帝的病情一直不好不坏，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他刚刚召集了大臣商讨立储一事，现在正好是逼迫皇帝立下诏书的时机。
　　皇后之所以敢于将她的想法告诉牟妃，还是源于她对躬营的信任。
　　在她的计算之中，躬营早就应该在昨夜晚间到她这朝阳宫集合了。可是，不知为何，躬营的人，竟然一个都没有回来。
　　皇后额角的冷汗已经滴落下来，她简直不敢承认自己现在的想法，难道，躬营出事了？
　　没有了躬营这个最大的依仗，皇后根本不敢和牟妃硬碰硬。
　　之前皇后听闻牟妃擅自行动，一时冲动去了皇帝寝宫，如今想来，这是多么莽撞又危险的行为！
　　皇后知道，牟妃那时一定也是充满了压力和恐惧，要不然，她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自己回来。
　　皇帝寝宫门外包围着的侍卫都是皇后调集的人手。她现在只能调来这么多人。原本皇后打算将这些人放在自己的朝阳殿外围保护她自己，可她转念又一想，死守不如强攻，牟妃现在算是把自己陷入了皇帝寝宫之中，只要围住她，之后的事情，许会有另一番变化。
　　皇后当初和牟妃说这计划的时候，也算是无意之中留了后手。
　　皇后计划之中，原本应该是她自己亲自去说服皇帝立三皇子为储君，而牟妃调集手下的人，看守好皇宫，免得有人来坏事。这样既不张扬，又能轻而易举答道目的。
　　可是如今牟妃这般做法，却是与当初的计划背道而驰。
　　皇后知道，牟妃一心想着为自己儿子拿到那一旨诏书，却忽视了皇帝的固执。
　　就算是个要死的皇帝，也是一国之君！他怎么可能任由别人摆布？他怎么可能简简单单的屈服！
　　牟妃现在的做法，无异于自掘坟墓。皇后知道，就算是皇帝之前打算立三皇子为储君，现在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写那张诏书了。
　　而且皇后料定了牟妃封锁皇宫这件事情会传扬出去，所以她让自己手下的人在皇宫之中四处喧闹，目的就是要使封锁皇宫的事情快一点让外面的人知道。
　　皇宫里面有各方的探子，他们的传信方法不同，说不定就有人能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皇后知道，宫外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更不会眼睁睁看着牟妃这样胡作非为。
　　最为重要的，是皇后料定了五皇子一干人等不会这样坐以待毙。
　　虽然有这样的计划，但皇后还是从心底开始害怕起来。
　　她未曾想过，牟妃竟然这样决绝，这样不择手段。她的手下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掉李总管那样的人，一定是她之前授意过了，排除异己，她竟然会如此心狠手辣。
　　皇后隐隐感觉到，自己是压错宝了，她一心想与牟妃和三皇子做个交易，保全自己，可现在看来，这个交易不能成立，以后牟妃一定不会饶过她。
　　怎么办？
　　皇后皱着眉头闭上眼睛仔细思考。
　　难道现在要转而支持五皇子么？难道真的要让那个桦妃的儿子做皇帝？
　　无论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皇后想到这里，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但凡有一线希望，她都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可如今，她唯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刚刚下定决心，可一个念头从皇后脑海中闪过，她顿时又惊恐起来。
　　她想到了，想到了东郭正铭。
　　东郭正铭在躬营之中虽然算不上是顶尖人物，却也实力不俗。他为何会失踪？会不会是被那个古岚……被那个古岚打败了？
　　不……不会的……
　　皇后额头的冷汗此时已经变得如流水一般了。
　　她心中暗想，万一……万一东郭正铭真的出事了……是那个莺啼阁古岚做的……还是……五皇子……
　　比刚才更加强烈的寒意从后背窜上来。
　　皇后猛然间想起了那几句话。
　　传言山中有媚妖，迷惑精壮男子，取其精气，吸其血脉，溶于体内，凝成形，孕成体，及至十月，产之如人子。啼哭白日方休，与人同食同寝，长成人形，至壮年，暴戾之气方始散……
　　莫非……这是真的……

　　228.公主擎剑，硬闯皇宫
　　皇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刚才还想要赶快投靠五皇子那边，可如果东郭正铭不是自己出了什么意外，而是被五皇子和古岚给收服甚至是杀死了，那也就极有可能，他们已经从东郭正铭口中得知了始作俑者是皇后。
　　皇后此时再想到亲卫·躬营的集体失踪，突然害怕起来。
　　假设，万一皇后的假设是真的，五皇子有能力收服东郭正铭，而此时躬营的人都如东郭正铭一般被五皇子收服了，那么皇后手中现在可就一点依仗都没有了。
　　她还有什么资本来与五皇子讲条件？她还有什么资格讲条件？
　　皇后突然意识到，现在的自己，不管是对三皇子、牟妃一伙，还是对五皇子一边，都已经没有用处了。她已经完完全全被踢出这个战圈了！
　　那么最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无论是哪放得权，她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最悲惨的结局正在渐渐接近她……
　　皇后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茫然的走了几步，骤然嘶吼一声，“不行！”
　　跪在皇后面前的几个太监宫女都被吓得伏在地上不敢做声。他们不知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但是他们都明白，这皇宫之中，这沐裎国，要变天了。
　　此时的皇宫正南太漳门外，正有几队人马赶来。
　　走在几个队伍最前面的，却是一辆黄顶子马车。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马车之中坐的是皇族宗亲，而随着队伍赶来的这些人都知道，那是皇帝亲妹妹轩心长公主的马车。护送马车的，是大将军屈苍鸿手下最为精锐的一支队伍，这些人都穿着软甲，头顶带着金盔，金盔挡住他们半张脸，使得外人难以窥视他们真容。而大将军屈苍鸿也策马在队伍之中。唯有他一人身穿重甲，那大红的战袍迎风飞舞，一长一短两柄宝剑悬在腰间，银亮红缨的长枪挂在马鞍桥上。
　　外围跟随的队伍之中，有一支队伍所有人都穿着黑衣黑甲，头顶戴的也是黑亮头盔，很多人不认识这支队伍的来历，但屈苍鸿却知道，这些人都是长皇子手下。
　　两支队伍紧紧护住长公主的马车，极速赶奔皇宫太漳门。
　　太漳门门前的守卫早早就看到了那亮黄顶子的马车扬尘而来，有人立即跑回去禀报消息，另有百十余号红袍重甲的皇宫侍卫冲了出来，排成人墙，挡在朱漆金铆的皇宫门外。
　　长公主的马车在太漳门前停稳，大将军屈苍鸿提马上前，冲守门的侍卫首领吼道，“长公主要进宫！还不让开！”
　　这侍卫首领约莫只有三十多岁，精悍的面容，眼中满是坚定。他上前一步，冲马上的大将军屈苍鸿抱拳，高声道，“大将军，我们受了皇命在此守卫，禁止任何人进出。”
　　“皇命？”屈苍鸿一愣，随即开口问道，“可有圣旨？”
　　侍卫首领从腰间拿出一块金质令牌，抬手让屈苍鸿看那令牌上的纹龙图案。
　　“我们是今早接到的金牌和口谕。大将军，请回吧。”
　　屈苍鸿翻身下马，走到侍卫首领面前，一把抢过那块金牌，仔细看着金牌上雕琢精细的图案，一面是盘龙，另一面是麒麟，这确实是皇帝传旨时用的金牌。
　　屈苍鸿皱着眉头将金牌还给侍卫首领，转身走到长公主乘的马车旁边，对车里面的长公主说，“他们拿的金牌是真的，没想到这帮小子居然师出有名，这可难办了。”
　　“哼！”马车中传出长公主的声音，“盗取金牌，假传圣旨，这是罪加一等！”
　　声音刚落，之间马车前门砰然开启，绛紫色的衣衫抖动，长公主从马车中露出头来。
　　屈苍鸿急忙上前扶着长公主从马车上下来。
　　这位长公主现在虽然已经是人到中年，可那花容月貌却没有丝毫失色，那一身高贵气质任谁都能感觉的出来。
　　两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丫鬟跟着长公主从马车里出来，一边一个，跟着长公主稳步走向那个侍卫首领。
　　外面这群侍卫见到长公主从马车里出来了，一个个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离那侍卫首领还有三步远，长公主才停住脚步。她冷冷的扫视了一圈眼前这些红袍重甲的侍卫，目光最后定在侍卫首领身上。
　　侍卫首领额角的汗水已经渗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和这位长公主打交道。以前他曾听闻长公主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今日一见，确实能感觉到无形的压力。
　　“你们……”
　　长公主缓缓开口，声音轻柔而冰冷。
　　“见到本公主，为何不跪？”
　　这话如闷雷一般，狠狠击中在场这些侍卫。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他们都匆忙跪倒。
　　长公主看着跪在自己脚前的侍卫首领，问道，“你说是皇兄给你们的旨意，让你们封锁宫门，那本公主问你，来传旨的，是何人？”
　　侍卫首领不敢抬头，连忙答道，“传旨的是韩总管。”
　　韩总管也是后宫五位总管之一，专门负责后宫旨意的传达。
　　长公主神色微变，她没想到牟妃她们竟然设想的如此周到。
　　“皇兄今日病体沉重，这个时候封锁宫门，不合常理。你们赶快开了宫门，本公主要去与皇兄当面问清缘由。”
　　说完，长公主迈步就要往前走。
　　那侍卫首领一听长公主这话就急了。他腾地起身，张开双臂挡在长公主面前，口中说道，“长公主殿下，我们是受了圣旨在此守门，没有圣旨，我们不敢开门！”
　　长公主停住脚步沉声怒道，“放肆！”
　　侍卫首领心中一惊，急忙退了两步，重新跪了下去。
　　这时屈苍鸿走到长公主身边，对她耳语了几句。
　　长公主点点头，又对那侍卫首领说，“既然你们是受了皇兄圣旨在此守门，本公主自然不会为难你们。”说着，长公主接过屈苍鸿递过来的东西，提高声音说，“你们抬头，看看这是什么。”
　　众侍卫抬起头，只见长公主手中拿着一柄半臂来长的短剑。
　　这短剑剑鞘上镶着宝石无数，阳光打到上面，光彩闪耀，夺人双目。
　　“这个，是当年皇兄赐予本公主的宝剑。皇兄当时说过，见宝剑如见皇兄本人，本公主拿着这柄宝剑随意进出任何地方，也可以先斩后奏。”
　　侍卫首领望着那柄短剑，眼中顿时露出绝望的神情。
　　他不知道长公主说的这些话是真还是假，但东西在长公主手里，话也是长公主说的，长公主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了，他们这群侍卫要是再敢挡着她的路，她可以用着短剑斩了他们所有人！
　　“长……长公主殿下……我……已经派人去请示……”侍卫首领吞吞吐吐的说着，试图再拖延一会儿。
　　长公主顿时一瞪眼，怒道，“皇兄病重，连朝廷中的事情都已经交给大臣们打理了，你去找谁请示？难道你还怀疑本公主说的话不成！”
　　说着，长公主按住短剑剑柄，一按绷簧，“噌”的一声，短剑出鞘。再看这位长公主，顿时没有了刚才那文雅雍容的样子，她眉梢挑起，杏眼圆睁，竟然满身的暴戾之气！
　　侍卫首领见状，全身就是一抖。那柄短剑寒光凛冽，像是随时都会取他项上人头。
　　“开门！”
　　侍卫首领低着头朝旁边躲开，让身后那些侍卫给这个队伍让出了一条路。
　　宫门大开，长公主就这样擎着短剑，大步朝宫中走去。
　　屈苍鸿紧紧跟着长公主，就连他们带来的那两支队伍，也都下马步行，跟着他们进了宫门。
　　其余人等都在太漳门外等候。
　　轩心长公主手持短剑硬闯宫门的事情像长了翅膀一般传扬开来，一时之间，皇宫内外荡起轩然大波。
　　不少人闻到消息都跑到太漳门外，可他们不敢进去，毕竟守门侍卫拿着的金牌是真的，长公主可以不怕皇帝怪罪，别人却都要有所顾忌。
　　再说长公主一行人，从太漳门进入皇宫，一路不停，急匆匆朝皇帝寝宫赶去。
　　另一方面，太漳门那边早有人狂奔回去报告消息。
　　其中一个小太监直奔回了朝阳殿，将长公主和大将军带人进宫的消息告诉了皇后。
　　皇后本来已经有些绝望了，可当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长公主，大将军。
　　如今她也只能将赌压在这两个人身上了！
　　想到这里，皇后马上起身，整理好衣衫，沉声道，“摆驾。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从太漳门那里跑出来的人，也有直奔皇帝寝宫的。
　　一名红袍重甲的侍卫一路狂奔来到皇帝寝宫宫门前，这里场面依然混乱，但是这名侍卫很快找到了一个首领模样的人，耳语几句，他就离开了。而那首领模样的人则在人群之中穿行过去，悄悄进了宫门，一溜烟跑到大殿门前，将消息转告在那里等候的宫女。
　　宫女又冲进大殿深处。
　　龙榻边，牟妃皱着眉头坐在那里，她正呆呆的望着脸色苍白了无生机的皇帝，一颗泪珠含在她的眼中，久久未落。

　　229.皇后现身，公主大怒
　　宫女低着头蹑手蹑脚的进来，牟妃抬头看到宫女，轻轻起身，随着宫女出了一道珠帘幔帐。
　　“怎么了？”
　　牟妃脸上再没有刚才的悲伤，说出话来，比之前还要冰冷。
　　宫女压低声音说，“回禀牟妃娘娘，太漳门传来消息，轩心长公主提着陛下钦赐的宝剑，闯进宫中来了。”
　　牟妃神情顿时大变。
　　“什么钦赐的宝剑？本宫怎么不知道……”
　　听到牟妃低声的嘟囔，宫女不敢怠慢，急忙回答道，“说是见那宝剑如见陛下，可以随意进出任何地方，还可以先斩后奏。”
　　牟妃皱起眉头，她仔细回忆着，确实不记得皇帝曾经赐给谁这么一柄宝剑。
　　难道长公主是在虚张声势？
　　想都这里，牟妃嘴角微微上扬，她冷哼一声。现在她据守在皇帝寝宫之中，只要守住了皇帝，她就不信别人能把她怎么样。就算长公主手中那柄宝剑是真的，难道她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杀皇帝妃子不成？
　　牟妃眼珠一转，拉过宫女问道，“派去找三皇子殿下入宫的人出去了没有？”
　　宫女点头答道，“已经出去快半个时辰了。”
　　牟妃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摆手将宫女打发出去了。
　　她转回身，脚步轻盈，挑起珠帘幔帐，又回到龙榻前面，轻声对紧闭双眼的皇帝说，“陛下，长公主来了。还说拿着一柄您钦赐的宝剑。臣妾记不得您有过此等赏赐了啊……长公主胆子真大……”
　　说着，她坐到龙榻边，望着皇帝，“陛下，睿儿是您亲儿子，长公主是您亲妹妹，您不愿意看到他们发生什么不愉快吧？您还是早作决断，免得亲人之间起了争执，伤了感情啊。”
　　皇帝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那微弱的呼吸可以让人看出他还活着。
　　牟妃轻叹一声，又望了一会儿，终于决定了什么一样，起身出去了。
　　长公主气势汹汹的提着短剑，一路走来，没有人敢阻拦他们。到了皇帝寝宫门前，长公主才看到几伙人正在那里对峙。
　　众人见了长公主带着人来到，都跪倒迎接。
　　长公主不开口让他们起来，没有人敢站起来。
　　这样长公主才看清楚，一伙人是宫中红袍重甲的侍卫，他们死守着皇帝寝宫。另外的人，除了同样的红袍重甲侍卫之外，还有不少的太监宫女，其中还有几位宫中地位比较低的嫔妃。
　　那些嫔妃无一例外的抹着眼泪，而宫女太监们闹得久了，有几个已经倒在了墙角下。
　　长公主听闻屈苍鸿回来说皇宫中出事儿了的时候，本没想到事情会有多严重。只是屈苍鸿极力主张要长公主来看看，长公主还从未见过屈苍鸿这般急躁这般恳求，不得已，她便随同前来了。
　　到宫门受到阻拦，长公主才隐隐觉得不对，而屈苍鸿像是早有准备一般拿出了所谓的钦赐宝剑，更让长公主明白，事情绝对比她想象的要严重。
　　夫妻多年，长公主对屈苍鸿的人品性情了若指掌，若非到了紧要关头，屈苍鸿是绝不会使出这种手段的。
　　如今看到皇帝寝宫门外的情景，她才明白，这宫中，真的是有人要造反啊！
　　长公主回头看了一眼屈苍鸿，发现屈苍鸿脸色十分苍白，似乎也在想着什么。
　　之前屈苍鸿他们得到的消息并不完整，他们只知道皇宫出事，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不过和五皇子他们坐在一起分析宫中的事情，才有了个结论。但推测是一回事儿，事实摆在眼前，又是另一回事儿。
　　古岚在莺啼阁出的主意，是让屈苍鸿回去搬救兵。而所谓的救兵，就是长公主。
　　古岚当时说，长公主要进皇宫，也并非易事，所以让屈苍鸿准备了所谓的钦赐宝剑。古岚说，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分辨出真假，尤其是这东西在长公主手中，就算是假的，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除非是皇帝亲自出面指责。但是皇帝素来对长公主这个亲妹妹恩宠有加，一定不会为了这件事怪罪长公主的。
　　再者，古岚说到了皇宫之后一定要直接去皇帝寝宫，请见皇帝。而且古岚特意告诉屈苍鸿，无论如何要带精锐队伍进去，免得到时消息探听到了，他们自己却深陷其中出不来。
　　屈苍鸿现在回想古岚说的那些话，竟然有些后怕起来。
　　他看看自己身边带的这些人，如果真的发生冲突，就算是有这些人在，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让长公主全身而退。
　　猛然间，临出莺啼阁时，古岚交代的最后一句话闪现在屈苍鸿脑海之中。
　　“只需一闹，无需有果。”
　　屈苍鸿暗想，难道说古岚预料到了皇宫里面有这样混乱的场面？什么叫一闹？什么叫有果？莫非我们这次来，未必能见到皇帝，未必能解了这个局面么？
　　屈苍鸿见长公主望向自己，连忙上前，伏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若是有什么变化，我马上护你离开。”
　　长公主心中也是一惊。她明白，屈苍鸿说出这话，那就说明他们没有必胜的把握了。
　　长公主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宫门，抬手将那短剑归鞘，朗声问道，“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还不等有人上前回话，他们带来的这群队伍后面有人以极快的速度跑了过来。
　　“后面又有人来了。是皇后娘娘銮驾。”
　　那人简洁的报告之后便回归队伍。
　　长公主与屈苍鸿商议一下，让他们带来这些人靠两旁站立，露出中间道路来。
　　果然，凤辇銮驾缓缓驶来，宫女太监列着长长的队伍护着銮驾，銮驾后面，还跟着两队侍卫。
　　凤辇銮驾在长公主等人不远处停了下来，皇后娘娘一如往常，仪态雍容，她穿着一身正装，被宫女搀扶着，缓步而来。
　　长公主和屈苍鸿上前几步迎接，等皇后来到面前，长公主笑着施礼道，“皇后娘娘，你也来了。”
　　屈苍鸿恭恭敬敬拱手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对长公主和屈苍鸿的态度倒不像对别人那般冰冷，她笑着过来还了一礼，口中说道，“还以为这皇宫中啊，是没有人能进出了呢。没想到公主殿下和驸马爷还能进来，这样本宫也就放心了。”
　　长公主一愣，问道，“皇后娘娘何出此言？”
　　皇后长叹一声，“这宫门封的实在是蹊跷啊。晨间本宫让一名宫中总管出去办事，不成想，到了后面尔池门，却被那里的侍卫杀了。皇帝陛下看样子是下了严令，本宫毫不知情，却害了那位宫中总管啊。”
　　闻听此言，长公主更加才吃惊。
　　皇宫里的总管就只有五人，其中每一个放到外面，那都是重臣级别的人物。守门的侍卫敢杀宫中总管？还是皇后娘娘派出去的宫中总管？这不是翻了天了么！
　　“皇后娘娘，皇兄这封皇宫的旨意，不是由你传下来的？”长公主难以置信的问。按理来说，皇后才会后宫之主，皇帝发下禁封宫门的旨意，自然要由皇后发出。可她刚才却说自己毫不知情，这岂不是荒谬。
　　皇后闻言，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停顿了好半天，她才压低声音对长公主说，“公主殿下您是知道的，本宫与皇帝这么多年都未曾有过亲近。本宫虽然名为一宫之主，但实则……唉……就在今天早上，本宫听闻皇帝陛下病体加重，想到这里来看看陛下，可谁料到，不等本宫进门，却被那牟妃娘娘痛骂出来……”
　　说着，皇后眼角竟闪出泪花，她掏出那块被她攥的不成样子的丝帕，擦了擦眼角，接着说，“本宫也让人来问过了，说是那些御医和侍奉陛下的宫女太监都被牟妃集中在大殿之中跪着，现在伺候陛下的，只有牟妃一人。封锁皇宫宫门的圣旨，也是由牟妃娘娘发出来的。”
　　长公主听了皇后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她握紧手中短剑，怒声问道，“你是说，牟妃自己去照顾皇兄，不准别人进去见他？”
　　皇后娘娘像是再也忍不住泪水，用丝巾不停的擦拭眼角，凄声说，“是啊……连本宫都被她恶言相向，挡了出来，别人还怎么能见到陛下？陛下现在的身体那么虚弱，她又不让御医给诊脉送药，这万一……那陛下身边岂不就只有她一人……陛下万一有什么事情想要交代，也就只有她能听到了……”
　　皇后越说，哭的就越是伤心。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虽然如此，但长公主也听清了她最后说的那几句话。这几句话像一柄大锤一般砸在长公主心中。她现在才明白屈苍鸿为何会如此着急。
　　牟妃这般做法，不就是逼宫么？
　　她既然能传出圣旨让人将宫廷封锁，那万一她再说皇帝传了遗诏，让那三皇子继承皇位呢？
　　牟妃，实在是胆大包天！
　　长公主想到这里，不由得气壮脑门，她再次抽出短剑，回身怒瞪着挡在宫门前的那些侍卫，沉声道，“本公主现在就要进去见皇兄！本公主倒要看看，谁敢拦着！”

　　230.未得见，新疑展
　　长公主说罢，就要往前闯过去，可屈苍鸿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拦住长公主。
　　“公主殿下息怒。”屈苍鸿剑眉倒竖虎目圆睁，看那样子，他比长公主还要生气，但他却狠狠咬着牙，示意长公主不要冲动。
　　长公主明白，屈苍鸿既然带着她来了，一定就是有所准备。看样子他并非早就知道皇宫中的情况，但即使如此，长公主也马上压下火气，等着看屈苍鸿有何安排。
　　这时皇后娘娘也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长公主的手背，说道，“公主殿下，您是万金之躯，不能鲁莽啊。皇帝陛下还在里面，万不可让皇帝陛下有什么闪失……”
　　长公主心中又是一惊。但她马上转头盯着皇后看了一眼。从刚才开始，皇后就有意无意的在给他们介绍情况，说出其中成破厉害，言语之中，满是针对牟妃。
　　屈苍鸿也听出了皇后话语之中的意思。
　　牟妃现在独自在皇帝身边，万一把她逼急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屈苍鸿冲皇后一抱拳，朗声道，“不知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皇后眉头微微一皱，她没想到屈苍鸿会征求她的意见。不过她也算是有所准备才来的，只听她轻叹一声，抬手指着前面宫门，轻声道，“无论如何，先到那边去看看，看看能否进得寝宫，见陛下一面。”
　　屈苍鸿点头，一侧身，给皇后让出路来。
　　皇后却没有急着朝前走，而是望了一眼垂首立在两边的侍卫们，赞道，“大将军手下的人，果然与众不同。”
　　说罢，她才搭了一个请势，与长公主一同朝宫门走去。
　　屈苍鸿点手叫过手下一个亲卫，嘱咐几句，这亲卫领命，闪身离去了。
　　皇后娘娘和长公主一同前来，自然没有人敢阻拦，但是到了朱红的寝宫门前，却没有一人站起来开门。
　　长公主沉声道，“在这里守门的侍卫首领何在？”
　　一个红袍重甲的中年人急忙起身过来，重新跪到长公主和皇后面前，回话道，“小人就是这里守门的侍卫首领。”
　　长公主打量他一眼，问道，“是谁下的命令让你们封这宫门的？”
　　侍卫首领毕恭毕敬的回答，“是牟妃娘娘亲自来传的皇帝陛下口谕。有金牌在此为证。”说罢，侍卫首领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递给长公主。
　　长公主接过金牌一看，和刚才在太漳门那里看到的是一模一样的金牌。
　　皇后瞄了一眼那金牌，心中就是一紧。以牟妃的能力，是没有办法拿到皇帝御用金牌的，这几块金牌，都是皇后疏通了管事太监，冒着杀头的危险弄到手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下的赌注越大，最后收获的就会越多，没想到却让牟妃占了现成的便宜。
　　不等皇后多想，长公主和屈苍鸿商议一下，叫过那个侍卫首领，让他进去回报一声。
　　“就说皇后娘娘和轩心长公主殿下求见陛下。”屈苍鸿对那侍卫首领嘱咐完了，还不忘问了一句那侍卫首领所属编制和姓名。
　　侍卫首领满头大汗，不敢有片刻耽搁，一溜烟跑进宫门之中回去禀报。
　　寝宫门外，其余人等都跪在地上，侍卫们戒备森严，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头顶不太高的地方，一个不起眼的小小身影一直肆无忌惮的飘荡着。
　　水如抱着肩膀望着下面的那些人，心中暗想，古岚说皇后一定按捺不住，会来参与此事，看来是没有说错。只不过，皇后带来的人并不多，看样子她并不像古岚预计的那样，能调动很多宫廷中的人。
　　其实水如本想隐了身形进去看看老皇帝怎样了，可一想到她并未照着老皇帝所说，将那个黄布包交给五皇子，心中难免有些别扭。而且她虽然能隐了身形，可难免会有什么纰漏，万一暴露出来，那可就糟糕了。所以最后她还是决定，按照古岚说的，做个老老实实的旁观者，只要看着就行了。
　　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有人从那宫门中出来，水如有些不耐烦，飘荡的高了一点，看看围墙里面的情景。
　　整个皇帝寝宫之中都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
　　水如无聊的飘荡着，不知不觉间，越飘越高。她抱着肩膀，视线不断的扫视着偌大的皇宫，辨认着那些她去过的和没有去过的地方。
　　突然，水如目光定在一处。
　　她极速朝那边飘过去，降落一些仔细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一个太监和几个侍卫正簇拥着一个男子悄悄从远处朝皇帝寝宫跑来。水如死死盯着那个被围在中间的男子，她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小眼睛男人！三皇子！
　　为什么他会来？
　　水如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不错眼珠的盯着三皇子他们一行人，直到他们从皇帝寝宫的侧门进去，消失在了水如的视线之中。
　　水如隐约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就在她犹豫着是要继续在这里盯着长公主他们还是回去把三皇子进了皇帝寝宫的事情告诉古岚的时候，突然有人从皇帝寝宫大殿之中出来了。
　　仔细看去，水如发现出来的正是刚才进去报信的那个侍卫首领。
　　侍卫首领仍是一溜小跑出了寝宫宫门，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他脸色非常不好。
　　水如就看到屈苍鸿上前似乎问了他什么，这侍卫首领站在那里刚说了两句话，就听到皇后怒喝了一声，“放肆！”
　　侍卫首领被吓得马上跪倒在地。
　　长公主脸色也非成不好，但水如看到屈苍鸿一直拉着她的衣袖，看那样子是怕她发火。
　　又过了一会儿，皇后和长公主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甩袖子就要离开。这时一直跪在旁边的那几个妃子一拥而上，围住了皇后。
　　水如虽然悬在半空中，却能清楚的听到那些妃子张口闭口求皇后娘娘主持公道，说着牟妃图谋不轨之类话语。
　　长公主冷冷望着这些人，突然大喝一声，“这都成何体统！”
　　一句话，震得众嫔妃茫然不知所措，回头望着长公主。
　　长公主气的满脸通红，只见她上前一步，挡在皇后面前，高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堂堂沐裎国的皇宫内院，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没有规矩！你们这些妃嫔，也算得上本公主的长辈，皇兄抱恙，不知病情如何，你们回去祈福也好，烧香念佛也罢，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何必在这里给皇后娘娘添乱，让人眼看着笑话！”
　　沉默半晌，皇后才开口道，“事到如今，诸位都不要焦躁。事情总会有解决的时候，牟妃娘娘有做的不是之处，日后会有定论。你们都先回去吧，别在这里哭闹了。”
　　皇后这话说完，那几位妃嫔都不再说话，向皇后和长公主施礼之后，各自散去了。
　　皇后叹了口气，回头对长公主说，“长公主殿下，皇宫之中这个情形你也见到了。万里有一，情况失控，本宫能指望的人，就只有长公主你了。”
　　长公主皱着眉头低声回道，“有皇后娘娘在宫中坐镇，未必能出什么事儿。牟妃娘娘恐怕也是一时了事不周。我与大将军这就出去商议对策，皇后娘娘不必惊慌。沐裎国的天下，到什么时候，也落不到旁人手中。”
　　说罢，长公主后退两步，与皇后施礼之后，带着屈苍鸿和一众侍卫顺着来时那条路，匆匆离开了。
　　水如飘荡在上空，看着皇后望着长公主等人离开之后，还面色沉重的望着皇帝寝宫的宫门，好半天才转身上了凤辇銮驾。
　　长公主和屈苍鸿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太漳门，好在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阻碍，而太漳门守卫虽然挡住了其余想要进宫的人，但却没有阻拦长公主和屈苍鸿出宫。
　　这两人带着侍卫从皇宫出来，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可长公主和屈苍鸿都没有说什么，直接上了黄顶子马车，绝尘而去。
　　水如一直望着他们走的远了，这才放下心来。她犹豫着是不是应该马上回莺啼阁将三皇子入宫的消息告诉古岚，但她转念又一想，就算是知道了三皇子入宫，但不知道他和牟妃有什么计划，到时候凭着猜想行事，一定很危险。
　　想都这里，水如毅然返回了皇宫内院。
　　皇帝寝宫外围那些对峙的侍卫和太监宫女似乎都撤走了，但是一直守着宫门的侍卫们却依然没动。
　　水如施展出隐身法，直奔大殿而去。
　　大殿的门窗紧闭着，水如心中急躁，等不得有人来开门，直接卯足了力气将门推开一条缝隙，钻了进去。
　　大殿的门一开，殿中跪着的人都不约而同朝这边望过来。水如感觉到这些人的视线没有集中在自己身上，这才松了口气。
　　众人见殿门只开了一条缝隙，都以为是风吹，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一个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的小太监皱着眉头走过来，将殿门重新关好，而后又不声不响的站到角落中去了。
　　水如望着跪在大殿中的那些人，他们之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尤其是几位胡子花白的御医，看上去已经非常虚弱了。

　　231.决绝之意，事与出生
　　顺利进了皇帝寝宫之中，水如不敢耽搁，直接绕过层层珠帘幔帐，朝内室飞去。
　　不等她飞到最里面，就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的声音。
　　“她们不会善罢甘休的！”男子的声音稍大，而且言语之中满是怒气。
　　随后又有女人的声音传来，女人低声说，“事到如今，我们只能拖延。”
　　水如小心翼翼探头去看那两人，发现其中一人是三皇子，而另一个，则是牟妃。
　　三皇子脸色非常不好，他坐在红木座椅上，气呼呼的望着牟妃。
　　牟妃紧紧皱着眉头，看那样子有些急躁。
　　这时三皇子又开口说道，“母妃，以前你做什么事情，儿臣都听之任之，一来是为孝道，二来，儿臣也知道，要讲耍心计什么的，儿臣怎么也赶不上母妃你的万一。可这次你怎么就这么着急？怎么能做出这么不谨慎的事情呢！”
　　牟妃闻言，顿时瞪起眼睛怒道，“你是责怪母妃？”
　　三皇子咂嘴道，“父皇本来就是有今天没明天了，你说你还急个什么劲儿？现在好了，长公主他们一出去，你霸着父皇这寝宫的事情，马上就会人尽皆知，就算是父皇原本就打算将皇位传给我，现在你这么一闹，人家也会说我是逼宫逼来的诏书！”
　　牟妃狠狠的咬着牙，半天才沉声道，“你以为那老皇帝能将皇位传给你！你别做梦了！要不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母妃能这样做吗！早上有人来报，说你那父皇派人拿了传国玉玺，又写了传位诏书。我急匆匆跑来，想问个究竟，他竟然只字不提，全做不知！你说！他能是把皇位传给你吗！他一定将皇位传给了那个桦妃的儿子！”
　　三皇子听牟妃这么说，双眼骤然睁大，他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呆愣愣坐在那里，足有半柱香的时间，一动没动。
　　水如静静的看着他们两人，悬在空中，也不敢乱动。
　　突然，三皇子开口了，只听他咬着牙沉声说，“母妃，你可找到那诏书了？”
　　牟妃一愣，随即摇头道，“外面跪着的那些奴才，我派人去挨个问过，他们都说不知道此事。”
　　三皇子黑着脸抬头问牟妃，“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牟妃攥着手中丝帕在屋中转圈，走了几步，轻声嘟囔道，“要是能找到那诏书就好了……”
　　“找到诏书有什么用？”三皇子冷声说，“你不是说了么，父皇要把皇位传给老五。就算是我们找到了诏书，上面写的也会是老五的名字。哼！说到底，还是为了那么个死了多少年的女人。”
　　牟妃瞪了三皇子一眼，厉声问道，“外面的事情，你都布置好了没有？”
　　三皇子神情一滞，顿了一下才说，“你派人火急火燎的让我来，我就赶过来了。谁知道你能弄出这么大的事儿啊……”
　　“你还没安排好？”牟妃难以置信的瞪着三皇子，好半天才长叹了一声，“不成大器……你可真是不成大器啊……”
　　三皇子恼怒的站起身来，瞥了一眼牟妃，“您倒是成大器了，还比不过一个死了的女人！”
　　“放肆！”牟妃被三皇子这句话激怒，转身骂了一声。
　　三皇子一脸不屑的扭头不再说话。
　　牟妃看着自己这儿子，心中真是感慨万千。她知道，也怪不得皇帝不愿把江山传给他，他实在是没有那份担当。但不管三皇子如何，他终究是她的儿子，牟妃也只好压住火气，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牟妃想了想，拉过三皇子，压低声音说，“皇儿啊，你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生死只在一线之间。从现在开始，你要听母妃的，母妃要你做的事情，你一定要做到！”
　　三皇子还是一脸的不情不愿，可牟妃又拉着三皇子手臂，郑重的又问一遍，“睿儿，你听到了没有！”
　　三皇子闷哼一声，“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牟妃眼中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冰冷，“你说的对，都已经这样了，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长公主他们会把消息带出去，皇后在我们身后蠢蠢欲动，但是，皇儿，皇帝陛下在我们手中，宫中侍卫是我们的人，城外大军也是我们的人，现在剩下的，就只需要一纸诏书，然后，公告天下！”
　　三皇子难以置信的望着牟妃，低声道，“母妃，我们就这样，就算是拿到诏书，也不会被天下人认同，朝中那些老臣怎么办？那些皇亲国戚怎么办？还有大哥和老五怎么办？”
　　牟妃一咬牙，“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要是拿到诏书，就还有一线机会。但若是拿不到那诏书，我们以前那么多年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三皇子皱着眉头沉思片刻，挑起眉梢试探着问牟妃，“母妃，你想怎么做？”
　　牟妃伏到三皇子耳边，压低声音说，“皇帝陛下恐怕命不久矣，长公主他们恐怕很快还会再来，我们下手要快！”
　　“逼……”三皇子瞪圆双眼，说出这一个字之后，就看到了牟妃做出噤声的手势。
　　他们望着对方，心中自是了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就在他们头顶不远处，还有一人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水如脸色有些苍白，她知道眼前这一对母子已经下了狠心了。不远处，就是卧病在床的老皇帝，不知道他会受到何种对待，但水如知道老皇帝一定不会屈服。
　　她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现在出手，只要两根小小的毒刺，就可以结束眼前这两个人的生命，也许这样就能改变很多人的命运。但是，她不知道该不该出手，不知道该不该做这样的事情。
　　她真的希望现在小北在她身边。有小北在，她总可以随时随地问这些她不懂，或是不敢做的事情。甚至，根本不用她问，小北会替她去做。两个人的性命对于水如而言，是值得犹豫，可对小北而言，大概就像是碾死两个蚂蚁。
　　又或许，眼前这两个人不会像是两个蚂蚁，毕竟，他们一个是皇帝的妃子，一个是皇帝的儿子。
　　水如轻轻叹了口气，回头朝皇帝卧房中看了一眼，而后毅然转身，朝殿外飞去。
　　她要回去，回莺啼阁。
　　一路不停，水如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飞这么快过。耳边是狂风呼啸，但她却并不感觉害怕。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心思去仔细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只想着赶快回去找古岚，将她得到的消息告诉古岚。
　　一回到莺啼阁，水如立即变化了身形，一路小跑朝里面狂奔而去。
　　莺啼阁前厅，王三儿一直在这里照应着。他突然看到水如冲进来，就是一惊，再看水如脸色苍白，就知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王三儿迎上前来开口便说，“水如姑娘，少当家的不在莺啼阁，他去五皇子府了，听说屈大将军和轩心长公主也都去那儿了。”
　　水如听王三儿这么说，转身就要往外跑。王三儿急忙跟上，一把拉住水如疾声说，“水如姑娘，你别着急，我用快马送你过去！”
　　水如停住脚步，见王三儿点手叫过一个年纪小一点的伙计，交代了些什么，然后转回身来，搭了一个请势，让她随他出去。
　　第一次进入莺啼阁时，水如见到的就是这个王三儿，在水如的印象之中，这个王三儿不过是个有些滑头有些机警的伙计，可今天见他行事利落的样子，水如对这个王三儿不禁刮目相看。
　　一匹快马就停在莺啼阁前门不远处，王三儿从小伙计手中接过缰绳，示意水如上马。水如被王三儿扶着坐到马背上，两人乘着一匹快马，在皇城中疾驰而去。
　　很快，他们就到了五皇子府，水如随着古岚来过五皇子府一次，她记得她后来问过古岚，为何五皇子府看上去那么不起眼，古岚说，五皇子是为了免得那些麻烦事情，所以故意低调而为。可今天，离着大老远的，水如就看到了一队队精锐士兵守卫在五皇子府外。
　　王三儿显然也是被这个阵势吓到了，不等他们到五皇子府门口，就被一队黑甲士兵拦了下来。
　　水如一眼就看出这些人与那时屈苍鸿带到皇宫中去的人装束一样，所以她连忙拍拍王三儿，两人从马上下来。
　　水如上前一步，冲那些士兵深施一礼，口中道，“几位大哥，我们是莺啼阁中来的，劳烦大哥通报一声，就说水如有急事来找我家岚少爷。”
　　那几个士兵上下打量水如和王三儿，冷声道，“请两位稍后。”
　　说罢，其中一人转身回去禀报，其余人依然拦着水如他们，不让他们再靠近一步。
　　王三儿擦了一把头上汗水，低声问水如，“水如姑娘，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水如看了王三儿一眼，伏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王三儿大哥，我也不瞒着你，确实，是要出大事儿了。”
　　王三儿额头的汗水滴滴答答流淌下来，不知是因为快马而来，还是因为太过紧张。

