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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呀?哪个那么大胆子,敢去救小寡妇,不怕沾到霉运啊?”村民丙。 “河对岸杨家村的杨树救的,听说他在对岸洗手,正好看见小寡妇跳水,二话不说就下水救人了。”又是一个知情者。 “杨树啊!哎哟,我知道,这人一身的好功夫,经常去打猎的,可惜就是命苦了一点,老婆跑了,自己带着个孩子,过得也不容易。”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这算不算鳏夫救寡妇,正好凑一对啊?” “什么一对啊?人家杨树虽说带着个孩子,可是本领不小啊,听说对岸杨家村里盯着他的女子可不少呢,不过他一直都没看上而已。你说小寡妇有啥好的,又克夫,又是个哑巴,除了那脸盘身段还不错外,脾气还不好,谁看得上啊?”村民丁说八卦说得唾沫横飞。 “哎呀我说你个死人头,敢给我偷看小寡妇,什么脸盘身段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把你那龌龊心思给我收起来,要不然……”村民丁的老婆正好在人群里,听到丈夫这么说,立马冲出来,拎起他的耳朵就是一扭,村民丁“哎哟哎哟”痛叫着跟着老婆回家了。 大家都哄笑起来,也没人去关心落水的柳枝儿有没有事,各自都散了,反正晚上各家各户的饭桌上又多了一条可以八卦的谈资了。 柳枝儿家里。 “来来来,杨兄弟,把柳枝儿放到床上!”邻居郝三嫂急急忙忙地推开门,让背着人的杨树把人放下。 杨树人高马大,身材壮实,背着苗条的柳枝儿完全没有负重感,他轻轻地把柳枝儿放在床上,看着柳枝儿湿淋淋的全身,紧闭的双眸,还有泛白的嘴唇,不禁有些担心,这个女人到底能不能活下去。 郝三嫂在旁边说道:“多谢杨兄弟了!你看你也全身湿淋淋的,虽说是热天,但也不能老这么着,快回去换衣服吧,回头我让柳枝儿来谢你。” 杨树瓮声瓮气地说道:“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你给她熬点姜汤吧,免得受寒。” 郝三嫂点点头,“嗯,好。那杨兄弟你慢走,我就不送你了。” 杨树点点头,转身出了严家,回去了。 郝三嫂这才关上门,一边唠叨,一边帮柳枝儿换衣服,擦头发,摆弄停当后,给她盖上被子,赶紧去厨房熬姜汤。 躺在床上的柳枝儿这时才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眸看了看屋顶那黑漆漆沾满了蜘蛛网的房梁,再看看本来应该是白色现在变成灰色的棉布蚊帐和床上打着补丁的被子,床对面用几个箱子搭起来的简陋的梳妆台,柳枝儿无力地又闭上了眼睛。 现在躺着的柳枝儿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柳枝儿了,这缕灵魂来自现代,原本是一个正在为车子、房子、票子努力奋斗的城市小白领,却在公司组织的海边度假中,被海水淹死了,她的本名叫做柳芝,不过现在不重要了。 柳芝闭着眼睛,回想自己在现代中的银行存折,心里阵阵滴血啊,省吃俭用拼死拼活地存了十几万,原本打算今年出手买个小小的套一,算是给自己安个家的,现在全便宜了家里的白眼狼弟弟了。弟弟自从娶了媳妇之后就忘了和自己相依为命长大的姐姐了,父母早就去世,弟媳妇一天到晚撺掇着弟弟找自己要钱,弟弟结婚的彩礼钱、酒席钱原本就是柳芝出的,结果弟媳妇得寸进尺,竟然想要柳芝给他们买房。柳芝很郁闷,虽说长姐如母,可是弟弟、弟媳妇一个是公务员,一个是人民教师,在家乡的县城来说都是不错的工作,收入很稳定。两人努力奋斗几年,买个房完全没有问题,干嘛一定要盯着自己的钱袋子呢?白眼狼弟弟从来就没想过自己的姐姐还没结婚买房呢,两姐弟也因为这件事闹得很僵。如果不是这样,柳芝也不会在度假的时候郁闷地跑去游夜泳,最后脚抽筋被淹死了。 好吧,现在回到现实中来,这个现实让柳芝更加郁闷。刚才听照顾自己的那个嫂子唠叨,好像现在的身体叫做柳枝儿(嗯,名字还算接近,接受起来要容易一些),也就二十来岁,却已经守寡三年了。(这都什么命啊!)最重要的是,居然是个哑巴。(柳芝试着张嘴说话,发现自己确实无法发出声音,各种倒霉催都集中到一个人身上了么?)在村里关系又不好,还去跳水自杀,要不是杨树(应该是刚才背自己回来那个壮硕的男人的名字吧)及时救命,这条小命就交代了。(还不如交代了呢,说不定又穿回去了。) 贫穷、孤僻、哑巴、懒惰(看家里脏兮兮的就知道),柳芝发现这个身体的本尊还真是在讨人厌方面可圈可点呢,可是没办法,看样子老天爷是不打算让自己穿回去了,因为柳芝明显感觉身体正在回暖,死是死不了了,让她再自杀,也没勇气。 “柳枝儿啊,来,快把这碗姜汤喝了,可不能着凉,得了风寒就麻烦了。”刚才那个嫂子端着一碗姜汤进来,看到柳枝儿醒了,很高兴。(柳芝认命地接受了柳枝儿这个名字,怎么听怎么觉得红颜薄命呢……) 柳枝儿尝试着坐起来,郝三嫂连忙放下碗,拿起一个枕头垫在她背后,让她能够坐得舒服点。 柳枝儿张张嘴,想要说谢谢,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好吧,现在自己是个残疾人,得习惯。 郝三嫂自说自话:“不用谢我,你得好好谢谢人家杨树才是。你说你好好的去自杀干什么?有啥想不开的?” 柳枝儿接过姜汤碗,一边慢慢地喝一边听郝三嫂唠叨。 “柳枝儿啊,听嫂子一句劝,咱们女人生来在这世上就是受苦的,可是再苦咱也不能寻死不是?嫂子知道你过得苦,这严家大郎和他那个女人对你不好,想要霸占你的房子和田地,村里人又老是有闲言闲语,但是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你现在还年轻,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能再走一步呢?以后找个合适的再嫁了,这些闲言闲语就没有了。” 柳枝儿惊异地抬头看着郝三嫂,古人的思维有这么开明么?不是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么? 郝三嫂给柳枝儿理了理腮边掉下来的碎发,“你别这么看我,嫂子跟你说的是心里话。你说你二十来岁,花一样的年纪,干嘛要为严二郎那个痨病鬼守一辈子。他当初对你又没多好,要不是看在你的嫁妆还算丰厚,你以为他愿意娶你呀!你也就是吃了不能说话的亏,不然这十里八乡的好小伙子还不任你挑啊?” 柳枝儿点点头,她从来都不认为死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去努力总会有好结果的,这是她的人生信条。 郝三嫂看柳枝儿终于把自己的劝告听进去了,十分高兴:“妹子你可千万不能再去寻死了啊,咱们死过一次还不知道怕么?你现在有房子有田地,虽然不能说话,但是以后勤快点,哪里愁吃穿呢?咱得好好活着,知道吗?” 柳枝儿又点点头,把姜汤碗放下,按照自己的意思跟郝三嫂比划了几下,她没学过哑语,不过就算学了,估计郝三嫂也看不懂。她的意思是自己已经没事了,不会再寻死了,让郝三嫂放心,自己再睡一觉就好了。 郝三嫂可能是和柳枝儿相处久了,对柳枝儿的比划很是熟悉,一眼就看明白了。她笑着说道:“没事就好啦,你刚喝了姜汤,再捂着被子睡一觉,发发汗,想必就没事了。嫂子得回家去照看家里了,家里就只有两个孩子,一院子的牲畜还没喂呢。你三哥晚上从地里回来,我再给你送晚饭过来,你今天就别做饭了。好好休息。” 柳枝儿感激地点点头,睡了下去。郝三嫂给她把被子捂好,又放下帐子,叹了口气,慢慢地走出了严家。 柳枝儿也懒得再去想自己现在的处境了,都被逼得要跳水自杀了,还能好到哪里去?不如先睡一觉,好歹别生病。在这医疗条件落后,没有药片点滴只有又臭又苦的中药的苦逼时代,还是不要生病比较好。想着想着柳枝儿慢慢地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柳枝儿动了动身体,发现这具身体的底子还是不错的,下午淹了水,休息了几个小时就没什么事儿了。只要能动,她就不愿意躺着。柳芝原本就是一个勤快的女孩子,在现代一个人租房生活,她总是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每天买菜做饭,一方面是为了省钱,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做的更干净,更合自己口味。 柳枝儿伸伸懒腰,把被子理一理,走出房间。这是一个砖瓦结构的房子,典型的农村院落,估计盖了有几年了,半新不旧。正面是三个房间,中间是堂屋(一般做客厅用,客人多的话也可以做饭厅用),两边是房间,一间是柳枝儿刚才睡的卧房,一间做了粮仓和杂物房。正房两边延伸出去各有两间矮一点的房子,是用茅草盖的屋顶,左边是厨房和厕所,厨房门口是一口水井,厕所旁边还修了一个栏圈,估计是关牛或者羊的,不过现在是空的。右边是两间猪圈,现在也是空的。中间是一个空地,没有铺三合土之类的,是泥地,只是用六十公分见方的石板铺出了小径,从院门口通往正房和两边的茅屋。空地外面扎着篱笆,篱笆和院落之间留了一小块空地,稀稀拉拉地种着一些葱、蒜、小白菜什么的,估计是家里的菜园子,篱笆上爬着藤蔓,开着黄花,柳枝儿仔细辨认了一下,估计是丝瓜或者黄瓜之类的,不过现在没有结果,认不出来。 柳枝儿走进厨房,看见农村常见的土灶有些忧郁,小时候在外婆家见过土灶,长大后只用过煤气灶和电磁炉,这煮饭烧火的事儿估计还得学一学了。厨房靠门的地方放着一张小方桌,吃饭用的,墙上钉着一个橱柜,里面放着碗筷,柳枝儿随手摸了摸,油腻腻的,嗯,这原主果然不是个勤快的主儿。 出了厨房,在厕所旁边有一条通道通往屋后,她转过去,原来是堆放柴火的地方,嗯,有山上砍的枯枝,也有地里收的秸秆,还算充沛。 整体来说,这是一个典型的农村院子,格局还不错,但是不算富裕。看着院子边上那些随手放,东倒西歪的农具,还有家里乱糟糟的东西,柳枝儿猜原主肯定对生活也没什么激情,反正是一个人住,又是个寡妇,懒得收拾,懒得打理,只是不知道怎么会严重到要去跳水自杀的地步,柳枝儿想不明白。 不过现在首要的问题不是搞明白原主为什么自杀,而是家里有多少钱。柳芝前世就有一个习惯,无论去哪里,身上一定要有钱,或多或少都可以,不然就没有安全感。现在也一样,虽然是穿到了小寡妇柳枝儿身上,她依然对钱十分热衷,迫不及待要盘点一下,看看自己有多少财产,不然这心里可没着没落的。 第二章 初来乍到 柳枝儿转身回了正房,先到放粮食和杂物的房间去看了看,靠墙的架子上放着几袋稻谷、一袋米、一袋面粉,米不像现代的那样洁白,反而有点发黄,类似于糙米的感觉。这让习惯了吃白米的柳枝儿有些心颤,也不知道这胃能不能受得了。地上还有几袋玉米,旁边堆着些红薯土豆什么的,整体看来,这个家庭还算殷实,至少在吃食方面暂时不缺了。比起那些赤贫级穿越同行们好多了,柳枝儿非常阿Q地安慰自己道。 看完粮食又回到卧房,根据一般人藏钱的经验,柳枝儿很顺利地从床底下、箱子里还有枕头里翻出了一些银两和铜板,不过柳枝儿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物价水平,所以不晓得家里到底有多少钱,改天去买点东西就知道了。 卧房里没什么装饰品,原主的衣服也都是些灰色、蓝色的素色衣服,估计是因为守寡的人不好穿得大红大绿的。大多数衣服上都有补丁,看来是很久没有添置新衣服了。想到这是一个手工制衣的时代,柳枝儿又想要咆哮了,自己也就会钉个扣子、上个补丁啥的,做衣服对她来说完全是天边的云彩——可望不可及呀! 算了,柳枝儿再一次甩头,我还不信活人能被尿憋死,自己不会做,总有人会做,实在不行就学,实在学不会就去买。我们的柳枝儿同志在适应环境方面简直可以媲美打不死的小强,目前放在她面前的紧急而重要的事情就是打扫卫生。 看着天色有些晚了,柳枝儿决定先搞定卧房和厨房的卫生,其他的留待明天继续。 说干就干,她找了块花布,把头发扎了起来,先把家里的蚊帐、被套、枕套什么的换下来,幸好家里柜子里还有一床备用的,晚上有得盖就行。又把堆在床脚的脏衣服和被套们放在一起,放到院子里的大木盆中。然后把屋顶的蜘蛛网什么的扫弄干净,又找了个小盆,打点井水,用水把房里的家具从头到尾地抹了一遍,再把地扫干净。 一番折腾下来,感觉屋里好像都要明亮很多了,柳枝儿赶紧把窗户打开通风,散去水气,自己则转战厨房。 她也不知道晚上那个嫂子会不会给自己送吃的过来,不过先把厨房打扫干净是很有必要的,就算晚上不做饭,明天也得做饭不是。 在灶门前摸索了好久,用不惯火折子的柳枝儿几乎用尽了自己全部的智慧,终于让手里的干草燃了起来,迅速的扔进灶膛里,又送了几块木头进去,然后很顺利地把火给压灭了,灶膛里突地腾出一阵青烟,熏得柳枝儿涕泪横流。想不到自己一个堂堂大学生,竟然被一个乡下的土灶给欺负了,柳枝儿很郁闷,不过再郁闷也没办法,继续重来。 就在她再一次准备用火折子点燃干草时,外面传来郝三嫂的声音:“哎哟,这是咋了,房子着火啦?”她原本是端着饭菜慢慢地走过来的,结果远远地看见柳枝儿家的厨房冒出一阵浓浓的青烟,还以为出了啥事,三步并作两步就跑了进来,等到看到扎着头巾,脸上东一道西一道像个刚从灰里爬出来的花猫似的柳枝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哟,我说妹子你这是干啥呢?” 柳枝儿有些不好意思,挥了挥手里的火折子,然后指了指灶膛,郝三嫂一下明白了,这是要点火做饭呢。 “你可笑死嫂子了,”郝三嫂一边笑一边接过柳枝儿的火折子,“知道的说你要烧火做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点火烧房子呢?” 柳枝儿抿抿嘴,笑得更加不好意思。 只见郝三嫂接过火折子,利落地吹出火星,点燃干草,塞进灶膛,又塞进两把草,然后细细地放进去一些小枝条,待到枝条都燃起来了,才把木块慢慢地加上去,火势果然慢慢地就起来了。柳枝儿心里暗暗点头,劳动人民果然比较有经验。 郝三嫂把火起起来后,就不管了,她看了看锅里烧的是一大锅水,估计柳枝儿是打算洗个澡。转身拉过柳枝儿到饭桌前坐下,把带过来的饭菜拿出来,几个玉米面贴饼子,一碗稀粥,一碗辣椒炒泡豇豆。 “来,尝尝嫂子做的贴饼子,别嫌弃啊!” 柳枝儿感激地向郝三嫂笑笑,拿起筷子先喝了一口稀粥,糯香满口,又拿起金黄贴饼子咬了一口,满口的脆香,搭上酸辣酸辣的辣椒炒泡豇豆,十分爽口。柳枝儿向郝三嫂翘翘大拇指,郝三嫂爽朗地笑着,“好吃吧?不是嫂子吹,嫂子这手贴饼子的功夫,满严家村就找不出第二个。” 看着郝三嫂爽朗的笑容,柳枝儿心里因为突然穿越到这落后农村的不适应感也迅速地消散了。其实生活的本质不是吃得多好,穿得多好,而是每天心情愉快。看郝三嫂身上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就知道她家里过得不富裕,可是她心情愉快,还能快乐地帮助别人,这说明她活得敞亮、活得舒服。 柳枝儿很羡慕这样的生活,她的前世从早到晚都在为钱奋斗,为目标中的房子、车子奋斗,活得十分辛苦;现在有机会换一种活法,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想到这里,柳枝儿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郝三嫂叹了口气,“妹子,看你这么笑着,嫂子这颗心可算是放下了。生活苦咱不怕,就怕心里苦啊!你一定要想得开,别让那些给你添堵的人得逞了,你得活得开开心心的给他们看不是?当年嫂子生二丫的时候,你三哥不在家,那么艰难,要不是你帮我请了稳婆,又借钱给我坐月子,只怕这会儿嫂子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嫂子一辈子都记你的好。嫂子知道,你看上去冷冷清清的,但实际上个热心肠的人,村里那些长舌妇们一天到晚就喜欢东说西说的,你就当耳旁风,别听进心里去,先把自己活舒服了才是。” 柳枝儿点点头,也不知道是自己肚子饿了还是郝三嫂的饭菜确实好吃,三下五除二地她就解决了全部的饭菜,还大大地打了一个饱嗝,郝三嫂看着这样的柳枝儿,又笑开了花。 “妹子,你怎么没多睡一会儿?我看院子里那么些脏衣服,你在收拾屋子?” 柳枝儿点点头,拉着郝三嫂进了卧房,比划了一下。 郝三嫂看着突然变得窗明几净的房间,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柳枝儿又拉着她回到厨房,指指锅里的热水和墙上的橱柜,做了一个洗碗的动作,郝三嫂一下明白过来,“你这是要收拾厨房?” 柳枝儿点点头,郝三嫂利落地挽起袖子,“来,嫂子帮你忙。” 柳枝儿赶忙拦住她,指指桌上的碗筷,又指指院门外,郝三嫂豪爽地挥挥手,“你担心嫂子家里啊?没事儿,你三哥回来了,他带着孩子吃饭呢,我几口扒拉完了就给你送饭来的。他回头收拾好了会来接我的。” 柳枝儿这才放心地点点头,正好锅里的水也烧好了,两个人说干就干,先把厨房里的锅呀盆呀碗筷什么的,全部搬到院子里,然后用木盆装上热水,也搬到院子里。柳枝儿是用惯了洗洁精的,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本来她打算用热水泡泡,用洗碗布洗干净就行的。 郝三嫂看了看碗里的那些污垢,皱了皱眉,“这不行,光用热水洗不干净。” 柳枝儿有些脸红,虽然这碗这么脏不是她的错,但是脸上还是热热的。郝三嫂倒是没有嘲笑的意思,她转身进了厨房,装了一碗草木灰,又拿出一个丝瓜瓤,“来,我来洗第一遍,你来清洗第二遍。” 柳枝儿点点头,看她如何行事。 郝三嫂用水沾湿了丝瓜瓤,然后用丝瓜瓤粘上一些草木灰,拿起一个碗就开始使劲擦洗起来,擦洗好后递给柳枝儿,柳枝儿半信半疑地接过来,在盆里用水一冲,碗居然变得干干净净的了,摸着也不会滑腻腻的,和洗洁精的效果差不多了。柳枝儿乐了,劳动人民的智慧真是不可小觑呀! 郝三嫂一边用草木灰擦洗脏碗,一边说道:“这碗啊,要用热水洗,不能用冷水,隔几天就用草木灰像我这样擦一擦,就会很干净的。”柳枝儿点点头,她太需要这种实在的生活经验了。 想起那堆脏衣服,她又头疼了。她用手臂挤挤郝三嫂,把脏衣服指给她看,又指指碗里的草木灰,问能不能用草木灰洗衣服。 郝三嫂点点头,“草木灰也可以洗衣服的,不过现在我们多用的是皂角。咱们村里比较好,有好几棵皂角树,每年村里都会摘下来,分给各家各户。你用那个洗衣服就可以了。”之所以郝三嫂没有怀疑柳枝儿为什么不知道用皂角洗衣服,是因为原主从来不到河边去洗衣服,她都是在自己家里水井里打水洗衣服,别人也不知道她是咋洗的。 柳枝儿点点头,郝三嫂又说道:“正好明天我也要去洗衣服,你跟我一起吧,我还能给你搭把手,不然这些被套、蚊帐的洗起来可累人了。”柳枝儿再一次感激涕零,无数次庆幸自己穿越过来就遇到了热心热肠的郝三嫂,不然,这古代生活适应之旅要坎坷好多呀! 两个人利落地把碗筷洗干净,倒放在盆里滴水,又一起把厨房的橱柜、桌子、灶台抹得干干净净的,再把碗筷归位,整个厨房看起来就清洁溜溜了。柳枝儿向郝三嫂双手合十,表示感谢。郝三嫂拍拍她的肩膀,“咱们俩不说这些啊,锅里还给你留了半锅水,你晚上可以洗澡用。”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孩子他娘!孩子他娘!” 郝三嫂甩甩手上的水,一边提起洗干净的碗筷(她自己带过来的),一边说道,“我那口子来接我了,我得走了,明天我来找你去洗衣服啊!” 柳枝儿点点头,把郝三嫂送出院门。只见院门口站着一个男人,国字脸,浓眉大眼,看起来憨厚踏实,他手里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身旁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柳家妹子好些了吗?”郝三哥关心地问道。 柳枝儿点点头,比划了半天,大概意思就是没事了,别担心。 郝三哥点点头,接过郝三嫂手中的提篮,郝三嫂回头说道:“妹子回去吧,晚上把院门关好,警醒一点。我明天来找你。” 柳枝儿点点头,两个小娃娃有些好奇地望着她,柳枝儿对着他们做了一个鬼脸,一下子把他们逗乐了。郝三嫂笑着拍拍男孩子的脑袋:“傻了,不知道叫人啊?叫柳姨。” 小男孩羞涩地笑笑,往郝三嫂背后躲了躲,反而郝三哥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嗲嗲地叫了一声“柳姨”,柳枝儿一听心都软成一滩水了,她最爱小孩了,特别是这种萌萌的小包子。 柳枝儿笑容满面地点点头,指了指郝三嫂,又指了指家里,郝三嫂乐呵呵地说道:“行,回头我带着他们来找你玩。” 寒暄了一会儿,郝家四口转身朝自己家里走去。原来郝三嫂家就在自己家的斜对面,离着大概三四百米,柳枝儿看着他们走远,才回身关了院门。 这个时候天已经接近全黑了,柳枝儿连忙点上油灯,在郝三嫂的紧急培训下,她现在用火折子算得上得心应手了。也不知道原主平时是在哪里洗澡的,柳枝儿干脆就在厨房里抹澡,反正下午刚刚落了一遍水,估计也脏不到哪里去。 抹完澡,收拾好厨房,关上门,又检查了一遍院门和后门,柳枝儿深深觉得这篱笆院门完全不靠谱,典型的防君子不防小人嘛,明儿个要跟郝三嫂打听一下哪里有狗,家里就自己一个女人,还是得养条狗才行。 回到正房,关好门,柳枝儿还在门后用大木棍顶上,才放心地回了卧房去睡觉。 折腾了一下午,柳枝儿也确实很累了,想想明天还要去洗衣服,还得收拾院子,还要去看看地里的庄稼,真是忙碌啊!不一会儿,柳枝儿就睡着了,在现代当夜猫子惯了,老是失眠到一两点的习惯一下子就给改了过来。体力劳动果然是治疗失眠的良方好药啊! 第三章 走出家门 第二天,柳枝儿一早就醒了过来,看看东边初升的太阳,估计大概就是早上六点的样子。站在院子里伸伸懒腰,闻闻空气里弥漫着的清新味道,柳枝儿感觉肺里的浊气一下子就被清干净了。远处是农田,农田里有玉米,稻谷和各种菜蔬,上空萦绕着一缕一缕淡淡的雾气,田野之间东一家西一家地点缀着农家,家家户户的屋顶都升起了炊烟,远远近近地听见狗咬鸡叫,还有孩子的哭闹,喧闹而静谧,好一幅乡村晨曦图。 柳枝儿饶有兴趣地欣赏着不同于城市从早上开始就弥漫着汽车喇叭和尾气的喧闹,肚子却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摸摸肚子,柳枝儿开始琢磨给自己弄一顿什么样的早餐。 先到菜地里,拔了一把小白菜,柳枝儿从屋里舀了一些米和面粉,到厨房里先把火点上,把米淘干净放进去,把粥熬上。然后把面粉和上,等粥煮到八分熟的时候,把面粉扭成面疙瘩放进粥里,煮熟后盛起来凉着,然后烧开水烫小白菜。对于小白菜这类易熟的菜蔬,柳枝儿向来喜欢开水汆烫,然后凉拌着吃,这样可以最大限度保有菜蔬里的营养物质。 不一会儿,面疙瘩粥和凉拌小白菜就做好了。作料有限,就放了盐、醋、蒜和香油,虽然没有鸡精一类的调味品,不过胜在材料新鲜,吃起来也很有滋味。 吃完简单而美味的早饭,收拾好厨房,郝三嫂还没有来找自己去洗衣服,柳枝儿决定先收拾院子。把东倒西歪的农具分门别类放好,柳枝儿拿起大扫帚开始扫院子。扫完院子,柳枝儿又开始收拾菜园子。 这个季节的菜蔬还是很多的,不过很明显原主不怎么勤快,菜园子里稀稀拉拉的几样菜蔬,杂草倒是生得不少。叹口气,柳枝儿开始蹲下来拔草,等到把草拔完之后,菜园子就显得更加萧条了。柳枝儿有些犯愁,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自己也没种过菜,不知道这个时间能种些什么菜。 这个时候郝三嫂在院子外招呼柳枝儿:“妹子,干啥呢?” 柳枝儿回头看到郝三嫂,连忙打开院门,把她请进来。 郝三嫂把衣服篓子放在门外,走进来,看到柳枝儿刚刚打理的菜园子,笑了:“收拾菜园子呢?哎哟,咋就这几样菜呢?哪够吃啊!回头嫂子给你送点菜过来,这没菜吃可不行。” 柳枝儿摆摆手,拉着郝三嫂,指着没有种菜的空地,问自己该种什么菜。 郝三嫂皱着眉想了想,“其他的也来不及了,回头到我那里掐点空心菜,拔点莴笋秧子和花菜秧子过来种上,再点上几棵豇豆啥的,你一个人也足够吃了。” 柳枝儿高兴地点点头,不过在新种的菜成熟之前,也不能靠着郝三嫂救济,人家也有一大家子人呢,她决定抽空到镇上去买点菜回来。 两人各自背着自己家的脏衣物,带上捣衣杵和皂角,就往河边去了。 柳枝儿一边走一边跟郝三嫂比划,问两个孩子去哪里了。 郝三嫂笑着说:“那两个皮猴儿啊,大的跟着他爹到地里掰玉米玩去了,家里今年种了一些早玉米,这个时候该收了。小的送到她奶奶家去,让她奶奶帮我看会儿。” 柳枝儿点点头,让郝三嫂以后如果农忙忙不过来,也可以把孩子送到自己家来,她可以帮忙看孩子。 郝三嫂高兴地点点头,她婆婆严重地重男轻女,每次把女儿送过去的时候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女儿在她奶奶那里也就能保证孩子不丢,其他的别指望了。每次她奶奶有什么好吃的,都紧着老大老二家的几个小子,二丫从来都只有看着流口水的份儿。虽然看着心痛,但是她作为儿媳妇,也没办法跟婆婆争这个,所以平时除非实在忙不过来,她都尽量自己带孩子,现在柳枝儿答应帮忙看孩子,让郝三嫂心里更加舒坦,更乐意和柳枝儿来往了。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和和气气的,就好相处了,如果一味的索取,最终只会越走越远。 柳枝儿家离河边不算太远,平时村里的媳妇都喜欢到河里洗衣服,水一泡,皂角一揉,再用木棒捶一捶,放到河里漂两下就干净了,不像在家里打水洗衣服,太费劲儿了。最重要的是这里是村里媳妇们开八卦大会的根据地,要想知道村里最近发生的事儿,来洗衣服就对了。 柳枝儿两人刚刚走进河边,就听见一个尖着嗓子的声音说道:“哎,我说你们听说了没?昨天对岸那个杨树可是把严家那个小寡妇一路背着送回家去的,两人都湿漉漉的,哎哟,想起来都丢人,也不知道回到家里有没有啥好事儿发生呢?” “长生嫂,你嘴巴也太毒了,人家那是救命,能发生啥事儿啊?你们说是不是呀?要说发生啥,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吧?”另一个粗噶的嗓子戏谑地说道,不过话里话外那语气却不是为柳枝儿说话,反而有一种勾着大家想得更多的意味。 柳枝儿气得浑身发抖,这些人的嘴巴怎么这么恶毒,一条人命的事竟然被传得如此不堪,难怪原主去跳水,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不抑郁也要疯狂的啊! 郝三嫂拉过她的手臂,示意她别生气,转头大声说道:“我说长生媳妇和富贵媳妇,你们嘴里能不能积点德?昨天人家杨树把柳枝儿送回来之后就走了,剩下的事儿可是我帮着收拾的。你们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 郝三哥会盖房子,在村里算是个技术人才,家家户户难免都有求到人家门前的时候,所以对郝三嫂也多少比较客气。现在郝三嫂开了口,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了。长生媳妇和富贵媳妇也没想到背后说人却被当面揭穿,脸上都有些讪讪的,都不再多话,低头洗衣服了。 郝三嫂拉着柳枝儿找了一个空地,放下篓子,“别理她们,都是些长舌妇。咱们洗衣服。” 柳枝儿被气得涨红的脸慢慢平复下来,跟着郝三嫂开始洗衣服。 都是一个女人抵得上五百只鸭子,这么多女人凑在一起怎么会安静得了呢?没过一会儿,洗衣服的女人们高高低低地又聊了起来。 这边说的是农事。 “哎,你家的玉米该收了吧?” “还得几天,反正现在天气好,多干几天,掰回来几天就晒干收起来了,不怕发霉。” “也是。我家那口子今年犟脾气,非要种那晚玉米,眼看人家的都往家里收了,我家的还能啃玉米棒子呢。” 那边说的是赶集的事儿。 “明天镇上赶集,咱们一块去吧。” “要去要去。我得去给我家狗子扯点布做两身衣服,这小子一天到晚爬上爬下的,衣服坏得老快,家里也没多的衣服给他改,索性做两件新的算了。” “哎呀,那你还不如给你家男人做一身,然后把你男人的衣服给你家狗子改成两件呢。小孩子长得快,明年又穿不了了。” “倒也是。我家男人的衣服也是补丁摞补丁的了,怎么也得有件出门见人的衣服吧。” 这是两个会打算善持家的女人。 柳枝儿听到赶集,自己也想去,可是找不到路,就比划着问郝三嫂明天要不要去赶集。 郝三嫂有点犹豫,她倒是想去,只是家里两个孩子,今天已经拜托婆婆帮忙看孩子了,明天再送去的话,估计两个妯娌得说酸话了。 柳枝儿表示自己可以帮忙带一个孩子,反正大的那个已经会自己走了,小的两个人换着抱估计问题也不大。 郝三嫂点点头,家里的油盐酱醋啥的都该添置一些了,二人三两下就说定了明天一块去赶集的事儿。 因柳枝儿需要洗的衣物比较多,且都是大件,所以郝三嫂洗完自己的衣服又来帮着她洗。等到洗得差不多了,旁边洗衣服的女人们都走光了。 两人正拉着一床床单扭水的时候,突然一颗小石头砸在柳枝儿身边,溅了柳枝儿一身水,柳枝儿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不远处河边的斜坡上有几个小孩子。他们故意扔石头,引起柳枝儿注意后,就拍着手又唱又跳:“小寡妇,小哑巴,没了男人就抓瞎,扑通一声跳下河,差点变成大王八。” 柳枝儿听得柳眉倒竖,这些小破孩,太欠揍了,扔下床单就想去揍人。郝三嫂连忙拉住她,扯着嗓子吼道:“小狗子,你们找打呢?谁叫你们念这些的?”小狗子他们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跑远了。 柳枝儿气得满脸通红,这个村子怎么回事?大人八卦长舌,小孩子也不积口德,简直让人没法忍受。郝三嫂一边接着洗床单,一边劝道:“妹子,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这些小屁孩懂啥,还不都是别人教的。你年纪轻轻就守寡,又长得好看,难免被人妒忌,别人在背后恶语中伤你,你也没办法。反正嘴在别人身上,咱也管不了,看开点,只要自己行得正,就不怕人家歪派。” 柳枝儿点点头,她也知道人言可畏,可是人言这种东西是最不可捉摸的,除非像刚才那两个洗衣服的女人一样被你当面逮着了,不然根本没办法去追究,只好自己生闷气。 两人把洗好的衣服收拾好,踏上归途,郝三嫂先回家去,说回头给柳枝儿送菜和菜苗过来,今天就种下去。柳枝儿点点头,继续回家,却在家门口又碰上了那群孩子。 那个带头名叫狗子的小孩子指挥着一群小孩又在路边蹦蹦跳跳地唱着:“小寡妇,小哑巴,没了男人就抓瞎,扑通一声跳下河,差点变成大王八。”柳枝儿很不想跟这群小屁孩计较,昂着头就往家里走。 小孩子看她没有发火,胆子更大了。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严浩,你又在胡闹!今天的功课完成了吗?” 这声音听起来醇厚斯文,倒不像是农村里男人那种粗犷憨厚,柳枝儿很好奇,转头看过去,原来是一个穿着深蓝色长衫的男子在说话,他长得眉清目秀,身材颀长,见柳枝儿看过来,斯文地笑了笑,连忙转头(柳枝儿猜这是避嫌?),继续训那群孩子。 “夫子!”一群小屁孩迅速地转换成乖乖牌模式。 夫子?柳枝儿挑挑眉,原来是村里私塾的老师啊!哈,原来古往今来都一样,学生看到老师都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柳枝儿抿嘴笑着,推开院门回了自己的家。 那夫子也姓严,叫严峻,是个落第秀才,现在在家乡一边读书,一边照顾自己的寡母。读书人嘛,种地肯定是不行的了,村里就商量着办一个私塾,正好让他当夫子,既能补贴他的家用,也能让村里的娃认几个字,不说将来考秀才当大官,至少不当睁眼瞎吧。 严夫子看柳枝儿回了家,就把孩子们叫到一边,跟他们讲人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大名叫严浩,小名叫狗子的小男孩对夫子很是敬重,在夫子的谆谆教诲中,终于明白了自己唱的这些童谣对柳枝儿的伤害是很大的,于是带头发誓再也不唱这些歌了。严夫子完成了自己教书育人的任务,转身回了自己的家。他家就在柳枝儿的隔壁,隔了百来米。 等严夫子回了家,小伙伴们炸开了锅。 “狗子哥,咱不逗那哑巴女玩了?” “狗子哥,你真听夫子的话?” “狗子哥……” “好了别吵了,我觉得夫子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咱们还得观察观察,这两天我总觉得这个哑巴女不太一样。以前我们一叫她哑巴,她就能拿着棍子追我们二里远,今天怎么不理咱们了?” 感情这孩子是个受虐狂,没被追着打还不习惯了。 “狗子哥说得有道理,咱们就看看这哑巴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对!” 话说这头,柳枝儿可不管小屁孩针对自己做了多么详密的观察计划,她把衣服放在院子里,院子的一个角落斜拉着一条绳索,估计是平时晒衣服用的。她把洗好的衣服抖落着挂上,扯平拉直,免得干了之后有褶皱不好看。这个时候已经接近上午十点了。坐在房檐下歇了一会儿,柳枝儿坐不住了,她下午得找点事做。 她想去看看自家的地,但是完全不知道在哪里,总不能冲出去抓住一个人就问:“哎,你知道我家地在哪里不?”那估计在哑巴的基础上,她还得被套上神经病的光环。得想个招儿,让郝三嫂带自己到地里去看看才行。 第四章 杨树其人 快到中午的时候,郝三嫂让她儿子小武送了一把空心菜过来,说让她先把菜地挖一下,浇点水,下午好种菜。这空心菜是给她中午炒着吃的。柳枝儿点点头,摸了摸小武的头,小男孩羞涩的笑着,柳枝儿跟他简单地比划了一下,让他下午带着妹妹和娘一起到家里来玩,她请他们吃好吃的。 小武高兴地点点头,转身向家里跑去。 柳枝儿琢磨着前世里小孩最爱吃的莫过于某当劳的薯条了,干脆给俩孩子炸点薯条,也算感谢郝三嫂对自己这两天的照顾。 说做就做,她转身进屋拿了几个土豆出来,削皮,切条,然后用水泡起来。然后就去做自己的饭菜了。下午要干活,中午就不能吃稀粥了,幸好柳枝儿以前见过外婆用大锅做焖饭,柳枝儿就依样画葫芦,先把米饭煮得六成熟,捞起来沥干,又在锅里下点油,把两个土豆切成块,简单地炒一炒,再把沥干的米饭盖上去,插上气孔,在锅边浇点水,盖上锅盖就开始做土豆焖饭。 不得不说柳枝儿是一个利落的人,刚来一天,她就已经对农村的土灶使用得心应手了。这会儿她一边照看着灶膛里的火,这焖饭的火不能太大,得用小火慢焖,焖出来的米饭香甜,土豆香糯,想想那个味道,她就想吞口水,多少年没吃过了。同时还把小武送过来的空心菜掐成一小节一小节的,准备清炒着吃。 等到锅里的土豆焖饭做好了,柳枝儿翻炒和匀后,加点盐,土豆焖饭就散发出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来。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柳枝儿高兴地跳起来,想不到外婆当年拿手的土豆焖饭也被自己做出来了,绝对的原滋原味啊!把饭盛起来,放到一边,柳枝儿三两下刷锅炒菜,几分钟一盘嫩绿清脆的清炒空心菜也出锅了。幸好柳枝儿穿过来之前就习惯了多年的单身生活,所以对于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这种事,根本没有那种伤春悲秋的感觉,反而乐于其中。 一个人乐不可支地吃完梦寐以求的土豆焖饭,柳枝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美食果然是抚慰人心的最好东西呀,虽然未来的路很难走,柳枝儿这会儿也觉得再多的困难也不在话下了。吃货的世界果然比较简单好懂! 吃完饭,洗锅洗碗,柳枝儿就开始准备做给小武兄妹俩吃的薯条了。她以前嫌人家某当劳家的薯条用的油不好,就自己琢磨着做,所以这会儿做起来倒是挺顺手。先把切好的土豆条煮得七八分熟,然后在油锅里炸到表皮略微发黄,就捞起来,晾干之后撒上盐即可,因为是给孩子吃的,她也没用辣椒。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炸出来的薯条,她都觉得比自己前世做的好吃十倍,可能是食材更加天然的原因吧。 忙完厨房的事,柳枝儿就到菜园子里翻地去了。翻地这种事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像柳枝儿这种生手,稍不注意就把地挖出一个大坑,深浅根本控制不好,看着身后东一堆西一堆的小土堆,柳枝儿苦笑,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果然不是容易的事儿,这地里的活可能就是自己的弱项了。 笨鸟飞得慢,就只好努力一点。人家翻一遍就行,柳枝儿不得不又返回来再细细地将土块砸碎,尽量把土地弄得平一点,免得郝三嫂过来,还以为自己看到了梯田原型呢。 把地翻好了,再把水浇上,让地保持湿润,柳枝儿做好郝三嫂吩咐的全部准备工作,就开始坐在房檐下发呆了。她从来就没有午睡的习惯,前世是因为紧张,人家午睡的时候她要么在赶活,要么在充电,生怕自己落后别人,被社会给淘汰了。 就在柳枝儿觉得自己的脖子已经伸得可以和长颈鹿媲美的时候,终于看到郝三嫂抱着小丫,带着小武过来了。小武手里还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的应该是要种下去的菜苗。 柳枝儿高兴地站起来,给母子三人打开院门,接过郝三嫂手里的二丫。这孩子也不认生,柳枝儿接过她,她就趴到柳枝儿身上。郝三嫂是个手巧的人,虽然二丫的衣服也是大人改的,不过她在二丫的衣襟上给绣了几朵小花和两三只蝴蝶,看起来就好看多了。二丫的头上扎着冲天小辫,笑起来眼睛都眯缝起来,一看就是继承了郝三嫂乐观向上的好性格。 柳枝儿抓着二丫的小手摇了摇,二丫摸摸柳枝儿的脸,突然趴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把柳枝儿给高兴坏了。郝三嫂笑着摇摇头,“这小丫头也不知道像谁,也不认生,跟谁都笑眯眯的。” 如果柳枝儿会说话,她一定会很认真地告诉郝三嫂一句话:“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不过现在说不出来,柳枝儿干脆抱着二丫进厨房去把做好的薯条端出来,放在一个高凳上,又给两兄妹搬了两个凳子,让他们俩坐着慢慢吃。 郝三嫂凑过来一看,“哟,这是个啥?土豆?” 柳枝儿点点头,郝三嫂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土豆,好奇地拿起一根,尝了尝,外皮脆焦,里面却是软糯香甜的,再加上一点点盐味,真是好吃。 “妹子,这是咋做的?咋这么好吃呢?” 柳枝儿笑眯眯地看着吃得不亦乐乎的两兄妹,土豆对于他们家来说也是一项常备蔬菜,可以说已经吃得有些厌了,可是今天这土豆却让他们俩胃口大开。两兄妹你一根我一根,小嘴巴里不停地嚼着,两张小脸全是满足的神采。 郝三嫂又气又笑,“这俩小坏蛋,在家里吃土豆的时候咋没这么欢呢?隔锅饭比较香是吧?” 柳枝儿笑得很得意,她猜郝三嫂平时做土豆为了省油,肯定是以水煮为主,再好吃的菜,如果只是水煮,也不会好吃到哪里去的。 郝三嫂又拿起一根仔细看了看,“这怕是用油炸出来的吧?” 柳枝儿点点头。 郝三嫂又咬了一口,“不对呀,如果只是用油炸,肯定是硬邦邦的,怎么里面软软的呢?” 柳枝儿翘起大拇指,这有经验的家庭主妇就是不一样,看看就知道怎么做的了。她拉着郝三嫂到厨房里,给她比划着演示了一遍做法。 郝三嫂恍然大悟,难怪呢,又是水煮又是油炸的,这么麻烦,难怪那么好吃。 郝三嫂自然知道柳枝儿是为了自家的两个孩子做这个的,不过她是个实心肠的人,嘴巴上不会讲太多感谢的话,只是暗自思量着以后更要多多照顾好这个命苦的妹子才行。 两个孩子忙着吃薯条,两个大人就能腾出手来干地里的活了。 郝三嫂看着柳枝儿翻好的地,点点头,“妹子这活干得不错,俗话说人勤地不懒,咱们庄稼人只要肯在地里下功夫,就不会没有好收成。” 柳枝儿点点头,跟着郝三嫂就在地里忙活起来。 两人忙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把郝三嫂带来的菜苗给种了下去,还在篱笆根刨了几个小坑,种了几棵豇豆。 “妹子,嫂子给你的这个豇豆可是好东西,嫩的时候可以炒着吃,也能做成泡菜吃,等老了还能焖饭吃,你没事就给这菜地里浇点水,多用点心,要不了多久就能吃上自己种的菜了。”郝三嫂耐心地教着柳枝儿。 “你也没养猪,估计也没有大粪可以用,反正都是些小菜,过几天等菜苗活过来了,你就把家里的草木灰弄点来洒在地里,也可以当肥料用的。” 柳枝儿本来就在愁肥料的事,听到草木灰也可以当肥料用,简直对草木灰要顶礼膜拜了。又能洗碗,又能洗衣服,又能当肥料,听说女人月经的时候还能用来当卫生巾用,果然是草木灰不可貌相呀! 郝三嫂到井边打水洗洗手,正好两个孩子也吃完了,给他们俩也把手洗洗干净,就准备带着孩子走了。 柳枝儿突然想到自己要去地里查看庄稼的事,连忙抓着郝三嫂,比划起来。 “你想去看看地里的庄稼,又怕遇到村里的那几个流氓?”郝三嫂一边看着她比划一边猜着,她素来知道柳枝儿长得好,村里的几个老流氓经常骚扰她。这个季节地里的庄稼都长起来了,玉米杆子比人还高,如果真要遇到坏蛋,柳枝儿又不会说话,还真是容易被欺负。 柳枝儿点点头,郝三嫂一口应了,反正柳枝儿家的几块地都跟自己家的挨得很近,正好自己也去看看地里的庄稼。郝三嫂是个幸运的女人,她嫁给郝三哥后,基本上就不管地里的事儿,只管家里的家务孩子,就这样郝三哥还怕累着她,经常帮着家里家外的忙活。 柳枝儿见郝三嫂答应了,很高兴,把院子简单收拾一下,关上院门,牵着小武,郝三嫂抱着二丫,一行四人朝着田野慢慢走去。 郝三嫂是个健谈的女人,所以一路上她都没停过嘴,一直跟柳枝儿介绍着地里的情况,也让柳枝儿对这个村里的种植情况更加了解了。 “咱们村地方不错,挨着河,用水方便,所以这河两边主要种的都是水稻之类的。那边坡上稍微干点的地方则主要种些玉米、红薯、土豆啥的。” “对面是杨家村,他们村山地多,除了这河边的水田用来种粮食,山上多半都种水果,一年收成也还可以的。救你的那个人叫杨树,就是对面杨家村的。” 柳枝儿一边听一边点头,看来这个村里种的作物跟前世外婆家的差不多,突然听到三嫂说起救了自己的杨树,心里觉得有点歉疚,人家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还没去感谢人家呢。 她和郝三嫂提起这件事,郝三嫂沉默了一会儿:“按说,人家救了你的命,你也应该去感谢人家,就是你们俩情况有点特殊,一个吧年纪轻轻就守寡,另外一个也是年纪轻轻的老婆跑了,自己一个男人带个孩子。就怕人家说你闲话。” 柳枝儿也皱皱眉,村里那些长舌妇的确是很讨厌,但是有恩不谢也不是自己做人的原则。想到这里,她和郝三嫂比划着,“那我也得去。反正村里现在对我的闲话也不少,我不往心里去,还能少我一块肉?人家救了我的命,多大的恩德,不能就这么算了。” 郝三嫂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就是怕你受不了。”郝三嫂主要是觉得之前柳枝儿之所以跳水自杀,就是因为村里的流言所致,不过如果柳枝儿自己能够无视这些流言,那当然更好。 柳枝儿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无惧这些流言了。 郝三嫂说道:“这杨树今年也就二十三四岁,之前娶了一个媳妇,结果那个媳妇嫌弃家里穷,跟人跑了,留下一个小男娃,今年七岁了。两父子和家里的大哥大嫂一起生活,他们的爹娘去世好几年了,杨树平时要进山打猎赚钱,所以经常把孩子托付给自己的嫂子。不过他这个嫂子,真是……”郝三嫂咋舌,摇摇头,有点说不下去。 柳枝儿很好奇,难道又是一个武二郎和潘嫂子的故事? 郝三嫂笑道:“他这个嫂子吧,生平最怕两件事,自己吃亏和别人占自己便宜。所以,她一边害怕杨树分家出去,自己家少了那些山货的收入,一边又觉得杨树家的娃在自己家吃饭,占了自己大便宜。所以每次杨树要把孩子托付给嫂子的时候,都要受很多的冷言冷语。很多人都知道这个事儿,都劝杨树干脆分家算了,杨树也想啊,可是家里没个女人,怎么成一个家?不过杨树这个人真不错,身体好,长得俊,还有一手打猎的好本事,这十里八乡盯着他的人可不少,连那些黄花闺女都喜欢他呢。” 柳枝儿一边听着八卦,一边心里嘀咕,这杨树就是一个香饽饽呀!一个带娃的鳏夫,行情还这么好?不过既然知道他有个娃,柳枝儿想着明天去镇上还得给孩子买点点心才行。 跟郝三嫂在地里转了一圈,柳枝儿把属于自己的四块地好好看了一遍,这原主也跟当地的村民一样,拿了一块水田种水稻,两块干地种了玉米和花生,一块山地上种了红薯。水稻刚刚抽穗,正在灌浆;玉米倒是快熟了,其他的都还没熟。地里有些杂草,没旁边人家弄的干净,柳枝儿琢磨着自己以后有事儿可忙了。 从玉米地里找了几支还能煮着吃的嫩玉米,柳枝儿和郝三嫂就打道回府了。 