　　232.城卫统领，蝶神出击
　　不多时，水如就看到熟悉的身影从五皇子府跑了出来。
　　古岚朝水如他们这边望了一眼，很快走了过来。他一把拉住水如，走到离那些侍卫们远一点的地方压低声音问，“怎么才回来？”
　　水如用手拢住嘴，压低声音伏到古岚耳边说，“三皇子在老皇帝寝宫。”
　　古岚闻言就是一惊，等水如把她听到的牟妃和三皇子的对话都告诉古岚之后，古岚的额角也渗出了汗水。
　　水如压低声音问古岚，“怎么办？”
　　古岚皱着眉头想了想，回去对那个随他一起出来的侍卫交代了些什么，不多时，那侍卫就将古岚那匹云中青牵了过来。古岚抱起水如，翻身上马，纵马飞奔而去。王三儿紧随其后，三人很快回到了莺啼阁。
　　古岚将众人聚集到莺啼阁后堂之中，他居中而坐，开口便说，“兄弟们，我们扬云山上的兄弟，都知道我古岚这几年来在皇城之中，就是要帮着我的五哥，也就是当今的五皇子做一件大事。你们之中，有的人随我在这里隐忍几年，有的虽然刚到，但也经历了之前的几次大事儿。你们都知道，这皇城与别处不同，我们在这里做买卖，要加倍的小心。如今，来了一笔最大的买卖，我们如果做得好了，未必能有什么好处，但却能圆了当初我与五皇子磕头盟誓的誓言，我们如果做得不好，谁都有可能丢了自己这颗脑袋。我知道，扬云山上出来的兄弟都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但这件事与以往的买卖都不相同，谁若是不想参与，我古岚以及其他兄弟，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古岚刚说完这话，就有人站出来说，“少当家的！这些话每次做大买卖的时候，大当家的都会跟我们这些人说，我们当初下山的时候，大当家的也说过，来皇城就得先豁出去自己的性命。我们这些人都是先在大当家的那里说下豪言壮语的，你就不必多虑了！”
　　站在前面的丘子也开口说，“少当家的，我们这些人随你在这里这么多年，也算是见了不少世面，明白了不少事儿，这皇城，真他妈不是人呆的地方，这笔大买卖，我们还是赶快做了，然后我们好回山上去，到时候少当家的可别忘了答应我们兄弟的事儿啊！”
　　这时有新来的人低声问，“少当家的答应你们什么了？”
　　有人答道，“少当家的说……”那人学着古岚的样子，使劲儿一拍问话那人的肩头，高声道，“老子能找来这么多漂亮姑娘开个莺啼阁，你们这帮小子还怕没有媳妇吗！都包在老子身上了！哈哈哈哈……”
　　这人学的倒是有几分神似，使得整个大厅之中顿时沸腾起来。
　　后来的这些人都嚷嚷着，怎么有这等好事，不早说出来呢！
　　古岚原本心情沉重的很，可现在却被弄得也笑了起来。这话本是他当初在莺啼阁的庆典上喝醉了酒说的话，没想到这帮家伙还真就一口咬住不放了。
　　“好……”古岚笑着拍拍胸脯，高声说，“都包在我古岚身上了！”
　　众人又哄笑着闹吵了几句，见古岚摆摆手，马上都安静下来。
　　古岚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望了一眼众人，然后对丘子说，“丘子大哥，赶快给城外的沈大哥他们送信儿，让沈大哥带人马上回来，然后让明溪镇那边日夜准备，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紧急撤出去，告诉金大叔，皇城中但凡有人从他那里撤出去，只要不是身上伤重，危及性命，就一定要马上离开。绝对不能在他那里逗留。马匹什么的都在城外林中准备妥当，让专人去照看着。城外最近也不会平静，所以让他们也都要小心，我们的后路绝对不能出一丝纰漏。”
　　丘子点头记下，问道，“城门……到时候不容易出去吧……”
　　古岚一笑，说，“城卫统领，霍豪，正是我们下一个目标。如果不出意外，我猜我们只能剩下不到一天的时间了。在这一天的时间之内，我们不仅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还要做好在皇城中的善后。城门这一块，是重中之重。”
　　这时王三儿又将那张皇城的大地图拿了出来，大地图铺到地上，古岚却并没有过去，而是继续说，“皇城的四个城门，守卫都是霍豪统领的城卫，以前这四个门之中，我们这边的人大约能占三成。但霍豪不是我们的人，而且三皇子府两次被劫之后，他似乎也有察觉，最近两天正在不断的更换城门的守卫。我们这些人做了买卖之后可以一走了之，但那些守卫却还要在这里生活，所以他们到时未必肯像平常那样帮忙。”
　　“怎么办？”一位兄弟看了一会儿那张地图，然后抬头问。
　　古岚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伸手一指西城门不远处的一座不大的宅子，“这里，是城卫统领霍豪的宅子。一会儿我们就去先端了它！”
　　众人闻言，都挽起袖子要大干一场似的。古岚却接着说，“这次我们不能来明的。端着个霍豪的宅子，不是为了钱财，只是为了最后能顺利制住皇城四个城门。霍豪应该与牟妃他们有什么暗中的勾当，三皇子也许许下他不少的好处，但是，嘿嘿……三皇子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让霍豪言听计从了……”
　　众人看着古岚那冷笑的样子，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什么，一屋子大汉，都阴冷的笑了起来。
　　这屋中，只有水如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她皱着眉头拉一下古岚衣角，低声问，“你们笑什么呢？”
　　古岚扭头望着水如，问道，“水如，累不累？”
　　水如先是一愣，随即摇摇头，“不累！古岚，你要我去做什么？”
　　古岚笑道，“这事儿要做的巧妙，应该没有什么危险的，你去，最为方便。不如就由你带着几个兄弟去吧。”
　　接着，古岚将做这事儿的方法告诉水如，又让人去拿了要用到的东西过来。
　　古岚这边跟水如交代着，其余兄弟却都有些纳闷。虽然他们知道水如似乎有些功夫，而且身手也不错，但为何少当家的说水如去做这件事最为合适？
　　就在他们纳闷的时候，古岚突然转回身，在人群中找到一人，点手叫他，“飞廉，这件事就由你与水如姑娘一起去做了。你们带着陆剑和陆诚，速去速回，”
　　飞廉苦着脸从人群中走出来，有些怯怯的看了水如一眼，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水如清点好了要带的东西，欢快的挥挥手，拉着飞廉就往外跑。这是古岚第一次主动让她帮忙去做什么事情，水如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了，免得被古岚小瞧。
　　可从厅堂中出来之后，水如就发现，这个平日里总是大吵大嚷的飞廉，今天似乎出奇的安静。
　　等陆剑和陆诚也出来之后，水如才确定了，他们三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都不太对。
　　水如转回身掐着腰皱着眉头问，“你们三个怎么都这么看着我？跟见到鬼了似的……”说到这里，水如才恍然大悟。可不是么，眼前这三个人，正是上次遇到东郭正铭的时候跟着古岚和巫凡的三个人。古岚后来跟飞廉说了水如的身份，却没有多做解释，东郭正铭对水如又是敬畏非常，水如猜想，这飞廉一定受了不小的冲击，而他回去之后，另外两人也不可能不问……
　　想到这里，水如咧嘴一笑，走过来拍拍飞廉肩头，大咧咧的说，“三位兄弟，不必害怕！我蝶神大人虽然与你们凡人有些不同，法力高强，声名远播，但至少对扬云山的兄弟无害！不会吃了你们的！哈哈哈哈……”
　　飞廉三人闻言，脸色更加难看，没有一个搭话的。
　　水如狂笑了半天才发现气氛有些尴尬，她咳嗽一声掩饰一下，才又改口说，“你们别这样啊……我在这莺啼阁也有些日子了，飞廉，你不是不知道啊，我和乐静她们关系不是也不错么……无害，我完全无害……”
　　飞廉叹了口气，抱拳道，“那这次还要仰仗蝶神大人了……”
　　一听到“仰仗”这个词，水如马上又翘尾巴了。她高高昂起头，拍着胸脯道，“都包在蝶神大人身上了！”
　　说罢，她看看左右没有别人，一挥手，身边腾起浓重的烟雾，等这三人慌乱的驱散烟雾，才发现水如已经变成巴掌大小，飘荡在他们面前。
　　水如把手中那个大布包丢给飞廉，她现在这个样子拿这包实在太吃力。
　　飞廉与陆剑和陆诚都有不错的轻功，水如在前面飘荡，他们就都提起一口气，飞身纵上房脊。
　　一路之上，这三人才发现，水如不仅十分警惕，而且时时不忘照应着他们三个。三人一边加快速度跟上水如，一边暗叹，少当家的竟然能找来这样的帮手。飞廉是见过那东郭正铭对水如跪拜祈求的，当时他还有些不以为然，但现在看来，这位小小的蝶神大人，应该是真的有些厉害之处吧。

　　233.山贼本性，诸人尽起
　　几人很快到了霍豪的府宅，水如摆手让其他三人停下来，她从飞廉拿着的那个大包中翻出两个竹筒，抱起来很快飞走了。
　　竹筒比水如的身子还要长出许多，水如抱着这东西有些吃力，不过现在她斗志高昂，所以飞的很快。霍豪府宅只有三重院子，后院中正房住着霍豪年迈的父母，西厢住的是他的妻儿。
　　水如悄悄飞到正房，点开窗棂纸见到老两口和两个小孩都在屋中，她便把那竹筒顺进去一个。
　　小手一挥，一阵清风吹进竹筒之中，噗的一声，屋中顿时弥漫起一阵清香的味道。
　　不多时，屋中几人全都倒下了。
　　水如抱起另一个竹筒，在院中找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霍豪的妻子，依法炮制，也将她迷倒，而后转身回去叫来了飞廉三人。
　　这三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看到几个人都被迷倒了，便知道了古岚的目的。好在那两个孩子都不过五六岁，轻巧的很，三人连背带抗，将这几个人带回了莺啼阁。
　　他们返回莺啼阁不说，再说水如，从古岚给她的包裹之中拿出了最后剩下的纸条，水如展开纸条，见上面写着，“父母妻儿，皆在吾等手中，汝需听候差遣，否则撕票。”，想起古岚告诉她这就是山贼本色时，水如不禁抿嘴而笑。
　　终于，她也开始做山贼的“买卖”了，水如只当这是她与古岚亲近的证明，倒也没想到什么对与错的。
　　飘飘悠悠的在宅子中晃悠了几圈，水如都没有找到那个霍豪。
　　古岚告诉她了，让霍豪看到这个纸条才是重中之重，而且霍豪十有八九不会在府宅之中。
　　水如飘荡起来，分辨了方向，直奔城卫兵营方向飞去。
　　城卫兵营建造在皇城的东北角，总共有一万左右人马，主要负责守卫皇城的四个城门。这座兵营建成回字型，古岚告诉水如，霍豪就在中间那一圈房子里面。
　　兵营中有不少城卫在做日常的训练，水如尽量飞的高一点，然后仔细观察下面这些人。
　　他们的训练，无外乎跑步与对打，水如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便施展了隐身的法术，飞下去找那个霍豪。
　　霍豪曾经去过莺啼阁很多次，水如对这人也有些印象，临行之前古岚又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所以水如很快就找到了这个人。
　　霍豪是个大块头，肩宽背后膀大腰圆，满脸的络腮胡子。水如见到他时，他正在厅堂之中训斥一个下级的城卫。
　　水如趴在房檐上等着他训斥完了，那城卫蔫头耷脑的从房中出来，水如急忙把纸条抽出来，施法吹起一阵清风，把那张纸条吹进了屋中。
　　吼叫的脸红脖子粗的霍豪刚坐回太师椅上，就发现一张纸片晃晃悠悠飘了进来。这纸片像是被线牵引着一样，屋中本来没有风，纸片却径直朝他飞去。
　　霍豪满脸疑惑的望着那纸片，直到纸片飞到他脚前，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他捡起纸片，看看周围，确定了确实没有旁人，这才低头看那上面写的文字。
　　一眼扫过那两行大字，霍豪的脸色就是一变。
　　他腾地一声从太师椅上坐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屋子，高声吼道，“是谁装神弄鬼！给老子滚出来！”
　　水如坐在房檐上，晃悠着两条腿，喃喃道，“什么叫装神弄鬼啊？我可是真正的蝶神大人！”
　　不过这话霍豪是听不到的，他连着喊了两遍，还不见有人回答，又把手中纸条仔细看看，匆忙跑出里层的院子，连吼带叫的找来许多人。可没过多久，他又连吼带叫的将那些人赶走，只有他自己铁青着脸回到了里层的厅堂。
　　水如飘荡到对面的房檐上，坐在那里看着这个霍豪背着双手在屋中踱步，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长叹一声，坐在那里不动了，水如才算放下这颗心。
　　出来之前古岚就告诉她，一定要等霍豪有这个反应的时候才能离开，水如飘荡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转身飞回莺啼阁。
　　等她回到莺啼阁，却发现人似乎都不见了。她变化了身形到处寻找，只有看门的小伙计告诉他，五皇子府来人找古岚，古岚匆匆随他们去了，而其他人也都随即不见，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水如有些气恼古岚没有等她回来，可转念一想，现在一定是紧要关头，五皇子那边也不会平静。想到这里，水如倒也释怀了许多。
　　她再次从莺啼阁出来，变成巴掌大小的样子，缓缓朝五皇子府飞去。
　　不等飞到五皇子府，水如突然感觉到空中气流有些异样的波动。又过一会儿，她似乎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水如小心翼翼的朝那气息飞过去，很快就看到了有两伙人正在皇城外不远处的地方打斗。
　　水如一眼就发现打斗中的一方是两个手使长剑的男子，根本不用靠近，水如就知道其中那个一袭白衣护着另一人的是小北，而被他护在身后的，正是巫凡。
　　他们对面的两个人看上去已经被打的力竭了。不过他们不知道仗着什么力量，硬是挡住了小北手中的宝剑。
　　水如见小北一剑接一剑的劈下去，似乎已经有些急躁起来了，她眼珠一转，挑起嘴角挥动双手。只见她手中凝成了两根粗壮的长刺，手指微动，长刺在空中争鸣起来。她耐心的盯着下面的战局，看到一个机会，甩手将长刺扔了出去。
　　长刺带着啸声掠过巫凡和小北的头顶，小北的动作几乎没有停顿，随着那两根长刺拖出光亮尾巴朝其中一人心口刺去。
　　一声惨叫响起，对面那人应声倒地。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瞬间就将小北那雪白的衣衫染红了一半。旁边那人见状起身要跑，巫凡上前一步，手起剑落，剑尖正好点在那人小腿上，那人也应声倒地，抱着腿惨叫起来。
　　小北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一下倒在血泊中的人，确定他断气了之后才转回头望着天空高声喊，“行啊虫儿，有点儿用处了啊。”
　　水如欢快的飘荡下去，然后马上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抱着肩膀昂着头哼道，“没有我蝶神大人，你还不知道要砍到什么时候呢！”
　　小北挑起嘴角道，“是啊是啊！多谢蝶神大人庇护了！”
　　巫凡也在旁边一抱拳，冲水如道，“这次真的多谢水如姑娘及时来到，承蒙照应了。”
　　小北那几句话，水如听着多少有些刺耳，可巫凡这两句夸赞却是真真切切的。水如有些脸红，笑呵呵的飘荡下来，这时她才发现，小北全身还飘荡着凛冽杀气，巫凡也在喘着粗气，看样子刚才真的是有些危险了。
　　“这两个是什么人？”水如还从未见过小北对付凡人会如此吃力，所以免不了好奇起来。
　　小北将长剑收回剑鞘，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冷声道，“这混蛋也是那个东郭正铭的同伙。我和巫凡到处逮他们，别人都逮住活的了，就这两个小子，玩儿命抵抗。云凌大哥让我们不能声张，不能杀他们，哼！这可怪不得我了，谁让他使出诡异的招数！”
　　水如凑到巫凡身边望着巫凡，巫凡也把长剑收好，给水如解释道，“自从云凌大哥交代了这件事，我们就不停的寻找这些人的踪迹。他们似乎急于回皇城复命，但我与小北动作更快，而且小北手中有云凌大哥给的宝剑，所以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可今天这人也不知道是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他用这东西挡住我们，我们根本无法靠近他们两人，就连云凌大哥给的那柄长剑也奈何不了他们。还好水如姑娘的刺是他们那东西的克星……”
　　说话间，小北已经把受伤那人绑好了，连带地上那具尸体，都被他扔在一个大袋子里。
　　“走吧。”整理好东西，小北冲巫凡一伸手。这些天都是小北带着巫凡飞来飞去，巫凡也有些习惯了。可今天巫凡却皱起眉头，一脸嫌弃的望着小北。
　　小北一愣，随即顺着巫凡视线望回自己身上，那一身的血迹还在滴滴答答的向下流淌，看上去甚是骇人。
　　“这混蛋！活着给我找麻烦，死了还得弄我一身腥！”小北说着，又踹了大袋子一脚，而后他对巫凡说，“大男人的，怕什么血迹啊？大不了回去我亲自帮你洗干净！来。”
　　巫凡神情一滞，猛地转身，怒吼道，“老子自己回去！反正都逮住了，你回去跟云凌大哥复命吧！”
　　不等小北去追巫凡，水如急忙窜上来笑嘻嘻道，“还是云凌大哥那边要紧，你赶快去交了人，然后洗干净换个衣服。我们在五皇子府等你。”
　　“五皇子府？”小北先是一愣，随即无奈的望着水如摇头道，“你这小东西，就没有个消停时候。你可得把巫凡给我哄好了，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拽起那袋子，腾空而起，眨眼就不见了。
　　巫凡望着那道消失的身影，冷哼一声。
　　这时水如飘荡过来，伏在巫凡耳边窃语几句。巫凡脸色骤然而变。
　　“真的？”
　　水如点头道，“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我们快走吧。”
　　巫凡皱起眉头转身朝皇城而去。

　　234.一触即发，蝶神美梦
　　古岚听到有人来报说巫凡来了，他马上高兴的冲出了五皇子府。巫凡随着古岚来到五皇子府中，趁着周围没有旁人，巫凡一把拉开古岚衣襟。就在古岚愣神的片刻之间，水如嗖的一声从巫凡怀中跃入古岚的衣襟。
　　两人相视而笑，古岚低声对巫凡说，“你们怎么还碰到一起了？”
　　巫凡将他与小北在皇城外面四处寻找擒获躬营那些人的事情对古岚说了一遍，然后压低声音问古岚，“皇宫之中的事情我都听水如姑娘说了，这边准备如何应对？”
　　古岚也压低声音告诉巫凡，他并未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五皇子，尤其是那传国玉玺和传位诏书的事情，古岚一再嘱咐巫凡，一定不能说漏嘴了。
　　巫凡瞪大双眼望着古岚问，“老皇帝真的将皇位传给五皇子了？你真的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云凌大哥了？”
　　古岚轻叹一声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老皇帝那边也许有什么隐情我们不得而知，而云凌那边……”古岚说着，轻轻指了一下自己怀中，“我想那云凌大哥看在水如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难为我们的……”
　　巫凡有些难以置信的摇摇头，但他也知道，古岚但凡有别的办法，也不会这样铤而走险去找云凌帮忙。如果到时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就只有拽上小北一起去求云凌高抬贵手了。
　　这时水如小心翼翼的从古岚怀中露出头来，也学着他们两人那样，压低声音说，“古岚，霍豪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
　　古岚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摸摸水如头顶，轻声道，“多谢蝶神大人了。”说完，稍微用力将她的小脑袋按回到自己怀中，古岚带着巫凡朝五皇子会客的厅堂走去。
　　厅堂之中，除了五皇子之外，还坐着屈苍鸿和长皇子，还有几个穿戴朝服的官员，巫凡都不怎么认识。
　　五皇子见到巫凡来了，也是十分高兴，他笑着对众人介绍到，“这位是巫凡巫公子，武林豪杰。”
　　巫凡冲众人抱拳施礼，也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五皇子接着问巫凡，“我还纳闷呢，巫公子你怎么一直没露面？我问古岚，他也没说清楚。”
　　巫凡告诉五皇子，“我受云凌云前辈所托，与他徒弟小北兄一起去为他做了点事儿。”
　　“云前辈？”五皇子听到这个名字，眼中不禁闪出光芒，他回身望向另外几个官员，巫凡看他那意思，是在向他们确认什么。
　　巫凡明白，五皇子现在的处境是能拉住越多的力量对他就越有利，云凌这人实在神秘非常，在皇城之中又有很大威信，所以现在能让别人以为云凌站在五皇子这边，对五皇子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待巫凡落座，古岚才开口道，“霍豪那边已经办妥了，原本城门的守卫我们能有三成，现在加上一个霍豪，相信就算是拼到最后，也未必会有什么问题。”
　　有个穿官服的老者有些不解的问，“霍豪是三皇子的人，你怎么能确定他到时候会帮我们？”
　　古岚微微一笑，“徐大人不必多虑，古某是行商之人，用的自然是商家的手段，霍豪虽然为人强横，但毕竟还是有血有肉的。他现在虽然不是我们的人，但一定会对我们言听计从了。”
　　那位徐大人点点头，而后将自己管辖下的安排一桩桩说了出来。
　　之后其余几位官员也都把安排好的事情一一道出，最后五皇子才问长皇子和屈苍鸿。
　　“皇兄，皇姑父，我怕宫中父皇会出什么事，你们意下如何？”
　　屈苍鸿脸色有些阴沉，他先接话道，“何止是你，就连你皇姑母现在都觉得皇帝陛下会出事。她刚才心急火燎的说要去伍德王府把老王爷找出来，现在也不知道那边如何了。”
　　五皇子叹了口气道，“皇叔年迈多病，又不是皇室嫡亲，从来都不过问朝政，恐怕就算是请出来了，也难以服众啊。”
　　长皇子也说，“皇姑母真是病急乱投医，老皇叔就算想管这事儿，也管不住啊！”
　　屈苍鸿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皱着眉头说，“公主殿下上来这股急火，说去就去了，这不是拦不住么？刚才在皇宫里面，要不是她实现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怕是早就带着侍卫们冲进去了。”
　　“长公主殿下去找伍德王倒也不是坏事。”古岚接口道，“伍德王虽然不理朝政，但那位他的那位王妃却是知情达理能言善辩之人，屈将军你不如从城外调些人马进来保护伍德王府，就让长公主殿下安心呆在那里，一来能保证其安全，二来，伍德王妃也能稍微开解一下长公主殿下的心结。”
　　屈苍鸿啪的一拍桌子，留下一句“就这么办了！”，起身就往外走。
　　他走之后不久，就有人跑来禀告说城卫兵营起了一阵骚乱，有人在皇城之中四处寻查，另外皇城四个门也都被彻底封锁住了。
　　没过多久，就陆续有人前来禀报说有一部分人已经开始在皇宫附近集结了。
　　五皇子站起身来，整理一下自己身上的亮黄袍挂，冲屋中众人一抱拳，高声道，“国之威望，今日就仰仗在座诸位了。我沐桦，再次先行谢过。”
　　众人皆站起身来或是拱手或是抱拳，还了这一礼，而后都跟随着五皇子，大步朝外走去。
　　水如躲在古岚怀中，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气氛的紧张。她现在不敢动，也不想动。如今这个情况，她根本不用出去，但她知道，过不了多久，就有可能要她出手帮助古岚了。
　　现在最了解情况的，莫过于水如。皇宫之中，牟妃和三皇子谋划的事情是何等阴险，而这边，五皇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知会如何应对。
　　很快，水如就感觉到古岚翻身上马，纵马疾驰起来。在古岚身边，似乎跟着很多穿戴这盔甲的人，一时之间，马蹄声，盔甲的撞击声，还有街道上嘈杂的人声响彻耳边。
　　水如不自禁蜷缩起身体，她突然有些害怕了。回想起当初古岚带着莺啼阁那些兄弟们剿灭沙匪时候的事情，水如还心有余悸。她也知道，这次如果真的打起来，一定会比那次还要惨烈。
　　不知道古岚狂奔了多久，水如感觉速度突然放缓下来，而身边其他人却挂着风声呼啸而过。
　　古岚带住云中青，离开了狂奔的队伍，因为他看到了天空中如大鸟一般疾驰而过的小北。
　　同样，巫凡也注意到了小北的行踪。
　　他们两人催马朝小北落地的方向跑去，不多时就在一个小巷之中找到了他。
　　小北冷着脸皱着眉头跑到他们马前，沉声说，“刚才我回去跟云凌大哥复命，他说了几句奇怪的话，我猜意思是老皇帝不行了。你们这么着急，是不是要往皇宫赶？”
　　古岚来不及下马，厉声问道，“云凌去哪儿了？”
　　小北一愣，随即答道，“云凌大哥在府中呆着呢……”
　　古岚和巫凡对视一眼，巫凡马上对小北说，“小北，你现在跟我们走。”
　　小北毫不犹豫，飞身跃上巫凡的马背，稳稳坐在巫凡身后，提起巫凡手中的缰绳，高喊一声，“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水如从古岚怀中露出头来偷看一眼，心中暗想，小北可真是无利不起早，什么时候也不忘了占巫凡点儿便宜。
　　这时古岚也拉紧了缰绳，低声说了一句，“你小心点儿，可别掉出去了。”而后一纵马，飞驰而去。
　　水如缩回古岚怀里，心中还有些甜蜜。古岚刚才那一句话落在水如耳中，比什么蜜糖都甜。
　　古岚这匹云中青是万里无一的宝马良驹，四蹄蹬开，那是又稳又快。水如换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古岚怀里，心思早就飞出去了。
　　她美美的想着，现在这情况虽然险恶了点儿，但是有小北和云凌大哥他们帮忙，又有古岚和五皇子多年的经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等五皇子当上了皇帝，她就可以和古岚回扬云山了。到时候，她就把那些从三皇子府和皇宫拿回来的奇珍异宝往古老爷子面前一摆！嘿嘿，凡人有句话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古老爷子好歹是个山贼，不会看不上那些宝贝的。只要他那么一点头，她和古岚的亲事也就成了。
　　嗯。以后她就住在扬云山了……
　　水如缓缓闭起眼睛，暗自想着，听古岚说那扬云山并不是一座山头，而是山连山岭连岭的一大片。也不知道那山岭之中会不会有什么坏心眼的妖兽。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还得赶快找机会从云凌大哥那里要两件保命的法宝……他能给小北，估计也能给她……
　　水如又想到自己身负的职责，点化蝶族？也不知道扬云山里有没有蝶族灵兽，要是有就好了，到时候蝶族壮大起来，也不怕古老爷子他们不喜欢她，欺负她……
　　想着这些事情，水如不禁打起哈欠，她这来来回回的也跑了好几趟了，确实……有些累了……

　　235.太漳门外，寝宫之中
　　水如趴在古岚怀中昏昏欲睡，突然被一阵兵器的碰撞声惊醒。
　　水如打了一个激灵，急忙从古岚怀中爬出来，露出一双眼睛朝外面看去。莫非这么快就开始打了么？她暗想着，扫视四周，却发现古岚等人都停在了大队伍的后面。
　　“怎么回事？”水如抬起头来看看古岚，发现他一脸凝重望着前方。水如叹了口气，以为古岚听不到她说话了。
　　可就在她想缩回去的时候，古岚却突然低声说道，“是五皇子他们遇到拦截的人了。”
　　没想到在这嘈杂的地方，古岚也能听到她那低声的一问，水如高兴的露出头来又问，“那我们赶快去帮忙啊，怎么不动了？”
　　古岚垂下眼睑看了水如一眼，答道，“前面拦路的都是朝中重臣，我们去了也帮不上忙。”说罢，他伸出手指摸摸水如头顶，口中一句“别出来，危险。”，而后将她按了回去。
　　水如美美的回味着这句话，她才不管什么混乱呢，只要有古岚在身边，她什么都不怕。
　　旁边马匹上，小北闷哼一声，道，“那小虫儿就被你这么宠坏了！”
　　古岚瞟了小北一眼，嘴角挑起一抹笑意。
　　那匹马上，巫凡已经重新夺回了缰绳，而小北则一脸委屈的坐在马屁股上。古岚觉得要不是小北用了妖术，以他现在坐的那个位置，恐怕早就被甩下去了。
　　巫凡脚踏马镫，抬起身子望向队伍前面，而后转头问古岚，“怎么办？”
　　古岚想了想，才说，“我的那些兄弟都守在皇宫附近，这些拦路的恐怕只是想为牟妃和三皇子多争取点儿时间，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五哥他们可以解决。我们也直接去皇宫附近等着好了。”
　　巫凡点头道，“好，我也把我带的那些人手都放出去，还要为我们的退路做些准备。”
　　两人说罢，纵马分头而动。
　　古岚绕了个圈儿，赶奔皇宫。在太漳门不远处的一个隐秘地点，找到了一早等候在那里的扬云山兄弟。
　　古岚下马与几人交谈片刻，便知道早前皇宫之中有人马出入，古岚猜想，这些一定是三皇子做的最后部署。
　　“少当家的，我看这皇宫周围早就被侍卫围了个严严实实……”一位兄弟略带疑惑的问古岚，“到时候我们是冲进宫中去，还是在外面打？”
　　古岚轻叹一声，摇头道，“只能随机应变了。”
　　没等多长时间，古岚他们就看到太漳门外有一队队的重甲侍卫排列开来，又有一顶顶软轿赶来，很快，太漳门就被大大小小的官员围了起来。
　　这时，五皇子也带着大队人马来到了太漳门前。为首的，还有长皇子和屈苍鸿。
　　古岚没有急于上前，而是站在远处看着几伙人在太漳门前对峙。
　　五皇子等人下马上前，与先来的那些官员们争执着什么，水如在古岚怀中小心翼翼的露出头来望着那边，她施展了法术，才能听到他们在吵闹些什么。
　　“既无圣旨，自然不能进宫！难道你们还要硬闯皇宫不成！”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横眉立目的冲着五皇子怒吼。
　　五皇子却一脸平静的冷声道，“父皇病重，我与皇兄想要去为父皇请安，这是我们要进的孝道，难道这皇宫我们几位皇子还进不得了？”
　　这时对面另一位臣子出来拱手道，“皇帝陛下下令封锁皇宫，定是有什么天大的举动。两位皇子这个时候要硬闯进去，恐怕于情于理，都有些不妥吧。”
　　就在此时，从五皇子他们的队伍后面，有一匹快马奔来。那匹马直接冲到五皇子跟前，那人从马上翻下来，直接对五皇子单腿屈膝跪倒，双手抱拳，口中道，“三皇子殿下不在府中，有人看到宫中艾总管的轿子将其接走了。”
　　闻听此言，长皇子顿时瞪圆眼睛，冲那老臣怒声道，“你听到没有？他老三就能在这个时候进宫，难道我们兄弟就进不得么？这是怎么回事？你作何解释！”
　　那老臣的脸抽动了两下，半天才吐出一句，“道听途说，不足为信！”
　　水如听到这里，撇撇嘴，收了法力不再听了。正好这时巫凡和小北他们也赶到了这里，水如见到小北蔫头耷脑的自己骑着一匹雪白大马，不禁窃笑起来。
　　巫凡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人，这几人都穿着相同的月白长衫，连头顶戴的发箍，手中拿的兵器都是一模一样的，水如还是第一次看到巫凡带着这些人出来有些想出去问一问，可又知道古岚一定不会让她出去，不禁在古岚怀中翻了两下身，缩回去一点。
　　这些人都翻身下马，来到古岚面前。巫凡过来就问情形如何，古岚简短说了两句，巫凡压低声音对古岚说，“他们明显是在拖延时间，恐怕是牟妃和三皇子授意的。照水如姑娘的说法，怕是他们早晚会对老皇帝下手啊……”
　　古岚点头道，“连云凌都对小北暗示老皇帝不行了，我想他是逃不过这一劫。只是我们不知道云凌是如何打算的，也不知道现在宫中的情况怎样……”
　　不等古岚把话说完，小北就冷声打断道，“我带着虫儿再去皇宫里面看看不就得了，省的你们在这儿提心吊胆的。”
　　说完，小北上前一步抓住古岚衣襟，伸手就去掏他怀里的水如。
　　水如眼见着小北的大手伸进来了，想都没想，张开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小北疼的一皱眉头，倒吸了一口冷气，可还是把水如拽了出来，迅速塞到了自己怀里，而后腾身而起，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离开众人视线，小北这才把水如拽出来，怒声道，“你咬我！”
　　水如翻眼瞪着小北，“谁让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我拽出来了！”
　　“好心不得好报！”小北闷哼一声，放开水如让她自己飘着，接着说，“要不是因为你，我才懒得管他们这些破事儿呢。现在我总算明白云凌大哥那话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凡人的事儿总是闹人，我们根本就不应该管！”
　　水如想想小北说这话也有点道理，就算是他被云凌大哥差使着留在这里，但现在做的事情也确实是为了帮自己的忙。要是放在以前，小北才不会在乎什么凡人，更不会帮他们的忙。就算是帮忙，以小北他们狐族的性格，也一定是得要到点儿好处的，这些狐狸都是一个脾气。
　　想到这里，水如笑嘻嘻的贴到小北身边，在他肩头落下，口中说着，“小北，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小北抱着肩膀冷哼一声，“你说那么个皇位有什么好的？也值得他们这样你争我夺……我们去看看老皇帝死了没有，然后像个办法让五皇子他们进宫。”
　　说罢，小北身形一晃，又凭空消失了。
　　等他们再出现，已然身在皇帝寝宫顶上了。
　　水如长出一口气，叹道，“这瞬移的妖术看来你是练得不错了啊……好吓人……”
　　小北得意的仰起头，“哼，你也不想想我是谁！去寒煞谷的那个时候就是因为云凌大哥给我的时间太短了，所以才会出那纰漏，要是现在再去一次，别说是古岚和巫凡两个人，就算是再多几人，我也能把他们送过去！”
　　水如想说他吹牛，可想想现在这种情况也不是玩闹的时候，所以忍了下来。
　　仔细看看周围，小北的眉头微微皱起，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守卫在皇帝寝宫各方的暗哨似乎都被撤走了，而宫殿外围的侍卫却增加了很多。再看那偌大的院落之中，声息皆无，一个人都没有。
　　小北轻飘飘的从房顶跳下去，小声问水如，“那隐身的法术还能用么？”
　　水如点头，“没有问题。”
　　小北挑起嘴角森森的一笑，“那不如，我们就稍微闹上一闹，看看会如何吧……”
　　水如和小北倒是心有灵犀，他们以前在一起就没少玩闹，不过对手是凡人，这还是第一次。
　　依然要借助小北的妖力，水如熟练的施展了隐身法术。
　　小北带着水如轻轻飘起，双脚离地只有两寸来高，就这样幽幽荡到大殿门外。毫不犹豫，小北伸手推开大殿的殿门。而且一排八扇殿门，都被他一个个推开了。
　　依然在大殿中跪着的那些人见到这诡异的情景，都被吓得缩成一团，就连看着他们的那些太监也都不敢上前查看。
　　小北看着这些人惊恐的样子，不由得窃笑起来。水如倒是觉得这些人有些无辜，便马上催着小北去找牟妃和三皇子。
　　他们就这样飘了进去。每过一道珠帘幔帐，小北都用妖术掀起一阵诡异的怪风，很快，无比宁静的寝宫之中就传出了几声宫女和太监的尖锐叫声。
　　“怎么回事儿！都不要命了吗！”
　　三皇子大步从内室出来，对那几个尖叫的宫女太监怒吼。
　　宫女太监们都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就在此时，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再看三皇子的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赫然出现！

　　236.装神弄鬼，大开宫门
　　三皇子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他木然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小北甩甩手，无声的窃笑起来。
　　水如摇摇头，轻叹一声。
　　宫殿里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的清清楚楚，水如这声轻叹，幽幽荡开，竟然变得清晰可闻。
　　水如下意识的捂住嘴，可再看那三皇子，他脸上的血色如潮水般退却，下一刻，他惊叫一声，跌跌撞撞朝内殿跑去。
　　“母妃！母妃！闹……闹……闹鬼了！”
　　三皇子的声音响彻整个寝宫，在大殿中跪着的那些人闻听此言，都不禁哆嗦起来。
　　皇宫内院，最多的传言，莫过于各种冤魂怨念。他们的脑海之中，都马上浮现出那些传闻，不知道这怨鬼，是什么来路……
　　水如见三皇子跑了，也松了口气。这时小北拍拍她的头顶，冲她打了个手势。
　　“做得好！”
　　水如望着那手势，又看看小北诡异的笑容，立即明白了小北的意思。
　　既然被误认为是鬼了，不如就这么装下去好了。
　　两人相视而笑，继续朝内殿飘荡。
　　内殿之中，皇帝仍然闭着双眼躺在龙榻上一动不动。牟妃拉着三皇子，压低声音骂道，“你胡说什么！”
　　三皇子瞪着眼睛指着自己拿红肿的脸颊高声道，“什么胡说！你看看我这脸！这能是胡说吗！真的是闹鬼！刚才我还听到女人叹气的声音了！”
　　牟妃看到三皇子脸上那清晰无比的手印，脸色也顿时变得惨白无比。她口中喃喃道，“女人……莫非……莫非是桦妃阴魂不散，来为他儿子夺皇位来了……”
　　她这话一出口，小北立即露出欣喜的表情，呲着牙冲水如比划了一通。
　　水如明白，小北的意思是，他们就假装桦妃的冤魂，好好吓唬一下这对母子。
　　躲在暗处吓唬人的事儿，水如最喜欢。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又吐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唉……”
　　这次的叹息，比上一次三皇子听到的那声要逼真清晰的多。
　　牟妃和三皇子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惊恐的望着四周。
　　寝殿之中，除了躺在龙榻上的皇帝，别无他人。
　　“母妃……母妃！怎么办？怎么办啊？”三皇子死死攥着牟妃的衣角，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牟妃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但她强自镇定下来，开口问道，“来的可是桦妃娘娘么！”
　　水如掩嘴窃笑，却感觉小北戳了她一下。顺着小北的手指望去，只见龙榻上躺着的皇帝，竟然也睁开了双眼……
　　水如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心像是被人捏了一下，隐隐痛了起来。
　　又是一声叹息，水如拽着小北，带他走到龙榻前。
　　皇帝的双眼已经变得暗淡无光，他茫然望着前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这时，牟妃又叫了一声，“来的可是桦妃娘娘！”
　　水如扭脸看向那个还在四下寻找的牟妃，脸上露出些许厌恶。她抬手一挥，旁边一个架子上的花瓶摇晃一下，掉落下来。
　　啪的一声，花瓶摔得粉碎。
　　牟妃和三皇子同时惊叫一声，跳出了老远。
　　三皇子看着那摔碎的花瓶，颤声道，“母妃……是那个桦妃，一定是！老五的母妃来帮他儿子抢皇位了……怎么办？怎么办？”
　　牟妃紧紧抱着三皇子的手臂，瞪着那花瓶看了半天，这才稍微冷静下来，她咬着牙，把心一横，厉声道，“桦妃娘娘！无论你是冤魂也好，怨鬼也罢，你该恨该怨的，都不是我们母子！”
　　水如皱着眉头看牟妃朝龙榻走过来两步，然后伸手一指龙榻上躺着的皇帝，又说，“是皇帝！是皇帝害死你的！”
　　水如扭头看看皇帝，他依然茫然望着，神情没有丝毫动摇，就好像他根本没有听到牟妃所说的话一样。
　　犹豫一下，水如还是从小北肩头飘荡起来，飘到皇帝枕边，伏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东西已经送出去了，云凌大哥也答应帮忙……你放心吧……”
　　皇帝突然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牟妃呆呆的望着皇帝，好半天，她突然冷笑起来。
　　“桦妃娘娘……你心里果然只有桦妃娘娘……”牟妃突然甩开三皇子，仰头吼道，“桦妃！你还有什么可怨恨的！你还有什么留恋！你为什么还不知足！你生前霸占了皇帝陛下的恩宠，死后还要霸占着他的心！你还有什么可怨恨的！”
　　说到这里，她的眼角划出泪痕，她低下头，咬着牙沉声说，“我牟依倩十三岁入宫，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好不容易得到皇帝宠幸，有了睿儿。本以为从此以后荣华富贵，可以受皇帝宠爱，谁知道……却半路出来你一个桦妃！你来路不明！皇宫大内，朝廷上下，没有一个人喜欢你！可你却还能留在宫中……只因为皇帝陛下钟情于你……都是女子，你有什么了不起……你有什么过人之处！我牟依倩哪里不如你！”
　　牟妃满脸愤怒，眼中满是怒火。她不再害怕了，她也不再颤抖了，这么多年积压在心中的怨恨，她都要嘶吼出来。
　　当年她刚生下三皇子不久，桦妃就入宫了，之后宫中一波接一波的事情，使得皇帝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对牟妃有过什么笑颜。
　　牟妃恨！她恨不得桦妃早早死了。
　　可她没想到，就算是桦妃死了，皇帝的心也没有回到她的身上。
　　“就算是你有过人之处，你受陛下宠爱，可你的儿子，他又有什么好的！”牟妃咬着牙颤声道，“你的儿子也该死！他早就该死！”
　　三皇子使劲儿拽了牟妃一把，低声说，“母妃！你别说了，你想害死我们吗！”
　　牟妃一瞪眼，“你怕什么！当年她活着的时候我都没怕过她，难道她死了我就要怕她！”
　　就在此时，有太监跑进来报事。
　　“太漳门外，五皇子和长皇子等人请见皇上，现在已经和守在太漳门外的诸位大臣吵起来了……”
　　“不准他们进来！”牟妃怒声道，“就说皇帝正在休息，不愿见他们！”
　　太监应声退下，三皇子警惕的望着四周，发现没有异状，这才扶着牟妃坐到了一旁。
　　水如和小北对视一眼，心中都在想着应该如何帮五皇子他们一把。小北眼珠一转，拽过水如，放到肩头，然后扬手唤起一阵狂风。
　　狂风骤起，吹得三皇子和牟妃都不禁用袍袖挡住脸，待这阵风吹过去，两人都摇晃着，摔倒在地。
　　水如也被这阵风吹的够呛，等她睁开眼睛，发现他们的隐身法已经被破了，而小北带着她也已经从皇帝寝宫出来，站在了一个大殿顶上。
　　水如皱着眉头问小北，“你这是做什么？”
　　小北挑起嘴角微微一笑，冲水如晃了晃手中的东西。
　　只见他手中握着一支十分精致的步摇。
　　“步摇？牟妃的？”水如有些不解的问。
　　小北点点头，伸手把水如塞进怀里，然后轻盈的从大殿顶上挑落下去。
　　皇宫之中现在到处都是巡逻的侍卫。小北一落到地上，就被一群侍卫围在当中。
　　为首的侍卫严阵以待，厉声问小北是什么人。小北不慌不忙的露出手中的步摇，高声道，“我是牟妃娘娘的密使，是她派我到太漳门传旨的。”
　　侍卫们看着那步摇，心中虽然都有些疑惑，但却不敢再阻拦小北。
　　小北冷哼一声，一手举着那步摇，一手背在身后，就这样一路来到太漳门。
　　太漳门里守卫的侍卫们都严阵以待，还有几个传旨的太监也都一脸紧张的站在这里。门外的喧哗声此起彼伏，看样子外面已经吵得十分厉害了。
　　小北晃晃悠悠的走过来，马上就有人过来拦他。
　　这边守卫的首领见过小北，他连忙上前，一脸疑惑的问，“你不是云大人的徒弟么？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北腾起一股怒气，沉声道，“老子名叫小北，你们也知道我是云大人的徒弟，那还不给我放尊重点儿！”
　　侍卫首领心中一凛，急忙抱拳道，“小人鲁莽，还望见谅。”
　　小北冷哼一声，冲他晃一晃手里的步摇，道，“牟妃娘娘托我来给你们带个口信儿，赶快把太漳门打开，让五皇子他们随意通行。”
　　侍卫首领闻言便是一愣，他转头看看刚来的太监，见那太监也一脸惊愕的摇摇头，这才回头问小北，“牟妃娘娘刚才下的旨意，说不让他们进来，怎么现在又让开门了？”
　　小北瞪起眼睛厉声道，“她怎么想的我哪儿知道！我可告诉你啊，我可不是你们皇宫里的下人，这次要不是牟妃娘娘好言相求，我才懒得帮她带这个话呢！她可是跟我说你们都认识这步摇，你们要是有什么疑问，都给我滚去问你们那牟妃娘娘！与老子无关！”
　　侍卫首领皱着眉头叫过旁边一个太监，那太监有些胆怯的走上前仔细看看，冲那侍卫首领点点头，表示那步摇确实是牟妃的东西。
　　侍卫首领又冲小北抱拳陪笑道，“小人实在冒昧了，这就去开门，这就去开门。”
　　小北冷冷一笑，随手把步摇扔给了旁边那个太监。

　　237.相知相信，真情真心
　　太漳门外，闻讯而来的朝廷官员越来越多，更多的人聚拢过来，使得原本就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两边的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眼看着就要动手了。
　　古岚和巫凡早就把手下的兄弟散出去，他们两人悄悄来到五皇子身边，警惕的保护着他。
　　刚才有人从太漳门中出来，传了一道“旨意”，但双方的人都听得出来，这道“旨意”恐怕不是皇帝亲自发出来的，多半是牟妃和三皇子假传圣旨。
　　五皇子他们正苦于事情没有转机，却突然发现，在骚乱之中，太漳门再次打开，一个白衣的身影大刺刺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北？”
　　巫凡第一个反应过来，惊讶的望着一脸得意洋洋走过来的小北。
　　古岚和巫凡都知道小北带着水如到皇宫中去打探消息了，可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大大方方的从太漳门出来……皇宫的几个宫门不是都被牟妃严令封住了么？
　　比古岚他们更惊讶的，自然是其他不知情的官员。
　　在场的多数人都认得这个白衣男子，他跟随云凌来到皇城，两人身份都很神秘，对待别人都是冷冰冰的样子。他们不知道云凌和这个白衣男子是哪一伙的，更加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从被封锁多时的皇宫中出来。
　　五皇子第一个念头就是转头寻找古岚。见古岚站在他的身后，五皇子松了口气，一把拽过古岚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古岚有些尴尬的摇头道，“不清楚，随机应变吧。”
　　五皇子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古岚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可不是好的兆头。
　　不多时，小北就一脸得意的来到五皇子他们面前，挥手道，“你们可以进去了。”
　　小北这话一出口，人群中顿时又起了一阵喧哗。
　　五皇子上前问小北，“小北兄，你怎么从宫中出来了？可以进去……是什么意思？”
　　小北皱起眉头冷哼一声，“五皇子啊，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这么多人都为你在这儿拼命的，好不容易给你找个机会，还问那么多……”
　　不等他话说完，只觉身后恶风不善，小北头也不回，回手挡住，而后马上换了笑脸对五皇子说，“此事说来话长，现在事不宜迟，五皇子，你还信不过我小北么？呵呵呵……”
　　五皇子一头雾水，不过小北说的没错，现在不是深究这些事情的时候，既然太漳门已经打开，他们应该先考虑是否进去，如何进去。
　　想到这里，五皇子冲小北一抱拳，转身去和身边大臣们商议进宫的事情了。
　　小北这时才缓缓转回身，冲身后的人呲牙一笑，轻声道，“使那么大劲儿干嘛？还真想把我打疼了啊？”
　　巫凡黑着张脸站在小北身后，使劲儿甩甩被他抓着的手，小声嘟囔着，“谁让你没个正经的，说话也不知道深浅……”
　　“冤枉！”小北摆出一脸委屈模样，抱怨道，“我可是费尽力气才把这宫门给你们打开了，结果连个奖励都没有么？早知道……我才不做这事儿呢……”
　　这时古岚凑过来问，“水如呢？”
　　水如在小北怀中早就等的着急了，听到古岚的声音，她急忙钻了出来。
　　古岚眼疾手快，将她拉出来装回自己怀中。
　　小北趁机白了水如一眼，水如得意洋洋的冲他吐了吐舌头。
　　古岚轻轻拍拍水如头顶，让她藏好了。
　　不多时，五皇子大步过来，低声对古岚说，“我和长皇子现在进宫。”
　　古岚一皱眉，略微思索片刻，沉声道，“我去换上亲卫衣服，和你们一起进去。”
　　五皇子摇头道，“不行。现在我们只能以看望父皇的借口进去，不能带太多人，也不能带刀刃进宫。你跟我们去，实在太危险。”
　　“你还知道危险！”古岚闻言就是一瞪眼，“现在宫中都是牟妃和三皇子的人，你们两个这么进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五皇子苦笑一下，压低声音道，“我会多带几位大臣进去，谅那牟妃和三皇子也不会胆大到在众人面前杀我。”
　　古岚叹了口气，从腰间百宝囊中掏出一个小竹筒交给五皇子，告诉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放这个响箭，到时候一定会有人救你。”
　　五皇子看看那小竹筒，小心翼翼放到怀中，然后笑道，“这段日子忙忙活活的，我发现你可是有点儿神神秘秘的了啊。”
　　古岚也一笑，伏到五皇子耳边说，“要是没点儿神秘的，还怎么能帮你得天下？”说罢，他直起身，拍拍五皇子肩头，“五哥，你放心。”
　　这一句话，让五皇子心头一暖。这么多年来，要不是古岚帮着他，他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古岚一直在他背后默默的做他做不到的事情，为他想着那些他想不到的事情。现在站在他身后的那些朝廷官员，有一大半都是古岚想方设法拉拢过来的。要是没有古岚，他恐怕还是那个没了母妃，受尽欺凌的小皇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古岚说一句，“五哥，你放心。”，五皇子就可以毫不犹豫勇往直前。因为他知道，就算是他做错了，失败了，古岚都会想到办法帮他补救。正因如此，五皇子才会毫无顾虑，正因如此，他才会越来越得心应手。
　　五皇子也抬手拍拍古岚肩头，笑道，“我去去就来。你在这儿老实等着，不许闯祸。”
　　这句玩笑话，他们已经不知道对彼此说过多少次了。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两人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随行进宫的队伍很快集合起来，其中领头的是五皇子和长皇子，屈苍鸿等人赫然身处其中。
　　古岚早早的从人群中退出来，找了个角落，把水如从怀中拿出来托在掌心。
　　水如看到古岚面色沉重就知道他一定是又有难办的事情要自己去做了。
　　“古岚，你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尽管说！”水如站在古岚手掌上，脸上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认真表情。
　　古岚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摸摸水如头顶，小声说，“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一次又一次的劳烦你去帮我办事。”
　　水如小脸上泛起红润，双手掐腰，扬起头来，得意的说，“谁让我是你的蝶神大人呢！能者多劳，我既然答应庇护你古岚，就一定说到做到！”
　　古岚挑起嘴角微微一笑，而后又正色对水如说，“水如，你去跟着五皇子，皇宫里面现在危机重重，他们就算是顺利进去了，在皇帝寝宫那里也一定会受到阻碍，要是我没想错的话，牟妃和三皇子到最后一定不惜对任何人兵戎相见，他们不会手软的。”
　　“他们会杀五皇子？”水如瞪大眼睛惊讶道。
　　古岚点点头，而后眼中露出凶狠的光芒，对水如说，“他们要是不动手，那就罢了，只要他们动手，你就不要对他们留情。记得，要保住五哥的性命，不能让他们得逞。”
　　水如深吸一口气，从古岚手心飘荡起来，拍拍胸脯，高声说，“古岚你放心！区区一群凡人，他们要是真敢造次，蝶神大人一定不会对他们手软！五皇子这个皇帝是坐定了！”
　　说罢，水如稍微犹豫，之后又飘到古岚手边，软绵绵的飘落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古岚说，“只不过……云凌大哥曾经说过……那个……”
　　“什么？”古岚看着水如那忸怩的样子，疑惑的问。
　　水如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望着古岚说，“我帮你保护五皇子，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古岚皱起眉头道，“你还有条件？说来听听。”
　　水如嗖的一声飘到古岚耳边，压低声音对他说了几句话。
　　再看古岚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瞪着双眼扭头看着水如，好半天才低吼出声，“你这小东西……你……回去非得让你好好学学什么叫害羞！”
　　水如其实也是鼓足了勇气才提出这个要求的，见古岚这个反应，她只好打肿脸充胖子，抱着肩膀无赖似的问，“反正条件摆在那儿了，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吧！”
　　说完之后，她还偷眼看看古岚的表情。
　　古岚气的一把抓过水如，用手指尖戳着她的小脸，咬着牙狠狠的说，“蝶神大人提出的条件，我哪儿敢不答应！哼！到时候你可别哭着求饶！”
　　水如好不容易挣脱了古岚的手，高高兴兴的飘荡起来，指住古岚高声道，“你答应了！到时候都听我的！还不知道谁哭着求饶呢！”
　　说罢，她冲古岚做了个鬼脸，越飘越高，朝着太漳门那边飞去。
　　古岚看着那小小身影逐渐飞远，不禁叹了口气，而后又挑着嘴角，笑着摇摇头。
　　再看太漳门前，两群官员都已经准备好了。一支队伍自然是五皇子和长皇子带领的官员，而另一群，则是拥护三皇子的官员们。
　　两支队伍蓄势待发，只等着五皇子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入宫。

　　238.雾斡城兵，奔袭而来
　　水如高高兴兴的越飞越高，她心里还在想着刚才与古岚的约定。
　　看来云凌大哥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就应该趁着关键的时候把条件提出来。水如还暗自给自己开脱，我这也算不上是趁火打劫吧？绝对不是威胁……就算刚才古岚说不答应，我也还是会把事情做好的……
　　只不过，古岚刚才的反应实在有趣。水如窃笑着，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古岚露出那种窘迫脸红的样子。
　　她就这样欢欢喜喜的朝五皇子他们那边飞过去，可还没等飞到太漳门，水如的目光就被远处吸引住了。
　　皇城东门方向，烟尘滚滚而起，看那样子，应该是有人马正从东城门朝这边赶来，而且那烟尘翻滚连天，以此推断，来的人一定不少！
　　水如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什么，急忙转身飞回去找古岚。
　　古岚已经朝人群中走去，水如像只极速俯冲的鸟儿一样飞了回来，古岚猛然抬头，张开双手接住了她。
　　“怎么回来了？”古岚看出水如脸色有些苍白，急忙问道。
　　水如皱着眉头抬手一指东城门方向，问古岚，“那边来了不少人马，是你安排的？”
　　古岚闻言就是一惊，他马上对水如说，“水如，快去帮我看看那些人什么来头，穿着打扮还有人数，快！”
　　紧张的气氛骤然升起，水如点头腾身而去。她身后，古岚也以最快的速度朝五皇子他们冲了过去。
　　水如飞的极快，眨眼之间就看到了那支从东城门进来的队伍。
　　粗略估计一下，这支队伍应该有上千人，而且全是身穿盔甲，骑着战马的军人。领头那人穿着一身亮银盔甲，手中提着一杆红缨长枪，就连他的战马上，都披挂着亮银的盔甲。
　　他戴着头盔，水如从上方看不清他的面容，这支队伍的行进速度也非常快，皇城的街道上扬起的灰尘将听到声音出门看热闹的人都遮挡住了。水如看到这架势，急急忙忙返身回去。
　　再看太漳门前，五皇子等人已经走到了宫门前，眼看就要进去了，只听队伍后面突然传来古岚的叫喊声。
　　五皇子心中一惊，马上叫住长皇子等人，匆忙跑过去与古岚碰头。
　　古岚压低声音告诉五皇子，“有一伙人从东城门进来了。事情有点不对劲儿。”
　　五皇子的脸也马上沉下来，他过去问长皇子和屈苍鸿，两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这时水如也飞了回来，她悄然施展隐身之术，落到古岚肩头，伏在古岚耳边，把她看到的情况告诉了古岚。
　　古岚听过之后上前几步对五皇子说，“五哥，你们现在不能进宫。我看这群人来者不善。”
　　长皇子皱着眉头说，“这就怪了，我在东城门安排了人手看着，怎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名全身黑亮软甲的侍卫跑了过来。这人冲长皇子施礼之后小声说了些什么。长皇子听了他的话，先是惊讶的看了古岚一眼，而后挥手打发走了侍卫，对五皇子说，“来的是雾斡城的守城官兵，领兵的是雾斡城城主的儿子，叫姜燕靖。”
　　“雾斡城……”五皇子他们都知道，这个雾斡城离皇城不远，但他们要赶到这里，也得快马行军一天一夜。之前几天，附近几个城池赶来的军队都莫名其妙的受了极大阻碍，所以现在安营扎寨的地方都还很远。看来三皇子他们还是有了完全的准备，没想到连雾斡城的守军都能调过来。
　　长皇子握紧腰中佩剑，厉声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带人先去收拾了他们，然后我们再去见父皇。雾斡城守军擅离职守，其罪当诛！”
　　说罢，长皇子一声号令，他带来的手下约有三百多人，跟随长皇子齐声呐喊，一个个都跃跃欲试。
　　五皇子见状急忙拽住长皇子，沉声道，“皇兄不可冲动！现在他们已经进了皇城，你带着人去拦他们，势必免不了一场厮杀，到时候殃及城中百姓，可该如何是好！”
　　长皇子当即反问，“难道要等他们杀过来不成？”
　　屈苍鸿也走过来低声问，“他们带来多少人？”
　　长皇子摇摇头，刚才来报事的人并没说的那么详细。倒是古岚接口答道，“千人左右，都是骑着快马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沉了下来。
　　皇城重地，原本是不让人随便带大批人马进来的，屈苍鸿现在手中有五百贴身亲卫，加上长皇子和五皇子手里的亲卫，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一千五百人。现在对方来了一千多人，再加上皇宫里的侍卫，如果真的打起来，五皇子他们毫无胜算。
　　不知什么时候，巫凡和小北站在了古岚身后，巫凡拉过古岚，压低声音说，“对方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敌明我暗，与其硬碰硬，不如让我们的人在城里先拦他们一拦。”
　　古岚闻言，顿时双眼放光，冲巫凡点点头，而后回身对五皇子说，“此战怕是难免了，我和巫凡先去挡一挡他们，你们速想办法。”
　　五皇子一把拉住古岚，沉声道，“你们小心！”
　　古岚目光坚定，点了点头。
　　离开太漳门，古岚从等在远处的兄弟手中接过他的那匹云中青，翻身上马，与巫凡小北他们会合。
　　三个人，三匹马，顺着水如给指出的道路狂奔而去。
　　穿过几条大街，古岚他们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那支队伍。
　　古岚从背后抽出大刀，纵马上前，云中青一声长鸣，立在了街口。
　　水如也撤了她那隐身法，站在古岚肩头，看着对面人马轰鸣而至。
　　古岚眯起双眼，对水如说，“你躲好了，这帮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官兵，不是从前那些沙匪之流，你要是掉出去了，我可没有闲暇捡你回来。”
　　水如挺起腰板，刚要说些豪言壮语，可眼见着对面那些人汹汹而来，她强自咽了口口水，犹豫一下，最后还是钻到古岚怀里去了。
　　再看对面，那一身银亮盔甲的将领发现了古岚他们三人，头盔阴影中那双闪着精锐光芒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把手中长枪一抬，整个队伍的速度骤然减缓。
　　等他们来到距离古岚他们三丈左右的地方，那将领带住战马，高声道，“对面的，是什么人胆大包天，敢拦你家小爷去路！”
　　古岚立马横刀，凛然道，“来的可是雾斡城姜燕靖吗？”
　　姜燕靖答道，“真是你家姜爷爷！识相的就快快报个名来，姜爷爷枪下可不死无名之鬼！”
　　古岚额角蹦起青筋，他咬牙怒道，“你个黄毛小子还敢一口一个爷爷，哼！也好，让你也死个明白！老子姓古名岚，你小子要想从这条道儿上过去，就先问问老子手里这口刀答应不答应吧！”
　　巫凡和小北的马匹停在古岚身后，小北听古岚说完，不禁抿嘴笑了起来。
　　巫凡瞪他一眼，低声问，“你笑什么？”
　　小北摆手答道，“今儿这事儿，我看也不用我们出手了，这拦路抢丨劫的买卖可是人家古岚的老本行啊，你看那几句话说的多顺溜。”
　　巫凡白了小北一眼，扭头看看周围，不断的有人影从周围房顶屋檐边闪过，看样子他和古岚的那些手下都聚集到这里来了。
　　对面那姜燕靖可没想到他进了皇城，还能碰上这么蛮不讲理拦路的。他上下打量古岚，见他头顶翠玉发箍，身穿清月罩袍，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武将，再看他手中那柄大刀，映着阳光却闪出阴冷寒意，他们明明只有三人，却能放出慑人的杀气，姜燕靖知道，自己怕是碰到硬茬了。
　　雾斡城这次出兵，其实主要是为了替三皇子助一助声势。之前与他们联盟的众多城池原本应该先他们一步到皇城，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却都在中途受到阻拦，大多伤兵损将，无法继续前进。
　　姜家在朝中没有什么依仗，他们想要依靠这次的战功，为以后的仕途垫平道路，所以姜燕靖直接带着军队进城，这一战，他势在必得。
　　姜燕靖静静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古岚身后有大队伍过来，他不禁怒声问道，“你们到底是那个军营的？指挥者是谁？就来你们三个，找死不成？”
　　古岚冷笑一声，“你小子要是真有本事，就先跟我打，要是把我打败了，我身后自然会有人来。不过，我看你也就是仗着身后人多，哼！”
　　姜燕靖一听这话，心中窜上一缕怒火，大吼一声，纵马挥枪朝古岚冲了过来。
　　古岚提大刀，脚点马镫，云中青撒开四蹄，迎上前去。
　　古岚怀中，水如的心砰砰直跳。这是她第二次看古岚这么与人一对一的厮杀，上次那伙沙匪看上去就挺厉害，这次这帮人，古岚说比沙匪还厉害，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必胜的把握。
　　马打盘旋，两件兵器碰撞到一起，震得水如双耳嗡嗡作响。她赶紧捂住耳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水如深吸了几口气，暗暗想着，没关系没关系，不就是个领兵的小将么，古岚一定能打过他……就算他再怎么厉害，古岚打不过他，还有我蝶神大人呢！

　　239.擒拿敌首，兵分三路
　　姜燕靖手中长枪扑棱棱响起，抖出一串枪花。古岚手中大刀顺势一挥，刀刃带着寒光，划破两人身前的空气，绽出一道厉闪。
　　两匹马蹬开四蹄，错身而过，利刃的撞击声响彻长空。
　　交上手，古岚不禁微微一笑，眼前这个姜燕靖虽然功夫不错，但他却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练得虽然不是花把势，但与古岚这样身经百战的人相比，那就差的远了。
　　古岚与他打了几个回合，手中大刀突然变了路子，刚才还全是猛砍硬砸的大刀突然变得灵活起来，像条游蛇一般，跟着姜燕靖的长枪飞舞。
　　姜燕靖一看古岚手中大刀换了路子，心中就是一惊，他慌忙应对，招数马上散乱了起来。
　　古岚抓住这个机会，提马上前，身子向后仰起，手中大刀顺着姜燕靖的长枪划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两马错蹬，姜燕靖还没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古岚大刀上的寒气已经掠过他的脖子了。
　　这姜燕靖也是自小被名师调教出来的，到了这个危机时刻，他几乎本能的松开了手中长枪，身子朝马身另一面倒去。
　　大刀从马背上方掠过，却没有伤到姜燕靖。
　　马匹打了一个回旋，古岚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再次纵马杀了过去。
　　姜燕靖手中长枪已经落在地上，他现在赤手空拳，眼看着古岚又冲了过来，这小子眼珠一转，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擎在手里。
　　这东西是个长方盒子，只有手臂长短，一头前面露出几个小孔，另一头被姜燕靖握在手中。
　　古岚看到他掏出这东西，就知道不好。他毫不犹豫立起大刀挡在了身前。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姜燕靖一抬手，几根银亮长针从那长盒子中射了出来。好在古岚反应的快，几根长针都被他用大刀挡了下来。
　　“哈哈哈哈……”不知为何，古岚挡了那几根长针之后竟然朗声大笑。
　　姜燕靖皱起眉头，拉住自己的战马高声问道，“你笑什么！”
　　古岚抬起大刀，用刀尖一指姜燕靖，说道，“姜燕靖，我本想留你一条生路，既然你先用了这种手段，我也没有什么顾虑了。”
　　说完这话，古岚扬起大刀，吼了一声，“无仇无怨！速战速决！”
　　话音一落，姜燕靖就听到自己身后响起了一片惨叫声。他回过头去，双眼骤然睁大。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批敌人，这些人都是寻常百姓打扮，手中拿的兵器也长短不一，但就是这样一群人，却一个个都像饿狼一般，凶狠的扑向自己手下那些精锐。两方比较，那些骑着战马的精锐军队竟然处于劣势，几乎被那些人如剁瓜砍菜一般一点点消灭！
　　姜燕靖只觉得气血上涌，他带住战马，近乎疯狂一般的高声厉喝，“格杀勿论！格杀勿论！”
　　就在此时，两道白影从他身边闪过，姜燕靖警惕的握紧手中那个长盒子，但那两道白影却躲过了他，直接冲进了他身后的队伍之中。
　　骑在马上的古岚也看到那两道白色身影闪进了混战之中，他不禁笑着摇摇头，轻声道，“这两个人，莫非是又拿这事儿打什么赌了？”
　　水如在古岚怀中听到厮杀声响起，本来紧张的够呛，但听古岚说话这语气似乎很轻松，她也壮着胆子钻出头来。拢目光看去，她马上就发现了巫凡和小北各自提着长剑在对面人群中一边厮杀一边还在彼此吼着什么。
　　水如正看得出神，突然感觉到古岚用手指戳了她一下。
　　“古岚？”水如抬头看到古岚果然望着她。
　　古岚笑着一指正在疯狂吼叫的姜燕靖，轻声说，“你那长刺给他一根，最好让他难受，但是别让他死了，我们留着有用。”
　　水如抿嘴一笑，从古岚怀里伸出一只手。她手微微挥动，一根长刺赫然出现。水如口中念了一个“去”，这长刺便朝着姜燕靖飞了过去。
　　姜燕靖气恼的看着那些偷袭他队伍的人，这些人看上去都不太起眼，但功夫却一个比一个好。他们不仅将自己这支队伍冲散了，而且还能找到弱点，迅速攻击。一千多人，就像是被这些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一般。更可气的是，这些人里似乎还有人用下三滥的毒招！怎么他们一挥手，自己这边的人和马就都倒地不起了呢！
　　就在他火撞脑门，想捡回自己的长枪加入混战的时候，突然听到古岚叫了他一声。
　　“姜燕靖！”
　　姜燕靖瞪着双眼握紧手中长盒子猛地一回头。就在他回头的瞬间，他惊然发现一道厉闪朝自己飞了过来。
　　这东西怎么这么像自己手中的……
　　姜燕靖刚想到这里，水如那根长刺就刺入了他的脖颈。
　　姜燕靖瞪着眼睛咬着牙怒叫了一声，“毒……毒刺……”
　　话音落，姜燕靖也应声落马。
　　古岚催马上前，栖身将这个姜燕靖拉到自己马背上，而后冲着对面厮杀的那些人高声喊道，“姜燕靖已经被擒，不想让他死的，都弃械投降！”
　　这句话古岚连喊了三遍，姜燕靖带来的那些人一看他真的被古岚擒住了，只好都扔下手中兵器，下了战马，举手投降。
　　古岚在人群中寻找，先将那两个白衣身影叫了回来。
　　巫凡和小北都气鼓鼓的提着长剑回到古岚身边，扳鞍上马。
　　古岚扭头问巫凡怎么回事，巫凡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古岚又问小北，小北张了半天嘴，最后吐出一句，“他欺负我！”
　　巫凡一瞪眼，冲古岚吼道，“不许听他胡说！”
　　古岚苦笑一下，让巫凡帮忙去让他赶快去重新安排他的手下还有扬云山那些兄弟。他纵马离开，小北便像块年糕一样贴了上去。
　　他们两个吵吵闹闹的古岚没有时间理会，他回头看看马背上的姜燕靖，见他还有气息，这才把心放下，催马到投降的那些兵马那里去。
　　姜燕靖带来的人虽然被古岚他们的人冲击的够呛，但他们毕竟还是精锐，受的损伤稍微大些，却也不至于一蹶不振。剩下的这些人无一不是双眼放光，怒气冲冲的盯着古岚。
　　古岚顺下大刀，坐在马上冲这些人一抱拳，高声道，“诸位雾斡城的将士，古岚与你们无冤无仇，但现在形势所逼，不得不初次下策，在这里拦下了你们。”说道这里，古岚突然变了口气，瞪起眼睛厉声道，“我知道这个姜燕靖是你们雾斡城城主的儿子，他现在被我所擒，我先要让你们明白，第一，我古岚无官无职，别说是城主的儿子，就算是今天我逮到的是你们城主，我要杀他，也就跟碾死一只臭虫一样！别以为我会有什么顾忌！第二，他现在身中奇毒，你们就算是把他救回去，没有我这边的解药，他还是会死！所以你们都放聪明点儿！明白了吗！”
　　那些军士虽然还是一脸气愤，但却没有一个敢说什么。
　　这样的反应让古岚非常满意，他点手叫过一个副官模样的人，问道，“你们这次就来了这么多人么？”
　　那副官一脸不服不忿的样子，冷声道，“不知道！”
　　话音刚落，古岚大刀也应声砍了下来，那副官刚闪出惊讶的表情，头颅就已经从肩头滚落下去了。
　　副官的身子像一团烂肉一般栽倒在地，古岚看都不看一眼，又点手叫过一个将士，还是问了相同的问题。
　　这个将士看了一眼地上的死尸，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急忙抱拳答道，“城主总共派了三支队伍，一共来了三千兵马！我们本来应该从三面城门同时入城，但是大公子他……他贪功心切，所以我们这边就提前进来了……”
　　古岚听了这话，一颗心骤然缩紧。正好这时巫凡和小北也回来了，古岚沉声对两人说，“五哥他们那边恐怕是出事儿了，我们得赶快回去！”
　　三人也不再理会身后那些兵勇将士，纵马朝太漳门赶去。
　　马匹颠簸，水如却吃力的从古岚怀中蹭了出来。古岚还来不及阻拦，她已经飘荡到高空中去了。
　　水如越飘越高，她听到了古岚和那军士的对话，她也明白，他们在这边挡住了姜燕靖带的一千人，但从另外两个城门进来的，还有两千人。五皇子他们现在都聚在太漳门前，这些人恐怕也是得到了消息，他们会直接冲向太漳门，要是双方动起手来，五皇子他们一定会吃大亏的！
　　很快，水如就飞到了可以看清整个皇城的高度，她根本不用费心寻找，一下就看到了太漳门。那里聚集着很多人，而且这些人乱成一团，分不清彼此。
　　水如像利箭一般飞回到古岚身边，高声道，“太漳门前打起来了！”
　　一句话，使得古岚心里就是一沉。
　　巫凡和小北虽然没有听到古岚和那军士说了什么，但是看到古岚焦急的样子，他们也都猜出了个大概。如今水如再补了这么一句，他们也都明白了，对方来的不是一路人马！
　　巫凡高声对古岚喊道，“我让兄弟们都赶往太漳门了！”
　　古岚感激的望了一眼巫凡，双脚一夹马镫，云中青四蹄蹬开，飞一般朝太漳门冲去……

　　240.鬼魅之姿，忧心之事
　　古岚等人风驰电掣赶到太漳门前，只见整个太漳门外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里面喊杀声阵阵响起，古岚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提起大刀对身边的巫凡和小北喊道，“我们冲进去！”
　　巫凡和小北都握紧手中长剑，跟随古岚催马冲进人群之中。
　　这三个人就像一把烧红的利刃刺入了冻油之中，原本排布的密密麻麻的军士不由自主的分裂开来，一条巨大的缝隙像是被古岚挥刀划开一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战到敌军深处，甚至没有人敢上前阻挡这三匹奔腾而来的马匹，他们三人就这样冲过了几层人障。再看去，只见长皇子和屈苍鸿手下众人分成两股，一股挡着这边的几层人障，另一股将五皇子等人围在了中间。
　　长皇子和屈苍鸿都骑上了战马，手中提着兵器立于队伍中央，他们一看古岚三人冲杀过来，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色。这边队伍也裂开一个缺口，让古岚他们通过。
　　古岚拍马来到长皇子和屈苍鸿身边，顺过大刀，腾手将马背上的姜燕靖扔到了他们两人马前。
　　长皇子和屈苍鸿一看地上那人的装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屈苍鸿朝身后一指，“五皇子在里面。皇宫侍卫都没敢动。”
　　古岚高声道，“一会儿我们的兄弟就会赶过来，还请大将军和长皇子放他们过来。”说完，古岚调转马头，朝五皇子那边奔去。巫凡也冲屈苍鸿和长皇子一抱拳，而后与小北一起，紧随古岚而去。
　　他们这样匆忙离开，屈苍鸿和长皇子彼此看了一眼，两人心中都是同样的想法。他们根本不相信古岚说的那些人能冲到他们眼前来！
　　就算是古岚和巫凡还有那个小北能所向披靡，从千人的队伍中冲过来，可他们手下不会都这么厉害吧！
　　还不等他们脑海中这个念头消散，只见对面包围的队伍后面起了一阵骚乱。而且这样的骚乱很快蔓延开来，对面整个队伍就像是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很快，几道身影就如鬼魅一般从那几层人障中冲了出来。屈苍鸿和长皇子的双眼应接不暇，不仅是那几个人冲了出来，而且对面的人群之中，还有一道道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更有一股股烟雾飞腾，烟雾所到之处，穿戴这盔甲的那些军士无一例外的成片栽倒。
　　怎么回事？
　　不等他们两人反应过来，就有人冲到了他们的队伍之中，屈苍鸿一看对方不管不顾就要动手，急忙大吼起来，“无需阻拦他们！让他们过去！让他们过去！”
　　长皇子闻言也急忙冲着自己这边的人吼叫起来，“不许阻拦他们！让他们过去！”
　　他们的话两边的人都听到了，冲进来的那些人也不再动手，一个个冷着脸从他们的队伍中穿行而过，狂奔而去。
　　屈苍鸿和长皇子眼看着这些人一个个从对面的人群里冲杀出来，穿行而过，心中难免都受到很大震动。在此之前他们谁也不知道古岚手下还有这么一群人，谁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如此强悍。他们心中都不禁想到同样一个问题，这个古岚，到底是什么人？
　　那些穿着便装的人还在一个个突围而过，长皇子稳住心神，目光扫过马前的那个小将，扭头问屈苍鸿，“这个姜燕靖怎么办？”
　　屈苍鸿虎目圆睁，闷哼一声，“就看看他能有多大的作用了。”说罢，他从马鞍上摘下一杆长柄大刀，纵马朝混战的人群冲去。
　　屈苍鸿去势如虎，只听他厉喝一声，挥刀斩下了一名领军将士的人头，而后高声喊道，“尔等雾斡城守军，姜燕靖已经被俘，再有造次者，以叛军论！杀！”
　　他身边的军士也都齐吼一声，“杀！”
　　这一声，响彻整个太漳门内外。
　　五皇子和古岚他们现在已经站在了太漳门前，五皇子皱着眉头肃然望着外面厮杀在一起的两股人，沉声对古岚说，“你们刚走不久，他们就冲杀过来了。屈苍鸿和皇兄手中的人手不足，要完胜，恐怕很难。”
　　古岚摇头道，“雾斡城来的这些守军应该可以被拦住，一时半刻，大将军和长皇子他们不会有什么问题。我把姜燕靖逮住了，那个姜燕靖是雾斡城主的独子，他们是以为这场他们必胜才敢进城的，现在这个局势对他们非常不利，恐怕这些人很快就不敢抵抗了。”
　　五皇子听到古岚擒获了姜燕靖，立刻变得欢喜起来。他拍拍古岚肩头，赞道，“你这身手还真是行啊！”
　　古岚挑着嘴角一笑，“我这何止是身手了得，还有诸神庇佑呢。”
　　说话间，几个人冲侍卫中间穿行而过，来到他们身边，五皇子定睛一看，原来来的都是扬云山上的兄弟。众人陆续冲进来，其中有一些却是五皇子不认识的。这些人进来之后马上垂首站到巫凡身后，看样子都是巫凡的手下。
　　五皇子跑到巫凡身边抱拳道，“辛苦兄弟们了！”
　　巫凡抱拳还礼，蹙眉问五皇子道，“现在怎么办？”
　　五皇子脸上露出难色。现在他们是进退两难。这样进皇宫，无异于自寻死路，可若不进去，他们恐怕也难以从这里脱身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很多侍卫从太漳门里面跑出来，后面跟着跑出来的，是一队队宫女太监。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那架华丽的凤辇缓缓停在了太漳门的门前。
　　銮驾刚一停稳，就有两个小宫女匆忙的从里面出来，而后扶着皇后下了凤辇。
　　五皇子见状，连忙上前对皇后施礼。皇后看了看周围这些人，似乎没有一人想要跪拜。她脸色非常难看，但又知道现在不是在意这些事情的时候。皇后叹了一口气，走到五皇子面前，压低声音对五皇子说，“本宫刚才去了皇帝陛下寝宫。”
　　见五皇子神情有些紧张起来，皇后这才接着说，“牟妃和三皇子都在皇帝陛下寝宫里面，现在那里还被他们的人围着，谁也不让进去。刚才本宫去了，也只是有人传话出来，说什么皇帝陛下身体不适，正在休息不想见本宫。”皇后望着五皇子，问道，“五皇子，诸位皇子之中，你的头脑最好，你来想想，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五皇子警惕的看了皇后一眼，拱手道，“还请皇后娘娘赐教。”
　　皇后轻哼了一声，现在她的心里，可以说有千千万万个不愿意。她根本不想出现在这里，但她更加清楚，如果现在她不抓住这个最后的机会，以后恐怕她都没有机会弥补了。现在三皇子和牟妃已经把事情做绝，没有给她留下一丁点的希望。纵使她再不喜欢五皇子，她也只能依附于他了。
　　皇后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想，也罢，眼前这个五皇子虽然是桦妃的儿子，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很沉稳正直，一点都看不出桦妃当年的样子。也许他继承皇位，也是最好的结局了。
　　想到这里，皇后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五皇子肩头，柔声说，“皇帝陛下现在处境极其危险，那牟妃和三皇子都是虎狼之心，他们现在做的事情，已经是叛乱了。五皇子，你要救国家于危难，救皇帝陛下于危难啊！”
　　五皇子紧锁双眉，几乎是习惯性的扭头看了一眼古岚，古岚犹豫一下，走上前来，先冲皇后深施一礼，口中道，“古岚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看到古岚手中提着大刀，一身杀气腾腾，免不了心生畏惧。她此时才发现，刚才与五皇子站的最近的，并非他自己的亲卫，而是一群身穿百姓衣服的人。现在再仔细看这些人，皇后惊然发现，这些人眼中都含着浓重的杀意，而且她的目光扫过，竟然没有一人有所闪避。就好像这些人根本不知道她是这沐裎国的皇后娘娘一样！
　　皇后猛然想起，自己那些躬营的人还没回来。之前她就觉得这件事情与古岚有关，现在再看到他手下这些人的样子，皇后几乎敢确定，躬营的失踪，一定是这个古岚在背后搞的鬼！
　　可眼下，古岚的态度还是非常恭顺，他压低声音对五皇子说，“皇后娘娘亲自出来，恐怕宫中情况真的很严重……”
　　五皇子的额角渗出汗水，他咬着牙，好半天才说，“父皇在他们手中，我怕我们这么冲进去，他们对父皇不利。”
　　古岚闻言也皱起眉头。按照水如的说法，牟妃对皇帝似乎怨念大于情义，而那三皇子，又是一个头脑发热就容易冲动的人，要是他们这么冲进去，老皇帝恐怕必死无疑。
　　然而，古岚知道的事情比五皇子多，如果他们没有猜错云凌所说的那些话，那么老皇帝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古岚之前也没有想到，五皇子会有这样的顾忌。
　　就连皇后似乎都有些吃惊。在她心中，五皇子应该与三皇子一样，做事应当以皇位为重。可五皇子现在竟然开口就惦念着老皇帝的安危。皇后叹了口气，心想，莫非我们真的小看了那桦妃，也小看了她的这个儿子？

　　241.当断则断，搬兵请援
　　略作犹豫，皇后还是狠下心来，现在五皇子做出的决定已经不单是决定他自己的命运，也不单是决定老皇帝的命运，皇后最关心的，是五皇子当上皇帝以后，他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身份和地位。
　　皇后轻声对五皇子说，“为君者，应当机立断，五皇子，现在国于危难，本宫知道，如果是皇帝陛下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他也一定会以江山社稷为重，以万千百姓为重。”
　　听皇后这么说，古岚也忙对五皇子说，“三皇子和牟妃娘娘未必敢做出那种忤逆伦常的事情，我们现在进去，也许还有一丝生机。”
　　五皇子闭上双眼，长出了一口气。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目光坚定凝实。
　　“古岚，去让人把那些官员都集中过来。我们进宫！”
　　古岚使劲儿点点头，回身去安排他和巫凡带来的这些人，还有五皇子的亲卫以及同来的那些大臣手下，这些人逐渐聚拢，又一次组成了一支浩荡的队伍。
　　这些事情做好之后，古岚趁着没人注意，他把水如从怀中拿出来，小声对她说，“水如，快去把云凌请来，记着，要快，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把那两样东西带来。”
　　水如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聚拢在一起的那些人，只见他们一个个面露凝重，看上去都很紧张的样子。水如抬头问古岚，“那你呢？你要去做什么？”
　　古岚用指腹默默水如的头顶，小声说，“五哥要进宫了，我去保护他。”
　　水如当然知道这皇宫之中有很多侍卫，而且他们都是三皇子和牟妃的人，他们之所以现在没懂，恐怕是因为三皇子和牟妃指望着雾斡城来的那些人，以为他们十拿九稳能挡住五皇子他们了。如果这个时候五皇子他们冲进皇宫，一定会受到皇宫侍卫的阻拦！
　　“我跟着你！”水如皱着眉头高声喊着。
　　古岚看看四周，没有人注意到他，他这才把水如举到面前，压低声音说，“此去虽然凶险，但对手总归还是寻常的凡人，我们一时半刻也不会吃什么亏。水如，你要知道，我们就算是冲进了皇帝寝宫，要是没有云凌手中那两件东西，还是不能达到目的。拖延的时间越长，这边就越是危险。明白了么？”
　　水如马上摇摇头，可看到古岚盯着自己，她也只好不情不愿的点头答应了。
　　“古岚，你等我回来，你是我蝶神大人的人，可不能输给那帮凡人侍卫，要是丢了我蝶神大人的脸……反正不准！”
　　古岚挑起嘴角点头道，“好，一定不给蝶神大人丢脸。”
　　水如撅着嘴，看看左右没有人注意她，嗖的一声从古岚手中飞起来，在空中打了两个盘旋，突然消失不见。
　　这件事情交托给水如，古岚也算是放下心来。他急忙跑去找五皇子与汇合而来的那些大臣。
　　古岚以为水如凭空消失就是离开这里去找云凌了，可他哪里知道，水如还是不放心。她施了隐身的法术，其实根本没有离开。
　　水如四下寻找，很快就发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她飘荡下去，还不等她落到小北身边，只见小北一抬手，就将她捉在了手中。
　　水如挣扎两下，没挣扎动，开口吼道，“小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玩闹！”
　　小北怏怏的松开手，撇嘴道，“还不是你先来的。会隐身的法术很了不起么？”
　　水如也没心情和他斗嘴，跑到他耳边问，“我现在要去找云凌大哥，你一起去么？”
　　小北脸上神情一变，随即在嘴角绽出一抹笑意，“古岚要让云凌大哥带着那两样东西来救场？哈哈哈哈……这事儿是你答应下来的，我去也没有用。虫儿，加油啊，云凌大哥最喜欢你，他要是不肯来，你就哭给他看。”
　　水如狠狠剜了小北一个白眼，无奈她现在隐身，小北什么也看不到。
　　压住心中火气，水如又说，“你不去也好，我不放心古岚，你帮我保护他，他要是受了一点儿伤，我一定跟你算账！”
　　小北扭头看看正在帮着古岚安排人手的巫凡，看样子他也要跟着进宫，小北抱起肩膀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怎么就那么喜欢凑热闹呢？”
　　水如一看小北没理自己，气鼓鼓飘荡到他面前，抬手狠狠拍了一下小北的鼻子尖，怒道，“你听到我说话没有啊！帮我保护好古岚！”
　　小北不耐烦的抬起手，像哄苍蝇一样挥挥手，嘟囔道，“好！好！你家古岚最重要，我一定看管好他，连根汗毛都不会倒掉，你放心吧！”
　　听小北下了保证，水如才松了一口气，“那我走了。”
　　“好走好走，快去快回。”
　　小北一脸的不耐烦，可却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朝古岚他们走了过去。
　　水如再次腾空而起，分辨一下方向，朝云凌住的那个大宅子飞了过去。
　　这一天直到现在，水如已经这样飘飞冲刺了无数次，她已经感觉到有些体力不济了，可一想到古岚，一想到他们冲到皇宫之中，和那些穿着铠甲的侍卫们厮杀，水如就不由得加快速度。
　　她坚信，只要把云凌大哥找去，至少古岚不会出什么事。
　　很快，她就飞到了那座大宅，大宅之中还是一个人影都没有，水如直接飞向后院那栋最大的房子，那里是一个很宽敞的大厅，院中的桦树依然挺立着，上次水如他们就是在这里找到的云凌。
　　果不其然，水如顺着桦树的枝干降落下来，远远的就看到云凌悠然坐在一把藤椅上闭目养神。
　　“云凌大哥！”
　　水如甚至忘记了撤掉自己身上的隐身法，她看到云凌，双眼马上泛起红润，泪光闪闪，一头冲了过去。
　　云凌睁开眼睛，微微笑着，一抬手，水如只觉得一道金光从自己身边闪过，隐身的法术就被破了。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吸了一下鼻子，飘到云凌面前，语中带着哭音冲云凌道，“云凌大哥，你还在这里悠闲自得的，古岚他们都已经冲到皇宫里去了。”
　　云凌抬起手让水如落在他手掌上，柔声对她说，“别着急，这些事情云凌大哥都知道。”
　　水如身子摇晃一下，一屁股坐在了云凌手心，她干脆也不起来了，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对云凌说，“云凌大哥，我们快点走吧，带上那个黄色的包，古岚说要是没有那两样东西，他们会更加危险。”
　　云凌摸摸水如头顶，笑道，“别着急，他们不会有事的。跟我说说，那个五皇子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不知为何，水如看到云凌这样不紧不慢的样子，不仅没有生气发火，反而镇定下来了。她抹抹眼角边快要流下来的泪水，把她躲在古岚怀里听到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云凌。
　　听过之后，云凌长出了一口气，低语着，“还惦记着他父皇啊……哈，这要是让他那父皇知道了，那可有趣了。自己恨不得要掐死的孩子却是最后唯一还在乎他生死的人……哈哈哈哈……有意思啊……”
　　水如眨眨眼睛，小声说，“皇后她们……还有牟妃，我看都挺在乎那老皇帝的……倒是老皇帝好像很不喜欢牟妃呢……”
　　“老皇帝其实也有些自知之明。”云凌说着，缓缓站起身来，一手托着水如，朝房子里面走去，“他就是个别扭的人。当年他的母后硬逼着他娶了皇后，他也不管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亲近，到后来有了桦妃，也算是他的福气……皇后恨他还来不及呢，你看着她关切的样子，其实都是为了她自己的后半辈子。”
　　一边说话，云凌一边走到一个架子前，从那上面拿过一个黄色包裹，水如一眼就看出这正是当时老皇帝交托她带出来的那个布包。
　　“至于那个牟妃啊……”云凌慢悠悠提着布包往外走，口中还是不停，“她不过是耍了些小聪明，然后一辈子都在幻想着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
　　出了门口，云凌把水如放到他的肩头，而后他突然张开两只手臂，一双狭长的眼睛望着院中那棵桦树。
　　水如坐稳身子，望着眼前发生的变化。只见那棵桦树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挤压着，缓缓的，扭曲起来。
　　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变化，水如甚至看到了院子对面那个抱着肩膀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望向这边的男子。那银亮长发，那雪白的衣衫，水如认出来，那人是云凌从寒煞谷里带回来的怀轩。
　　很快，水如的注意力便又转回到那棵桦树身上。桦树越来越扭曲，最后几乎变成了面团一般，似乎可以被揉捏成任何形状。
　　水如扭头看看云凌，只见他依然面带笑容，双手张开，一动不动。
　　那桦树一点点缩短，渐渐融合，很快，就有一个形象显露出来。水如的目光只是稍微移开，可等她再望过去的时候，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桦树，竟然变成了一个女子模样，而且这女子，竟然与寒煞谷中冰封的桦妃一模一样……