第五章 致谢杨树 第二天,郝三嫂一大早就带着两个孩子来找柳枝儿一起去赶集了。柳枝儿看她背上背着二丫,左手挎着一个大篮子,右手还牵着小武,简直是全副武装,噗嗤一声笑了。柳枝儿这趟去镇上也就是认认路,再给杨树父子俩买点谢礼,所以她除了钱,啥也没带。 柳枝儿牵着小武,接过郝三嫂手里大篮子,看篮子里是一些黄瓜、小白菜、空心菜之类的小菜,打理得干干净净,扎成一小把一小把的,绿油油水灵灵的,煞是好看。 郝三嫂解释说:“家里菜多,就摘了些到集上去卖了,换点油盐也好。” 柳枝儿点点头,想着自己也要记得买点油盐酱醋什么的回来。 说着话,郝三嫂就带着柳枝儿往集上走去。严家村离市集大概有十里路,不远不近,对于柳枝儿这种习惯了出门就有交通工具的现代人来说,十里路相当远了。幸好有郝三嫂一路跟她聊天,又有小武这个小孩子做对比,柳枝儿完全是凭着一种成年人怎么能输给小孩子的心态拼了,终于在她无数次自我鼓励下,市集到了。 这个市集叫做四通镇,得名于它有四条通往东南西北的官道,算是个交通枢纽吧,所以平时还算比较热闹,周边十里八乡的乡民也都习惯到这里来卖出自己家的剩余农产品,然后换回布匹、油盐酱醋和日用品等。 郝三嫂首先把柳枝儿带到了镇口的市集上,那算是个临时集市,十里八乡的乡民都把自己家的东西拿来卖,柳枝儿大概看了一下,除了像郝三嫂一样拿家里的小菜来卖的,还有卖米卖粮食卖鸡鸭卖山货的,种类还挺多,也有一些卖自己家编制的箩筐竹席之类的日用品,还有大姑娘小媳妇红着脸卖自己在家绣的帕子、头巾、腰带什么的,虽然花样普通,不过配色比较热闹,蛮有乡土特色的,还挺好看。 郝三嫂找了个地方,把小菜篮子放下,开始叫卖。柳枝儿在旁边看着俩孩子,她自己不认识路,也不好撇下郝三嫂母子三人就去逛,所以干脆等郝三嫂卖完菜再说。 “大娘,来看看新鲜的小菜,小白菜、空心菜一文钱两把,黄瓜一文钱一根,都是早上刚摘下来的,你摸摸,还水灵灵的呢!” 在市集里逛的多半都是这镇上生活的居民,家里没田没地的,每天都是买这附近的乡民送过来的小菜吃。 郝三嫂的菜摘得嫩,又收拾得干净,所以很快就围上了一群人,东一把西一把的就买完了。最后郝三嫂数了数钱,一共买了三十文,她高兴地把菜篮子拎起来,回身对柳枝儿道:“走,我们逛逛去。” 柳枝儿完全不知道现在的物价,看郝三嫂手里三十个铜板,就是三十文,一个铜板一文钱,能买两把小菜,不知道一两银子能买到多少东西呢。 郝三嫂把二丫背起来,自己拎着空篮子,柳枝儿牵着小武,两个孩子都很乖,一路都没闹,也不吵着要吃的。柳枝儿觉得比前世看到的那些小皇帝小公主们乖太多了,忍不住想要奖励他们一下。正好碰到卖冰糖葫芦的,柳枝儿看到俩孩子渴望的眼神,估计平时很少吃到,就掏钱买了两根,一文钱一根,柳枝儿今天带了有两百来个铜钱,真心觉得好便宜呀! 郝三嫂拦不住,又是感激又是埋怨:“妹子,怎么能让你破费呢?这一文钱一根,多贵呀!一斗米也才卖10文钱呢!” 柳枝儿有些疑惑,她隐约知道古代的米是按斗或者石计算的,一石是10斗米,大概是120斤左右,算下来一斗米就是12斤,那一文钱差不多可以买到一斤米,按照前世的米价来说,一斤米两块钱,一文钱就差不多等于两块钱,1两银子1000文,就是差不多两千块钱了。 柳枝儿想想家里的那些银子,也没有银戥子(就算有她也不会用),不晓得有多少两。想到这儿,她从怀里摸出一个银块,跟郝三嫂比划着说自己打算用这银子给杨树父子俩买点谢礼。 郝三嫂瞪大了眼睛,“啥?这可有足足一两银子呢?咱们乡下人攒点钱不容易,你寡妇失业的,杨树不会跟你计较这么多的。快收起来,别让人看见了。你就随便给他们买点啥,意思一下就行了啊!” 柳枝儿顺从地把银子放回怀里,原来这就是一两银子,她估算了一下自己家目前大概有二十多两银子,差不多就是5万元钱,看来原主的私房钱还不少,够自己花用一段时间了。不用捉襟见肘的感觉真好,柳枝儿决定等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后再来好好琢磨赚钱的事儿。 郝三嫂总觉得钱财不能露白,也不知道柳枝儿这个缺心眼的刚才把银子拿出来有没有被人盯上,谁赶个集还带一两银子出来呀?她拉着柳枝儿快步地往镇里面走去。 进到镇里,柳枝儿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感,眼前的这个镇就像自己前世去旅游的古镇一样,石板老街,砖瓦房子,还有或高或低、或大或小的各种幌子,来来去去、忙忙碌碌的穿着古装的人们。 “妹子,你咋了?”郝三嫂对突然呆住的柳枝儿说道。 柳枝儿回过神,连忙摆摆手,指指前面,让郝三嫂带自己去买谢礼。 郝三嫂赶紧往前走,说道:“我想着那父子俩是跟他们家大哥一起住的,要是买吃的,肯定被他那个抠门的大嫂给吞了。不如你给他们买点布吧,他们拿去找人做成衣服,他大嫂就没法了。” 柳枝儿点点头,不过还是觉得应该给小孩子买点糖果什么的,多买一点,他大嫂总不能吃独食全吞了吧? 郝三嫂带着柳枝儿到布店,给杨树选了一块深蓝色的布,给他儿子选了一块湖蓝色的布,花了八十文,柳枝儿又到隔壁的糖果店买了二十文的糖果,给小武和二丫各抓了一大把,剩下的让店主包起来,算下来花了两百来块钱,把郝三嫂给肉痛的,直骂柳枝儿是个败家子。 柳枝儿摇摇头,她穿过来后,见多了村里人的白眼和恶语,只有杨树和郝三嫂一家对自己好,她做人的原则向来都是对我好的人,我十倍对他好,对我坏的人,我也要十倍还给他。 柳枝儿的东西买得差不多了,郝三嫂才到杂货店里去买了家里需要的油盐酱醋,柳枝儿也跟着买了一些,所有东西都买完了,大概就是上午十点多的样子。郝三嫂急着回家去做饭,中午还得把饭给郝三哥送到地里去;柳枝儿虽然还想再逛逛,不过她也不好耽误郝三嫂,就跟着回家了。反正从家里到四通镇的路她也记住了,下次就可以自己来了。 回到家里,已经接近中午了,柳枝儿给自己张罗着午饭,简单的白粥,玉米和面粉的二合面贴饼子,加上清炒的土豆丝,吃着吃着她开始在思考一个问题,这里的人一般多久吃一回肉啊? 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柳枝儿前世小时候住在外婆家,见识过那里的奇葩情景。当时还比较穷,吃肉对于一般农家来说算是一件比较奢侈的事,一般农家一个月能吃上两三回肉就算不错的了,如果哪家一个月能吃上五回肉,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是羡慕嫉妒恨的。柳枝儿觉得自己初来乍到,不能太扎眼了,何况自己又是一个年轻寡妇,别人的眼睛本来就盯着自己,如果吃肉太频繁的话,被别人认为自己很有钱,岂不是会被当做一只待宰的肥羊?自己只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哪里抵挡得过来?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观察严家村人的吃肉频率成为柳枝儿的下一个重要课题,不过下午她最重要的工作是给杨树家送谢礼去。 怎么去杨树家,郝三嫂早就跟柳枝儿讲明白了,柳枝儿回来后还很认真地在一张草纸上用炭画了一个简单的地图。吃完饭,简单收拾一下,柳枝儿拎上谢礼就往河对岸的杨家村走去。 从严家村到杨家村,有一座拱桥跨过两村之间的河,河边上种着一排一排的杨柳树,这会儿是夏天,杨柳枝繁叶茂,细细的柳条随着河风飘来荡去,在河面上映出一幅斑驳迷离的画面,甚是漂亮。 村里有些人吃了饭不耐烦睡午觉,就三三两两地到这些柳树下吹牛聊天,看到柳枝儿走到桥上,有个惯于调戏小媳妇的流氓吹着口哨,“哎哟,这不是柳枝儿妹子么?咋地啦?又想不开啦?可别跳水啦,你跳下去哥哥也能把你给救回来,干脆直接跳进我怀里算了!”说话的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王大宝。 柳枝儿闻言,怒瞪着王大宝,眼睛里散发出刀锋一样锐利的凶光,她原本长得娇俏,不过现在抿着嘴,板着脸,目露凶光的样子还是把王大宝给震了一下,以前他调戏柳枝儿的时候,她从来都是气得满面通红,然后自己跑掉的。今天的柳枝儿不太一样,好像有点不太好惹,王大宝缩了缩头,不敢再出言调戏了。 柳枝儿震住王大宝后,又用冷冰冰的眼光一一扫过柳树下坐着的其他人,众人一瞬间有一种大气都不敢出的憋闷感,等到柳枝儿转身向杨家村走去后,才像被释放一样,呼出一大口气。 “哎呀我的妈,这小寡妇的眼神可真厉害!” “就是,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那能一样?死过一次的人,身上都带着点邪气呢!” “那以后可得离她远点儿,别被邪气给沾染了。” 好吧,柳枝儿又一次躺枪,从一个跳水的小寡妇变成了一个带着邪气的小寡妇,这样的流言导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严家村里的大人都不乐意让家里的孩子离她太近,因为大家都觉得小孩子比较脆弱,容易招邪气。不过这是后话了。 柳枝儿按照郝三嫂的指示,一路走一路还问了两个杨家村的人,才问到了杨树家门口。 杨树家就住在河边不远处,门前有一棵大杨树,杨树后面是一排四间的茅草房,应该是刚刚翻新的,茅草看起来还很新鲜,墙壁是用条石做的底,大概半人高,然后用的黄泥和着切成一节节的稻草梗摔成的大砖坯砌成的,看来应该很结实。左右两边和一般的农家一样,各延伸出三间矮一些的茅草房,用作厨房、厕所、猪圈。 这个时候杨家人可能都在睡午觉,只有一个女人在门口的杨树下纳着鞋底,身形很瘦,颧骨高耸,嘴巴有些突出,一看就一副刻薄相。柳枝儿猜她就是传说中的杨树的大嫂。 那个女人一抬头看到柳枝儿,又看到她手里提着的东西,眼睛一下亮了,赶忙上来问道:“妹子找谁呢?” 柳枝儿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说杨树,就指指屋里,再指指那棵大杨树。 那个女人翻了翻白眼,想了想,“哦~~我知道了,你是来找我们家杨树的是吧?你是对岸严家村那个小寡妇?” 柳枝儿很想翻白眼给她看,姐就是寡妇怎么了?要你放在嘴上说? 她点点头,没带多少表情。 那个女人很是热情,“那你找对啦。这里就是杨树家,我是他大嫂,我娘家姓王,你看你这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呀?”说着话就要伸手去接柳枝儿手上的东西。她可早看清楚了,这柳枝儿手上提的可是好东西,那两块布都是镇上布店里的好料子,得七八文一尺呢,另外一包是镇上有名的糖果店里的糖果,家里孩子过年过节的能得上一块吃,都高兴得跳起来呢。 柳枝儿很反感王氏的自来熟,对她伸过来的禄山之爪更是早有防范,一见她伸手,连忙把东西换了个手,自己伸手挽起王氏的手臂,就往屋里走。 王氏一手捞空,愣了一下,又被柳枝儿挽起手臂,反应也算快,连忙又换了一副笑脸,“哎哟,你看我这人,说着说着就忘了正事儿了,妹子第一次来咱们家,当然得先进屋坐坐,喝口水才是。” 柳枝儿也笑眯眯的,跟着她往屋里走。 王氏把柳枝儿安排在堂屋的方桌前坐下,自己去厨房里倒了一碗水出来,看着柳枝儿放在方桌上的东西,各种抓心挠肝,又不好明着伸手去拿,又不想把杨树喊出来,喊出来这东西就不一定是她的了。 柳枝儿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啥,她喝了口水,故意把碗放得重一些,传出“咚”的声音。又指着外面的杨树,“啊啊啊”地比划着。其实柳枝儿平时跟郝三嫂从来不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毕竟她不是原生态的哑巴,所以能用手说明白的,绝不用到嘴。现在为了把杨树吵出来,只好用了这招。 第六章 杨柳初青 杨树本来就在隔壁带着儿子杨苗睡午觉,儿子睡着了,他却只是半梦半醒,作为一个老练的猎人,就算睡着了也要睁开半只眼。这会儿听到堂屋里有异样的声音,赶忙爬起来,穿好衣服出来查看。 出来一看,原来是前日从河里救起来的严家小寡妇,看她现在红润润的小脸,就知道身体没有大碍了。当初救起她的时候,她已经没有鼻息了,幸好当时河边没有人,杨树就按照一个走方郎中教给自己的法子,用嘴对嘴渡气的方法,给柳枝儿渡气,好容易才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会儿看着人活鲜鲜地站在自己面前,杨树想起渡气的情景,脸上不禁有些发烧,嘴唇上好像还残留着那柔软的触感。 柳枝儿看杨树终于出来了,很高兴,连忙站起来,向杨树鞠躬,表示感谢。 杨树知道她不会说话,自然明白她给自己鞠躬是为了什么,连忙摆摆手,“你……你别……别这样,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柳枝儿笑眯眯地看着杨树,又比了一个小人儿的样子,杨树“啊……”了半天,明白过来,“你是问我儿子杨苗?” 柳枝儿点点头,指指桌上的糖果包,表示这是给杨苗买的。 杨树摇摇头,他心里很清楚柳枝儿一个寡妇失业的,能有多少钱,看桌上那些东西就不便宜,自己哪能收呢? 他走过去拎起布料和糖果,塞给柳枝儿,让她带回去,“你别破费买这些东西,把钱留着自己过日子。我救你也不是为了这个。” 旁边的王氏看着可着急了,“哎,杨树,你看你这样多不合适,人家柳枝儿妹子大老远的拎过来了,也是一番感谢的意思嘛,你咋好让人家又拎回去呢?” 杨树深知自己这个大嫂的秉性,向来进了她眼里的东西,要再拔出来,那还不跟要了她眼珠子一样。但他确实不想收这个礼,他平时在村里走动的时候,听了很多关于严家这个小寡妇的风言风语,也知道柳枝儿的生活有多么不容易,不然谁愿意弃了自己的小命呢? 柳枝儿看杨树确实不想收,就打开糖果包,抓了一大把给王氏,趁着王氏高兴的时候,包好糖果包,拎上布料,然后拉着杨树的袖子就往外走。 杨树赶紧挣脱,“你……你……你要干啥?” 柳枝儿看他一脸受惊的表情,不知道还以为自己要把他扑倒就地正法呢,噗嗤一声笑了。柳枝儿本来长得好看,笑起来柳眉弯弯,眼睛像豆荚一样,半弯着,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明亮,一下子把杨树给看懵住了。 柳枝儿又拉拉他的袖子,指着门外,杨树明白过来,这是让他送她出去。 杨树默默地拭了一把汗,这小寡妇咋喜欢动手动脚呢?本来自己就挺心虚的,现在还心跳更快了。他跟在柳枝儿后面走到院门外,柳枝儿突然回过头,又深深地给杨树鞠了一个躬,然后趁杨树愣住的时候,把手里的东西全部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跑了。 “哎,我说你……你……你跑啥?你把东西拿走呀!”杨树真想给自己一嘴巴,咋一跟这小寡妇说话就结巴呢,连身手都不敏捷了。眼看着那窈窕的身影越跑越远,杨树也不好追上去,这男人追着女人跑,要被别人看见了还了得? 杨树低头看看手里的深蓝色布料,是自己喜欢的颜色,这湖蓝色给杨苗做衣服也很好看,看不出来这小寡妇还挺会选东西的。不过他可不敢把东西拿回家去,拿回去了王氏拽都得给拽她屋里去,也辜负了人家小寡妇的一番心意不是。 他想了想,拎着布料去了隔壁何婶家。何婶也是一个寡妇,她有个儿子,叫杨彪,现在在镇上给人家做工,一个月回来个一两次,平时就何婶一个人在家。何婶也是一个热心肠的人,有时候王氏不愿意帮忙看杨苗的时候,杨树就把孩子送到何婶家去。 何婶这会儿也在家纳鞋底,杨树就把布料交给何婶,说这是人家送给自己的,请何婶帮忙,给自己和杨苗各做一件衣服,剩下的布料就送给何婶了。何婶笑着点点头,她经常给杨树两父子做衣服鞋子什么的,对他们的尺寸十分了解。 杨树把剩下的糖果包塞到怀里,反正刚才柳枝儿已经给王氏抓了一大把了,这些剩下的就给儿子吃吧。自己一个男人带孩子,心思就没有那么细腻,能让孩子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哪里想得到给孩子买零嘴。想到这里,柳枝儿的细心让他觉得暖洋洋的,想到刚才像兔子一样跑远的柳枝儿,不禁笑出声来。 “哎,杨树,东西呢?柳枝儿呢?”王氏看杨树两手空空地回来。 杨树淡定地说道:“我让她把东西拿回去了。” 王氏心痛不已:“哎呀你个死脑筋,那么些好布料,省着点都能给大林小林做两身衣服了。还有那么些糖果哟,够我们家大林小林吃好久了!” 杨树脸色更淡了,但凡有什么好东西,王氏从来都想不到杨苗,只会留给她的两个儿子。可想而知,自己平时上山打猎的时候,王氏是怎么对杨苗的,真想分家呀,可是家里没个女人,自己不在家谁来照顾儿子呢? 杨树懒得搭理王氏,转身回了自己房间,眼前不禁浮现出那一抹窈窕灵动,像兔子一样跑得飞快的身影。 柳枝儿把东西塞给杨树后,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赶紧跑了,一边跑一边笑,没想到杨树这样五大三粗的男人,跟自己说话却扭扭捏捏,结结巴巴的,想起他脸红的样子,柳枝儿不禁笑出来。 等到跑出一段距离了,柳枝儿才慢下来,沿着河边往回走。夏天的中午太阳比较烈,这个时间村里的人多半都在家里休息,所以柳枝儿才选在这个时间上门,晚了估计杨树就下地干活了。 快走到拱桥的时候,柳枝儿突然听到几个小孩子的声音。 “狗子哥,怎么办?小白会不会死掉?” “应该不会吧,虽然它刚刚出生几天,它的妈妈就死掉了,如果我们喂他吃的,应该能活吧。” “喂什么呢?又不敢带回家。我家已经有大黄了,要再带回去,我娘会揍我的。” “我也是。” “我也是啊。” 几个小孩蹲在桥下看着蜷缩在草堆上的小狗,各种愁眉苦脸。 柳枝儿很好奇,也走过去,伸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刚刚出生的小白狗。估计还在吃奶,这会儿饿的直叫唤,都动弹不得了,再不救的话就得死了。 狗子本来耷拉着眉眼看着眼前的小白狗,突然觉得一片阴影过来,连忙警觉的抬头,看到柳枝儿,吓了一大跳,连忙蹦起来,“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柳枝儿无语了,为什么今天跟自己说话的人都变成结巴了呢? 她指着小白狗,做了一个吃饭的动作,狗子镇定下来:“我当然知道要喂它吃东西呀,你没看我给它带了半个饼么?”他摸出怀里的半个玉米饼。 柳枝儿摇摇头,表示小白狗太小了,根本吃不动这个,再不想办法,小白狗就会饿死了。 其他的孩子也很着急,七嘴八舌地说着,反正他们各种办法都想过了,目前好像除了带回家,也没其他的办法,但是农村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狗,狗也要吃东西,多养一条就是给家里增加一点压力,所以大人不会同意养小白的。 柳枝儿想到自己本来就打算养一条狗,不过这小白狗也太小了点,算了,救狗一命就算不能胜造七级浮屠,也能胜造五级浮屠吧,而且听说狗要从小喂大的话,会跟主人更亲,更忠诚。 柳枝儿伸手抱起小白狗,狗子连忙拉住她的袖子:“你要干什么?我不许你把小白杀了吃掉。” 柳枝儿翻翻白眼,用手比了一下巴掌大的小白狗,表示自己对这么小的狗没有胃口。 狗子还是担心:“那你要干什么?” 柳枝儿指指小白狗的嘴,然后指指自己家的方向,做了一个喂食的动作。 狗子明白过来,他没想到哑巴女会这么好心,就有些脸红了,期期艾艾地说道:“我们能跟你一起去喂小白么?” 柳枝儿点点头,带着一只小白狗和一群小娃子回了家。 中午吃的稀粥和菜还剩下一些,柳枝儿这会儿也找不出牛奶之类的奶水替代品给小白狗,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把稀粥和菜汤使劲搅拌,待到稀粥变得融烂之后,用小勺子一点点地喂给小白狗吃。 小白狗饿极了,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喝了一小碗稀粥,一下子精神了很多。小孩子们都高兴地跳起来,柳枝儿也很高兴,小白狗的求生意识还是很强的,不枉自己费劲救它。 小白狗吃饱了在草窝里转了几个圈,就蜷缩着睡觉了。 狗子满怀希冀地望着柳枝儿:“那个……你……能不能把小白放在你这里养啊?” 其他孩子都点点头,一双双眼睛湿漉漉地盯着柳枝儿,生怕她嘴里说出“不能”两个字。如果听到他们的心声,柳枝儿一定会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们,放心,我是哑巴,说不出这两个字。 柳枝儿笑眯眯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愿意收养小白狗。小孩子们都很高兴,狗子还拍着胸脯表示,以后等小白能吃饼了,他会省下自己的部分口粮送过来给小白吃,不会让柳枝儿一个人承担的。 对于狗子的仗义柳枝儿十分感谢,不过她觉得自己应该能养得起一条小狗吧,所以她让狗子放心,会好好养小白,如果他们想要看望小白,随时都可以过来。 这群小孩本来是在村里那些流氓和长舌妇的长期灌输熏陶下,对柳枝儿存有很大偏见的,所以他们才会编出那样的歌谣来骂柳枝儿。不过现在看柳枝儿这么好心收养小白,就觉得她是个大好人。(柳枝儿泪流满面,我的形象就因为一条小白狗华丽逆袭了么?)他们表示,以后再也不会唱歌谣来骂柳枝儿了。 人家都大方地表示不骂自己了,柳枝儿当然感激涕零地接受。送走这群小孩子,柳枝儿觉得跟打完一仗一样累,把小白狗搬到屋檐下,让它接着睡觉,柳枝儿自己也躺到床上睡自己迟来的午觉了。走完二十里路的人就是不一样,原本没有的午睡习惯都有了。 一觉醒过来,已经是傍晚时分。柳枝儿起床,就着夕阳给菜园子浇了水,又把新长出来的杂草拔掉,忙碌了一通,出了一身汗,很是舒爽。 柳枝儿站在院门口,看着自己的家,屋里有粮,包里有钱,地里有庄稼,菜园子有菜,虽然不富裕,但是也不算赤贫,有吃有喝有穿有忙,柳枝儿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安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觉得现在的生活也不错,终于开始慢慢喜欢上这古代农村的日子了。 不过这院子显得还是安静了一些,接下来,柳枝儿打算慢慢养些猪啊,鸡啊,鸭的,让这院子慢慢热闹起来,再在屋前屋后种几棵果树,然后吃着自己养的猪、鸡、鸭,啃着自家产的水果,这日子肯定美死了。 晚上柳枝儿打算给自己弄碗面条吃,今天到集上也没见到卖挂面的,那些面馆里都是师傅们现切的面条,柳枝儿也只好入乡随俗了。幸好她以前酷爱面食,所以对做面条十分有心得,用她弟弟的话来说,“姐姐做的面条完全可以去开面馆了。” 柳枝儿先把开水烧上,又从面粉袋子里舀了一些面粉,和好之后,擀成薄片,然后切成细条,放进开水里煮熟,再捞起来过一下凉水,再把今天郝三嫂送给自己的一条黄瓜切成细丝儿,放上各种作料,做成个水捞凉面,这面吃起来清爽凉快,特别适合炎热的夏天。 小白狗吃的依然是中午剩下的稀粥,柳枝儿夹了一小节面条给它,没想到这狗小小的,还挺会吃面,三两下就吃没了,把柳枝儿乐的不行,果然土狗比较好养呀!一人一狗坐在房檐下,就着斜阳的光辉和美丽的乡村田野,吃着爽口的凉面,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呀! 吃完饭洗了澡,还不算太晚,柳枝儿也不敢一个人出去瞎逛,毕竟不是前世,女人可以随意到处走动的,自己作为一个乡村公众人物,还是低调行事比较好。于是她带着步履蹒跚的小白狗在院子里绕圈圈,算是消食了。一边转悠着,柳枝儿一边开始琢磨着生存大计,家里虽然有几万块钱,也有一些粮食,但以自己对农事的熟悉程度,要靠土地养活自己,估计是比较困难的,得想个什么招赚钱才行,不然以后是要饿死的节奏啊! 柳枝儿历数了自己的长处,好像大多数都不适合在这古代乡村里发挥,突然想到刚才做的面条,作为一个资深吃货,在面条方面还是很有心得的,一般的擀面、挂面、水面她都会做,东西南北口味也不在话下,甚至还跑到兰州一个同学家里去学做兰州拉面,天分之高,让同学的父亲深深遗憾这怎么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呢?不然就有人继承自己的拉面馆了。 柳枝儿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决定找时间再到市集上去逛逛,去吃吃人家做的面条,如果能开个面馆,似乎也是不错的生计呢,至少比每天在这村里被人闲言闲语的好吧! 第七章 单身女子生活真不易 第二天,柳枝儿又早早地起了床,吃完饭收拾完家里,还很早。她想到之前和郝三嫂去地里看庄稼的时候,发现花生地里长了很多杂草,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就去拔草好了。 背起篓子,柳枝儿把院门关好,让小白负责看家(作为一只小奶狗,小白对在这个世上讨生活感到森森的疲倦,人家连路都走不好,好不?看家?过几个月再说吧!),自己拿上镰刀就往地里走去。 刚走出门口,就看到屋角有人影晃动,柳枝儿很好奇,走过去一看,是一对夫妻。男的长的瘦不拉几,有些獐头鼠目的味道,女人倒是肥肥壮壮,一张大饼脸上长着一双三角眼,眉毛吊得老高,一看就带着点凶相。 柳枝儿不认识他们,但是也不放心这样两个人在自己家附近溜达,就站在那里盯着他们俩。 那夫妻俩被盯得很不自在,女的踌躇了半天,冲口说道:“你个扫把星,看啥看?见到大哥大嫂也不知道打招呼?” 原来是柳枝儿那个死鬼老公的大哥大嫂,柳枝儿之前就听郝三嫂说这两人对自己一直都不好,整天在村里宣扬说自己是个扫把星,克死了婆婆又克死了老公。柳枝儿看着这对夫妻,心里很不得劲儿,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准备走人。 那严家大嫂娘家姓李,他们两夫妻本来以为柳枝儿死了就能名正言顺地霸占柳枝儿的房子和田地了,所以这三年来不遗余力地在村里败坏柳枝儿的形象,让村里人对柳枝儿这个扫把星都退避三舍,又每天都到柳枝儿家里来骂她。原主柳枝儿本来就是一个因为自身残疾十分自卑的女子,性格有些抑郁,在这样长期的精神压力下,终于受不了,跳水自杀了。 严大郎两夫妻听说柳枝儿跳水后,躲在家里拍手欢庆了半天,心想这扫把星终于死了,结果没等他们高兴完,又听说被对岸的杨树救了,不但活过来了,还到集上去买东西,看起来精神得不得了。 两人在家里嘀咕了好久,想来柳枝儿家看看究竟,又怕死过一次的柳枝儿身上带邪气,万一她想明白自己的死因,把怒火发到自己身上,那就不好了。两人在家里转磨了两天,终于忍不住了,趁着早上人少,到柳枝儿家里来看一下。 这一看不得了,不但柳枝儿家里大变样,打整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还整了菜园子,种满了小菜。柳枝儿进进出出的也精神饱满,一点都不像以前那种半死不活的样子。两人搞不懂,这跳个水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可不是换了个人么?) 这会儿看柳枝儿不理自己,转身要走,李氏给严大郎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连忙挤到柳枝儿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你这个扫把星,怎么还没死呢?你说你命多硬吧,跳水都淹不死你。” “可不是,难怪一嫁过来,婆婆就被你克死了,二郎的病本来就要好转了,又被你克死了。” “你这个哑巴,真是个毒妇啊,让二郎连香火都留不下。” “你要是有良心,就该自己弄碗老鼠药,喝了死掉算了,免得糟蹋粮食,也丢我们严家的脸。” “对对对,这跳水跳不死嘛,还能喝药嘛,不然上吊也是不错的。” 柳枝儿听着这对夫妻一唱一和的,嘴巴里吐出的全是让人浑身冰冷的恶言恶语,这是什么样的大哥大嫂啊?她突然有些明白了,这原主也就是二十来岁的年龄,虽然古代人结婚早,但是二十岁的心智毕竟还是不够成熟的,何况还是个哑巴,身体的残疾必然对心理造成很大的影响。自卑加抑郁的性子,再每天听这如同风刀霜剑的恶言恶语,这不是在逼她去死么? 想想林妹妹,那样一个聪明的女子,也说“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再强悍的心智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洗脑下也会越想越窄吧。这真是令人忍无可忍的一对毒夫妻。柳枝儿恶上心头,放下篓子,扔下镰刀,抓起靠在院门边的一个大竹棒,就向这夫妻俩打去。 严大郎夫妻俩正说得欢呢,正在绞尽脑汁想还有没有其他的死法可以推荐给柳枝儿,不妨柳枝儿突然发难,举起竹棒就向自己打来,一时措手不及,严大郎背上挨了一下,李氏肚子上挨了一下。柳枝儿虽然长得瘦,但是愤怒之下力气也不小,所以严大郎夫妻挨了这两下,顿时就有些站不起来了。 “哎哟,你这个死哑巴,居然敢打我!” “看来死过一回,胆子也变大了啊!敢打老娘了?”膀大腰圆的李氏顾不得痛得要死的肚子,撸起袖子就想跟柳枝儿干一架。 柳枝儿一看要糟,这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比拼呀,她赶忙扔下竹棒,又捡起镰刀,挥舞着就向严大郎夫妻砍去。 严大郎夫妻一看,妈呀,这是要出人命呀,惊叫一声,两人转身抱头就往大路跑去。 看着两夫妻仓皇跑远的身影,柳枝儿很得意,叉着腰,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转身又往花生地走去。没走两步,就发现离自己五十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原来是住在隔壁的私塾夫子严峻。 他穿着一件天蓝色的长衫,头上戴着同色的方巾,手里抱着两本书,颀长如玉,站在早上的晨雾中,脸上带着微笑,看样子站在那里很久了。 柳枝儿想到自己刚才的悍妇行为被这个帅哥看去了,不禁有些脸红。没办法,前世柳芝也喜欢这种温雅如玉的男人,她当时在公司拼死拼活地打拼,除了为自己想要的车子、房子、票子,还为了公司那个总是笑得如沐春风的总裁。当然她也没奢望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是为了能够在工作中突出表现,然后在年会上露个脸,和总裁握个手合个影,她就满足了。 柳枝儿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对着严峻笑了笑,然后侧身站在路边,让严峻先过去。严峻要去的应该是私塾,和自己是两个方向。严峻也有些不自在,低低地咳了一声,快步从柳枝儿身边走过,一阵书墨香顺着风就飘进了柳枝儿的鼻子。这时,柳枝儿突然听到悦耳的男声低低地对自己说道:“打得好!” 啊?柳枝儿抬头愣住,看着严峻快步地走远,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耳背呢。走出十几步的严峻突然回头,笑着又说了一遍:“打得好!”柳枝儿明白过来,这严夫子是在夸自己的泼妇行为呢!她也觉得自己这场架打得漂亮,就使劲地对着严夫子点点头,笑得更加得意起来。 严峻也微笑着转身走了,男女有别,就这么说上两句话,已经是两人这几年走得最近的时候了。 住在柳枝儿的隔壁,严峻自然对柳枝儿从嫁到严家村后的遭遇十分了解,对于这样一个不幸的女子,他一直都抱着同情的心理,但是他又不好去帮忙做些什么。除了男女大防的礼教观念让他寸步难行外,家里的寡母更是把振兴严家的重任压在了自己身上,对他寄予厚望。严峻的爹当年也是秀才,只是直到死去也没有能够再进一步,严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继承父业,通过读书科考,为官为宰,光耀门楣。所以她一直都拘着自己的儿子,只许专心读书授业,不许心有旁骛。 今天看柳枝儿大发雌威,虽然他一向觉得女子还是贞静为好,不过看她凶悍地挥舞着镰刀教训那对无耻的恶夫妻,他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畅快感。像柳枝儿这样无依无靠的女子,还是强悍点比较好。 早上把恶夫妻教训了一顿,又被自己心仪类型的男子给夸了一番,柳枝儿的心情简直嗨到了极点。 今年的雨水不错,花生地里的花生苗长得十分茂盛,杂草也很多。柳枝儿蹲下身子,就开始拔草。幸好前几天下了一场雨,这地里还是润润的,杂草不用镰刀就能轻轻松松地拔起来。柳枝儿一边想着早上的事一边干着活,心情很是愉快。 忙活了一上午,眼看着太阳越来越大,柳枝儿看着还剩一半没有拔草的花生地,决定还是明天再来好了。虽然穿到农村做农妇,也不一定要把自己晒得黑黢黢的嘛!反正家里的地也不多,她把拔出来的草装在篓子里,准备按照郝三嫂说的背到山坡上去倒掉,免得放在地里,过段时间草籽发芽又长出杂草来。 倒完草,柳枝儿懒得原路返回,干脆直接穿过山坡后面的小树林,这样回家就要近得多。 小树林里很安静,柳枝儿一边走一边用镰刀挥打着沿途半人高的茅草,赶走草虫什么的,快要走出小树林时,突然从路边的草丛里跳出一个人来,把柳枝儿吓了一大跳。 原来是之前在河边出言调戏柳枝儿的王大宝。 这王大宝并非严家村土生土长的人,乃是他娘改嫁到严家村,从原来的夫家带过来的孩子。他娘嫁到严家村后,又先后生了三个孩子,对于这个和前夫生的孩子,渐渐就顾不上了,现在的丈夫对这个拖油瓶也只是秉着不饿死不冻死的原则对待而已,自然是毫无半分温情。随着王大宝慢慢长大,因为缺乏父母的管教,性格也越来越恶劣,还染上了偷鸡摸狗的毛病,经常和镇上那些流氓在一块儿鬼混,小小年纪就逛起了窑子,平时在村里看见大姑娘小媳妇的,也是经常出言调戏。 从柳枝儿嫁到严家村,他就开始留意这个小媳妇了。柳枝儿之前的丈夫严二郎是个痨病鬼,一天到晚躺在床上,柳枝儿又要忙家里又要忙地里,经常在村里打转。偏生她又长了一副好皮相,王大宝就心痒痒,总想在柳枝儿身上占点便宜。以前柳枝儿被他拦路调戏的时候,总是红着脸就跑,或者看见王大宝就躲,昨天在河边被柳枝儿利眼一瞪,倒让王大宝刮目相看了,回去越想越觉得一脸嗔怒的柳枝儿比起以前更有味道,心痒难耐,今天一早就跟在柳枝儿身后,伺机想要从柳枝儿身上占点便宜。终于让他在小树林里等到了柳枝儿。 柳枝儿看着眼前笑得一脸淫荡的王大宝,心里既恶心又有点害怕,毕竟这小树林人迹罕至,王大宝真要不怀好意想要做点什么,自己多半打不过。她一边注意着王大宝的举动,一边用余光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看有没有可以借助的逃生之路。 “哎我说柳家妹子,你这东瞅西瞅地看啥呢?你王家哥哥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赛潘安站在这儿,没瞅见啊?”王大宝猥琐地整整自己的衣服,向着柳枝儿走了两步。 柳枝儿吓得退后两步,把手里的镰刀横在胸前。 “啧啧啧……哥哥我就爱你这点泼辣劲儿,哥哥可是对你日思夜想,想得都睡不着觉了,今儿个就陪哥哥我好好乐乐吧!”说着王大宝就要扑上来。 柳枝儿侧身让过,躲在了一棵松树后面。这松树有腰粗,柳枝儿躲在后面,左闪右闪,王大宝左扑右扑,累出一头汗还没抓着柳枝儿。 “你这是要跟哥哥捉迷藏呢?这有什么好玩的?过来吧,哥哥让你尝尝更好玩的,保证是你在严二郎身上从来没尝过的味道。”王大宝一发狠,冲着柳枝儿扑了过去。 柳枝儿吓得赶紧跑开,慌乱之间却被地上冒出来的树根给绊倒了,王大宝“嘿嘿”一笑,扑压上来,柳枝儿整个人被压在了他身下。 “小辣椒,这回跑不了了吧。这么辣,等会儿弄起来肯定更有劲儿。哥哥我都等不及了!”王大宝一边嘴里胡言乱语着,一边伸手就往柳枝儿身上摸去。柳枝儿看着瘦,但身材确实很有料,胸脯饱满,腰肢仅一握,王大宝迫不及待地摸上他梦寐以求的酥胸,软软弹弹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醉了。 柳枝儿吓死了,她两辈子也没遇到过这种事,女子的力量本来就不如男子,惊惧之下更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她闭上眼,突然想起手上有一把镰刀,幸好刚才几经挣扎也没扔掉。 柳枝儿狠下心,左手抓了一把沙土,撒向正在疯狂地撕扯自己上衣的王大宝,王大宝一个不妨,沙土迷了眼,尖叫了一声,趁这时候,柳枝儿屈起膝盖,狠狠地撞向王大宝的命根子。 再强的男人也受不了这个,王大宝“嗷”地痛叫一声,双手捂着命根子,滚到一边,眼睛里又有沙子,痛到不行,颇有点顾头不顾尾。柳枝儿也红了眼,从地上爬起来,举起镰刀就想往他身上招呼。 这个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右手腕,柳枝儿回头一看,是杨树。 杨树抓住她的右手腕,拿下她手里的镰刀,对她摇摇头,表示不赞同。柳枝儿刚才也是被逼急了,这会儿冷静下来,自然明白杨树的意思。虽然王大宝十分该死,但是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自己一个寡妇拿刀砍死或者砍伤他,必然得不到什么好。但是让她就这样放过王大宝,她又不甘心。 杨树笑着把镰刀放在一边,递给她一根棍子,然后指指王大宝,然后指指自己,“揍一顿,别打要害就行,我给你看着,不怕。” 柳枝儿看他一脸你随便揍不要客气的表情,不禁有些想笑,自己现在好像那只站在老虎面前的狐狸啊! 看见王大宝还在地上叫疼,想起自己穿越过来这几天受到的冷眼闲语,柳枝儿心中也有一股怒气想要发泄出来,抡起棍子就向王大宝打去。她专挑腿,屁股,肚子、背这种比较扛揍的地方下手,打得王大宝哎哟哟乱叫。 王大宝虽然被沙迷了眼,但他耳朵没聋,自然听见杨树的声音。杨树比他高比他壮,又是一身的功夫,人还正派,所以每次看到杨树,王大宝就跟避猫鼠一样,大气都不敢出。现在知道杨树就在旁边看着,他更不敢反抗了,只是尽量挣扎着别让柳枝儿打中自己的要害罢了。 柳枝儿狠狠地揍了王大宝一顿后,心里的气解了一大半,最后实在忍不住,握起拳头就给王大宝的眼窝打了一拳,哼,挨了一顿打,总得带点幌子出来吧,让他顶个乌鸡眼在村里转悠几天,看这王大宝以后还敢不敢惹自己! 打完之后,身心舒畅,柳枝儿扔下棍子,拍拍手,站起来,只见杨树双手抱胸,戏谑地看着她因为激烈运动而变得通红的小脸。 他原本以为柳枝儿这样的弱女子,就算有自己在旁边掠阵,也只是大着胆子打个一棍两棍的,最后还是得自己出手帮忙教训。没想到柳枝儿打得那叫一个畅快,这王大宝估计没大半个月是下不来床了。这小女子看似柔弱实则泼辣的性子,真是让杨树刮目相看,杨树挑了挑眉,他觉得自己又重新认识了一下柳枝儿。 柳枝儿被杨树看得有些脸红,不过她还是很感激杨树及时出现,如果不是杨树出现的话,她今天就算侥幸逃脱了,日后也避免不了王大宝更多的纠缠。所以,她十分感激地向杨树鞠了个躬。 杨树笑了笑,走到王大宝身边蹲下,“王大宝,你给我听好了,你要再敢找柳枝儿麻烦,小心我的拳头!” 王大宝怕死了杨树那钵大的拳头,要是早知道柳枝儿是杨树罩的,他就算胆大包天也不敢打柳枝儿的主意啊!“杨哥,杨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柳枝儿妹子,你饶过我,别跟我一般见识!” 杨树拍了他脑袋一巴掌,“啥柳枝儿妹子?叫严家嫂子。” “是是是,严家嫂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放过我吧!” 杨树回头看看柳枝儿,柳枝儿笑着点点头,表示不再追究了。 “柳枝儿说放了你,但是你把皮给我绷紧了,再找她的麻烦,你知道我会怎么做的。”说到最后,杨树的语气都有点森森的了。 王大宝打了个寒战,“谢谢严家嫂子宽宏大量,你放心,以后我见到你就绕道走,绝不敢惹你了。” 杨树满意地点点头,回身对柳枝儿说道:“走吧,我送你到大路上。以后别再走这种人少的小道了。” 柳枝儿点点头,她发誓自己再也不贪近路抄小道了! 杨树把柳枝儿送上回村的大路,看着她向着家里走去,想着刚才她大发威风的样子,心里觉得又好笑又心疼,这样一个单身女子,要好好生活真是不容易啊!他摇摇头,转身走了。 第八章 流言之殇 柳枝儿虽然受了些惊吓,不过回到家中,想着这一天的经历,又有些好笑起来,先是和极品夫妻干一架,又把村里的流氓打了一顿,然后还遇到了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男人。 柳枝儿毕竟不是地地道道的古代女人,她在现代虽然蜻蜓点水地谈过几次恋爱,但是终究是单身女性,看到心仪的异性自然会不自觉地去关注(简单地说,她对自己的寡妇身份没啥自觉)。严峻和杨树,一个温文如玉,一个仗义猛男,要是在现代,随便抓住一个,都是不错的老公人选啊!柳枝儿心里直扑腾,哎,再喜欢有什么用,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小寡妇,古代男人在婚姻上面的自由度可比现代男人大多了,人家想要娶个啥样的黄花闺女不行啊?怎么轮都轮不到自己吧! 所以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咯! 柳枝儿甩甩脑袋把这些绮念丢到脑后,还是好好想点子赚钱吧,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钱,自己就是一个谁都可以欺负的小寡妇,今天的事情证明了一个现实的问题:能够自保才是她目前最大的奋斗目标。 想到这儿,她就想起之前琢磨的开面馆的事情,打算这几天赶紧把地里的事情忙完了,就去镇上考察考察好了。 所以接下来几天,柳枝儿都埋头在地里干活,把几块地里的草都拔了,看看玉米还要十来天才收,就打算修整一下,到镇上去。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在地里埋头干活的时候,无意中又成了村里的话题人物。 事情是这样的,她在小树林里仗着杨树撑腰把王大宝狠狠地揍了一顿之后,王大宝回家也不敢声张,也不敢在家里待,就跑到自己的姘头赵寡妇家去呆着养伤。这赵寡妇虽说也是寡妇,不过村里人提起她来多半都是摇摇头。她年三十岁,生得体格风骚,虽说长得也就六七分吧,不过每天胭脂水粉地打扮着,也有个八九分容貌,因为没生过孩子,这身材一直都没走样,所以在村里来来往往的时候,那些男人看在眼里就拔不出来了。 这赵寡妇也不是个傻子,她不敢在村里犯众怒,不敢明着干什么,所以只是暗地里和相好的几个男人来往。这些男人每每在她身上得了妙处,就把在外面挣的钱交给她一些,所以她虽然不种地,却也不愁吃穿。 对她来说,这些男人都是金主,但是金主并不一定在每个方面都能让自己满意,所以她又暗中给自己养了一个小白脸,这人就是王大宝。王大宝向来是左手进钱右手花钱,不但没钱给赵寡妇,赵寡妇还要三不五时地给他一些零花钱。赵寡妇也不在乎这个,她就看中王大宝人年轻,体格好,能让她在床上舒服。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两年,赵寡妇心里也早把王大宝当成了自己的男人。 这会儿一看王大宝被揍成这个熊样,赵寡妇心里不得劲了。王大宝也不敢说是柳枝儿打的,大男人丢不起这脸,只说他在小树林无意中撞破了杨树和柳枝儿的幽会,被杨树给揍了一顿。对于杨树,赵寡妇不但熟悉而且向往已久,她也曾经出手勾引过杨树,可惜杨树看不上她,从来没有让她得手过。现在一听,杨树居然被严家那个小寡妇给勾到手了,这心里的酸味就像陈年的老醋缸开了缸,再也压不住了。 她对自己向来很有信心,觉得只要自己出手,什么样的男人都得趴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偏偏自己搞不定的杨树居然被柳枝儿搞到手了,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她让王大宝养在家里,自己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然后在村里四处散播柳枝儿不守妇道,暗地里勾引杨树,两人还在小树林里幽会,被人撞破的事。赵寡妇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而大多数人的本性都是喜欢看热闹的,先前杨树下水救柳枝儿就已经让他们产生了联想了,再加上赵寡妇刻意的渲染,仿佛这杨树和柳枝儿早就已经滚作堆了。这种八卦的传播力是最强的,用不了两天,连对面的杨树村都晓得这个事情了。 杨树的大嫂听说了这个事情,回家就跟杨树的大哥杨槐说了。 杨槐虽说是个耳根软的,但是对这个弟弟也是心疼的。他觉得自己的弟弟哪里都好,就是运气不好,娶了个老婆耐不住穷,跟人跑了,还留下一个孩子,所以一直都不好说亲事。但是杨树和小寡妇有关系,这样的事情他是无法接受的,他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以自己弟弟的条件也能找一个黄花闺女的,所以晚上兄弟俩揣了一壶酒,一包盐干花生就到河边吹风谈心去了。 