　　242.桦树之魄，追引宫墙
　　那棵桦树化作了桦妃娘娘的样子，呆呆的站在那里，双眼无神。水如惊讶的望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凌缓缓放下双手，笑呵呵问水如，“看我做的像不像？”
　　水如不错眼珠的上下打量，终于点点头，口中喃喃道，“像……太像了……”
　　云凌看上去很满意，他得意洋洋的又问站在远处的怀轩，“怀轩，像不像？”
　　怀轩不情不愿的夸赞了一句，“嗯，很像……”说完之后转身从身后拿过几样东西朝呆立在那里的桦妃娘娘扔了过去。
　　云凌也不闲着，怀轩每扔过去一样东西，他都会从手中打出一道彩芒。水如的眼睛应接不暇，但她知道，怀轩扔过来的那些东西都是云凌之前让古岚给准备的。什么异兽皮，黑狗血之类的，都是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这些东西沾到云凌打过去的光芒，都化作一道道烟雾，围绕在桦妃娘娘的身边。不多时，整团烟雾弥漫的浓重起来，变成一个圆球，遮挡住了视线。
　　见怀轩手中的东西都扔没了，水如这才开口问，“云凌大哥，你们这是做什么呢？那棵桦树怎么变成桦妃娘娘了？”
　　云凌淡然一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样子是要水如静静等着，也不准备告诉她什么了。
　　水如识趣的闭上嘴，看着那团烟雾越来越小，心中猜测着云凌这是又在做些什么，其实她很着急回去找古岚，但是她也知道现在就算是她催促，云凌也不会这样同她离开的。
　　没过多长时间，那些烟雾就散去了，这时再看那个桦树化成的女子，似乎没有了之前的呆滞，变得有些生机了。
　　云凌轻叹一声，“果然让凡人去收集来的东西做这个有些勉强了……”
　　怀轩走到那桦妃娘娘面前，伸手拉着她走过来，轻声道，“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我看这样应该没有问题。”
　　水如有些好奇的飘荡起来，跑到女子面前去细看，却没想到那女子竟然皱起眉头抬手把水如挡了回来。
　　见此情景，云凌不禁朗声笑了起来，“行了行了，这不是不错么。哈哈哈哈……”
　　水如躲回云凌肩头，顿时对这个女人没有了好感。
　　“等的着急了吧？”云凌摸摸水如头顶，口中道，“准备妥了，我们这就走吧。”
　　说罢，他一手拉起那个人偶一般的桦妃娘娘，腾空而起。
　　他们就这样在空中慢悠悠飞着，水如不禁再次发问，“云凌大哥，这个人不是五皇子的娘亲么？你带着她来是要做什么？”
　　云凌小声道，“这个桦妃是用桦树的树魄做出来的，就如同幽冥界的鬼魂，普通的凡人是看不到她的。桦妃也算是有些造化，不枉她千年的修行。她虽然身死，但却在死前将肉身寄在了怀轩的墓中，前几天我过去仔细看了，她肉身未化，魂魄未散，只可惜妖力全失，灵性尽毁。”
　　“活不过来了？”水如歪着头问。
　　云凌轻叹一声，“不仅活不过来，而且连往生的机会也没有。”
　　水如也随着叹了口气，凡人也好，妖兽也罢，只要魂魄成形，就会轮回往生，除非是遇到什么劫难，魂飞魄散，否者魂魄轮回，能增加灵性……
　　“那云凌大哥你做这个是为什么？”水如还是不明白，所以接着又问。
　　云凌想了想，这才对水如说，“你们见到的桦妃娘娘，是祉焰狐族的大妖，当年我念在她修行不易，没有施以族法惩治她，我答应她和皇帝一个心愿，就是待皇帝死后，将他们魂葬一处，以静待天。”
　　“魂葬一处……”水如有些吃惊，她以前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
　　云凌解释道，“那皇帝是个死心眼儿，他抛不开他的江山社稷，也放不下他的儿女情长，等他死了，剩下的肉身也得入他们皇族陵寝，所以只能趁他魂魄未散，将他带到寒煞谷去，这就是所谓的魂葬一处。”说到这里，云凌眉头微微皱起，小声道，“老皇帝对我虽然礼遇有佳，但其实他恨我怨我，他的魂魄才不会老老实实跟着我走呢。所以我才想到了这个办法，用这么个假的桦妃魂魄来勾住他，带他离去。”
　　水如眨眨眼睛惊叹道，“云凌大哥，你真是无所不能……这样的方法也能想到……”
　　云凌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从幽冥界那帮家伙那里学来的招法，不算什么。”
　　水如没有注意到云凌的神色，她想到了别的事情。如果云凌大哥勾走了老皇帝的魂魄，那老皇帝也就是死了。他这么一死，云凌大哥再拿出传国玉玺和传位诏书，那五皇子这个皇帝就做定了。再然后呢？她就可以和古岚离开这里回扬云山成亲！
　　每每想到这个地方，水如都不由得面露喜色。
　　“到时候要请你云凌大哥喝杯喜酒啊。”
　　云凌的声音突然传来，把水如吓了一跳，她急忙点头，“那是当然！”
　　两人慢悠悠飘荡着，离皇宫越来越近。这时水如才反应过来，云凌大哥不是会瞬移妖法么？他怎么不用呢……
　　待他们离皇宫近了才发现，整个皇宫里面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水如已经分辨不出那些人到底是在厮杀还是在逃窜。到处都是顶盔惯甲的侍卫，到处都是手持刀剑的士兵，到处都是喊杀声，到处都是尸首血迹。
　　水如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她离开的时候还没有这样……就算是她见过古岚诛灭沙匪，但也似乎不及现在眼前的惨状。
　　“云凌大哥……”水如抓紧了云凌的头发，身子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云凌倒还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像是看惯了这样的景象一般。他仔细端详着下面那些人，良久才说，“两边人马势均力敌，没想到五皇子和古岚他们还支撑的不错啊。”
　　水如焦急的颤声说，“古岚他们恐怕早就进宫去了，云凌大哥，事不宜迟，我们别在这儿看这些人厮杀了……”
　　水如说罢，两人这才飞进宫中。
　　再说此时皇宫内院之中，喊杀声四起，古岚他们一进宫门，就受到了皇宫侍卫的剧烈抵抗。好在古岚等人甚是勇猛，护着五皇子和皇后娘娘一路杀了进去。
　　古岚挥舞着那柄九齿合扇板门刀，带着一众人等不断前行，凡有阻拦者，皆诛杀之，毫不留情。一柄大刀被他挥舞的上下翻飞挂起寒风道道，刀光流转，绽出瑞彩千条。他的身边，是巫凡和小北紧护左右，他们两人一人一柄长剑，也是沾到即死，碰到即亡。三人成品字型在队伍前头，如凶神恶煞一般，所向披靡。
　　他们身后，五皇子手中也提着一柄君子剑，但他只是护着自己和皇后，跟随着古岚他们一步步朝前走。
　　在这之前，五皇子也见过古岚带人做过几次“买卖”。但那时古岚都是骑着那匹云中青，或是率领兄弟暗中伏击，从来没有这样在人群之中厮杀过。五皇子好几次都看到古岚脸上露出修罗恶鬼般的表情，他的目光触及，心中就不免生出畏惧。就连平日里谦谦风雅的巫凡都与往日不同，他们是杀红了眼，只为眼前这一条道路，无所畏惧。
　　五皇子每向前走一步，双足都会沾上新的血迹。他惊恐，他畏惧，但越是朝前走，他的心中，就越有底气。
　　有这些兄弟舍身为自己开路，有那些将士奋勇为自己掩护，五皇子目光坚定，他不能枉费了这些人的心意，他要成为皇帝，而且要成为一名好皇帝！
　　在他身边，皇后却已经双脚发软几近昏倒了。
　　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满眼赤红的鲜血喷溅着，满耳怒喝惨叫声回荡着，这些人都是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哪里是什么平民百姓啊！
　　皇后看一眼前面领头的三人，就觉得一阵目眩。她几乎不敢回想自己之前还企图和这样的人作对。她几乎可以确定自己手下的躬营一定就是这样被他们给消灭了！这些人非但厉害，而且狠毒！皇后茫然四望，就能看到那些拿着奇形怪状兵器，穿着寻常粗布衣服的人们一会儿撒出浓烟，一会儿凭空消失不见，或者是一下子跳起老高，飞出几丈远……他们……他们一定都是鬼神……
　　杀过一个路口，眼前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古岚顺起大刀问身边的小北，“好像没有什么人了？”
　　小北提起鼻子闻了一闻，皱着眉头道，“都是些太监宫女之类的，躲在旁边那些房子里。”
　　巫凡甩了一下手中长剑，脸上绽出一抹笑容，小声道，“狐狸还能当猎犬用，小北，我该对你刮目相看了。”
　　小北闻言就是一呲牙，装作要咬人的样子，怒道，“猎犬还得喂点儿肉呢！我饿了，怎么办？”
　　古岚的心情似乎也比之前在太漳门的时候好了很多，他也打趣道，“不如一会儿就这样杀到御膳房去，然后给你弄点儿大鱼大肉。”
　　小北一撇嘴，“那还不如去找找鲜嫩的妃嫔公主之类，或者是小宫女也应该算是可口。”
　　古岚朗声大笑，巫凡瞪了小北一眼，不理他了。
　　这时五皇子跑上前来问古岚为何停住，古岚一指前面，这附近无人抵抗，但再过两道宫墙，就到皇帝寝宫了。

　　243.一乱可挡，内不可查
　　此刻，皇帝寝宫之中，不断的有人前来通报外面的情况。
　　三皇子和牟妃脸色都非常的差。在他们之前的计划之中，雾斡城来的那些将士足以将五皇子他们牢牢的挡在皇宫外面。那可是足有三千人的队伍啊！就算是五皇子把手中所有的人都加在一起，只要长皇子和屈苍鸿不能调动他们在城外的军队，只要皇城守卫也站在他们这边，他们可以说是十拿九稳可以赢的！可谁能想到，他们不仅挡住了那三千人，而且就连雾斡城城主的儿子姜燕靖都被擒了！
　　三皇子和牟妃都知道，姜燕靖被擒很可能导致这三千人都转而成为五皇子的手下。如果事情真的演变到那种程度可就糟了。
　　就在他们为这件事情担忧的时候，又有消息传来，皇后居然出现在太漳门，而且她出现没有多久，五皇子等人竟然带着一伙人硬闯太漳门！
　　“牟妃娘娘，三皇子殿下，五皇子和皇后娘娘已经领着人杀到苍阖门了。侍卫们虽然奋力反抗，但是进来的那些人似乎都非常厉害，而且凶悍勇猛，我们挡不住了。”
　　来报事的侍卫全是是血，看上去狼狈不堪。
　　三皇子暴跳如雷，怒吼道，“反了！老五他这是反了！母妃！他都这样了，难道我们不能有点什么对策吗？”
　　牟妃皱着眉头狠狠抠着自己的手，沉声道，“你稳住了！不是还没到眼前呢么？急什么！”随后她冲那个来报信的侍卫说，“去把所有能调集的人手都调到这个寝宫周围，这里必须要守住！”
　　侍卫应声退下，牟妃烦躁的原地转了几圈，口中喃喃道，“他竟然敢闯皇宫！他竟然敢闯皇宫！”
　　三皇子气急败坏的冲牟妃叫道，“你看你，还想什么手段，还耍什么阴谋，人家就这么直接闯进来了！我们现在怎么办？这不是瓮中之鳖了么？现在估计就算是想把皇位拱手让给他，求他给我们个活路都不行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闭嘴！”牟妃瞪起眼睛厉声喝道，“你堂堂七尺男儿，我牟妃娘娘的儿子，竟然敢说出把皇位拱手让人的话来！你以为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你的荣华富贵！”三皇子这话脱口而出，可说出来之后，他也觉得有些不妥，便怏怏补了一句，“你以为我真的想做那个破皇帝啊……”
　　牟妃气的浑身颤抖，她双眼瞪得几乎要裂开，眼角迸出泪花，她颤抖的抬起手，指着三皇子咬着牙说，“你……你要是再敢说一句这样的话……”
　　三皇子一看牟妃真的动气了，连忙上前扶住牟妃，用他惯用的撒娇语气低声道，“母妃你可别生气，我这不是被老五气糊涂了么？是儿臣口不择言，都是儿臣不对。等我们把老五他们赶走，得了皇位，你要什么没有啊？到时候儿臣天天孝敬母妃，别生气了……”
　　牟妃狠狠一甩手，强压住心中怒火。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什么德行，但现在最为重要的，却是如何压住这场混乱。
　　五皇子他们明显是冲着老皇帝来的。老皇帝半死不活的躺在龙榻上，牟妃费尽唇舌，也没有从他口中探得一星半点关于传位或者遗诏的事情。牟妃甚至不敢确定老皇帝是否已经立下了遗诏。
　　之前她还有些顾虑，但事到如今，已经到了不得不发的时候。
　　牟妃一把拽过三皇子，压低声音对他说，“皇宫的守卫还有不少，有他们在外面挡着，五皇子一时半刻也进不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得到两样东西。”
　　“什么东西？”只有到这种时候，三皇子才会这样老老实实听他这位母妃的话。
　　牟妃深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头道，“皇位传承，一则是要先帝遗诏，嘱托将皇位传与谁。二则是要传国玉玺。有了那枚玉玺，才能颁布圣旨呼喝百官调动军士。这两样东西，缺一不可。”
　　“母妃你就说该怎么办吧！”三皇子烦躁的说。
　　“我猜想……”牟妃看看四周，继续道，“皇帝陛下病重多时，他一定早就把那传国玉玺放到身边了。至于遗诏，不知道他写了没有。如果写了，也一定就在这座寝宫之中。我早就派人严密监视着这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他绝对没有将遗诏送出去的机会。睿儿，我们赶快找，只要找到遗诏和玉玺，就可以马上召集百官，登基称帝了！到那时，谁也拿我们没有办法了！”
　　三皇子闻听此言，顿时觉得眼前一亮。他一拍大腿，转身冲着远处高声喊道，“来人啊！”
　　牟妃差点被他这一声叫嚷吓死，急忙一把拉住他，怒声问道，“你干什么！”
　　三皇子理所当然的说，“叫人来找玉玺和遗诏啊！”
　　“这种事情怎么能大肆张扬！”牟妃瞪着眼睛骂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三皇子冷哼一声，“老五他们现在都冲过来了，我们还怕什么？等我找到了遗诏和玉玺，他们谁还敢说一个不字？”说罢此话，正好几个太监宫女进来听命，三皇子大手一挥，高声道，“你们现在召集这个寝宫之中的所有人，马上给我找两样东西，一样是我父皇的遗诏，一样是传国玉玺！这个寝宫上上下下所有角落都给我翻遍了，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把这两样东西给我找出来！谁先找到了，本皇子必会重赏与他。去吧！”
　　几个太监宫女面面相觑，都没敢动。三皇子见他们不动，提高了声音怒吼道，“都聋了吗！快滚去找东西！所有人！都给我去找！”
　　太监宫女们这才战战兢兢连滚带爬的起身出去，召集了寝宫里所有的人开始到处寻找。
　　牟妃觉得自己的头都快炸开了。三皇子这方法简直是荒谬至极！牟妃压低声音对三皇子说，“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让他们去找，万一真的被他们给找到了，遗诏上写的要不是你的名字，你怎么办？”
　　三皇子挑起嘴角冷笑道，“母妃，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这寝宫现在被我们的人重重包围，谁也出不去，谁也进不来。他们要是找到了遗诏，那上面就算是真的写着老五的名字，谁能把这消息告诉老五？谁看到了老五的名字，杀了不就得了么。”
　　牟妃叹了口气，点点头，心中暗想，现在也不是拘泥与这些小事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她一转身，朝内殿走去。
　　三皇子紧随着她，两人来到内殿之中。
　　龙榻上，老皇帝像是没有听到外面的嘈杂声一样，依然紧闭双眼，纹丝不动。
　　牟妃走上前去，坐在龙榻边上，轻声说道，“陛下，五皇子他已经带着人冲进皇宫来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就是那桦妃的儿子做出来的。这可是忤逆大罪，您可不能再姑息他了。”
　　皇帝的眼睑微微颤动，但随即又平静下来。
　　牟妃一咬牙，又说，“事到如今，臣妾也不想再多费唇舌了，陛下，您把那传国玉玺和遗诏拿出来，让臣妾看看，也好有个解脱。那上面要是写着他沐桦的名字，臣妾也算是死心了。从此以后臣妾带着睿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做一辈子平民百姓。您看这样如何？”
　　三皇子一听这话，顿时闷哼了一声。牟妃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对皇帝说，“陛下，您的圣旨总有人要去传达，您看您病体沉重，身边就只有臣妾这么一个贴己的人，一日夫妻百日恩，难道你还信不过臣妾么？”
　　良久，皇帝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哎呀母妃！你看他都快倒不过那口气儿了，说不定根本就听不到我们说话了！你还跟他耗什么时间啊！”三皇子说着，上前一步拉开牟妃，伸手掀开皇帝身上盖的被子。
　　牟妃一惊，但她并没有阻止三皇子。她看着三皇子在龙榻上一通乱翻乱找，又看着一直躺在那里没有反应的皇帝，一颗泪珠从她眼中滚落下来。
　　牟妃心中悲痛，暗想，陛下，您是真的听不见臣妾说话了么？还是您生气了，气臣妾这般逼你……
　　三皇子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什么遗诏和玉玺，他甚至跑到龙榻上，脚踩着龙榻去看上面雕栏幔帐中有没有什么。但最终还是令他失望。他什么都没找到。
　　三皇子不死心，他从龙榻上跳下来，跑到旁边翻看每一个角落。整个内殿中的陈设都被他扔在地上，书籍画卷散乱的到处都是，花瓶器皿也都被他摔得粉碎。皇帝的衣装鞋帽也都被他翻检一通，随手丢在地上。
　　所有地方都看过了，可他还是没有找到。三皇子心中越来越急躁，他猛地冲到龙榻边上，一把拽住皇帝的衣襟，高声吼道，“父皇！父皇你醒醒！快点告诉我，你把那东西藏哪儿去了！”
　　老皇帝的衣服被他撕扯的乱七八糟，就连那整齐的发髻也变得蓬乱不堪。
　　牟妃终于忍不住了，她上前抱住三皇子，语带哭腔的喊道，“睿儿！快放手吧！”
　　三皇子狠狠甩开牟妃，冲老皇帝怒吼，“我知道，你一定是把皇位传给老五了！你不就是对他那个母妃念念不忘么？你时时处处偏袒他，却从来都看不起我！他有什么好的！我哪一点比不上他！快点告诉我，遗诏和玉玺在哪儿！”

　　244.化影为形，旨至众归
　　皇帝寝宫内殿之中发生的事情，外面的人丝毫不知。
　　寝宫外面，五皇子等人气势汹汹朝宫门而去。整个皇帝寝宫被宫廷侍卫重重围住，几个侍卫首领站在队伍最前面。他们见到五皇子和皇后带着队伍走过来，没有人上前施礼，他们握紧手中兵器，只待一战。
　　五皇子上前几步，摆手停住队伍，冲对面那几个侍卫首领高声道，“宫中生变，我等是来参见父皇的。你们是什么人？敢在此阻拦！”
　　一个侍卫首领高声喊道，“我们是受了皇帝陛下口谕，在此保护圣驾，任何人等不得入内，皇后娘娘，五皇子殿下，你们还是速速离去，免得皇帝陛下以后降罪下来，到时候谁也担待不起啊。”
　　五皇子闻言冷笑一声，“父皇病体沉重，天下人尽皆知，你们所说的口谕，恐怕是那霸着宫中惧而不出的人传下来的吧？你们现在是明知而故犯，要是再不让出道路，待我查明真相，你们谁都逃脱不了干系！”
　　侍卫首领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为首那人皱着眉头把手中弯刀竖起，高声道，“我等职责所在，受的是皇命，不能因为你们随口一说就放你们过去！”
　　五皇子闷哼一声，怒道，“如今父皇形势危急，你们竟然还说什么职责所在，要是父皇真的被人害了，我看你们有多少脑袋都不够砍的！我不管你们是执迷不悟还是顽固不化，再不让开这条道路，可就别怪我硬闯过去了！”
　　他话音刚落，只觉身边几道身影一闪而过，再看对面，刀光闪动，血花四溅，几名侍卫首领有的横尸当场，有的受了重伤，还有功夫强一些的，与人打在了一处。
　　五皇子身后这些人一个个都像是嗜血的猛兽，呼喊着冲进了混战之中。
　　他们头顶上方，白云悠然飘荡。仔细看去，还有一名白衣男子飘在那里。
　　水如一手抓着云凌的头发，一手扶着他的肩头，探身朝下面看着。她一眼就能在混乱的战局之中找到古岚，眼见着古岚挥舞手中大刀东挡西杀，水如不禁为他捏着把汗。
　　“云凌大哥，我们快点下去啊，下去把传国玉玺和皇帝遗诏给他们，他们不是就不用这样厮杀了么？”水如焦急的对云凌说着，可目光还是没有从古岚身上移开。
　　云凌抱着肩膀笑盈盈看着下面，轻声道，“时机未到，现在就算是他们拿到了那两样东西也未必能成事。”
　　“那怎么办？”水如扭过头来，一脸疑惑的问云凌。
　　云凌放眼看看远处，笑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我都来了，不如就帮他们一把。”
　　说罢，云凌带着水如径直回转太漳门。
　　太漳门外已经是一片狼藉，长皇子和屈苍鸿手下的军士们依然被雾斡城守军围在中间，但是战斗似乎早就停止了，他们只是在对峙。雾斡城的守军人数略有增加，水如一下想到，大概是之前被古岚丢在城中那些被姜燕靖带来的人也都赶到这边来了。
　　水如皱起眉头小声问云凌，“长皇子和屈苍鸿手里有姜燕靖，就是对面那些人的首领，这些人不是应该就此退兵么？怎么还在这里围着？”
　　云凌挑起眉梢想了想，答道，“这些人的首领虽然被抓，但是现在局势还不明朗，他们跟随的那一边要是赢了，他们一走，就是临阵脱逃，以后得不了好果子吃。但要是他们跟随的那一方败了，他们也正好就地投降，许是还能将功补过，捞些好处。”
　　“原来如此……”水如叹了口气，心中暗想，这些凡人倒是想得周全。只不过，他们这样做，可是给古岚他们惹了不少麻烦。宫里的侍卫人数众多，单凭古岚他们那些人，抵挡一时倒是没有问题，但要冲杀过去，恐怕还不太容易。更何况他们还带着五皇子和皇后。这些人在这里虽然只是围着，可长皇子和屈苍鸿恐怕也不敢把自己的人撤到宫里去帮古岚他们。
　　不过刚才云凌既然说了要帮忙，水如倒也有恃无恐。
　　“云凌大哥，怎么办？”水如扭头问。
　　云凌望着下面，只见拥护五皇子的那些大臣们基本都被围在太漳门的门口，没有人保护着，他们也不敢随便往宫里闯，而拥护三皇子和牟妃的那些大臣们则都零零散散的撤到了远处。还有一些闻讯赶来的人被隔在了雾斡城守军的身后，他们手无寸铁，最多带着几个家丁，遥望着这边也不敢过来。
　　云凌眼珠一转，伸出一只手，只见他手中腾起一股烟雾，待烟雾散去，一个装裱圣旨的亮黄纹龙卷轴赫然出现在他手中。
　　“走吧。”云凌让水如施了隐身之术，而后两人在雾斡城守军身后远处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落了下来。
　　云凌一手托着卷轴，一手背在身后，悠然迈着步子朝雾斡城守军走去。他出现没有多久，就被那些被挡在外面的官员们发现了。这些人一见来的人是云凌，而且他手中还托着个亮黄色的圣旨，心中都是一凛，匆忙跑过来冲云凌施礼。有话多的人上前来问云凌些什么，但云凌皆笑而不答，只让他们跟在自己身后，随他一同进宫。
　　他们来到雾斡城守军后面，也马上被人发现。有人传报给领兵带队的人，说是奇怪的男子带着圣旨要进宫。
　　雾斡城来的这些守军现在是群龙无首，领头的人根本摸不准现在的形势，不过他们都知道，只要他们稍微走错一步，都有可能引得巨大的变动，以后万一有人深究起来，他们谁也担当不起。
　　不等他们有所决断，云凌已经到他们身后了，这些人刚要上前阻拦，却见云凌把手中圣旨卷轴高高举起，冷声说道，“皇帝陛下传了圣旨，让我带着文武百官进宫面圣。圣旨在此，你们谁敢阻拦？”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马上让周围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有领兵带队的人纵马过来高声问道，“来着何人？报上名来！”
　　云凌眼都不抬，闷哼一声，再看那名将领就像是被什么人揪住了肩头一样，重重的摔落马下。这一下，那些看到这情景的雾斡城守军和跟随着云凌过来的官员顿时一片哗然。其中一名官员跑到云凌身边，先是冲云凌拱手施礼，而后扯着嗓门高声喊道，“此乃二十年前为社稷斩妖降魔的世外高人，皇帝陛下尊称其为云前辈，你们这些雾斡城的守军不识高人不明事理，还不快快让出道路，让云前辈过去！皇帝陛下圣旨在此，见圣旨如亲见陛下，尔等哪个胆大的还敢拦着！”
　　这人话一出口，这些雾斡城守军面面相觑，不由得提马后退，很快就让出一条道路来。
　　云凌赞许的看看刚才说话那人，点头道，“这位大人定是辅国之砥柱。”
　　那人急忙上前赔笑道，“在下蒋一海，只是个尚礼司记呈执事，辅国砥柱在下不敢当，但现在情况特殊，云前辈有什么吩咐，在下定当竭力而为。”
　　水如站在云凌肩头，看着这个蒋一海的嘴脸，不禁撇嘴，心想，这人一看就是个小人模样，估计以为这样能巴结云凌大哥，捞些什么好处吧。
　　云凌倒是乐得有人替他说话，也免了他多费口舌。他冲蒋一海一笑，“即使如此，那就请蒋大人把手伸出来吧。”
　　蒋一海木然伸出手，云凌啪的一下把那圣旨扔到他手里，口中念道着，“你可拿好了。我们进宫。”说完，背起双手，悠然前行。
　　蒋一海手中托着圣旨，整个人都有些发颤。他不过是个小官，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摸到圣旨。好半天，他才从众人的催促之中缓过神来，诚惶诚恐的跟着云凌过去。
　　他们如法炮制，凭着这个圣旨卷轴顺利的穿过雾斡城守军，来到了长皇子和屈苍鸿面前。
　　长皇子和屈苍鸿见雾斡城守军分开一条道路，而顺着那空隙走过来的，居然是云凌，他身后还带着一些朝中官员，两人相视无语，他们都知道，云凌这人做事总是出人意料。
　　云凌这人是出了名的得罪不得，两人急忙从马上跳下来，疾走两步上前冲云凌抱拳施礼。
　　长皇子看了一眼旁边蒋一海手中托着的圣旨，皱着眉头问云凌，“云前辈为何到此？”又指着那个圣旨卷轴，“这又是怎么回事？”
　　屈苍鸿也直勾勾的盯着那圣旨卷轴，他知道云凌和五皇子他们有些关系，再加上皇帝对云凌的态度，屈苍鸿心中隐隐有些预感，却不便直言。
　　云凌笑着说，“皇帝有些东西托付给我了，说是等你们闹起来的时候，就让我带着这个圣旨，把文武百官都领到他身边去。这不，我就来了。”
　　众人闻听此言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一直躲在军士后面的那些大臣们也都迫不及待的跑了过来。
　　他们心中都是同样的想法，皇帝托付的东西，闹起来的时候再拿来，还要叫上文武百官……
　　这位云前辈手里拿的，莫非是……遗诏？

　　245.行至深处，寝宫咫尺
　　云凌说的话立刻在人群之中传扬开来，那些拥护三皇子的官员也顾不得什么两方对立，都匆忙的跑到云凌他们身边来。
　　众人直勾勾盯着蒋一海手中托着的卷轴，都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然后把那卷轴抢走。
　　蒋一海从未感受过如此巨大的压力，诸位朝中大员目光锐利的盯着他，他不得不紧紧躲到云凌身边，连连示意所有人，这卷轴是云凌的，一切都应该由云凌负责。
　　云凌满不在乎的看看众人，大咧咧的笑着对长皇子说，“长皇子，我可是听说三皇子在皇帝寝宫里面呢，五皇子刚才也进去了？你这个做儿子的怎么还在外面闲晃？不跟着去凑凑热闹？”
　　长皇子一瞪眼，他还从未见过在他面前讲话如此随便的人。他平时都在皇城外面军营里呆着，对云凌的认识也多是通过屈苍鸿他们口述，屈苍鸿就曾委婉的表达过对云凌这种态度的不满，长皇子今日一见，心想这人果然讨厌！
　　不过现在他拿着一个圣旨，谁也不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得罪了他。更何况皇帝对这位云前辈尊崇有佳，说不定这人还是个关键人物。
　　想到这里，长皇子朗声笑道，“五弟刚才进去，还有勇士相助，云前辈你也看到了，皇宫外面横出乱徒，我和大将军再此维持一下皇城的安定。”
　　“这么说来……”云凌微微眯起双眼，故意压低声音问长皇子，“你是支持五皇子做皇帝了？”
　　长皇子心中一惊，他不由自主的看看周围，所有大臣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云凌这话，旁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长皇子额角渗出汗珠，心中暗骂，这个云前辈，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现在这种时候怎么能问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父皇健在，何谈做皇帝这种话？”长皇子说的义正言辞，但谁都知道其中深意。他皱着眉头看了蒋一海一眼，转头又对云凌说，“云前辈，既然你有皇命在身，我看还是不要耽搁了吧？正好现在诸位王公大臣都聚拢过来了，你还不进宫么？”
　　云凌扫了一眼周围这些人，点点头，轻声道，“长皇子说的是，这也耽搁了不少时间了。我啊，只是被太漳门门口这架势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只以为皇帝交托了件美差，谁想到竟然还有刀枪棍棒的，早知道这样啊，我都不来……”
　　云凌一边说着，一边悠然迈步，一点也看不出他有哪里“不知所措”。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看看长皇子和屈苍鸿，伸手一指宫门里面，问道，“你们不跟着一起来么？”
　　长皇子眉梢挑了几挑，强压住心中怒火，转头看看屈苍鸿，屈苍鸿犹豫一下，沉声道，“既然云前辈亲自带来了圣旨，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传达，我看我们也不必留在此地，不如与云前辈一同进宫，也好给皇帝陛下请安。”
　　说罢，屈苍鸿叫过身边几个心腹爱将，简短的交代几句，拉着长皇子跟在了云凌身后。
　　云凌趾高气扬的悠然而去，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没有人敢挡着这位云前辈的路。而那些官员们也都满心疑惑的跟在云凌身后，眼盯着圣旨，心中盘算着自己的那些事情。
　　水如坐在云凌肩头，她的隐身法术是借着云凌的法力施展出来的，所以对她来说非常轻松。她心中焦急，想快点找到古岚他们。刚才她和云凌看到古岚他们打的十分激烈，也不知道现在他们进了皇帝寝宫没有。水如知道古岚身边还有巫凡和小北护着，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但是她又不敢离开云凌单独去找古岚，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被古岚熏染的对云凌有了“狡猾”的印象。万一她离开云凌之后他再改变主意跑掉，那可就糟了。
　　云凌走在众人最前面，他根本不需要去辨认道路，因为那条同往皇帝寝宫的路上，满是宫廷侍卫的尸首。整个皇宫都处在混乱之中，虽然古岚他们只是沿着这一条路杀过去，但原本就生活在宫廷中的那些人要么为了保命四下逃窜，要么想趁火打劫，在这场混乱之中占到些好处，所以现在的皇宫，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长皇子看着一路上的情形，心中的惊恐越来越重。他非常留意那些倒在路边的尸体，还有那些来不及逃跑的伤员。从进入太漳门开始，长皇子看到的所有尸体和伤员，都是皇宫中的侍卫。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发现一个古岚他们带来的人受伤或者倒在路边。
　　难道说他们一边前进一边把死伤的兄弟带走了？
　　这个念头从长皇子脑海中蹦出来，他马上摇摇头。作为领兵之人，他明白战场上有很多不得已的情况。以寡敌众的时候，最大的忌讳就是拖着伤员前行。古岚他们一定不会那么做。那也就是说，他们一路杀来，没有死者，也没有重伤的伤员？
　　一想到这里，长皇子不禁冒起冷汗。
　　同样冒着冷汗的还有大将军屈苍鸿。他也同样发现这两件事。
　　走在他们前面的云凌笑嘻嘻的小声嘟囔着，“古岚他们倒是挺能打的啊。看来我们的担心是有些多余了，照这样看来，他们没准儿可以直接冲进寝宫，杀了碍眼的人，直接做皇帝呢。”
　　水如听出云凌这话是跟她说的，便回答道，“云凌大哥，你看看路上的这个样子，说明他们这一路上一定遇到了很多阻拦，他们现在一定都很累了。这样打下去，一定会吃亏的。我们快点走好不好？”
　　云凌抬起手来，准确的摸到了水如的头顶，就像是水如的隐身法术对他没有作用一样。
　　“水如丫头，你别着急，我看他们是没有吃亏，反倒像是杀的酣畅淋漓。小北不是跟着他们么？要是真到了危险的时候，小北还不得放个大招把这座皇宫荡平了。”
　　水如撅着嘴点点头，不过她心里想的却是，小北对古岚一直冷嘲热讽没什么好感，那狐狸不太靠得住，大事儿倒是不能有，古岚要是受了什么小伤，小北一定拍着大腿看笑话。
　　话虽这么说，但是云凌还是不知不觉的加快了脚步。身后那些大臣们一个个脸色惨白，这一路的情景对他们触动实在太大，也让他们对五皇子的印象急剧改变。
　　没多时，众人就远远看到了皇帝的寝宫。
　　远处，厮杀声阵阵，兵器碰撞和惨嚎声不绝于耳。许多文官都不敢直视，就连那些披带着盔甲的武将，也不由得神情紧张。
　　这时只见云凌点手叫过身边的蒋一海，笑着对他说，“蒋大人，还有件事儿要你去办，不知可否啊？”
　　蒋一海早就浑身颤抖，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个嘴巴，早知道这么危险，他都不会跟着进来！他一介小官小吏，哪儿犯得着卷进这种危险之中啊！
　　见云凌笑容亲切，蒋一海不由得点了点头。
　　云凌满意的说，“你这就举着这个圣旨，去告诉对面打斗的那些人停手。他们停了我们好过去，要不然，诸位大人们恐怕都要受这刀枪之苦呢。”
　　蒋一海闻言，猛地抬头，再看云凌的脸上的笑容，那哪儿是亲切？明明是阴冷恐怖啊！
　　他低头看看自己颤抖的双手之中托着的亮黄色卷轴，真是欲哭无泪。这时云凌还在旁边补了一句，“放心吧，他们看到圣旨之后一定都会停下，没有人敢伤你的。”
　　蒋一海悲愤的回头看了一眼诸位大臣，可他视线所到之处，竟然没有一个人与他视线相接！
　　蒋一海皱着眉头使劲儿咬了咬牙，潇洒的转身，颤颤巍巍朝喊杀中的人群走去。
　　他把圣旨高举过头，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圣旨在此！诸位不要再打了！圣旨在此！”
　　他的喊声一下子就被厮杀声淹没下去，蒋一海无奈的扭头看看身后，眼角闪过一点泪花。
　　云凌看着他那个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可他身后的大臣们却没有一个笑得出口。蒋一海手中托着的圣旨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啊！眼前这个云前辈，竟然用它来开玩笑！
　　屈苍鸿实在看不过去，快步上前，一把从蒋一海手中夺过圣旨，气运丹田，怒吼了一声，“尔等皇宫侍卫！见到圣旨还不下跪！都给我住手！不许打了！”
　　屈苍鸿不愧为三军统帅，气势与蒋一海截然不同。他这一声，气贯长虹，压住喊杀声，传出很远。
　　厮杀正酣的古岚等人闻听这一声怒吼，都迅速解决了眼前的战斗，高声叫喊手下兄弟们，停止了厮杀。
　　很快，两边的人自动自觉的分开，古岚等人紧紧护着五皇子和皇后娘娘，退到后面，而皇宫侍卫也都警惕的朝寝宫正门退却，死死守住要害之处。
　　五皇子甩头看向身后，只见屈苍鸿圆睁虎目，手中托着一个亮黄卷轴，五皇子神情一滞，但他随即看到了来的队伍之中，竟然有云凌的身影，他扭头望向古岚，见古岚脸上露出了放心的表情，他这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246.宫门终开，峰回路转
　　水如一看到古岚的身影，就如离弦的利箭一般从云凌肩头飞了出去。
　　古岚远远看到云凌冲他摆了摆手，而后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迎面飞来。水如不管不顾的直接扑到古岚怀中，翻腾两下，又跳到他肩头伏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古岚！我回来了！”
　　五皇子他们都在古岚身边，古岚不好做出什么奇怪的动作，只是朗声大笑，说了一句，“来的真是及时啊！”
　　水如得意洋洋的昂起头，小声道，“那当然！蝶神大人出马，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
　　古岚侧头看了一眼自己肩头，虽然水如的隐身法术还在，但古岚却能感觉到这小东西站在自己肩头摆出趾高气昂的样子。
　　这时五皇子凑过来拉住古岚问，“你说什么呢？云前辈莫非是你找来的？”
　　古岚连忙摇头，指了指屈苍鸿手中的那个亮黄色卷轴说，“那东西大概是云凌拿来的。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五皇子露出些许失望的神情，低声问，“怎么办？有把握么？”
　　古岚想了想，答道，“云凌虽然一直没有摆明立场，但是我感觉他不会对我们不利。反而，也许是一个得力的帮手呢。不管怎样，先跟着他见了皇帝再说。”
　　五皇子觉得也有道理，他将手中宝剑收回剑鞘，朝云凌他们走去。
　　云凌身后很多大臣见到五皇子之后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神色，而云凌则一直笑嘻嘻的，看不出他再想什么。
　　“云前辈！”五皇子上前冲云凌一抱拳，口中道，“不知云前辈为何在此时进宫来了？”
　　云凌抬手一指屈苍鸿手中的圣旨卷轴，笑道，“受人所托，到这里来办几件事情。”
　　五皇子心中一动，心想这位云前辈一定是受了父皇所托，父皇倚重与他，莫非是要他来主持宣布遗诏？
　　云凌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样，悠然走到屈苍鸿身边，一手抓过那个卷轴，冲身后众人一摆手，“诸位，很快就到皇帝寝宫了，你们都跟着我来吧。”
　　说完这话，云凌一手托着圣旨，一手背在身后，朝皇帝寝宫走去。
　　五皇子紧随其后，诸位大臣也都不敢言语，跟着云凌。
　　云凌走过皇后身边的时候，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可皇后还是微微施礼，口中说着，“云前辈，好久不见。”她也跟随在五皇子身边一同朝前走。她知道，一会儿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自己去做。云凌的到来，一定是预示着什么。
　　古岚等人一个个都全身是血，满脸的杀气，云凌走到古岚身边，点头道，“做的不错，值得奖励。”
　　古岚一抱拳，“多谢云凌大哥。”
　　云凌又看了一眼躲在巫凡身后，却比巫凡大了一圈的小北，笑道，“别躲了，你做的也不错，以后也有给你的奖赏。”
　　小北一下振奋起来，一脸惊喜的看着云凌。
　　云凌轻叹一声，“看你那点儿出息。”然后摇着头告诉古岚和巫凡带上他们的人跟在他身后。众人这才集合起来，浩浩荡荡朝皇帝寝宫走去。
　　皇帝寝宫门前围着的那些皇宫侍卫早就被古岚他们的厮杀吓得毫无斗志了。如今见到云凌手中拿着圣旨，五皇子皇后等人对他又都尊崇有佳，便再也没有人敢阻拦他们。云凌一路走来，简直势如破竹，非常顺利的就到了皇帝寝宫门亲。
　　寝宫的朱红大门紧闭着，云凌左右看看，似乎没有人敢上前去叫门。
　　云凌眉头微皱，回身点手就叫，“蒋大人！蒋大人呢？”
　　吃了大亏的蒋一海一早就躲到了队伍中间去了。他哪里能想到，都已经走到寝宫门前了，云凌还能想起他来？
　　云凌这么一叫，大多数人都知道他叫的就是蒋一海，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又都集中在了倒霉蛋儿蒋一海身上。
　　“蒋大人快来啊！”云凌脸上一点戏谑的表情都没有，看上去真的是非常紧急又重要的事情。
　　蒋一海没有办法，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冲云凌拱手道，“云前辈，不知叫下官有何……吩咐……”
　　云凌眨眨眼睛，一指寝宫朱门，理所当然似的说，“烦劳蒋大人去叫门。”
　　蒋一海脸色铁青，欲哭无泪。他茫然四望，回头正好看到了五皇子。
　　他把求救的眼神投向五皇子，可五皇子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只以为他是怕担责任不敢上前，便点头道，“蒋大人，你就照着云前辈所说，但去无妨。”
　　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也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蒋一海真是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个嘴巴！
　　让你显摆！让你巴结！让你手欠嘴贱！
　　可一切悔恨都已经迟了，他只好垂头丧气的一步步朝皇帝寝宫的朱门前挪。
　　他觉得自己脚步从未如此沉重过，他觉得这一段青石路真的好难走。
　　可就在他来到了朱红大门前刚刚抬起手的时候，巨大的两扇门，居然嘎吱一声，轰然敞开！
　　蒋一海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嗖的一声就冲回了人群之中！
　　没有人去耻笑他，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敞开的大门中。
　　两队侍卫从大门中列队冲出，在众人面前排成一队，挡在那里。其中一队人手持兽面盾牌挡半跪着挡在最前面，后面的人都是拿着硬弓和雕翎箭，他们弯弓搭箭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屈苍鸿和长皇子对这个架势再熟悉不过，这是军中最常用的迎敌阵型，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在皇宫内院居然还能见到这样的阵势！
　　他们排列好之后，又有一队太监和宫女缓缓而出，分立宫门两侧。
　　过来一会儿，待众人喧嚣声稍歇，只听一名太监尖声细气的叫了一声，“牟妃娘娘驾到！”
　　宫女太监垂首，再看宫门之中，牟妃翩然而至。
　　牟妃站在弓箭手侍卫的后面，远远的冲这边的众人微微施礼，口中轻声道，“皇帝陛下身体不适，让本宫前来照顾，陛下曾多次下旨不见任何人，且不知诸位为何气势汹汹，如此声势？”
　　五皇子一看牟妃，双眼就瞪了起来。他一压手中的君子剑，狠狠咬住了牙。古岚在他身边，不动声色的拍拍他手肘，两人对视一眼，心意相通。古岚的意思是告诉五皇子不要冲动，静待时机，而五皇子则是了然的点了点头。
　　半天没有人说话，诸位大臣的目光都落在了云凌身上。
　　云凌背着双手站在那里，他似乎在望着皇帝寝宫发呆，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连牟妃都有些奇怪。她听人来回报说云凌带着皇帝的圣旨来了，可云凌背着手，牟妃连那圣旨都没看到。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静等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可云凌还是站在那里不动，人群开始躁动起来。
　　古岚也皱起眉头，他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怎么还不动？他在想什么？”
　　水如坐在古岚肩头，她不知道古岚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她说话。她知道古岚现在说话不方便，也就不做询问，直接对古岚说，“我过去看看。”
　　见古岚微微点头，水如这才舒心一笑，
　　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越来越好了。
　　这般想着，水如飘荡到云凌身边。云凌站的地方离众人都不近，所以水如可以提高点声音，“云凌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云凌听到水如发问，这才轻叹一声，抬手一指皇帝寝宫的方向，说，“你看，皇帝要咽气了。”
　　水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惊然发现，一直跟随在云凌身边的那个桦树魂魄竟然自己在动！它化作了桦妃的形态，自己穿过了挡在外面的这些人，一步一步，缓缓的朝寝宫里面走去。
　　“她这是……”水如似乎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云凌浅笑道，“她是要去接皇帝了。”
　　水如皱起眉头，也轻叹了一声。
　　“云凌大哥，长皇子和五皇子，还有皇后娘娘都来了。老皇帝还能见他们一面么？”
　　云凌笑着摇摇头，“该见的，总会见到，见不到的话，也就见不到吧。”
　　他身后那些人都惊奇的看着云凌自己在那里自言自语，不知道在嘟囔什么。牟妃神情警惕的竖起耳朵仔细听，却什么都没听到。
　　这时云凌的目光投向她，冷声说道，“牟妃，你这样出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吧。”
　　牟妃身子一震，但随即镇定下来，她微微一笑，对云凌说，“皇帝陛下常常提起云前辈，说云前辈是世外的高人，能掐会算，通晓天机。如今一看，却是如此啊。”
　　云凌挑起嘴角冷笑一声。
　　牟妃见他不为所动，脸色也冷了下来。
　　她目光扫过云凌身后的众人，提高了声音说道，“诸位臣公！今日诸位聚集在此，相信也是知道了皇帝陛下病体日渐沉重。早些日子陛下召集几位朝中重臣，商议了立储一事。至于结果，陛下却迟迟未曾公诸于众。”
　　她说道这里，停顿一下，朝众人扫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神情紧张的看着她。
　　牟妃强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暗中为自己鼓劲。
　　只要迈过这最后一步，几十年的苦心经营，就得偿了！

　　247.艳阳暖日，阴冷宫深
　　牟妃眼望众人，缓缓从宽大的袖筒之中掏出一样东西。她将这样东西高高举起，对面众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一个与云凌手中托着的一模一样的亮黄色卷轴。
　　圣旨！
　　众人不由得心中暗想，牟妃此时拿出圣旨，莫非这才是真的遗诏？
　　牟妃手举圣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云凌的表情变化，可那云凌却似乎更加在意她身后，这不由得令她汗毛发炸后背发凉。
　　云凌像是突然注意到牟妃那铁青的脸色，柔和的笑着说，“啊，牟妃娘娘，既然你手中有诏书，那就先办你的事儿吧。不要在意我。”
　　牟妃警惕的看看云凌，她心中暗想，这个云凌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当初就连桦妃都没有斗的过他，皇帝陛下也对他尊崇有佳，他们之间的事情一定不简单。他与桦妃的关系十分神秘，看今天这个架势，他是要来帮五皇子的。现在让我先亮底牌，他一定是留了什么后手。
　　想到这里，牟妃不由得暗自冷笑，哼！你以为你们已经胜券在握了么？可别忘了，最关键的皇帝陛下可是牢牢攥在我们母子手中的！
　　“云前辈在此，本宫又怎么敢托大呢？”牟妃也摆出笑脸，幽然说道，“本宫听闻云前辈是带了皇帝陛下的旨意才率领文武百官闯入皇宫内院的。既然如此，那云前辈手中的旨意一定是十万火急非常重要了。还请云前辈先行宣旨吧。”
　　站在云凌肩头的水如闻言就是一惊，她知道云凌手里拿的圣旨不过是他变化出来的东西，看这样子牟妃是另有企图啊。
　　不过她扭头看看云凌，这狐狸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也不知道是真的在笑，还是天生就是这样的脸孔。
　　云凌像是发现了水如的小心思一般，稍微扭头，眼角的余光冷然扫过水如，吓得水如一个哆嗦，差点从他肩头掉下去。
　　水如拽住云凌的头发，撅着嘴看云凌怎么办。
　　这时的云凌，不慌不忙的拿着他的那个亮黄卷轴晃了晃，小声对牟妃说，“我看我手里这个圣旨，也未必就比你的那个重要。不如还是你先宣吧。”
　　他越是这么说，牟妃心里就越是认定了云凌是有什么阴谋。
　　“云前辈不必思量过多，就算是论个先来后到，也该是您的旨意发在前面了。”牟妃不动声色的下了个套，只等着云凌他们上钩了。
　　云凌释然的点点头，望着牟妃小声说，“那我就先来了。承让。”
　　牟妃微微一笑，也跟着点了点头。
　　云凌这才转回身来，刷拉一下把那个亮黄色卷轴展开，高声说道，“皇帝圣旨！”
　　众人一愣，但随即呼啦一下全都跪倒在地。云凌还特意看了一眼牟妃，牟妃犹豫一下，也跪了下来。
　　等所有人都跪下来之后，云凌的目光，再次投向皇帝寝宫里面。他久久没有开口，直到宫殿门里隐约有两道身影出现，云凌才舒了口气，啪的一声将手里拿个卷轴扔在地上，冷声说，“这上面什么都没写。”
　　跪在前面的人，五皇子、皇后娘娘、长皇子还有牟妃等人都猛地抬头朝云凌扔在地上的圣旨看去，只见那卷轴上，果真一个字都没有！
　　跪在后面的人有的看到了云凌扔下卷轴，有的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他们都得知那卷轴上什么字都没有的时候，众人一片哗然。
　　五皇子皱着眉头，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他原本以为云凌手里拿的一定是对他有利的遗诏，没想到却是白纸一张。而长皇子和皇后也都同样有些沮丧，他们一早就认为云凌是站在五皇子这边的，也许还是他最后的底牌，可这张底牌翻过来，却只是空白的一个卷轴，那么五皇子还会有胜算么？
　　此时的牟妃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了之后，心中狂喜，简直要雀跃起来！
　　本以为对方是攥着王牌，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赢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一定赢了！
　　她欣喜若狂的撇了一眼对面的五皇子和皇后，心中暗想，就算是你们做了垂死挣扎，最终也不能改变结果！如今我手中攥着皇帝陛下，一切就都要听我的！你们都要死，都要死！
　　“你！你你！你假传圣旨，这是死罪！”一位老臣指着云凌颤声喊道。
　　这时众人才把目光聚集到云凌身上。
　　再看云凌，他竟然像是与眼前的混乱无关一样，直勾勾望着牟妃身后那条同往皇帝寝殿的青石路。
　　森冷的感觉再次从牟妃背后袭来，她不由得冒出冷汗，高喊了一声，“云前辈！你在看什么！”
　　云凌没有回答，只是那样看着。
　　这时，除了云凌之外，就只有站在他肩头的水如知道他在看什么。
　　那是一对青年男女正在翩翩走来。那位男子俊朗英武，脸上洋溢着阳光般耀眼的笑容，那女子轻灵优美，一头红发，如火焰一般炙热。两人携手揽腕，像是在彼此诉说着什么，欢笑着一路走来，视线不曾离开对方片刻。
　　水如不知不觉的在云凌肩头坐了下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景，那一对男女，看上去那么耀眼，那么幸福，像是世间的一切都与他们两人无关，像是什么艰难险阻，都不足以将他们分开。
　　他们缓缓的走着，爽朗的笑着，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待他们走的近了，水如才发觉耳边已经满是叱喝声和怒骂声。她恍然回头看，原来是文武官员们都指着那空白的圣旨在斥责云凌。
　　就连对面的牟妃似乎也忍受不住云凌的视线，厉声问道，“云前辈，你拿着这一个字都没有的圣旨就敢硬闯皇宫，难道你以为沐裎国已经无法无天了吗！”
　　这样的话，其实身后那些官员之中也有说的。可就在牟妃说完这句的时候，云凌突然抬起手来。
　　众人只见他手指轻轻一摆，原本在他面前严阵以待的皇宫侍卫就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一般，眨眼间就被分向左右两边拖出了老远。就连牟妃和她身边的太监宫女都未能幸免，这些人都迅速的被无形之手拖向两边，皇帝寝宫门前，迅速空了出来。
　　牟妃被拖拽的狼狈不堪，她手中的圣旨也掉在了地上滚落开来。
　　众人看到眼前这般异象，都不由的惊慌失措，可等寝宫门前这些人都停下来之后，就有眼尖的人发现了牟妃掉落下来的圣旨。
　　动作最快的，要数站在五皇子身后的小北。他对云凌这种手法自然十分熟悉，唯一没有觉得吃惊的，恐怕也只有他了。他其实一直盯着牟妃手里拿个圣旨，小北知道，这个圣旨也许就是一切成败的关键。
　　牟妃他们刚停下来，小北就如一道利箭般冲了出去。
　　圣旨卷轴滚落在地，小北想也不想，弯腰捡起，马上回到这边的队伍之中。
　　此时众人也回过神来，都死死盯着小北手里的圣旨。
　　小北像是没有注意到别人的视线一般，献宝似的把卷轴朝巫凡一递，“看，我拿到好玩的东西了。”
　　巫凡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把抢过卷轴，塞在五皇子手里。
　　五皇子迫不及待的将卷轴展开，去看上面写的内容。
　　“……众生更迭，昌荣繁衍，吐故纳新，此乃万物之理也。朕勤勉持政几十载，政务殷繁，无从静摄，虽贵为九五之尊、万民之主，然亦有诸事沉沦，疾久而不医，此乃难违之道。臣民虽有难舍于朕者，朕心无所憾，惟自知或来日不多，然国不可一日无君，朕决意立皇三子沐睿为皇太子，入主宫内，总理军国要务，待朕龙归之日，继皇帝位……”
　　五皇子一句句轻声念出，直至念道三皇子时，他已经脸色惨白，发不出声音了。
　　古岚站在他身边，一手扶着五皇子后背，一边皱着眉头仔细看这圣旨。
　　身边众人，有欢喜者，有忧虑者，但却无一人说话。
　　突然，古岚冷笑了一声，这一声在此时显得尤其刺耳。
　　五皇子木然扭过脸看着古岚，眼中满是失望。
　　古岚伸手指着五皇子手中的圣旨，轻声对五皇子说，“五哥你看，这圣旨是假的。”
　　古岚的一句话如闷雷一般在人群中炸开，五皇子瞪大了双眼再仔细去看那张诏书，他仔仔细细看了几遍，这才失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假的！假的！”
　　在他身后，众人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连皇后和长皇子也没弄清楚。他们伸长了脖子去看那圣旨，看过几眼，他们两人也都不禁发笑。
　　五皇子平复一下情绪，刷的一下将那诏书丢给离他最近的大臣。
　　“你们都看看！牟妃娘娘拿出来的圣旨！遗诏！上面没有盖传国玉玺！这是一个假的遗诏！”
　　众人争相传看这张圣旨，果然，左下角没有盖玉玺！
　　牟妃还坐在地上，她怎么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的这么突然！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好的遗诏，会落入五皇子他们手中！
　　“放肆！你们放肆！那是真的遗诏！是皇帝陛下亲手写的遗诏！”

　　248.皇帝遗诏，传位于子
　　牟妃和三皇子根本没有找到遗诏，更没有找到传国玉玺。当他们知道云凌带着一张诏书来闯皇宫的时候，就开始想对策。所有皇帝寝宫中的宫女太监将整个寝宫都翻了个底朝天，最终只找到几张没有写字的圣旨，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最后，牟妃决定甘冒奇险，做一个假的诏书。
　　她当然没有指望这份假的诏书能起到真诏书那样的作用，她只想拖延时间。
　　从很早之前开始，她就在模仿皇帝的笔迹，现在已经可以模仿的像模像样了。也正因如此，她才骗过了五皇子的眼睛。
　　当局者迷，要不是古岚在旁边提醒，五皇子也许不会注意到玉玺的印记。
　　牟妃的计划是自己宣旨之后立即将这份圣旨交给尚礼司官员保管，暂时不让其他人见到。尚礼司长司杨辰诗原本不是牟妃的人，但他因为之前在莺啼阁中发生的事情，被老皇帝遣回老家去了。现在尚礼司管事的人，恰好是牟妃早先安排在杨辰诗身边的心腹。只要假遗诏放在他的手中，牟妃觉得就可以为自己留下足够的时间找到传国玉玺。到时候传国玉玺一盖，就算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谁知道，计划好的事情最终还是横生枝节。
　　现在别说想要拿回那张圣旨，就算是像给自己找个借口推脱，恐怕都难了。
　　牟妃脸色铁青，她坐在地上不知所措。长久以来她从未像现在这么慌张过，真是一招棋错，满盘皆输。她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怎么能一着急起来，就想到这么个愚蠢的办法呢！
　　另一边，五皇子却欣喜若狂。
　　既然牟妃拿出来的是一张没有加盖玉玺的假遗诏，那也就是说，他们手中并没有对他们更为有利的依仗。
　　是父皇没有立遗诏，还是立下遗诏但上面写的不是他三皇子？
　　不管是哪一种，对于五皇子来说，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现在，胜利在朝他们这边倾斜，而且看上去已经触手可得！
　　就在这时，一直呆立在寝宫宫门前面的云凌突然转回身来，开口冷声说道，“你们，都安静下来。”
　　几乎就在一瞬间，众人不约而同的觉得周身冰冷，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望向了云凌。
　　只见他脸上没有了之前丨戏谑的笑容，一反常态的面色沉重。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亮黄色的小包慢悠悠的打开。
　　站在五皇子身边的古岚一眼就看出，那是当初水如从老皇帝那里拿回来的亮黄布包。到此时，古岚才在心中对云凌赞许起来。这个云凌虽然表面上总是笑嘻嘻不正经的样子，可每次他做的事情都是别有深意的。就像今天这件事，要不是他一步一步带着他们走到现在，说不定牟妃就会得手，说不定文武百官就不能进宫，而这个皇帝遗诏，也就找不到更好的时间拿出来。
　　五皇子势弱，要不是有一个强大的后盾，要不是当众宣布皇帝遗诏，他根本不可能顺利接过皇位。
　　现在这样正好，所有人都看到了云凌异术的强大，无论他们知不知道五皇子和云凌的底细，他们都会认为云凌是五皇子的帮手。有这样一个神鬼莫测的强大后盾，五皇子会省去不少周折。而王公大臣现在汇聚于此，有了牟妃拿出假圣旨的事情在先，现在拿出真的圣旨，冲击力可谓加倍。
　　古岚心想，云凌，是将所有的一切都算计好了么？
　　再看云凌，解开了亮黄布包，先把那枚传国玉玺拿在手中，冲众人亮出下面的字迹。在场的有几位是几朝老臣，自然认识这枚传国玉玺。
　　玉玺一出，几位老臣领头，所有人都跪倒下来。
　　五皇子和皇后等人脸上虽然满是惊愕，但也随着众人跪了下来。
　　牟妃坐在那里，呆愣愣望着云凌手中的传国玉玺，只有一个念头从她脑海中掠过。
　　完了。
　　展示了传国玉玺之后，云凌又展开水如拿出来的那张折成方块形的遗诏缓缓展开，之后，只听云凌用从未有过的沉稳凝重的声音，宣读了皇帝的圣旨。
　　“……朕承皇位以来，上启天言，下度民愿，未有一日懈怠，虽履历忧患，常有退意，然终以社稷江山为重，时至几十载。朕之皇子，皆忠孝有佳。长子沐峰，乃将帅之能，辅佐之羽翼也。次子沐杰，虽性情羸弱，但心地良善，体恤众人，百姓之言路有未可达。三子沐睿，乖张不羁，许以王公，亲族可敬。四子沐青，早年远遁，随世外能人，多年未曾相见，实属朕之憾事。望来日兄弟相认，达此意与朕知晓。诸皇子之中，五皇子沐桦佼佼为能，善待臣公，知政事，达礼数，乃一代帝王之良才也。故而，朕决意立五皇子沐桦为储君，待朕龙归之日，继皇帝位……”
　　一字一句，云凌念的都非常清楚。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仔细听着，直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众人不约而同拜倒磕头，口中高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之后，又是一片沉寂。
　　云凌缓缓折好这张圣旨，走到五皇子面前，轻声道，“五皇子，接旨吧。”
　　五皇子抬起身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高举双手，稳稳接住云凌交给他的圣旨。
　　云凌望着五皇子的面容，轻叹了一声，良久，他才又开口道，“五皇子，现在你就是这沐裎国的皇帝了。”
　　五皇子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所有人都抬起头来，他们脸上都满是疑惑。
　　可随即便有人反应过来。
　　五皇子双眼猛地睁大，他高喊一声，“云前辈！你说什么？”
　　云凌微微挑起嘴角，冷声说，“皇帝陛下，你的父皇，已经死了。”
　　五皇子呆愣愣望着云凌，下一刻，众人只听咣当一声，再看五皇子，他已经如疯了一般从云凌身边冲了出去。
　　传国玉玺和那传位的诏书，被五皇子丢在地上，孤零零，无声无息。
　　众人都看着五皇子离开的身影，再看看那玉玺和诏书，谁也没敢动。
　　这时云凌弯腰将两件东西捡起来，交到古岚手中，又伸手在肩头空空一抓，再按到古岚肩头。
　　“你托付的事情，我算是办妥了。如何？云凌大哥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吧？”
　　古岚满怀感激的点头道，“云凌大哥，多谢你了。”
　　云凌笑呵呵摇摇头，压低声音说，“嘴上说谢是远远不够的。”
　　“那该如何？”古岚也挑起嘴角笑着问。
　　云凌想了想，“过些日子，你们该回扬云山了。到时候喜酒一定要记得给我多留一点。哈哈哈哈……扬云山，虽然没有什么稀奇的东西，但也算是有些意思，不如就去呆上一段时间……”
　　一边说着，云凌一边绕过古岚，分开众人，朝来时的路缓步走去。
　　待他走出去几步，古岚才高声说，“云凌大哥，古岚随时恭候大驾。我那里别的没有，但酒肉还是管够的！”
　　云凌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来轻轻一挥，算是回答了。
　　古岚身边，巫凡望着云凌的身影，他口中喃喃道，“云凌大哥也不知道是要去哪儿，你不跟着去么?”
　　躲在他身后的小北闷哼一声，“他又没叫我跟着……”
　　古岚也看着云凌的背影，他突然听到自己肩头发出一声叹息，古岚一笑，知道是水如在叹气，古岚想，水如大概是有些舍不得了。
　　可他们都不知道，水如眼中看到的景象，与他们看到的并不相同。
　　水如看到了那一对男女，他们跟在云凌身后，依然并肩而行。两人依然有说有笑，目光依然望着彼此。
　　他们像是不知道尘世上的事情了，像是只沉浸在他们的世界之中了。
　　云凌就这样带着他们，缓缓而去。
　　水如知道，云凌一定是要用桦树的魂魄一直这样勾着皇帝的魂魄，这样他就可以将他带到寒煞谷去，这样，他就能兑现当初的诺言，让桦妃娘娘和皇帝安葬在一起。虽然肉身泯灭了，但他们的魂魄，也许还能重聚。虽然不能落入轮回，但只要他们在寒煞谷中静静的安眠，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样的机缘，让他们重塑形神，让他们再次相遇。到那时，希望他们不会像此世这般凄苦，不会留下这么多的遗憾……
　　想到这里，水如摇摇头，她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数，她想的太多，想的也没有什么用处。不知为何，桦妃娘娘和皇帝的事情总会让她觉得伤感非常。
　　回过神来，水如低头正好看到古岚手中托着的传国玉玺和皇帝遗诏。再看看眼前臣公们的眼神，水如不由得抛开了之前的伤感，变得有些骄傲起来。
　　这件事情看样子是办成了！而且还是在她的多方帮助下，最终办成的！
　　就说蝶神大人最厉害嘛！
　　水如嘭的一下从古岚肩头飘飞起来，转了一圈，落在古岚头顶，双手叉腰，用略微俯视的角度看着众人。
　　古岚感觉到水如又站到自己头顶去了，可他现在也没法发火，只能在心中暗骂几句，然后长叹一声。

　　249.一曲愁肠，怒焰焚天
　　古岚小心翼翼的捧着传国玉玺和皇帝遗诏，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缓缓的朝皇帝寝宫中走去。一众官员们，无分官职大小，不论年纪老少，都这样跟着古岚缓缓前行。他们知道，眼前的局势，恐怕是谁也改变不了了。
　　没有一人在理会呆呆坐在地上的牟妃，她就如一只丧家之犬，流淌下泪水，看着大事远去。
　　古岚走的缓慢，他知道，五皇子还有事情没有办好，他要给五皇子留下时间，去了结心中的积怨，以“五皇子”的身份，去做完最后一件事。
　　此时的五皇子，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他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情景，甚至从未想到过，自己此生还会见到这样的情景。
　　皇帝寝宫，那是整个沐裎国中最为尊贵的处所之一，可此时的寝宫之中，却是一片狼藉。
　　满地的瓷片碎屑，满眼都是倾覆的桌椅。
　　忙乱中的宫女太监们看到五皇子来到，都不由得大吃一惊，有头脑转的快的，匆匆忙忙招呼众人跪倒在地。
　　五皇子无心搭理他们，他目光落在宫殿各处，所见的，全是狼藉。
　　五皇子心有所悟，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缓步朝内殿走去，只听内殿之中不时传来咆哮之声。
　　“在哪儿！在哪儿！父皇！你倒是说句话啊！传国玉玺让你藏哪儿了！”
　　那是三皇子的声音。
　　五皇子的心猛然缩紧。他按了按腰中佩剑，脑海中回荡着云凌说的那句，“五皇子，现在你就是这沐裎国的皇帝了。”
　　五皇子咬紧嘴唇，其实这是长久以来他最想听到的一句话，也是他最怕听到的一句话。这一句话之中包含了多少人的苦心，甚至是包含了多少人的性命，这一句话之中，还不知包含了他多少辛酸和无奈。今天，所有都将终结了。
　　一步一步朝内殿走去，五皇子每走一步，心情便沉重一分。
　　待他挑起破碎的珠帘幔帐，走进那间摆着龙榻的寝殿时，五皇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皇子像是疯了一般，头发散乱着，双眼通红的在四处翻找，而在他旁边那张龙榻上，老皇帝衣着散乱，面白如纸，狼狈不堪的躺在那里。
　　身为一国之君，他此时看上去，却没有丝毫体面可言。
　　五皇子鼻头一酸，一颗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他低叫一声，“父皇……”
　　这一声传入三皇子耳中，三皇子骤然停下动作，扭头看了一眼五皇子，他的脸上顿时现出惊讶的神色。他猛地后退两步，高声吼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五皇子却没有去理会三皇子。他缓步走到龙榻边，跪倒下来，又轻唤了一声，“父皇……儿臣来看您了……”
　　可是许久之后，龙榻上还是没有回音。
　　五皇子耳边充满了三皇子的喊叫声，可他却像是听不懂听不到一样，双眼直愣愣盯着龙榻上的老皇帝。
　　轻轻的，他开始为老皇帝整理起衣衫。那被三皇子撕扯开来的亮黄色衣衫，五皇子尽量克制住自己双手的颤抖，一件一件，为老皇帝整理好。他又将散乱的被褥拿过来，把那上面的尘土拍掉，然后为老皇帝盖上。龙榻上方的幔帐，五皇子也一点点整理好，等着一切看上去都显得整整齐齐了，五皇子才又栖身跪倒，轻唤一声，“父皇，儿臣来看你了……”
　　还是没有任何回音。
　　这时，就连三皇子也闭上了嘴。他眼中满是惊恐，满是疑惑。他几次想要上前去一看究竟，可却又没敢。他只好呆愣愣看着，看着五皇子做完了一切之后跪了下来。
　　老皇帝的脸上虽然已经没有了血色，但那面容却比以前要好看许多。他的表情似乎十分愉悦，微微上扬的嘴角和那微颌的双眼，似乎在诉说着什么，似乎在与什么亲近的人打招呼。
　　五皇子早就发现了老皇帝的表情。不知为何，见到老皇帝脸上露出这种陌生的表情，五皇子的心像是被刀剑划开了一道口子。他似乎都能听到鲜血滴滴流淌的声音。
　　三皇子见五皇子呆呆的跪在那里，好半天一动不动。他站在一边暗自盘算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地从内殿冲了出去。
　　五皇子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离开了一样，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三皇子一路往外冲，他知道，既然五皇子进入了寝宫，那就说明母妃的行动失败了。只是他还不知道到底是假的遗诏出了问题，还是五皇子硬闯进来的。三皇子不顾一切的奔跑，他想逃出去。既然母妃那边失败了，他就一定做不成皇帝了。自古以来争夺皇位中的输家都不会有好下场，三皇子不傻，他明白现在要是不趁乱逃走，以后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宫殿之中，满是跪在那里的宫女太监，三皇子不管不顾的往外跑，可他刚出了大殿的门，就发现所有人都远远的堵在皇帝寝宫门口。他们像是在举行什么最隆重的仪式一样，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朝这边走来。
　　三皇子瞪大双眼，他看见那群人之中，走在最前面的，竟然不是哪位朝中大员，而是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却极其痛恨的人。
　　莺啼阁的主人，那个古岚！
　　到了此时，三皇子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还是，这古岚算是个什么东西！他怎么会到这里来！他有什么资格走在众人前面！
　　可等三皇子定睛细看，却发现了古岚手中托的物件。
　　传国玉玺！
　　三皇子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人硬生生攥住了一般。他们在此寻找了这么长时间的传国玉玺，竟然在那个古岚的手里！为什么！为什么会在他的手里！
　　三皇子呆立在那里，看着队伍缓缓走来，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面色变得非常难看，双腿也不自觉的发抖。他咬着牙，转回身去，迈着沉重的步伐又走回了寝宫。
　　五皇子跪在龙榻前，望着躺在那里的老皇帝，开口轻声说道，“父皇，儿臣……儿臣没有想到父皇真的会把皇位传与儿臣。多年来，父皇对儿臣虽然关爱有佳……”说到这里，五皇子不禁苦笑一下，摇摇头，“不是……父皇，你对儿臣从未有过什么关爱……小时候，儿臣不明白，为什么父皇见到其他皇子，都会露出笑容，可唯独见到儿臣，总会先叹一口气。后来儿臣知道了母妃的事情。那时儿臣就想，定是父皇看儿臣的时候就想起早逝的母妃，于心不忍，儿臣还欣喜过，父皇后宫佳丽无数，却独爱母妃一人……”
　　五皇子轻叹一声，“儿臣那时就决定，要让自己在诸皇子之中出类拔萃，待儿臣长大之后，就可以辅佐父皇治理沐裎国……有人说，父皇的病是因为母妃才落下来的，儿臣不知这是不是真的，可儿臣却是真的想要替母妃弥补一些……只是，父皇，您从未给过儿臣机会……”
　　两行泪水滚滚滑落，五皇子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起来。
　　“当年您听信臣子之谏，让尚且年少的儿臣去了扬云山，父皇，您只知道儿臣最后无功而返，却不知儿臣当时是九死一生……要不是古岚救了儿臣，儿臣怕是早就葬身深山之中了。可父皇，那时儿臣回来，您不仅没有一句安慰，就连办事不利的责备也从未对儿臣说过……您从未对儿臣有过期待？还是儿臣让您失望了？好多次梦回深更，儿臣都忍不住泣泪自问，儿臣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让父皇您如此对待儿臣……”
　　抹了一把泪水，五皇子咬住下唇，待他的情绪稍微平复，才接着说，“朝中大臣虽然多是为国尽忠之人，但却都免不了趋炎附势。父皇对儿臣如何，他们就对儿臣如何。好在，父皇您有时会给儿臣些重赏，就因为您那几次感怀旧事的赏赐，儿臣才算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劫数。那几次，父皇您是想起了儿臣的母妃吧……儿臣知道……您的心里，一直都挂念着母妃……”
　　五皇子再抬起头来，看到老皇帝微微上扬的嘴角，他的表情不禁也变得柔和起来。
　　“哪怕您只是为了母妃才将皇位传与儿臣，儿臣也心怀感激。儿臣必将励精图治，泽及万民。儿臣替沐裎国千千万万的百姓，拜谢父皇……”
　　说罢，五皇子低下身子，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就在此时，三皇子走了进来，他望着龙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带哭音道，“父皇……睿儿不肖，受我那没有见识的母妃唆使，做出许多不光彩的事，可那些都是无奈之举，还请父皇念在睿儿年幼无知，不要怪罪睿儿。我那母妃纵然有错，也请父皇饶恕她吧……”
　　说罢，三皇子咚咚咚磕了三个头，然后扯起自己的袖子使劲儿的抹眼泪。
　　五皇子这时才缓缓站起身来，背对着三皇子，沉声开口道，“三皇兄，父皇寝宫这般惨状，可是你做出来的？”
　　三皇子惊然摇头，“不是！都是我那母妃的主意！是她做的！”
　　五皇子闻言，又冷声问，“那你是不是一直都在这内殿之中？”
　　三皇子强稳心神，答了一句，“是。”
　　“那我再问你……”
　　五皇子说着，慢慢转回身来，只见他双眼通红，面目狰狞，狠狠咬着牙问，“父皇是何时驾崩，你可知道！”

　　250.尽斩断，苦乐甘甜
　　五皇子从未像现在这样愤怒过。他狠狠瞪着跪在他面前的三皇子，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三皇子似乎在解释着什么，可是他现在已经听不到了。他的脑海中，只有刚才进入内殿时的那幅惨象，只有老皇帝衣衫凌乱，毫无遮拦的样子，只有老皇帝嘴角那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
　　五皇子曾经恨过他的父皇，曾经怨过他的父皇，甚至曾经暗暗在心中咒骂过他的父皇，可一代君主临终之时却是这般凄惨，五皇子无法释怀。云凌那句“你现在是皇帝了”就像一缕阴魂一般围绕着他，皇帝如何？他的父皇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最终却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没有保住。他的父皇一生勤勉，将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可最终咽气的时候，却连一个拜送他的人都没有。他的父皇也许做错过什么，可就算如此，他也已经用一生弥补过来了。为什么，到了最后却要落得这般下场？
　　是因为眼前这个三皇子。
　　他身为人子，没有尽到应尽的孝道。他身为皇子，却利欲熏心，只贪图权位。
　　五皇子甚至数不清他曾用过多少卑劣的手段对付过自己。五皇子也数不清自己曾多少次险中求生，躲过了三皇子和牟妃设下的圈套。五皇子甚至还能回忆起小的时候，三皇子拉着牟妃的手问牟妃，“为什么五弟没有母妃？”，那时牟妃阴冷的笑着，告诉三皇子，“五皇子的母妃因为生下五皇子而一命呜呼了。”。那是五皇子第一次听人说起自己母妃的死因，那也是他第一次为那两个人的笑容感到恶心。
　　现在的三皇子，眼中充满了恐惧。
　　五皇子不由的挑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是啊，当初你们母子，也是这样看着年幼无知的我恐惧着颤抖着，然后这样得意的露出笑容吧？
　　成为强势的一方，确实感觉很好。
　　五皇子的手，缓缓摸上自己腰间的佩剑。
　　他看着三皇子眼中的恐惧极具加深，他看着三皇子脸色惨白，颤抖着不停的解释着什么。可他听不到。他不在意。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将心中的积怨发泄出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将这么多年的积怨，发泄出来。
　　没有母妃，母妃因他而死，父皇的哀怨，父皇憎恨的眼神，臣子们的疏远，流言蜚语，孤寂，无助，垂死挣扎……
　　这一切，都像是凝聚到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上。
　　五皇子抽出了那柄锋利的佩剑，这柄佩剑虽然伴着他多年，却从未沾染过鲜血，因为他的身边总有一个人挥舞着一柄更加锋利更加沉重的大刀，为他披荆斩棘。五皇子知道，此时此刻，他不能再让那个人挡在他的前面，不能再依靠那柄大刀，他要亲手斩断眼前的一切，然后迈上那几级鲜红的台阶，坐上那黄金铸就的龙椅。
　　再没有任何犹豫，再没有任何退缩，五皇子狠狠挥下了手中的利剑……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幽深的寝殿，传了出去。所有人的脚步，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之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五皇子缓步从内殿缓步走了出来。
　　他的腰间依然挂着那把佩剑，身上染着鲜艳扎眼的血迹，可他的脸上，却无比冷峻庄严，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森冷的扫过眼前站着的众人。
　　一名老臣恭恭敬敬的托着圣旨和遗诏站在最前面，他的身后，全是身穿朝服的官员，再后面，便是整齐的侍卫，没有一丝杂乱的列队站在那里。
　　五皇子眉头微微皱起，他的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必然会发生的。
　　五皇子没有叹气，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他缓缓开口，冲着对面的文武百官沉声说道，“父皇已经龙驾归天。”
　　百官呼啦一声跪倒在地……
　　皇宫外，各种骚乱迅速平息下来。皇帝驾崩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皇城各处，皇帝遗诏，传国玉玺，关于牟妃，关于三皇子，种种流言肆虐开来。而这些流言蜚语中最为神秘也最被市井津津乐道的，便是那莺啼阁的年轻主人。
　　岚少爷，这个词被人提到的次数与日俱增。
　　岚少爷是何许人？岚少爷为何会参与到这种关乎到一国命运的争位之战中？岚少爷与五皇子……刚刚即位的皇帝是什么关系？岚少爷的那个莺啼阁，还会不会重新开张……
　　皇城中的喧闹，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新皇帝登基之后，颁布圣旨为老皇帝举行国葬，老皇帝被葬于钰宝山皇族陵寝之中。新老更迭，其中也免不了一些权位的替换。原本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但五皇子登基之后，却做得十分顺利。尤其是在铲除异己方面，似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牵连重大的几个人就销声匿迹了。有些知道内情的人传言，说是有人在暗中操控着一切，不断的用诡秘手段帮助着这位新登基的皇帝扫除阻碍。
　　然而，随着局势的稳定，流言蜚语也渐渐少了，人们对这些事情的议论，也逐渐被其他事情代替。
　　又是一天，晴空朗日。
　　王三儿百无聊赖的坐在空荡荡的莺啼阁前厅之中，攥着一张抹布不停的擦拭手边那一小块桌面。
　　“王三儿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呢？”
　　清脆的声音从王三儿背后响起，王三儿被吓了一跳。他回头一看，脸上马上露出笑容。
　　“水如姑娘？今儿怎么出来这么早？”
　　水如款款坐下，轻叹一声，“昨晚古岚又一夜没回来啊……这几天他带着巫凡小北他们不知道都是去做什么了，也不让我跟着，神神秘秘的……”
　　王三儿闻言，笑着凑到水如耳边，压低声音说，“少当家的不带水如姑娘去，那是心疼姑娘你啊。水如姑娘你本事大，可刀剑无眼，万一擦着碰着了，少当家的不是心疼么。”
　　这话水如听着倒是无比受用，她顿时咧嘴笑起来，“嘿嘿嘿，王三儿大哥，你可真是了解他啊……”
　　王三儿得意的点头道，“那是啊，我这几年跟着少当家的，可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对他的脾气也最是了解。说真的，我可是觉得少当家的最近脾气变好了许多，这都多亏了水如姑娘你啊！”
　　王三儿在莺啼阁当了这么多年的伙计，嘴皮子练得那是炉火纯青。他句句话都能说到水如心坎里去，真是让水如飘飘然乐悠悠了。
　　又聊了一会儿，水如才想起自己为什么过来。
　　“王三儿大哥，你知不知道后来牟妃和三皇子怎么样了？我问古岚，他不告诉我。”
　　那天古岚他们匆忙撤出皇宫，水如自然也跟着离开了。后来流言蜚语传扬出来，有人说五皇子为了永绝后患，亲手杀了三皇子母子，也有人说那母子两人被囚禁起来了。水如曾好奇问过古岚，古岚却只说不知情。
　　王三儿听水如问起这件事，不由得叹了口气。
　　“水如姑娘，且先容王三儿问姑娘一句话，可否？”
　　王三儿突然拽文，水如倒还有些不适应。但她知道，看王三儿这个样子，一定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她也只得顺着他，点头答道，“王三大哥有事但问无妨。”
　　王三儿露出庄重的表情，沉声问道，“听说水如姑娘……”王三儿说到这里，突然变得吞吞吐吐，扭捏起来。
　　水如以为他是要问自己蝶神身份的事，便故作轻松的笑道，“王三儿大哥，在这莺啼阁中，你我二人相识最早，还记得么？那时你说让我叫你一声大哥，你会关照我。后来诸多事情，也都是得你照顾的。我们称不得兄弟，却也是朋友，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
　　王三儿听水如这么说，心中有些感动。当初他不过是为了水如给的那一块金子而说了几句客套话，后来他所做的事情，多数也只是出于一时好心，却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水如姑娘竟然还记得自己那些好处。
　　难怪少当家的会喜欢这位姑娘！
　　想到这里，王三儿也鼓起了勇气，低声问道，“水如姑娘，那我可就问了……听说你答应了飞廉，要帮他安排向乐静姑娘求亲的事情，是真的么？”
　　水如一愣，心想原来不是为了自己的事情……
　　“那天飞廉一脸苦恼……我问过原因之后就答应下来了……哪里不妥？”
　　“不！不！不！”王三儿连忙摇头摆手道，“兄弟们都眼红飞廉那小子命好，不仅捞到了乐静姑娘，还能找到花魁姑娘帮忙……啊，也不是……大家都说水如姑娘你人好，心地善良乐于助人，都盼着有朝一日也能得你帮忙说到个媳妇什么的……哈哈哈哈……我们这帮粗野汉子坐到一起也说不到什么正经事儿……比不得少当家的和巫公子他们那样识文断字的……水如姑娘你别见怪啊……”
　　王三儿越说越觉得尴尬，可水如却不禁莞尔。
　　解释一通之后，王三儿才想起之前水如的问题，沉声告诉水如，三皇子和牟妃的下场，古岚从未派人去打听过，也就是说，他不是不愿意告诉水如，而是确实不知道。
　　“五哥安安稳稳做了皇帝，其他的事情就与我们无关了。少当家的说过，有些事情是眼不见为净的。”

　　251.杯酒情长，与乐同欢
　　水如发现，就算是和王三儿在一起说话，她也会有很多似懂非懂的地方。不过既然知道了古岚没有故意对自己隐瞒什么，水如的心里也算是舒坦了许多。
　　这些日子古岚他们的行动一直很隐秘，可偏偏他又不让水如跟着，害的水如好多次都想偷偷跟去。可是一想到古岚每次回来都会给她些温柔抚慰，水如也害怕自己跟去，万一被发现了，会让他生气。
　　小北整日跟着巫凡他们混在一起，也基本没有时间理会水如，而云凌自从离开皇宫之后，便又不见了踪迹。
　　水如闲极无聊，却也不敢随便出去闲逛，莺啼阁最近被人盯的很紧。盯着这里的倒不是什么危险人物，而是那些市井之中的好事之徒，还有一些以前的主顾们，也会时不时的露个面，打听一下这里会不会重新开始做生意。
　　古岚和五皇子的关系现在也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虽然外人都不知道他们到底亲近到什么程度，但就凭着那时古岚三人捉住姜燕靖挡住千人守军的事情，还有最后他与五皇子一起闯入皇宫的事情，就已经足以让别人对这个莺啼阁既好奇又敬畏了。
　　古岚为了避人耳目，已经把那些兄弟们都分散安排到别处去了，莺啼阁里只剩下一些在这里做伙计时间比较长的人，由王三儿领着，答对那些老主顾。
　　王三儿和水如坐在前厅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说了一会儿皇宫中的事情，水如又问了些扬云山上的情况。
　　其实王三儿也有很长时间没回扬云山了。所以很多情况他也说不清楚。不过王三儿拍着胸脯保证，水如在那里一定不会受欺负就是了。来过莺啼阁的这些兄弟，对水如印象都很好，夺位那时候几件事情水如都出了很大力气，而且最为重要的，还是水如答应飞廉那件事在众人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王三儿偷偷告诉水如，扬云山上的这帮大老爷们虽然对敌人凶悍无比，但是面对女子，多数都是连话都不会说的。让他们自己去虏获女子的芳心，那真是比让他们出去斩杀敌人难的多。更何况扬云山上的老夫人，也就是古岚的母亲，对这种事情管束的特别严格。
　　水如把这些情报默默的记在心中。在莺啼阁的这段日子里，水如学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将任何到手的情报都善加利用。
　　就在他们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前门门廊中突然响起了一声高呼。
　　“怎么门前都不留个招呼的人！看看把你们给懒的！”
　　听到这个声音，王三儿脸上神情就是一滞。
　　这声音他可是太熟悉了。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为何这人会在此时出现。
　　不等王三儿跑出去几步，就见那声音的主人闪身从门廊阴影中走了出来。
　　一身华贵却轻便的衣衫，一把墨骨的折扇，一张挂着爽朗笑容的面庞，曾经的五皇子，如今沐裎国的皇帝，赫然站在那里。
　　“五哥？”
　　王三儿脱口惊呼一声，却随即发觉有些不妥，这才急忙跪倒下去，口中说道，“草民叩见皇上……”
　　“哈哈哈哈……三儿啊，你可快起来吧。”五皇子笑盈盈过来弯腰伸手扶起王三儿，“就这么几天，我都快被这礼数给烦死了。在这莺啼阁里，我还是你们五哥。对别人，还是照以前一样说是五爷就行了。”五皇子说完，一眼看到远处站起身走过来的水如，一脸惊喜的招呼道，“水如姑娘！”
　　水如款款走上前来，冲五皇子深施一礼，口中道，“几日不见，五哥诸事可顺利么？”
　　五皇子抱拳还礼，点头道，“朝中诸事倒是比想象中的顺利，只是自从住到宫中去之后，就憋闷的很。这不一有机会就偷偷跑出来了么。”
　　说到这里，五皇子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问水如，“古岚他们呢？”
　　水如轻叹一声，“昨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他们最近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是去哪儿了……”
　　“还没回来？”五皇子似乎略显惊讶，可水如却从他的话语之中听出些端倪。
　　“五哥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水如急忙问。
　　五皇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小声对水如说，“五哥这边不是大事刚刚定下，还有很多隐秘的事情要做，但是身边那些臣子们能让我信得过的又没有几个，所以只能再让古岚他们出去帮我做点事儿了……”
　　水如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她扫了一眼王三儿，心想，刚才他还说什么五哥做了皇帝之后其余的事情就与我们无关了，这不是还得替他做那些零碎的事情么？
　　一想到这里，水如心中不禁又生起一些疙瘩，万一这个五皇子一直要古岚在这里帮他，不放他们回扬云山怎么办？成亲的事情不是又要拖下来了么……
　　可还没等她多想，五皇子突然神神秘秘的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水如姑娘，你可别挑五哥的礼，等五哥这边事情办妥了，五哥一定准备一份大礼，为你们庆贺成亲喜事儿！”
　　水如闻言，顿时转忧为喜，“那可就要多谢五哥了！”不过她又转而皱起眉头问，“五哥现在是皇帝了，以后也不能跟我们回扬云山，喜酒岂不是就喝不到了么？”
　　一句话像是戳到了五皇子的痛处，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坐到旁边座位上，无比落寞的幽幽说道，“啊……古岚的喜酒……我怕是……喝不到了……本来还打算狠狠的灌他一次，看看他喝醉了是什么模样……唉……”
　　就在这时，门口马蹄声响起，王三儿一溜烟跑出去迎接回来的，正是古岚几人。
　　古岚他们风尘仆仆的进了前厅，见到五皇子和水如坐在那里聊天，几人都是一愣。
　　“五哥？你怎么来了？”古岚快步跑过来，压低声音问五皇子。
　　五皇子眼圈一热，站起身狠狠熊抱住古岚，语带哭腔嚎道，“古岚！”
　　古岚被五皇子这样抱住，心头也是一暖，不过他看了一眼水如，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五哥？”古岚拍拍五皇子后背，轻声问道。
　　五皇子平复了心中的那股激荡的情绪，继续嚎道，“喜酒！一定要给我留一坛啊！”
　　五皇子话音刚落，古岚就狠狠瞪住水如，脸上明晃晃在责问水如“你跟五哥都说什么了！”。
　　水如则是一脸无辜的缓慢移动到古岚身后，巫凡和小北虽然也是同样风尘仆仆的样子，此时却乐得看戏，都没有言语。
　　等五皇子闹够了，才放开古岚，正色道，“事情怎么样？”
　　古岚傲然的一挑眉梢，“当然是办成了。”
　　“哈哈哈……好！”五皇子拍拍古岚肩头，又冲后面巫凡和小北抱拳道，“多亏了你们，我这边才轻松了不少啊！来来来！趁着今天这日子，我们兄弟几人要坐在一起好好吃喝一顿！”
　　古岚苦笑着摇摇头，告诉王三儿去准备，他们几人也都去梳洗一番，待酒菜都弄好了，他们就在五皇子来时常用的那间包间里，摆开了宴席。
　　席间只有古岚水如和巫凡小北陪着五皇子，王三儿他们前前后后忙活了半天，最后都识趣的出去了。
　　五皇子端着酒壶，给众人一一满上酒，然后才端起自己的酒杯，高高举起。
　　“我沐桦，若非有几位相助，想要走到今天，简直比登天还难。”五皇子先将酒杯碰到古岚杯上，“八拜之交，你我情义，胜过亲兄弟。古岚，你为我这个五哥出生入死，每一次，五哥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一杯，五哥敬你。”说完，五皇子一仰脖，干了这杯酒。
　　古岚浅笑着，也把酒喝了。
　　五皇子满上另一杯酒，碰到巫凡杯上，“巫凡兄弟，你本是局外之人，却凭着侠肝义胆，帮助古岚和我，我们虽然没有结拜，但同生共死，患难之交，我沐桦铭感于心。我们以后兄弟相称，如何？”
　　巫凡也举起酒杯，轻唤一声，“五哥。”
　　五皇子目光炯炯，满意的点点头，又将这杯酒喝了。
　　巫凡也随着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五皇子再倒上第三杯，看了看坐在巫凡身边的小北。他先是举起酒杯朝小北鞠躬一拜，而后才说，“小北兄，你乃云前辈的高徒，却能多次帮我，我……”
　　不等他说完，小北硬生生打断道，“我就是看你比那个贼眉鼠眼的三皇子顺眼一点，你可别太感动了。”
　　五皇子闻言便是一笑，将酒杯往小北杯沿一碰，先喝干了酒，之后才说，“小北兄眼光不错。”
　　小北挑起嘴角冷冷一笑，却也将那酒喝了。
　　最后，五皇子又倒了一杯酒。
　　水如心中咚咚打鼓，心想，这是要轮到自己了。
　　果然，五皇子把杯子碰到水如的杯边，望着水如，轻声说道，“自从水如姑娘成为这莺啼阁的花魁，我便知道你一定会有大的作为。水如姑娘，我先问你要个人情，以后要是我找古岚来皇城，你可不能不让他来。”
　　水如看了古岚一眼，见古岚笑呵呵望着她，水如释然笑道，“我自然不会阻拦。”
　　说罢，她仰头喝进那口酒，心中暗想，他来，我也一定跟着来！哼！