杨树不喜欢自己的大嫂,却敬重自己的大哥。看大哥一脸郁闷的样子,以为又受大嫂的气了,所以也不多说,陪着大哥喝酒。 杨槐犹豫了半天,终于开了口:“兄弟,你跟大哥说实话,你跟对岸那个小寡妇是不是……是不是……” 杨树这几天一直在山里打猎,也不晓得自己和柳枝儿已经成为村里的绯闻男女主角,乍听这个,也一头雾水:“是什么?你说严家那个?” 杨槐点点头:“你不知道,这几天村里都传遍了,说你和那个严家小寡妇在对面山上的小树林里幽会,被人看见了。” 杨树的眉毛立马竖了起来,“什么人在瞎传?” 杨槐看杨树生气的样子,估计这事儿有内情:“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反正这几天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的。我跟你说啊兄弟,以你这个条件,要找个黄花闺女都是没问题的,可别想岔了啊!哥这两年也在琢磨着,咱家多攒点钱,再给你寻摸一个好的,可别想那小寡妇了啊!” 杨树听自己大哥看不上柳枝儿,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涌上来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总觉得好像委屈了柳枝儿一样,不过他也不好说出口:“大哥你别听人家瞎传,这都是没影儿的事儿。我跟严家妹子根本就不熟,之前凑巧救了她,人家来家里送谢礼,就这么简单。至于小树林,那完全是个误传,是对面严家村的王大宝在小树林里拦着柳枝儿要欺负她,我正好路过,出手帮了她一把而已。” 杨槐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他也明白过来,这柳枝儿怕是被人盯上了,专往她头上泼污水呢。不过他还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咱们别说去粘上,躲还来不及呢!看她上次被你救了还知道来送谢礼,应该是个明白事理的。但是咱们也别沾惹她了,行不?这和小寡妇有了传闻,你要再找好亲事就更难了!” 杨树点点头,没说话,心里也有些不得劲儿,流言蜚语传成这样,这几天也不知道柳枝儿是怎么过的,她之前被严家大郎夫妻俩咒骂着去跳水自杀,现在这事儿更严重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了,可别再想不开啊! 杨槐看杨树不做声,猜他应该是被自己说服了,酒也喝完了,花生也吃完了,就不再罗嗦,两兄弟各自回去睡觉。 这边杨树在担心柳枝儿,那边柳枝儿却过得舒服自在得很,为啥?因为她压根就不知道这个事情。她在村里不和人来往,每天就家里、地里来回的忙活,而郝三嫂正好因为娘家有事儿,没在村里,就更没人来跟她说这个流言了。 吃完晚饭,她先给菜园子里的菜浇了水,看看这些菜长势喜人,过不了几天就有自家的新鲜菜吃了,这让前世连仙人掌都能养死的柳枝儿心里不知道多有成就感。看天气,晚上估计有一场雨,柳枝儿把院子打扫干净,把东西收拾好,就关门睡觉了,因为明天要去四通镇一趟。 睡到半夜差不多子时的时候,外面果然下起了瓢泼的大雨。夏天的雨,来势总是很凶猛,连睡眠质量向来不错的柳枝儿都被惊醒了。柳枝儿起来上了个厕所,又把门户察看了一下,正要回去休息,突然被远远的一个声音给惊动了。 “严家嫂子,严家嫂子……”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大雨滂沱的柳枝儿也看不清楚是谁,就走到院门口,看到外面跌跌撞撞地过来一个人,手上拿着一只灯笼,但是已经被雨浇灭了。待他走近一看,才认出是隔壁的严峻。 严峻的头发和衣服早就被雨淋湿了,一脸的惊慌:“严家嫂子,我娘突然摔倒了,我要去请郎中,家里没人,能不能请你去帮我照看一下?” 严峻家和柳枝儿家相隔不远,但是两家都住在村尾,离村里的其他的住户都比较远,也难怪严峻第一个想到来向自己求助。 看他一脸张皇,柳枝儿连忙点点头,开了远门,严峻要送她回自己家,柳枝儿摆摆手,让他赶紧去请郎中,自己先去严峻家照顾他娘。 严峻点点头,两家离得不远,他眼看着柳枝儿不顾大雨,飞快地向自己家里跑去,心里涌上一阵暖意,然后赶紧向村里唯一的郎中家跑去。 原来严峻的娘晚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被湿地滑了一跤,摔断了腿。严峻听到他娘的呼叫,起来一看给吓坏了,赶紧把她抱到床上,要去请郎中,家里又没人帮忙照看,所以情急之下就到隔壁柳枝儿家求助了。 柳枝儿双手遮着头,跑进严峻家。 严峻家和柳枝儿家比起来,条件要差一些,只有三间草房,旁边接出来一间厨房。顾不得多看,柳枝儿连忙跑到里屋,听到严峻娘在“哎哟哎哟”地呼痛。 柳枝儿进去一看,原来严峻娘摔到了右腿,她怕摔到了骨头,这老年人的骨质本来就比较疏松,只能等郎中来看了再做处理了。只见严峻娘头发衣服都湿了,也沾了泥,估计是摔到的时候弄的。柳枝儿赶忙到厨房打了一盆水,先给她擦擦脸,又用干巾给她擦头,再帮她换了衣服,不然腿伤加风寒,可是要受大罪的。 严峻娘性格比较严肃端方,常年的守寡,全靠自己一双手做绣活养大一个孩子,也让她比较沉默寡言。她对柳枝儿的事情大概都知道,但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很少去打交道。何况自己的儿子也渐渐成人,她更不想让别人以为自己家和这个年轻寡妇之间有什么来往,一方面对自己的儿子不利,一方面也败坏柳枝儿的名声。 现在看柳枝儿为自己忙前忙后,她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就拉着柳枝儿的手:“孩子,别忙活了,快歇歇!我这把老骨头了,没事的。” 柳枝儿摆摆手,她先给严峻娘喂了一杯水,让她先歇着。她想着,这腿要是摔断了,肯定得用什么绑着固定起来,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郎中会怎么处理这类伤,干脆先准备起来。她先让严峻娘靠在床头休息,自己去厨房里找了两根三指宽的竹条,又在严峻娘的指点下找了一件破衣服,仔细地剪成布条,接起来,以备绑腿用。 忙完这些,看严峻还没回来,她又到厨房煮了一些姜汤,先给严峻娘喝一碗,免得得了风寒,剩下的放在锅里,给严峻和郎中喝。 等忙完厨房的事情,她终于听到严峻和郎中的声音,连忙跟进屋里。郎中给严峻娘检查了一下伤腿,确诊是骨折,这个郎中平时在村里也就看点伤风感冒拉肚子什么的小病,对于骨折这样的伤却是没有办法,所以他建议赶紧送到镇上去。 严峻担忧地看着他娘,这腿伤成这样,移动起来没有问题么? 郎中也皱皱眉,柳枝儿连忙拿起之前准备好的竹片和布条,演示了一下怎么把腿绑起来,至少在送医的过程中能够不让腿伤更加恶化。 郎中眼前一亮,果然是个好办法。他叫严峻先去找个车,又让柳枝儿帮忙自己给严峻娘绑上腿,然后就走了。这会儿严家不方便,回头严峻自然会把诊费给他送过去。 柳枝儿看严峻娘痛得苍白的脸,也很着急,但是除了等待这会儿也没办法。 幸好严峻很快就把车借回来了,柳枝儿帮着严峻把他娘送到车上,严峻有些犹豫,他想请柳枝儿一起去镇上,帮忙自己看护一下老娘。 这时候严峻娘发话了:“柳枝儿,你回去休息吧!这一晚上麻烦你了,有严峻送我去镇上就可以了。”说完还丢了一个略带警告的眼神给严峻。 严峻看到老娘的眼神,心里一凛,又想起这两天传遍村里的流言,也不好再请柳枝儿帮忙了。柳枝儿本来是无所谓的,反正帮人帮到底嘛,不过看人家母子眼神来往,估计是觉得自己一个寡妇去帮忙不太方便吧,于是点点头,比划着让严峻路上小心,自己转身回了家。 严峻看着柳枝儿的背影,心里有些触动,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把柳枝儿叫回来,虽然柳枝儿不说话,但是看她为自己老娘忙活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很舒坦,也很窝心。 “峻儿,我们走吧!”严峻娘发话了,声音有点冷冷的。 “是,娘。”严峻转头赶车,向镇上走去。 第九章 发现商机 忙活了大半夜,柳枝儿也觉得挺累的,回去换了干净衣服,又倒在床上睡着了。这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把家里忙活完,安排好小白的午饭,柳枝儿就带着些钱往镇上赶去,这次是她一个人走,幸好之前跟着郝三嫂走的时候特意记了一下路。 等她赶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左右了,这个时候是镇上最热闹的时候。柳枝儿照例还是现在镇口的市集上逛了一圈,没什么特别的发现,然后就往镇里走去。小镇不大,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条街,柳枝儿逛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数了一下,除了刚才在市集上临时摆摊的早点摊上有人卖面食外,镇上一共有五家面馆,说起来竞争也不小。不过基本上每家的生意都还不错,虽然达不到人满为患,但上座率基本上还是能到七八成。 柳枝儿早上特意没吃早饭,选了两家进去各吃了一碗面,一碗最便宜的阳春面和一碗最贵的牛肉面,分别花了3文钱和10文钱。柳枝儿默默地算了一下,按照1文钱差不多2块钱的话,阳春面要6元,牛肉面要20元,这物价可不便宜啊!至于味道,柳枝儿就真心觉得不咋滴了,阳春面就是加了盐和小葱的清水面条,牛肉面就是阳春面加了几片咬都咬不烂的牛肉。而且面条也不劲道,吃到后面都糊成一团了。 柳枝儿估计这个时代的人们还不知道往面里加点碱水就可以让面条更加劲道,而且面条花样太少了,就一种刀切面,这让酷爱吃面的柳枝儿很不满意。她又观察了另外三家面馆,发现无论是定价还是做法都差不多,味道嘛,看起来也没什么差别。 一番市场调查下来,柳枝儿觉得开面馆大有可为,而且由于四通镇处于交通要道,所以东南西北来来往往的物资十分丰富,面粉价格也不贵,比米价贵一点,两文钱一斤,一斤干面粉能出一斤半的湿面,按照一碗面三两的规格来说,能做出五碗,最便宜也能卖出去15文钱,除去其他开支,还是能挣钱的。 不过很快她认识到一个现实的问题,无论是摆面摊还是开面馆,光靠她一个女人,在这古代社会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抛头露面的问题,光是应付地痞流氓就已经是一个头痛的问题了。所以,她要想开面馆,首先就得找个合伙人,而这个合伙人最好是男人,这个男人又最好是她自己的男人,这样才能避免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否则就只能跟别人合作,自己做幕后。但是面条的技术含量真心不算太高,如果这个合作者找得不好,最后自己可能反而会栽进去。所以,到最后,她悲催地意识到一个问题:难道自己想开面馆,第一件事是找个男人嫁了吗? 想到这儿,柳枝儿再一次哀叹,穿越果然是一个技术活,为毛自己就穿成了一个小寡妇呢?想到那些穿越小说里各种开金手指的大神们,为什么她们明明是单身,却可以随便出去开店做生意,难道没人在背后说道么? 柳枝儿一边哀叹一边走着,一个没注意,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倒把自己撞了一个趔趄。 柳枝儿抬头,心想这是谁呀?干嘛走路不看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严峻。他身后是一家医馆,看样子匆匆忙忙的,一脸倦意。 严峻没想到会碰到柳枝儿,连忙伸手扶住柳枝儿,待她站定后赶紧放开,“严家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柳枝儿指了指镇上,表示自己来逛逛。 严峻点点头,“那你走路小心点,别再撞到人了。我有事先走了。” 柳枝儿想起他娘昨天摔了腿,连忙指指医馆,问他娘怎么样了。 严峻有些忧郁的样子:“我娘摔断了腿,医馆的大夫说接下来两三个月都不能下床,要好好休养,不然以后走路都不利索。” 柳枝儿点点头,伤筋动骨一百天,休息两三个月是正常的。她指指自己,又指指医馆,问自己能不能进去看看严峻娘。 严峻点点头,“你进去看看她也好,我正好有点事要去办。”说完就领着柳枝儿进了医馆,来到严峻娘休息的房间。 严峻娘看见严峻身后跟进来的柳枝儿,眼神闪了闪,脸上却露出笑容:“柳枝儿来了?” 柳枝儿笑着点点头,又指着她的腿,问她感觉怎么样? 严峻娘叹了一口气,“哎,老了就不中用了,就那么滑一下就把腿给摔断了。” 柳枝儿微笑着摆摆手,让她一定要安心休养才是。 严峻娘点点头,她看着站在柳枝儿身后的严峻,发现自己儿子的眼神老是不由自主地飘到柳枝儿身上,心下一沉,“峻儿不是还有事情要办么?怎么还不去?” 严峻点点头,对柳枝儿说道:“严家嫂子,劳烦你在这里帮我陪陪我娘,我去去就回。” 柳枝儿连忙问严峻娘有什么事这么急? 严峻娘笑着说:“没事,昨天晚上不是出来得急么?就没带够钱,我让严峻去当铺把我的一根银簪子当了,付了医药费,好赶紧回家。” 虽然说着缺钱的事,不过严峻娘脸上并没有什么尴尬的样子,倒是严峻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柳枝儿估计他们不是没带够钱,而是家里钱根本就不够,于是摸摸自己的荷包,今天出来带了差不多二两银子,她摸出来递给严峻娘,表示借给他们先用,回去再还给自己就是。 严峻娘连忙推拒,“你寡妇失业的,哪有什么钱?我不能借你的,你留着傍身才是。” 柳枝儿笑着比划,都是邻居,大家互相帮帮忙没什么,等你们宽裕了再还我就行。 严峻也不想去当铺当东西,那是他娘唯一剩下的嫁妆了,就说道:“娘,要不先借严家嫂子的钱垫着,回去我就凑了钱还给她。你的那根簪子还是留着吧,那是外婆给你的唯一念想了。” 严峻娘沉思了片刻,她实在不想跟柳枝儿扯上关系,但是人家三番两次地帮自己,老这么推拒似乎也太不近人情了。于是她点点头,对柳枝儿说道:“柳枝儿,大娘先借你的银子付了医药费,回去就凑了钱还给你。” 柳枝儿摇摇头表示不着急,转身把银子递给严峻。严峻道了谢,转身去柜台付钱去了。 等严峻付了钱回来,退了柳枝儿一两银子,剩下的只能回去再还了。 “严家嫂子,你这要回去了吗?要不要坐我们的车?”严峻昨天晚上送他娘来医馆,跟别人借了牛车。 柳枝儿不傻,知道严峻娘对自己其实有诸多忌讳,如果坐严峻的牛车回去,村里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的流言呢,这样对严峻对自己都不好。虽然她的确对严峻这个类型的男人感兴趣,但是却清醒得很,知道对她来说,严峻可望不可即,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于是她摆摆手,表示自己还要到镇上办点事情,晚点才能回去,让他们先回去。 严峻有些失望,严峻娘却是松了一口气,她真怕柳枝儿打蛇随棍上,自己刚刚欠了人家那么大个人情,也不好拒绝人家坐自己家的车不是? 帮着严峻把严峻娘扶上车,安顿好,柳枝儿转身就往镇上逛去。严峻虽然很想和柳枝儿多接触接触,现在也无法可想,只好赶着车送自己的娘先回家去。 柳枝儿开面馆的想法只能暂时搁置了,她决定在镇上再多逛逛,看看有什么其他的门路没有。 小镇还算繁华,除了很多南北货栈外,还有开客栈的,开车马行的,酒馆饭店茶铺也不少,主要就是以来往客商为主要的客户目标。 站在一家叫做“醉仙楼”的饭店门口,柳枝儿不禁有些惊叹,原来古代已经有这么豪华的三层楼饭店了,看人家的装修,古香古色(废话,难道还能来点现代风格),门口招呼客人的小二笑容可掬,一看就知道是训练过的,再看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样子,人家一天得赚多少钱啊? 正在各种羡慕中,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柳家妹子?” 嗯?杨树的声音?柳枝儿迅速回头,果然是杨树,看样子他刚从饭店的侧门出来。 柳枝儿笑着点点头打招呼,又指着醉仙楼,好奇难道杨树是这家店的老板? 杨树摇摇头还没开口,从侧门又出来一个穿着长衫,看样子像是掌柜身份的人,“杨树兄弟,过两天我这里要来一批客商,你到时候多给我送点野味过来啊!这些客商每次到我这里来就爱吃我们醉仙楼的野味料理。” 杨树笑着点点头,“放心吧雷叔,我过两天再给你送过来。” 雷叔看看旁边的柳枝儿,“这位是?” “这是我们隔壁村的柳枝儿妹子,我也是刚巧遇到,打个招呼。”杨树介绍道。 柳枝儿连忙给雷叔行了一个礼,指指自己的喉咙表示不能说话。 雷叔也没介意,笑着点点头,“那行,柳家妹子空了到醉仙楼来吃饭,雷叔给你打折啊!” 柳枝儿笑着点点头,雷叔打完招呼就回了醉仙楼。 杨树回头对柳枝儿说道:“柳家妹子你咋来镇上了呢?买东西?” 柳枝儿摇摇头,表示自己随便逛逛。 看她一脸轻松的样子,杨树不禁有些狐疑,难道她对村里那些流言毫不在意? “你……你听到村里那些人的传言,心里可不要难受啊!回头我就去把那个王大宝再揍一顿。” 流言?王大宝?柳枝儿一脸茫然,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看着她一脸懵懂的样子,杨树不禁有些好笑,这人变化也太大了,之前为了严家大郎两口子的恶言恶语就要去自杀,现在被人指着鼻子骂不守妇道,反而跟没事儿人一样。 他简明扼要地把最近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跟柳枝儿讲了一下,柳枝儿听了很是郁闷,难道自己是个流言中心么?为什么她们老是盯着自己不放呢? “你要想开点,别往心里去。回头我去把王大宝再揍一顿帮你出气。”杨树说着还扬了一下自己硕大的拳头。 这一举动把柳枝儿给逗乐了,她连忙摆摆手,表示自己这几天很忙,压根就没听到这些流言,就算听到了也没关系,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几句流言还能让自己少块肉? 杨树高兴地点点头,“你这样想就对了。人一辈子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别让人家几句话就影响了心情。” 柳枝儿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又觉得对杨树很抱歉,他好心帮自己忙,却被拉进这样难听的流言里。 杨树摇摇头,“我是个男人,不在乎这些。” 柳枝儿心里直冒泡泡,好man啊!哎,要是自己现在是黄花大闺女,肯定要向他表白了!可惜呀可惜,哎,柳枝儿对自己的寡妇身份郁闷死了! 看柳枝儿的情绪一下高一下低,杨树有点搞不明白了,“你咋了?” 柳枝儿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表示没事。 “那你要回去了吗?” 柳枝儿再次摇摇头,虽然她现在累得很,但是还是不能和杨树一起走啊!孤男寡女的,这不是坐实了村里的流言吗? 杨树有些失落,不过他也知道两个人不好一起回去的,于是就向柳枝儿告辞,先走了。 柳枝儿看着他走了,想着自己过一会儿再回去也好,免得路上碰到村里人,又起流言。于是她又继续在镇子里走着,实在累了,早上吃的两碗面也消化得差不多了,等会儿还要赶十里路回家,柳枝儿决定补充点能量。 她在路边选了一家卖包子稀粥的小食店坐了下来,点了几个包子和一碗稀饭。正吃着呢,突然看见老板娘从里面拿着一根棍子,撵着一个半大小子出来,那小伙子一边逃一边喊道:“娘,娘,别打了,我就睡了一小会儿。” 老板娘想是追得有些累了,把棍子杵在地上当拐杖,一边喘气:“你小子不学好,就知道偷懒,那面你揉了么?不揉好面,回头拿什么做包子?咱们一家人喝西北风去?” 小伙子看他娘不追了,也停了下来,“我早上卯时就起来揉面了,揉好在那里醒着,然后才去睡一会儿的。” “这会儿面快用完了,你还不去再揉点?” “一天到晚就是揉面揉面,手腕都肿了。”小伙子嘀嘀咕咕的。 老板娘一听又毛了,“不揉面你想干啥?别说咱们卖馒头包子的,就是那些卖面的,不也是天天揉面么?你干了这行,就得受这个罪。” “知道啦知道啦,我去还不行么?”小伙子终于回身去堂后揉面去了。老板娘看着目瞪口呆的柳枝儿,抱歉地笑笑,“小嫂子见笑了,你慢慢吃,不够再点啊!” 柳枝儿笑着点点头,继续吃包子,突然,她眼前灵光一闪,小伙子和老板娘的对话提醒了她,这个镇上所有卖面的人都是用的现切面,好像没有人用干面。如果能做出干面或者挂面来,那说不定会有市场呢,先别说那些家庭主妇不是个个都是擀面高手,就说这南来北往的客商,这长途跋涉的,如果错过宿头,能够在野外煮一锅面来吃,不也比干啃馒头就冷水好么?所费的也不过是多带一口小铁锅罢了。 柳枝儿越想越兴奋,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把老板娘叫出来,又比又划的询问有没有人做干面来卖。老板娘半猜半懂,总算搞明白了柳枝儿的意思。 她笑着说道:“妹子你可真会想,那面干了不就碎了么?谁愿意吃碎成一节一节的面呀?” 原来如此,现在的人们还不会用压面机,所以做不出形状规则的面条,自然也就没办法长期保存或者携带,难怪大家都宁愿吃现擀的面条呢。 柳枝儿笑着向老板娘致谢,给了钱就离开了小食店。她转身去了粮食店,打算买点面粉和碱,回去做实验,看自己能不能做出像后世那样的挂面来。 其实做挂面没有那么复杂,柳枝儿前世去山西旅游的时候,见过人家家里做荞麦面的那种简单的压面机,形状有点像铡刀,只不过是在底座上凿出一个圆孔,然后在圆孔底部钉上一块薄铁片,在铁片上凿出均匀的孔,可以是圆形,也可以是扁平的,决定于你想做什么形状的面条。然后把揉好的面团塞到圆孔里,再用上面差不多大小的木头桩子给往下压,就把面条压成均匀的条状了。然后拿出去晒干,切断,就是可以长期保存的挂面了。 不过做挂面要注意的是,挂面晒干之后又要重新下水煮,所以一定要强调口感和耐煮性,不然一下锅就糊成了一锅面汤,那就没法吃了。幸好,柳枝儿知道在和面的时候加一些碱面调的水,就能让面条变得很有韧性,很经煮。 买好东西,柳枝儿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第十章 寡妇难做官太太 柳枝儿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郝三嫂,郝三嫂的丈夫郝三哥会盖房子,那他一定认识手艺不错的木匠,柳枝儿打算找个木匠按照自己的想法先把压面机做出来。 郝三嫂刚从娘家回来就听见村里的流言蜚语,正要去找柳枝儿问个明白,正好人送上门了。 “妹子,你咋回事?我才回娘家几天,咋又传出那么些流言呢?” 柳枝儿知道郝三嫂是关心自己,所以也不隐瞒,就把当天小树林里的事情告诉了郝三嫂。 “该,活该被揍”,郝三嫂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么说来这流言肯定是王大宝那个混蛋传出来的。这几天听说他都躲在老相好赵寡妇家呢,估计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也说了你不少坏话。” 柳枝儿笑笑,不是很在意,如果他们说得太过分,绯闻男主角自然不会放过他们的。 郝三嫂突然笑得神秘兮兮的,“妹子,其实说实话,嫂子觉得那个杨树真是不错。虽说带了个孩子,但是人又壮实,又仗义,一身的功夫可不是吹的哦。” 柳枝儿无语了,她指指自己,又指指河对岸的杨家村,表示自己一个不会说话的寡妇怎么可能配得上人家杨树。 郝三嫂摇摇头,叹口气,“你以为后娘那么好当呀,何况杨树还有那么一个极品嫂子。说实话,如果不是孩子和家里的拖累,杨树早就又娶媳妇了。现在他孩子都六七岁了还没娶,我估计一方面是人家挑他,一方面他也不是个随便的人。” 柳枝儿回想起杨树刚毅的面孔,还有在自己面前脸红结巴的样子,也觉得这个男人的确不错。不过她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郝三嫂看她的样子,就觉得有戏,不过她也知道柳枝儿的心结所在。 她抓着柳枝儿的手,“妹子,嫂子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女人一辈子还是有个男人的好。累了倦了也有个人依靠不是,再生一个孩子,这辈子也算圆满了。可不能打什么守节的主意啊!” 柳枝儿从来没想过要终身守寡什么的,只是没找到合适的人罢了。 “我知道你介意自己不能说话,退一万步说如果真喜欢你,就算你不会说话他也不会介意。而且,咱们还可以找郎中看能不能治治这哑病呀!” 柳枝儿眼前一亮,对呀,自己穿过来之后就听别人说自己是哑巴,自己初来乍到怕露馅,忙着适应哑巴的生活,所以一开始就没想过去治疗。这哑病还分生理性和心理性的呢,前世就看过新闻说有人本来会说话,后来喝了他后妈递给他的一杯水,他觉得后妈一直想要害自己,水里肯定放了哑药,于是喝完水就华丽丽地失语了。事实上那杯水并没有问题,医生检查后也认为他具备说话的条件,只是不愿意说话罢了。这种就是心理性的失语。 如果自己也是这种心理性失语,那么自己完全没有原主的心结,自然也不会存在心理问题,要治好哑病也不是没可能。不过前提是找医生检查自己的喉咙有没有问题才行。 “我这次回娘家,就是我老娘生病了,要看都倒在床上起不来了,结果被镇上一个许郎中三针就给治好了,你说神不神?” 柳枝儿笑着点点头,古代的针灸术确实有很多玄妙。 郝三嫂又说道:“那许郎中的医馆就在镇上,改天我带你去,说不定真能治好呢。” 柳枝儿点点头,又问郝三哥在不在。 “找你郝三哥啊?哎哟,不巧了,到杨家村给人盖房子去了,有啥事?” 柳枝儿掏出自己画的压面机的简图,说想请郝三哥帮忙推荐一个巧手的木匠把这个做出来。 郝三嫂拿过那张纸,“这是个啥?” 柳枝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郝三嫂也不多问,“说道巧手木匠,还是要找对面杨家村的杨大勇,他经常跟我家那位一起合作给人盖房子,那东西做得,特别好。” 柳枝儿很高兴,忙问杨大勇家怎么走。 郝三嫂把纸还给柳枝儿,“我看你这个也挺复杂的,要不你等你郝三哥回来了,带你过去?他们人熟,好说话,价钱也能给你算便宜点。” 柳枝儿点点头,对郝三嫂谢了又谢。 郝三嫂好笑地拍拍她的背,“跟我还这么客气呢?我看你地里的玉米也快收了,你一个女人家的也够呛。过两天我跟你郝三哥一起过来帮你把玉米收了,然后我们俩去镇上找那个许郎中去。” 郝三嫂是真心把柳枝儿当成了自己家的妹子来疼,所以凡事都为她想到前面。 柳枝儿也很感激,她在郝家带着小武二丫玩,让郝三嫂腾出空来做些家务,快到晚边了,才带着郝三嫂给她的小菜回家去。 晚饭后,郝三哥就带着郝三嫂以及两个孩子来到了柳枝儿家。 “柳家妹子,我听你嫂子说你想找杨木匠做个什么东西?”郝三哥很直爽,开门见山地问道。 柳枝儿连忙摸出自己从镇上回来后用炭笔在纸上画的压面机草图,郝三哥接过来看了看,“这个东西不算复杂,杨木匠肯定能做出来。这样吧,我明天还要去杨家村给人家盖房子,杨木匠也在那里,我给你带过去让他看看,能不能做让他给个准话。他这两天都跟我在一起干活,也不在家,你也不好去找他。行吗?” 柳枝儿点点头,自己的草图虽然画的不是很精细,不过该画的都画上了,想来杨木匠那样的专业人士应该很容易就能看懂吧。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柳枝儿还是给郝三哥透了个底,说自己打算用这个压面机做东西出来卖的,所以一定要跟杨木匠说不管他能不能做,草图都要保密,不能泄露出去。如果他能做的话,自己宁愿多给他点钱,也要让他帮忙保密,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不能泄露出去。 郝三哥点点头,表示明白。 郝三嫂笑着说:“放心,杨大勇是个实在人,做东西实在,做人更实在,你要不让他说出去啊,刀架在脖子上他都不会说的。” 柳枝儿笑了,她也是被前世那些违约的事情给吓到了,自己好不容易琢磨出一个生财之道,无论如何也想抢个先机。 郝三哥看事儿说得差不多了,就想带着郝三嫂和两个孩子回去。两个孩子在院子里和小白玩得正开心,喊都喊不走,大人也没办法,只好再坐一会儿。 柳枝儿又拿出从市集上买的吃的出来招待郝家四口,又给添上水,让他们多玩一会儿。 郝三嫂笑了,“妹子,你这招待客人的做派可不像咱们乡下人啊,倒像是镇上那些人家的样子,又是水又是茶点的,我们要多来几次你还不亏大发啊?” 柳枝儿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郝家愿意冒着村里人的闲言闲语和自己来往,自己原本就很感激,巴不得他们多来几趟呢。 就在这时候,有人在门外叫“严家嫂子”,柳枝儿出门一看,原来是隔壁的严峻。 柳枝儿也不知道他有啥事,就那么看着他。 严峻被看得有些脸红,“是……是……是这样的,我是……是来还你银子的。” 柳枝儿摆摆手,让他先把钱用来给严峻娘养身体,自己这边不急等着钱用。 严峻想着出门前母亲对自己说的话:“这钱是把家里的几只鸡卖了,又跟你堂叔家借了些凑出来的,你拿去还给柳枝儿,就说谢谢人家。” 严峻知道家里不宽裕,他平时在私塾里得的工钱也不多,就够自己买书买纸墨的,家里的主要开支还是来自地里的庄稼和母亲的绣活。家里的几只鸡原本是养来下蛋的,平时他娘看得比什么都重,这会儿却为了还债,全给卖了。 “娘,要不严家嫂子的钱再缓缓,我去镇上找个工做,赚了钱就还给她?家里的鸡就别卖了,留着下蛋给你补身体也好啊!” 严峻娘的脸一下冷了下来,“峻儿,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那个柳枝儿了?” 严峻的脸一下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严峻娘的手使劲拍在床上,气得发抖,“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你忘记你娘辛辛苦苦供你读书科考是为了什么了吗?我们孤儿寡母的这些年过得容易吗?我这么辛辛苦苦地撑着这个家,就是为了让你能够出人头地,不说为官为宰,至少要能光耀严家门楣。这也是你爹临终前的心愿,你都忘记了么?” 严峻震了一下,跪了下来:“娘,儿子不敢忘。” “不敢?哼,我看你早就忘到天边去了!”严峻娘冷笑着,“我看你的眼睛一看到那柳枝儿就转不动了,你脑子里打什么主意,我清楚得很。你最好给我把主意给打消了,我死都不会同意一个寡妇进我家门的。” 严峻嗫嚅着,小声地说道:“娘,她也没那么差……做寡妇也不是她愿意的啊!” “我自己就是个寡妇,又怎么会看不起她?”严峻娘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是为你着想啊!你想想,将来你要是科考中举,当了一方官员,难道你要让她帮你主持中馈吗?先不说她是寡妇出身,大字不识,就这说不出话,就没法做你的贤内助,帮你与同侪家眷中来往啊!你到时候怎么办?又娶一个?你这样不是害人家柳枝儿吗?要是同侪们知道了她的出身,会笑话你的,你到时候又如何自处呢?” 严峻从来没有想过这么远,他只是单纯地被柳枝儿吸引,想要跟她说说话,看看她的脸,就算她不能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笑也好。 “峻儿,听娘的话,”严峻娘叹了口气,“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柳枝儿,你得赶紧把这个念头给断了。” 严峻拿着他娘给的钱,垂头丧气地出了门。 这会儿看柳枝儿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不由自主地又心跳加快了,可是一想起他娘说的话,心里又不是滋味,眼里的光彩也暗淡了下来。 柳枝儿看他一会儿害羞一会儿黯然的样子,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严峻横下心,把钱递给柳枝儿,“给……给你钱。” 柳枝儿推拒不过,只好接过严峻手里的钱,她估计这钱也是严峻家拼凑出来给自己的,这读书人家就是讲求个风骨,生怕欠了自己的钱似的。虽然欣赏这种风骨,但是柳枝儿心里也不太舒服,好像自己上赶着借人家钱一样。 不过她还是跟严峻比划着,说让他多给严峻娘买点猪骨头回头熬汤喝,那个不贵,又能帮助严峻娘的伤腿恢复。 严峻心里暖暖的,但是不敢表露出来,他娘的话就像重锤一样,捶打在他心里,生生的疼。他胡乱地点点头,转身就往家里快步走去。 这个时候郝三哥他们也从屋里出来了,跟柳枝儿告辞回家。 柳枝儿看也留不住,就顺便送他们出门。 郝三嫂落在后面,和柳枝儿说着悄悄话。 “妹子,那严夫子来找你干啥?” 柳枝儿看她一脸八卦的样子就很好笑,她举起手上的钱,表示严峻这是来还钱的。 “他家怎么欠你这么多钱?” 柳枝儿把昨天晚上严峻娘摔断腿,严峻来找自己帮忙,今天去镇上买东西,又碰到严峻,顺便去探望严峻娘,然后借钱给他们付医药费的事儿比划了一遍。 郝三嫂点点头,“哦哦哦,这么巧啊!” 柳枝儿横了她一眼,不然呢?难道还是故意的? 郝三嫂贼兮兮地笑着:“我没说这是故意的呀,也许是缘分呢?” 柳枝儿翻了个白眼,对她表示无语,下午说自己和杨树有缘,现在又说自己和严峻有缘,自己一个小寡妇,哪来的那么多缘分啊? 郝三嫂换了一张正经脸,“不过,这严峻娘可不简单,想她年纪轻轻就守寡,这么多年苦苦拉扯严峻,还供他读书,就是为了让他能有朝一日科考中举,一飞冲天呢?要做他家的儿媳妇,可不简单。” 柳枝儿已经觉得无力了,怎么就提到儿媳妇了呢?她早就看明白严峻娘对自己的态度了,那种溢于言表的防备,当然是防着自己这个乡村小寡妇勾引她那潜力股儿子呢。柳枝儿撇撇嘴,虽然严峻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可是这个婆婆可不好惹,自己重活一世,可不是来让婆婆折磨的,何况她现在满心都是赚钱大业,没时间去理会这些事情。 郝三嫂看她一脸明白的样子,心下安定,她就怕柳枝儿被那官太太的光彩给蒙住了眼睛,虽然严峻看起来很有前途,将来也许真的能做官呢,但是以柳枝儿的情况,陪着严峻走完了前半段奋斗的日子,可不一定能享受到将来的胜利果实呢。还不如踏踏实实地找个庄户人家,高高兴兴地过一辈子呢。 郝三嫂拍拍她的手,“妹子,多的嫂子不说了,你心里明白得很。咱们有多大脚,穿多大鞋,啊?” 柳枝儿点点头,指指前面的郝三哥父子三人,让她赶紧跟上去。 郝三嫂笑着挥挥手,“我这就走了,过两天就来帮你收玉米啊!” 柳枝儿点点头,目送他们一家人离开。 第十一章 好女不愁嫁 第二天,郝三嫂带来杨木匠的回话,说可以做,两百文,包工包料。柳枝儿觉得不算贵,就同意杨木匠着手制作。她自己则忙着收玉米,老天不等人,挂面的事可以推迟,玉米却得趁着天气好收回来晒干入库。这玉米对农家来说很重要,米不够吃的话它也是人的口粮,不然用来掺着菜叶子喂猪喂鸡都很好。 郝三嫂带着孩子来帮忙收玉米,她们负责把玉米掰下来,郝三哥收工后来帮忙挑回去。幸好有郝三哥帮忙,不然这么几百斤玉米能让柳枝儿累得脱掉一层皮。 忙了一整天,总算把一亩多地的玉米收了回来,柳枝儿决定第二天中午请客,请郝三嫂一家吃饭。 第二天她一大早就赶去镇上买菜,两斤肉,一挂肥肠,一条鱼,一瓶酒,几样时蔬,再给孩子们买两样零嘴。正要往回走的时候,柳枝儿在镇口碰到来卖野味的杨树。 “柳家妹子,买这么多菜啊?”杨树也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按说以他和柳枝儿的身份,越是这种公共场合越应该避嫌才是,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和柳枝儿说几句话。 柳枝儿笑眯眯地点头,看见杨树她也觉得挺开心。 “这大夏天的买这么多肉菜,不会坏掉么?” 柳枝儿摇摇头,比划了下,说自己今天要请郝三嫂一家吃饭,他们家帮自己收了玉米。 杨树点点头,“那是应该,你一个女人家,没人帮忙是挺难的。”说完他从肩上取下一只兔子,“来,给你们加菜。” 柳枝儿连忙拒绝,这是人家要卖钱的,自己哪能白要。 杨树干脆把兔子放到她背篓里,说道:“别跟我客气,打个兔子对我来说还不跟家常便饭一样。再说了,我跟郝三哥也认识,你拿回去就说我给他添的下酒菜。” 柳枝儿没办法,只好接受了,又谢谢杨树。 杨树豪爽地笑开来,“别客气了,快回去吧,还要做饭吧。” 柳枝儿点点头,转身快步向家走去。 杨树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心里却有些难受,再一次为柳枝儿辛苦的日子感到心疼。要是有人来帮帮她,保护她多好。 柳枝儿却不知道杨树的想法,她现在只想快些赶回去准备午饭,郝三嫂一家辛辛苦苦来帮自己忙,一定要请他们吃顿好的。 回到家,她就开始忙活起来,小白这几天自己完全恢复了生机,圆滚滚地在柳枝儿身边跟前跟后的,柳枝儿好几次差点踩到它,没好气地瞪了它两眼,但拿它也没办法。 正在忙碌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有些刺耳的声音,“哎哟,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呀?弟妹在家背着人做什么好吃的呢?”原来是柳枝儿的大嫂李氏。 只见她吸溜着鼻子,一路就到了厨房,小白最近已经把厨房确定为自己的地盘了,所以一看到陌生人进来,立刻“呜呜”着冲过去咬李氏的裤子。李氏吓了一跳,再一看是只小奶狗,顺脚就把小白踹到一边。 柳枝儿本来没想理她,看她踹小白,这才冲上来抱起小白,死命地瞪着她。 李氏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自从上次被柳枝儿打了一顿之后她就觉得这个哑女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以前她哪敢这么瞪自己,只会被自己骂到躲起来哭。想到这儿,她又挺了挺胸膛,避开柳枝儿的眼神,去看菜板上的菜,一看那么多肉,她眼睛立马亮了。 “啧啧啧,这么多肉,你一个人哪里吃得完,还不如让我拿点回去给你侄儿吃。”嘴里说着就要伸手去拎兔子肉。 突然,寒光一闪,一把菜刀“咚”地砍在兔子肉身上,把李氏吓得退了两步。 “你…你干啥?”李氏声音有点抖。 柳枝儿拔出菜刀,指着门口,寒着脸让她滚。 李氏是个典型的欺软怕硬型,看见柳枝儿横着菜刀的样子,心里先虚了。她蹭着墙壁慢慢往外移,一边说道:“你别以为我怕你哦,我只是不跟你计较而已。” 柳枝儿看她那个样子觉得很搞笑,但脸上始终绷着,一直把她逼出了院门外。 李氏快速地跑到离院门二十步远的地方,突然转身,跳着脚大骂起来。 “好你个扫把星,好你个不守妇道的毒哑巴,克死了婆婆又克死丈夫,现在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你良心过得去嘛?难怪人家秀才看不上你,大半夜地贴上去帮人家伺候老娘,还以为能当秀才娘子呢,结果人家生怕你粘上,立马就找媒婆另外说媒了。” “你说你又是寡妇又是哑巴,长得一副妖精样,还想得什么好?我跟你说你别做美梦了,你这辈子就配找个老鳏夫,看看以后能不能进人家的祖坟吧。反正我们严家是容不下你的。” “呸,一天到晚往镇上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镇上找了姘头呀!整天装出一副贞洁烈妇的样子,谁知道背后干了些什么事呢!” 原来严峻已经开始托媒婆相看媳妇了,柳枝儿从李氏卖力的谩骂中得到这样一个信息,心里有点失落,虽然她一直跟自己说对严峻只是远观欣赏而已,不过毕竟是她喜欢的类型。所以柳枝儿心里难免有些难受,心里一难受,看着满嘴喷粪的李氏就更加不爽起来,所以举起手里的菜刀就向李氏冲过去。 李氏骂得正欢,一看柳枝儿又要拿刀砍自己,立马化身兔子,一溜烟跑了。 柳枝儿看她跑了,也不追,原本就只是吓唬她而已,于是转身就往家走去。突然看到严峻站在他家门口,静静地看着自己。 柳枝儿心一跳,脸上露出习惯性的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严峻慢慢地走过来,最后停在离柳枝儿五步远的地方,柳枝儿看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是严峻保持礼貌的距离,也是柳枝儿跨越不了的距离。 “我…我…那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娘的意思。”柳枝儿明白他说的是相看媳妇的事。 柳枝儿双手比划着,表示祝福。 严峻的眼里浮现出痛苦,为什么她能这么轻而易举地祝福自己?难道她对自己完全没有好感么? 柳枝儿看他一脸难受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她没办法,只要严峻还背负着光耀门楣的责任,他们两人就没可能。既然知道这一点,又何必彼此纠缠,徒增痛苦呢? 想到这儿,柳枝儿脸上的笑容越发绽放开来,和心里的难受成了鲜明的对比。是不是严峻的意思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他还能反抗他娘的意思,做一个不孝子?就算他愿意,柳枝儿也不愿意,如果自己和严峻在一起,严峻一辈子都考不中,只能是秀才,那他娘可能会说是自己克的;如果考上了举人,以后为官做宰的,他的后院之中又怎么会只有自己一人?这可是一个妻妾成群的时代。 她笑着摇摇头,挥手让严峻赶紧回家。 严峻眼里有一些不甘,他向前跨了一步,“柳……柳枝儿,其实……其实我……我对你……” “妹子,这是干啥呢?午饭烧好了没?我来帮忙啦!”郝三嫂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严峻好像被烫了脚一番,立刻退了好几步。 柳枝儿看着他的样子,眼里有一丝苦笑,她回头望着郝三嫂关心的眼神,缓缓地摇摇头,然后转头又让严峻回家去。 严峻没想到这个时候郝三嫂会出现,脸涨得通红,手脚也开始无措起来。他局促地望望柳枝儿,然后转头望望家里,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向家里走去了。 郝三嫂一把抓住柳枝儿的手臂,“妹子,他来干嘛的?干嘛那个样子?” 柳枝儿回身挽着郝三嫂,向家里走去,摇摇头什么都没说。郝三嫂是个聪明人,一看柳枝儿的样子就知道她和严峻之间有事发生。她在村里的人缘不错,所以很多消息都了如指掌。严峻娘不顾自己摔断了腿,回到家立刻找媒人在附近给严峻寻摸媳妇的事她早就听说了,所以昨天才那么隐晦地劝了柳枝儿几句,没想到这严峻对柳枝儿也有这心思。 郝三嫂低声地劝着柳枝儿:“妹子,嫂子看得出来那严峻对你有心思,你也挺看好他的,不然也不会半夜三更去帮忙照顾他娘,还借出那么多钱给他们付医药费。可是你想想,你上午刚借了钱给人家,晚上人家就迫不及待地给你送了过来。听说为了还你钱,严峻他娘把家里下蛋的鸡都卖了,还到严峻的堂叔家借了一部分,凑够了才还你的。然后又迫不及待地找媒婆帮忙相看媳妇,这样的态度还不明确吗?” 是啊是啊,柳枝儿心里当然清楚,严峻娘对自己有多看不上,早就一眼看明白了不是吗? “再说严峻,虽然他是秀才公,我大字不识也没什么见识,但是这看人我还没走过眼。别看严峻是个秀才,但是他性格太软弱了,从小到大就只会听他娘的话,就算这次拼了全部的勇气把你娶进门,将来也没法在他娘面前护住你的。一个护不住自己女人的男人要来干什么?” 柳枝儿其实心里都是明白这些的,只是理智和情感之间,总是难以同步的。柳枝儿摇摇头,对郝三嫂比划,说自己拎得清,让她放心。 郝三嫂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转过头她又开始生气了:“哼,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个秀才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一个大男人赚不了钱养不了家有什么用?亏他娘还当宝贝疙瘩似的藏着,生怕被别人家的闺女多看了两眼去。妹子,咱不稀罕他,就冲你这长相,这身条,等咱再把这哑病给治好了,想要娶你的人得从严家村排到杨家村去。” 柳枝儿被她逗笑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严峻娘赌的不就是严峻的一飞冲天么?等到人家考上举人,当上官,就跟他们这些农民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阶层了。 她笑着指指厨房,让郝三嫂别说了,赶紧帮忙整菜吧,这都快中午了。郝三嫂一看柳枝儿准备了这么多菜,脸色又不好了,又开始唠叨她是个败家子,说两家关系好,用不着客气,置办这么多菜都花多少钱呢?柳枝儿听着她的唠叨,心里暖暖的,不再罗嗦,开始和郝三嫂一起忙活烧菜做饭。 中午,郝三哥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这是个性格和郝三嫂一样豪爽的汉子,还没进门呢,就大笑着说:“柳家妹子,今儿个中午我可是敞开肚子来吃喝的,有些啥好菜啊?” 郝三嫂从厨房里迎出来,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亏你还吼得那么大声,就帮人家收了一点玉米全家都跑过来吃喝,多不好意思!” 郝三哥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这不是觉得人家柳家妹子盛情难却么!” 两个孩子才不管大人说什么,嘴里叫着“柳姨”,就冲到厨房去了。他们已经和柳枝儿玩熟了,到柳枝儿家也自来熟,自在得很。 柳枝儿看见小武二丫两兄妹,也很高兴,抱着他们一人亲一口,把两个小家伙给乐的咯咯直笑。柳枝儿又拿出在镇上买的糕点零嘴给他们,让他们去找小白玩。 郝三嫂进来,笑着说道:“这两个小家伙,最喜欢到你这里玩了,每次都有好吃的。” 柳枝儿笑着比划,说自己特别喜欢小孩,小武和二丫很可爱。 两人乐呵呵地把厨房里做好的菜送到堂屋方桌上,反正都是熟人,也没分男女,大家男女老少坐一桌。郝三哥一看,乐得合不拢嘴,“妹子,你这菜整的太好了吧?我都不好意思下嘴了,都没帮你干啥活。哟,还有酒呢!” 柳枝儿端着最后一盆干锅兔进来,远远的郝三哥就闻到了香味,“这是啥菜啊?这么香?” 柳枝儿放下菜,比划着说是杨树送的野兔,说是给郝三哥加菜的。郝三哥一听大笑起来,“原来是杨树那小子。难怪刚才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还跟我说中午有好菜呢,原来是这个。”说着忍不住拿筷子夹了一块兔子尝了,“嗯……好吃,好吃!” 郝三嫂端着饭进来,瞪了他一眼,“你是小孩子啊?嘴那么馋?” 小武和二丫乖乖地坐在凳子上,听他们娘数落爹,对视了一眼,捂着嘴笑了起来,“爹爹是大馋猫!”原来他们在家偷吃的时候经常被爹说是小馋猫,这会儿终于报仇了。 小孩子的童言稚语让大家都笑了起来,所有人都陆续入座。柳枝儿这顿饭也算是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小炒肉,干锅兔,糖醋鱼,土豆烧肥肠,让一向在饭食上比较节省的郝家人算是开了眼界。 郝三哥抿了口酒,又吃了块干锅兔,今儿个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菜了,适合下酒。两个孩子最爱的就是酸酸甜甜的糖醋鱼。 郝三嫂一边吃一边笑着说道:“这两孩子平时最不爱吃鱼了,说有股子腥味。今儿个倒是跟这盘鱼对上眼了。” 柳枝儿比划着说,这鲤鱼背上有两根经,给它取掉以后在用油炸熟,浇上酸酸甜甜的汁儿,就完全尝不出腥味了。 郝三嫂笑着点点头,“改天我也试试。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这土豆烧肥肠,以前为了省钱也去买过肥肠回来,想着都是肉,给孩子解解馋也好。哪晓得烧出来那味儿哦,说不出来,反正不好吃。孩子们都让我再也别烧肥肠了,宁愿不吃肉。” 柳枝儿笑嘻嘻地给小武夹了一块肥肠,小武撅着嘴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闭着眼睛使劲嚼,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嚼着嚼着,小武的眼睛突然睁开来,亮晶晶的,“好好吃,跟娘烧的不是一个味道。” 郝三嫂没好气地拍了他一脑袋,“小没良心的,还敢嫌弃你娘。” 柳枝儿估计郝三嫂洗肥肠的时候没有加醋或者豆粉去除异味,所以吃起来有怪味。 郝三嫂瞪大眼睛,“这么麻烦?难怪买肥肠的人那么少。” 郝三哥吃得开心喝得愉快,嘴里也夸着柳枝儿:“妹子你这手艺真是太好了,比起那些办喜事请的大厨做的菜味道好太多了。三哥今天真是有口福。”他可不敢像儿子那样明目张胆拿老婆的手艺和柳枝儿比,干脆和那些大厨比吧,反正他说的也是大实话。 大家都笑了,郝三嫂看着柳枝儿,越发心疼这个秀丽贤惠的妹子,她斩钉截铁地对柳枝儿说道:“明天咱们就去镇上找那个许郎中,一定要把你的哑病给治好。”治好以后再找个好男人嫁了,再不受这寡妇人家的气。 第十二章 征服男人从胃开始 第二天一大早,郝三嫂把小武丢给郝三哥带去上工,自己背着二丫来找柳枝儿了。柳枝儿的事儿还真成了她心里的一块病了,昨天晚上跟郝三哥唠叨了一晚上,郝三哥笑话她这是找到前世的亲妹妹了,这操心劲儿,比柳枝儿亲娘还厉害呢。 郝三嫂急急火火地带着柳枝儿就往镇上去,她早打听清楚了,许郎中每隔两天就在镇上的医馆坐诊,今天正是他坐诊的时间。 进入医馆后,只见小小的医馆里人头济济的,坐堂的大夫有四五个,个个前面都排着老长的队,抓药的学徒忙得满头大汗,柳枝儿看着不禁咋舌,这跟后世的医院也差不多了。郝三嫂拉着柳枝儿就往最中间的那个大夫那里排队,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看着精神矍铄,给病人看诊时耐性十足,一边把脉一边听病人描述自己的情况,然后在旁边的药方纸上写下方子。 “那就是许郎中,可厉害了,这十里八乡的都知道,被称为许三针,很多别人看不了的病在他手下都走不过三针,扎三针就好了。”郝三嫂一边和柳枝儿排着队,一边小声地跟柳枝儿说着话。 柳枝儿很崇拜地看着那个许郎中,她一直觉得古代的中医十分神秘,仅凭着对人外观的观察、脉象的诊断就能判断出人的病症,不像西医,看个感冒都恨不得先把你弄去从头到尾扫描一遍,就这样还不一定能治好病。 许郎中看病速度不算慢,柳枝儿她们排了大概半个时辰的队,终于轮到了。 郝三嫂把柳枝儿按在许郎中前面的凳子上坐下,“许大夫,这是我们村的柳枝儿,她不会说话,想请你看看是不是喉咙出了什么问题。” 许郎中抬眼看看柳枝儿,然后让柳枝儿把嘴张开,他拿出一根竹片,压下柳枝儿的舌头,仔细看了看喉咙,然后又给柳枝儿把了脉,摇摇头说道:“她喉咙没问题,不能说话估计是经历了什么事情,心里留下阴影了。” 郝三嫂先是一喜,然后又发愁,这不是身体上的毛病,更麻烦啊!该怎么治呢? 柳枝儿听到自己的喉咙是好的,心里就放松了,看来自己是有机会说话的。看着郝三嫂担心的样子,柳枝儿对她笑了笑,示意她别担心,因为这具身体已经换了灵魂,自然也没有所谓的心理阴影了。 许郎中让柳枝儿试着发出“啊”这样的短音,柳枝儿张开嘴试着发声,却只有干瘪的气声出来。许郎中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喉咙,“你的喉咙确实没什么问题,不过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过话,所以有些退化僵硬了。我给你扎一针,再回去吃两副药,就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要努力试着开口说话,这和人的腿是一样的,如果在床上躺太久,老是不走动的话,会慢慢变得无力,最后可能萎缩,再也不能走路了。” 柳枝儿点点头,她比谁都想说话呢。 许郎中给柳枝儿扎了一针,又开了两副药,郝三嫂就带着柳枝儿往回走了。 郝三嫂很高兴,“妹子,听许郎中的意思,你开口说话的希望很大啊!你要听郎中的,多开口,多练习,总有一天你一定能开口说话的。” 柳枝儿点点头,张张嘴试着“嗯”了一声,虽然很低很轻,但还是把郝三嫂给高兴坏了,直呼许郎中是神医! 这边郝三嫂和柳枝儿一路高高兴兴地回家去,却不知道这会儿杨家村的一个角落里,柳枝儿正被热烈谈论着。 “郝小武,你就吹牛吧,我才不信酸甜味的鱼好吃呢,我可从来没吃过。” “杨苗哥,我说的是真的。我在柳姨家吃的,酸酸甜甜的,又不腥,我跟我妹妹两人就吃了大半条鱼呢!” “真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做鱼的。” “骗你干啥?我还吃了柳姨做的肥肠,也很好吃。” 杨树的儿子和郝三哥的儿子小武两人今天都被自己的爹带到村里盖房子的杨林家玩,杨林是杨树的叔伯兄弟,所以他也来帮忙,当然也把儿子杨苗带过来玩。 两个小家伙坐在路边热火朝天地谈论着,旁边的大人听着也觉得很有意思。 杨林就笑着逗小武:“小武,你肯定是吹牛,那肥肠是猪用来装大粪的,臭烘烘的,能好吃?” 小武急了,虽然他还小,不明白为什么肥肠和猪粪能联系起来,但是在柳枝儿家吃的肥肠确实好吃,这却是事实。他冲着杨林翻白眼:“杨林叔,你这么大个人了,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肥肠,自己没见识还说人家吹牛!” 旁边的大人哄堂大笑,杨林扔了一个小木块过去,“臭小子,人小鬼大!” 小武他爹郝三哥正在梁上,看儿子跟杨林打嘴仗,就笑着说:“儿子,跟他们说说咱在柳姨家吃的好菜,馋死他们!” 小武难得在爹面前得到这么大的体面,被赋予这么重要的任务,整个人精神抖擞起来,口才也前所未有的好起来:“我柳姨做的菜可好吃了,你们听着啊:辣椒炒肉,又辣又香,肥肉不肥,瘦肉不瘦,吃起来嫩得很;土豆烧肥肠,土豆吃到嘴里不用咬,使劲一抿就烂了,香得很,肥肠也有嚼劲,多嚼几下,整个嘴里都是香的;还有我爹最爱吃的干锅兔,兔子肉干香干香的,我爹本来只喝一两酒的,结果那天愣是整了二两下去;还有我和妹妹最爱吃的糖醋鱼,酸酸甜甜,好吃得不得了。” 毕竟是小孩子,说了半天,就是香啊,好吃啊之类的形容词,就这么滴,还把一群汉子给馋得直吞口水。旁边的杨苗觉得自己长到七岁了,居然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回头就对他爹吼道:“爹,俺们回家也弄干锅兔吃,你不是刚打了一只兔子回来吗?” 杨树乐了,“儿子,你老爹只会打兔子,可不会做干锅兔啊!” 杨苗愁死了,“那咋办?大伯娘好像也不会做,她每次做的兔子肉咬都咬不动,我都不爱吃。” 小武在旁边给出良心建议,“杨苗哥,你把兔子拿上,我们去找柳姨给咱们做干锅兔去!” 郝三哥看着两个小吃货有商有量的,笑得不行,“对对对,把你爹打的兔子都给柳姨家拿去,想吃兔子肉就去吃。” 他本来只是打趣,结果没想到杨苗还真当真了,拔腿就往家里跑。杨树一看,急了,“儿子,三叔跟你开玩笑的呢,你咋还当真了呢?”其实他也很好奇柳枝儿做的干锅兔到底是个啥味道,不过这不是孤男寡女的不好意思么?他又不像郝三哥,有郝三嫂在中间,两家来往起来很方便。 杨苗不管他爹的,冲回去就把他爹刚打回来的兔子偷渡出来一只,又奔回工地,冲着小武喊道:“走,咱去柳姨家,让她给咱们做干锅兔去!” 小武乐得跳起来,昨天的干锅兔全给他爹一人霸占了,他就没吃两块,今天可要多吃两块才行。 杨树已经无语了,儿子难得表现这么积极,他也不好在大家面前多说什么,只好顺坡下驴:“儿子啊,你好歹也想想这兔子是咋来的,你爹辛辛苦苦打回来的,你可不能只顾着自己吃啊!给爹带两口回来!” 杨苗脆生生地答道:“哎,放心吧爹,我准给你带回来!”说完两个小子拎着兔子就跑了。 大家看着这一幕,嘴巴都要笑酸了,杨林抬头对着房梁上的杨树和郝三哥说道:“你们俩的这两个儿子,可不简单啊!” 郝三哥笑着摇摇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还不是整天就知道琢磨吃。” “哎,三哥,那个严家小寡妇做菜真个那么好吃?” 郝三哥不太高兴,他被自己媳妇传染,也是把柳枝儿当成亲妹子的,不乐意听人家叫她小寡妇。“啥小寡妇小寡妇的,难听不难听?人家娘家姓柳。那柳家妹子做菜真是一绝,你说那兔子啊,鱼啊什么的,咱们也不是没吃过,但是我还真没吃过她做的那个味儿。” 杨树在旁边听着,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眼前浮现出柳枝儿笑眯眯的样子,背着篓子快步走的样子,还有刚刚从水里被她救起来的样子,还有那经常在午夜梦回时忘不了的柔软双唇的滋味。 旁边人还在聊着,“可惜了,年纪轻轻,长得又好看,还能做一手好菜,这要不是被那痨病鬼严二郎给耽误了,这柳家妹子哪里会年纪轻轻就守寡啊!” “没办法,谁叫她是个哑巴呢!也不知道会不会传给下一代,一般人也不敢上门说亲不是?” “是啊,说不定将来真的只能嫁个老鳏夫,凄凄惨惨地过一辈子呢!” “干嘛一定要嫁?她现在自己不是挺好的么?” “好什么呀?你没听说啊,她家那个大嫂,一天到晚地找她麻烦,不是上门骂她,就是到处在村里说她坏话。前两天,我还听说这柳枝儿看上村里的夫子严峻了,结果严峻他娘先下手为强,立马就找媒婆在这十里八村地寻摸媳妇呢,听说条件还不低,长得要好,脾气要好,家里得有读书人才行呢。这不是摆明了寒碜柳枝儿嘛?” 郝三哥喝道:“你们是被家里的老婆给传染了老婆嘴了吧,瞎说啥呢?人家一个女人家本来就过得不容易,留点口德,中午多吃饭吧!” 大家也觉得这么背后聊人家小寡妇不太好意思,都讪笑着各自忙活去了。 杨树却在旁边愣住了,柳枝儿看上严夫子了吗?这怎么行呢?严夫子人虽然长的不错,但是他娘却不是个好伺候的,这不是上赶着去受罪嘛? 郝三哥在旁边等着他递工具过来,等了半天看他不动,“杨树,咋了?” 杨树回过神,僵硬地笑了笑,“没事没事。” 郝三哥今天故意把话题带到柳枝儿身上,其实是有目的的。他和郝三嫂在家帮柳枝儿捋了一遍,觉得这杨树算是比较合适的对象了。虽说有个孩子,但是柳枝儿自己也是个寡妇,还有残疾,这两个一比较起来,也就差不多了。这自古说亲事就讲究个门当户对,不然差距太大,将来肯定矛盾多多。 所以郝三嫂交给郝三哥一个任务,让他把柳枝儿和严夫子的传言传给杨树知道,看看杨树的反应。如果杨树没什么反应的话,这事儿就算了;如果有反应的话,就想办法推他们俩一把。 郝三哥看杨树跟刚才比起来,明显的神不守舍起来,心里就大概有数了,看来这杨树和柳枝儿之间有戏。不过郝三哥也没表现出来,只是埋着头干活,杨树则在旁边打着下手。 杨树憋了半天,看房梁上就他们俩人,小声说话也没人能听见,就蹭到郝三哥旁边,小声地问道:“三哥,这柳家妹子是不是喜欢读书人啊?” 郝三哥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问这干啥?跟你有啥关系?” 杨树被噎了一下,“这不是就问问嘛!” 郝三哥笑了,“没有的事儿,那柳家妹子可是个实实在在的村里人,又勤快又贤惠,可不是那攀高枝的人。再说了,你也知道严夫子家的情况,这柳枝儿要真靠过去,那不是找罪受嘛?” 杨树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这庄稼人还是踏踏实实地找庄稼人过日子比较好。” 郝三哥看看周围,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媳妇说了,她打算认柳家妹子当亲妹子了,正要在这十里八村地到处寻摸看看,看能不能给柳枝儿找个合适的人,这柳枝儿才二十来岁,哪能就这么守寡到老啊!” 杨树一颗心又悬了起来,“那……那三嫂打算给柳枝儿找个啥样的?” “哟,都叫柳枝儿了!”郝三哥戏谑地笑着,“找个啥样的?柳枝儿虽然各项条件都不错,但是毕竟是个寡妇嘛,还是个哑巴,这实在也不好找。你三嫂说了,能找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能护着柳枝儿不让她吃苦受罪的就行。” 杨树默默地把这两个条件往自己身上套,觉得自己还挺符合的,就是自己有一个儿子,不知道柳枝儿介不介意…… 郝三哥看他在那里皱着眉头琢磨的样子,觉得这把火也烧得差不多了,就不再提这个话题,自己忙活去了,留下杨树让他自己琢磨去。 第十三章 终于表白了 郝三嫂和柳枝儿刚刚回到家,就碰到拎着兔子兴冲冲跑来的郝小武和杨苗,听小武说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后,郝三嫂和柳枝儿都笑得不行。 杨苗第一次见柳枝儿,本来有些不好意思,何况第一次见人家就拿着兔子上门请人家做干锅兔给自己吃,所以小脸有些红通通的。 “柳……柳姨,我是听小武说你做的干锅兔很好吃,所以就想请你做给我吃吃看。”这孩子还挺直白。 柳枝儿笑眯眯地点点头,拍拍杨苗的脑袋,回身对郝三嫂比划着,反正中午郝三哥有饭吃,不如就在家里一起吃好了,正好杨苗送了兔子来。 郝三嫂皱皱眉,觉得自己天天在人家家里吃饭,不太好意思。 柳枝儿急了,努力地张张嘴,还是觉得发不出声音来,只好继续比划,你当我是亲妹子,在自己妹子家吃顿饭还有啥? 郝三嫂想想也是,干脆不多说了,帮着忙活起来。 小武是熟人,所以带着杨苗在柳枝儿家玩了起来,两个小男孩,加上一个小女娃,追着小白玩。小白是个人来疯,人越多它玩得越开心,满院子都是男娃女娃的笑声,偶尔还有几声狗叫。 郝三嫂听着院子里的动静,笑着对柳枝儿说道:“这院子里多了几个孩子,就像多了好多人一样,热闹得很。” 柳枝儿也高兴地点点头,她很喜欢孩子的笑声,觉得特别干净。虽然今天第一次见杨苗,不过看那孩子的眼神,很清澈,说话做事也有章法,可见杨树把孩子带得很好,她心里也挺喜欢,所以也乐意给几个孩子做点好吃的。 中午柳枝儿做了小武和杨苗想吃的干锅兔,还给他们做了小麻花和薯条,把几个孩子乐得找不着北。杨苗是个孝顺孩子,还记得答应他爹给他带点兔子回去尝尝的事儿,就跟柳枝儿说:“柳姨,你帮我找一张荷叶装一点干锅兔起来吧,我给我爹带回去。他听说你做的干锅兔好吃,也馋呢!” 郝三嫂哈哈大笑,“你这小子,孝顺是孝顺,咋不知道给你爹留点面子?你爹就那么馋?” 小武在旁边帮腔:“娘,杨苗哥说的是真的,那些干活的大人都馋得很呢!” 柳枝儿也在旁边笑起来,连忙找张干净的荷叶装了些干锅兔起来,剩下的端上桌子,让大伙儿吃饭。 杨苗虽然第一次来柳枝儿家,不过看柳枝儿人很和善,所以也很放得开,一边吃一边跟柳枝儿聊:“柳姨,你上次到我们家来过吧?我都吃到你给我买的糖了,可好吃了!” 柳枝儿点点头,又指指他身上的衣服。 “哦对,我爹还用你给买的布料做了一件衣服呢,我可喜欢了,就是舍不得穿,放在柜子里,等过年的时候穿呢。” 郝三嫂叹了口气,没娘的孩子总是苦一些啊!想到这儿,也有点心疼杨苗,赶紧给他夹了块兔肉,“来来来,多吃点,你柳姨的手艺好着呢!” 杨苗大快朵颐,吃得满嘴都是油,“谢谢姨!” 晚上,杨苗回到家,悄悄地把柳枝儿给的干锅兔肉藏到房间里,等着他爹回来吃。杨林家中午管一顿饭,所以晚上杨树是回家吃饭的。 杨苗吃着他大伯娘做的寡淡无味的饭菜,越发想念中午吃的那顿好吃的,扒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他大伯杨槐关心地问道:“苗,咋了?不舒服了?吃得不欢呢?” “哼,”大伯娘王氏在旁边哼道:“能欢嘛?把家里的兔子拿到外面去,不知道怎么倒腾着吃掉了呢,偷吃都吃饱了,回家来吃这清汤寡水还能欢到哪里去?” 王氏是一个多精细的人呢,杨苗从家里拿兔子出去,她当然知道,只是当时在忙着洗衣服,跑得也没杨苗快,没赶上去拦下来而已,肚子里正堵着一股子气呢。 杨树看了他嫂子一眼,淡淡地说道:“那地窖里不是还有几只兔子吗?没了我再去打就是了。” 王氏被堵回来,一句话也没法说了。家里虽然不富裕,但是拜杨树所赐,平时也真不缺肉吃,她也不敢给杨树脸色看。 杨槐看场面有些僵住了,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说了,吃饭吧。明儿个你再拿只兔子出来烧就是了,哪有那么多话?” 杨苗撅了撅嘴,用只有他爹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再烧也没柳姨家做的好吃!” 杨树拍了他脑袋一下,“吃饭,话多!” 吃完饭,两父子洗漱完毕回到自己的屋里,杨苗一下子活了过来,先把门关上,堵好,又从床头摸出一个荷叶包,神秘兮兮地捧到他爹面前,献宝似的给他爹闻了一闻。 杨树看着儿子那耍宝的样儿就好笑,配合着使劲闻了一鼻子,“哎呀,可真香,这是啥?” “这不是你让我给你带回来的干锅兔吗?”杨苗打开荷叶包,一股子干辣鲜香的味道扑鼻而来,杨树闻着还真吞了一下口水。 杨苗小心翼翼地捻了一块肉兔子肉,送到他爹嘴里,“爹,你尝尝,这味道真好吃,比大伯娘烧的兔子好吃多了。” 杨树慢慢地嚼着兔子肉,鲜香中带着点辛辣,兔子肉被油炸得外干里嫩,吃起来又有嚼劲又鲜嫩,这是从来没有尝过的美味呀!他忍不住伸手又拿了一块放到嘴里。 杨树自己平时在外面打猎过夜的时候,也会自己弄野味吃,不过都是自己瞎弄的,没柳枝儿弄的这么好吃,边吃边想,对柳枝儿越发动心了。 他把儿子搂着,两父子靠在床头,一边吃着兔子肉,一边说道:“儿子,你今儿个去你柳姨家吃饭,觉得怎么样?” 杨苗说道:“可好玩了,她家还有一只小白狗,圆滚滚的,跑得一摇一摆的,特别可爱。中午柳姨还给我们做了小麻花和薯条,都好吃得不得了。” 杨树试探着问道:“你觉得柳姨怎么样?” “挺好啊!”杨苗笑着,“又会做好吃的,人又温柔,跟我聊天的时候一直都是笑眯眯的。” “她不会说话怎么跟你聊天?”杨树有点好奇。 杨苗觉得他爹有点傻,“她不会说话,但是会比划啊,多猜两下就知道她说什么了呀!这有什么问题?” 看来儿子对柳枝儿也不排斥,杨树越发肯定心里的想法了。 接下来的日子,柳枝儿过上了隔几天就有惊喜(或者叫惊吓)的生活。如果你隔几天起床就会在你家院门口发现一只被牢牢实实绑好的野鸡或者野兔,甚至可能是半只小山猪,你除了以为自己认识了一个不知名的田螺姑娘外,还能想到什么? 柳枝儿被吓了好几次以后,终于决定逮住这个吓死人的活雷锋,她几乎一夜没睡,就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听到了院门外的脚步声。柳枝儿悄悄地从预先留好的窗户缝里往外看,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近自己家的院子,他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然后从肩上取下一只被绑好的猎物,拴在篱笆上,又插了一束什么东西在做篱笆的竹筒上,然后转身走了。 等他走远,柳枝儿才蹑手蹑脚从屋里出来,果然在院门口发现一只野鸡,抬头一看,一束淡紫色的小野花挂着露珠,正在篱笆上绽放。柳枝儿百分百肯定,给自己送猎物的就是杨树,她拿下野花,闻了闻,有一种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柳枝儿心里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没想到这杨树还有些浪漫细胞呢!前世柳枝儿也偶尔收过一束两束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那些被漂亮的玻璃纸精巧地包扎起来的花并没有眼前这束小野花让人心动。想着杨树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采花的样子,柳枝儿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轻轻地骂了一句“傻瓜”! 这段时间柳枝儿挺忙,她托杨木匠做的压面机已经做好了,所以每天都在家里忙着试验做挂面。理论和实践总是有一段距离的,柳枝儿买回来的十多斤面粉都快被她糟蹋地差不多了,总算能做出基本合格的面条了。 同时,她还要忙着练习说话,舌头从一开始的笨拙到慢慢利索起来,过了大半个月,她已经能说一些短句了。 杨树不知道柳枝儿在忙什么,只知道她每天都在家里忙活,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镇上碰到她,更没有机会说上两句话。次次送去的猎物她也收了,花也收了,却没有什么反应,这让杨树心里很没有底。 这天,杨树按照惯例,从山上打猎回来,趁着天没亮,绕到柳枝儿门口,把最肥美的一只兔子给她放到门口,正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声音:“站住!” 杨树给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原来是柳枝儿。 他疑惑地看着柳枝儿,“刚才是你叫我?” 柳枝儿点点头,“今天怎么没花呢?” 杨树惊呆了,他第一次听到柳枝儿的声音,有点沙哑低沉,但是却有一种渗入他骨子里的说不出来的味道,让他浑身发麻。“你…你…你不是…不会说话吗?” 柳枝儿笑道:“以前不会,不代表永远不会吧?” 杨树傻傻地点点头,“对,对…” 柳枝儿挑起眉,又问道:“今儿个怎么没有花呢?” 杨树从来没想过会被柳枝儿抓个现行,突然被柳枝儿这么问,整个人都好像被放到蒸笼里熏蒸一样,头皮发麻,全身发热,一脸通红,“那个…那个…花…花…” ”“莫非那花不是给我的?” “是给你的!”杨树立刻说道。 “为什么送花给我?”柳枝儿追问着。 “啊?为什么?这个…这个…”杨树简直要崩溃了,怎么会说话的柳枝儿这么难对付啊?什么都要刨根问底呀?这不是摆明了的事情嘛! 柳枝儿看他窘迫的样子,心里好笑,但脸上却不带半丝笑容,她提起地上的野兔,塞还给杨树,“看样子不是送我的,那这兔子我也不能要,你拿回去吧!” 杨树惊地跳起来连忙把兔子推开,“柳枝儿妹子,我说我说还不行嘛。这野兔是我送给你的,那花也是送给你的。我…我…我喜欢你,我想娶你!” 说完生怕被柳枝儿当面拒绝似的,杨树拔腿就跑,转眼就没影了。 柳枝儿靠着院门,低低地笑了起来,看一个大男人被自己逼成这样,真是很搞笑。 柳枝儿之所以非要杨树把话说清楚,也是因为前世留下的惨痛教训。她曾经和一个男人暧昧了两年,两个人就像情侣一样,看电影,吃饭,旅游,但是谁也不捅破那层窗户纸,一直处于恋人未满朋友以上的状态。两年后,她受不了了,要找这个男人摊牌,却看着另外一个姑娘挽着他的手,他给自己的回答是“你想多了吧?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去你妹的好朋友,柳芝上手就给他一巴掌,然后对自己发誓以后绝对绝对不要再谈这种暧昧不明的感情。 且不说柳枝儿得到了杨树的一句准话,心里那颗石头落了下去,拿着花回屋去睡回笼觉去了。这杨树像被鬼追一样飞快地跑回家,回到屋里心还在咚咚咚地跳个不停,想着刚才和柳枝儿的对话,他的脸不由地又红了起来。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是自己在给她送东西,上次鬼使神差地送了一束花,没想到她还挺喜欢。想到自己终于把想法挑明了,杨树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惶恐。幸好柳枝儿没有当面拒绝自己,看来应该是有戏,不过她怎么突然会说话了呢?这不会说话的柳枝儿都那么多人惦记着,这要会说话了,那还有自己的份儿嘛?虽说人家是个寡妇,可自己也带着个孩子呢! 想到这里,杨树又愁上了,突然,他一拍大腿,怎么把郝三嫂给忘记了。郝三嫂跟柳枝儿那么要好,请她去帮自己说合,肯定有用。 天一亮,杨树拎着一只野鸡一只野兔就往郝三哥家去了。郝三哥正披着衣服出来遛弯呢,看见杨树,惊奇得很:“你这是刚进山打猎回来?” 杨树点点头,“嗯,刚回来,给你送点下酒菜,顺便找你和嫂子帮点忙。” 郝三哥乐呵了,“咱兄弟俩还整这些,有啥事你就说呗,还拿东西来。” 杨树的脸有点发烫,“这个……这个……” 郝三哥看他窘迫的样子,干脆把郝三嫂叫出来一起听,免得待会儿杨树还要再不好意思一遍,他心里大概知道杨树要说啥。 郝三嫂正准备做早饭呢,听见郝三哥叫,连忙擦着手出来,“怎么了?杨树兄弟这么早就来了?” 杨树点点头,把手里的兔子和野鸡递给郝三嫂。郝三嫂赶紧接过来,“哎哟,这分量可不轻。找我们有啥事啊,杨树?说吧。” 杨树看看四周没人,就小声地说道:“想请嫂子帮忙说个媒。” 郝三嫂乐了,“你嫂子我虽然平时喜欢跟人说话,但是还真不是吃媒婆这行饭的。你要说媒咋不去找媒婆呢?” 杨树声音更小了,“这媒只有嫂子你能做。” 郝三嫂更乐,“谁啊?这么不得了,一般的媒婆还拿不下来?你跟嫂子说,嫂子帮你说合去!” “就是……就是……就是柳枝儿!”杨树的脸这下全红了。 郝三哥和郝三嫂对视了一眼,眼里浮现出了然的笑意,郝三嫂却故意说道:“哎哟,杨树兄弟咋看上柳枝儿了呢?她又是个寡妇,又不会讲话,在村里流言蜚语还多,不是听说你大哥大嫂到处给你寻摸黄花大闺女嘛?” 杨树抬头,紧张地说道:“没有没有,我不想找黄花大闺女,就想找个能过日子的。柳枝儿人好,又会做饭,又贤惠能干……是寡妇也没什么,我不还拖着个孩子嘛?” 郝三嫂对他的态度比较满意,但还是没松口:“要说你这条件吧,也不差,不过你也知道我和柳枝儿的关系,给柳枝儿再找一个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但我也不会随便给她找一个。可是还有个问题,你现在跟你大哥大嫂也没分家,柳枝儿嫁过去了怎么住啊?柳枝儿不会说话,性子又绵软,我怕她被你嫂子欺负。她在这边严家村就已经经常被她嫂子上门欺负了,我可不想看到她又过这样的日子。” “那我就分家吧。”杨树坚定地说道,“之前没分家,是因为家里没个女人,如果分出来话,我三不五时地就要上山去打猎,怕孩子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如果跟柳枝儿成亲了,我自己有老婆孩子了,那又不一样了。” “房子咋办呢?” 杨树皱着眉,“这些年我打猎卖山货也存了一些银子,再借上一些,就可以盖一个房子。只是这样的话,家里的钱就会比较紧张,柳枝儿嫁给我可能要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不过不用担心,我还会上山打猎的,等卖了东西,就有钱用了。” “你不怕你大哥大嫂拦着你不让你娶柳枝儿?”郝三嫂刨根问底。 杨树的眼神更加坚定了,“我父母早都不在了,我这第一次成亲听大哥的,第二次成亲就得按我自己的意思来,谁也别想插手。” 郝三嫂暗暗点头,她就想给柳枝儿找个有担当,能够护着她的男人,这杨树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对柳枝儿来说都是上上之选。 “那行吧,不过你也知道初嫁从父,再嫁从己,这柳枝儿那边我去帮你好好说一下,答不答应的我可不敢打包票啊!” “哎,谢谢嫂子费心了!我等你回信啊!”杨树高兴得很,连忙道谢。 第十四章 商量婚事 郝三嫂受了杨树的嘱托,当天就到柳枝儿家去探口风去了。 到柳枝儿家的时候,柳枝儿正忙着做面条呢,郝三嫂虽然见过郝三哥拿回来的那个压面机,却真心不知道柳枝儿要拿来干嘛。这会儿看她在那费劲地把面条从压面机里压出来,揉好的面团就那么一根根像银线一样从细孔里被压出来,又细又长又均匀,郝三嫂啧啧称奇:“哎呦,妹子,你这脑袋瓜咋想的?这面条做得真好看!比刀切的均匀多了!” 柳枝儿看郝三嫂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招呼道:“嫂子来了?” 郝三嫂听柳枝儿说话越来越利索,不像刚开始那样大舌头似的模模糊糊,心里更高兴。“来看看你在家都忙啥呢,这几天也没见你到我那里去坐坐。” 柳枝儿指指压面机,拭了一把汗,微微喘道:“折腾这个呢,想着容易,做起来可难。”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压好的面条理顺,用截好的小木棍挂起来,放到院子里搭好的架子上风干。 “这是干啥?还要晒呢?”郝三嫂一脸好奇地看着随风飞舞的细面条。 “是啊,等晒干了,再用刀切断,就成了干面条了,到时候想吃面的时候往开水里一丢,再煮一会儿就成,就不用每次吃面都费劲巴拉地揉面擀面那么麻烦了。”柳枝儿解释道。 “这倒是挺方便的,这个叫啥?” “你看这不是挂起来晒干的么,我给起了个名儿叫挂面。” 郝三嫂抚掌大笑,“挂面,这名字起得好,可不就是挂起来的面么?好吃吗?跟那现擀的面比起来呢?” 柳枝儿想了想,“其实都差不多的,也不是每个人擀面都好吃不是。我这挂面不能说比得过所有的现擀面,至少不比大多数差吧。” 郝三嫂点点头,这妇人做饭的手艺还是有差别的,同样是手擀面,也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回头嫂子带点回去试试看好不好吃,要觉得好吃,我还有事要和你商量呢!”柳枝儿笑着说道。 郝三嫂爽快地应了,然后神秘地笑着:“我才有事要和你商量呢!” “啥事啊?” 郝三嫂把凳子移了移,离柳枝儿更近点,小声地说道:“有人托我向你提亲呢!” 柳枝儿心一跳,“谁啊?” 郝三嫂笑着用下巴指了指柳枝儿挂在屋檐下的几只风干野鸡野兔,“还有谁?谁给你送的这些野鸡野兔?” 柳枝儿脸一红,这原本是她和杨树之间的秘密,却被眼尖的郝三嫂一眼看出来,挺不好意思的。 “说起来这杨树还真是有诚意,今儿个一大早就给我拎来一只兔子一只野鸡,托我来说媒呢!” 柳枝儿白她一眼,“亏你还说当我是亲妹子呢,一只野兔一只野鸡就把你给收买啦?” 郝三嫂轻轻地拍了她一下,“说什么呢?你嫂子是那种人么?我这是为你着想呢,这杨树真是一个不错的男人,你可以考虑一下。” 柳枝儿认真地答道:“嫂子,跟你说实话,我也不排斥杨树,就是他家那个嫂子,实在是个硬茬。你也知道李氏这个人,平时对我有多坏,那王氏我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我可烦应付这些人了。” “哎呀,你是和杨树成亲,又不是和他嫂子,想那么多干什么?她是嫂子,又不是婆婆,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还真当长辈来孝敬啊?再说了,杨树可告诉我,你要是愿意嫁给他,他就分家出来,另外修房子呢!” “真的?”柳枝儿这会儿倒是上心了,这古人讲究一个家族性,一般都不愿意分家,这杨树要是为了和自己成亲,能够从大家庭里脱离出来,倒是显得很有诚意了。 郝三嫂说道:“当然是真的,他亲口告诉我的。当然,你也知道修房子不是个简单的事儿,他也给我透了个底,他积攒了一些钱,如果要修房子,还得去借一些,回头成亲之后,家里的钱可能就没那么宽裕。不过你想,他那一手打猎的本事,还怕赚不来钱?苦也就是那么半年一年的,怕啥?” 柳枝儿点点头,她倒不担心钱的问题,如果和杨树成亲了,她的很多赚钱计划就能施展开了,不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的,什么都做不了。 “妹子,这杨树在这十里八乡也是有名的,很多人家都想把黄花闺女嫁给他呢!你可要想清楚了哦,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 柳枝儿笑着说道:“嫂子,你这张嘴不去做媒婆真是可惜了!” 郝三嫂夸张地叹了口气:“做啥媒婆啊,将来能喝上你和杨树的一杯喜酒就够高兴啦!” 柳枝儿点点头:“真要成了,少不了你的酒。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难题。” “什么难题?” 柳枝儿说道:“先说我这边,严老大两口子一直都在找我的麻烦,他们又怕我嫁出去又怕我嫁不出去。嫁出去了,这些房子啊田地啊什么的,我都得带走;不嫁出去吧,守节到老,也没他们的份。我这会儿要是传出和杨树论亲事,还不知道他们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郝三嫂看看柳枝儿的房子,这房子才盖了几年,在村里也是比较好的房子了,那严家大郎两夫妻盯着这房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两口子好吃懒做,又养了三个小子,家里穷得叮当响,只能守着父母留下来的老房子住。所以一门心思地想把柳枝儿给逼死了,霸占她的房子和田地。 “按照族规,你要是嫁出去了,这房子和田地属于严家的话,族里是有权力收回去的哦!” 柳枝儿摇摇头,“我仔细看过家里的房契和地契,这房子和地都不是严家分给我和二郎的,而是我嫁过来之后用自己的嫁妆钱置办的。当初二郎病重,李氏他们觉得看病吃药费钱,我一嫁过来,他们就撺掇着父母把家分了。他们想着二郎这身体不中用,也留不下后代,还不如把家里的财产都留给老大家的孙子,干脆就把我们俩净身出户了。爹和娘觉得小儿子没指望,盼着大儿子给养老,所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把这事儿给办了。这事儿就我们家的人知道,你也知道二郎病重,我不会说话,也没法分辩。” “我们搬出来之后,我就用嫁妆钱修了房子,又在村里买了几亩地,这些在村长那里都是留了底的。老大家也知道,不然他们就不会老想着逼我去死,直接把我嫁出去不就得了。” 郝三嫂听得眼泪汪汪的,她和柳枝儿也是近两年才熟悉起来的,之前对柳枝儿家的事情也不了解,“这严老大两口子真是心黑啊!连你的私产也想霸占。咱不能让他们如愿,你不是有房契地契么,到时候拿出来,看他们有什么话说。” 柳枝儿苦笑了一下,“这人都是自私的,我再嫁的又不是严家的人,他们严家能眼看着我带着这些东西走?到时候老大两口子一撺掇,族里肯定会以各种借口给我找麻烦的。” 郝三嫂也傻眼了,“那咋办啊?” 柳枝儿说道:“这就是我愁的地方,再想办法吧。杨树那边也有问题,他嫂子肯定会找麻烦就不说了,听说他家一年到头吃的肉,用的钱,基本上都是杨树卖山货换来的,那杨家大哥就会种点地,也没别的本事,如果杨树要闹分家,就算是净身出户,这王氏也会闹翻天的,你别忘了,她也有三个儿子呢。这些不要人养啊?” “还有,杨树之前那个老婆是怎么回事也一直都没搞明白,是自己私奔走的呢还是两人和离散的呢?我要是跟杨树成亲了,人家前面的老婆再回来,儿子是她的,这软磨硬泡下说不定男人也变成她的了,那我算个啥?” 郝三嫂没想到柳枝儿把她和杨树之间的问题琢磨得这么透彻,“妹子,你说的这些都在理,也都是现实的问题,我回去还要跟杨树再商量商量。不过,既然你能想这么多,就说明是认真考虑了和杨树的亲事的,咱们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可不兴退后啊!嫂子最大的心愿,还是希望你能找个能护着你、照顾你的男人,不说多的,”她指指院子里的压面机,“这些体力活也能找着人干不是?” 柳枝儿紧锁的眉头散开来,“嫂子,你说的那不是找个丈夫,是找个苦力吧?” 郝三嫂笑着说道:“管他丈夫还是苦力呢,总之,女人得有男人疼着,才能活得舒坦,啥都靠自己,会老得很快的!” 郝三嫂来这一趟,虽然了解了杨树和柳枝儿之间还存在很多难题,但至少柳枝儿本人对这亲事是不排斥的,这也算个好消息了。于是高兴地带着柳枝儿给的挂面,回家去了。 杨树在家等了一天,坐立不安,像热锅上的蚂蚁,就怕郝三嫂带回来的不是好消息。到晚上的时候,杨苗跑跳着进来说道:“爹,小武叫我们俩去他家吃饭,说郝三叔找你喝酒呢!” 杨树心知这是郝三嫂去柳枝儿家回来了,心里有些激动,连忙点头:“哎,那咱们就过去!” 刚准备出门,碰上从厨房出来的王氏,“二弟,干啥去啊?准备吃饭了!” “嫂子,我和苗儿晚上不在家里吃饭了,郝三哥请我去喝酒!我吃了饭再回来。” “哎哟,这郝老三可真大方,晚上肯定做了不少好吃的。你看你反正都要带苗儿去的,干脆把你三个侄儿一起带去吧,热闹点!”王氏说着就要招呼三个孩子过来。 杨树赶忙拦着:“嫂子,你这是干嘛?人家郝三哥请我和苗儿去,我咋能带这么多孩子去呢?这不是太不知趣了么?谁家也不富裕不是?咱们家也不缺吃的,你想做什么,到地窖里去拿不就完了。” 王氏的脸一下垮了,“谁稀罕他家的吃食了,不是想让你三个侄儿去给苗儿作伴嘛?” 杨苗做了个鬼脸:“算了吧,我有小武作伴,才不要和他们玩。” “哎呀,你这个小家伙,自己亲堂哥都不亲,跑去跟外人亲。真是个白眼狼哦!”说着王氏还用眼睛瞟了一下杨树,言下之意这杨树也是偏帮着外人,也是个白眼狼。 杨树实在不想跟这个爱占便宜又不讲道理的妇人纠缠,干脆转身牵着杨苗的手往外走。王氏气得回厨房摔锅摔碗的,厨房里一阵乒乒乓乓响。听着厨房里的声音,杨树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家呆着真是没劲儿,只要柳枝儿同意嫁给自己,一定要分家,不能让柳枝儿来受这种气,他暗自下定决心。 路上,杨苗牵着他爹的手,一边走一边偏着头问道:“爹,你要娶柳姨吗?” 杨树还没跟儿子提这个事儿呢,乍一听,愣了一下:“你听谁说的?” “小武啊!你早上去找小武他娘的时候,小武躲在旁边听到的。” 杨树有点窘迫,“那苗儿,你觉得怎么样?” 杨苗想了想,“小武说,你娶了柳姨,我就能天天吃到柳姨做的饭菜了,是真的吗?” 杨树笑了笑,“那当然,不只做饭菜给你吃,还要给你做衣服,买零嘴儿,好好地照顾你!” “不像大伯娘那样偏心?” “当然不会,你不是也去柳姨家玩过嘛,她对你和小武有偏心吗?” “没有,”杨苗放心了,“爹,这事儿你得上点心啊,柳姨又漂亮又会做饭,万一被别人抢走了呢?” 杨树正担心这事儿呢,“儿子你说得对,咱得加把劲儿,走,快去郝三叔家。” 到了郝家,堂屋的八仙桌上已经摆上了酒菜,郝三嫂用早上杨树送来的野鸡野兔做了主菜,配上家里的一些菜,也把桌子摆了个满满当当。 三个孩子狼吞虎咽地吃饱了就下桌子到院子里玩游戏去了,留下三个大人在堂屋里一边吃一边聊。 郝三嫂把跟柳枝儿的谈话原模原样地跟杨树讲了,杨树首先就表示他对柳枝儿的财产不感兴趣,不过如果柳枝儿觉得需要去争取,他会站在她这边帮忙。 至于柳枝儿担心的嫂子问题更不需要担心,王氏再怎么折腾也越不过杨槐,只要杨树搞定了自己的大哥,这些都不是问题。以后成两家人了,如果关系好就走得近点,处不好就当一般亲戚走就行了。 关于柳枝儿介意的前妻问题,杨树说他和她并没有感情,当初也是他大哥觉得他年龄到了,该成亲了,找人给介绍的,俩人也就相处了一年多,杨苗一出生那女人就跟人跑了。杨树也没去找,直接找到官府,写了休书,把她给休了。而杨苗对这个亲娘完全没有任何记忆,更谈不上感情了。 郝三嫂一边听一边点头,杨树是个头脑清醒的人,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怎么去争取。这样的男人有主见但是又不会太强硬,是个很好的丈夫人选,郝三嫂默默地在心里又给他加了分。 等到酒喝得差不多了,郝三嫂笑着起身:“今儿个我没做饭,煮点面条吃吧!” 杨树连忙拦着:“嫂子别麻烦了!” “不麻烦,今儿个给你们吃点新鲜玩意儿!” 郝三哥拉着杨树,“行了,厨房是娘们的事,咱别管了,喝酒喝酒!” 郝三嫂到厨房,烧开水,下面条,然后做捞面条,只用了一刻钟。 “来来来,吃面条。孩子们,别淘了,回来吃面条!” 三个孩子前呼后拥地冲了进来,郝三嫂早就给他们做了清淡的鸡蛋面条,一人一碗。 “郝姨,这面条咋这么细呢?”杨苗夹起一筷子面,翻来覆去地看。 郝三嫂笑着说道:“吃吃看!” 杨苗放到嘴里,嚼了一下,吞下肚去,“好好吃,面条细细的,很有味道。” 杨树也吃了一口,“这面条细的,三嫂,你这手艺绝了啊,这么细还切得这么均匀!”他嫂子也会擀面条,不过那面条粗得跟筷子似的,吃起来没啥味道。 郝三嫂得意地笑了,“这可不是我的手艺,是柳枝儿的。” 杨树惊呆了,柳枝儿也来了?还在厨房做了面条?他不由自主地把视线往厨房那边望去。 “别瞧了,人没来,面来了。”郝三哥打趣道。 郝三嫂也笑了起来,“这是柳枝儿琢磨出来的,叫做挂面,是事先做好的干面条,烧开水放进去煮上几滚就熟了,方便得很。不用现揉面擀面的那么麻烦。” 几个孩子一边吃面条,一边叫道:“柳姨真厉害!” 杨树也觉得柳枝儿真是一个心思玲珑的人,越接近越惊喜,他望着郝三嫂,笑得特诚恳:“嫂子,兄弟的亲事就靠你成全了!” “放心,嫂子心里有数啊!” 第十五章 坦诚相待 第二天,郝三嫂又到柳枝儿家去了,把杨树的话跟她说了一遍,对于杨树的这种担当,柳枝儿心里很认同,也想为两个人的未来努力一把。毕竟柳枝儿是从现代社会穿过去的,见多了现代社会的各类奇葩男人,对于杨树这个古代经济适用男,柳枝儿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不过柳枝儿打算当面和杨树谈一次,反正两个人都不是初婚,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总要弄明白彼此的真实想法才好,这古代可不像现代,两个人合不来就离婚,古代女人要结束一段婚姻,成本实在太高了。 郝三嫂表示同意,她觉得柳枝儿越慎重,说明对这事儿越上心。她帮两人约了晚上在郝家见面,有郝家人在,也不算孤男寡女,说出去也不会难听。柳枝儿同意了。 晚上,柳枝儿吃过饭就到了郝三嫂家,见杨树已经到了,正在堂屋里和郝三哥说话。