　　252.起始与此，与此起始
　　五皇子敬了一圈酒，就坐下来与古岚他们畅饮起来。水如虽然在一边作陪，但却基本跟不上他们的话题。尤其是古岚和巫凡一唱一和，说的什么天下大事，水如一句都听不懂。她本想再小北那里找到些共同感，却发现小北虽然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却听得非常仔细。水如心中暗想，这臭狐狸一定是为了以后和巫凡有更多的话题可说，所以才这么专心的……
　　转回头，水如看着古岚，其实她也想以后和古岚有更多的话题，但估计小北这办法在她那里是行不通了。
　　水如叹了口气，只好自己一杯一杯的喝闷酒。
　　没过多久，她就觉得有些天旋地转，眼皮越来越重。
　　待水如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卧房的床榻上了。
　　她看到周围空荡荡的，就是一个激灵。翻身起来，水如却马上感觉到自己的头像是要裂开一样的疼。
　　“头疼了吧？谁让你自己一个人喝了那么多……”
　　爽朗的声音传来，水如抬头一看，是古岚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走了过来。
　　“把这解酒汤喝了。”古岚坐到水如身边，吹吹手中的那碗汤，然后递到她手里。
　　水如皱着眉头喝了一口，马上吐着舌头闭起了眼睛。
　　“不好喝也得喝。”古岚说完，拍拍水如后背，示意她继续喝。
　　没有办法，水如捏着鼻子一仰头，把一碗热汤都喝了进去。随手把碗塞给古岚，噗通一声倒在床榻上，耍赖道，“头好疼！好难喝！古岚欺负人！”
　　古岚起身把碗放到一边，又坐回到床榻上，嘴角挑着笑容轻声说，“你这小东西，自己喝醉了还要怪我？”
　　水如一翻身，背对着古岚喃喃道，“要不是你们都不理我，我哪里能喝那么多酒……”
　　刚说到这里，水如就觉得身上有些重量，转头一看，竟然是古岚小心翼翼的压了过来。他扶了一下水如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笑道，“那是我忽视蝶神大人了。”
　　水如的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
　　以前古岚不会这么轻易就说出这么温柔的话啊！莫非……莫非是做梦？
　　水如抬起手来狠狠咬了一口，果然很疼！不是做梦！
　　“怎么了？”古岚抬起身来，奇怪的问。
　　水如也急忙坐直身子，使劲儿摇了摇头。
　　沉寂片刻，水如想打破这莫名其妙的尴尬，便问道，“五哥他们呢？”
　　古岚轻叹一声，“他现在是皇帝了，不能随便离宫。我已经把他送回去了。巫凡也喝了不少酒，被小北带回去了。”
　　水如点点头，扭头偷偷看了古岚一眼，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寂，这次却是古岚先开口。
　　“这边的事情已经全部处理好了。”古岚轻声说着，“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到了。”
　　“古岚？”水如发现古岚的神情似乎与往常不同，以前古岚要么意气风发，要么杀气腾腾，可现在，他却露出了祥和的样子。
　　古岚见水如一脸担心的望着自己，抬手摸摸水如头顶，语气平缓的低声道，“以前虽然一直都抱着必成大事的信念在努力。可真的能不能成事，心里却一直都没有底。毕竟这不是孩童玩闹，甚至不是一山一寨的事情，这是天下大事，是一国之争。最开始，我们势单力薄，那时候却也无所畏惧。可后来，势力越来越大，顾忌也越来越多……在皇城里呆的时间久了，心中免不了烦躁。好多次都忍不住想回扬云山去，那里虽然也不是闲云野鹤，但却能快意恩仇，不必与这些人笑脸相迎勾心斗角……”
　　水如眨眨眼睛，小声问，“古岚，你不喜欢这里么？”
　　古岚一愣，想了想，才点了点头，“是啊。不喜欢这里。人心险恶，繁琐复杂……”
　　“那……五皇子……他一直留在这里，你不担心么？”水如又问。
　　古岚的眉头微微皱起，又叹了口气，“五哥……从生下就注定了要在这样的环境下活着。他若想逃，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也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一直坚持到今天。”
　　说到这里，古岚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扭头问水如，“那天在皇宫里，云凌怎么那么奇怪？”
　　云凌带走了老皇帝魂魄的事情水如一直没来得及告诉古岚，现在古岚问起，水如才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古岚听完，若有所思的说，“生不能同处，死也不能同地……要不是云凌大哥出手，他们恐怕早就消散了……”
　　水如点头道，“云凌大哥，其实为了他们的事情没少费力气。我想云凌大哥做这些事，未必像他之前说的，只是为了看热闹……”
　　古岚一笑，“哪有人会为了看个热闹而花这么大力气的。水如，你没有看错云凌大哥。他有些时候大概真的是只好狐狸。”
　　水如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压低声音道，“这话被他听到，谁也救不了你了。”
　　两人就这样笑成了一团。
　　笑的累了，他们干脆躺了下来。
　　水如靠在古岚胸口，觉得头疼似乎也好了许多。
　　古岚轻轻抚摸着水如的头发，低声说，“明天我们就开始收拾东西，后天，就可以离开皇城了。”
　　“真的？”水如激动的一下子起身问道。
　　古岚把她又按在自己胸前，告诉她这几天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安排。
　　之前绑架的皇城守卫统领霍豪的家人依然还在他们手里，五皇子继承皇位，最不放心的就是皇城守卫这些人。当时混乱开始，要不是霍豪害怕家人出事，早就派兵增援了。他们那时要是有所动作，最终的结果一定不是现在这样。古岚虽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五皇子，但暗中没少了要挟那个霍豪。古岚和巫凡手下的那些兄弟，现在也都已经与霍豪他们那边联络好了，只要古岚这边事情一结束，他们就把该运送出皇城的东西都弄出去。
　　古岚在皇城这么多年，积攒下的，可并非只有莺啼阁一处。很多东西，也都不是能够留在这里的。虽然古岚与五皇子这么多年情深意重，但很多事情，实在不方便告诉五皇子。所以古岚有时也会自责，自己对这位五哥，并非毫无隐瞒。
　　好在五皇子现在成了皇帝，很多事情，都随着这个局面的出现而变得不重要了。古岚只要把最后一些善后处理好，就算是对他有了个圆满的交代。
　　水如也不知道古岚在暗中做过些什么，在她的脑海之中，只有莺啼阁昔日宾客盈门的景象，还有那些姑娘们每日的喧嚣生活。
　　“莺啼阁，以后还开么？”水如有些落寞的问。
　　古岚笑着反问，“怎么？花魁姑娘没风光够么？”
　　水如一听他这么说，马上又翻身起来，一脸怒色的说，“秦灵姑娘可是告诉过我的，她做花魁那个时候，风光着呢！整个皇城里的富贵公子为了见她一面，甚至不惜打的头破血流。而且那时候一到开门迎客的时间，她不管走到哪里，你都会在左右护着！这种待遇，我可没享受过！”
　　古岚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你可是蝶神大人，哪里用的着我一个凡人时时刻刻左右相护啊？”
　　水如撅着嘴哼了一声，“反正你对上一任的花魁姑娘就是比对我好。不行！你得补偿我！”
　　“怎么补偿？”古岚悠然的望着水如，淡淡的问。
　　水如抱着肩膀想了想，皱起眉头道，“给你个表现的机会，自己想想怎么补偿我……”
　　古岚故作沉思状，想了半天，直到水如等的不耐烦了，这才坐起来，轻轻扶住她的肩头，说道，“不如，我带你回家，见过我的父母之后，我们就办了亲事，然后……我用余下的一生来伴你左右。怎么样？”
　　古岚说出这些话语，这场景，水如曾在脑海中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
　　水如又抬起手来，张开嘴闭上眼睛狠狠咬了下去。咬住之后，她却没有感觉到疼。
　　是做梦？
　　水如心头一凉，微微睁开眼睛。
　　可睁开眼睛之后，她却看到自己咬住的，是古岚的手。
　　“好疼……你不是在做梦……”古岚说完这话，夸张的呲牙咧嘴起来。
　　下一刻，古岚发觉一颗泪珠滑落到了自己那只被咬住的手背上。
　　接着，又是一颗泪珠。
　　水如就这样咬着古岚的手，狠狠的哭了起来。
　　她想起了最开始见到古岚的情景。想起了自己出来寻找古岚时的决心。想起了偷偷看到古岚洗澡，想起了自己被他用折扇拍出来，想起了被扣在花瓶中，想起了寒煞谷中突然下起暴雨时古岚紧紧攥着她的样子，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肌肤相亲的情景……
　　终于，古岚认同了她，喜欢上了她这个小小的蝶神大人么？
　　温柔的大手在她头顶轻轻抚摸着，水如却不知为何越哭越伤心，仿佛许久的委屈和不安都一下子爆发出来了一样。
　　“小东西……别哭了……”古岚轻柔的声音在水如耳边响起，水如口中发出唔唔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在说什么。
　　“别哭了……”
　　“唔……唔唔……”
　　“别……”
　　“唔！唔唔唔！”
　　突然，那只温柔的大手“啪”的一下重重落了下来。原本轻柔的语调也变了。
　　“还不快点放开嘴！你这小东西，要咬掉我的手吗！”
　　“啊……你打我……”

　　振翼扬云
　　253.游山玩水，天涯归路
　　古岚他们是在深夜悄悄离开莺啼阁的。
　　古岚怕与别人同行会让水如觉得不方便，而巫凡和小北早就决定事情结束之后随着古岚到扬云山上去做客，所以扬云山上来的其他兄弟都各自离开，古岚独自带着巫凡他们一路游山玩水，轻轻松松的往回走。
　　上次回扬云山是为了唐金宝的事情。那时是万分的紧急，所以他们几乎是一路狂奔，根本没有什么时间游览。这一次则不相同。
　　出了皇城，过了明溪镇，这一路上，古岚便再也没有什么牵挂。水如和小北虽然活的时间比谁都长，但他们却很少到凡人生活的地方来。所以不管是路过乡村还是镇店，他们都无比好奇。
　　巫凡习惯了走南闯北，对各地的风土人情都了解颇多，就连古岚都不由得对巫凡的见闻广博刮目相看。
　　沐裎国复原辽阔，各个城池都有些名景特产。几人就这般吃吃喝喝游游逛逛的，等他们回到扬云山，已经是两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
　　古岚他们虽然在外游玩，但与扬云山上的联系却没断。不等他们到扬云山脚下，就有一众兄弟下山来迎接了。
　　他们四人在路上没少为水如以后在扬云山上应该如何生活做讨论。最后得出的结果是，水如的身份虽然不必对所有兄弟隐瞒，却也不需要公诸于众。
　　小北说的一件事情是水如从以前开始就很担心的。
　　水如在去莺啼阁找古岚之前，一直处在被各种妖兽追杀的状态。她四处躲藏，后来遇到小北这个强大的靠山，才算是过上了几天平静日子。后来她去了莺啼阁，不知为何，那些盯着她的妖兽似乎也都消失不见了。小北觉得，这有可能是与他们那时身处皇城有关。
　　自古以来建城的时候都会有道法高深的修行之人请来灵兽护城。这些灵兽虽然灵性上未必是多么厉害，但作为守城，一定是勇武非凡的。越是重要的城池，越会请厉害的灵兽守城。
　　沐裎国的皇城，也有守城的灵兽。小北说他以前没怎么在意这件事，因为能被修行者束缚用来守城的灵兽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小北这样的大妖，可现在想起来，守护皇城的灵兽应该是不止一个，而且这些灵兽对普通的妖兽应该是有不小的震慑作用。
　　水如在皇城里之所以相安无事，应该与此有关。
　　后来他们为了验证这件事，还特意跑到几个城池去，硬拽出了几个守城灵兽实验，结果是普通城池的守城灵兽只能挡住一些孤魂野鬼和小妖之流。
　　扬云山，按照小北的说法，那上面应该是生活着不少妖兽。但到底这些妖兽对水如有害还是无害，就不得而知了。
　　水如的身份如果马上公诸于众，那必定很快就会传的人尽皆知。万一被山上的妖兽知道了，说不定又会来袭击水如。小北在的时候倒还好办，直接赶走就成了，可如果小北什么时候离开了，水如的性命可就堪舆了。
　　古岚以前只知道水如习惯偷偷摸摸，又很胆小，却不知道原来她这位蝶神大人也随时都会有性命之虞。
　　水如被戳出短处，赌了好几天的气，不过最后她还是妥协下来，决定暂时还是好好的隐瞒自己的身份。
　　正因如此，他们到扬云山脚下时，水如已经变化成了普通女子的样子，与古岚同乘一匹马，缓缓而行。水如虽然无比怀念之前每天躺在古岚头顶的感觉，但现在这样被古岚揽在怀中骑马，对她而言也是不错。
　　古岚也不下马，与前来迎接的兄弟重新介绍了巫凡和小北，然后众人就这样骑着马慢慢往山上走。
　　走了一会儿，水如突然发觉有几个兄弟的眼神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往自己这边瞄。可等她扭头看回去的时候，他们又都故作无事，再跟古岚说话。
　　水如满心疑惑，刚要问问古岚，就听古岚笑着骂道，“你们几个小子都给我老实点儿啊！再瞄一眼，老子把你们眼珠子抠出来！”
　　那几个人倒也没什么尴尬的样子，反而像是得了大赦一样，顺着古岚的话头接了上来。
　　“少当家的，你以前可是答应过我们那件事儿，这回你回来了，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古岚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朗声笑道，“我说你们几个怎么接出这么远来，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啊！”
　　水如听得一头雾水，扭头小声问古岚，“说什么呢？你答应他们什么了？”
　　古岚笑着腾出手来摸摸水如头顶，轻声道，“这扬云山上啊，其实不缺金银财宝。”说着，古岚瞟了旁边几个人一眼，见他们一个个都是满脸期待，古岚忍住笑继续说，“最缺的，就是年轻漂亮的姑娘。这不，他们几个都是没媳妇的，早就磨着我让我帮他们找媳妇，我也答应了。不过……”
　　古岚扭头对那几个人说，“你们可别打歪心眼儿啊，老太太饶不了你们。”
　　旁边一个年轻人急忙摆手，“什么歪心眼儿啊！少当家的你可别把我们往坏处想！还不都是因为上次你让飞廉送回来那些……咳咳……飞廉那小子真是运气好啊，只去了皇城一趟，就能得到这个美差。少当家的你可不知道，那飞廉，这段时间就整天的跟我们吹牛，说什么已经和花魁姑娘说好了，等你们回来，花魁姑娘就会去帮他跟乐静姑娘提亲……”
　　“提亲？”古岚望着水如问。
　　水如点点头，表示是有这么回事儿。
　　见她点头了，旁边那几个兄弟急忙给离古岚他们最近的那人猛使眼色，那人也心领神会，马上接着说道，“少当家的，你看看，既然飞廉和乐静姑娘的事情都有花魁姑娘帮忙了，那我们几个人的事儿，你也不会拦着吧……”
　　古岚皱起眉头问，“你们几个也要提亲？跟谁？”
　　那人嘿嘿一笑，把这几个月山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自从莺啼阁的那些姑娘被送到扬云山上之后，古老爷子和老夫人也有意撮合，便找了几次借口，办了几次全山庆贺的大事儿。庆贺是个名头，让姑娘们与山上这些人堂而皇之的见面才是真实意图。果然，其中几人便借此机会有了姻缘。不过老夫人管束极严，就算是他们两情相悦，也一直没好意思戳破这层窗户纸。
　　古岚不在山上，这些年轻人很难找到能为他们说话做主的人，所以他们都等着古岚回来，再想办法过老夫人那一关。
　　这些人里面进展最快的当然非飞廉莫属，再加上他喜欢炫耀的个性，害的这几个心思相同的伙伴都恨不得掐死他而后快。不过飞廉这次回来透露的消息却令他们精神振奋异常。
　　莺啼阁的花魁姑娘与少当家的两情相悦，估计以后会变成他们扬云山的少奶奶，而这位花魁姑娘不仅在那些曾经在莺啼阁中的当过伙计的人中名声甚好，而且她竟然还肯为飞廉这件事帮忙！所以很快这些人就把目标从古岚身上转到了水如那里。甚至是那些只对姑娘有意，不知道那边姑娘意下如何的人，也都有了盼头。
　　要是能靠上少奶奶这棵大树，以后还愁说不到媳妇吗！
　　这是现在扬云山上所有年轻兄弟的心声。
　　听他们一唱一和遮遮掩掩的把这些想法说出来，古岚不由得狂笑不止。就连一边的巫凡和小北都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水如当然明白他们在笑什么，她满脸通红，气鼓鼓的高声道，“笑什么笑！你们难道以为我办不成这件事儿吗！我蝶……我水如！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说着，她抬手一指旁边那几个扬云山的兄弟，凛然道，“你们几个都放心！不就是媳妇嘛！我一定都给你们办妥！”
　　旁边那几个大老爷们儿一听水如这么说，顿时双眼放光，齐齐带住马匹，冲水如抱拳道，“多谢少奶奶成全！”
　　水如得意的点点头，不过马上又沉下脸问古岚，什么叫少奶奶。
　　说开了这个话题，一路上气氛更加热烈。不断的有人跑出山寨来迎接古岚，等他们从马道到山门时，已经变成一支浩大的队伍了。
　　远远的，水如就看到山门缓坡上站着好多人在那里等候。等快到近前了，水如突然瞪大眼睛高兴的挥手叫了起来。
　　“文阳！古岚你看！是文阳他们！”
　　果然，巨大的朱红山门下面，站着许多盛装的女子，而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正是青玉紫菱两位姐姐，还有文惠文阳两兄妹。
　　文阳站在那里看着对面马匹上，水如坐在古岚的马上，兴高采烈的冲自己挥手，叫着自己的名字，心中顿时百感交集。他也学着水如的样子，挥动手臂，可眼角却不争气的流淌出了泪水。
　　文惠转头看到弟弟这个样子，轻叹一声，笑着安慰两句，文阳点点头，抹掉泪水，笑着跑过去迎接众人。
　　古岚他们也下了马，水如双脚落地就朝对面奔了过去。对她而言，文阳是朋友，却更像亲人。而他身后的那些熟悉的面孔，此时看去，更加亲切。

　　254.扬云山门，吼声震天
　　众人重逢，皆大欢喜，水如来不及和文阳多叙旧，就发现队伍之中，还有一对青年男女并肩而立。
　　“秦灵姐姐！”水如惊喜的跑上前去。
　　秦灵此时虽然不如在莺啼阁那个时候光彩照人，但风雅的气质不减，而且面容红润，看上去日子过得不错。
　　秦灵身边站着的男子，虽然也是笑盈盈的，但看得出他面色有些苍白。
　　水如一眼认出，“冯公子！”
　　秦灵和冯林都冲水如点了点头，水如上前问道，“秦灵姐姐你过的可好？冯公子的伤好了么？”
　　不等他们两人回答，水如耳边突然响起尖锐刺耳的声音。
　　“哟！就看到他们了？这可真是的，看来以前我是白疼你了哟！”
　　水如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嘿嘿嘿……玉姐可别这么说……”
　　水如转回身，还是被玉姐那张女鬼一样的脸吓了一跳。
　　玉姐如风摆杨柳一般扭动着腰身走到水如面前，一把抓起她的手，高声道，“行了行了，都别站在这儿说话了！回山上去，以后说话日子多着呢！”
　　众人闻言，果然都转身携手揽腕的往回走。
　　这时玉姐才压低声音对水如说，“听说你跟岚少爷两情相悦，私定终身了？”
　　水如一愣，心想，什么叫私定终身？不过前面那句两情相悦倒是真的，于是水如点了点头。
　　玉姐狠狠瞪了水如一眼，口中道，“你这小妮子，你刚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跟人家那些普通姑娘不一样！看你整天傻里傻气的，没想到心眼儿还挺多！啧啧啧！”咂巴几口嘴，玉姐突然又笑了起来，她拍拍水如的手背，轻声说，“唉，怎么说，也都是莺啼阁里出来的丫头，这事儿啊，也是件好事儿。以后姑娘们在这里，还真是得有人照顾着，就是要出去呢，也得靠着扬云山这个后台撑着。有你在啊，我也能安心。放心吧水如，你的事儿，玉姐帮你打点。老夫人那边儿，大家都拼命的说着你的好儿呢！”
　　水如越听越糊涂，仔细问过玉姐，这才知道，原来凡人成亲都是要有三媒六证的，还有各种各样的礼数约束，水如虽然跟古岚有了约定，但那些都只能算是空口无凭。按照玉姐的说法，他们既没有媒人提亲，也没有下过聘礼，所以现在根本不算数。而且成亲之前要征得双方家长的同意，水如之前一直担心古老爷子，可玉姐却告诉她，事成的关键，在于老夫人，也就是古岚的母亲。
　　一路上跟玉姐说完这些，水如突然觉得前路茫茫了。
　　没想到，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还有更加困难的关卡等着她。
　　水如心中郁闷，可再看古岚，却和他的那些兄弟欢声笑语，仿佛一点都不担心这件事似的。水如见状，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拉回自己身边，可想了想，又觉得那样不妥。
　　好在水如的烦恼很快被莺啼阁众姐妹看出来了。她们围过来，七嘴八舌的给水如出主意。
　　文阳被她们挤在最前面，他见水如愁眉不展的样子，先从玉姐那里把情况问清楚，然后才说，“老夫人通情达理，这样一桩好姻缘，她一定会同意的。水如姑娘，你别担心。”
　　水如感激的看着文阳，刚要说什么，却被以前的荷牌姑娘佩霞接过话头，“我看未必啊。这就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扬云山在沐裎国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山寨，咱那大当家的古老爷子又是名声显赫的人物，就凭这一大片家业和山上千八百号兄弟，岚少爷的身价地位也算是显赫了。之前岚少爷的未婚妻不是三方土乐城的何家么？那可是大富贾啊！何晓晓再怎么说也是千金小姐。”
　　说到这里，佩霞把水如拉到身边，用手指住，对大伙说，“我们再来看看水如，虽说是莺啼阁的花魁姑娘，应该也颇有些家资，但是要和何家相比，如何？”
　　众人不约而同打量水如一眼，都摇了摇头。
　　水如惊恐的连声道，“哎？是说钱么？我有我有！我有很多……”
　　可她这话很快被埋没在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水如只好暗自盘算着，也不知道之前从三皇子府还有从皇宫弄出来的那些东西够不够……
　　不多时，佩霞一挥手，让大家暂停讨论，她又说，“身家这方面，大当家的和老夫人也未必非常看重，没有这一点，也许还能靠其他来弥补。我们莺啼阁的姑娘，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免不了受人流言蜚语，虽然不至于比别人差，但总来不得千金小姐那样的好名声。水如是花魁姑娘，受人讨论一定更多。扬云山上大家都是明白事理的人，所以不会在意，但是老夫人会不会觉得岚少爷娶莺啼阁的花魁姑娘好说不好听？这也是个问题！”
　　众人又都看了一眼水如，默默点头，然后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花……花魁不行么……”水如见众人越是讨论，脸上表情就越是沉重，她这颗心就像是被悬在了半空中一样。
　　人们一边讨论一边往山上走，眼看着就要到山寨大门了。
　　这时紫菱姐姐才冲众人挥挥手，冷声说道，“什么财产名声，那些都不重要。岚少爷是如何对待水如的，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众人又不约而同的点头。可到底怎么才能看出岚少爷的态度呢？众人讨论一番，最后玉姐呲牙一笑，对水如说，“水如丫头，你叫一声岚少爷。”
　　水如已经被她们弄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她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可架不住玉姐她们一直催促，水如只好攒足了勇气，望着远处和兄弟们说笑的古岚，高喊了一声，“岚少爷！”
　　她这清澈响亮的一声出口，一起上山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视线瞬间都集中到了水如身上，水如的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
　　古岚听到水如的叫声，也与众人一样回头去看。但等他看到远处莺啼阁一众人等围着水如，那些人都露出一脸坏笑的时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古岚笑呵呵的大步走过来，见水如一脸窘态，他二话不说，上前弯下腰，打横抱起水如，一转身，朝寨门狂奔而去。
　　雷鸣般的哄笑声随即响起，水如在古岚怀中挣扎着，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放开我！”水如不停的小声叫嚷。
　　古岚跑到山寨门前，见离众人有些距离了，才把水如放下，他笑着问水如，“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水如满脸通红，皱着眉头撅着嘴小声说，“他们说我没有钱，没有地位，又是花魁……”
　　古岚闻言便是一愣，随即仰头大笑，伸手摸摸水如头顶。
　　“你这小笨蛋！哈哈哈……”
　　不等水如还口，只听嘎吱吱一声巨响，巨大的山寨大门轰然打开。
　　大门那边，一支支队伍整齐的排列着，所有人都纹丝不动，整个山寨门前，没有一丝杂音。
　　古岚敛去脸上的笑容，压低声音对水如说，“跟着我，别怕。”
　　有古岚这句话，水如就像是吃下一颗定心丸一般。
　　这时，其他那些迎接的人也都跟了上来。众人聚集在山寨门前，也都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整个寨门前，肃然无比。
　　古岚整理一下衣衫，凛然上前几步，到山寨门前，用最嘹亮的声音喊道，“古岚回寨！”
　　他的话音落下，不知从哪里传来另一个高亢的声音。
　　“扬云山少当家的，古岚，离寨数年，功成而返！”
　　此音一出，寨门里所有人都提起手中兵器，高声吼叫起来。
　　一时之间，雄壮的吼叫声和兵器的碰撞声响彻扬云山。
　　就在这震天动地的吼叫声中，许多人如众星捧月一般，随着一个魁梧的身影从山寨中缓缓走了出来。
　　古岚目光炙热，按了按背后挂着的大刀。
　　那魁梧的身影起初还走的很慢，但到寨门近前，众人却见他突然一闪，不见了踪影。
　　下一刻，只听一声兵器碰撞的巨响，两道寒光从众人眼前闪过，四周的吼叫声骤然停止，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望向那寒光的终点。
　　两柄大刀碰在一处，互不相让！
　　而手持大刀的两个人，脸上却都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父亲，你可真是老当益壮！不过……嘿嘿嘿，人不服老不行啊。”古岚挑着嘴角小声说。
　　“岚儿，你在外面疏于习武了吧？打输了可不许哭啊！”古老爷子语气戏谑，却充满威严。
　　噌的一声争鸣，两柄大刀闪起两道闪电，再看那两个人，已经分立两处，将大刀收回刀鞘了。
　　“好！”
　　古老爷子突然一挥手，高声道，“今日你们少当家的终于从外面回来了！扬云山大庆三日！再图个喜庆，把他从皇城划拉回来的东西，都给大家分了！”
　　轰的一声，之前严肃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消失不见，众人都面露喜色，欢庆开来。
　　这时，古老爷子的目光落在离他最近的水如身上。
　　他点手指住水如，转头问古岚，“这姑娘是谁？”
　　古岚朗声道，“她叫水如，是孩儿钟情之人。”

　　255.蝶神私产，尽数分出
　　水如见到古老爷子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马上一个激灵，敏捷的躲到古岚身后去了。
　　古老爷子见状，哈哈大笑起来，“看我这老眼昏花的，还没看出来，这不是小神仙嘛。又回来了？哈哈哈……”
　　水如紧紧抓着古岚的衣角，上一次在扬云山上见古老爷子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上次古老爷子明确告诉过水如，他不赞成她和古岚之间的感情，现在虽然没有何晓晓那门亲事在了，可水如还是不能确定这位古老爷子是不是还不能接受自己。
　　这时古岚笑着把她从身后拉出来，轻声说，“别怕，我父亲，你不是都见过一次了么？”
　　水如怏怏的想，可不是见过一次了么，就是那次，他可是说过，我们不是同族，不能成亲呢……
　　不过水如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实情讲给古岚听，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深施一礼，对古老爷子说，“古老爷子一向可好，水如这厢有礼了……”
　　古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一摆手，带着众人进了扬云山山寨。
　　整个山寨中都喜气洋洋，一路上不断有人上前来跟古岚打招呼。水如小心翼翼的跟着古岚，心中暗想，看样子这山寨中的人对古岚这个少当家的都很看重，他们似乎都非常欢迎古岚回来啊。
　　其实水如不知道，扬云山全山上下对古岚的评价都非常好，主要是因为古岚这些年在外面闯荡，落下极佳的名声，而且做过几笔漂亮买卖。再加上他现在与朝廷中上上下下都有很通达的关系，这也使得扬云山更加稳固，牢不可破。这些人虽然名义上都是行侠仗义，但实际上很多人都是犯下大事儿，到扬云山也是为了躲避凶祸，古家的势力越大，手眼越通达，对他们自然就越是有利。
　　跟在他们身后的巫凡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比水如明白的事情多，也更有见识。这一路走来，他不断的感到惊讶，因为这些人之中，不乏那些在江湖上名声显赫，后来消失踪迹的，更有一些是身上带着很多神秘传闻的人。
　　巫凡上次来扬云山也见到不少人，但如今看来，那是古岚以及整个扬云山上的众人对他还是非常警惕的。反观之，这次看样子他已经被这里的人认同了。
　　巫凡的性格有些孤傲，所以也没有和这些人多做交谈，只是紧紧跟在古岚身后。而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北，则是冷眉冷眼的扫视众人，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这几个人各怀心事，随着古老爷子来到山寨大厅之中。
　　这大厅就是当初聚众审问唐金宝的那个地方。现在阳光明媚，这里看上去也别有气象。水如上下打量一下，发现这里似乎也被人重新打扫装饰过，看上去不像上次那般阴森恐怖了。
　　众人来到大厅之中，就自动自觉的不再说话了。古老爷子凛然大步，走到正中，坐在那张大座椅上，他目光炯炯扫视众人，直到所有人都进来，肃然站定之后，他才开口。
　　“当年岚儿救回那个五皇子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得让他有点儿际遇，没想到，他们结拜成兄弟，岚儿还为了这个兄弟，出生入死，一去就是这么多年。”古老爷子说着这话，脸上却依然带着那种豪放的笑容，“兄弟嘛！就是要为之两肋插刀，就要是帮他保住命！哈哈哈哈……”
　　大笑几声之后，古老爷子接着说，“现在岚儿那边的事儿算是办妥了，他的心愿也算是完成了。你们现在都要记住老子说的一句话。”古老爷子突然变了神情，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森森道，“我们是山贼，做的是不要命的买卖。跟朝廷，跟官家，是生死的对头。五皇子是五皇子的时候，我们怎么活的，他现在变成皇帝了，我们还得怎么活。谁他妈要是敢把这一条忘了，老子马上把他踢出扬云山！”
　　古老爷子的话语在偌大的大厅中飘荡，此时的他，像是一瞬间变成了森罗恶鬼，怎么看怎么可怕。
　　水如不由自主的攥紧古岚的衣角，躲在他的身后。
　　她现在根本没有办法让自己的视线挪开，一想到眼前这个恶鬼般的老头儿是反对她和古岚在一起的人，水如真是哭的心都有了。
　　古老爷子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水如根本没有去想，她现在唯一能考虑的，便是怎么才能讨这凶神恶煞一般的老头儿开心。水如也发现了，要是这老头儿不点头，恐怕她想和古岚成亲是绝不可能的。聚集在这里的人有百十来号，其中不乏须发皆白的老者，还有古岚见到都要点头致意的人，可这些人见到古老爷子，没有一个不是满脸尊敬的。
　　怎么办啊……
　　水如皱着眉头努力的思考，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也看不出这老头儿喜欢点儿什么……
　　现在在水如眼中，古老爷子是比以前她见过的那些妖兽都恐怖的存在，想到这里，水如灵机一动。既然是比妖兽还吓人，说不定这老头儿喜欢的东西也和妖兽一样。
　　妖兽多嗜血，水如抬眼瞄了古老爷子一眼，暗自点头，一看他那样子就是个嗜血嗜杀戮的。不过水如可不会让他杀。喜欢吃肉？水如又抬眼瞄了古老爷子一眼，又点点头，要说这老头儿不喜欢吃肉没人信的。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点。
　　上次古岚带回来的那对唐金宝用的刀，据说最后被这老头儿勒索去了。估计这老头儿是喜欢兵器吧！
　　想到这里，水如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如果喜欢兵器，那她可知道到哪儿能弄到。
　　想到这里，她小心翼翼不动声色的离开古岚，绕道巫凡身后，蹭到小北身边，压低声音问小北，“你给巫凡弄的这个长剑，还能不能弄成刀的形状？”
　　小北皱起眉头也压低声音反问道，“你要干嘛？”
　　水如叹了口气，轻声说，“古老爷子不喜欢我，我这不是想办法讨好他呢么。他喜欢兵器，应该是大刀最好，你做出的东西不都是凡人弄不到的么？给我一件救救急吧。”
　　听完水如这话，小北不禁嗤笑两声。
　　“你这小东西脑子转的倒是挺快。不过啊，我不给。”小北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说，“妖气化形，做出来的东西可不是一般的物件，一个使用不善，说不定就会酿成大祸的。你想害了古姓一家么？”
　　水如惊讶的望着小北，又狠狠指了指巫凡腰间的长剑，“你把那么危险的东西给他了？”
　　小北理所当然似的说，“有什么关系，反正东西是我做的，我一直跟着他，不让他使用不善不就得了么。我不能跟着这个姓古的，所以不能给。”
　　听了小北这个无耻之极的解释，水如只好同情的看了一眼毫不知情的巫凡，然后叹着气蹭回古岚身边。
　　古岚扭头见水如回来了，低声问，“做什么去了？”
　　水如愁眉苦脸的摇摇头，表示说来话长。
　　这时古老爷子的话似乎也说到尾声了，他点手叫过古岚，高声道，“之前你们通过明溪镇送回来的东西都在山上没有动，说说那是怎么回事儿。”
　　古岚点点头，把在皇城那几次劫了皇城大户的事情简短的对众人说了一遍，其中涉及到巫凡他们帮忙的地方，古岚也都特意对大家详细说明了。
　　众人几次向巫凡投去赞赏的目光，倒是让巫凡有些不好意思。
　　他在江湖上名声一直不太好，想来这次帮着古岚做了这些事，传扬出去之后大概又会有不少闲话了。
　　不过巫凡并不在意，听着古岚诉说那些事，巫凡知道，古岚是真的把他当做出生入死的兄弟了。
　　而古岚说到最后，提起那些财宝中还有一部分是小北和水如弄到手的，倒是让所有人都惊叹不已。
　　就连古老爷子也拍着大腿赞道，“我说那老金头儿怎么会单独发了一车东西回来，还特意说什么是花魁姑娘的私产……哈哈哈哈……原来你们也参与这件事儿了！”
　　古岚借机说道，“其实水如做的事情不止这些，父亲，具体事情，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古老爷子点头道，“好！你们这帮年轻人看来在皇城真是没轻了闹腾，等有空了也给我们几个老头子好好讲讲，让我们听个趣事儿！”
　　最后古岚说了拿回来的那些东西大体数目，古老爷子十分满意的找了山寨上记账的先生来核对好之后按照比例宣布了分发的数额。
　　众人听到这些数字之后都免不了欢喜一场。
　　水如看到他们，尤其是古老爷子满脸笑容，突然上前一步，高声喊道，“我有话说！”
　　清脆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众人都不禁有些惊讶的望向水如。
　　就连古岚都面露疑惑。
　　古老爷子最先反应过来，笑呵呵问水如，“小神仙有什么要说的？”
　　水如脸颊微微泛起红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个……刚才你们说的，我和小北弄回来的所谓私产……也给大家分了吧……”

　　256.拜见老夫人
　　水如这话出口，众人都有些惊讶，古老爷子倒是还笑呵呵的，他站起身，走到水如面前，朗声问，“怎么？小神仙也想在扬云山入伙么？”
　　水如疑惑的眨眨眼，但是她不敢和古老爷子对视，只好硬着头皮去问古岚，什么叫入伙。
　　古岚其实早就知道水如的心思，她从三皇子府弄回来那些东西，古岚心里也有数。所以古岚笑着对古老爷子说，“父亲，不妨先让水如入了这个伙儿，反正水如她心甘情愿，兄弟们还能多得点儿实惠的，何乐而不为啊。”
　　“那可不行。”古老爷子笑着一摆手，“扬云山做山贼劫的是外人，哪儿有迎进山门还劫上一笔的？”
　　“那个……那个……就……就算是……”水如的声音细若游丝，她抬起头看了古老爷子一眼，吓得都快哭出来了。后面的话她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只好扭回头寻找小北的身影，然后拼命给小北使眼色。
　　小北被她用眼神剜的寒毛直竖，没有办法，他只好分开众人走上前来，冲古老爷子一抱拳，口中道，“古老爷子，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这点东西其实也不必有什么说法。当初我和水如去弄这些东西，多半也是为了帮古岚和五皇子那个忙，这些东西放在我们手里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分给兄弟们。如果实在要说出个由头来，不如，当做我们初来乍到的见面礼，你看如何？”
　　古老爷子上下打量小北，他那锐利如刀的目光投到小北身上，却多了几分冷冽的寒意。不过小北依然满不在乎。要是在外面有凡人这么看他，估计他早就发火了。不过此时他只是冷冷回了古老爷子一眼。
　　古老爷子心头一寒，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态，转而大笑道，“既然如此！小神仙和小北公子的美意，老夫就代扬云山的兄弟们手下了。”
　　这时巫凡也走上前来，冲古老爷子一抱拳，笑道，“古老爷子，巫凡也正有此意。这进山门的贺礼，我也要呈上一份。”
　　巫凡他们弄回来的那些东西也一并都由明溪镇那边送过来了，其实巫凡本来也没有要拿走的意思，正不知如何开口让古岚他们也拿去分了，恰好水如先说出来，巫凡也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古老爷子何等精明，他也不犹豫，大笑着高声对众人说，“好！好！今儿咱扬云山有喜事儿啊，还来了两份贺礼！都分下去！分了分了！便宜你们这帮兔崽子了！哈哈哈……”
　　众人哄笑着散去，只等分了金银大庆三天了。
　　他们离开之后，古老爷子安排人送巫凡和小北回去休息，本打算也一并把水如也送去休息，不过被古岚拦住了。
　　“我要带她去见母亲。”古岚面色郑重的对古老爷子说。
　　和刚才不同，众人散去之后，古老爷子的脸色似乎就变得有些阴沉了。听古岚说出这话，古老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岚儿啊，还有这位小神仙，别看我老头子岁数大了，可你们的心思，我还是明白的。上次小神仙就说过对岚儿一往情深，追随而去，不过那时岚儿身上有与何家何晓晓的婚约在身，我本以为婚约不能更改，岚儿最终还是要与晓晓成亲的，却没想到，晓晓那孩子……唉……”
　　说到这里，古老爷子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古岚见父亲为自己的事情如此忧心，他急忙上前对古老爷子说，“父亲，晓晓和苏天睿是天作之合，我们应当为之高兴才对。您可别咳声叹气的，要是被何叔叔知道了，他还不得跟你大打三百合。”
　　古老爷子苦笑一声，摇头道，“那几天，你在皇城里没回来，所以没看到当时的事儿啊。何远和晓晓闹的昏天黑地，差点宰了那个姓苏的小子。后来发现没有办法，那老头子又差点给我跪下……要不是你母亲有些办法，非闹出人命不可啊。好在最后事情是平安了结了……”
　　“那就行了啊。”古岚笑着说，“父亲你有所不知，我给你找的这个儿媳妇，可不比晓晓差。”
　　古老爷子闻言一笑，看了水如一眼，装模作样的压低声音对古岚说，“咱能说小神仙的坏话么？”
　　古岚哈哈大笑，“无妨。”
　　水如躲在古岚身后，看着他们父子一唱一和的说话，她完全不敢多言。
　　古老爷子收敛笑容，这才说，“上次你说，这位小神仙，是蝶神大人吧……我还是那句话，她并非人族，就算是幻化了人形，也与我们不同。异族之间怎么能结合呢？”
　　古岚转回头看了一眼瑟瑟发抖躲在自己身后的水如，轻轻摸摸她的头顶，才回头对古老爷子说，“自从孩儿遇到这小东西之后，什么凡人礼法，就一概不知了。她是不老不死，而孩儿却只有这么几十年的性命。孩儿愿意用这几十年与她相伴，此生足矣。”
　　古老爷子听了古岚这话，双眼骤然睁圆，但随即他又有些释怀一般，笑道，“你这孩子，确实是又倔强又任性，这性格，跟你母亲一模一样。”
　　就在古老爷子说完这话的时候，一个小丫头急匆匆跑了进来。这小丫头先冲古老爷子和古岚施礼，然后告诉他们，后院里，老夫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让他们立即过去。
　　古老爷子打发走了小丫头，才苦笑着对古岚说，“看到了吧，立即过去，人家现在才是大当家的。”
　　古岚朗声笑着，不动声色的挽起水如，随着古老爷子一同前往后山。
　　一路上，古老爷子也不再看水如，只是和古岚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说山上的事务。
　　要不是古岚一直紧紧抓着水如的手，水如怕是一动都不敢动了。她心里无比紧张，按照玉姐她们的说法，再加上古岚和古老爷子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现在要去见的那个老夫人，恐怕比古老爷子还要吓人千百倍。古老爷子明确态度，不赞同他们两人在一起，那老夫人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态度？
　　好在，水如心底有一个坚盾，那便是古岚的坚持。若非如此，水如真的怕自己不敢去面对着一对老夫妻。
　　水如心里合计着，看样子现在也不是送礼物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先过了这一关，然后腾出时间，准备点儿好东西送给他们。看今天山上人听到可以分得金银，都笑的跟朵花似的，凡人一定都是喜欢金银宝贝的。只不过，自己还不了解那个老夫人，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看来还要借着这个机会，仔细观察一下……
　　她心里有了这些盘算，感觉自己也多少不那么害怕了。
　　后山上，有一片单独的山寨，这里看样子都是家眷们居住的地方。古老爷子他们一回来，就有不少女眷围拢过来问候，水如还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古岚告诉她，莺啼阁带回来的那些姑娘们，大多都住在这里。
　　后寨正中一座宏伟的建筑十分扎眼，古老爷子带着他们直接进了这座大房子。
　　这房子里的装饰虽然及不上皇城中莺啼阁那般华贵，但看上去清雅素朴，让人很快就能放松下来。这一点，对于现在的水如来说，非常重要。
　　他们刚进去不久，就听里面有女人的说话声响起，“你们可真是够磨蹭的！怎么着？我不派人去请，你们是不是还不回来了？”
　　话音落下，一个穿着轻便短打衣衫的女人推门进到屋中。
　　这女人进门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水如，她马上一愣，随即露出笑脸，“哎哟，这标志水灵的小丫头是哪儿来的？”
　　古岚两步上前一个熊抱就抱住了进来的女人，口中喊道，“母亲，岚儿回来了。”
　　老夫人看上去精神爽朗，脸上也没有多少皱纹，她宠溺的摸摸古岚头顶，低声说，“回来就好，那边的事儿办妥了，就老老实实在山上呆段时间。”
　　稍微撒了个娇，这其实是古岚的策略，他放开老夫人，笑呵呵拉着水如过来，对老夫人说，“母亲，她叫水如，孩儿要……”
　　不等古岚后面的话说出口，老夫人马上打断了他，上前拉过水如的手上下打量，赞道，“看看，这细皮嫩肉的，脸上带着富贵相。还孩子，你叫水如啊？”
　　水如有些木讷的点点头。
　　老夫人再仔细看看，突然皱起眉头对古岚说，“领了这么个水灵丫头回来，你还不好好照顾照顾人家？你看她满脸倦容，你还带着她到处跑。唉，大老爷们儿，真是没有一个懂事儿的……”
　　说着，老夫人点手叫过一个随行的小丫头，告诉她，“送这位水如姑娘先去休息。”
　　一句话出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庄重。
　　小丫头笑呵呵对水如打了个请势，水如用求救的眼神望向古岚，没想到，古岚的脸色竟然也变得沉重，他轻声对水如说，“都怪我不好，没看出你累了……水如，先去休息吧，晚饭我去叫你……”
　　水如望着古岚，见他眼神中带着“一切交给我吧”的意味，也只好施了礼，悄然离开了。