郝三嫂在厨房里忙着,小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见柳枝儿到了,杨树有些紧张地站起来,看着柳枝儿,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来。 郝三哥看着好笑得很,平时看杨树嘴皮子还挺利索的,结果一到柳枝儿面前就露怯了。他站起身,跟柳枝儿打完招呼就把堂屋留给两人,自己去院子里陪孩子们玩去了,反正堂屋门开着,从院子里一眼就能看得见,也不算私下相会了。 “柳……柳枝儿妹子,你来了?”杨树紧张地捏着裤腿,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柳枝儿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那啥……你坐呗!”杨树用袖子把凳子抹了又抹,好像自己刚刚坐过的凳子有多脏似的。 柳枝儿也不说话,走过去坐下。 杨树看柳枝儿的表情,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妙,这柳枝儿平时见到自己都是笑呵呵的,咋今天这么严肃呢?是不是心里有啥别的想法啊?想到这里,心里更加慌乱起来了,嘴也更加笨拙了。 “那个……那个……你吃饭了没?”憋了半天,杨树憋出这么一句,柳枝儿心里快笑死了,但脸上还是半丝儿不露,崩得紧紧的。 “吃过了。” “吃过了?吃过了好……”说完这句,杨树又开始抓瞎了,他实在号不准柳枝儿的脉,又不敢乱说话,怕得罪了她,更没法挽回。 柳枝儿看他窘迫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心里有些软了,也不逗他了。“杨大哥,今天见面是我提出来的,我们俩的事,我仔细考虑过了,但是……” 杨树惊地一抬头,但是?但是什么?难道她不愿意?他连忙说道:“柳枝儿妹子,别但是了,我是很诚心向你提亲的。你担心的那些问题,我都会解决掉的,不会让你烦心,你只要安心嫁给我就行,我保证以后会护着你,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 柳枝儿抿着嘴一笑,“你听我说完。我仔细考虑过了,咱们的确是面对很多问题,但是我最担心的一点却是怕自己做不好你的妻子。” “怎么会呢?”杨树傻乎乎地说道。 “你看,咱们真正打交道的时间也不长,你也不了解我。其实以你的条件,要找个更好的女人也是没问题的。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娶我?” “啊?”杨树没想到柳枝儿会当面问这么直接的问题,这让他一个向来不擅长甜言蜜语的大男人十分不好意思,那些藏在心里的话怎么说得出口呢? “难道娶我是你随便下的决定吗?”柳枝儿追问道。 “不是……当然不是!”杨树连忙摆手,“其实……其实我早就……早就喜欢你了。” 扛着一张红布似的脸,杨树把自己对柳枝儿的感情娓娓道来:“其实你不知道,早在你刚刚嫁到严家村的时候,我就见过你在河边洗衣服了,那个时候你还不会说话,也不跟人来往。村里的人对你有些排斥,我那个时候看着你心里就有些不忍,不过你当时嫁给了严二郎,男女有别,我也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后来你跳水自杀,我很庆幸当时我在河边洗手,也很庆幸自己能把你给救起来,然后你醒过来,变得开朗,每天都很有精神,忙里忙外,脸上也有了笑容,我……我就更心动了。其实自从上次在镇上碰到你,和你说了几句话之后,我后来每次去镇上都想着能不能再遇见你,和你说说话。慢慢的,从别人嘴里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对你越熟悉越了解,就越喜欢,后来……后来……我就托郝三嫂去向你提亲了,我怕……怕……” 柳枝儿被他的告白整得也有点脸红发烧的,“怕啥?” “我怕你变得越来越好,被人家抢走了!” 柳枝儿噗嗤一声笑出来,“我是个寡妇,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杨树摇摇头,“我自己知道你有多好,那个严夫子,如果再勇敢一点,说不定今天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你知道严峻和我的事儿?”柳枝儿有些诧异,“你不介意?” “说不介意是假的,不过,我不怕,”杨树坚定地说道:“就算你觉得严夫子好,我以后会让你慢慢发现,我比他更好!” 一个靠在山里打猎讨生活的男人,敢于向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柳枝儿也被感动了,她终于放下心来,其实她今天之所以想要和杨树说清楚,就是怕杨树是一种将就的心态,觉得两个人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寡妇,凑合在一起过日子呗。从前世到这一世,柳枝儿对于感情的事情从来不将就,宁可不要,也不随便,这是她一直坚持的态度。 “柳枝儿妹子,你……你对我是咋想的?”杨树迟疑地问道,又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 柳枝儿飞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我要回去了!” “啊?”杨树蹭地站起来,“这……这么快?” 柳枝儿低着头,小声地说道:“你回去准备房子吧!” 杨树懵了一下,房子?准备房子的意思是?柳枝儿同意和自己成亲了!他高兴地快要跳起来,“哎,好,好好,我回去准备。我回去好好准备,你就等着嫁给我吧!” 柳枝儿看他得意忘形的样子,也懒得打击他了,转身向厨房去找郝三嫂说话。 郝三哥带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也一直都在关注堂屋里的动静,见柳枝儿出来去了厨房,连忙进去问道:“杨树,咋样?谈得咋样?” 杨树双手把住郝三哥的肩膀,高兴地有些语无伦次了:“她叫我准备房子,郝三哥,我要修房子了!” 郝三哥想了想,明白过来,“柳枝儿同意啦?” “嗯!”杨树高兴坏了,抱着杨苗转了好几个圈,“儿子,走,咱们回家修房子去!” 杨苗摸了摸他爹的额头,转头对郝三哥说道:“三叔,我爹是不是病了,这大晚上的修啥房子?” 郝三哥笑着说道:“你爹病得可不轻,不过没事,等你们家新房子盖起来了,他的病就好啦!” 杨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柳枝儿到厨房,见郝三嫂坐在灶后,就着火光纳鞋底,叫了一声“嫂子!” 郝三嫂抬头看见柳枝儿,高兴地拉过她挨着自己坐下:“咋样?跟杨树谈好了吗?” 柳枝儿点点头,“谈好了,我让他回去准备房子了。” 郝三嫂高兴地拍拍大腿,“这便好了!嫂子也放心了。” 柳枝儿有些迟疑:“嫂子,你说我自己也有房子,还让他修房子,是不是不合适啊?” 郝三嫂摇摇头,“傻妹子,你这样想就差了,虽然杨树不算有钱,但是他到底是个男人啊!他要娶你,又不能让你受他大嫂的气,自然是要准备房子的啊!你虽然有房子,但是让他去住,那不成倒插门了么?那村里的闲言闲语得说得多难听啊?说不定人家还说杨树是冲着你的房子才娶你这个小寡妇的呢。” 柳枝儿想想也是,“那以后我那个房子咋办呢?” “卖给别人或者租出去呗!还能荒废了?” 柳枝儿想,等杨树把房子什么的准备好,怎么也得半年以后了,时间还长,这些事情慢慢考虑吧。 她看到郝三嫂放在橱柜里的面条,突然想起来,问道:“嫂子,上次拿给你的面条,吃过没有?觉得怎么样?” 郝三嫂笑着说:“可不是吃了,那天杨树父子俩正好在我家喝酒吃饭,就下面条吃了。大家都觉得好吃呢,妹子你这心思也太巧了,嫂子服气得很!” 柳枝儿笑着说道:“没事就在家瞎琢磨呗。嫂子,你看这挂面卖得出去吗?” 郝三嫂放下手里的鞋底,仔细想了想,“我觉得能。你想啊,这挂面煮起来方便,吃起来好吃,谁家没个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的时候,这农忙起来吃不上饭是经常的事儿。要是有挂面,回家烧水下面,前后也不过两刻钟的事儿,这可比做饭炒菜什么的快多了。何况,很多妇人家根本就不会做擀面条,揉不好面,面切得跟筷子一样粗,下锅就成了一锅面汤也是常有的事儿。就冲这一点,能省多少人的心呢,我觉得可行。” 柳枝儿点点头,“其实还有一点,这四通镇就在官道的交叉点上,南来北往的客商很多,他们出门有时候也会错过宿头,在野外一般就只能烧点热水,啃个冷馒头,有条件的配点卤肉什么的,如果他们带上我做的这个挂面,在野外吃个热乎饭也是没问题的。” “对呀,”郝三嫂高兴地拍手,“这做面条可不像做饭那么麻烦,就算男人也能弄好的,最多就是味道做得好不好而已。” “那个不担心,我还打算做点专门用来拌面的酱料,用小罐子装起来,他们吃面的时候放上一点,啥味道都有了,连作料都不用带了。”柳枝儿进一步说着自己的想法。 “这个可行!”郝三嫂越想越觉得柳枝儿的想法不错。 “嫂子,我其实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儿,你看这做面条的事情咱们两家能不能一起做?我一个女人家实在力气有限,做不了太多出来,这没有量,也卖不出来钱不是?” 郝三嫂有点迟疑,这毕竟关系到家里的生计问题,“我倒是有兴趣,只是你知道嫂子家两个孩子,虽然你三哥经常在外面帮忙别人修房子,但是工钱也有限,所以家里的钱并不宽裕,要说和你一起干,可没多少钱能投进去啊!” “这个没关系,要是你不放心,就当是我雇佣你和三哥帮我做面吧,面粉和压面机什么都由我来出钱,技术我也会交给你们。你们只需要按照我的要求把面条做好给我就行。我按照每斤面粉1文钱的工钱给你们,如果每天能做上一百斤面粉,就能得一百文钱。这比起三哥在外面接活如何?” 郝三嫂算了算账,“你三哥出去帮人干活,包中午一顿饭,也就是四十文一天吧。” 柳枝儿接着说:“何况也不是每天都有人要修房子对吧?我这边呢,刚开始一天可能只需要二三十斤面,但是慢慢等我把面卖出去之后,这量肯定会加大的。一开始三哥也可以早上上工之前做一些,如果天气好的话,一个白天就晒干了。等到我这边稳定了,三哥再回来专心做面都行。” 郝三嫂一边听一边算账,越算越觉得划算,她感激地对柳枝儿说道:“妹子,嫂子谢谢你,有啥好事都想着我,其实你不找我也是一样的,等你和杨树成亲了,两个人也能做这个生计的。” 柳枝儿笑着说道:“我不是还要做酱料么?将来还打算在镇上开一家面馆呢,和他成亲了,也有得忙。你就别往心里去了,你能相信我,和我一起做这个事情,我就很开心了!” 郝三嫂点点头,“晚上我和你三哥好好商量一下,你等我消息!” 柳枝儿点点头,她知道郝三嫂的脾气,虽然平时风风火火的,其实心里很尊重丈夫的,有什么事都是有商有量的,难怪人家夫妻关系这么好,自己也要学着点才是。 商量完正事,柳枝儿就告辞回家了,这个时候已经天黑了,郝三嫂要叫郝三哥送她回去,她连忙拒绝。开玩笑,就这几百米,还一眼都看得到院子的,有啥好送的。 她自己慢慢地走出了郝家,一边琢磨着做挂面的事儿,没注意到院子外站了一个人。 “柳枝儿妹子!”原来是杨树,他把儿子送回家去睡了,又赶回来等柳枝儿。 柳枝儿吓了一跳,看看是杨树,这才放心下来,“咋了?你还没回去啊?” “我……我在这里等你,送你回家!” 柳枝儿噗嗤笑了,“你家可比我家还远,送我不嫌麻烦啊?” “不麻烦,不麻烦!”杨树连忙摇头,跟在柳枝儿身后三步远的距离。 “杨大哥,我让你修房子,你会不会觉得给你增加压力啊?”柳枝儿一边走一边聊。 “怎么会?”杨树连忙否认,“我要娶老婆,自然应该准备好房子啊!我可不想让你到我家后受委屈,你也知道我嫂子那人……” 柳枝儿笑了笑,“杨大哥,你不用着急,如果钱不够的话,我这里有,可以先拿去用!” “不用不用,”杨树连连摆手,“哪能用媳妇儿的钱?我手里有钱,不够的话再去山里跑几趟就是了!你放心,我一边修房子,一边过礼,最多半年,就能娶你啦!” 柳枝儿轻轻地“呸”了一声,“谁不放心了?谁是你媳妇儿?” 杨树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心里像猫爪似的,有些委屈,我媳妇儿不就是你么…… 郝家和柳枝儿家离得实在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门口了,柳枝儿回头对杨树说道:“杨大哥你回去吧,我到家了。” “哎!那……那我回去了!”那语气里各种舍不得。 “杨大哥,我别的不多说,将来成亲了,我会对你好的,也会对杨苗好的。” “哎!”这回杨树的语气可是兴奋多了,这几天来来回回的,总算听到柳枝儿嘴里给出一句明白话了。 “柳枝儿妹子,你一个女人家不容易,以后家里有什么重活,你就叫我来干!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啊!” “嗯!你回去吧!”说完,柳枝儿进了院子,关上院门。杨树看着她进了屋子,才兴奋地转身回家去了。 第十六章 嫁娶都不易 杨树回到家后,兴奋地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就跟大哥大嫂宣布,说自己要娶柳枝儿了,还要分家出去,重新盖房子。 这一消息把杨槐夫妻俩给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弟弟会跟对岸那个小寡妇搅和在一起,杨槐顿时就拍了桌子:“我不同意,我早就跟你说过,离那个小寡妇远一点,哥知道你一个人带着苗儿辛苦,这不是有你嫂子和我帮衬着嘛?我们慢慢寻摸,再找一个黄花大闺女回来,好好过日子,再生几个大胖小子,不是挺好的吗?” 对于弟弟的婚事,杨槐其实一直都有一块心病,因为杨树之前的那个妻子黄氏是自己和媳妇帮忙相看的,哪晓得那个黄氏眼皮子浅,受不得穷,成亲才一年多就跟人私奔跑了。这个事情给杨树的打击自然是大的,给杨槐的打击也不小,他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才让杨树一个好好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带着孩子的鳏夫,婚事从此以后一直都不顺利。所以这些年,他一直都把弟弟再娶的事当成家里的头等大事,不管妻子王氏在耳边如何嘀嘀咕咕,他都没松过口。 而王氏乍听到杨树要再娶的消息,心里也挺高兴,自从前弟媳妇黄氏私奔出走之后,家里就剩她一个女人,里里外外的操持都是她一个人的事儿。如果杨树再娶一个回来,不说多的,这些家务活就有人干了,自己是嫂子,又是当家媳妇,到时候要安排弟媳妇干什么还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何况那个柳枝儿是个小寡妇,名声又不好,性子也弱,要拿捏起来还不容易? 可是当杨树说要分家出去单过,王氏就不高兴了,为啥呢?这杨树对于王氏来说,可算是一棵摇钱树,他每年进山去打猎,拿回来的猎物不但满足了家里大部分的肉类需求,剩下的卖出去还能卖不少钱。杨树觉得自己进山的时候都是家里的大哥大嫂在帮忙照顾孩子,所以卖猎物的钱大部分都会交给大嫂,算是贴补家用。说是贴补家用,其实就是支撑家用了,王氏是个精明而吝啬的人,她把地里收回来的收益全部都存起来,然后盯着杨树交回来的钱用,每次家里没钱了,就在家里嘀咕,杨树就会去打猎,然后再交钱回来。这杨树要分家出去了,这钱可就跟自己没关系了,那自己要怎么办?靠杨槐种地,那点钱还不够塞牙缝;吃老本,那可等于是生剜王氏的心头肉,那存下来的钱王氏可是要留给三个儿子娶老婆的。 想到这儿,王氏开口了:“二弟啊,嫂子也知道那个柳枝儿是个好的,你想娶她嫂子也理解。只是这人还没过门,就撺掇着咱们家分家,这可不好啊!都说家和万事兴,别人家娶媳妇都是为了兴业旺家的,哪有柳枝儿这样,没进门先分家的?” 杨树不高兴地说道:“嫂子,我什么时候说柳枝儿要求分家了?是我自己想的。这么些年,我和苗儿都赖大哥大嫂照顾,给家里也增添了不少负担,我现在也成家了,有自己的老婆孩子,分出去单过也很正常,免得将来在一个锅里搅和,平添一些不必要的矛盾。” 杨槐瞪了王氏一眼,怪她不会说话,转头说道:“二弟,你说要成家立业,哥也懂。只是你非娶这柳枝儿不可吗?哥真的不想看着你娶一个寡妇回来,你看柳枝儿前段时间在村里的名声,咱不能找个规矩点的回来好好过日子嘛?” “哥,谁说柳枝儿不规矩了?上次的流言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嘛?你干啥还要这样说?” 王氏在旁边撇撇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村里那么多女人,咋人家就说她呢?” 杨树气得站起来:“哥!这事儿我只跟你商量,爹娘去得早,你这么多年护着我照顾我,我心里有数,以后也自然敬着你。现在弟弟大了,想要成家立业,你同不同意吧?” 杨槐看弟弟急了,自己先软了:“二弟,你别着急,这不是在商量么?我不是不同意你成家立业,只是希望你找个更好的。” “我就喜欢柳枝儿,我就要娶她!”说完,杨树看也不看他嫂子,转身就出去了。 王氏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你看看,你看看你弟弟,这什么态度?他有没有把我当嫂子看?什么叫只跟你商量?什么叫以后敬着你?这意思我没资格插话,以后这弟媳妇也不用叫我一声嫂子了,是吧?” 杨槐连忙安抚道:“哪有这样的事?二弟一时生气,说话没遮拦,你是嫂子,多让着点。” 王氏哼了一声,“让着点?我让得还少了?这么些年,煮饭洗衣做家务,你们个个都是大老爷,全是我一个人的事儿。这会儿要娶媳妇了,用不着我了,就这么对我?真是有良心啊!” “是是是,你辛苦了!别生气了,二弟这事儿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我总觉得娶个寡妇,不太好!” “当然不好!”王氏这回横了心一定要破坏杨树和柳枝儿的亲事,“哪个女人敢提这样的要求?哪个女人嫁人不是乖乖顺顺的当媳妇,伺候长辈?这还没熬呢,就成婆了?单过,想得美?” 杨槐跟老婆想得差不多,也觉得这柳枝儿实在不适合过日子,也没多话了,只是这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太了解自己弟弟的脾气了,平时好说话,也不计较,但是真正认定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就像当初黄氏私奔出走一样,他原本是想找人帮忙把黄氏给抓回来的,但是杨树二话没说,直接以不守妇道为由,自己到衙门里办了休书,不留半点余地。这会儿看样子杨树是认准了这柳枝儿了,这可咋办啊? 杨树气冲冲地出门去了,他知道要让大哥大嫂同意自己娶柳枝儿不容易,可没想到这么难,为什么大哥大嫂就不能撇除偏见,重新地认识柳枝儿呢? 王氏在家里越想越生气,越琢磨越觉得不能让杨树把柳枝儿娶进门,于是,她收拾了两件脏衣服,往河边去洗衣服了。 这个时候,正是河边热闹的时候,村里的妇女们都趁着早上太阳还没烈起来的时候出来洗衣服,一来不热,二来可以趁着中午的太阳把衣服晒干。 王氏端着衣服,选了一个人群最集中的地方,摆开架势准备洗衣服。村里的媳妇们正在聊着严峻定亲的事儿,说是寻摸了好久,终于让严峻他娘在隔壁的河湾村寻到了一个秀才家的小女儿,小时候也跟着自己的父亲认了几个字,在农村来说也算是知书达理了,长得也清秀,据媒婆回来说,跟严峻很配。严峻他娘可高兴了,已经在准备向女方纳采了。 王氏在旁边凉冰冰地说了一句:“这才是人家正经小娘子出嫁的规矩呢,哪像咱们这里的某些人,还没进人家门,就撺掇着男方家里分家,要单过呢!” 大家的兴趣一下子被王氏吸引过来,对于古人来说,分家可是大事,哪家女儿这么厉害,还没进门就要分家? “杨槐家的,你说谁啊?最近除了严峻家,没听说谁家在议亲啊!” 王氏撇撇嘴,“还有谁?就是那名声在外的小寡妇呗!”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在说柳枝儿呢。 “咋回事?谁要娶她?谁这么大胆子,不怕被她克死啊?” 王氏哼了哼,“还有谁?谁愿意娶这样的搅家精?还不是当初被我家小叔子救了,这会儿赖上我们了呗!” “柳枝儿和杨树?”大家都有些兴奋了,“前段时间不是还传他们俩在小树林里幽会嘛?” “啥幽会啊?”王氏连忙否认,“是柳枝儿和别人幽会,被我家小叔子看见了。” “不能吧,你这说话有点矛盾啊,既然杨树看到她和别人幽会,咋还会同意和柳枝儿议亲呢?” 王氏叹口气,“我家小叔子是个厚道人呗,那柳枝儿一看这个不成,自然要找下家了啊!所以就抓着我小叔子不放,非说我小叔子救了她,还背了她,她名声坏了,要我小叔子负责。我呸,就那个克死丈夫的哑巴小寡妇,还有什么名声可坏?我还嫌她坏了我小叔子的名声呢!” 大家都点点头,这杨树大家都是熟悉的,是个厚道人,多半就和王氏说的一样,被柳枝儿赖上了。 王氏说得有心,旁边听的人更加有意,这么巧,柳枝儿的大嫂李氏也在旁边洗衣服。 有人就问李氏了,“哎,严老大家的,你家弟媳妇要嫁人了,你们知道不?” 李氏翻了个白眼:“我咋知道?我巴不得离那个克人的小寡妇远点呢!如果不是她,我家小叔子能那么快就去了,连个后人都没留下,现在没孩子拖累,由得她在村里兴风作浪的。” “怎么说?当年严二郎真是被柳枝儿给克死的?” “那可不,”李氏说得煞有介事,“当年我们爹娘对他们俩多好啊,你看看,我们家两口子加上三个孩子,住在一个烂草房里,房间也少,这会儿我家老大、老二、老三还挤在一张床上呢,他们俩呢,就两口子,给他们修了那么好的房子,又宽敞又牢实,还给那么几亩好田地,就怕这柳枝儿嫌弃我家二郎是个病秧子,让她踏踏实实地照顾好小叔,好好过日子。哪晓得呢,人家房子、田地到手了,对我小叔子却不闻不问的,才嫁过来多久啊,我可怜的小叔子就这么去了。” “哎,二郎也是命苦,怎么摊上这么个媳妇儿?” “要说这柳枝儿也是有本事啊,先是二郎,后是严峻,现在又是杨树,她身边可从来没缺过男人啊!” “哈哈哈,你说得那么羡慕,你缺男人啊?” 一群妇女说起荤话也是没边没际的,开始就男人这个问题互相打趣起来,一时间河边热闹非凡。 王氏心里痛快多了,端着洗好的衣服回家去,暗暗解恨:让你没进门就嚣张,这会儿名声给你捣烂了,看你怎么嫁人! 那李氏则赶紧收拾洗好的衣服,回家找严大郎商量去了。这要再不赶紧想办法,柳枝儿就要带着房子、田地嫁人了,可没自己家的份儿了。 从这天起,关于柳枝儿的流言又开始在村里传了起来,和柳枝儿好的如郝三嫂,听了自然气冲斗牛,可是又不知道找谁算账;巴不得柳枝儿过得不好的如赵寡妇之流,则添油加醋,把柳枝儿说得更加不堪,简直是一颗让所有人都见不得、沾不得的毒瘤。 柳枝儿也听说了这些传言,心里很是无语,她大概猜得出来是谁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可是这种事就像河边的风一样,你能感受到,却抓不住,自然没法上门找人算账。不过她觉得无论是否能和杨树成亲,有件事情是必须要去做了,那就是把自己的财产归属权给搞明白。 关于她的财产归属权,严家老大两口子也关注得很。他们很清楚柳枝儿现在的房子和田地都是用她自己的嫁妆购置的,但是外人不知道啊,反正家里的两个老人也已经去世了,自然由得他们编排。为了避免柳枝儿出嫁,把房子和田地都带走,他们夫妻俩不遗余力地在背后推波助澜,除了说柳枝儿没良心,占了严家的家产却不为严家做贡献外,还说杨树是冲着柳枝儿的房子田地才议亲的。 柳枝儿没有去直接和这些说自己坏话的人对峙,她只想把这些财产归属权搞明白了,如果有一天需要的话,能有凭有据地拿出来,说服众人。于是,她备了四色礼物先到了村长家。这村里的屋基地批准、田地买卖,自然都是经村长的手,所以要搞明白这些问题,自然首先要找村长。 村长正好在家,看见柳枝儿提着东西进来,很是意外,柳枝儿嫁过来严家村好几年了,这是第二次上门。 “柳枝儿,有啥事啊?” 柳枝儿把东西放下,“村长,我有些事情要麻烦你一下。” 村长吓了一跳,“你会说话了?”柳枝儿很少出门,也少和人来往,所以知道她会说话的也就郝家一家,还有杨树而已。 “嗯,”柳枝儿点点头,“郝三嫂帮我介绍了一个郎中,给我治好了。” 村长欣慰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你这孩子命苦,说不了话总是要吃很多哑巴亏,现在能说话了,以后就不怕了。” 柳枝儿点点头,又从怀里摸出家里的房契和地契,放到村长面前。村长看了看,不太明白柳枝儿的意思。 柳枝儿说道:“村长,你是知道我家情况的。当初我嫁到严家村的时候,严家老大两口子撺掇着把我和严二郎净身出户,我用自己的嫁妆钱修了房子,也置办了田地,都是托您老人家给帮忙的。但是现在爹娘去世了,严大郎两口子在村里到处说我闲话,说我的房子和田地都是严家分给我的。村长,我不识字,你帮我看看,这房契和地契到底写的谁的名字。”柳枝儿当然识字,不过为了寻求村长的帮助和支持,也只好当一回睁眼瞎了。 村长仔细地看了看房契和地契,的确是当年柳枝儿来找自己办的,说道:“这的确写的是你的名字,这房子和田地都是你的,跟严家无关。” 柳枝儿苦笑道:“村长,我一个寡妇人家,有时候说话真的是没什么分量,您看您是村长,又是我的长辈,这事儿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写个证明啥的,至少将来严大郎两口子要找我麻烦,我手里有个凭据,行吗?” 村长叹口气,“你也不容易,当年是吃了大亏才嫁到严家村的,现在年纪轻轻地守了寡,又没个儿子撑门户,难怪那些人都盯着你不放呢!罢罢罢,我这小小村长,大的事儿干不了,帮你做个证明还是没问题的。我先给你写个证明,回头要是真遇到了麻烦,你让人来叫我,我去给你作证去。” 柳枝儿感激地点点头,有村长这句话心里就有底气多了,想想就郁闷,这在古代,没儿子的寡妇,连自己的财产都守不住啊! 村长写完证明,递给柳枝儿,又说道:“这村里的事我说了算,但是严家还有族长,如果你想麻烦少点,我觉得你还是要和族里打好关系才是。” 柳枝儿对家族没什么观念,连忙问道:“村长您的意思是就算我有房契地契,也能证明这些都是用我自己的钱买的,族里也能抢了我的财产去?” 村长摇摇头,“那倒不至于,这不是为了有个好名声嘛!这女人的名声有多重要,你最近经历了这么多事,还不清楚吗?” 柳枝儿若有所思,也许自己自闭自封起来过日子的想法是错的,不然也不至于在别人污蔑自己的时候百口莫辩,除了郝三嫂没人帮自己说话了。 她点点头,“回头我去族里拜访一下族长。” 村长见她一点就通,高兴极了,点点头,“哎,这就对了嘛!” 柳枝儿站起身要告辞,突然想到刚刚村长提到的一个事情,又问道:“村长,你刚才提到我当年嫁到严家村的事,我上次落水之后,醒过来脑子就忘了很多事情了,当时的事也记不得了,你能不能跟我讲一讲?” 第十七章 开始做挂面 村长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柳枝儿落水后失忆,连自己的身世都不记得了,又叹了口气:“其实不记得也有不记得的好啊……” 柳枝儿又坐下来,坚定而恳切地说道:“再不好的身世,我也得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嫁到严家村的。请村长您跟我说说吧!” 村长点了一支旱烟,吸了两口,“其实,当年你嫁到严家村,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大概听说了一些。” “你原本应该是隔壁县城里大户人家的女儿,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变哑了,还被送到我们这个小山村里来嫁人,你原本姓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是严大力,也就是你公公来给你报户口的时候说你叫柳枝儿,不过我猜这个应该不是你的本名。” “你公公是在镇上给人家做力工的,帮那些来来往往的货商上货下货,你也是他有一天去镇上上工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我记得你公公来给你报户口的时候,特别高兴,在我这里喝了半宿的酒,念念叨叨地说他家走大运了,白捡了一个儿媳妇,小儿子终于能娶上老婆了。” “你们家条件不好,二郎常年看病吃药,花了不少的钱,这附近有闺女的人家根本就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你公公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可羡慕坏了村里很多人。虽说当时你是个哑巴,但是长得不错,一看就是个黄花大闺女,村里人都说你们家真是走了狗屎运,一分钱彩礼不用就娶回来一个儿媳妇。” “一分钱彩礼都不用?”柳枝儿疑惑道,难道自己是被拐卖的? “可不是,听说那个把你交给严大力的人只说让他家好好待你,别让你饿着冷着就行,还给了严大力一笔钱,让他操办一场简单的婚礼,让你名正言顺嫁到严家。我当时听着也很疑惑,这也不像是拐卖人的拐子,搞不清楚是什么人把你交给严大力的。” “后来你就嫁进来了,这严大郎见你公公手里有些闲钱了,心里就活动了,给你和严二郎办完婚礼,就撺掇着你公公分家。你公公当时上工的时候正好把腰扭伤了,以后都干不得重活了,你婆婆怕以后没人养老,就和你公公商量着干脆把你们分出去,他们守着大儿子,以后靠着大儿子养老送终。毕竟二郎的身体你也知道,看着是活不了多长时间的。本来你们不应该被净身出户的,只是这严大郎两口子跟你公公婆婆算账,说这些年二郎看病吃药用了多少钱,把家里都整精穷了,分家的时候应该把这些药钱也算上,结果算来算去,你们啥也没带走,就带走了一袋粮食,还是你公公坚持要给的。” “族里的人早就被严大郎两口子打点好了,你和二郎,一个哑,一个病,没人帮你们说话,我这个村长就算看着不公也没办法多做什么,只能把我家的一座旧房子借给你们暂时使用,等你们有钱了再自己修房子。我满以为你们要在那旧房子里住好几年的,结果没想到过了一两个月吧,有人来村里看你,还给你带了一包东西。” “第二天你就拿着钱来找我,说要批屋基地,买田地,我估摸着是这来看你的人给你送的钱,所以我就按照你用嫁妆钱置办家产的规矩把这房子、田地都写到了你名下,就怕万一哪天二郎走了,族里以严家的名义收回这些东西。” 柳枝儿感激地点点头,如果没有村长在中间帮忙斡旋,估计自己早就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她站起来给村长鞠了一躬:“村长,太感谢您了,要是没有您当时的援手,我这会儿估计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这么几年,柳枝儿不懂事,也没来看看您,您别跟我计较。” 村长哈哈大笑,“你这娃这样客气干什么?我身为村长,自然也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的。你这几年过得也苦,我都知道,只是这么大个村子,也不能明着给你帮些什么,怕别人觉得不公平,幸好你自己都挺过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柳枝儿笑着点点头,“您说得对,我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人家越看我不顺眼,我越得过好了才行。” 村长欣慰地点点头,“娃啊,刚才我跟你说,分家的时候族里虽然也给你添了绊子,但是咱们得识时务,在咱们这小山村里,家族还是很重要的,心里有气也不能放在脸上,最好能把族里的人争取到你这边来,帮你说话,这以后要办什么事就方便多了。” 村长的提点让柳枝儿眼前更加开阔,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这是一个看重家族性的时代,那就得去适应它。 回到家里,正好郝三嫂过来找自己说话,说郝三哥已经同意帮柳枝儿做面条的事儿了。柳枝儿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下来了,做面条的技术她已经研究出来了,可是自己一个人确实力量有限,无法量产,自然也就谈不上赚钱了。 她高兴极了,拉着郝三嫂,又把家里剩下的面粉和需要的其他配料都带上,扛着压面机就去了郝家。 用了一个下午,她把面粉的比例,揉面的技巧,还有压面、晒面、切面等技术都教给了郝三哥,郝三哥倒是个天生的技术人才,一点就透,到晚边的时候,已经能做出质量不错的干面条了。 郝三哥把晒干的面条切好,看柳枝儿赞许地点点头,知道自己技术过关了,算是松了一口气。小武慢慢长大了,他想送儿子去读书认字,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有柳枝儿这项活计,他手里就会宽裕很多了。 “妹子,你就这么放心地把这诀窍教给了我们,不怕我们撇下你单干啊?”郝三哥开着玩笑。 柳枝儿摇摇头,笑着说:“三哥三嫂,咱们两家的交情我就不说了,就冲您二位的秉性,我也不会有这样的怀疑。不过三哥你这样说得也是有理,咱们还得防小人。这做面的诀窍你也知道了,也明白其实没多大的技术含量,如果有人故意要来偷学,咱还真是藏不住。所以我们如果想要长久地做这个生意,就得技术保密。” “技术保密?”郝三哥和郝三嫂面面相觑。 “对,技术保密,”柳枝儿重重地点点头,“这以后咱们这挂面作坊开起来了,三哥你可就是专门负责生产这一块儿的人了,说不定以后还要招人来帮忙呢,咱不能来一个就教一个吧,这教会了徒弟可就饿死了师傅。所以这面粉、碱水、盐的配比,三哥你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以后我们再招人,也只是招人做一些力气活。决定这挂面的质量,就在这个配比上,如果这个配方漏出去了,咱们就算白干了。” 郝三哥和郝三嫂都严肃地点点头,他们都是天生的厚道人,觉得人家柳枝儿带着自己要赚钱,如果因为自己把配方漏出去了,连累人家柳枝儿赚不到钱,这才是没良心呢!所以都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严守这个配方。 柳枝儿看他们两人都明白了这事儿的重要性,才换了轻松的神色,“也别这么紧张,反正以后咱们都注意严守这个秘密就行,就算是亲戚来,也不能说出去。我知道三嫂你人好,面子也软,说不定到时候很多亲戚朋友都找上你,让你帮帮忙什么的,你要实在推不开,就推到我身上,就说如果你把这事儿说出去了,我会找你百倍赔偿。如果那些人觉得你倾家荡产也应该把这事儿告诉他们,你也知道这是些什么人了,该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吧。” 郝三嫂点点头,郝三哥也严肃地说道:“你一定要把这事儿守住了,咱们穷了这么些年,也没见谁来拉咱们一把,这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赚钱的门道,别傻乎乎地被人套走了。” 郝三嫂白他一眼,“我当然知道,啰嗦得很!” 柳枝儿笑了,指着做好的面条,“过两天我就去镇上卖这些面条,等销路打开了,咱们的挂面作坊就要开干了,到时候三哥三嫂可要辛苦了。” 郝三哥笑着摆摆手,“辛苦啥,这还比不上我给别人盖房子扛木料累呢!” “说到盖房子,”郝三哥又说道,“上午杨树还来找我嘀咕了一阵,盘算了一下盖房子要多少钱,他想盖个跟你家差不多大的房子,说不能让你嫁人了反而住小房子。这家伙现在满脑子都是盖房子娶媳妇儿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郝三嫂叹了口气,“杨树也不容易,听说他大哥大嫂都不同意他和你成亲,更不同意他分出去单过,这会儿家里正打仗呢。” 柳枝儿想了想,把自己下午在村长家谈的事情也说了一遍,三哥三嫂都气得瞪眼睛,“这严家的人也太欺负人了,这明明是你自己的钱修的房子买的田地,他们咋好意思到处说是他们严家的,还说如果你要改嫁,就得把这些东西留下,净身出户呢!” 柳枝儿摇摇头,“我不怕,我手里有房契地契,也有村长帮忙作证,他们想要从我手里夺产,是不可能的,最多就是恶心恶心我,顺便恶心杨树,让我俩过得不如意罢了。都是些小人心思,我懒得去理会。” “妹子说得对,咱不跟那些小人计较。过不了几天他们就没心思说你的闲话啦,家里的事儿都能让他们抠破头皮。”郝三嫂笑道。 “怎么了?”柳枝儿好奇。 “怎么了?还不是严家那帮人。咱们村离四通镇不是挺近的么,所以村里很多人农闲的时候都在镇上找活干,去年严家族长的儿子严松在镇上帮人卸货的时候,听那个货商谈起辣椒卖得太贵了,自己买货都买不到。这东奔西跑的也没凑够一车货,还不知道回去怎么跟大老板交代。这严松觉得这是个机会,就跟那个货商说今年到我们村里收辣椒,那个货商答应了。他就回来跟村里人讲,那严家的人首先就动了起来,族长的儿子说的么,村里其他人看严家的人都种辣椒了,也不甘落后,所以今年家家户户都种辣椒,你没看连那些田坎地边全都是。不过我听说族长的儿子已经到镇上守了快半个月了,也没见着去年那个货商。而且去年的辣椒卖三文钱一斤,今年一文钱两斤都没人买,这事儿正火烧眉毛呢,天天都有人到族长家去闹,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柳枝儿一边听一边琢磨,“那三嫂你家种了多少?” 郝三嫂摆摆手,“我没种多少,除了自己吃的,剩下的当小菜卖也能卖完。我才不信那严松的话呢,他本来就是个不靠谱的,听说在镇上帮人干活赚的钱,从来不交回来,都在镇上喝酒赌钱花掉了。” 柳枝儿翘个大拇指,“三嫂英明!” 郝三嫂笑着打了她一下,“今晚就在家里吃饭吧,这么多面条,咱做面条吃,方便得很。” 柳枝儿笑道:“行啊,今儿个我来露一手,给你们做个西红柿鸡蛋面。家里有鸡蛋吧?” 郝三嫂指着自己满院子的鸡,“这么多鸡,还能少你几个蛋?就是要吃鸡,也能给你现杀一只!” 柳枝儿打趣道:“三哥,你也不管管,三嫂这是要变成败家娘们儿了啊!” 郝三哥也在旁边笑着:“你嫂子说得对,想吃鸡咱就宰一只,三哥家穷,也不会连只鸡都请不起你吃!” 柳枝儿连连摇头:“哎呀,这两口子真是夫妻相啊,连败家都是一样一样的。” 郝三嫂拉起她,“少贫嘴了,走,我们去地里摘西红柿去。” 晚上,柳枝儿做了一个西红柿鸡蛋卤,又煮了一锅面条,把面条挑在碗里,浇上西红柿鸡蛋卤,咸香中带点清甜,还伴着鸡蛋的香味,两个孩子特别喜欢这味道,连吃两碗还要吃。郝三嫂生怕他们撑坏了,连忙把碗收了,赶他们出去玩去。 “妹子,你这手艺真是好啊,这简单的西红柿加鸡蛋,也能做得这么好吃?”郝三嫂一边吃一边感叹着。 柳枝儿笑着说道:“其实这面条吃的方式多得很,像我这样做西红柿鸡蛋卤浇上去也行,你煮得生一点捞起来再下锅炒也行,煮熟了捞起来过冷水做冷拌面也行,吃法多得很。你多琢磨就明白了。” 郝三嫂连连点头,“你的手艺可以开面馆了!” 柳枝儿想起这句话还是前世的弟弟跟自己说过,心里一下子沉寂下来,脸上还是扬着笑:“可不是,我就想开家面馆呢!” 郝三哥也点头:“没问题呢,你这手艺开面馆,肯定生意好得很!” 吃完饭,柳枝儿带着做好的面条回家去了,说等过几天再来谈正式开挂面作坊的事。郝三嫂把柳枝儿送出门,目送她进了院子才回家去。 第十八章 辣椒酱 柳枝儿回到家中,仔细琢磨,觉得严家村这次收辣椒的事儿对自己来说是个机会,如果这事儿解决不好,族长的威望肯定要受到质疑,如果自己能出面把这事儿解决了,以后在族里也能说上话,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孤立无援。正好,她已经把做面的事儿交给郝三哥一家了,自己只要专心做销售就行了,还有拌面的辣酱也要做出来,这是个技术活,只能靠自己。 打定主意后,柳枝儿决定明天上镇上去一趟,买点辣椒和配料回来试做辣椒酱,顺便看看今年辣椒的行市,如果确实卖不出去,价格又便宜,自己收购回来做成辣椒酱再卖出去,倒是一个赚钱的事儿。 把院子收拾完,柳枝儿正打算回屋睡觉,发现杨树在自己院子外面徘徊。虽然两人在议亲了,但是毕竟目前还算是孤男寡女,柳枝儿也不好让他进院子,就隔着院子问他有什么事。 杨树看着柳枝儿,眼神里有愧疚,有心疼,“柳枝儿妹子,你没事吧?” 柳枝儿上上下下看看自己,“我没事啊,挺好的。你咋了?” 柳树有点觉得难以启齿,支支吾吾地说道:“就是……就是我今天早上跟我大哥大嫂吵了几句,关于我们俩成亲的事儿。后来我大嫂好像气不过,出去说你坏话了。你没……没生我气吧?” 柳枝儿笑道:“又不是你说我坏话,我干嘛生你的气?” 柳树松了一口气,“我这不是怕你不高兴吗?嘿嘿,你没生气就好。你别担心成亲的事儿,别管别人怎么说。我已经在找村长帮忙找好屋基地了,就在郝三哥家河对门,那里也有一座木桥相通,以后你要去郝三哥家串门很方便的。” 柳枝儿笑着点头,“你动作还挺快的嘛。” 杨树摸着脑袋:“这事儿当然得快了。对了,明天我还要进山去打猎,看能不能弄点大的山货,卖了就够钱修房子了。” 柳枝儿皱眉:“这打猎很危险吧,特别是那些大型的野生动物。我手里还有闲钱,要不然先拿去修房子吧,别冒这个险了。” 杨树连连摆手,“那哪成?那是你的钱,我要娶你,当然得由我准备这些东西啊,你就别管了,我可是打猎的老手了。我听郝三哥说你好像在忙着和他们一起搞一个什么挂面作坊,可别累着了啊!有啥力气活就叫我来做。” “没什么,需要力气的都交给郝三哥了,我只负责把挂面卖出去就行了。回头肯定有事要找你帮忙的。” “哎,”杨树高兴地点点头,“千万别跟我客气啊!” 柳枝儿点点头,“我跟你客气啥,我明天还要去镇上办事,你先回去吧,人家看见我们在一起说话,也不好。” 杨树有点舍不得,但也知道这样让人瞧见了对柳枝儿的名声更不好,赶紧说道:“你说得对,我回去了。有事就叫郝三哥或者小武来通知我,凡事有我给你撑着呢,不怕啊!” 柳枝儿心里暖暖的,轻轻地点点头,目送他离开。柳枝儿知道杨树为了娶自己,肯定也遭受了很大的压力,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顶得住,反正自己也管不了,就交给他来处理吧!柳枝儿把杨树家的问题抛在脑后,决定专心实施自己的赚钱大计。 第二天,柳枝儿起了个大早,到了镇上,先到镇上的西门广场那里,那里是东南西北的货商进行大宗贸易的地方,本地的居民经常在这里找力工活干。柳枝儿第一次到这里,只见偌大的一个广场,人声鼎沸,到处都是马车、骡车,有大型的车队,也有小型的两三辆车组成的临时组合。这些客商为了行走方便,有财力的会自己组大商队,南来北往一路贩货,一般的小客商则选择短途贸易,在附近的几个州县来来回回的贩货。买卖的东西也很丰富,粮食、布匹、菜蔬、干货、特产……柳枝儿觉得跟现代的某些中型批发市场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了。 柳枝儿看了半天,没见着运辣椒的,就找了一个蔬菜贩子,“大叔,跟你打听个事儿,好吗?” 那蔬菜贩子一看是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人,也没拒绝,“啥事?” 柳枝儿指了指广场里的车辆,“今年怎么没见到收辣椒的呢?” 蔬菜贩子一听,乐了,“收辣椒?你不知道吧,今年陵州的辣椒大丰收,所有的贩子都去那里买货去了,谁还到这些地方来收散货啊?” 柳枝儿又问道:“去年不是说辣椒不好买吗?” “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去年年头不好,雨水太多,地里的辣椒还没等红就全部都烂掉了,所以不好买,价格也贵。今年风调雨顺,陵州本来就是出产辣椒的地方,他们今年的辣椒尤其好,所以要买辣椒的人都涌到那里去了。” “那今年的辣椒价格贵不贵?” 蔬菜贩子想了想,“倒也不算贵,毕竟这是个鲜货,保存不了多久就会蔫掉,除非等它红了晒成干辣椒。去年是三文钱一斤,今年在陵州那里是一文钱一斤,像四通镇这些小地方的散货,估计能卖上一文钱两斤就不错了,毕竟辣椒没有人家的好嘛!又都是散货,收起来麻烦。” 柳枝儿连连点头,“原来如此,谢谢大叔指教。” 蔬菜贩子挥挥手,“不算啥。你打听这么多,难道你家也跟那边那个小哥一样,种了很多辣椒?” 柳枝儿看了看他指的那个小伙子,那个人正蹲在一棵树下,眼巴巴地望着来来往往的客商,一脸愁容。柳枝儿摇摇头:“我没种辣椒,我家堂叔种了两亩地,这不是快成熟了嘛,他腿脚不好,让我来镇上买东西的时候顺便帮忙打听一下。” 蔬菜贩子咂咂嘴,“两亩地啊?也不少了,不过还好,想办法卖点鲜货,再存点干辣椒,也损失不到哪里去了。” 柳枝儿点点头,再次谢谢他,蔬菜贩子转身忙活自己的事儿去了。 柳枝儿慢慢地走到那个蹲着的小伙子旁边,听到旁边的人在劝他:“严小哥儿,听人一句劝,别等了。今年陵州的辣椒大丰收,现在周边县市到处都是陵州辣椒,谁还到你这里来买辣椒啊?” 果然是族长的儿子严松,看他一脸愁容,柳枝儿觉得自己的想法应该有戏。严松也不认识她,她也没打招呼,转身就离开了西门广场,往镇口的农贸市场去了。 到了农贸市场,卖辣椒的果然很多,都是一文钱三斤,柳枝儿买了几斤红辣椒,还有蒜、花椒、芝麻、酒什么的,幸好这个时空的东西跟柳枝儿原来的时代相差无几,所以柳枝儿适应起来倒是没费什么劲儿。路过杂货铺,柳枝儿又进去选了几个小罐子,准备用来装辣椒酱。 回到家里,柳枝儿就开始忙活了,她以前跟着网上的攻略学过简单的自制辣椒酱,如果保存方法得当的话,也可以保存一年左右,倒是不用特别加什么防腐剂,反正她现在也没有。 先把辣椒洗干净,然后剁碎,剁辣椒的过程让柳枝儿泪流满面(辣味给冲的),她无比怀念现代的料理机,不过以前听老人讲这辣椒还是要人工剁的才好吃,机器打的就没那么香。柳枝儿没得选择,只能慢慢剁,等到终于把几斤辣椒剁好,她已经两肩酸软,举手无力了。果然,凡是赚钱的活都不轻松。 休息了一会儿,柳枝儿刷锅生火,先放油,等油温热了再把花椒放下去炸,慢慢的,花椒的香味就出来了,等到花椒味变得很浓,锅里的油颜色也慢慢变红,就把花椒捞起来,再把剁好的辣椒碎放下去慢慢翻炒。这个过程有点漫长,而且痛并快乐着,柳枝儿伴着呛鼻的辣味,一边打喷嚏一边流眼泪,等到辣椒炒得差不多了,再放了一点糖,一些事先炒好的白芝麻进去,加盐拌匀。等到整个辣椒酱呈现出深红色偏黑的时候,就可以起锅了。 柳枝儿把做好的辣椒酱装在小罐子里,装了满满的三个小罐子,她打算自己留一罐,郝三嫂家送一罐,给杨树一罐。杨树进山打猎,肯定在野外吃饭,带点辣椒酱,吃个馒头或者烤肉啥的,都用得着。 中午,柳枝儿就迫不及待地用自制的辣椒酱做了拌面吃,果然麻辣鲜香,爽口极了。她对做辣椒酱来卖这件事也越发有信心了,因为今天做的是最简单的辣椒酱,以后还可以开发出更多口味的来,整出一个辣椒系列也没问题啊!柳枝儿仿佛看到一串一串的铜钱往家里飞来,想着想着就笑出声来。小白在旁边看着表示无语,对女主人这种偶尔脱线的行为已经熟视无睹了。 不过这挂面和辣椒酱到底要怎么卖?这是个问题。柳枝儿前世是做行政的,没做过销售,在这资讯不发达的时代,自己的挂面和辣椒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一炮而红呢!柳枝儿不想把自己的销售范围局限在四通镇这个小地方,她早就瞄上那些走南闯北的客商了,只有他们才有能力把自己的东西带到更远的地方去,打开更大的销路。虽然开个面馆是柳枝儿一直以来的理想,但是目前无论是人力、财力还是资源都还不够条件,所以柳枝儿打算把开面馆当做第二步,卖挂面和辣椒酱才是第一步。 柳枝儿坐在屋檐下,看着天空来来去去的白云发呆,使劲儿琢磨,突然让她想起了前世逛街的时候看到的一个事情。当时有一个卖刀的,说自己的刀锋利无比,为了证明这一点,他还特地拿了那种最长的铁钉出来,让人用刀往上砍,如果刀上有一点破口,他十倍赔偿。记得那刀当时卖120元一把,如果十倍赔偿,就是1200元了,很多围观的人都挺心动,想上去试试。结果没想到他那刀还真是锋利,那么粗的铁钉一斩就断,围观的人叹为观止,纷纷掏腰包,没一会儿就把他的刀全部给买走了。 这件事给柳枝儿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突然想到,自己能不能学这卖刀的人呢?这挂面和辣椒酱都是新事物,要想让人接受,如果一家一家地上门推销,比较麻烦,而且还主要是在本地开店的店家,不如直接学那些搞现场促销的,在客商集中的西门广场上让人免费品尝。免费的东西大多数人都不会排斥,等他们感觉到东西好了,自然就会买,而那些人又是非常具有商业头脑的,自然也不乏有人想要从自己手里进货,带去其他地方卖的,那销路不就打开了么? 柳枝儿越想越兴奋,觉得十分可行。不过要实施这个计划,得做一些准备才行。首先,要准备一定量的面条和辣椒酱,还要准备现场煮面的炉子和吃面的碗筷,另外,不晓得这古代有没有城管,早上在西门广场也看到有人在走动着卖包子馒头之类的早点,也许应该先到衙门去备案一下? 突然之间,柳枝儿觉得有好多事情要做,心里的兴奋感让她再也呆不住了。她立刻起身到厨房拿了一罐辣椒酱,往郝三嫂家去商量了。对岸杨林家的房子已经盖好了,郝三哥这两天都在家里休息,整治农具什么的。 看到柳枝儿拎着个罐子进来,郝三嫂笑道:“这是啥玩意儿?” 柳枝儿掂了掂罐子,“我自己做的辣椒酱,送给你尝尝。” 郝三嫂想起柳枝儿说的要做辣椒酱去卖的事儿,“哎哟”一声,连忙接过来,又从厨房拿了小碟子和筷子出来,说要好好尝尝。仔细地尝了一口,郝三嫂抿抿嘴,细细地品了一下,“妹子,我只能吃出里面有辣椒、花椒、芝麻,还放了啥,咋这么好吃呢?又辣又麻又香的,用来拌面我得吃两碗。” 柳枝儿笑着说:“嫂子你的舌头真是灵,可不就这些配料嘛!这是简单的辣椒酱,以后我还要做出蒜蓉味的、鸡肉味的、牛肉味的,各种味道的出来呢!” 郝三哥看郝三嫂尝得津津有味,他也是个嗜辣的,也好奇地过来尝了尝,果然好吃。 “妹子,你这辣椒酱打算拿出去卖的吧?” “是啊,”柳枝儿笑道,“这辣椒酱和挂面是配合起来卖的,你负责做挂面,我负责做辣椒酱,以后咱们联起手来赚大钱。” 说得郝三哥呵呵大笑起来,他心里虽然对柳枝儿很佩服,但是还没意识到这两样东西背后的生财潜力,只是希望家里多一样生计,能够改善一下经济条件,能让儿子去学堂念书罢了。 柳枝儿看郝三哥不怎么相信的样子,也不多说,反正以后他就明白了。 她转头对郝三嫂说道:“嫂子,我心里有个计划,过段时间要在镇上把我们的挂面和辣椒酱打出名声来,所以得先做些准备。明天请三哥和我一起去买面粉回来,我初步估计得准备个百来斤才够,我一个人搬不动。另外,你地里的红辣椒卖给我,今天去市场上买的一文钱三斤,你的我按一文钱两斤收,我得先做一批辣酱出来准备着才行。” 郝三嫂瞪了她一眼:“为啥要一文钱两斤?该多少就多少,你帮嫂子把辣椒收了,我还要谢谢你了,带着这两个小家伙,连去镇上卖菜都没时间,眼看着就要烂在地里呢。” 又回头对郝三哥说:“你去借一辆板车,我估计柳枝儿除了买面粉,还要买点其他东西,到时候一起搬回来。” 郝三哥答应了,出门借板车去了。郝三嫂则带着柳枝儿去地里摘红辣椒去,两个小家伙也跟前跟后地要帮忙,柳枝儿笑着对他们说道:“你们两个小家伙这么勤快,明天柳姨给你们买好吃的回来啊!” 他们都高兴地答应着,郝三嫂瞪他们:“天天有饭吃,还要吃啥好吃的?就知道闹你柳姨,小心我揍你们!” 柳枝儿笑着说道:“柳姨哪能让咱小武和二丫白干活呢,是吧?” 小武嘿嘿笑着,“柳姨,回头我把杨苗哥叫来帮你干活,你也给他买好吃的吧?” 柳枝儿想着那个没娘却很懂事的孩子,也挺心疼,就笑着:“行啊,你明天叫上他到柳姨家来玩,柳姨请你们吃好吃的!” “好!”小武笑得更得意了,他现在跟杨苗关系好得很,简直就是铁哥们,有啥好事也不能忘了杨苗。 第十九章 杨苗的心思 晚上吃完饭,天还没黑,小武就去找杨苗去河边游水,夏天,这些男娃子都喜欢到河边玩水。 刚走进杨家的大门,就听见杨苗的伯母在厨房里骂:“吃吃吃,就知道吃,一顿要吃三大碗,也没见帮我干点活。大的去挣钱贴补小寡妇,小的在家白吃白喝老娘。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 只见杨苗从堂屋里出来,一脸的冷漠,仿佛没听见他伯母的话一样,抬头正好看到小武,小武跟他招招手,他立马跑过去。 “杨苗哥,咱们去河边玩吧。” 杨苗回头看看依然在厨房里骂骂咧咧的大伯母,转头说道:“走,玩去!” 小武拉着杨苗往外走,一边问道:“刚才她在骂你吗?” 杨苗撇撇嘴,“骂我和我爹呢!这几天天天都在家里骂,都听烦了!” “你爹呢?” “打猎去了。咱家不是要盖新房子了嘛,我爹去打猎赚钱去。” “杨苗哥,你想住新房子不?” “当然想啊,其实主要是我爹不放心我,不然我们早就搬出去了。我大伯母偏心得很,明明是我爹打回来的野鸡,只要我爹不在家,那好吃的鸡腿鸡翅膀从来都没我的份儿,上桌之前就被她分给我那三个堂哥了。哼,还嫌我吃得多,我三个堂哥才吃得多呢!” “哎,是这样的,”小武像大人一样叹口气,“大人有时候是挺偏心的,我娘就喜欢骂我,不怎么骂二丫。” 杨苗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郝姨那还叫偏心啊?骂你还不是因为你比二丫调皮,你要像二丫那么乖巧,她才不会骂你呢!郝姨平时有啥好吃的,不是让你们兄妹俩分着吃的?” 小武想了想,“也是,我娘对我还是挺好的。” “有娘当然好啰!”杨苗言语之间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 “杨苗哥,你有娘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有吧,谁都是娘生的,我应该也有吧。”杨苗也不十分肯定,“不过我从来没见过,反正听我大伯娘说的,我娘从小就不要我了,跟别人跑了。我也不懂啥意思,为啥她要跟别人跑,别人家比较好玩吗?” “会不会是你爹揍她,把她吓跑了?”小武本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精神问道。 杨苗摇摇头,“我爹才不会打女人呢,他从小就跟我说,男子汉大丈夫,要保护女人,不能欺负女的。” 小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反正他还小,搞不懂为什么要保护女的,他觉得他妹妹有时候凶起来,挠他的时候也很吓人的,她还需要保护吗? 小武换了个话题,“你大伯不在家吗?咋不管管你伯母,让她这么天天骂你?” “大伯不在家,”杨苗摇摇头,“这几天大伯到镇上去帮人干活去了,早上很早就走了,晚上很晚才回来。” “那你在家不是被你伯母和几个堂哥欺负惨了?”小武一脸同情。 杨苗叹了口气,“没办法,我爹把新房子修好之前,我也只能这么忍着啊!” “你爹修了新房子就要娶柳姨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我爹跟我说过。” “到时候有柳姨给你做饭吃,你天天都有好吃的了,再也不用被你大伯母骂了。”小武觉得这是大好事。 杨苗也笑起来,“你说得对,到时候就不用挨大伯母的骂了。”不过他心里还有些嘀咕,因为大伯母说有后娘就有后爹,等柳姨嫁过来之后,他爹就不会只疼他一个了,以后柳姨还要生小弟弟小妹妹,到时候说不定他连饭都吃不上。也不知道大伯母说的是不是真的,杨苗想想都觉得前景有些黑暗。 两个小娃子一边走一边聊天,一会儿就到了河边,两人把衣服脱了,跳到河里开始玩水。这会儿天气还是很热,不过水里很凉快,游上一圈,整个人都舒服了。小武一边在水里蹦跶,一边跟杨苗说:“杨苗哥,明天我们去柳姨家玩吧。柳姨说要给我们带好吃的回来!” 杨苗有些迟疑,“老这么去吃柳姨家的东西,不好吧?”比起小武,他跟柳枝儿还是要陌生一些。 “那有啥啊?我都跟柳姨说好了,明天我们去帮她干活,她请我们吃好吃的。”小武说得理所当然,杨苗想想,帮柳姨干活换好吃的,也算公平,就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杨苗就去找小武玩去了。王氏看着他出去,也没问一声,反正杨槐杨树都不在家,不用做什么表面功夫。 昨天柳枝儿和郝三嫂把郝家地里的红辣椒全部摘了,足足有五六十斤,郝三嫂说今天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去帮柳枝儿忙,做辣椒酱。柳枝儿要和郝三哥去镇上买面粉,就拜托郝三嫂在家里把辣椒蒂儿摘了,然后洗干净晾起来,等她回来再剁辣椒。 两拨人分开行动,郝三哥和柳枝儿去了镇上,郝三嫂则带着杨苗、小武和二丫到柳枝儿家里弄辣椒。 小武和杨苗两个小男子汉,为了能够心安理得地吃柳枝儿给买的好东西,主动表示要帮忙干活,郝三嫂也不客气,直接分配他俩负责把辣椒蒂儿摘了,她则把辣椒洗干净晾起来。 小武和杨苗端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一边摘辣椒蒂儿,一边聊天。 “杨苗哥,你伯母又骂你了没?” 杨苗哼了一声,“骂了,我才不怕呢。反正我每天只在家里吃饭、睡觉,其他时间就出来玩,她想骂我也得找得到我吧?” 小武笑了,“杨苗哥真聪明。这女的是不好惹,惹毛了要不就挠你,要不就哭,可麻烦了!” 杨苗疑惑地看着他:“你咋知道?” 小武把袖子撸起来,让他看昨天晚上二丫在他手臂上留下的战绩,“看吧,我妹妹昨天晚上给我挠的,挠完了她还哭,我娘又来骂我,哎……” 杨苗看着一脸同情,回头就向郝三嫂声张正义:“郝姨,你咋那么偏心呢,二丫挠小武,你咋还骂小武呢?” 郝三嫂正忙着从井里打水,二丫在旁边蹲着看,听见杨苗的话,哭笑不得:“你听他瞎说,你问问他二丫为什么挠他?” 杨苗又回头问小武:“二丫为啥挠你?” 小武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我爹带回来两个苹果,我一个,二丫一个,我怕她吃了拉肚子,就帮她吃了半个……” 杨苗无语了,啥帮二丫吃了半个,估计是从二丫手上抢走半个才被二丫挠的吧。 二丫这会儿也听明白了,抬头对哥哥喊道:“哥哥坏,抢我苹果,挠他!” 杨苗大笑起来,“二丫挠得好,以后你哥抢你东西,还挠!” 二丫重重点头,“嗯!” 郝三嫂也在旁边听了刚才小武和杨苗的聊天,就问道:“苗儿,你伯母骂你了?” “嗯。”杨苗没有多说什么,埋头摘辣椒。 小武在旁边说道:“我也听见了,我听到杨苗哥的伯母骂他白吃白喝,还嫌杨苗哥吃得多。” 郝三嫂气得柳眉倒竖,把水桶往地上重重一放:“这个王氏,真是个黑心肠的,你和你爹能吃多少,平时你爹打回来的猎物卖的钱大多数都给了她,她占为己有不说,还敢嫌弃你吃饭?真是气死我了!” 杨苗笑得有些淡然:“算了郝姨,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我都习惯了,反正她骂她的,我不听就是了。” 郝三嫂看着只比小武大一岁,却好像成熟很多的杨苗,心里酸酸的,“苗儿不怕,等你爹和柳姨成了亲,就搬出来,不跟你伯母在一个锅里吃喝,看她到时候还能说啥。” 杨苗点点头,他想了想,又抬头问郝三嫂:“郝姨,我伯母说我爹和柳姨成亲了,我就有了后娘,以后柳姨生了小弟弟小妹妹,我连饭都吃不上,是真的吗?” 郝三嫂对王氏在背后嚼人舌根的行为简直恨到咬牙切齿了,先是在村里到处埋汰柳枝儿,说她赖上救命恩人杨树,现在又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话,杨苗再懂事也才7岁,能有什么判断力,如果真的把这话听进去了,以后柳枝儿还怎么和他相处啊? 郝三嫂把水倒在大盆里,然后拿个小凳子过来,和两个孩子一起摘辣椒蒂儿,一边说道:“郝姨也不跟你保证什么,但是就郝姨对你柳姨的了解来说,她绝对不会是你伯母说的那种后娘。相反,我觉得她很喜欢孩子,你看小武和二丫,平时很少到别人家去玩,但是他们最喜欢到柳姨家来,为什么?因为柳姨对他们好,是打心底里疼他们的。” “你也跟柳姨打过交道,大概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觉得她会是你伯母说的那样吗?” 杨苗有些迟疑,“我也觉得应该不会,但是我伯母说得好像真的,还给我讲村里其他被后娘欺负的孩子的例子,我觉得……觉得……有点可怕!” 郝三嫂摇摇头,“孩子,有句老话说,日久见人心,这意思就是时间长了,你就能看明白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了。你现在对你柳姨还有些怀疑是正常的,但是郝姨觉得你可以暂时撇开偏见,以正常的态度去和她相处,时间长了,你心里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了。” “而且,我猜你伯母这么说,是因为不想你爹娶柳姨,也不想你们搬出去。” “为啥呢?”小武就不明白了,“她既然那么看不惯杨苗哥,干嘛还非要杨苗哥在他们家住?” “你杨苗哥不是在他伯母家住,他们现在还没分家,那房子有你杨二叔的份儿的,不许瞎说。”郝姨先纠正了小武的误解,又回头对杨苗说道:“她为啥不想让你们搬出去,其实很简单。你想想,你们搬出去了,你爹打回来的野鸡野兔还要不要交给她呢?你爹卖山货的钱还要不要给她呢?” 杨苗想了想,“不用了吧,到时候有柳姨做饭,咱们自己也可以开伙,为什么还要给伯母?” “这就对了,”郝三嫂点点头,“你伯母就是怕以后得不到这些东西,所以才不希望你们搬出去的。” 杨苗这回算是搞明白了,他下定决心,等爹回来一定要让爹赶紧修房子,娶柳姨,然后一家人搬出去,再不受伯母一家的气了。 快到晌午的时候,柳枝儿和郝三哥推着一大车东西终于回来了。柳枝儿估算了一下自己需要的东西,买了一百斤面粉,一大袋蒜头,几斤花椒、芝麻、白糖,还有一口大缸和几十个小罐子。 郝三嫂连忙带着孩子帮忙卸货,柳枝儿看见杨苗,高兴地说道:“苗儿来了?中午大家都在我这里吃饭啊!” 郝三哥连忙拒绝,他在路上跟柳枝儿聊了很多关于挂面的未来前景,现在满脑子都是做挂面的事儿,雄心万丈地要赶紧回去做挂面。 “不用麻烦你了,这么多人做饭也是个麻烦事,我们回家吃,我得赶紧回去揉面,下午做面条呢,趁着太阳好多做点,万一过两天下雨,可就麻烦了。” 柳枝儿看看天,也担心下雨,郝三嫂也在旁边笑着:“你这里什么想来吃都行,不差这一顿。不过杨苗的午饭,你得给他管了,人家可是给你干了一上午的活儿呢!” 小武在旁边插嘴,“柳姨,我也干活了!” 柳枝儿笑着弯腰拍拍他脑袋:“辛苦了哦!那小武二丫中午也在我这里吃饭吧,柳姨这就做饭去。” 郝三嫂连忙拉过小武和二丫,“那哪成?这两个小家伙没我看着,吃饭可不老实,别麻烦你了,何况他们吃过午饭就要睡午觉的,回头我还得来接,更麻烦。” 看着小武耷拉下来的嘴角,柳枝儿也没办法,就从车上取下一大包零嘴,有麻花、五香蚕豆、瓜子、糖果、糕点什么的,各样分了一些包起来,让小武拿回去吃。小武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郝三嫂看儿子那不争气的馋嘴样,恨不得揍他一顿,柳枝儿连忙拦着:“嫂子别这样,这可是我和小武说好的,他帮我干活,我请他吃好吃的。你不能拦着。” 小武也向她娘做了一个鬼脸,拉着妹妹就往家跑去,“走,妹妹,回家吃好吃的去了!” 郝三嫂也没辙了,只好对着柳枝儿苦笑。她指了指院子里的辣椒,“都摘好洗好了,剩下的你自己来吧。我下午就不过来了,在家帮你三哥做面条。” 柳枝儿点点头。 郝三嫂又小声把杨苗的伯母对杨苗说的关于后母的事情跟她说了,让她想办法解开杨苗的心结,柳枝儿点点头表示心里有数。 郝家一家人回家了,柳枝儿这才回头对杨苗笑着说道:“现在就剩咱们俩了,你中午想吃啥?” 杨苗一个人面对柳枝儿还有点紧张,“我……我……我还是回家吃吧!” 柳枝儿拉着他的手,往厨房走去,“那哪成?你跟小武是一样的,帮我干活了,我自然要请你吃饭啊!” 除了自己的爹,很少有人拉杨苗的手,杨苗突然被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拉着,心里突突地跳,突然有种幸福的感觉,他不由自主地跟着柳枝儿进了厨房。 柳枝儿把他按在灶门前坐下,给他拿了一些零嘴,“那中午咱么一起做饭吧!你帮我烧火,好不好?” 杨苗羞涩地点点头,“我会烧火。” “苗儿能不能吃辣?” “能,我喜欢吃辣的。” “那行,那咱们中午来一个辣子野鸡,再炖个土豆排骨,行不?” 杨苗听着就想流口水,柳枝儿上次的手艺彻底把他征服了,这两样没吃过的菜让他产生了无限向往。看着柳枝儿忙里忙外洗菜切肉的身影,听着柳枝儿跟自己亲切地聊天,杨苗突然觉得对“娘”这个字的意思有了一些理解。 柳枝儿知道郝三嫂的意思,希望自己改变王氏对杨苗灌输的关于后母的观念,但是她始终觉得凡事顺其自然比较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时间处长了,杨苗自然知道,这会儿急赤白脸地上前去辩解,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她就把杨苗当成一个需要被人疼爱的孩子,自然地相处,不讨好,也不刻意,这样两人反而相处得比较愉快。 第二十章 撕破脸 吃完中午饭,看杨苗有点犯困,柳枝儿让他到屋里睡午觉去,自己则开始剁辣椒,她下午的事情还挺多,剁辣椒,剥蒜,炒酱。杨苗听话地躺到屋里去,看着虽然朴实但是却井井有条的房间,枕被之间仿佛还有一种淡淡的香味,让他心里很踏实,慢慢地睡着了。 到了两三点的样子,柳枝儿又把杨苗叫起来,怕他睡多了走了困,晚上睡不着。杨苗是个懂事的孩子,起来之后看柳枝儿很忙,就提出要帮柳枝儿做事。 柳枝儿问他咋不出去玩? 杨苗摇摇头,他其实不太喜欢出去玩,只是在家里老是被伯母骂,所以不愿意呆在家里而已。 看他确实不想出去玩,柳枝儿就让他帮忙剥蒜,自己则继续剁辣椒,几十斤辣椒要全部剁出来,还真是累人。 杨苗一边剥蒜,一边问:“柳姨,你弄这么多辣椒吃得完吗?” 柳枝儿笑着说:“我自己一个人当然吃不完,这些是要做成辣椒酱拿来卖钱的。” 对于赚钱的事情杨苗还不太懂,不过他也明白赚钱很重要,“我爹去山里打猎也是为了赚钱,等他修了房子,就能娶你了。” 柳枝儿笑了笑,没接这个话,转了个话题,“苗儿,你几岁了?” “今年7岁了。” 7岁,在前世正是上一年级的时候,“那你怎么没去学堂读书呢?” 杨苗摇摇头,“我大伯母说三个堂哥都没有读书,我也不用读书。家里穷,供不起。” 柳枝儿暗自思忖,听说村里的私塾收费也不算太贵,就是笔墨纸砚什么的费钱些,以杨树打猎的本事,供孩子读书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 “那你三个堂哥每天都在家里干什么呢?” “没干啥,跟我一样,到处玩呗,下河捉鱼,上山打鸟,啥好玩就玩啥。” “那你想不想读书?” 杨苗想起路过私塾的时候,看到一排排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背着小手,跟着夫子摇头晃脑地念书的样子,心里那种羡慕的感觉,“说实话,我也想读书,听他们说书里有很多好玩的故事。我爹除了给我讲打猎的故事,又不会讲其他的。” 柳枝儿点点头,“书里确实有很多好玩的故事,还要讲做人的道理,读了书才能明白道理呢!” “柳姨,你也读过书?” 柳枝儿想起之前村长说自己可能是隔壁县城里大户人家的女儿,那能认识两个字应该也是正常的,自己倒是不用再装睁眼瞎了,就点点头,“我也认识几个字,不过不多就是了。” 杨苗一脸羡慕加敬佩的表情,“柳姨你真厉害,还识字呢!” 柳枝儿想了想,放下刀,坐到杨苗身边,“我跟你爹说说,也送你去读书认字好不好?” 杨苗先是一脸惊喜,然后又沮丧下来,“我爹也跟我大伯商量过,但是每次都被我伯母给拦下来,我也不知道我爹会不会同意。” 柳枝儿估计杨家没分家,家里的财政大权都掌握在王氏手上,王氏宁可让自己的三个孩子放养着,也不愿意出钱给杨苗读书,想想就令人生气,幸好杨树同意分家,不然这种大嫂没法好好相处。 柳枝儿拍拍杨苗的背,“等你爹跟你大伯家分了家,这事儿就不归你伯母管了。到时候你爹一定会同意让你去读书的。” 杨苗眼里升起希望,“真的吗?柳姨,我好想去读书,小武也说想去,到时候我跟他一起上学去!” 柳枝儿点点头,“没问题!” 一下午,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干活,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间,柳枝儿想着杨苗回家也是被他伯母骂,干脆就留杨苗在家吃了饭再回去。杨苗这一天在柳枝儿家过得也很开心,也不愿意回到那个冰冷冷的家里去。 两人高高兴兴地吃完晚饭,柳枝儿正打算把杨苗送回去的时候,杨树突然来到了柳枝儿家。 柳枝儿看到杨树很惊讶,杨树看到杨苗更惊讶,“苗儿,你咋在这儿呢?” 柳枝儿回头看了杨苗一眼,“苗儿在我这里玩了一天,帮我干了好多活呢!” 杨苗突然看到爹回来也很高兴,眉眼都笑得弯弯的。 杨树看这俩人相处的貌似还很愉快,心里也很开心,“苗儿懂事了啊,知道帮忙干活了。” 柳枝儿说道:“我正要送苗儿回去呢,你正好带他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本来杨树来找柳枝儿是有话要说的,不过现在儿子在跟前也不好多说,就点点头,拉着杨苗转身回家去了。 路上,杨苗很兴奋地问:“爹,这次进山有没有打到东西?” 杨树刮了刮他的鼻子,“当然有了,你爹出马还能空手而回?” “那下次你进山也带我去好不好?教我打猎!” 杨树摇摇头,“你还太小了,弓箭都拉不开,打什么猎呀,再过几年吧。” 杨苗突然想起下午和柳枝儿说的话:“不打猎也行,我还要读书认字呢!” “咋突然想起读书认字的事儿了?” “下午和柳姨聊天说起的,”杨苗抬头望着他爹,带着点冀望,“爹,我能去学堂读书认字吗?” 杨树有些沉默,他本来就想送杨苗去学堂的,偏偏嫂子说家里有四个孩子,送谁去不送谁去都不好,都送去的话是绝对负担不起的,就这样把杨苗给耽误了。 他看着儿子眼里的期望,不由自主点点头,“我们分家单过之后,爹就送你去读书。”他现在深深后悔没有早点分家,让儿子的启蒙时间比别人晚了两年。 “嗯,”杨苗兴奋地蹦起来,“下午柳姨也是这么说的,还说要帮我跟你说说呢!” 提到柳枝儿,杨树心跳又有加快的迹象,“儿子,你今天在柳姨家都玩啥了?” 杨苗白了他爹一眼,“啥玩呀?你没听柳姨说么,我帮她干活来着,早上摘了辣椒蒂儿,下午又帮忙剥蒜,烧火,忙着呢!” 杨树嘿嘿一笑,对儿子和柳枝儿这么快就能相处得这么愉快,有些羡慕,“那……那你柳姨跟你说啥了?” “也没说啥啊,就问我平时都玩什么,我跟她讲我捉鱼打鸟的事,她听得可开心了。今天还煮了好多好吃的给我吃。” “那你喜欢你柳姨不?” 杨苗点点头,“喜欢,爹,柳姨还识字呢,你不知道吧?” 杨树傻眼了,这柳枝儿到底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杨苗得意地显摆道:“柳姨今天还教我认了日、月、人三个字,我都会读会写了。” 杨树乍听柳枝儿还识字,越发觉得这个女人好了,好得都担心自己配不上她了。他在思索一个问题,是不是应该加快成亲的进程? 两父子说说笑笑地回到杨家,还没进门,就听见杨槐和王氏在争吵。 “苗儿一天没回来,你也没去找找?” “我找他干啥?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能丢了?” “你你你……你气死我了,这山里河里的,危险就不说了,至少你得找他回来吃饭吧?”杨槐气得团团转,他今天好不容易早一些下工从镇上回来,才发现自己的侄儿已经一天没回家了。弟弟进山去打猎了,把侄儿托付给自己夫妻,结果现在孩子一天没回家吃饭了,这王氏也不闻不问,还心安理得地在家带着三个儿子吃晚饭。 王氏尖利地声音很刺耳,“又不是我亲儿子,我干啥要跟前跟后地伺候他?爱回来不回来,就算死在外面,我也不管。”她最近被杨树要娶柳枝儿的事儿逼急了,一肚子的气,正好这会儿发出来。 “你说什么?”杨槐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妻子,王氏是个抠门小气的人,他成亲之后不久就知道了,但是这么多年夫妻下来,也只能自己多让让,但是没想到会从她嘴里说出这样冷酷的话。 王氏滞了滞,“我说什么了?我说错了吗?这么多年,你弟弟他们两父子,吃喝拉撒哪样不是我在伺候?这会儿大的看中了小寡妇,说分家就要分家,这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杨槐到了气头上,说话也不管不顾了,“什么白眼狼?我弟弟每年交给你的钱还少了吗?我们两个孩子多,负担重,你私心重点,我平时也没怎么管你。可是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看看家里四个孩子,苗儿从来都是捡他三个哥哥的衣服穿,什么时候你给他做过一件新衣服?平时吃东西也是,好吃好喝的都给三个大的,苗儿在家吃饭就要看脸色,我弟弟又不是在家里白吃白住,你凭什么这么偏心对他们?” 王氏从来没有被自己的丈夫这样不留情面地训斥过,一下子懵了,然后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嚎:“我的个天哪,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就会种点田,家里除了有饭吃,哪有闲钱?这三个孩子吃饭穿衣哪样不要钱?将来娶老婆成家不要钱?我不手紧点,将来到哪里去打这个饥荒啊?这会儿你来怪我了,怪我就先怪你自己,挣不到钱,没用!” 杨槐看着在地上撒泼的王氏,真想一脚给她踹过去,“我没用?我没用你嫁给我做什么?趁早滚!” 王氏嚎得更大声了,“我为什么要滚?我给你杨家生了三个儿子,还帮你弟弟把孩子抚养长大,七出之条我犯了哪一条?凭什么要我滚?我跟你说杨槐,今天你让我滚,明天我就吊死在你杨家门口,我死也是你们杨家的鬼!” 杨槐气得在院子里踱来踱去,“这日子真没法过了,难怪我弟弟要分家!分家分家,等杨树回来就分家,我也不愿意看他们父子俩在这家里受这窝囊气了!” 王氏见杨槐下定了决心要分家,心里慌了,也有些口不择言了,“我就说那个小寡妇是个扫把星,这还没进门呢,就闹得我们家宅不宁,这哪是娶媳妇,这是娶灾星呢!” 杨树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进门喝道:“大嫂,住口,别让我再从你嘴里听到骂柳枝儿的话!” 杨槐两夫妻没想到杨树正好这会儿回来了,都愣住了。 杨树看了看他大哥,叹了口气,“大哥,你也别跟大嫂吵架了,咱们两兄弟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会因为分家就淡了,以后兄弟之间该帮衬的要帮衬,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杨槐走过来把着杨树的手臂,嘴里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二弟……大哥对不起你啊!” 杨树拍拍他大哥,“弟弟也长大了,你这么多年的责任和包袱也该卸下来了。” 杨槐激动地点点头,差点落下老泪,父母去世得早,他基本上是兄代父职把弟弟拉扯大的,所以一直都不敢放手,就怕弟弟分出去了过不好。不过现在看来,也许分出去了,弟弟反而能过得更好。 王氏从地上爬起来,“分家可以,这家里一分一毫都别想带走!” 杨树看着他大嫂,眼里全是冰渣子,“我原本就没想从这家里带什么走。不过大嫂,我跟你透个底,这几天村里有关柳枝儿赖上我这个救命恩人的流言,我知道是你传出去的。柳枝儿马上就会是我媳妇了,虽然你是我大嫂,但是我也不允许你这么污蔑她!你最好管好你的嘴!” 杨槐这几天忙着去镇上干活,不知道村里的传言,这一听,火冒三丈,这婆娘又自私又刻薄,现在还加上碎嘴的毛病,不治不行了,他转身抓着王氏就是两巴掌,把王氏打得鬼哭狼嚎,三个孩子本来躲在屋里,现在全都冲出来护着自己的娘。 杨树赶紧拉住他哥,不让他哥再动手,“大哥,别打了,看在三个侄儿的份上,你总不能让弟弟分个家也分得不安心吧!” 杨槐像要吃人一样红着眼瞪着王氏:“你要敢再出去碎嘴,我还揍你,不信你试试看!” 王氏这么多年之所以在杨家嚣张横行,可以说是被惯出来的,杨树不跟她计较,杨槐也老老实实地不管她,现在突然被打,终于发现自己的丈夫也有凶狠的一面,活生生地被吓住了,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抱着三个孩子哭。 杨苗也给吓到了,他虽然不喜欢他伯母,但是真没见过她哭成这样,杨树不愿意儿子看到这样的场面,就拍拍他的脑袋,让他先回屋去。 杨树看着儿子进了屋,回头对杨槐说道:“哥,我的屋基地已经选好了,准备明天就开始动工了。这几天我先跟苗儿出去住,就不在家里了。” 杨槐不愿意,“房子还没修好,你到哪里去住?” 杨树说:“放心,我能找着地方。我住在家里大嫂心里也不痛快,都要分家了,没必要闹得不愉快。” 杨槐回头看看老婆儿子,再看看自己的弟弟,心里很纠结,哪头都丢不了,他一个老实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杨树拍拍他的肩膀,“你去劝劝大嫂吧,三个孩子也被吓到了,我回屋去收拾一下,明天就搬出去。” 杨槐眼巴巴地看着杨树进屋了,回头又瞪着王氏,“你给我进来!”王氏抖了一下,更加搂紧了三个儿子,杨槐又瞪了三个儿子一眼,“你们三个给我回屋睡觉去,不许再出来!” 三个孩子没办法,进屋去了,王氏颤抖着身子跟着杨槐回房去了。 杨槐坐在床沿上,王氏低着头站在旁边,身子还有些颤抖。杨槐也不管她,说道:“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 王氏猛的抬头,“干什么?” 杨槐一挥巴掌又要打人,“让你拿就拿,哪有那么多废话?” 王氏一边躲闪着一边磨磨蹭蹭地从床底的瓦罐中摸出一个破布包好的包裹,打开看里面是十两银子,杨槐接过来,“还有呢?” 王氏摇摇头,“没有了!” 杨槐死瞪着她,“还有呢?”语气越发凶悍。 王氏又磨磨蹭蹭地到衣柜的角落里摸出来一个包裹,里面有十五两银子。 杨槐看着她扣扣索索的样子就烦,把二十五两银子一包,就要出去。 王氏连忙拉住他:“你要把钱拿到哪里去?”这些钱是她这几年从家用里抠出来的,积攒了好久,看杨槐这么一句话不说就拿走心里也慌了。 杨槐回头看着她,“我给二弟拿过去,让他盖房子用。” 王氏惊叫一声,“为什么要把我们的钱给他?” 杨槐冷冷一笑,“我们的钱?你不是说了么?我是个没用的男人,哪里挣得来这么多钱呢?这都是二弟打猎赚来的钱,自然该给他。” 王氏语塞,“可是……可是你给了他,我们怎么办?” 杨槐一把甩开他,“怎么办你心里有数?这几年二弟交回来的钱何止这点,你别逼我让你把所有的钱都交出来!” 王氏连忙退后,她当然还藏了私房钱,比这可多多了,打死也不能再拿出来了。 杨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杨树看大哥拿着银子过来,明白大哥的意思,但是他不想要这个钱,以他大嫂那个脾气,从她手上掏出一两银子不亚于剜她心头一块肉,这一拿就这么多银子还不把她给心疼死。 “大哥你拿回去,修房子的钱我有。”他把钱推给杨槐。 杨槐愧疚地把钱塞回来,“弟弟你这么说我这做大哥的真是要惭愧死了。这么多年你也没跟着我过上好日子,这钱都是你挣回来的,自然该给你。哥也跟你说实话,你大嫂说得其实不错,我就是个没用的男人,挣不到钱,也难怪她把钱看得那么重。这些比起你这么几年交给家里的钱肯定少多了,你别嫌少,就当哥哥占你这个便宜了吧。” “大哥,看你说的这是啥话?咱两兄弟还分这么清楚?这没分家,我自然也有养家的责任。你别跟嫂子置气了,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我手上真有钱,你拿回去吧!” 杨槐看看床上睡着的杨苗,还是坚定地把钱塞给杨树:“不管你有没有钱,就当是哥哥的一番心意吧。你和柳枝儿成亲之后还要过日子呢,白手起家哪里不需要钱?你平时就不习惯种地,家里这几亩地我也不分给你了。有了这个钱,和柳枝儿商量着做点啥都行。” 杨树推不过,只好收下,两兄弟无语地对看了片刻,杨槐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第二十一章 定亲 晚上,杨树实在睡不着,跑到柳枝儿家,把柳枝儿叫出来。柳枝儿本来挺累,白天又是去镇上买东西又是剁辣椒的,但是看杨树好像有事儿的样子,就跟了出来。 两人一直默默地走到河边,幸好已经是深夜,村里人都睡了,青蛙和草虫远远近近地高鸣低叫着,弯月挂在半空,散发出清冷的光。河边的风吹得人很舒服,柳枝儿舒了一口气,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 杨树站在旁边,看着月夜下越发显得美丽的柳枝儿,心中悸动不已,有些说不出话来。事实上,他还没跟柳枝儿这么单独在外面相处过,心里颇为紧张。 柳枝儿回头看看他,笑了笑:“找我出来有事?” 杨树点点头,扯了一根柳条下来无意识地拨弄着,“我……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我想后天就请郝三嫂帮我上门向你提亲。” 柳枝儿很意外,她一直以为杨树会等到房子修好以后再说提亲的事,“怎么突然这么急?” 杨树把今天晚上回到杨家发生的事跟柳枝儿说了一遍,分家已经成定局,他想尽快提亲,然后房子修好以后就成亲。 柳枝儿倒是觉得无所谓,不过如果杨树要加快成亲的进程,那她就得赶紧把在村里收辣椒的事情给提上日程,不然到时候严氏族人出来找麻烦,也是个堵心的事儿。 她点点头,“行啊,你看着办。” 杨树听柳枝儿这样说,心里反而有些没着落了,她怎么不像一般女人那样,听到成亲的事就娇羞,反而这么大方,大方到让他觉得柳枝儿有点不在乎这门亲事的样子。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柳枝儿,“柳枝儿妹子,你是不是不太想和我成亲?” 柳枝儿很意外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杨树轻声轻气地说道:“我觉得……觉得你好像不太热衷的感觉。” 柳枝儿噗嗤笑了,这个男人有点太患得患失了吧。“杨大哥,我没有不愿意也没有不热衷,相反,你要加快成亲的进程,我很开心,这说明你很想和我成亲。而且我有很多事情现在都不方便做,都需要成亲之后才能实施呢。” 杨树算是放心了,又问道:“你遇到什么难事了?” 柳枝儿顿了顿,决定把最近在忙的事情和对未来的一些想法还是跟杨树说一下,两个人明显沟通不到位,才会有这种误解。 她把她打算在四通镇西门广场做挂面促销的事情说了,还说如果第一炮打响了,就要在村里大肆收购辣椒,解决严氏族人的燃眉之急,同时为两人的婚事铺路。杨树这才明白,并不只是自己一个人在为成亲的事情努力,柳枝儿也在以她的方式在为两个人努力。 他心里特别开心,“柳枝儿妹子,那我后天就提亲,然后就能以未婚夫的身份帮你忙活卖挂面和辣酱的事情了,名正言顺,你看怎么样?” 柳枝儿点点头,如果杨树能帮忙是最好了,毕竟从思维和口才来说,她都觉得杨树比郝三哥更适合做促销的人,自己始终是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在人前抛头露面地卖东西。 “对了,刚刚你说到要在西广场摆摊,我明天去镇上置办提亲的东西,顺便找我那个在衙门当衙役的发小阿才问问,看看是否需要什么手续。” “行啊,”柳枝儿没想到杨树在衙门还能有熟人,这可比自己去找衙门询问要方便多了。 说完正事,柳枝儿又问起房子的事儿,问杨树还差钱不。 杨树摇摇头,他有点得意地说道:“我觉得老天爷都在帮我,让我能快点娶媳妇。这次进山,不但打了一头熊,还采了三支灵芝,个头不大,不过我估计卖个一百两银子还是没问题的。” 柳枝儿吓了一跳,“你一个人打一头熊啊?” 杨树点点头,“那熊正好落在我挖的陷阱里了,先就受了伤,所以没费什么劲儿。” “那你受伤了没?” “没有,好着呢。”杨树因柳枝儿的关心更加开心了,想着再过不久这个女人就能名正言顺地变成自己的媳妇儿了,心里的喜悦简直要漫出来。 柳枝儿看他开心不已的样子,嗔他一眼:“傻样!” 那一眼的风情让杨树瞬间觉得自己的骨头都酥了,他不由自主地靠近柳枝儿,抓着柳枝儿的手,“啥样?” 柳枝儿挣脱手,用手指点了他额头一下,“就你这样!” 杨树一下子把柳枝儿抱在怀里,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柳枝儿细细的腰环在他的手臂里,温软的身子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胸口,杨树觉得自己的胸口从来没这么烫过,心砰砰乱跳,他把嘴闭得紧紧的,好像一张嘴,一颗心就会跳出来一样。 柳枝儿被杨树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杨树的手臂像铁环一样,把自己紧紧地箍着,好像要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一样。她比杨树矮一个头,脑袋正好伏在杨树的胸口上,听着杨树乱鼓似的心跳,她不禁笑了。这个男人很紧张呢。 她抬起头,注视着杨树的眼睛,杨树正一眼不眨地看着她,眼里的深情掩都掩不住,柳枝儿被看得有些脸红,就伸手把杨树的眼睛给遮住。 杨树正打量着柳枝儿如花般的粉面,却突然被一只小手盖住了眼睛,正要挣脱,突然感觉嘴唇上贴过来两片温暖的柔软,他脑海里的记忆瞬间炸开了,想起当初救柳枝儿时给她渡气的情景。那个时候柳枝儿的嘴唇虽柔软却冰冷,不像现在,软软的,暖暖的,像蝴蝶振翼一般轻轻柔柔地在自己的嘴唇上慢慢地扫着,扫得杨树满心发慌。他“嗯”了一声,把柳枝儿搂得更紧,柳枝儿的嘴唇也跟着压过来,他迫不及待地吸吮着,碾磨着,偶尔伸出舌头,想要攫取柳枝儿嘴里的甜蜜。 也许是月夜,也许是夜风,柳枝儿也有些动情,跟着杨树的节奏,两人的轻吻慢慢变成了深吻,杨树的手也在柳枝儿的背上抚摸移动着,柳枝儿伸出双臂,挂在杨树的脖子上,两人深情接吻地身影掩映在随着晚风轻轻摆动的柳枝荫下,看着煞是动人。 良久,两人才分开,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杨树看着柳枝儿被自己吻得嫣红的双唇,眼里泛着更加迫切的光芒,他把头埋在柳枝儿的肩头,在她耳边低语:“真想马上娶你!” 柳枝儿是个慢热的人,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自己对这个男人的真实感受,她把嘴唇凑近杨树的耳朵,轻轻地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吐气如兰:“我也想马上嫁给你!” 杨树低嚎了一声,他的身体因为柳枝儿的这一动作起了反应,可是又不能把眼前这个小女人怎么样,只好更加用力地搂住她,咬牙切齿:“你这个小妖精!” 柳枝儿当然能明显感受到杨树下腹的变化,她低低笑着:“小妖精会吃人,怕不怕?” 杨树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他把柳枝儿轻轻放开,侧转身,“我送你回去吧!” 柳枝儿偏过头看看他涨红的脸,逗着他:“我回去你会想我不?” 杨树不敢看她,怕她发觉自己身体的尴尬,急忙拉着柳枝儿的手往回走,“过段时间再收拾你这个小妖精!” 柳枝儿捂着嘴笑着,跟在杨树后面往家里走。她突然有一种谈恋爱的感觉,虽然是在这礼教森严的古代,但是她心里的愉悦却是无法骗自己的。她觉得她现在真的爱上这个男人了。 回到家里,柳枝儿想着刚才在河边的情景,心中涌上来的甜蜜让她不由自主地笑出来,果然还是要和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才开心。由于实在太累了,她笑着笑着就睡着了。 杨树则比较可怜,先把柳枝儿送回家,一路上那种又心慌又甜蜜的感觉怎么都压不下去,心情激动得不行。路过河边,他干脆脱了衣服跳进河里游了两圈,才算冷静了下来。他看着刚才和柳枝儿深吻的那棵柳树,想着柳枝儿俏皮的模样和柔然的双唇,还有乖巧地伏在自己怀里的样子,开始对成亲后的生活更加期待起来。 第二天,杨树一大早起来就带着杨苗去了郝三嫂家,他现在不敢把杨苗放在家里了。他跟郝三嫂说自己要马上提亲的事,郝三嫂虽然觉得很意外,不过也很高兴。杨树之前的那个妻子,提亲的事是他大哥操办的,所以他也不知道应该准备些什么。郝三嫂就一五一十地把提亲的规矩跟他说了,让他按照自己说的去置办东西就行了。 杨树带着杨苗到镇上买东西去了,柳枝儿则在家里筹备挂面促销的事情。 挂面方面,郝三哥正在紧赶慢赶地做,柳枝儿则把买回来的竹麻纸送过去,让郝三嫂按照一斤一包的重量包好,方便运输和销售。她自己在家里准备炭炉子,锅、碗、筷子之类的,又裁了一块蓝色的布,上面贴着白纸写好的“免费吃面”几个字,下面还写了几个小字“每天限五十碗”。 柳枝儿打算走饥饿营销路线,每天免费送出五十碗面条,每碗按三两的量计算,就是15斤面的样子,连续送七天,如果这个方法奏效,差不多也就把自家挂面的名声打出去了。 下午杨树回来的时候,顺便到柳枝儿家一趟,跟柳枝儿说了摊位的事儿。本来西广场车马比较多,所以为了行走方便,一般不让设摊点的。不过杨树找到阿才,商量说给点租金,反正只用几天,不会长期设点。阿才和上面通了气儿,就给杨树放了路。 现在各路齐备,柳枝儿决定等杨树来提亲之后就开始到镇上做挂面促销。 