　　257.巫凡计谋，再见文阳
　　水如被安排在后面一间客房中暂住，房间中陈设倒是都很古朴舒适，只是水如现在完全没有休息的心情。她有心想要变化了身形去偷偷听听古岚和他父母说些什么，可一想到当初她偷偷去看古岚，每次都会被发现，古老爷子应该比古岚还要厉害，自己要是贸然去了，一定会被他发现的。再想到古老爷子那可怕的样子，水如就不敢再动这个念头了。
　　水如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回想着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心情越来越沉重。
　　想了一会儿，她憋得实在难受，翻身起来，决定去找小北他们一起来为自己想想办法。
　　开门出去，水如稍微施展法力，在空气中寻觅着小北的气息。不多时，她就找到了方向。
　　水如一脸苦闷的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出了两重院子，见到北边一排长长的房子，看样子是专门供给男性宾客住的。
　　相比前山的热闹，这边倒是冷清不少，水如径直到了一个房间门前，不等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小北和巫凡的声音。
　　“稍微去一下有什么关系……走吧走吧……”小北正在用连水如都没听过的黏糊语气对巫凡说话。
　　随即传来巫凡冷冰冰的声音，“过两天再去！你没听古老爷子说要大庆三日么？这个时候我们要是消失不见了，他们一定会到处找我们的。”
　　“打个招呼！我们也不是做什么坏事……”
　　“不行！”
　　水如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他们一唱一和的，不知为何让水如觉得更难受了。她站在门口长长的叹了口气。
　　啪的一声，房门打开，小北露出头来。
　　“水如？”小北一脸惊奇，“你不是跟着古岚去见他父母了么？”
　　水如蔫头耷脑的推开小北，蹭到屋中，找了个角落里的椅子坐下，不停的叹气。
　　小北和巫凡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了然。
　　巫凡走过来坐到水如身边，轻声对水如说，“水如姑娘，古岚对你痴心一片，这是我们都清清楚楚看到的。古老爷子和老夫人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古岚一定会跟他们说清楚的。你放心吧。”
　　水如抬头看看巫凡，他这几句话算是说到水如心里去了，只是，水如虽然一直用同样的话安慰自己，可内心的不安依然不能消除。
　　这时小北咧嘴笑着过来拍拍水如头顶，“虫儿啊，你看看你这点出息。还是堂堂的蝶神大人的，被两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老太太弄得愁眉苦脸，这要是传扬出去，我看你也别想抬头做兽神了。”
　　水如不耐烦的拨开小北的手，怒道，“兽神什么的都无所谓了，关键是我要跟古岚成亲！古老爷子和老夫人怕是都不同意，你们快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过了这一关啊。”
　　巫凡也白了小北一眼，然后想了想，对水如说，“这样的事情倒也不少见，不过水如姑娘你的情况实在是特殊，我看不如就顺其自然……”
　　“不行！”水如语带哭腔，一把抓住巫凡衣袖，眼巴巴的看着他说，“万一最后连古岚都嫌弃我，不想娶我了，怎么办？”
　　小北搬了椅子过来坐在巫凡身边，学着水如的样子拽住巫凡另一只袖子，装作思考的模样沉声说，“亏得之前我还带着你到处搜罗金银珠宝的，不是用那些东西就可以解决么？”
　　巫凡摇摇头，“你们弄的那些东西当初不就是用来做嫁妆的么？现在还不到拿出来的时候。”
　　说到这里，巫凡还给小北和水如解释了一下男婚女嫁的具体过程。什么三媒六聘相亲彩礼之类的，巫凡虽然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大体就是那么回事儿。
　　等他说完，小北一拍大腿，自言自语似的嘟囔道，“原来是要提亲然后下聘礼的……”
　　水如越听越觉得头大，而且巫凡解释了之后她才知道，现在所有的主动权都在古岚父母的手中，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来是相当重要的。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就在水如几乎绝望的时候，巫凡说了这么一句话。
　　水如精神一震，马上抓紧巫凡的衣袖凑到他脸边满是期待的说，“我就知道巫凡你最是足智多谋！快说快说，有什么办法？”
　　巫凡有些尴尬的往后躲一些，笑道，“不是我足智多谋……这都是前辈们留下来的经验之谈……”
　　小北一把按在水如脸上，把她从巫凡身边推开。
　　巫凡松了一口气，这才接着说，“在古岚的婚事这件事上，说话最管用的，应该不是古老爷子，而是老夫人。如果老夫人点头了，相信古老爷子也不会再有什么异议。儿女婚姻大事中所谓的父母之命，基本也就是家里的母亲决定就差不多了。所以说，最重要的就是要拉住老夫人的心。”
　　水如瞪大眼睛听着，生怕漏了一个字。
　　“要抓住老夫人的心，单是靠你自己，一定是办不到的。”巫凡无意间压低了声音，“首先你要找出老夫人最为信任的人。最好是她身边的女子，年纪差不多的，或者是她赏识的晚辈。先和这些人搞好关系，如果老夫人不是特别独断的人，那么她在做决定之前，就一定会多多少少和这些人稍微讨论一下。到时只要这些人都给你美言几句，那也就成了八九不离十了。”
　　“身边的人……”水如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巫凡的话像是在黑暗之中给她指出了一条道路，这样至少她能找到一个方向，不至于全无希望了。
　　“不过。”巫凡拍拍水如肩头，打断她的思绪，郑重其事的告诉水如，“就像我刚才说的，你的情况实在特殊，我看今天那边也未必会有定论，你不妨抽时间与古岚商议一下。关于你的身份是否公开，对这件事会有什么影响，还是要古岚来做判断。而且老夫人身边哪些人说话比较有分量，古岚应该也是最清楚的。”
　　水如使劲儿点点头，她的脸上重现绽放出笑容，捞起巫凡的袖子磨蹭着，“巫凡！果然是你最靠得住啊！多谢你了！”
　　巫凡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犹豫一下，还是伸出手来，轻轻拍拍水如头顶。
　　拍过之后，巫凡就感觉到身边有冰冷的视线射向自己，回头一看，发现小北黑着脸坐在那里，阴沉沉的等着他。
　　“巫凡，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是你也成过亲？”小北沉声说着，“哟哟哟，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这么好运气，花了这么大的心思要嫁给巫公子啊？”
　　巫凡脸上一红，瞪起眼睛怒道，“你少在这儿耍嘴皮子！这些事情都是从我师姐那里知道的！”
　　“师姐？”小北一愣，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倒是很少听巫凡提气他自己私事。
　　“什么师姐？长得好看么？已经嫁人了？”小北顿时来了兴趣，顺着这个话题就要往上爬。
　　水如没心思听他们说什么师姐的事情，便千恩万谢之后起身告辞了。
　　出了小北他们的房间，水如抬头看看天色，离吃晚饭大概还有段时间。就在她犹豫着要去哪里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清幽的琴音。
　　文阳！
　　水如几乎没有多想，冲着那琴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客房的对面便是排列整齐的一个个小院子，这些院子虽然都不太大，但从院外的蔓藤栅栏看过去就能发现，院子里面有的种着花草，有的砌着小池，各有特色。
　　传出琴声的这个小院里面有一个小水池，周围种着低矮的灌木，却没有什么艳丽的花朵。
　　水如迈步进去，轻声唤道，“文阳？是文阳在里面么？”
　　琴声乍然而止，一个男子踉踉跄跄的从房中跑了出来，正是文阳。
　　“你……水如……你怎么来了？”
　　文阳满脸惊喜，像是不敢相信一样的望着水如。
　　水如紧跑两步，抓住文阳，跑到了屋中。
　　这屋子进门便是宽敞的大厅，地上铺着木质地板，和莺啼阁里演歌习舞的房子一样。屋子正中间摆放着一架古琴，看得出刚才文阳就是坐在这里弹奏的。
　　水如进屋之后松开文阳的手，笑嘻嘻的说，“好久不见了，文阳，你还好么？”
　　文阳眼角有些红润，但他依然淡淡笑着，点头道，“好。我很好。倒是听说你和岚少爷他们经历了不少危险……”
　　“是啊是啊，你不知道，那段时间皇城里面乱着呢。你们走了之后啊，发生了好多事情……”水如毫不客气的拉着文阳席地而坐，口中不闲，喃喃说着，“好几次我都想找你说说心里话，只可惜，离得太远……”
　　文阳心中有些感动，轻声道，“不是有岚少爷陪在你身边么。”
　　水如闻言叹了口气，“他那时候忙的白天黑夜见不到人影……再说了，有些事情不如跟你说说感觉痛快呢……”
　　文阳淡然一笑。
　　“啊。不过以后就好了。”水如又恢复了笑容，欢快的对文阳说，“以后我就能随时找你聊天了……哈哈哈……啊……不过要事情进展的顺利才行……”
　　说到这里，水如又想起了老夫人那边的事，刚才的欢乐，一下子一扫而空。

　　258.共庆盛宴，携娱载欢
　　文阳见水如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急忙问她是怎么了。水如刚要对文阳诉说事情经过，可这时她才想起来，文阳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现在水如有些焦头烂额，她根本没有心思对文阳说这些详细的事情，而且如果现在就告诉文阳自己根本不是人族，文阳必定会惊讶，甚至要有很长时间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现在水如可不想让这个可以诉说心里话的人离她而去。至少现在还不行。
　　于是水如只挑出巫凡说的那些话告诉了文阳，之后她又郑重其事的对文阳说，“文阳，我还有一件事，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告诉你。不过你要相信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说……现在这件事情弄得我手足无措……总之以后再告诉你……”
　　文阳浅笑着点点头，“还是眼前这件事比较重要，你与岚少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是姻缘不成，实在可惜。”说到这里，文阳略微思索，沉声道，“这一点，我也许还能帮上一点忙……”
　　水如双眼放光，靠到文阳身边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自从我们这些莺啼阁的人来到扬云山上之后，老夫人一直非常照顾。”文阳说，“青玉紫菱两位姐姐最得老夫人欢心，我姐姐文惠也常常去和老夫人聊天，我看这事儿找她们帮忙一定可以的……”
　　水如听了文阳的话，一拍脑门，叫道，“我真是急糊涂了，刚上山的时候玉姐她们不是说过要帮我么？对了对了，应该找她们商议商议！”
　　文阳笑着站起身，对水如说，“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这就去吧。”
　　水如也从地板上站起身，不过她刚迈出脚步，脸上就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怎么了？”文阳看出水如表情的变化，关切的问。
　　水如叹了口气，望着文阳说，“还是那件事……那件事我要是不对大家说清楚了，恐怕不行……”
　　文阳闻言一皱眉，压低声音问，“水如，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事……与你们的亲事关系很大么？”
　　水如默然点点头，她扭头看看，此时日头已经偏西了。犹豫片刻，水如还是告辞了文阳，一溜烟回到安排给她的那个房间，她决定等古岚来了，跟古岚好好商议一下。
　　等到快要掌灯的时候，古岚才推门进来。
　　水如早就变成了巴掌大小，坐在桌子上一直瞪着眼睛望着房门方向，古岚一进来，她就发现古岚的脸色不是很好。
　　“一会儿在前厅设宴，庆祝这次的收获。小东西，准备一下，我们出去。”古岚脸上倒是带着笑意，他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望着水如说，“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那帮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们开开眼，看看我莺啼阁的花魁姑娘。”
　　水如颠儿颠儿跑到古岚手边，一脸担忧的问古岚，“你把实情告诉老夫人了么？老夫人怎么说的？”
　　古岚见水如这么迫不及待的问起这件事了，只好放下茶杯，轻叹一声，伸手摸着水如头顶说道，“我家老太太其实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稍微等一等，她会看到你的好。”
　　水如一脸失望的坐到桌上，嘟囔着，“那就是……她不同意……”
　　古岚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不停的玩弄着水如身上小小的衣衫，“没有那么快的。我听说啊，但凡是女人，都会觉得做婆婆比做媳妇还难。在我们凡人之中，儿子娶媳妇，那可是天大的事儿呢。”
　　“那我要嫁给你，不是天大的事儿么？”水如撅着嘴小声说。
　　古岚一笑，干脆双手齐上，小心翼翼的去解水如身上的衣衫，“当然是天大的事儿，你做好准备了么？”
　　水如被古岚的手指弄的痒痒的，她一边忍着笑，一边高声说，“我早就做好准备了！从我离开小北跑去找你那天就做好准备了！”
　　“是么……”古岚终于成功的把水如穿的小衣衫剥下来一件，他脸上洋溢着成功的喜悦，用指尖捏着那小衣服左看右看。
　　水如脸上泛起红润，站起身连蹦带跳的去抢古岚手中的衣服。
　　两人争抢了一会儿，衣服最终还是落在了水如手里。
　　古岚被勒令不准再玩水如的衣服，交换条件是，水如要在古岚的目光下脱下那身长裙。
　　“不准盯着看！”水如瞪了古岚一眼，怒道。
　　“你还偷看我洗澡呢……”古岚一副无赖的样子，淡然的说。
　　水如神情一滞，这事儿她也没法否认，只好破罐子破摔，开始脱裙子。
　　古岚认真的看着，口中却小声说起他家里的事情。
　　古老爷子膝下并非只有古岚这一个儿子，古岚还有一个弟弟，名叫古崧，这么多年他也在外面帮古老爷子打理外面生意往来，跟古岚只有书信来往。
　　“听说我那边的事情办成了，弟弟说他过两天也会回来。”古岚不错眼珠的盯着水如，喃喃道，“母亲说，既然是家里的大事儿，就要等全家人都到齐了在做决意……小东西，你的这些小衣服都是哪儿来的？”
　　水如红着脸皱着眉头答了一句，“自己做的！”然后停下手，抬头问，“这么说来，你弟弟的意见很重要？”
　　古岚笑着摇摇头，“母亲就是这么一说，借此拖延两天，我不是说了么，她现在心里不好受，怎么也得缓一缓。至于我那个弟弟，他非帮着我们说话不可。”
　　“为什么？”水如问。
　　古岚瞪眼道，“他敢说一个不字，老子打烂他的屁股！”
　　水如噗嗤笑了一声，突然抬起手，周围腾起浓浓雾气。
　　“啊！你耍赖！”古岚叫嚷着挥手驱赶雾气，可等雾气消散之后，水如已经变化了模样，穿戴整齐的站在他面前了。
　　两人一路并肩而行，水如把巫凡说的话告诉了古岚，古岚笑道，“巫凡这小子真是……见识广博啊！没想到连这事儿他都能给出主意。好办法啊，反正以后你的身份也不能一直瞒着这些人，不如找个机会跟他们说清楚。青玉姐姐和紫菱姐姐，还有秦灵姑娘，文阳文惠两兄妹，这些都是值得信赖的人。至于别人，还是暂且保密吧。”
　　水如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她还真有些担心古岚不让她把这件事说出去呢。
　　等他们两人来到前厅，那里的宴席已经开始了。
　　扬云山上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闲散惯了的家伙，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一旦众人聚拢在一起，一定是热闹非凡。
　　就连古老爷子也是大吵大嚷的，完全没有大当家的的样子，跟个老顽童似得提着个硕大的酒坛到处跑着跟别人拼酒。
　　老夫人身边聚拢着一群女眷，笑语欢声，也都非常轻松。
　　古岚他们进来，便不停的有人跑过来敬酒，古岚喝了两碗，其余都笑嘻嘻的推开了。
　　他拉着水如一路来到老夫人这一桌，水如发现这一桌果然坐的都是熟悉的面孔。
　　拜过老夫人，水如马上感觉到了老夫人投过来的视线。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把水如打量了一圈，然后笑呵呵说道，“快过来水如姑娘，坐这边儿来，我们都在这山上过惯了闲散日子，没什么规矩礼数，你可别见怪啊。”
　　水如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老夫人话里的意思，她也赶快咧嘴笑着对老夫人说，“让老夫人见笑了，我在莺啼阁里的时候还多亏得玉姐她们教导，资质不好，也不知道学的行不行……”
　　这时坐在一边的玉姐一甩手帕，尖声细气的接茬道，“哎哟，水如姑娘你可不能这么说，你是我们莺啼阁的花魁姑娘，自然是万里挑一的。”随即她又眯眼笑着对老夫人说，“老夫人，你看这丫头，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段有身段，她呀，还知书达理，能歌善舞，要不，怎么能做咱岚少爷的花魁呢。你说是不是？”
　　老夫人依然笑着没有表态，坐在她身边的紫菱姐姐却马上开口，冷声冷气的说，“也就是有点儿小孩子脾气，不过识大体懂人情，以后多方调教，错不了。”
　　坐在老夫人另一边的秦灵端着酒壶给老夫人杯中斟满酒，柔声对老夫人说，“老夫人，大当家的既然说了全山庆祝，那怎么也少不了我们这些姑娘歌舞助兴啊。以前你看的那些都还不是最好的，今儿正好咱花魁来了，不欣赏一下，岂不可惜？”
　　老夫人笑容满面，点点头，站起身来冲旁边站着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那小丫头跑到大厅角落里，不多时，那边就传来了三声鼓响。
　　鼓响声息，众人都停下了喧闹，目光聚拢到老夫人这边。
　　老夫人一抬手，高声说，“少当家的把莺啼阁的花魁姑娘带回来，今天我们都有眼福了！”
　　众人齐哄一声，瞬间掌声雷动。
　　古岚笑着伏到水如耳边告诉她不必紧张，水如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一回头，她正看到文阳抱着古琴朝她走过来，水如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大厅中间留着一条宽敞的过道，这里正好用作舞台。
　　水如看着文阳坐定，纤长十指抚上琴弦，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没问题的！

　　259.一舞惊人，兄长驾到
　　清幽的古琴声响起，水如脑海中一下浮现出莺啼阁中的景象。
　　那天她心怀忐忑去争花魁，好在最后得了云凌和小北的帮忙，一舞引得众人奇，风风光光的得了个花魁，还赢下了她与古岚的约定。
　　往事历历在目，水如不禁感叹，自己生命永无休止，直到遇到他们这些凡人，才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轻舒衣袖，随着这曲子，水如盈盈舞动。
　　文阳这一曲弹奏的时而柔和，时而激昂，水如便也随之舞动的或是飘渺，或是英武有力。
　　可就在众人都乐滋滋的看着水如的舞姿的时候，突然两道蓝色光芒砰然出现在大厅门外。
　　这大厅里坐着的，大半都是机敏过人之辈，蓝色光芒一出现，他们就有所警觉。水如正跳着，目光扫过门口，也惊然发现了那两朵蓝光。
　　她骤然睁大眼睛，莺啼阁那晚的情景浮现在眼前，水如轻盈的跳跃，身上一条长长的丝绦像是被风儿托着飘忽朝门口飞去，眨眼间，就载着那两团蓝色光芒回到水如手中。
　　这时大厅中的烛火不知为何也黯淡下来，慢慢的，便只有水如带着蓝色幽芒轻盈舞动。
　　大厅之中再也没有嘈杂的声音，只剩文阳的琴音舒缓激荡。
　　到一曲终了，水如双手合十，熄灭了那两团蓝色光芒，随着光芒的消失，屋中的烛火又恢复了之前的光彩。
　　众人一脸愕然，不知是谁带的头，先拍起手来，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随即变成了所有人的欢呼雀跃。
　　可水如并没有停下她的脚步，她拜谢一圈之后便匆匆朝大厅门外跑去。这时古岚也站起身来朝外面跑去，就连巫凡和小北，也都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离开了酒席。
　　众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这几个人却明白，刚才那两团蓝色光芒一出现，他们就知道，一定是云凌来了。
　　果然，水如刚跑出大厅门，就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色长衫的身影。
　　“云凌大哥！”
　　水如高兴的蹦跳起来，朝云凌奔了过去，一头扑在云凌怀中。
　　云凌还是满脸笑容，他伸手摸摸水如头顶，轻声道，“怎么样啊水如丫头，亲事定下来没有呢？”
　　水如抬起头，一脸委屈的说，“云凌大哥，这事儿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就能定下来……古岚的父母……”
　　云凌抬眼看看刚刚跑过来的古岚，又小声对水如说，“别怕丫头，有云凌大哥在，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放心吧。”
　　云凌说出这样的话来，水如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心里总算是安稳了下来。她放开云凌，站在他身边等着古岚他们过来。
　　古岚一边跑心中一边盘算着怎么应对这位难缠的云凌大哥。
　　“云凌大哥！”古岚跑到云凌面前停下来，满脸笑容的说，“云凌大哥，就等着你呢。”
　　这时小北也跑了过来，这群人里面，其实就只有他对云凌最是畏惧，他看看云凌脸色似乎不错，急忙陪着笑脸上前道，“大哥，您的事儿办好了？”
　　云凌挑起眉梢冷声道，“还有我办不好的事儿？”
　　小北使劲儿摇头，“大哥你最厉害，天上地下，无所不能。”
　　云凌冷哼一声，见巫凡也过来要打招呼，他反而先开口说，“巫凡啊，小北这顽劣的东西以后你要好好调教，他要是敢有不从，你就来找云凌大哥。”
　　巫凡听了云凌的话，白净的脸上顿时变得通红，他张口结舌，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见巫凡这模样，云凌不禁朗声大笑起来。
　　就在他们几人再外面说话这会儿工夫，古老爷子带着一群人从大厅中也走了出来。他高声问道，“岚儿，既然来了客人，为何不往里请？”
　　古岚闻言，忙到云凌身边对他说，“云凌大哥，我来为你引荐家父。”
　　云凌一摆手，笑着从他们几人身边走过去，也提高了声音说道，“何须引荐，这扬云山上赫赫有名的人，我当然也有耳闻。”
　　随着这话音，古老爷子也离开了众人，上前几步。
　　古老爷子和云凌面对面站在那里，他们两人周围似乎腾起了奔腾的气流，这气流有着巨大的压迫力，使得别人根本不能靠近。
　　“在下扬云山古青，还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古老爷子低沉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像是含着千层的锐气。
　　“我叫云凌，是水如的……哥哥。”云凌的脸上虽然还洋溢着笑容，但此时看上去，却有着说不出来的阴森。
　　古老爷子一皱眉。他知道水如是蝶神，敢自称是蝶神哥哥的，一定不是善类。事实上，当他远远看到云凌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他是之前来劫走了唐金宝的那个人。
　　古老爷子挑着嘴角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是水如的哥哥，那便也是我扬云山的客人。山中正有庆典，不如到里面喝杯水酒，如何？”
　　云凌没有立即答复，他上下打量一下古老爷子，又看看他身后那些人，轻叹了一声，然后很自然的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古老爷子说，“古青啊，当着明人不说暗话，这次我来，可不是为了喝几杯水酒的。”
　　古老爷子眉梢一挑，小声问，“还没请教尊神是为何而来？”
　　云凌一笑，“是为了喜酒。”
　　说罢，两人几乎同时回头看了古岚和水如一眼。
　　古老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好啊，这下倒是好说话了，来来来！先进来饮酒，正经事儿我们慢慢再说！”
　　“既然东家不惜酒钱，那今天就不醉不归！”云凌也朗声说着。
　　两人身边的气场骤然消失，携手揽腕，像多年未见的兄弟一样，他们边说边笑进了大厅。
　　跟着古老爷子出来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样的场面他们也见的多了，既然大当家的都跟人家回去喝酒了，他们也都吵吵嚷嚷的，跟着回了大厅。
　　外面，只留下了水如他们四人。这四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北……你大哥……”巫凡低声嘟囔着。
　　小北微微摇摇头，口中道，“虽然我叫他大哥，但是我真的不了解他……”
　　古岚伸手挽住水如，小声问，“他跟你说什么了……不会是……来捣乱的吧……”
　　水如皱着眉头道，“云凌大哥是来帮我的……大概……”
　　不论四人疑惑如何，总之待他们进去之后就发现，云凌不仅受到了古老爷子的欢迎，他竟然也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和老夫人打成了一片。
　　只见他和古老爷子一样，一手提着个大酒坛，一手端着个大海碗，那一碗碗的白酒就像是凉水一样喝下去，然后顺着脖子流淌到雪白的长衫上。不多时，那长衫就被酒水浸透了。
　　又喝了一会儿，大多数女眷都离开酒席回去休息了，大厅中的这些大老爷们儿也都放开了，有些人喝的高兴，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划酒行令。
　　水如一眼没看着云凌，再回头，发现他也把那浸透酒水的白色长衫脱了，里面那对襟的轻薄衣衫，也已经敞开了大半。
　　水如刚要上前，却被古岚一把拽住了。
　　古岚压低声音对水如说，“云凌大哥怕是刚从寒煞谷回来。”
　　话里的意思不言自明，水如也只好点点头，不再管了。
　　等古岚把这边安排妥当，就带着水如离开了大厅。水如走前特意找到小北交代他照顾云凌大哥，之后才随着古岚走了。
　　这一天对水如而言实在是既劳累又烦闷，她紧紧拽着古岚的手，紧锁眉头，一点点挪动着脚步。
　　从前山到后山的这段路还算是幽静。虽然不时有巡山放哨的兄弟路过，但他们见到水如和古岚两人，也都只是点头致意，然后远远的绕开。
　　走了一段，古岚问水如，“累不累？”
　　水如没有说话，她怕说出一个累字，就真的会被这浓重的疲倦感击倒。
　　见她没说话，古岚停下脚步，扳着水如肩头让她也站住，然后不等水如反应过来，古岚竟然蹲下身子，将水如背了起来。
　　“古岚……”水如趴在古岚背上，急忙说，“等我变过来……”
　　水如知道，这一天下来，古岚一定比她还要疲倦。她变小了就可以坐在他肩头，他也不用承担这么多重量。
　　可古岚却摇头笑道，“你这小东西，就算是这个样子，也没有多沉。”
　　迈步继续朝前走，古岚小声说着，“好久没看到你跳舞了……真是好看……”
　　水如伏在古岚宽厚的肩头，伸手抱住古岚的脖子，语带得意的小声说，“那当然了，蝶神大人的舞技，那是当世无双。能看到我跳舞，是你们的福气！”
　　古岚忍不住嗤笑出声，水如马上抗议着拍了一下古岚头顶。
　　古岚就这样背着水如一路来到之前安排水如住的那个房间。他迈步要进门，水如却不干了。
　　“你把怎么我带到这儿来？”
　　“这不是给你安排的房间么？”古岚不解的问。
　　水如狠狠抱住古岚的脖子，耍赖道，“不是不是！我要跟你住一起！你那个院子，你那个房间！我还认识路呢！别以为你能糊弄我！”
　　古岚先是一愣，随即窃笑着把水如放下来，让她变化了身形，两人这才悄悄的离开这边的客房，跑到古岚那个院子去了。

　　260.贤弟古崧，怪异之人
　　扬云山上大庆三日，让水如他们这些外来人想不到的是，这三天之中几乎人人脸上都扬着笑意，而且每天晚上都是向第一天那天欢畅痛饮。巫凡甚至觉得这个扬云山的人们根本就不应该叫做山贼，因为这几天之中，根本就看不到他们有丝毫“做买卖”的动作。
　　到了第四天头上，巫凡他们正和古岚讨论该怎么应对这几天一直醉醺醺的云凌，这时有人来报给古岚说他弟弟古崧回来了。
　　巫凡之前也没听古岚提起过这个古崧，古岚苦笑着告诉巫凡，见到之后就明白为何一直闭口不提他有这么个弟弟了。
　　古岚带着水如还有巫凡小北一起出去迎接古崧，一路上巫凡就发现了，之前古岚回来的时候，扬云山几乎全山出动，大家都欢欢喜喜的出去迎接古岚，可现在看来，似乎要出去迎接二公子古崧的，就只有他们四个人。
　　“为何？”巫凡还是忍不住问古岚。
　　古岚依然苦笑着摇头，“我那弟弟，其实本性不坏……”
　　他也没有仔细解释，带着他们三人出了山寨门，他们刚到这里，就看到孤零零一个人正走在上山的青石路上。
　　这人看到古岚他们就是一愣，随即蹦跳着冲这边挥舞双手，然后快步朝这边跑了过来。
　　水如心里有些紧张，因为听之前古岚说话的意思，他这个弟弟至少也是可以左右他们亲事的一人。虽然古岚说没有问题，但从这几天的情况看来，水如觉得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等那人跑到近前，水如定睛望去，看了一眼，她不禁扭头去看巫凡和小北。只见那两个人也和她一样，满脸的惊讶。
　　说起古岚的相貌，见过古老爷子和老夫人之后水如才发现，古岚长得其实和古老爷子更像一些。那眉眼，那英武的气质都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古老爷子的身形是那种膀大腰圆的壮汉，而古岚则显得均匀许多，一眼望去，他就是一个精壮潇洒的男子。至于老夫人，是那种巾帼不让须眉，却在骨子里透着娇媚的女人。柳叶弯眉，杏核大眼，嘴角上扬，她年轻时定是那种让男人看一眼就不会忘记的女子。
　　而眼前，古岚的弟弟古崧，就长着这样一张脸。
　　鹅蛋脸，吹弹可破的细腻皮肤，细眉大眼，笑起来脸颊上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要不是之前古岚一再说“我这弟弟”四个字，相信水如他们一定会以为眼前这人是女扮男装的。
　　古崧轻快的跑到古岚面前，二话不说，扑过来狠狠抱住了古岚。
　　“大哥！哈哈哈哈！大哥你可回来了！”
　　古岚也抱住他这个弟弟，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笑道，“这话该是我说的，我不是比你回来的早么？”
　　古崧放开古岚，脸上还洋溢着兴奋的喜悦，他口中不停的问，“听说五哥做皇帝了？大哥你去皇宫了么？好不好玩？带什么好东西回来没有？”
　　古岚一脸宠溺的望着古崧，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拉着他到水如他们面前，一一给他们做了介绍。
　　“这位是巫凡，是在皇城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啊！”古崧上下打量巫凡，笑嘻嘻的抱拳道，“巫公子，我也在外面听到过不少关于你的传闻，不过既然你跟我大哥是兄弟，那便也是我古崧的兄弟。”
　　巫凡也笑着抱拳还礼道，“那是自然。”
　　本以为说完这话就完事儿了，哪知道古崧竟然凑到巫凡耳边，压低声音对他说，“以后再让我知道谁说你坏话，我一定帮你出气。放心……”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一边肩头衣服被人抓住，身子一轻，被提到了一边。
　　几人都是反应极快的人，古岚和巫凡不用看都知道这事儿是谁做的。
　　古崧扭头一看，发现一个满身白衣的狐眼男子正冷冷的瞪着他，咬着牙说，“离他远点儿！”
　　“你……是谁？”古崧甩开肩膀上那只“利爪”，皱起眉头问。
　　古岚见状急忙上前，介绍到，“这位是小北，也是在皇城里帮我很多忙的……”“人”这个字古岚犹豫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小北闪身挡到巫凡前面，仰着头说，“我才不管你是古岚的弟弟还是什么人，不准贴巫凡那么近说话！”
　　听完这句话，古崧脸上的表情竟然一下子由严肃变得轻松起来。
　　他看看巫凡，又看看小北，突然一拍大腿，拉着长音说，“大哥果然没有白白在皇城里面呆了这么多年，看看，这次带回来的朋友都比以往强多了！好！哈哈哈……小北大哥，你的身手太快，我完全跟不上！真是令小弟汗颜啊！以后你可得教我几招，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嘿嘿嘿……”
　　小北看着古崧，停顿片刻，嘴角也挑起了一丝笑容，点头道，“行啊，反正我们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有机会教你两招也不是不行。看在……古岚的面子上，嘿嘿嘿……”
　　古岚看着他们两个人面对面这样皮笑肉不笑的“嘿嘿嘿”，心里不禁泛起了一点不祥的预感。他急忙拉着古崧来到水如面前，郑重其事的对古崧说，“这位就是我在信中跟你提起过的，水如姑娘。”
　　古崧看了水如一眼，脸上笑容一扫而空。他有些不耐烦的对古岚说，“大哥，你说的花魁姑娘就是这位？你要娶的人就是她？”
　　他这话出口，水如就感觉到了非常明显的敌意。
　　水如心中暗叫，不好，看样子这个弟弟是不太喜欢自己啊……
　　古岚也听出了古崧言语中的意思，他皱起眉头道，“就是她。这是你未来的嫂子，还不过去见礼。”
　　古崧一脸的不情愿，却还是走到水如面前，抱拳道，“未来的嫂子，你好。小弟古崧，我们虽然没见过面，但是我和大哥通信之中，他多少提起过你。他说你容貌娇美……呃……还有众多优点的，你就自己去想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古岚就上前在他后背拍了一巴掌。
　　古崧假装很疼似的呲牙咧嘴转头对古岚说，“本来嘛，难道你要可爱的弟弟说谎话骗未来的嫂子？”
　　水如强稳住心神，飘然万福，她不知道该和这个古崧说些什么，所以就干脆没有开口。
　　古岚看出水如的尴尬，他叹了口气，抬起手来用力拍了一下古崧，然后狠狠瞪了他一眼。
　　古崧无辜的眨眨眼睛，看看古岚，又看看水如，马上嬉皮笑脸的拉着古岚跑远两步，用恰好让水如他们能听到的声音对古岚说，“大哥啊，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千八百遍了么？长得好看的女人都是祸害，你看看咱家老头子，那不是活生生的例子么？你给我找个嫂子我一点儿都不反对，可你要是给我找个……”说到这里，他扭头瞟了水如一眼，压低声音说，“你要是给我找个长成那样的嫂子，我绝不会同意的。”
　　古岚皱着眉头问，“那你的意思是，我得找个丑八怪才行？”
　　古崧叉起腰来朗声说，“反正不能比我漂亮！”
　　一时间，他们身后的巫凡小北和水如似乎都感觉山里的寒风吹的人直打哆嗦……
　　一行人进山，古岚问起古崧为何孤身一人回来，古崧笑而不答，古岚叹着气摇着头，他知道八成是自己这弟弟又在外面捅出什么篓子了，要不然估计他也不会回来。
　　古崧再也不看水如一眼，却和小北意外的投缘。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倒是更像多年未见的亲兄弟。
　　巫凡拉着古岚压低声音问，“古岚，你说我见到他就知道为何没人出来接他了，我怎么什么也没看出来呢？”
　　古岚似乎已经挤不出苦笑了，告诉巫凡，他这个弟弟一肚子坏水儿，这山上的人无论年纪长幼，从他家老爷子老夫人到底下的兄弟们，就没有一个人没被他坏到过的。整个山上他就只听古岚一个人的话，也就只有古岚一个人每次都会“幸免于难”。
　　“上次他离开扬云山之前，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把后面的山涧给炸了。那时候我已经到皇城去了，听人带来的消息，说是整个山寨都被水给冲了个够呛……这山上很多东西都是山里兄弟的私产……”
　　说完这话，古岚看了巫凡一眼，那眼神中像是在问巫凡，“这回明白了吧？”
　　巫凡捂着嘴憋着笑，好半天他才小声说，“你们兄弟都这么有意思……特立独行，敢作敢为……厉害……”
　　古岚扶着额头叹道，“你可别挑好听的说了。我还以为我和水如这事儿他不会有什么异议呢……”
　　巫凡扭头看着古岚认真的问，“很重要么？”
　　古岚一瞪眼，“麻烦当然越少越好！”
　　他们两个人也是边走边聊，最后只剩下水如蔫头耷脑的跟在他们身后，一个人苦苦思索着该如何是好……

　　261.线牵何处，天生灵眼
　　古崧轻车熟路，带着小北走在最前头，他们离着古岚他们还有一段距离，谁也听不到他们说话。
　　小北抱着肩膀悠悠的跟着古崧走，他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你有话快说，少绕弯子。”
　　古崧瞟了小北一眼，冷声道，“要说也得是你先说。你不是人吧？”
　　小北眼中寒光一闪，其实刚才古岚给他们介绍的时候小北就发现了，古崧看他的眼神非常怪异，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也足以让小北知道，这个家伙看出十有八九看出自己不是凡人了。
　　“嘿嘿……没想到啊，古岚的弟弟还是个有点本事的人。”小北语气之中带着些赞许，“你怎么看出来的？”
　　“天生灵眼。”古崧轻声说完，又望向小北，意思是轮到他说实话了。
　　小北闻言便是一愣，随即停下脚步仔细打量打量古崧，一脸的难以置信。
　　所谓的天生灵眼，是生灵之中灵性最高的提现。这种灵性未必提现在修行方面，但这种能力，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天赋异禀，是上天赐予的礼物。拥有灵眼的人到底能看到些什么，那些没有灵眼的人根本不会明白，但几个大妖族之中，修为达到最顶层的妖里面就有几位是拥有天生灵眼的。而拥有这种能力的灵兽一般都会轻易练成别的妖兽练不出来的修为。
　　除了灵眼之外，还有其他能力，例如灵嗅之类，不过那些能力跟灵眼根本无法比拟。
　　小北在外多年，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拥有灵眼的生灵。
　　如果这双灵眼可以转移使用，那小北一定马上冲上去把古崧的眼珠抠出来。只可惜，抠出来就没用了，这东西没办法转移。
　　这些念头只在小北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转而笑道，“看来……你们古家还有点意思啊……”
　　说完这句话，小北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当初他不明白水如为何会对古岚这样毫无灵性的凡人男子一见钟情。一直以来他都想问问云凌，可事情一件件发生，他也没有找到适当的时机去问。如今遇到了古崧，又得知古崧是拥有灵眼的人，小北突然想到，水如的一见钟情，云凌的到来，甚至是之前那个桦妃在这里做的那些事情，似乎其中有别的什么线在牵引着……
　　一股不好的预感弥漫上他的心头。
　　小北皱起眉头暗暗想着，如果自己这灵光一闪的想法是真的，那么这背后，会是什么……巧合，还是蓄意……
　　小北身边，古崧好奇的端详着小北脸上表情的变化，突然开口问道，“我就问了你一个问题，你也犯不着想这么长时间吧？”
　　小北的思绪马上被拉了回来，他有些木然的望着古崧一眼，满不在乎的说，“我是狐族大妖。不是什么秘密，你大哥和巫凡他们都知道。没准儿你父母也知道……嗯……忘了问古岚有没有告诉他们……”
　　听小北说出这话，古崧顿时呆立原地。
　　“你……你说大哥知道你不是人……”
　　小北皱着眉头烦躁的冲他挥挥手，怒道，“比不是人不是人的说话行不行？我堂堂狐族大妖，不是人怎么了？可你这么一说就跟骂我似的……你这家伙果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比那个古岚还不顺眼！”
　　两人这一朝一闹的一耽误，眼看着古岚他们就要跟上来了，古崧反应过来，急忙拉着小北往前跑了几步。等小北甩开他的手，他才压低声音对小北说，“我有天生灵眼这件事，一直都瞒着山上的人。就连大哥我都没敢告诉……”说到这里，他皱着眉头还是有些不相信的问，“你怎么告诉他的？他还和你称兄道弟……你怎么让我大哥相信的？”
　　小北冷哼一声，“这事儿跟我可没什么关系。你一直没敢告诉你大哥啊？那就是你低估了你大哥。”
　　古崧闻言，马上变得面无血色。看得出，这句话对他触动不是一般的大。
　　小北瞥了他一眼，咂巴一下嘴，拦住他，然后冲古岚他们挥手高声叫他们过来。
　　等古岚他们都跟上来了，小北笑嘻嘻的勾住古岚肩头，低声说，“古岚啊，我的身份被你弟弟识破了。他想问问你是什么感想。说说看，我也想知道呢。”
　　古岚惊讶的望着古崧，见他脸色苍白，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甩开小北，跑过去拉住古崧的手柔声说，“崧儿别怕，小北兄不会伤害你的。这件事我本来打算晚上找时间慢慢跟你说……总之，有大哥在呢！”
　　古岚说完这话再看古崧，他那张像大姑娘一样美丽的脸庞上，竟然由苍白变得有些红润，而且那双大眼睛，竟然还变得水汪汪。
　　“大哥，你能打过这个……狐狸精么？”古崧可怜巴巴的小声问古岚。
　　小北闻言噤起鼻子一呲牙，厉声道，“臭小子！你说谁是狐狸精！”
　　古岚倒是被这个问题噎住了，他当然知道自己打不过小北！在寒煞谷的时候，小北的强悍他可是亲眼所见。别说是他，就是那寒煞谷中凶猛的妖兽们，在小北面前也根本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但是！
　　古岚微微一笑，摸着古崧的头顶告诉他，“大哥是打不过他的，不过，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找巫大哥收拾他。一定没有问题！”
　　巫凡被古岚这话窘的面颊通红，可他看到古崧那“楚楚可人”的样子，也没好反驳。他暗中瞪了古岚一眼，古岚还过来一个理解的笑容。
　　古崧看看巫凡，又看看小北，突然噗嗤一笑，脸上那动人的表情也烟消云散了。
　　不过这时古岚也发觉不太对劲儿，他皱起眉头问古崧，“小北身上也没有什么破绽啊，你怎么看出来他不是凡人的？”
　　古崧脸上表情一滞。不等他开口，小北先对古崧说，“现在你可不能小看你这哥哥，他知道的事情不少，你说出来，他就会明白。”
　　古崧可小北这一唱一和的，弄得古岚他们更加好奇。
　　犹豫片刻，古崧才对古岚说出事情。
　　其实古崧从小就能看到很多旁人看不到的东西。不过古崧小时候是个很沉默寡言的孩子，心思又非常细腻，所以他一直没有对别人提起过这件事。而之前他所做过的那些“闹人”的事情，也大多与他能看到的东西有关。
　　这么多年来，古崧一直被人所不解，他心中的秘密也不敢对任何人说，他的身边，只有古岚对他始终如一的关怀照顾。而古崧也一直认为他这些秘密如果要和人说，也只能告诉古岚。古岚就是那个唯一不会因为他不同而唾弃他的人。
　　可古崧没有想到，大哥竟然在知道他的异能之前，就先认识了狐族大妖，而且还成了朋友。
　　古崧所说的话对古岚而言确实是新奇又震撼，可古岚却没有多问他关于他自己的事情，而是露出了一脸惊喜舒畅的笑容。
　　“我哥怎么了？”古崧转头问小北，“不会是受了刺激脑子不正常了吧？”
　　小北和巫凡闻言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古岚完全没有在意，他扭头寻找，在身后不远处发现了垂头丧气的水如。古岚急忙跑上前两步，把水如拖了过来，笑嘻嘻的对古崧说，“你既然看出小北有问题了，那她呢？没看出来么？”
　　听古岚这么一说，古崧又是一惊。他仔细看看水如，微微摇头道，“没……她怎么……她……”
　　古岚清清嗓子，郑重其事的重新给古崧介绍道，“这位，水如姑娘，你未来的嫂子，也是神通广大的蝶族兽神，蝶神大人。”
　　古岚这句话出口，古崧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水如有些莫名其妙的转头看看古岚，这些人在热烈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水如一直躲在他们身后，魂不守舍的在努力想办法，想怎么才能让古崧接受她，怎么才能让他为他们的亲事说几句好话。水如已经从用宝物贿赂他，想到刺他一毒刺，以命相要挟的程度了……
　　“怎么了古岚？”水如呆愣愣问完这句话，才发现古岚刚才是把自己身份说出来了。“啊……”她一捂嘴，再看到古崧那目瞪口呆的模样，水如简直欲哭无泪。
　　完了，这下估计以命相要挟都未必能让他回心转意了……
　　“真的？”古崧几乎不能扭头，但小北听出了他是在问自己。
　　小北嘿嘿笑着，答道，“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为……什么？”古崧又木然问。
　　小北做沉思状，“这也是我一直不明白的问题……”
　　古崧不敢相信。他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哥能接受这世界上有“妖”的存在，也不敢相信大哥会毫无阻碍的接受他有“天生灵眼”这个事实，不过与眼前站着一位“蝶神大人”相比，那些事情根本都不算什么！
　　蝶神！兽神！竟然站在自己面前！还会成为他……未来的嫂子？
　　古崧突然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把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口中道，“大哥大哥……你不懂！你不明白！蝶神大人怎么能做嫂子呢？蝶神大人怎么会嫁给你呢？大哥你虽然在我心中是最厉害最优秀最神勇无敌的，可人家是蝶神大人啊！”
　　见他口中嘟嘟囔囔不停，古岚笑呵呵拍拍他的肩头，轻声道，“崧儿，还不赶快叫嫂子？”