第二天,杨树穿着簇新的衣服,郝三嫂也穿得十分喜庆,带着各色礼品前来提亲。原本杨树这边应该由他哥哥出面的,但是他哥哥虽然同意了自己的弟弟分家,但是始终对他要娶一个寡妇做媳妇儿不满意,所以就干脆回避了。杨树就自己出面提亲了,反正已经分家,自己也算是一家之主,而且他和柳枝儿都不是初婚,在礼节上面稍微打点折扣也没人挑理。 柳枝儿这边就更没有长辈出面了,不过她还是事先到村长家中和村长说明了情况,请村长夫人帮忙撑一下场面。村长夫人也是个宽厚的人,对柳枝儿的遭遇很同情,所以一口答应了。 提亲的过程很简单,郝三嫂作为媒人,简单地将双方的情况说明了一下,表明了男方前来提亲的意思。村长夫人自然知道这是男女双方早就商量好的,所以也不多说什么,接了男方的礼物,表示同意了这门亲。中午,柳枝儿整治了一桌席面,请村长夫人、郝三嫂和柳树吃了,提亲仪式就算成了。 村长夫人打趣杨树,问他准备啥时候娶媳妇儿,杨树有些腼腆地笑着说自己正在修房子,房子修好之后就打算成亲了。一般来说提亲和娶亲之间会相隔半年,不过杨树和柳枝儿的情况比较特殊,也算特事特办了。 吃完午饭,村长夫人拿着柳枝儿送的礼物回家去了,柳枝儿把郝三嫂、杨树和郝三哥叫在一起,商量一下第二天到镇上去做挂面促销的事。三个孩子也跟来了,在旁边玩耍。 听了柳枝儿的促销计划,郝三嫂有些心疼,“这一百多斤面还有那么多辣椒酱,就这么白送出去了?” 柳枝儿笑着说:“咱这挂面不是新鲜东西么?大家都没见过,如果不让他们尝尝的话,很难接受。嫂子放心,咱送多少出去,将来都能加倍地收回来。” 郝三嫂是个过日子仔细的人,还是有些肉疼,不过本钱是柳枝儿的,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柳枝儿把人都分了一下工,郝三哥负责在家继续做挂面,虽说已经做了一百来斤挂面出来了,但是难保这几天就有人要货,总要备一些才好。杨树负责给人介绍挂面,也就是推销吧,柳枝儿则负责煮面调味,郝三嫂负责洗碗,五十碗面总不能准备五十个碗,所以只准备十多个碗,吃完了马上就洗干净再给别人用。 杨苗在旁边听着,举手说道:“我和小武负责带着二丫玩。” “苗儿真懂事!回头柳姨从镇上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啊!”四个大人都有忙的,镇上人多,不敢带孩子去,幸好杨苗挺懂事,解了大人的烦忧。 挂面促销的事儿商量得差不多了,郝三嫂想起两人定亲的事儿,“妹子,今天你那大哥大嫂也没过来,等他们知道你和杨树定亲了,估计得闹一场,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柳枝儿笑着说道:“不怕,你不是说他们都在愁着卖辣椒的事么?明天过后我知道我做的辣椒酱好不好卖了。回头我收辣椒,谁跟我闹,我就不收谁的,让他们自己吃自己去。” 杨树看她一脸傲娇的样子,觉得很好笑,凑趣道:“对,收谁的也不收他们的,让他们天天吃自己的辣椒去!” 第二十二章 免费吃面 第二天一早,柳枝儿几个人就搬着家伙什儿到了西广场,按部就班地摆开摊位。刚挂出免费吃面的幌子,就有人围上来。 “哎,你们这里真的免费吃面?” 柳枝儿指着幌子说道:“是啊大哥,我这里不是写了么,每天免费送五十碗面,大哥要尝尝吗?” “我肚子倒是空的,只是你这面还没揉吧,等你揉好面,我估计饿的要前胸贴后背了,得,我还是去那边买俩馒头垫垫肚子算了。” 柳枝儿捅开炉子,开始烧水,一边说道:“我这面不用揉,水一开,半刻钟就能吃面。” “你这啥面啊?不用揉不用切?我跟你说我可不吃面糊糊的,免费的也不吃。” “那哪能呢?”杨树拎着水走过来,他去帮郝三嫂打洗碗的水去了,“我们这面是个新鲜玩意儿,大哥你今天有口福了,没吃过挂面吧?” “挂面是什么面?” 杨树把另外一块幌子布挂起来,说道“四通挂面!” 这个名字还是柳枝儿琢磨的,她想着要尽快打响名号,最好能借势,这四通镇南来北往的客商都知道,将来提到四通镇就能想到她家的四通挂面。 “这是个啥面?俺吃过切面、揪面、削面,还真没吃过挂面!今儿个尝尝。大兄弟,你这确定是不收钱的吧?” “今天只送五十碗,不收钱,送完就收摊。”杨树大声地说道,声音传得老远,好多人都围了过来。这些做生意的人都是起早摸黑的,三餐经常忙得都顾不上,这会儿很多人都是饿着肚子来买货,听说有免费东西吃,哗啦一声全围了过来,把挂面摊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柳枝儿一看这架势,还有点吓人,幸好今儿个杨树来了,不然就凭她和郝三嫂两个人,肯定扛不住。 杨树站在一个板凳上,向众人说道:“各位大爷、大哥、大兄弟,今儿个我们四通挂面第一次开摊,为了广结善缘,让大伙儿都认识认识我们四通挂面,所以在这里摆个摊,连续七天,每天送出50碗挂面,不要一文钱。50碗挂面之后,立刻收摊走人,今儿个没吃到的,明天请早!” 大家一听免费的都挺感兴趣,虽然不知道挂面到底是个啥玩意儿,但试试也无妨。一时间,所有人都叫着“给我来一碗”,“给我来一碗!” 柳枝儿早就预测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给杨树使了个眼色,杨树心里明白,立刻又大声说道:“各位客官,感谢大家捧场,不过我们今儿个只送50碗面,还请大家排一下队,排在前面的先吃,排在后面的后吃。看到我们这位大嫂没有,我们准备了十五副碗筷,您吃完之后请把碗筷给她,她洗好之后好给下一位客官使用。” 大家一听要排队,生怕没有自己的份儿,立刻挨挨挤挤在面摊前面排成了一条长队。 柳枝儿的水也开了,开始煮面。她还特地从菜园子掐了一大把空心菜来,每碗面给它烫上两三节,翠绿的空心菜配上洁白的面条,再淋上她特质的辣椒酱,红、白、绿,配得特别好看,也让人食欲大动。 第一个拿到面的人,迫不及待地在筷筒里抽了一双筷子,走到旁边把面拌好,稀里哗啦吃起来。柳枝儿她们也没准备桌子板凳,反正吃面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儿。第一个吃面的人,把第一口面吃到嘴里,嚼一嚼,吞下去,忍不住大叫起来:“真好吃啊!” 后面还在等面的人,看到他陶醉的样子,都急得不得了,纷纷问道:“怎么样?味道怎么样?” 那人仔细回味了一下,“面条细细的,很入味,又很劲道,配上那个辣椒,够味儿,真好吃!老板,再来一碗!” 杨树笑着说道:“对不住客官,每个人限吃一碗,咱今天就备了五十碗面,你多吃一碗,就有人吃不到啦!” 其他人都指责这个人:“你也太贪心了,一碗还不够,我们还排队等着呢!” 那人也不好意思了,他也只是习惯性地这么叫而已,倒不是真好意思再要一碗,毕竟是免费的么! 慢慢的,拿到面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端着面在附近或站或蹲地吃起来。先吃完的连汤都喝光了才把碗送到郝三嫂那里去,倒是免了郝三嫂倒泔水的麻烦了。郝三嫂看这挂面这么受欢迎,心里也高兴,脸上洋溢着笑容,把碗接过来洗得干干净净地,又送到柳枝儿跟前去盛面条。 慢慢的,准备好的面条越来越少,吃过面的人都忙碌去了,这一天四通挂面成了西广场的一个热门话题。吃过的人不断地回味那麻辣鲜香的滋味,没吃过的人被说得口水直流,只恨自己早上怎么没去排上队。 杨树看吃面的人慢慢少了,却没有人来问买面条的事儿,心里有点打鼓,悄悄地问柳枝儿怎么办? 柳枝儿老神在在地安慰他,“不要着急,这才第一天,还有六天呢!咱们今儿个主要是先把四通面条的名气打出去!” 杨树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的担心也少了些,这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在旁边问道:“还……还有挂面么?” 杨树回头一看,是严松。严松虽然不太认识柳枝儿,却认识杨树和郝三嫂。他一大早就从家里赶过来等去年收辣椒的那个客商,饭都没吃,这会儿已经快早上9点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今儿个出门急,也没带钱,馒头都吃不上。之前看柳枝儿她们的摊子人头拥挤,他也不好意思上来,现在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他才过来问问。 杨树看了看篓子,里面还有一碗面的量,就偏头看看柳枝儿,柳枝儿正愁没有和严松搭上话的机会,连忙笑着说道:“有有有,你等一下,我给你煮。” 旁边郝三嫂也忙得差不多了,过来看到严松,很惊讶:“松哥儿,你咋在这呢?” 严松有些不好意思,“我来这里有事,今天出门急,忘了带钱,看你们这里说能免费吃面,就想来吃碗面。” 郝三嫂想了想,“我知道了,你这是在等那个收辣椒的人吧?怎么样?等到了吗?” 严松苦着脸:“我都等了大半个月了,没等到。” 杨树自然也听柳枝儿说过收辣椒的事儿,就在旁边敲边鼓:“我听说今年这辣椒价格可不高啊,人家陵州那边大丰收,收辣椒的都去那边了,咱这儿就没人来啊!” 严松的脸都快苦出水了,“可不是,我都急死了,现在家里都骂我,村里人也给我白眼看!” 柳枝儿心里暗喜,她一边把煮好的面递给严松,一边说道:“那怎么办?今年村里人种了好多辣椒,我看都快成熟了,再不摘就要烂了。” 严松饿狠了,也不说话,先把面拌了,吃了两口,才说道:“就是啊,我哪知道今年的行情是这样的。村里那些人也是,自己要种那么多,这会儿全都怪在我头上,又不是我让他们种的。现在天天都有人到我家里闹,我爹是族长,又不能不管这个事儿,今天早上还发狠说再不把这事儿解决了,就把我弄到祠堂里去跪着受罚呢!” “哎哟,这么严重?”郝三嫂装作一脸焦急的样子,她看着柳枝儿说道:“妹子,你办法多,帮忙想想办法吧!” 严松一听,连忙抬头看着柳枝儿,虽然他不觉得这个小女人会有什么好办法,但是听听也无妨。 柳枝儿皱着眉想了想,“嫂子,我能有什么办法啊?那么多辣椒,我也吃不完啊!” 严松失望地低下头,继续吃面,柳枝儿特地给他的面里放了比较多的辣椒,辣味很重,吃了几口,他就出了一头的汗,他原本爱吃辣,抹了一把汗,大呼“过瘾!” 他不由自主地向柳枝儿赞道:“这味道太好了,辣得过瘾!” 郝三嫂眼前一亮,“妹子,你做辣酱不是需要辣椒吗?” 柳枝儿点点头,她得稳着点,得让严松来求她。 严松也明白郝三嫂的意思了,他连忙说道:“严二嫂子,你要真的需要辣椒,不如就在村里买吧?” 郝三嫂打断他,“以后不是严二嫂子了,柳枝儿和杨树定亲了,再过段时间就要成亲了。” 这事儿在村里还没传开,严松每天都在镇上等人,自然也不知道。他很意外地看着杨树和柳枝儿,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柳枝儿还是严家的寡妇,念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自己姿态低点,让柳枝儿帮忙收辣椒估计还可行,毕竟自己是族长的儿子,对她柳枝儿一个小寡妇,多少还是能镇压得住的。可是现在柳枝儿马上就要嫁给杨树了,这可就是杨家的媳妇儿了,人家帮你忙是仁义,不帮忙是正理,谁也赖不上她。 严松有些不知所措,柳枝儿也不多说,只说了一句:“今儿个这辣酱看来喜欢的人还是很多,不愁没有销路了!” 杨树和郝三嫂都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就不再和严松说收辣椒的事,都顺着柳枝儿说起今天促销的情况来。他们把挂面和辣椒酱的前景说得越好,严松越心动,越发觉得柳枝儿这条路是解决自己眼前的难题的最佳途径了。 等严松吃完,郝三嫂把碗洗了,三人就开始收摊了。不到一个时辰,五十碗面全部送出去,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柳枝儿期望明天开始就能有人来问进货的事情了。 摊还没收完,杨树的发小阿才来了,他知道杨树今天要和未婚妻在西广场摆摊,怕他遇到麻烦,打算来帮忙镇镇场面的,结果哪晓得一来就看见三个人正在收摊。 “树哥,咋了?咋不摆摊了?遇到麻烦了?” “阿才你怎么才来呢?还说请你吃碗挂面呢,现在来晚了,卖完了,只能明天请你了!”杨树看见阿才来,很高兴,给了他胸口一拳。 “生意这么好?这才多大一会儿,都卖完啦?” 柳枝儿在旁边接话道:“不是卖完,是送完啦!阿才兄弟,多谢你帮忙,不然我们还不能在这里摆摊了。” 阿才这才看到杨树旁边有个秀丽窈窕的小媳妇,看来就是杨树定亲的那个小寡妇了,看起来开朗俏丽,和杨树很配。阿才连忙打招呼:“嫂子好!”这声“嫂子”意思可就复杂了,以柳枝儿小寡妇的身份,被称为嫂子也合理,按照杨树的未婚妻来说,阿才也能叫她一声嫂子。 柳枝儿笑着点点头,“你今儿来晚了,明天再来一趟,我给你留一碗面,你也尝尝嫂子的手艺。” 阿才点点头,“好嘞!明儿个我一定早点来!” 杨树跟阿才又聊了一会儿,就推着收拾好的东西和柳枝儿、郝三嫂一起回家去了,严松看着远去的柳枝儿,心里不断地思索,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柳枝儿答应在村里收辣椒。 严松回到家里,家里死气沉沉的,他爹黑着脸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地直喘大气儿。旁边他娘给他使眼色,看来刚刚村里又有人来闹了一场。 “爹,我回来了!” “回来了?等到了吗?” “没,没有……” 族长使劲一拍桌子,“你这个逆子,让你多事,让你给家里招麻烦。你老子我身为族长,还没受过这种气呢!” 严松抖了一下,他从小被他爹揍大的,最怕他爹发脾气。他不由自主地跪下来,“爹,您别生气,别气坏身子。” 族长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今天来家里闹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不然就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我们自己买吧!” 严松本来也把这条路当成最后一条路的,但是他不敢提出来,因为他虽然是族长的小儿子,但是他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哥哥们都娶了嫂子。家里还没分家,如果要把家里的钱拿出来解决这场麻烦的话,嫂子们肯定闹翻了天,那场面他想都不敢想。 严松摇摇头,“爹,我今天想到一个办法,就不知道您同不同意。” 族长起身问道:“什么办法?” “您还记得柳枝儿不?就是严二郎家的那个小寡妇。” “记得。怎么了?她最近风言风语很多,严大郎两口子已经不止一次到我面前嘀咕了,让我教训她一下。我正在想这事儿呢!” 严松连连摆手,“爹,这可不行,她已经和对岸杨家村的杨树定亲了。” 族长一拍而起,“什么?她竟敢私自再嫁?她忘了自己是严家人了吗?” 严松苦笑了一下,“马上就不是严家人了。” 族长瞪圆了眼睛:“她想得美,身为严家的媳妇,居然私自和别人有了首尾,还敢私自议嫁,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族长。我非得开祠堂,出族规,教训一下这个不安分的女人不行!” 严松连忙拦住他爹,把今天在镇上碰到柳枝儿的事情说了一遍。族长很疑惑,他印象中柳枝儿就是一个不声不响的哑巴寡妇,怎么现在变得会说话了,人也换了一个似的。 “爹啊,咱先别管柳枝儿怎么变了一个人,你看她要做辣椒酱,那肯定需要辣椒,这不就是咱们的机会嘛?”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让她把咱们村里的辣椒给收了,这不是解决了我们的大难题了吗?” “她有那么多钱吗?你会不会太高估她了?” “爹,你是没见到今天的情形,她那个什么挂面,喜欢的人多得很,还有那个辣椒酱,我也吃了一碗面,太好吃了,将来肯定会越卖越好,这些不都是钱嘛?了不起就让她先付一部分定金,然后再慢慢还嘛!” “村里人能同意?” “不同意我也管不了,我也尽力了,说到底,他们种辣椒也不是我让的,现在出了问题就找我的麻烦,还不就是看我是族长的儿子嘛!您是族长,是他们心中最有威望的人,所以他们也连带着觉得我也应该给他们解决问题。我还委屈得很呢。” 族长摸摸胡须,他和儿子的看法倒是不太一样,虽然有四个儿子,但是他最喜欢的还是这个小儿子,无论是脑子还是魄力,都是四个儿子里最优秀的。他希望这个族长之位将来由严松来继承,如果严松能够顺利解决这次的问题,对他以后继承族长之位大有好处。 “你说的也是个办法,只是这柳枝儿为什么要听咱们的?” 严松笑了笑,“她一个小寡妇要再嫁,总要经过族人的同意吧。而且我听说严大郎两口子盯着她那房子和田地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然为什么一天到晚到您这里嘀咕?这些对柳枝儿来说都是麻烦事,而这些麻烦,恰恰是我们能帮她解决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以族长的身份,支持她再嫁?” “对,让她承这份情,然后再说辣椒的事,就好说了。” “可是族规……” “哎呀爹,啥族规啊!这柳枝儿上没老人,下没孩子,说白了,将来连养老都是问题。趁她年轻,让她再嫁,也是给我们族里减轻负担啊,难道你想让族里以后养着她?再说了,现在朝廷也支持寡妇再嫁,咱们也不好拦着是吧?” 族长沉吟半响,让他一个族长去向一个小寡妇妥协,始终让他心里不舒坦。 严松看他爹的样子,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索性下了一剂重药:“爹,辣椒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处理不好的话,您的威望会受到影响的;如果咱们家自己拿钱出来买,您算算要多少钱?大哥二哥三哥,大嫂二嫂三嫂能同意?你想咱们家闹得鸡犬不宁吗?这不是在村里更丢脸吗?” 族长一想到家里的儿子媳妇各种闹腾的场面,脑子就发晕,他一向是以擅长治家自居的,决不能让别人看自己的笑话,不然这个族长还怎么当下去? 他暗暗点点头,“那这事儿就这么办吧。按你说的,柳枝儿和杨树定亲的事情估计这两天就要在族里传开了,要找麻烦的人很快也会来了,我会看着处理的。” 严松松了一口气,“回头我去跟柳枝儿透个话,总要让她知道是谁在背后帮她吧!” 第二十三章 严松的打算 第二天,等柳枝儿等人把家伙什儿搬到西广场时,发现已经有很多人等在那里了。这些人有的是头天吃过,觉得意犹未尽,想来再吃一碗的;也有被吃过的人神乎其神的描述给吸引来尝试一下的。 柳枝儿等人赶紧把摊位摆开,打水的打水,起火的起火,那些等着吃面的人自动排成一列长队。 柳枝儿在路上和杨树商量了一下,昨天算是投石问路,今天就要正式开始推销面条了。这面条都是一斤一把,一斤面可以煮三碗面,按照外面卖得最便宜的阳春面3文钱一碗来算,就是9文钱,加上这挂面味道和外面的切面不一样,算10文一把。辣椒酱则是20文一罐,除去辣椒钱、材料钱和罐子钱,每罐能挣10到15文,单算起来利润不咋滴,等量走起来之后,就不一样了。 柳枝儿还把挂面和辣酱的优势跟杨树讲了一遍,类似于广告词吧,方便杨树吆喝。幸而杨树是一个很放得开的人,虽然没做过买卖,但是干起柳枝儿分配的活倒是驾轻就熟,毫无障碍。 杨树看队伍排得差不多了,趁着柳枝儿在烧水,他站到凳子上,开始宣传起挂面来。 “各位大爷大哥大兄弟,昨儿个我们四通面条送出了50碗面,今儿个再送50碗,昨儿个没吃过瘾的欢迎今天再来,昨天没吃到的今天可千万别错过。我们的四通面条,吃起来爽滑弹牙,均匀入味;我们的辣椒酱味道丰富,辣味十足;四通面条配上辣椒酱,那简直就是绝配啊!” “我们的四通面条不用揉面不用切,开水一烧扔下去,三滚两滚捞起来,配上咱们的辣椒酱,包你吃了还想吃。各位老少爷们都是出门在外的,经常风餐露宿,吃冷馒头啃干饼是常事吧,小弟我是个打猎的,那滋味也尝过。一天到晚奔波来去的,谁不希望坐下来吃上一碗热乎的,可是咱也没办法走到哪都把婆娘带上吧,没人做饭咋办?不怕,咱现在有四通面条了,只要你能找到一个锅,找到水,一刻钟就能吃上一碗热乎乎、香辣辣的面条,那滋味,别提多带劲儿了!” “大家看我们这面条啊,我们有专门的师傅给你做成这样细细的面条,又整整齐齐地切好,扎扎实实的包好,你拿回去只要保证不沾水,天气凉爽的情况下三两个月都不会坏,放在行李里,稳稳当当,不会压烂也不会折断,携带方便。独家辣椒酱,小罐装好,油纸密封,想吃的时候挑一点,不吃就封好,包你一年都不会坏。除了吃面,炒菜也可以放一点,烤肉也可以抹一点,实在不行,吃馒头也能沾着吃,实在是居家出行必备良品啊!” 柳枝儿是旁边听着杨树舌灿莲花,心里好笑,她想起了《唐伯虎点秋香》里的台词“居家旅行、杀人放火之必备佳品”。和杨树接触越多,让她惊喜越多,她原以为这是一个木讷老实的男人,没想到关键时候口才也相当了得。看来杨树并不排斥从商,不是那种死守着自家一亩三分地过日子的人,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柳枝儿觉得以后的生活肯定会越来越有劲。 随着杨树的卖力推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看着杨树面前码得整整齐齐的面条和辣酱,有些人有些心动了。柳枝儿他们每天只送50碗,很多人根本就吃不到,看柳枝儿下面条的过程很简单,估计自己拿回家也会弄,就想着当成个特产给家里带回去,让家里的人尝尝鲜也好啊! “大兄弟,你这面条和辣椒酱咋卖啊?” 杨树听到终于有人问价了,心里可高兴,连忙答道:“面条10文一把,辣椒酱20文一罐。咱们备货不多,要买的可要赶紧下手啊!” “我吃碗阳春面才3文钱一碗,咋你这面条这么贵呢?”有人不满意了。 “哎哟,我的大哥,我先不说别的,阳春面有我这挂面好吃吗?你看看这细白均匀的样子,煮出来爽滑弹牙,吃起来入味三分,是那硬邦邦、粗细不一的阳春面能比的吗?再说了,我这一把面有一斤重呢,一斤干面煮三碗面条完全没问题,你要是三口之家,一人一碗刚刚好,保证吃得饱,吃得好!” “这一小把面能煮出三碗来?”有的人不信了。 柳枝儿这时候正好新开了一把面,听到这里,就说道:“大哥,你要不信,看我煮给你看。”说着她拆开一把面,下到锅里,等煮熟后挑上来,满满当当的三碗,“大哥你看,我这面条煮得还算比较硬的,用的碗也是海碗,如果你在家里煮,可以多煮一会儿,煮的软一点,小一点的碗装个四五碗都没问题。” 亲眼见证了一斤变三碗,大家对这面没有疑问了,觉得一把挂面10文也不算贵,但始终都没人下手要买。杨树看着这场面,正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叫道:“老板,我要一把面,一罐酱!” 杨树抬头一看,是严松。严松给他眨了眨眼,杨树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严松这是在帮自己呢,赶紧吆喝着给严松装好一把面,一罐酱,现场收取三十文。这人大多都有跟风的毛病,本来就已经很心动了,现在看人家都下手了,自己再不下手可能就买不到了,于是个个都掏钱要买。 杨树一直谨记着柳枝儿讲的“饥饿营销”的道理,连忙拦到:“大家别着急,你看咱们这面条做得不易,目前产量也不太多,所以我们限定每个人最多只能买三把面、一罐酱。这就够您回家吃几顿的了,如果要买更多的啊,那得另外谈啊!”这些人都是做生意的,自然知道零卖和批发的差别,不过听到要限购,本来打算只买一把的,立马就变成三把,谁知道明天还有没有了。 没一会儿,柳枝儿带来的所有面条卖的卖,煮的煮,都消耗光了。这个时候阿才也来了,杨树笑着说道:“阿才,你咋又这么晚来呢?” 阿才笑着说道:“我早来了,不过看你正忙,就在那边晃了晃。面条卖光了?” 柳枝儿笑道,“哪能呢,说了要请你吃面的,还能食言?”说着,她掀开锅,从身旁的包袱里拿出一把面,煮了两碗面,一碗给阿才,一碗给严松。 严松刚才的举动,按销售来说叫做“破冰”,很多促销的人会安排几个托儿来做破冰之人,不过之前柳枝儿没考虑那么周全,幸好严松心思够敏捷,从这点来说,柳枝儿还是很感激他的。 严松接过面条,一边吃一边说道:“柳枝儿妹子,你这面条真是好吃,昨天吃了一碗,回家还想了半天呢!” 柳枝儿笑着也不说话,只把辣椒罐向他推了推,让他自己加辣酱,她看出来这严松特爱吃辣的。果然,严松又从罐里挑出一点辣酱,直接放到嘴里,瞬间被辣得鼻头冒汗,连呼过瘾。 杨树看严松应该是有事找柳枝儿说,就不多话,拉着阿才到旁边去聊天去了。 严松看面前只有柳枝儿和郝三嫂,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柳枝儿妹子,我昨天回家才知道,严大郎两口子又到我家,在我家老爷子面前给你们上眼药了。” 柳枝儿不为所动,谈判就是这样,以静制动,谁先着急谁就输了。 严松看柳枝儿淡定的样子,又说道:“我也跟我爹说了你要和杨树成亲的事了,我爹倒没什么说的,只是这族里的人肯定要找你麻烦的。” 柳枝儿一边收拾着台面,一边说道:“找我什么麻烦?我不偷不抢的。” “哎呀,我说你咋这么傻呢?咱们严家的族规里可明文规定了,寡妇要再嫁,必须经过男方的父母、长辈、族人同意才行的,你要想和杨树成亲,不把族里的人搞定,估计悬。” “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呢?这寡妇再嫁我也不是头一个啊!” “是啊,可是别的寡妇人家有娘家支持啊,你呢,孤单一人,如果族里的人一口咬定你不守妇道,要把你按族规处置,就算衙门的人来了,也是没办法的。你应该明白众口铄金的道理吧?”柳枝儿皱了皱眉,她好像低估了这古代人对家族的认同感和依附性。 “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你也得为杨树想想吧。杨树为了你跟他哥哥嫂子闹掰了,这本来在他们村影响就不好,如果再因为你跟族人闹翻,你想想他,想想他儿子,让他以后如何在他们杨家立足呢?”严松昨天一晚上没闲着,把杨树和柳枝儿的情况给调查了一番,早就想好了说辞。 柳枝儿听了严松的话,心里也有些嘀咕,自己是个穿越过来的,不太在乎这些东西,了不起不在这村里待就是了。可杨树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人,他虽然看起来洒脱,但是说到家族,说到故土,估计心里也有些割舍不掉的。如果他们两人以后要继续在这村里生活,肯定还是要兼顾到各个方面的。 郝三嫂在旁边听了半天,第一次觉得这严松好像也没那么不靠谱,至少今天说的话都是在理的。她一直觉得柳枝儿从落水之后就变得有些强硬,虽然这对于一个寡妇来说没什么不好,但是柳枝儿是要和杨树成亲的,两人之间肯定都得有一定的让步才行。 她在旁边推推柳枝儿,柳枝儿回过神,她本来就打算借着族长的势给她和杨树的亲事扫清障碍的,这会儿严松已经靠上来了,说明这背后族长也在示好,倒是没必要一直这么端着,适可而止就行。想到这里,柳枝儿抬头对严松说道:“我当然也希望得到族人的同意,但是他们对我有偏见,我也没办法一个一个地去跟他们掰扯道理。” 严松笑道:“不用,眼前就有一个最好的机会。昨天我不是跟你说了收辣椒的事儿嘛,这事儿是目前族里所有人都担心的大事儿,只要你能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你和杨树成亲的事包在我和我爹身上。” 柳枝儿故意皱皱眉,“你说让我在村里收辣椒,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这个价钱嘛,你知道,我要是在镇上收辣椒,肯定是按照市价的,这要是和村里的人一个价,他们会满意吗?会不会又找我麻烦?我可不想吃不到鱼还惹了一身骚。” “哪能呢?他们就指望着把辣椒卖出去,不要烂在地里就行,哪里还会和你谈价。这收辣椒的事我来出面,你只要点头收就行了,其他的不用担心。” 柳枝儿也知道严松的想法,这事儿是因他而起,最好能由他来解决,至少在村里以后也能抬头走路不是。她也不想去和村里的人掰斤扯两的,给严松个面子也好。 “那好吧,这事儿就这么说,我负责收村里人的辣椒,按照市价一文钱三斤,你得保证我和杨树成亲的事没人找麻烦,谁找我麻烦,我就不收他的辣椒。” 严松高兴地答应了一声,“那你看什么时候开始收辣椒?” “你看我每天上午都在这里忙卖挂面的事,辣椒就下午收吧,只收红的,青的不要,烂的不要。反正他们的辣椒也不是一天就能摘完的,红了就摘了给我送来就行,直到整个收货季过去。” “行,我这就回去通知大家去!”严松放下吃光光的面碗,转身就往村里走去。 柳枝儿和郝三嫂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出来,鱼儿果然上钩了。 “嫂子,下午我就要开始收辣椒了,你要回去帮着三哥做面,还要看孩子,也忙不过来。这样,你帮我在村里找几个跟你好的人,让她们下午过来帮我弄辣椒酱。那么多辣椒,我一个人可剁不过来。还是按斤给钱,每剁好一斤辣椒,我给一文钱,多劳多得。” 郝三嫂估计了一下,一个人一下午剁个三四十斤辣椒完全没问题,一天收入三四十文,跟那些男人在外面干活也差不多了,估计都愿意来。 “找几个?” “先找三个吧,我也不知道今天下午能有多少人送辣椒过来。” 郝三嫂点点头,开始琢磨找谁来帮忙比较好。柳枝儿看杨树和阿才还在一边聊天,就走过去,“阿才,这面味道如何?” 阿才看柳枝儿过来,三口两口把剩下的面吃光,抹抹嘴,“嫂子,我刚才还和树哥说呢。他太有福气了,找了你这么一个秀外慧中的媳妇儿,长得好看,做饭又好吃。” “看你说的,我哪有那么好。我还给你留了几把面和几罐辣椒酱,你拿回去,给衙门里的兄弟们分点,让他们都尝尝鲜,也是我一番心意。” “行,那就多谢嫂子了!” 柳枝儿把碗拿回去洗,顺便收拾给阿才的东西。阿才看着柳枝儿走远,才回头捶了杨树一下,“树哥,你太有眼光了!” 杨树得意地笑着:“那是,我这几年坚持不成亲,可不就是要找个合心意的吗?” “哎,要是我将来也能找着这么个媳妇儿,睡着都要笑醒了。不知道嫂子家有没有其他姐妹?” 杨树摇摇头,“柳枝儿的娘家我也没她提过,倒是郝三嫂说她可能是隔壁县的大户人家的女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嫁到我们村里,嫁过来之后娘家也不闻不问的。柳枝儿落水之后也忘了很多事,你要有机会帮忙打听一下也好!” 阿才点点头,他经常要去周边县市公干,倒是可以顺便帮忙打听一下。不一会儿,柳枝儿就收拾好包裹,过来递给阿才,阿才背在背上,和他们几个人打了个招呼,就回衙门去了。 柳枝儿把下午要收辣椒的事情跟杨树说了,杨树点点头,他下午要回去盯着盖房子的事,柳枝儿能请人帮忙也好。他低声对柳枝儿说道:“要是钱不够了,就跟我说,我手上还有闲钱。” 柳枝儿提了提钱袋,“这不是每天都在卖面和辣椒酱嘛,还能缺钱?” 两人对视着笑了。 第二十四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严松回到村里,立刻让人通知所有种了辣椒的村人到祠堂门前会合,说找到收辣椒的人了。今年,村里人本来期望着靠种辣椒赚大钱,很多人把原本打算用来种花生、玉米的地都拿来种辣椒了,结果哪晓得临到收货了,那收辣椒的客商没来。原本打算好的收入泡汤了,家里穷点的,可能还要面临揭不开锅的局面。这会儿一听收辣椒的人找到了,大家都高兴坏了,全都放下手中的事,赶到祠堂。 严松看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把大家叫到这里来,是要说关于收辣椒的事。大家也知道我这大半个月早出晚归的,到镇上西广场等那个收辣椒的客商,但是,等到今天,我也没见着这个人。” 下面的人立刻哄地闹腾起来。 “没等着人咋还说找到收辣椒的人了呢?” “别是蒙我们的吧?” “严松,你这是拿我们开涮呢?我们大伙儿可都忙着呢,没空陪你玩。” 严松咳了一下,举举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我是没等着去年那个收辣椒的客商,可是我没说没找到收辣椒的人啊!” “什么意思?” “到底有没有人收辣椒?你给句痛快话!地里的辣椒可不等人啊!” 严松笑了笑,“这收辣椒的人就在咱们村里,她就是柳枝儿。” 这句话可真像是往水里投了一颗炸弹,所有人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柳枝儿不就是严二郎家那个小寡妇吗?” “她为啥要收辣椒?” “我听说对岸杨家村的杨树都上他家去提亲了,杨树这会儿忙着造房子,说是造好房子就要迎娶她过门呢。” “啥?她要嫁给杨树了?那严二郎……” “哎,人走茶凉呗,这严二郎死了这么几年了,难道柳枝儿还真为他守一辈子啊?” “当然要守啊,这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呀!她一个小寡妇不在家好好呆着,这是折腾什么呢?” 人群里也站着严大郎夫妇,他们之前就听说了柳枝儿要和杨树成亲的事情,这几天一直在族长跟前给柳枝儿使绊子,这会儿听大家这么说,对视着笑了一下。 李氏悄悄地凑在严大郎耳边说道:“你听听大家说的,我看她小寡妇还怎么出嫁?” 严大郎点点头,“也不知道族长这几天怎么想的,晚上我们要不要给族长送点东西去,让族长索性按不守妇道违反族规,把柳枝儿处置了算了。” 李氏转了转眼珠,“咱们再看看。这小寡妇不在家里忙着准备嫁人,怎么又开始折腾辣椒的事了,还和族长的儿子搅和在一起。咱们可不能贸然行动!” 严大郎点点头,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站在人群中。 旁边有人看到他俩,就高声问道:“严大郎,你家弟妹要嫁人了,你们两口子知道不?定亲那天也没去坐上席?”坐上席的意思就是以长辈的身份出面去帮柳枝儿张罗。 李氏撇撇嘴,“我怕坐那上席脏了我的衣裳。” 严大郎则沉着脸故作严肃:“我严家的寡妇只有横着出家门的,哪有竖着再嫁的?” 严松看这话题越扯越远,赶紧拉回来,“现在不是讨论这个事情的时候。先说收辣椒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今年的行情,陵州那边今年辣椒丰收,咱们这边没人来收辣椒,这价格就比不上去年了,大家去镇上的时候应该也知道,这辣椒好的一文钱三斤,差一点的一文钱五斤都有人在卖,所以,先和大家说清楚,这辣椒的价格可跟去年比不了。” “那多少钱一斤啊?” “柳枝儿说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全都按照一文钱三斤的价格来收,不过她也有要求,只要红透了的辣椒,青的烂的都不要。你们地里的辣椒,红了的就摘了送过去,她每天下午都在家里收辣椒,没红的先不着急,整个收货季她都收辣椒。” “一文钱三斤啊?” “这可和去年比不了,原本还指望靠这辣椒发一笔小财呢。” “可不是,我今年可是拿出三亩地来种辣椒,还有田边地坎的,能种的地方我都种上了。” “严松啊,既然是乡里乡亲的,你不能跟柳枝儿说说,让她把这收辣椒的价格再往上提点?” “就是就是,这也是为大伙儿着想不是?” 严松没想到柳枝儿担心的价格问题还真出现了,他气得直想翻白眼,家门口一文钱三斤你还不愿意卖,那你咋不去市场上一文钱卖五斤呢? “叔啊,这我可没辙了。说个大白话吧,这今年大家种辣椒,的确是听了我严松一句话,但是归根究底也是大家自己愿意种的是吧?我也没强按着你们的手种辣椒。我这大半个月前前后后地奔波,你们天天就到我家里闹,我没得着半点好处。这会儿我好不容易给你们找了个下家,你们要是觉得不划算,就自己去找人买辣椒吧。我严松在村里名声也不算好,了不起就把败家子的名气再挣大一点就是了。这事儿我还不管了。” “哎松哥儿,话不是这么说。大家不是看你人面广,脑子活,才想着靠你想点办法嘛。你可不能撂下大家不管啊!” “我倒是想管啊,可是架不住人家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人家柳枝儿不论辣椒大小,只要是红的好的,都收,价格还是按市场最高价,你们还不满意,还想咋地?” “我们这不是想着多卖点钱嘛!” 严大郎看大家似乎都慢慢接受了卖辣椒给柳枝儿这件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连忙在人群里喊着:“她柳枝儿不是想嫁人嘛?咱们就咬死了,她不同意把价钱提到一文钱两斤,咱们就不同意她出嫁!” “哎,对对对,这是个好办法!”不得不说,像严大郎一样贼的人还真不少。 “这寡妇再嫁对咱们严家来说可是耻辱,她不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就称心如意了吧?” “就是就是!”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眼看这局面就要控制不住了,严松现在最恨的就是自己这张嘴,为啥要在村里多嘴说辣椒的事儿,现在简直就像被牛皮糖粘住了一样,甩都甩不掉。 严松懒得再开口了,就靠在墙上,看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讨论到最后,也没个定论。毕竟人多心不齐,有的人觉得一文钱三斤能把地里的辣椒卖出去就挺好的,有的人却想着赚得更多,最后大家都把目光投到严松身上。 “松哥儿,你看这事儿怎么办?” 严松冷笑了一下,“你们不是说得挺好的嘛?那就等着吧,一文钱两斤的好事儿看什么时候到你们头上。”说完转身就要走。 严大郎连忙拦着他,对大伙儿说道:“松哥儿这样说我可就不爱听了,我也是为大家着想,想让大家多赚点钱。松哥儿,你是族长的儿子,回去和族长商量一下,咱们都联合起来,我就不信她柳枝儿不松口。大家说,是不是?” 严松冷冷地注视严大郎半响,然后回头对大伙儿说道:“我就问大家一句话,现在是柳枝儿求着咱们买辣椒呢还是咱们求着她卖辣椒?” 大家都愣住了,刚刚被严大郎一句话给激动地忘了眼前的状况,是啊,这是谁求谁呢? “再问大家一句话,钱在柳枝儿手上,她为什么非得要买咱们的辣椒呢?” 大家更沉默了。 严大郎眼看着大家不说话了,着急道:“咱们现在不就是想法子让她高价来求着咱们卖辣椒给她么?” 严松指指天上的太阳,不阴不阳地丢下一句话:“大家抬头看看天上吧,该醒醒咯,别做梦了!”然后拍拍屁股走了。 严松走了,大家都没主心骨了,有人就问严大郎:“严大郎,柳枝儿是你弟妹,这事儿你说怎么办?” 李氏在人群里冷哼:“咋办?她一个小寡妇,有什么能耐?只要咱们顶得住,还怕她不提价?她可是都要和杨树成亲了,咱们要是不同意,把她浸猪笼她都不敢有二话。谁让她之前就和杨树不清不楚的?” “是啊,这柳枝儿可是有把柄在咱手上的,咱们就用这个来让她同意提价!” “那这事儿谁去办呢?” 大家都面面相觑,最后望着严大郎两口子。 严大郎挺挺胸膛,“既然大伙儿都看得起我,那我就为大家跑这一趟吧。事成了大家可要请我喝酒。” “没问题,那就靠你了啊!” 大家伙儿说好之后就慢慢地散去了,一路走还一路三三两两的议论着,脸上都有些兴奋。如果严大郎把这事儿办成了,辣椒就能多卖钱了。钱可是好东西,在利益的驱使下,原本还觉得一文钱三斤也能卖的人,这会儿也打算静观其变再说了。 严松回到家里,狠狠地灌了一大杯水,他娘关切地问道:“咋样?大家都愿意卖辣椒给柳枝儿了?” 严松苦笑了一下,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下,“娘,我这会儿觉得爹说得真对,我就是个毛头小子,想事儿太不周全了。我以为只要说通了柳枝儿就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哪晓得这些人这么贪心,先是愁辣椒卖不出去跟我们闹,这会儿卖得出去了又想卖高价。这事儿还没了呢,柳枝儿那边我还得去跟她说说,不然她还以为是我怂恿的,那我可冤枉死了。” 他娘点点头,心疼地看着儿子大半个月来瘦得厉害的脸颊:“松儿受苦了,这大半个月吃不好睡不好的。这些人也真可恨,尽想着吃现成。哼,瞧着吧,我看柳枝儿不是那种软弱的人,这些人要想强逼,肯定得不着好。” 严松估摸着柳枝儿这会儿也从镇上回来了,赶紧又出去了。 柳枝儿正好刚刚到家,杨树已经回去了,郝三嫂还在和柳枝儿收拾着家伙什儿,看见严松急匆匆地过来,都望着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严松有些尴尬,他原本拍胸脯打包票说这事儿好办的,结果给办成了这样了。不过这人虽然名声不太好,但是性格还算耿直,也不遮不掩地,把村里人的反应跟柳枝儿说了。 柳枝儿微微张嘴,有些意外,好吧,她真没想到严家族人能无耻到这个地步。这是以为拿住自己的七寸了?要逼自己就范? 郝三嫂在旁边把东西摔得哐哐响,“这个杀千刀的严大郎,真是太坏了。自己在族长面前嘀咕害你不成,这会儿还煽动大家来欺负你。妹子,你看这事儿咋办呢?” 柳枝儿皱皱眉,要她一文钱两斤收村里人的辣椒是绝对不可能的,付得起这个钱也吞不下这口气。她想了想,回头对郝三嫂说道:“嫂子,下午要不你还是先过来帮我弄辣椒的事儿吧,加上我就够了。我估计这会儿村里的人都在等着我表态呢,不会有人送辣椒来的。我等会儿就去找杨树,让他在杨家村里帮我收辣椒。我还不信,除了严家村我就买不到辣椒了。” 辣椒原本就是农家每年必种的蔬菜之一,只是种多种少而已,柳枝儿也不管杨家村有多少种辣椒的,她最主要是想对严家村的人表明一个态度:姐有钱,买谁的辣椒都可以。 严松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就明白了柳枝儿的意思,“妙计啊!我之前就跟他们说了,你又不是非买这严家村的辣椒不可。这样,柳枝儿妹子,你去忙活收杨家村辣椒的事儿,我回去找几个人私下里传一下,就说你已经开始在附近几个村里放消息要收辣椒了。你要的辣椒也有限,买了别村的可就买不了咱们村的了。” 柳枝儿点点头,她现在越发觉得严松是个不错的商业人才,脑子活,方法也多,说不定以后还能合作一把。 三个人立刻分头行事,柳枝儿到了杨树那边,看杨树新盖的房子已经打好地基了,因为杨树家没人帮忙做饭,所以他的工钱开得高,就不包饭了,这会儿已经到午时,工匠们都回家吃饭去了。杨树和杨苗两人在房子旁边搭了一个窝棚,这会儿正做饭呢。 杨苗正在择菜,抬头看见柳枝儿,高兴地跳起来:“柳姨,你来啦?” 杨树正埋头烧火做饭,搞得一脸乌黑,听见杨苗叫柳枝儿,抬头跟柳枝儿笑笑,那滑稽的样子把柳枝儿笑得不行。 柳枝儿之前还没到过这里,看他们俩简陋的生活条件,有些心疼,“咋在这里住呢?” 杨树拍拍腿上的灰,站起来:“这不是和大哥分家了吗?反正就坚持几天,等房子盖起来了就能住新房了。” 杨苗高兴地点点头,他现在每天都在这里守着看工匠们盖房子,一天一个样,他都迫不及待住新房了。 柳枝儿嗔怪地瞪了两父子一眼,“你也不怕冻着苗儿?” “柳姨,这么热怎么会冻着我?我住在这里比住大伯家可高兴多了!”杨苗一脸兴奋。 杨树搬了个木墩给柳枝儿坐,“中午在这里吃饭?” 柳枝儿摇摇头,两人还没成亲,这要在一块儿吃饭被人看见了,又有闲话传出来了。 “我找你说个事儿。” “啥事?” 柳枝儿把严松告诉自己的事情跟杨树说了一下,杨树一脸气愤,这严大郎两口子也太欺负人了,真不敢想象过去几年柳枝儿是怎么过日子的。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杨大哥,我找你帮忙,想请你下午在杨家村里通知一下,就说我那边收红辣椒,一文钱三斤,只要红的,青的烂的不要,送过来就付现钱,绝不拖欠。我得想办法破了严大郎的这个局。” 杨树点点头,柳枝儿这个办法是最好的,不用对面冲突,就能让严大郎和严家族人产生罅隙。 柳枝儿说完正事,看这会儿也没什么人,就帮两父子把菜炒好,然后回家去等着杨树的好消息了。 杨家村里也有人受了严家村人的影响,今年种了不少辣椒,本来正愁卖辣椒的事儿,这会儿听杨树说柳枝儿那边一文钱三斤收红辣椒,都高兴得不得了。到半下午的时候,就有人陆陆续续地往柳枝儿家送辣椒去了。 第二十五章 小人作祟 严大郎两口子趾高气昂地来到柳枝儿家的时候,就看到卖辣椒的人络绎不绝地进进出出。两人本来是仗着严氏族人的势,想来讹柳枝儿一把的,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连忙拉住一个刚刚卖了辣椒出来的人,“你是哪个村的?” “杨家村的啊!” “你们来卖辣椒?” “对啊,你看不出来吗?” “多少钱一斤?” “一文钱三斤啊,这价钱真不错,比我在镇上卖的还高,还不用送那么远。”这人卖了辣椒,欣喜不已。 严大郎两口子相对无言,放开这个人,站到柳枝儿家的院子旁边,看见柳枝儿在院子里和郝三嫂一起忙活,一个负责称辣椒,一个负责给钱。卖辣椒的人个个都高兴得很,李氏看着柳枝儿堆在旁边桌上的钱串眼红不已,恨不得冲上去抱在怀里。 