　　262.乌云散去，晴空万里
　　和古岚不同，古崧因为有天生灵眼，所以他离开扬云山之后去拜访了许多修行之人。对于妖族，古崧算得上了若指掌，对于兽神，古崧知道的也比古岚要多很多。
　　得知了小北和水如的身份之后，古崧马上变得拘束起来。他有些小心翼翼的给水如施礼之后嘟囔道，“嫂子，您怎么就成我嫂子了呢……”
　　水如还有些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她变毛变色的拉着古岚低声问什么情况，古岚笑着告诉她古崧有天生灵眼的事情。水如听完，还是一头雾水，她转头问小北，“什么天生灵眼？”
　　小北把水如拉到一边去解释这个天生灵眼的事儿，而古岚则与巫凡商议一下，之后先带着古崧去见古老爷子和老夫人了。
　　他们走了暂且不说，水如听小北解释了一番之后似懂非懂的问，“总而言之，那个古崧现在是站在我这边的了？”
　　小北和巫凡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水如急的一跺脚，高声叫嚷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古岚也不理我，你们也不说清楚，我该怎么办啊……”
　　对面两人见水如是真的着急了，忙上前去，巫凡像个大哥哥一样安慰着水如，同时猛对小北使眼色，让他赶快想办法。
　　小北转了两圈儿，最后一拍脑门，说道，“天生灵眼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这事儿我们得去告诉云凌大哥！”
　　水如闻言就是一瞪眼，她语带哭腔，怒道，“你不帮我，还想着那个什么天生灵眼！”
　　小北嘴角挑出一抹坏笑，过来压低声音说，“虫儿啊，这你就不知道了。不用特意去观察我们都能看出来，云凌大哥这几天心情非常不好。你为什么急的火上房了都没有去找他帮忙？还不是因为这一点么。这三天大庆也过去了，云凌大哥也该缓过这个劲儿了。我们找个理由，先看看他什么反应，要是他高兴了，就提你的事情。你想啊，不管是什么麻烦事儿，只要是云凌大哥出马，那还有不成的？关键是一个时机的问题嘛。”
　　水如听完小北这些话，没有马上表态，而是满眼疑惑的望向了巫凡。巫凡一看水如这样看着自己，急忙点头附和道，“对了对了，这件事还得云凌大哥出马。”
　　如此商定，三个人便转了个方向，一起去找云凌了。
　　与此同时，后山内宅厅堂中，佣人都被老夫人赶了出去，只有古家四口人坐在那里。
　　古老爷子和老夫人脸上都阴沉沉的，古岚坐在靠近古老爷子那边，而古崧则低着头，坐在远处。
　　最后还是古岚先开口，他扯出个笑脸道，“父亲，母亲，崧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怎么还闷闷不乐的呢？我看我该去安排，山上再庆祝三天……”
　　“哼！”古老爷子冷着脸闷哼一声，开口道，“为他庆祝？庆祝什么？庆祝他到处给我惹祸？庆祝他闷不吭声的淹了山寨，庆祝他连句话都不留下就跑了？庆祝老子有个这么没有担当的儿子？”
　　古老爷子话音刚落，老夫人也接口道，“崧儿，不是母亲不袒护你，你看看这么多年你做的事儿？这边是你父亲给你压着按着，外边是你大哥给你到处扑火。你大哥去帮五皇子，你不是不知道，那可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你不仅没有帮忙，反而还把篓子越捅越大！”
　　古崧静静听着古老爷子和老夫人的数落，这样的话其实他早就听过无数遍了。
　　“父亲，母亲，崧儿是有苦衷的……”古岚皱着眉头刚说出这句话，古崧就站起身来高声道，“大哥！你不必跟他们说！”
　　古岚回头看着古崧，发现古崧脸上并没有愤怒，反而是挂着苦涩的微笑。
　　古岚也站起身来，心疼的拍拍弟弟肩头。这么多年古崧一直保守着自己的秘密，而这么多年，他也一直忍耐着周围人们对他如此的评论。
　　“崧儿，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没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古岚望着古崧的眼睛，轻声说，“就像是大哥要娶进门的水如姑娘，大哥知道说出来之后父亲母亲和你都未必能够接受，但大哥还是要说出来。隐瞒事情并不能带来什么好的结果，只有把事情都说清楚了，才能找到解决办法。”
　　这时老夫人听出了他们话中有话，开口问道，“你们说什么呢？岚儿，你说崧儿有苦衷，到底是什么苦衷？”
　　古岚对古崧投过去一个鼓励的目光，古崧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低声说出了他隐藏多年的秘密。
　　“天生灵眼？”老夫人和古老爷子对视一眼，两人的表情，与其说是疑惑惊讶，到不如说是彼此心意相通。
　　古岚和古崧都看出来了，他们是同时想到了什么，而他们想到的，必然是古岚他们兄弟二人不知道的事情……
　　后山客房中，水如三人都皱着眉头望着一个大木桶。
　　大木桶摆在屋子中间，木桶里面的水热气腾腾，水面上还飘着各种各样的花瓣。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个皮肤细嫩白皙的男人泡在木桶里。
　　云凌一脸舒畅的趴在木桶边缘，懒洋洋的问，“你们跑这儿来，是为了水如和古岚的事儿？”
　　水如刚要点头，却被小北一把拉住，小北笑嘻嘻上前，提起旁边一桶热水，小心翼翼的一边往大木桶里倒热水一边说，“云凌大哥，这三天你可真是没少喝酒。该好好休息休息。今天我们来，是因为知道了一件有趣的事儿，特意来告诉你的。”
　　云凌舒舒服服的闭上眼睛，轻声问，“什么事儿……”
　　小北放下小桶，伏到云凌身边压低声音说，“古岚有个弟弟，名叫古崧，今天刚从外面回来。”
　　云凌面不改色，闭着眼睛像是没什么兴趣一样。
　　小北接着说，“古崧，是天生灵眼。”
　　这句话出口，云凌才算缓缓睁开眼睛。不过他没有吃惊，反而挑起嘴角笑着嘟囔了一句，“原来是眼……好啊……”
　　云凌的话说的声音非常轻，但小北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不知为何，云凌说的这句话，让小北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更重了一分。
　　“大哥……”小北皱起眉头，脸色变得有些沉重。他不知道云凌知道什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不想让自己被卷入其中，更不想让水如他们卷入其中。
　　云凌像是看出了小北的想法一样，笑着从木桶里面站起来，一脸轻松的说，“这件事儿啊，还得说来话长，跟你们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他一站起来，小北急忙跑去拿来干布和衣服，而巫凡见水如还毫无知觉的站在那里“观赏”，急忙拉着她跑了出去。
　　“我们出来干嘛？”水如不解的问。
　　巫凡扶着额头小声说，“以后古岚会好好跟你解释的。总之不急于一时，我们等等再进去吧。”
　　水如点点头站到巫凡身边。
　　巫凡扭头看到水如还是愁眉苦脸的，轻叹一声，对水如说，“水如姑娘，以前的事情我也听小北和古岚他们说过。刚遇到古岚的时候，你毅然决然去莺啼阁找他，在莺啼阁里，你无依无靠，却赢得了古岚的一片真心。以前那些困难你都勇敢的闯过来了，为什么现在却苦恼退缩了呢？”
　　水如闻言便是一愣。
　　回想起来，还真是这样。当初她对古岚一见钟情，那时她的身边只有小北，而小北又不看好她的这段感情。那时她没有想到失败会如何，没有想到古岚会不会被她的身份吓到，她甚至根本没有想过他们不是同族，以后会怎么样。她只知道她心中的悸动，只知道她要跟古岚在一起，只知道她想每天看到他，也想让他每天都看着她，和她说话，对她笑，眼里只有她。那时的水如是那样的单纯，那样不懂世事。但是就是那样的水如，却成就了今天他们之间的深厚感情。
　　无论是每天偷偷去守着古岚的房间，偷看他一举一动，或者是后来帮他去追唐金宝，找回宝刀，再到以后种种是非，水如几乎从未动摇过。
　　可如今，面对古老爷子和老夫人，水如却怕了。
　　她怕古岚会因为父母的意愿而抛弃她，她怕好不容易得到的那些甜美回忆都变成泡影。
　　桦妃和皇帝的事情对水如的触动太大。水如每次回想起冰晶中长眠的桦妃，每次回想起幻境中满脸泪水的皇帝，她都忍不住会颤抖。她从那时开始介意自己的身份，开始害怕自己会不会给古岚带来什么厄运。
　　可是……
　　水如一把抓住巫凡的手臂，皱着眉头沉声问他，“巫凡，你告诉我，如果命运真的是上天注定，那么当我在明溪镇的金宅园中看到古岚那一刻起，这命运，是不是就已经无法改变了？”
　　巫凡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拍拍水如肩头，轻声说，“你喜欢古岚，想要和他在一起，如果这就是命运，那么命运不就一直在你的心间么？”
　　一句话，点破了水如心头的阴翳。
　　乌云散去，便是晴空万里。

　　263.秘事托付，烟云重生
　　巫凡一句话使水如豁然开朗。她这才发现自己这几天都是被忧虑弄昏头了，一直在思考怎么才能讨古老爷子和老夫人欢心，却忘记了最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她与古岚之间的感情是见不可破的。
　　一直以来古岚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她耳边告诉她不要担心，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可她还是沉浸在自己的忧虑之中，忘记了自己当初的心境。
　　想明白这一点，水如的脸上又重新绽放出了笑容。
　　“巫凡！”水如一把抱住巫凡的手臂，使劲儿摇着笑道，“多谢你了！小北这个几乎是一无是处的家伙就只有眼光最好！哈哈哈哈……”
　　巫凡脸上露出窘态，小声嘟囔着，“我跟小北……没有什么关系……”
　　他刚说出这句话，审后发房门砰然打开，小北黑着脸跑了出来，抓住巫凡的手臂高声问道，“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没什么关系！”
　　巫凡惊讶的望着他，张口结舌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还是水如拉住了小北叫道，“小北你放开！不准欺负巫凡！”
　　小北回头冲水如呲牙吼道，“他说什么了？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他！”
　　水如被小北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云凌从房门中走了出来，急忙跑过去拉着云凌到小北他们跟前，告状似的对云凌说，“云凌大哥你看看小北啊，他就这么欺负巫凡，以后还不得反天了？”
　　云凌抱着肩膀笑呵呵看看巫凡，又看看小北，撇嘴道，“水如丫头说的有道理啊。小北，巫凡再怎么说也是个凡人，你可别坏了我们狐族的名声，万一传扬出去，说狐族大妖欺负没有修为的凡人，我的脸上可挂不住。”
　　小北皱着眉头闷哼一声，退后一步，辩解道，“我才没欺负他……是他……”
　　云凌没听他解释，走到巫凡身边，拉着巫凡就走。
　　他边走边问巫凡，“以后你作何打算？”
　　巫凡一愣，他不明白为何云凌会突然对他的行程有兴趣了。不过既然是云凌问起，他也不想隐瞒，“古岚邀请我在扬云山上多逗留些日子，这扬云山蔓延几百里，据说山上还有不少有趣的地方。我们打算一起去看看。”
　　“然后呢？”云凌像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巫凡一皱眉，顿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我这次出来时间很长了，离开扬云山之后会回去看看师父他们。”
　　云凌听到这里，嘴角挑起，点头道，“到时候小北一定会跟着去的。”
　　“谁要带他回去！”巫凡小声说完，回头看看跟在不远处的小北，眼中却露出些许期待。
　　他这话自然骗不过云凌，不过云凌也没戳穿他，只是从怀中拿出一件东西，抛起来又接住，边说话边这样玩着，“巫凡啊，你们那个地方，我也去过几次。你的师父，我也有所耳闻。”
　　听云凌这么说，巫凡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知道云凌要说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等他再定睛一看云凌手里的东西，他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
　　云凌把玩的那东西，竟然是当初巫凡拿到莺啼阁去的龙衔宝珠！
　　可以说是这颗龙衔宝珠促成了巫凡和古岚之间的情意，而自从唐金宝被捉到之后，龙衔宝珠一直都放在古岚那里保管着。后来宫廷巨变，五皇子成为皇帝，这颗龙衔宝珠就被古岚送还给了五皇子。
　　巫凡知道这颗珠子最开始就是云凌的，他把这颗珠子送给桦妃，说是可以镇住当初她腹中胎儿的暴虐。古岚在决意离开皇城之前，也考虑到了这件事，所以才把珠子还给了五皇子，他还恳请五皇子把这珠子重新放到龙榻上。
　　没想到，这颗珠子竟然又出现在了云凌手中。
　　“有件事情，我想托付你去帮我做。”云凌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小北，似乎在有意防着他。
　　巫凡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才回答道，“云凌大哥，你帮过我和古岚多次，按理来说你让我赴汤蹈火，我巫凡在所不辞。可你神通广大，你的事情，怕是我未必能办到……”
　　云凌一笑，压低声音说，“云凌大哥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么？这件事你能做到，而且还就只有你能做到。”说着，他又回头看了小北一眼，才接着说，“你确实只是个凡人，这件事情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去做，自然会十分危险，但现在你有小北陪着。你别看我平时对小北冷言冷语的，那都是为了督促他上进。其实啊，小北是他们族地里面实力顶尖的大妖，有他陪你，没有问题的。”
　　巫凡脑子转的极快，听云凌这么说，又见他有意要瞒着小北，就知道这件事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云凌大哥，按你的说法，这件事情里面，小北必不可少，非常重要，那不如我们跟他一起商量吧。”
　　可不等巫凡转身去叫小北，云凌又一把拉住了他。
　　云凌脸上依然浮着戏谑的笑容，他压低声音对巫凡说，“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就告诉你吧。其实我就是欣赏你这种谨慎的性格，所以才要把这件事交托给你做的。你听着，我要你做的事情，其实非常简单，只是把我手里的这个东西带到一个地方，交给一个人。仅此而已。而我会带给你和小北的回报也是非常可观的。”云凌眯起眼睛，幽幽的说，“你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我说了给你的好处你也不明白，但是你问小北，他会明白。他现在还是个大妖，要想更进一步成为天妖，他就要度天劫。而这天劫是他的一道坎，过去了他会实力倍增，想什么有什么，可如果过不去，他的命也就到此为止了。”
　　“小北会死？”巫凡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问。
　　他虽然知道小北与兽神不同，不是不老不死的，可真的听说小北会死，他还是难免觉得紧张。
　　云凌浅笑道，“我这里有安然度过天劫的办法。如果你们能把这件小事办好，我就帮他渡劫。至于你，到时候奖赏一定少不了你的。”说完这话，云凌把那颗龙衔宝珠装回自己怀中，眯眼笑着告诉巫凡，“这件事不能让小北知道，你可以问他关于天劫的事情，等你下了决心帮我这个忙，到时候我再告诉你该怎么做。”
　　巫凡满心疑惑，可云凌却不再理他，转回身去叫上水如，朝古老爷子他们住的那个院子走去。
　　小北紧跑几步赶上巫凡，开口就问云凌对他说什么了。他转而看到巫凡脸色苍白，也沉下脸来，狠声说，“别怕，哪怕是大哥，我也不会让他动你分毫！”
　　巫凡苦笑着摇摇头，问小北，“云凌说起你以后会有天劫，是怎么回事？”
　　小北一愣，“你们怎么说到这事儿了？”见巫凡满眼关切的望着自己，小北一笑，看看左右无人，他凑上前来拉起巫凡的手揉丨搓着，小声说，“天劫是挺危险的，寒煞谷里面那个怀轩，你不是见过么？他就是渡劫失败之后才变成那个样子的。他算是幸运的，魂魄最后还留存下来了。大多数大妖渡劫失败之后都消散的无影无踪……”
　　巫凡皱着眉头急切的问，“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你渡劫的？”
　　小北还是淡淡的笑着，他张开嘴，犹豫一下，又摇摇头，“办法倒也不是没有。但我不愿意卷进那些麻烦事之中。”他抬头望着巫凡，轻声说，“我已经活了很长时间了，现在又遇到你，够了。”
　　巫凡想再问些什么，可小北却有意打断他，高声道，“你看你看，大哥他们都走出那么远了！我们快追！”
　　说罢，小北拉着巫凡朝云凌和水如跑了过去。
　　院子里，古岚和古崧都一脸阴沉抱着肩膀一言不发。
　　他们已经被古老爷子和老夫人赶出来有一会儿了。古崧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把埋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秘密说出来之后，古老爷子和老夫人会是这样的反应。
　　“大哥！你说他们在说什么呢？”古崧实在忍不住，问古岚。
　　古岚心里盘算的事情与古崧不同。他在整理脑海中的线索，他感觉有什么事情是他没有注意到的，感觉有哪里不对。可他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关键是每当他想到困惑的地方，思路就马上转到他与水如的婚事上去。
　　古老爷子和老夫人现在还没有松口同意他们的婚事，古岚本以为古崧这个难言之隐能转回他们两人的同情之心，再加上古崧对水如的支持，那这婚事也就十有八九可以敲定了，可他竟然在父母的反应上失算了。
　　现在怎么办？
　　“大哥！”
　　古岚想的出神，却被古崧的呼唤声惊醒。
　　他伸手拍拍古崧肩头，安慰道，“父亲和母亲讨论的事情我们当然猜不到。不过你和母亲长得一模一样，总不至于是捡来的。放心吧。”
　　这是多年以来古崧从古岚口中听到的最不靠谱的安慰。
　　大哥在皇城里面学坏了……
　　这是古崧脑海里闪过的唯一一个念头。

　　264.往事有因，缘由天定
　　古岚安慰了古崧一句，目光扫过远处，正看到云凌带着水如缓步而来。
　　云凌的到来出乎古岚意料，不过他看到水如一扫往日的阴翳，脸上也露着轻松的笑容，古岚这颗心也算是放下了。
　　他紧跑两步迎上前去，跟云凌打招呼道，“云凌大哥，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云凌冲古岚一笑，没有搭话，而是绕过他，走到古崧面前，上下打量起来。
　　古岚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拽过水如，带着她一起到云凌身边介绍到，“这是我弟弟，名叫古崧。”见古崧呆愣愣站在那里，古岚对他使了个眼色，口中道，“崧儿，快给云凌大哥施礼！”
　　古崧闻言，对云凌一抱拳，“云凌大哥，你好……”
　　云凌绕着古崧转了一圈，把古崧看的都有些发毛，片刻之后，云凌才说，“古崧啊，你可知道你为何能看出小北不是凡人，却看不出水如丫头身上的玄机么？”
　　一句话使得古崧骤然紧张起来。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能力，也没有人比他更加渴望了解自己的能力。他本能的觉察到眼前这位云凌大哥不是一般人，可他的灵眼却看不出任何异样，就像他看不出水如是蝶神一样。
　　“还请云凌大哥赐教。”古崧恭恭敬敬对云凌重新施了一礼。
　　云凌满意的点点头，勾勾手指，让他靠到自己身边，压低声音说，“因为你之前没有遇到我。”
　　说完这话，云凌大笑着自顾自的走进了屋中。
　　古崧和古岚对视一眼，古岚摇摇头，过来告诉古崧，云凌这个人就是让人捉摸不透。
　　众人进到屋中，发现云凌已经被古老爷子和老夫人让到上座，他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茶碗，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古老爷子和老夫人在旁边作陪，古岚他们自然就只能站成两排听他们说话了。
　　只听云凌对古老爷子说，“你们也发现了吧？你们小儿子的天生灵眼，和十几年前你们做过的那件事有关。”
　　闻听此言，古崧他们脸色就是一变。
　　而古老爷子和老夫人更是皱起眉头，警惕的盯着云凌。
　　云凌毫不在乎，接着说，“当年那件事虽然事出有因，但你们毕竟参与其中。你们与那些人联手陷害我的族人，这笔账，我本当跟你们算……”
　　云凌这话大大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包括水如在内，她分明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分明感觉到了云凌这言语中的寒意。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云凌要找什么人算什么帐，那必定不是谁能阻止得了的。更何况，云凌刚才说了什么联手陷害他的族人？
　　水如和古岚都不禁转头看向小北，巫凡也抓紧了小北的手，可小北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冲水如他们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小北却明白“族人被陷害”这等事情在狐族中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没想到，古岚的父母居然会与这样的事情有关！
　　可这又和古崧的天生灵眼有什么关系？
　　众人的心头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就等着云凌说出其中缘由。
　　可这时，云凌却饮了口茶，淡然笑道，“不过，事有凑巧，按你们凡人的话说，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水如丫头遇到了你们大儿子古岚，而你们的小儿子又是天生灵眼，看来啊，你们古家的奇缘是上天注定的。”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古老爷子开口道，“这扬云山上发生过的事情，我们夫妻二人从未否认过。你们那位族人……”说道这里，古老爷子眉头蹙起，声音也低沉下去。旁边的老夫人接过话头，低声问道，“事情发生之后我们也曾想过弥补，无奈我们夫妻二人没有那个能力……唉……也不知她后来怎么样了……”
　　“她逃走了。”云凌淡然道，“逃回宫中，为皇帝生了个儿子。然后死了。”
　　云凌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古岚他们几人耳边炸开。
　　古岚失声惊呼道，“你们说的……是桦妃娘娘？”
　　古岚说完，古老爷子和老夫人也都瞪大了眼睛，老夫人看看淡然饮茶的云凌，又看看一脸惊色的古岚，说道，“桦妃娘娘……那不是……”
　　“是五哥……五皇子的母妃……”
　　“五皇子……桦妃娘娘……哈哈哈哈……”古老爷子突然大笑起来，口中喃喃道，“缘有定数，天命难违啊！”
　　一个个念头从古岚脑海中闪过，关于桦妃娘娘的事情，云凌讲述的非常笼统。再加上云凌今天说的这几句话，以及古老爷子和老夫人的话，说明当初桦妃娘娘与古岚的父母也曾有过什么关联。云凌说什么“和他们联合起来陷害他的族人”，他们陷害的，自然就是桦妃，而古老爷子他们所联合的那些人是谁，古岚现在不得而知。他们为何这么做，又是如何遇到桦妃的，古岚更加不得而知。现在只知道，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使得古崧有了天生灵眼。而在此之后，桦妃生下五皇子之后死去，五皇子长大，被派遣到扬云山附近来，中途遇难，被古岚搭救，而后两人结拜成为兄弟。古岚到皇城帮助五皇子，机缘巧合之下，与水如相遇。在此之后，他们又去了寒煞谷，在那里知道了关于桦妃的事情。
　　这些事情像是一个环，将他们这些人都圈在里面。
　　古岚转头看看水如，见她正皱着眉头关切的望着他。古岚微微一笑，拉过水如，拍拍她的头顶，小声说，“看来我们的相遇，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呢。”
　　水如一愣，随即抿嘴笑了一声，然后伏到古岚耳边低声说，“还不知道我们的亲事能不能成呢。”
　　古岚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水如等等，看云凌他们接下来还要说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云凌就放下茶杯，冲古老爷子和老夫人摆摆手，说道，“以前的那些事儿啊，反正都过去了。我现在有两件事情要跟你们说。”
　　古老爷子和老夫人神色都有些紧张，他们静静听着云凌的话。
　　“第一件事，是关于你们小儿子古崧。”
　　云凌说完，看了古崧一眼，这一眼使得古崧背脊直冒寒气，一股不祥的预感从他心头升腾起来。
　　“当初那件事我不跟你们计较，但是这个古崧你们得借我用一段时间。”云凌说着，脸上露出坏笑，“你们这儿子不太省心吧？嘿嘿……放心，他跟着我，不仅能学到本事，还能变成听话的好孩子。而且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他性命无忧，你们要是不放心，我还可以让他定期回来探亲。如何？”
　　古老爷子闻言，脸上马上露出了赞同的神情。他看了一眼老夫人，老夫人略微犹豫，转头问古崧，“崧儿，你以为如何？”
　　古崧突然发现自己似乎面对的是人生中最艰难的抉择。一方面，他想要更加了解自己这天生灵眼的能力，他知道，只要跟着云凌，他不仅能了解自己的能力，而且能学会更好的运用，还能见识到更加广阔的世界。可另一方面，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满脸坏笑的云凌，不由得一阵阵头皮发麻！
　　几乎是无意识的，古崧向古岚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这目光落到古岚眼中，他心头一揪，断然答道，“不行！”
　　古岚可是见到过云凌是怎么对待小北的。要让自己的宝贝弟弟去受那种非人待遇，古岚想想就觉得心疼！
　　可这时云凌突然咳嗽一声，目光冰冷，看着古岚，撇撇嘴，眼神飘忽，又转向水如。
　　古岚瞬间明白了。
　　刚才云凌说有两件事要说，其中一件是关于古崧的，那么另一件，自然是古岚与水如的亲事。
　　云凌现在挤眉弄眼的意思，明显是在威胁古岚，古崧的事情不成，他就不会为他们的亲事帮忙！
　　古岚一瞪眼，狠狠咬着牙。古岚心中暗想，这臭狐狸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古岚就从心里往外讨厌这只臭狐狸！本来他帮了他们这么多忙，古岚对他的印象已经有所改观，可现在“新仇旧恨”一起翻出来，古岚真恨不得一刀剁了这臭狐狸！
　　“崧儿啊……”好半天，古岚才顺下这口气，来到古崧身边，咬牙切齿的对古崧说，“云凌大哥这是要教你本事……”
　　他确实很有本事，古岚暗想。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句也是真的……
　　“虽然他教导人的方法有些……不同寻常……”
　　小北的惨痛经历就暂时不说了……
　　“但是最后你一定会觉得受益良多！”
　　这句也是真的！
　　古岚每说一句话，都要在内心挣扎半天。最后，他拍拍古崧肩头，用异常沉重的语气对古崧说，“弟弟，你就……从了吧！”
　　古崧从未见过大哥古岚露出这么悲惨难过的表情！
　　他感觉到了古岚心中一样不愿意他跟随云凌去，可古岚却说出这些话，大哥是有什么隐情？……莫非是大哥虽然不能认同云凌的人品，但却认同他的本事，所以才会这么说？
　　无论如何，古崧看出了古岚是真的想让他同意这件事。
　　古崧一狠心，点了点头，可还没等他说同意，古岚一把拦住他，狠狠瞪着云凌咬牙说道，“云凌大哥，我弟弟跟你去，但你要答应我，不准欺负他！”
　　云凌闻言，呲牙笑着点了点头，轻声说，“放心吧古岚，他比小北金贵的多，我会善待他的。”

　　265.大喜日，终成眷属（最终章）
　　古岚苦着脸握着水如的手，心中暗想，弟弟啊，为了大哥的亲事，辛苦你了！
　　虽然古崧心中依然隐隐不安，但这件事最终还是定下来了。
　　第一件事说完，云凌终于开口对古老爷子和老夫人说出了第二件事，也就是古岚和水如一直揪心的事情。
　　“古老爷子，老夫人。”云凌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笑容变得和蔼了，语气也变得亲切了。“其实这次我来，主要是为了我这妹妹和你家古岚的亲事。”
　　闻听此言，古老爷子和老夫人脸上都露出了难色。
　　“尊神……”老夫人刚一开口，云凌就拦了一句话，笑呵呵轻声说，“老夫人，叫我云凌就行。”
　　老夫人犹豫一下，才重新说道，“云凌，听岚儿说，水如姑娘是蝶族兽神，地位尊崇，水如姑娘虽然与我家岚儿有这么一段情缘，可他们毕竟不是同族，婚配一事，怕是不妥啊。”
　　“有何不妥？”云凌摆出媒婆的样子，“老夫人啊，你们的想法其实我也明白，可是你们想想啊，你们是担心娶个儿媳妇却不知道她脾气秉性如何吧？这一点随便哪家娶儿媳妇都一样。古岚和水如相处许久，他们彼此非常了解，所以娶水如丫头比随便找个凡人女子娶进门来好多了。你们还担心水如丫头地位尊崇你们应付不了吧？这一点你们的儿子已经掌握的窍门，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还有什么？水如丫头的本事自然不必多说，有她在，以后你们山寨遇到什么强敌都可无忧。这丫头虽然活的时间挺长，但是头脑还是很简单。你们以后多教教她，蝶族也不是野性强的物种，只要定期喂食然后让她随便飘一飘散散心就没有问题……”
　　云凌口若悬河，越说越让人摸不着头脑。
　　水如在一边听着，频频点头，可古岚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最后，云凌的话语乍然而止，他站起身来，走到古老爷子和老夫人身边，俯下身，压低声音说，“最为重要的，古老爷子，老夫人，不管你们赞同还是反对，他们两个已经将生米煮成了熟饭了……”
　　古老爷子和老夫人两人的眼睛同时瞪大，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看古岚，又看看水如，两人不约而同的狠狠一拍手边那张桌子。
　　这张红木桌子两边同时受到巨大的冲击，轰然粉碎。
　　云凌早就敏捷的躲到一边，他抱着肩膀笑呵呵道，“怎么样？古老爷子，老夫人，大好姻缘，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古老爷子和老夫人对视一眼，其实他们两人都看出来了，水如对古岚是痴心一片，而古岚对水如也是一往情深。他们两人最了解自己的儿子，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就一定坚持到底。其实他们也知道，就算是他们反对，古岚也会用尽各种方法让他们改变心意。
　　现在有云凌垫下来的这个台阶，老两口也是明白事理的人，自然不会再做刁难。
　　两人相视而笑，屋中紧张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老夫人站起身来，走到水如身边，拉起水如的手，轻声说，“水如姑娘，你若不嫌弃我们这里都是凡人，若是不嫌弃我家岚儿，那就嫁到我们扬云山来，做我古家的儿媳妇。”
　　水如眼中含泪，使劲儿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古老爷子也走到这边来，啪的拍在古岚肩头，把古岚拍了个趔斜，“好儿子！有本事！居然能娶回蝶神大人做媳妇！以后咱这扬云山铜帮铁地尊神庇佑，什么都不怕了！哈哈哈哈……”
　　古岚揉着肩头，轻叹一声，暗暗想着，老头子你是不知道你这位尊神儿媳妇有多少本事啊……还什么都不怕了，就怕麻烦事儿都在后头呢……
　　不过……
　　古岚抬头见水如眼角闪着泪光，笑颦如花，他也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小东西，总算是要变成自己的媳妇了。
　　古岚和水如的亲事定下，整个扬云山都为之沸腾。
　　水如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拖着古岚去找齐了从莺啼阁来的那几个最亲近的人，把自己的身份对他们说了。文阳他们确定了水如真的不是凡人之后眼珠都差点掉出来，不过众人惊讶一阵也就释怀了，无论如何，水如对他们一直都是一片真心，她到底是不是凡人，对他们来说也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之后，这些人带头，开始准备古岚和水如的婚礼。
　　三媒六聘，嫁妆彩礼，在水如的坚持下，这些凡人的礼节是一样都没少。
　　古岚那边，老夫人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帖帖，而水如则是手忙脚乱，好在玉姐和紫菱姐姐她们帮忙，再加上文阳文惠和秦灵乐静她们跑前跑后，总算是没有出什么纰漏。
　　可当众人看到小北和巫凡给水如整理出来的嫁妆单子时，包括古岚在内，所有人都傻眼了。
　　那单子上，光是小北和水如从皇宫里拿出来的那些无价之宝就写了长长的一串，后面还有小北顺手搜罗来的各种宝贝，还有巫凡送的东西，最为重要的是，云凌作为水如娘家的“家长”，也“顺手”拿出了一份“薄礼”。众人回忆起当初水如为了争花魁，云凌在莺啼阁一掷千金。那时他拿出来的东西与如今这份“薄礼”一比，顿时变得不值一提了。
　　有这份简直不能用“丰厚”来形容的嫁妆撑腰，水如底气也足了不少。反倒是古岚黑着脸跑到巫凡和小北那里去强烈要求把这份嫁妆单子作为秘密隐藏起来。
　　要是被外人知道扬云山发了这么一比“横财”，怕是几个蝶神大人都挡不住那些眼红的人了。
　　扬云山少当家的即将大婚的消息很快传扬开来，一封封大红的喜帖从扬云山发出去，不久便有各地的故友亲朋赶来贺喜。
　　没过多久，朝廷里来了密使，带来的是当今皇帝给古岚的书信和贺礼。
　　大婚的日子是由古老爷子和云凌商议之后定下来的，据说是个再好不过的黄道吉日。
　　古岚住的那个院子被重新修整装饰，变成了新房，在成亲之前，古岚被老夫人从那个院子赶了出来，暂时睡到客房里面去了。
　　虽然说是成亲之前两个人是不能见面的，可水如每天忙活完之后都会装模作样回到自己房间，然后变成巴掌大小悄悄飘荡出来，跑到古岚的房间中去等着古岚回来。
　　准备婚事虽然十分劳累，可每当水如偷偷跑到古岚房间里面的时候，就会让她想起当初刚到莺啼阁那时候的事情。
　　古岚似乎也乐在其中，山上宾客盈门应接不暇，但他总是尽量早早回来，因为他知道，水如一定已经在等着他了。
　　“再过两天，我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古岚仰面朝天躺在床榻上小声说。
　　水如也仰面朝天躺着，不过她是躺在古岚胸前。
　　“名正言顺？”水如不太明白这个词。
　　古岚笑着解释道，“所谓的名正言顺呢，就是我是你的相公，你是我的小媳妇，我们光明正大的住到新房中去，出双入对，谁也管不着！”
　　“那我们现在这样叫什么？”水如翻身从古岚身上起来，飘荡到枕边，小心翼翼的绕开古岚散落在枕边的头发，坐到方枕上。
　　古岚翻过身侧躺着，望着水如小声说，“我们现在叫做偷情。”
　　“偷情？你是我偷来的么？”水如咧着嘴得意洋洋的问。
　　古岚笑而不语伸出手指轻轻拨弄水如，水如躲闪不及，翻倒在方枕上，咯咯笑个不停……
　　大婚之期转眼就到了，扬云山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秦灵带着一群女眷捧着一大堆红艳艳的东西围绕在水如身边，大红的长裙上绣着精致的团花图案，裙摆上一对彩蝶活灵活现。
　　“看咱莺啼阁姑娘们的手艺怎么样？”秦灵一边帮着水如整理衣装一边念叨着，“原本是要绣一对鸳鸯的，但是我觉得还是彩蝶应景儿。这些花儿好看吧？没有一朵是重样儿的，我们绣花儿的时候还特意押着文阳来给我们弹小曲儿呢。水如你知道么？文阳还会弹市井的小曲儿呢！哈哈哈……”
　　秦灵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再看看水如，发现她果然还是一脸的紧张。
　　秦灵轻叹一声，回想当初自己成亲那天，大概也是这样的表情吧。
　　“水如啊，没事儿……”秦灵压低声音贴在水如耳边说。
　　水如抬头望着秦灵，脸色有些苍白，皱着眉头小声说，“完了秦灵姐姐，玉姐说的那些礼仪程序我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秦灵笑着拍拍她的肩头，“有我们呢。”
　　华灯初上，扬云山山寨的大厅中满眼都是喜庆的大红色，喜堂中，前方桌案上红烛艳艳。桌案一边，古老爷子和老夫人都穿了一身特意做的新衣服，两人笑呵呵坐在那里，红烛相映，倒像是年轻了许多。桌案的另一边，云凌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的品茶，小北偷偷托秦灵她们给云凌也做了一件喜庆的红色长袍，做好之后悄悄放在了云凌房间当眼处，今天云凌非常配合，将那件长袍穿了出来。
　　鼓乐声响起，繁琐的礼仪在玉姐的主持下一件件完成，古岚虽然想尽量装的淡然一点，可他脸上还是不时的露出灿烂笑容。
　　水如头顶盖着红盖头，身边秦灵一直小声提醒着她，“抬脚”“落脚”“鞠躬”“走”……
　　终于到了最后，秦灵压低声音说，“拜天地了。”之后秦灵就退到一旁去了。
　　水如心中默默念着玉姐告诉她的顺序，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一拜二拜夫妻对拜……
　　“一拜天地！”玉姐的声音依旧尖锐刺耳，不过水如此时却没有心思注意这些了。
　　一拜二拜夫妻对拜……
　　水如默默念着，转回身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一拜二拜夫妻对拜……
　　水如默默念着，再转回身鞠了一躬。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然后……
　　“夫妻对拜！”
　　不等玉姐喊出祝词，这第三拜就从水如口中脱口而出，铜铃般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大厅。
　　原本有些嘈杂喧闹的大厅之中顿时安静下来。
　　水如的心一沉，暗道一声，糟了……
　　就在这时，古岚爽朗的笑声响起，水如只感觉到一只大手挽住自己的脖颈，而后她的额头便重重的与古岚的额头碰到了一起。
　　“你可够心急的。”
　　古岚轻柔的声音穿过大红盖头传到水如耳中，水如的脸颊顿时发烫起来。
　　下一刻，水如只觉身子一轻。
　　古岚打横抱起水如，朝外面狂奔而去。
　　“礼成！”
　　众人欢笑鼓掌之后再甩头去看，古岚已经抱着新娘子跑没影儿了……
　　【全文完】

　　完本感言
　　心中有些酸楚，手也有些发抖，打下【全文完】这几个字之后，才感觉到不舍。
　　《少爷，你就从了我吧》这部作品耗费了很多时间，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80万字。期间的点滴，实在是难以言喻。
　　这部作品是我计划写出来的【兽神系列】的其中一部。【兽神系列】前两部作品都是耽美文，那时候我觉得写一个系列是非常轻松的事情，可在完成蝶神这本的时候我才深深感觉到其中的不易。这部作品讲述的是由蝶神水如牵引出来的故事。水如这个角色虽然未必讨喜，但却是我却非常欣赏她。她虽然拥有兽神的身份，却一直处于弱势，非常弱小，但即使如此，当她遇到心仪之人的时候却敢于去追求，她凭借着自己那颗笨蛋脑袋努力想办法接近古岚，努力达成自己的心愿，而后又努力帮助古岚，凭借自己的执着与坚持成就一份姻缘。故事的本体并非围绕着情感而展开，但故事的发展却是由水如的情感变化推动的。
　　古岚是山贼，是莺啼阁的主人，是义薄云天的人，是爽朗而又充满豪情的人，可他心思细腻，却又不失凶狠残暴。他对五皇子，对巫凡，对扬云山上的兄弟都亲如手足，对莺啼阁的姑娘们，他都体恤照顾，对水如，他更是充满柔情。但当他面对沙匪，面对唐金宝，面对一切阻碍他的人的时候，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挥舞起那柄大刀，斩杀，毫不留情。我不想过多的去描绘古岚残暴的一面，所以“少当家的”怎么做“买卖”这种情节就几乎没有了。
　　故事中的每一个人物我都想赋予他们一个完整的人格与人生。无论是王三儿飞廉他们这些扬云山的兄弟，还是秦灵乐静他们这样的莺啼阁姑娘。比如五皇子，比如唐金宝，比如何晓晓，比如皇后三皇子和牟妃他们，等等等等，他们的人生都在我的笔下，我希望他们都变成“存在过的人”。
　　还有一些人，他们出现过，并且有更深的意义。
　　其实这部作品最后的一部分留下了一些线索。
　　既然是系列文，已经完成的，和将会写出来的作品之间必然会有种种牵连。
　　比如这部作品之中出现的亲卫躬营，围绕着东郭正铭说的那些事情便是众多线索中的一条。而最后出现的古崧，也是同样。
　　《少爷……》中出现的另外两个故事，我会写出来。
　　一个是巫凡和小北的故事。写耽美BL文总是非常欢快，虽然已经开了一个名叫《少侠X狐妖》的番外，但那个也会随着这边的剧情到适当的地方结束。傲娇的巫凡和有些孩子气的小北，他们会成为一个齿轮，成为转动整个系列的一环。另外鸣谢“狐仙小北”大人提供了自己的网名，这个名字既然借给我用了，那我就毫不客气（厚脸皮）的继续用下去了。
　　另外一个故事，是桦妃和皇帝。
　　我不喜欢写悲剧，但是他们这一人一妖的故事我实在是构思的太完整了，所以如果不写出来，我一定没有办法安心。他们的故事与扬云山有关，与古岚的父母有关，也与后面系列中的故事有关。他们也是一个齿轮，同样会转动这个系列中的世界。
　　一个个的构思故事，就像是玩拼图一样。把一个个小的部分拼完整，然后摆在一起，会变成一张大的图画。我不擅长玩拼图，但我在努力完成心中的那幅图画。
　　这部作品中，云凌这个臭狐狸抢走了很多戏份。云凌遇到水如之后变得柔和许多，其阴险狡诈的本性也收敛了许多，因为在他眼中，水如是个小丫头，小妹妹，所以他也变得有了点大哥哥的样子。不过云凌到底还是云凌，云凌不管到了哪里，他也还是那只臭狐狸。
　　原本以为写了这么长的正文，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说了。没想到，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唠叨。
　　最后照例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完成这么长的文，没有众多支持是不行的。比如我的萌编大人，从这文开始的时候，她就给予了我最大的支持。本文改过三次名字，最初我取了个《为君展蝶翼》，后来改成《山贼少爷莫要跑》（现在无线上就是叫这个名字），最后才换成了现在的《少爷，你就从了我吧》。在改名期间，不仅把萌编虐了千万遍（嗯，她还待我如初恋【雾】），而且还顺带着把咸王大人（植入→《皇家女侍郎》绝赞好评连载中）和小小（再次植入→作者ID不大不大《穿越异世之养个小正太》完本作品随时可戳）等人给虐的欲【哗】欲【哗】……
　　除此之外，还有好多萌～妹纸作者们的大力支持，腹黑七、西小受、娇妻等等等等，在此我就不一一报你们ID了。没有你们的治愈，就没有我这80万字，虽然至今还木有弄到你们任何一个人的萌音，但我相信在我完成兽神系列之前，我一定能把妹纸萌音系列也弄全（握拳）！
　　最后，最最感谢的，当然还是一直支持我的读者大人们。无论是猛刷评论让我去更狗狗那边的读者大人们，还是一直默不吭声的读者大人们，又或者是等我挂上完本标志之后在盗版网站看到我这部作品的读者大人们，我都非常感谢你们。所有读者都是我码字的动力，只要你看过我写的文字，就表示了你对我的支持（骂我也是爱我这种抖M的话我是不会说的……）。总之，谢谢你们。
　　最后的最后，还要感谢我自己。是我自己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的坚持着，是我自己绞尽脑汁在本子上画线路图整理故事思路，是我自己迈过了一个又一个坎儿，把这个故事完完整整的呈现出来。嗯！好样儿的！
　　于是，最后的最后的最后，还请大家继续支持我其他的作品。新文即将开始，习炎描绘的世界正在缓缓转动……
　　习炎
　　2012年8月29日19:56:06
　　---------
　　本文首发纵横中文网，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