严大郎定了定神,看卖辣椒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大声地咳了一声,推开院门进去。幸好今天小白被柳枝儿关到了屋里,不然第一个上来招呼他的肯定是小白,柳枝儿好遗憾居然没有机会让小白咬严大郎一口。 严大郎走到柳枝儿面前,站定,也不出声,柳枝儿当没看到他,继续忙活自己的。 “嗯哼!”严大郎又使劲咳了一声。 柳枝儿干脆把钱收到怀里,转身去帮郝三嫂搬辣椒去了。 严大郎有点傻眼,他满以为自己这个大伯来了,柳枝儿得热情地招呼自己,给自己让座呢,哪晓得人家这么冷淡。 “嗯……弟妹,忙着呢?”严大郎瓮声瓮气地说道。 柳枝儿回头看他一眼,“是啊!” “听说你这是收的杨家村的辣椒?咋不收我们村的?” “我们村的买不起啊,听严松说要一文钱两斤呢。我放着一文钱三斤的不买,干嘛要多花这个冤枉钱。” 严大郎滞了滞,“那你毕竟是严家人,怎么也应该先照顾自己村里的人吧?你不知道村里人都着急卖辣椒的事儿吗?” 柳枝儿嘲讽地一笑,“我是严家人吗?我咋没觉得呢?我还以为自己独门独户呢!” 李氏在旁边听得火冒三丈:“哎呀你个尖牙利嘴的,你什么意思?不承认自己是严家人,是赶着要去人家杨家村当媳妇儿是吧?” 柳枝儿懒得跟她扯,直接问严大郎:“你们俩来我这儿有什么事?没事就走,没看我忙不过来吗?” 严大郎把李氏扯到身后,用稍微冷静的声音说道:“我们找你当然有事。” “那你有事说事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说,你找个地方,我们聊一下。” 柳枝儿笑道:“我柳枝儿为人做事坦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你就在这里说吧,我听着呢!” “你……”严大郎也觉得心头火突突地往上冒,这女人咋油盐不进呢,这么多人看着,他咋好意思说? 郝三嫂在旁边打趣道:“哎呀,严家大哥,有什么事还不敢当着我们的面说,是不是见不得人啊?” 还有两个卖辣椒的人也笑了。 严大郎脸有些涨红,他使眼色让李氏把柳枝儿拉到一边,柳枝儿也不反抗,跟着他们俩到了院子的一角。 “柳枝儿,我跟你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是我们夫妻俩过来好声好气地跟你商量,那是看在我们家二郎的面子上,我还认你做弟妹。要不然我就直接把你交给族里,按族规处置了。” “族规?我犯了哪条族规?” 李氏哼笑着,“不守妇道,私通男人,自嫁自身,不要脸!” 听李氏一口气给自己安了这么几顶帽子,柳枝儿也有些生气,不过她没显露出来,还是很淡定地说道:“那按照族规,我应该被怎么呢?” “浸猪笼啊,反正你也跳过一次水,再进一次水也没什么。” 柳枝儿哼笑了一声,“是吗?那你去跟族里人说吧,我等着你们的族规。” 严大郎愣了一下,“你不怕?” “我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歪。你们要把我浸猪笼,可得先找好证据,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就别拿出来丢人了。” 严大郎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你不怕,也不怕杨树那边悔婚吗?你觉得杨树会娶一个被家族驱逐的人吗?除非他不想在杨家村里呆了。” “这就是我和杨树的事了,你管不着。你还有事没有?没事就让开,我要忙了。” 严大郎拦住柳枝儿,“柳枝儿,我跟你说实话吧,现在族里的人都跟我是一条心,如果你答应把这房子和田地给我,我就帮你在族里说话,不但让你顺利地和杨树成亲,还能顺利收到辣椒。” 柳枝儿忍不住笑出声来,“族里的人和你一条心?你确定?” 李氏骄傲地说道:“那当然,我们就是受族人所托来找你的。你要不接受我们的条件,族里不会让你好过的。” 柳枝儿笑得有些神秘,“要不然我们来赌一下,看看族人和你们到底是不是一条心?” “怎么赌?” “三天,三天之后如果严家人还没人到我这里来卖辣椒就算我输,这房子和田地我不要了,送你们俩。如果你们输了,就滚远点,别在我面前晃悠恶心我!” 李氏恨不得上去撕了柳枝儿那张漂亮的脸,她还从来没有在口舌上被柳枝儿占过上风呢。严大郎在一旁拉住她,“行,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就这么说定了。三天之后见分晓。” 严大郎两口子走了,柳枝儿对来卖辣椒的杨家村人说道:“各位回去相互转告一下,我这里每天下午还收红辣椒,大家地里的辣椒只要红了,不是烂的,都可以摘了给我送过来,现钱结账,绝不拖欠。” “行啊,柳枝儿,这次幸亏了你啊,不然我家的辣椒可要烂在地里了。” “可不是,辛辛苦苦种的,又耽误了一季庄稼,要是变不了钱,可真是心痛啊!” “杨树找的这个媳妇儿真不错,这还没嫁到咱们杨家村呢,就帮咱们村的人大忙了!” “是啊是啊,真是不错!” 听着大家的议论,柳枝儿也挺高兴,郝三嫂为柳枝儿能够得到杨家村人的认可感到特别高兴。 接下来三天,杨家村的人卖辣椒卖得乐呵呵,严家村的人可就苦了。 先是严大郎两口子东家窜西家,让大家坚持三天,三天之后辣椒肯定涨价;然后杨家村的人一个劲儿地送辣椒到柳枝儿家,出来的人都笑嘻嘻的,一看就是领了现钱;严松又联合了几个哥们儿在私下里传言,说镇上的辣椒又降价了,一文钱五斤都没人买了,附近几个村听说柳枝儿这里一文钱三斤收辣椒,都打算过来卖辣椒呢! 最后,郝三嫂透露出来的一句话让严家村的人彻底炸了。事情是这样的,严家村跟郝三嫂关系好的还是有那么几家,他们看柳枝儿和郝三嫂走得近,就想从郝三嫂嘴里打听点确实的消息。不打听还好,一打听都惊呆了,原来柳枝儿并不是有多少收多少,她只打算收一千斤辣椒。 “这辣椒又不能当饭吃,哪能有多少收多少啊?我看柳枝儿的意思再收几天就不收了。”郝三嫂有意无意地对来打听消息的人说道。 “听严大郎说,柳枝儿答应三天后涨价,一文钱两斤呢!” “你们这些人真够傻的,也不想想,这一文钱三斤、五斤的辣椒到处都是,柳枝儿又不是买不到,干嘛要涨价?你们都被严大郎两口子利用啦,他们就想靠着这个事儿要挟柳枝儿,要霸占她的房子和田地呢!” 消息迅速地传遍了整个严家村,大家再也坐不住了,柳枝儿都收了几天辣椒了,这一千斤还剩多少斤没收?再不快点真让辣椒烂在地里啊?一时间,所有种了辣椒的人家都男女老少出动,摘辣椒去了,就怕动作慢了,柳枝儿不收了。至于之前想要的高价,现在想都不敢想了,就像家里老人骂的,一个个都人心不足蛇吞象,得了好还想更好,尽想着欺负人家小寡妇呢? 严大郎两口子眼看着局面演变成这样,根本就控制不住,大家都不听他们的了。眼看就到和柳枝儿打赌的最后一天了,这房子和田地马上就是自家的了,严大郎两口子急得直上火。他们守在通往柳枝儿家的路口,把来送辣椒的人都拦着,劝他们回去,别去卖辣椒。 大家都赶着卖了辣椒好收钱,看严大郎两口子还这么不依不饶的,都气得不行:“我说严大郎,你们两口子也太不厚道了,打量谁是傻子呢?我们早就知道真相了,柳枝儿根本就没说什么三天之后涨价的事,都是你们两口子瞎编出来的。你们想利用我们霸占人家柳枝儿的财产,真够毒的,回头柳枝儿要是不收辣椒了,你们要怎么负责?” 严大郎没想到自家的心思被大家全知道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辩解,只是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让路。就在大家准备揍他一顿的时候,族长出现了,后面跟着严松。 “严大郎,你这是干什么?”族长很威严地问道。 “族长,我……我……”严大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族长,他不让我们去卖辣椒,你说有没有这么不讲理的人。” “就是,自己心思不纯,还拿我们的钱来折腾,太过分了。” 严大郎连连摆手,“不,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想让大家卖辣椒能够卖得贵点。” 严松上前来一把把严大郎拉开,“得了吧,你那点鬼心思打量谁还不知道呢?” 族长瞪了严大郎一眼,然后向柳枝儿家走去,后面跟了一串卖辣椒的人。 柳枝儿正在忙活着收辣椒,突然看族长带着一队人过来,有点摸不清情况,后来看严松朝自己眨眨眼,一脸轻松的样子,估计事情发展得和自己估计得差不多,也就安下心来,上前迎接族长。 族长在院子里坐下后,说道:“柳枝儿,我听说你这里收辣椒呢!” “是啊,族长。” “我们村的辣椒收不收?” “收啊,不过价钱只能是一文钱三斤,贵了我可买不起。” 严家村那些背着、挑着辣椒的人纷纷说道,“就这个价,我们把辣椒卖给你。” 族长又说道:“这么多辣椒收得了不?” 柳枝儿心里嘀咕,这族长真是个老奸巨猾的,这会儿在众人面前这么问话,不摆明了给他自己贴金嘛,大家肯定以为自己是因为族长的面子才答应收辣椒的。哎,姜果然是老的辣啊! 严松在旁边歉意地对柳枝儿笑笑,他当然知道自己老爹的心思,还不是为了维护族长的尊严。 柳枝儿在心里翻翻白眼,不过嘴里还是很识时务地说道:“本来是打算收个一千斤就不收了的,既然族长发话了嘛,那就有多少收多少吧。咱们严家村的只要能接受这个价格,我一视同仁,全部收。” 大家都欢呼起来,族长顿了顿手里的拐杖,站起来,“行吧,那就这么说定了。” 严松在后面悄悄地扯扯自己老爹的衣摆,提醒族长还有一件事情没说。族长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还是转头问了严氏族人:“这柳枝儿为咱们严氏族人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大家觉得她和杨树成亲的事怎么样?要不要成全她?” “要!”大家异口同声,严大郎两口子在旁边听着都蔫了,看来柳枝儿的房子和田地自家是没希望了。 柳枝儿向大家笑笑,“谢谢大家!以后还有很多需要大家帮衬的地方,还请多支持。来,卖辣椒的请到那边来排队称重,然后到这边领钱。” 族长看大家都开始忙活起来,也不多呆,带着严松走了。严大郎两口子耷拉着脑袋也跟着走了,他们现在只担心一个事情,自己家的辣椒柳枝儿会不会收啊? 看着走在前面的族长,他们不死心连忙蹭过去,腆着脸说道:“族长,你看柳枝儿这事?” “什么事?” “就是她出嫁的话,她这房子和田地……” 严松在旁边嗤笑一声,“还没死心呢?” 严大郎不好反驳严松,只是眼巴巴地望着族长。 族长叹了口气,“有多大碗吃多少饭,别天天盯着别人家的财产不放。你别以为我老糊涂了,村长早就跟我说过了,这柳枝儿的房子和田地都是她自己的嫁妆置办的,跟严家可没半点关系。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地种地干活,自己挣钱吧,别折腾了啊!” 严大郎这回彻底死心了。 作者有话说:亲爱的fuledfy感冒了,特加更一章祝她早日康复!天气变化太大,各位书友都要好好保重身体哦! 第二十六章 未来蓝图 收辣椒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村里人对杨树和柳枝儿的亲事无论是出于哪种心态,至少在明面上没人使绊子了。随着和柳枝儿在收售辣椒的过程中打的交道越多,喜欢柳枝儿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多人都忘记了以前那个沉默寡言,不合人群的柳枝儿,觉得和现在这个说话爽利、做事利落的柳枝儿来往起来十分舒坦。甚至还有人说等杨树和柳枝儿成亲,要去讨一杯喜酒喝。 柳枝儿在村里的生活越发自在,走在路上和自己打招呼、露笑脸的人也更多了。而她的挂面促销计划也很快就结束了。 这七天下来,卖出去三百斤挂面,两百罐辣椒酱,把柳枝儿等人累得够呛,不过数着手里的银子却觉得再累也值得了。特别是郝三哥两口子,就这几天他们几乎赚到了往常半年的收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郝三嫂拉着柳枝儿的手,眼睛都红了,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如果不是柳枝儿,他们两口子还在每天为着几文钱的收入转磨呢。 柳枝儿也很激动,这是靠她自己的想法在古代赚到的第一桶金。这几天卖出去的挂面主要是零售,都是过往的客商带回去给家人尝鲜的,还没有大宗订单过来。不过柳枝儿相信,要不了多久,挂面的大宗订单就会接踵而来,等到那个时候,单靠郝三哥是不够的。 “三哥,三嫂,我想我们的挂面不能再这样做了。” 郝三哥愣了一下,他刚刚还想着以后都专心地做挂面,以挂面为生呢,柳枝儿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们必须扩大规模,不然应付不了接下来的订单。”柳枝儿很有信心地说道。 “怎么扩大?咱们只有两个人四只手啊!”三嫂说道。 “所以我们需要找更多的人,更多的手回来。”柳枝儿笑着说起自己的计划。 杨树那边的房子马上就要竣工了,两人过几天就打算成亲,成亲之后柳枝儿自然要搬到杨树的房子里住,家里的房子就空了出来。柳枝儿决定把家里的房子改成作坊,她已经和村长谈好了,把房子旁边的空地也一起买下来,相当于把现在的房子扩大一倍,然后一半做挂面,一半做辣酱。 “以后作坊会做成通风性更好的格局,就算是阴雨天,也不怕挂面不干了。” “那感情好,我现在做挂面最怕就是阴天下雨,家里的地方小,只能在外面晒挂面,天气不好就只能停工。”郝三哥高兴地说道。 “所以,三哥你最近要更忙了,一方面每天还是要坚持做个二三十斤挂面,这个是送到镇上我们的订货点做样品用的,一方面要找工匠来修作坊。我来画图纸,你是盖房子的能手,由你来把关,我才放心。” “那我呢,我做啥?”三嫂问道。 “嫂子也要忙起来了,以后做辣酱的作坊就要交给你管了。这段时间除了收辣椒,做辣椒酱外,你还要留意招人的事。以后咱们的辣酱作坊开起来了,可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拿得下来的。趁着这段时间辣椒不贵,我们不但要在严家村和杨家村收,还要到附近的村里去收辣椒。收回来的辣椒一时半会儿做不完也没关系,先晒起来,我以后再用干辣椒研究一些辣酱出来就是了,不然等辣椒收货季过去了,咱们的辣椒作坊可就要开不走了。” “妹子,你这摊子铺得有点大啊,会不会太冒险了?”郝三哥有些担心。 “没办法,咱们的挂面和辣酱的技术含量都不算太高,得趁着大家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先把脚跟站稳了,以后肯定会有很多人模仿咱们做挂面和辣酱的,到时候咱们再扩大规模就被动了。”像挂面和辣酱这种产量型产业,柳枝儿的策略就是大船好走路,等大家对自己的东西印象根深蒂固了,自己就是老牌子,后来的就只是跟风而已,不说江山永固,至少更扛得住风雨。 “而且,我也没说马上就要招一大堆人回来闲着,咱们一边做一边招人,根据需要,只是三哥和三嫂平时要多留意这方面的人,咱们要找的是踏实肯干,不偷奸耍滑,不投机取巧的人,而且,挂面和辣酱的关键配方必须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谁也不能传。” 三哥点点头,“你刚才说镇上的订货点?是什么意思?” “我们做了七天的促销,南来北往的客商很多都知道我们的挂面好吃了,估计这会儿我们的挂面已经走到临近的几个州县了。如果这些人里面有想要大量购买我们的挂面和辣酱去做生意的,我们总得有一个地方让别人能找着吧?以我们目前的产量和本钱来说,都还不适合开一家店,所以我琢磨着就在西广场租一个小门面,打出招牌,安排一个人在那里接受订货就行。” “那你准备安排谁去?杨树?” “杨树不能去,他还要忙活我的另外一个计划呢!我打算找严松去。” “严松?”郝三嫂很吃惊,“他行不行啊?在村里他的名声可不算好!” “我让严松来做这个事情有几个理由:第一,他脑子活,嫂子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把面是卖给他的吧?当时杨树已经把我们的挂面说得那么好了,但是还是没有人要买,不是这些人不想买,只是基于人的一种惯常的观望本能,总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严松当时开口买面,等于打破了这个局面,这个很及时,也没跟我们事先沟通,这说明他本身就具备一定的商业头脑。” “第二,通过这次收辣椒事件,我看得出这个人虽然有些浮躁,但是至少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不然他不会为了让村里人的辣椒能卖出去,起早摸黑地去镇上蹲点大半个月。就算他是为了自己或者他爹的面子,这也说明这个人还是扛得住事儿的。” “第三,族长很疼爱这个小儿子,对严松给予了很大期望,所以从小就让他读书认字,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我们需要一个能写能算的人来做订货的事情。” 郝三嫂听柳枝儿说得头头是道,也不得不点头,她也觉得经过这次辣椒事件对严松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善,只是她心里始终有些阴影,“人家来订货总要给点定金吧,他会不会吞掉定金?我听说他以前赚的钱从来不交给家里的。” “我自然要和他签订契约的,人家定多少货,给多少定金,我们都是有规定的。如果定金少了,我们备的货自然也不会够,到时候客户损失全部由他来承担。他爹是族长,他不敢干这种让人戳脊梁的事儿。” “有道理。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他确实挺适合干这个事的。” 柳枝儿心里对严松的期望更高,她的理想是拥有自己的面馆,做挂面和辣酱都只是积累资金的方式,所以如果能把严松培养成类似于后世的销售总监之类的人物,她就可以腾出手来干自己的事了。 “另外,我也想和三哥三嫂你们俩商量一下钱的问题。之前咱们的产量小,我是按照做面的重量来给你们工钱的。如果你们接受这种方式,那我们当然可以继续;不过我有另外一个建议,如果三哥三嫂信得过我,可以考虑投入一些钱来一起办挂面作坊和辣酱作坊,这样以后我们每年就能按照投入的比例进行分红,这个收入肯定就比算工钱要高得多。只是做任何生意都是有风险的,所以也有可能投入进去的钱会血本无归。”柳枝儿当然希望郝三哥两口子采用资本入股的方式和自己合作,这样大家就绑在一起,利益共享,风险共担,也不怕他们两口子另起炉灶了。不过任何投资都是有风险的,人家要是不愿意也不好强迫,自己只好再慢慢物色其他人来掌握技术这一块。 郝三哥两口子对视了一眼,他们已经尝到了做挂面的甜头,郝三嫂更是亲眼看到大家对挂面的疯狂喜爱,对于挂面作坊和辣酱作坊的前景还是很看好的。 “行,我们投钱,回头我把家里的钱收罗一下,再回娘家去借点。”郝三嫂下定决心说道。 柳枝儿高兴地点点头,“那我回去核算一下大概总共需要投资多少钱,然后咱们再商量具体的投入比例吧。反正大头我出,这是一定的。” 郝三哥笑着说:“你想让我出大头我也出不起啊,能跟着柳老板赚点小钱就心满意足啦!” 柳枝儿想不到郝三哥还能开这种玩笑,哈哈笑起来,“郝老板莫谦虚,以后我们都会赚大钱的!” 商量完作坊的事,郝三嫂又问起两人成亲的事情。 “杨树那边的房子马上就做好了,正在收尾,家里该置办的东西也在置办,有些东西我家里有的就没让他买了,回头直接搬过去就了,置办两份不是浪费么。过两天他还打算上山一趟,去打点野味回来,到时候办席的时候加几个菜。咱们现在手上虽然有几个钱,不过都是要做生意用的,所以成亲能省几个还是省几个吧。” “说得是啊,现在严家村的人和你交好的也越来越多,估计到时候去坐席的人也不少,你们怎么着也得准备个十五六桌吧。”郝三嫂估摸了一下。 “可不是,”柳枝儿最怕的就是请客了,“想起来就头疼。” 郝三嫂拍拍她的手,“也没什么,这事儿你交给我,我帮你找几个能干的女人,保证帮你把这婚宴办得妥妥帖帖的。你安心等着做新娘就好了。说到做新娘,你有时间做嫁衣吗?” 柳枝儿老实地摇摇头,别说她忙得没时间,就算有时间,她也做不来啊! 郝三嫂扶额,“那明天我陪你去镇上买吧,幸好现在有成衣店专门做全套的嫁衣,从盖头到衣服要鞋子,应有尽有。反正收辣椒是下午的事。” 柳枝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前后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嫁过人,哪里知道那么多。 “你晚上找杨树出来,商量一下婚宴的事,主要是大概多少钱一桌,我好给你准备菜单。另外,最好问问他的新郎装有没有准备好。你们俩这成亲闹的,也没个长辈指点,到现在还没弄齐备,这马上就说要成亲的事儿了。” 柳枝儿点点头,想着杨树好歹是成过亲的,应该有经验,两人商量一下也好。 下午的时候,柳枝儿让小武去杨树的新房子那里通知杨树晚上在河边见一面,商量成亲的事。晚上,两人如约见面。 这几天,除了上午在镇上做挂面促销外,柳枝儿忙着收辣椒,杨树忙着盖房子,两人竟有一种好久不见的感觉,说起来两人到现在也就正儿八经地约会过一次而已。 杨树看着柳枝儿,高兴得不得了,想着过几天这个女人就要成为自己的媳妇儿,和自己牵手一辈子,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心里那个激动劲儿,压都压不住。 柳枝儿看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心里却有些忐忑,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婚前恐惧症吧。想着这辈子就要和这个男人牵扯在一起,一起面对风雨,一起享受快乐,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杨树轻轻拉着柳枝儿的手,把她牵到一棵茂密的柳树下坐好,仔细地看着柳枝儿的脸,觉得她的情绪好像有些不高,“咋了,柳枝儿?今天收辣椒累着了?” 柳枝儿摇摇头,“没事。” 杨树也不多问,只是把柳枝儿的手握得更紧,“你说找我说成亲的事,是什么事?” 柳枝儿把下午郝三嫂说的事情说了一遍,杨树闷笑了一声,“咱们还有几天就成亲了,你才想起嫁衣的事?” 柳枝儿抽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人家不是忙么?” 杨树抓住她打人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知道你忙,放心,这些事我都办好了。你的嫁衣,首饰,我的新郎服,所有成亲需要的东西我都置办好了。明天就要送到你那边去了,你只需要准备好做新娘就行了。” 柳枝儿很惊奇,准备嫁衣不是女方的事吗? “按说这是女方的事,不过我们家柳枝儿不是忙得很么,我就帮忙代劳了。你看我想得这么周到,是不是应该奖励一下?”杨树把脸凑近柳枝儿说道。 柳枝儿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其实两人说成亲,大多数的事都是杨树在张罗,自己好像就没怎么上心。她凑近杨树的脸,亲了他的脸颊一下,“给你的奖励!” 杨树不让她退回去,捧着她的脸,低声说道:“这点奖励可不够!”说完就吻上柳枝儿的双唇,深深地吸取着柳枝儿的甜蜜。柳枝儿有些猝不及防,却瞬间被感动,嘤咛一声,立刻深深地回吻着杨树。 眼前这个温柔的男人就要成为她柳枝儿专属的男人了,这个念头让她的心越来越踏实,刚才那种不安感似乎消失不见了。 两人缱绻良久才分开,杨树抱着柳枝儿:“婚宴的事就交给郝三嫂吧,每桌按100文来算,准备个15桌就足够了,我再去山上猎一些野味回来,添上去就是不错的席面了。” 柳枝儿点点头,突然心血来潮,“我能跟你一起去打猎吗?” “不行,太危险了。” “可是,我想跟你去,我还没跟你单独出去过呢!”柳枝儿撒娇地扭扭身子。 “但是,山里路不好走,我怕你走不动,万一遇到猛兽,我怕顾不好你!”杨树有些迟疑。 “不怕,我跟着你,保证不添乱。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以后成亲了更忙,说不定就没机会了!”柳枝儿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杨树,听说男人都比较喜欢撒娇的女人,柳枝儿决定试试。 杨树被柳枝儿那明亮如星的大眼睛看得心慌意乱,最后不得不妥协,“好吧,带你去就是了!” 耶!果然撒娇是女人最好用的武器! 作者有话说:感谢所有书友给我的留言和加威望鼓励,我会更加努力写文,回报大家,谢谢! 第二十七章 上山打猎 第二天一早,柳枝儿就跟着杨树上山去了。杨树让她换上轻便的衣服,让她用绳子把袖口,裤脚都扎紧,头发也梳得紧紧匝匝的,免得被树枝挂到,然后才放心地带着柳枝儿上山去了。 柳枝儿自从穿过来之后,就在严家村和四通镇之间打转,从来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所以跟在杨树后面,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看啥都新鲜。杨树以前上山都是安安静静的,哪像这次,只听见柳枝儿一会儿一个惊喜,一朵花、一颗蘑菇,甚至一只一闪而过的小野兔都能让她开心不已。柳枝儿出门前还特意背了一个小小的背篓,看能不能捡点野果、蘑菇什么的,只能说她完全是把这当成了一次郊野之游了。 看着柳枝儿俏皮的样子,杨树心里也甜甜的,他以前不止一次幻想过带着媳妇儿进山打猎是什么情景,这样欢喜的柳枝儿让他也觉得打猎不只是生计,也是一件乐事。他随手从路边采了一朵紫色的小花,插进柳枝儿的发髻里,然后拉着她的手往山上爬,不然以柳枝儿的速度,估计两人到晚上了还没到地方呢。 杨树打猎的本事真心不错,一路上就看他这么随意地搭弓射箭,就收获了三只野鸡,四只野兔。杨树也很庆幸今天没有遇到什么大型的动物,不然带着柳枝儿太不放心了。家里已经有之前打下的一只半大野猪,这次进来主要是打点野兔野鸡什么的,给婚宴上增加点菜色,所以杨树也比较放松,就当是带媳妇儿出来玩了。 两人一路爬山一路玩笑着,快到中午的时候终于到了山顶。这是柳枝儿到古代后到达的最高点,她站起来四周一望,只见远处的严家村和杨家村,只剩下一些白色的点状物,那些都是人家的房屋刷的白墙。四周峰峦起伏,盛夏的山林枝叶茂盛,绿波起伏,偶尔有一些山花点缀其间,山风时不时带过来野花野草野果子的香气,柳枝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五脏六腑的废气全都被排出去了,整个人神清气爽起来。 “柳枝儿,过来,吃些东西。”杨树见惯了这样的景致,已经没什么新鲜感,趁柳枝儿四处张望的时候,已经在山顶的平地上铺了一块布,上面摆了家里带来的干粮、水,还有路上采的野果子。柳枝儿欢呼着跑过去,抓起一个野果子就啃。 “好吃不?” “嗯……”柳枝儿一边吃一边点头,“好甜!比家里种的好吃多了!” 杨树也拿起一个野果子吃起来,有柳枝儿甜蜜的笑颜相伴,这果子吃起来的确比平时更甜了。 “杨大哥,你平时在山上就这么吃饭的吗?” “哪能啊?我平时就一边走一边啃干粮,渴了就喝点水。心里着急啊,就想赶紧打猎,打到猎物好回家,家里放杨苗一个人,不放心。” “那今天这排场咋摆这么大?” “这不是带着媳妇儿出来嘛,肯定不一样啊!”杨树笑着,对着柳枝儿抛了一个媚眼。 柳枝儿白了他一眼,“谁是你媳妇儿?还没过门啊!” 杨树一把把柳枝儿搂在怀里,“不是我媳妇儿我敢这么搂着?” 柳枝儿好笑地靠在他怀里,“谁知道呢?听说别人家的媳妇儿搂着更有意思呢!” 杨树轻轻地捏了柳枝儿的俏脸一把:“这丫头学坏了,我可是从来都只喜欢搂自己媳妇儿的啊!” 柳枝儿不说话了,只是含着笑,靠在杨树怀里,看着眼前的风景。反正这山顶上也没人来,也不怕别人看到了说什么闲话。 软香温玉在怀,杨树有些心猿意马,胡思乱想间,手就有些不受管制了,慢慢地从柳枝儿的腰上往上移,就快要攀上高峰时,柳枝儿突然“嗯”了一声,侧了侧身,杨树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把手放回去。低头一看,不由失笑,原来柳枝儿平时运动量不够,上午爬了一座山,这会儿被山风一吹,竟然舒服地睡着了。杨树这会儿也不敢乱想了,把柳枝儿放平,让她躺在自己腿上,好好睡一觉,心里感叹,这猎打得真是各种轻松啊! 柳枝儿饱饱睡了一觉,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杨树的腿上,杨树却没睡,只是笑着看自己。他不敢睡,毕竟这是在野地,随时都可能有野兽出现。柳枝儿有些不好意思,忙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笑道:“我怎么睡着了?” “平时没爬过这么高的山,累了也很正常。” “我们还打猎吗?” “当然,这点猎物可不够。”杨树说着就要爬起来,哪晓得腿早就被柳枝儿枕麻了,一时间竟然站不起来。柳枝儿连忙过来扶着他,让他在旁边溜达一下活血,自己把地上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晚上还要吃的。 下午,杨树带着柳枝儿往另外一座山走去,说那座山上有很多野生蘑菇,可以采一些回去烧汤。柳枝儿就跟着杨树学习哪些蘑菇可以吃,哪些蘑菇有毒,杨树则一边教一边留意着山林里的动静,不时地射出一箭,收获些小猎物。 忙活了一下午,天快黑了,杨树才带着柳枝儿到他经常歇晚的一个山洞去,准备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再赶回去。 这个山洞是杨树每次来打猎都要歇息的地方,所以打理的干干净净,洞里的柴火也齐全。柳枝儿爬了一天的山,早就累得不行了,看到铺着软草的石床,立马就冲过去趴下了。 “你在这里休息会儿,我去打点水回来,一会儿弄东西给你吃。”杨树把东西都放下,然后拿着角落里的陶盆去打水。这个洞外窄内宽,他又在外面撒了一些药粉,一般的虫蚁都进不来。 柳枝儿完全没有力气回答了,只是软软地挥挥手,立刻就进入半睡半醒状态了。杨树摇摇头,笑着出去了。 等到柳枝儿醒过来的时候,杨树已经燃起了一堆火,火上烤着一只野兔,他还特地带了一些柳枝儿做的辣酱来抹在上面,闻着特别香。旁边地上的瓦罐里是早就煮好的蘑菇汤,杨树还心细地拔了两棵野葱放进去,一种蘑菇和葱混合的特有香味扑鼻而来。 柳枝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坐到杨树身边。杨树看着她睡得红彤彤的小脸,笑了。 “睡醒了?” “嗯。” “马上就能吃了,你先盛一碗汤来喝。” 柳枝儿连忙盛了一碗蘑菇汤,试着喝了一口,味道十分鲜美,没想到杨树还是一个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的男人呢。 “好喝吗?” 柳枝儿笑眯眯地点点头,又把碗凑近杨树的嘴边,杨树就着柳枝儿的手也喝了一口。柳枝儿从心里认定杨树之后,在两人相处方面的顾忌就放开了很多。反正现在两人是未婚夫妻,过几天就要正式成亲了,柳枝儿也懒得去守那些教条规矩。杨树倒是很喜欢这样的柳枝儿,不做作不虚伪,相处起来也很舒服。 两人有说有笑地把一只烤兔,一罐蘑菇汤解决了,杨树是男人,食量比较大,还吃了两个中午剩下的干饼,这才算把晚饭解决了。收拾好锅碗瓢盆,时间还很早,两人就坐在火堆旁,听着夜风的声音,聊天解闷。 杨树把柳枝儿拥在怀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媳妇儿,你说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慢呢?” 柳枝儿没听明白,“你是觉得现在很无聊?” “不是,我在想为什么不是明天就成亲呢?我还要熬好多天啊!” 柳枝儿伸手扭了一下杨树的胳膊,“几天都等不得,之前的几年你是咋过过来的?” “之前没想头,现在心里放着一个你,那度日如年的滋味能一样嘛?” 柳枝儿突然转过身,正面看着杨树,“杨大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许生气。” “你问。” “我知道这样说有点小气,但是我就想知道,你跟苗儿他娘……” “我和她已经没关系了。” “怎么会没关系呢?不是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吗?” 杨树冷哼道:“一个舍得把还没断奶的孩子丢下跟人私奔的女人,有资格做母亲吗?苗儿没有这样的娘。”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觉得没有一个女人能做出这种事吧?”柳枝儿就事论事。 杨树想起这段往事,心里就有些沉郁,不过他和柳枝儿还没正式谈过这个话题,这始终是避不开的。 “我和她是经过媒人介绍成亲的,之前没见过面,我那时候年轻,不喜欢种地,成天都在山林里打猎,我哥觉得我不务正业,就想给我娶个媳妇儿管管我,让我收收心。你也知道我父母去世得早,我是我哥一手带大的,所以想着反正终究是要娶媳妇儿的,就听他安排吧,最后就和黄氏成了亲。黄氏是一个在家不太呆得住的人,很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成天就跟村里的长舌妇们嘀嘀咕咕的,我又特别讨厌这样的人,说了几次她也不听,就懒得说了,还是成天进山打猎。后来有了苗儿,我想着女人有了孩子总会定下心来了吧,结果她还是那样,苗儿那时候刚出生没多久,还要吃奶,她却把孩子丢在家里,自己出去跟人说话聊天去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孩子不但屎尿沾了一身,饿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我气急了,就把她叫回来,狠狠地骂了她一顿,她不服气,跟我吵,我忍不住就给了她一巴掌。后来没多久,她就不见了,我听村里的人说看着她和一个常到我们这边的货郎走了。” “那你也没去找找?” “我哥倒是说去找她回来,毕竟孩子还小,需要娘,我不愿意,这样的女人找回来也不会好好过日子,何况她根本没有身为孩子娘的自觉。” 想着杨树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奶娃子过日子,也是很艰辛,柳枝儿不禁有些唏嘘。杨树把柳枝儿抱在怀里,“媳妇儿,你放心,我心里没她,就你一个。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你再给我生几个孩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虽然柳枝儿也喜欢孩子,但是还是忍不住翻白眼:“生几个?当我是母猪啊?” 杨树嬉笑着把嘴巴凑到柳枝儿的耳后哈气,痒痒她,“如果你想当母猪,我也只好当公猪了!” 柳枝儿气得直拍他,杨树把她禁锢在怀里,“不许动,再动我可忍不住了。” 柳枝儿不敢动了,她可不想把自己和杨树的第一次放在这冰冷的山洞里。杨树把头埋在柳枝儿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闷闷地吼道:“时间过得真的太慢了!” 柳枝儿忍不住笑出来,她悄悄地凑近杨树的耳朵问道:“请问杨大哥,你这几年都是怎么解决的?” 杨树打死也想不到柳枝儿会问这种问题,这种男人的私密事怎么好回答呢?他脸涨得通红,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柳枝儿一脸八卦的样子。 柳枝儿看他那窘样,也不逗他了,这毕竟是一个古代的男人,可不是在思想开放的现代,回头说多了还不知道人家怎么看自己呢! 柳枝儿转了话题,跟杨树聊起了自己对未来的想法。杨树原本也不是一个固步自封的人,所以并不觉得弃农从商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这个时代对于商人的歧视没有那么严重,商人的孩子也可以通过读书参加科举,所以对于柳枝儿的想法,杨树很支持。 “我把挂面作坊和辣酱作坊交给郝三哥他们两口子,我自己则打算开面馆。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其实这是前世柳芝的梦想,她喜欢吃面,也喜欢研究面,所以一直的梦想都是攒钱,然后开一家有自己特色的面馆,每天做美味的面条给客人吃。记得小时候的一个下雪日,她带着弟弟在外面玩雪,虽然一身的汗,但是手却是冰冷冷的。爸爸来叫姐弟俩回去吃面,那天是爸爸亲手做的番茄煎蛋面条,酸甜的番茄汁,嫩黄的蛋块,还有雪白的面条,配上一小撮细葱,浓香扑鼻,吃起来更是汁味丰富,一碗面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后来没多久,爸爸就去世了,她又做了很多次番茄煎蛋面条,都觉得做不出爸爸的味道,爸爸的这碗面让她念想了一辈子,也埋下了她对面条执着的感情。 杨树点点头,他喜欢柳枝儿说起自己的梦想时那种充满憧憬的模样,让他愿意做出全部的努力来让柳枝儿达成自己的想法。 “我不会做面条,不过我会支持你,帮助你,我会学着做的。” 柳枝儿被眼前这个男人再一次感动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在男权社会的古代,居然能找到一个愿意全力支持自己梦想的男人。 “杨树,我觉得我爱上你了!”这是柳枝儿发自肺腑的一句话,却让杨树呆愣了半天,柳枝儿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他惊喜又意外。他一直都知道两人之间还有一些距离,虽然互相吸引,但是毕竟相处甚少,只能寄希望于以后共同生活培养感情。柳枝儿的这么一句话,让他瞬间觉得心脏都快爆炸了,这种幸福感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命,枝儿!”杨树第一次用“枝儿”这个名字叫柳枝儿,两个字分得开开的,却让人听起来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蜜意。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用心感受这两心相映的时刻。 第二十八章 成亲也不容易 成亲当日,严家村和杨家村都热闹起来。村民们通过这段时间卖辣椒给柳枝儿,也对柳枝儿有了不一样的认识,何况,大家都不傻,杨树和柳枝儿俩人看起来都不是普通人,将来可能是有大作为的,为什么不去交好呢?于是,当天杨树家准备的宴席坐得满满当当,把后厨忙活的人给累得脚不沾地。 柳枝儿虽然身份是寡妇,但是嫁人这件事对她来说却真的是头一遭,何况这还是在古代。见惯了后世的西式婚礼,柳枝儿对古代婚礼相当好奇。要送到杨家的东西之前已经送过去了,这时候柳枝儿的房间显得有些空荡,郝三嫂安排好宴席的事儿后就过来帮着柳枝儿梳妆打扮了。 虽然是寡妇再嫁,但是杨树还是很有心,把该准备的都准备齐了。等到穿好嫁衣,化好妆,盘好发戴上首饰,柳枝儿终于在镜中看到了一个古香古色的新嫁娘。 “妹子,你这样打扮起来真漂亮!”郝三嫂一边给她抿着最后一缕头发,一边笑道。 柳枝儿抿着嘴笑笑,她能说自己也觉得很漂亮么?其实前世她一直觉得穿婚纱举办西式婚礼不对自己的胃口,梦想中的婚礼就是中式婚礼,那种热闹、庄重的感觉是西式婚礼无法比拟的。 “好了,吉时快到了,你在这等等,我出去看看。”郝三嫂给柳枝儿打扮完毕,就出去招呼其他人去了。 外屋来了挺多村里的女人,但是因为本地有避讳寡妇再嫁的风俗,所以除了像郝三嫂这样关系确实好的,其他人都只是在外面坐坐,没有人到房里看新娘子。柳枝儿也不习惯和这些村里人寒暄,虽然关系有所改善,但是毕竟还是陌生得很。 酉时正,吉时到。杨树穿着簇新的新郎装,赶着一辆被装饰得喜庆红火的牛车来接新娘了。 听到院外突然炸响的爆竹声,柳枝儿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喉咙口,这是接亲的人到了? 正想着呢,郝三嫂急急忙忙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塞到柳枝儿手里,又把搭在旁边椅背上的盖头给盖在柳枝儿的头上,嘱咐她一定要拿好手里的苹果,这可是代表着新娘子给新郎家带去平安幸福的象征。 柳枝儿连忙攥紧了手里的苹果,这要掉在地上了可不吉利。 “妹子,杨树来接亲了,咱这边人少,估计拦不住他多久。你也没个长辈,嫂子就充当你的长辈嘱咐你几句话。” 柳枝儿默默地点点头,不过还是不由自主想起了前世的弟弟,如果这时候他在的话,就是他送自己出门子吧。 “妹子,你是个有主意的人,嫁给杨树,也是你们两情相悦,至少这比那些盲婚哑嫁的好多了。不过,你也要记得一点,男人始终是男人,骨子里都是好面子的,你虽然有主意,却也不要太过,杨树家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大哥大嫂,还不太靠谱。以后如果你俩闹了矛盾,都没人能压制得住。不过换个角度看,没有父母就不用伺候公婆,也是一件好事。总之,这过日子你得多琢磨,不能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 柳枝儿点点头,“嫂子,我心里都有数,放心吧。我会和杨树好好过日子的。” 郝三嫂点点头,握着柳枝儿的手,扶她起来,“走吧,嫂子送你出门。” 盖上盖头后的柳枝儿,只能看见眼前的方寸之地,在郝三嫂的搀扶下,慢慢地挪向堂屋。 堂屋里坐着的女宾们都站起来,看着一身红嫁衣的柳枝儿,都心有感慨,毕竟是寡妇再嫁,也不好多说什么,嘴里说着恭喜的话,一起跟在后面送柳枝儿出门。 院子里早已用新草席铺出了一条路,这是风俗,新娘子出嫁当天从出门开始脚就不能沾地了。杨树站在院门口,看见柳枝儿穿着红嫁衣盖着红盖头,出现在堂屋门口,那脸上的笑再也掩不住了。 他快步地踏上草席铺成的甬道,走向柳枝儿,郝三嫂则扶着柳枝儿站在院子里等她。来到柳枝儿面前,杨树突然有些紧张地说不出话来,郝三嫂笑着说道:“杨树兄弟,还不把你的新娘子带走?” 按本地风俗,杨树应该走在前面,柳枝儿跟在后面,走出院门,再坐上接亲的牛车,送到男方家里。这个礼节郝三嫂之前已经跟柳枝儿说过了,柳枝儿就低着头等杨树转身,然后跟在他后面走。 突然,柳枝儿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一双有力的臂膀把自己横抱起来,她被吓了一跳,差点要揭开盖头,幸好最后忍住了,只是小小地惊呼了一声。耳边突然传来杨树醇厚的嗓音,“媳妇儿,跟我回家吧!” 柳枝儿心里甜得像蜜一样,任何一个女人都抗拒不了自己心爱男人的公主抱,她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郝三嫂也被杨树吓了一跳,不过她反应比较快,连忙打趣道:“哎哟,这新郎官也太心急了!外面接亲的,赶紧放爆竹了,新娘子要出门啰!” 一时间,大家的哄笑声,外面的爆竹声,声声入耳,柳枝儿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只是感觉身下的一双臂膀有力地护着自己,耳边不时传来男人热热的呼吸声,她不由自主地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和杨树一起呼气、吸气。不一会儿,她感觉自己被轻轻地放在了一个铺了厚厚棉絮的木板上,看来这就是接亲的牛车了。 杨树把柳枝儿放到车上坐好,他还体贴地给柳枝儿调整了一下裙摆,自己则走到前面去赶车,他要亲手赶车,把自己的媳妇儿接回家了。 其他的送亲、接亲的人则跟在牛车后面,慢慢地向杨家走去。杨树和柳枝儿早就商量好了,柳枝儿家里没有帮衬的人,就不摆席了,所有的客人都到杨家去坐席。 严家村离杨家村不远,柳枝儿感觉没有过多久,牛车就停了下来。 下车之前,杨树把一条红布的一头递到了柳枝儿手里,然后把柳枝儿抱下牛车,放在地上。地上也是铺好的新草席。 郝三嫂这会儿也站在了柳枝儿旁边,她今天得全程陪在新娘子旁边,看着柳枝儿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她笑着小声说道:“妹子,马上就要拜堂了,不要紧张。” 柳枝儿点点头,她一手握紧手里的苹果,一手攥紧红布,没一会儿就感觉红布的另一端传来一股拉力,旁边的郝三嫂也扶着自己的手臂,轻轻地往前推了推,看来这是要开始拜堂了。 刚刚走进院子,柳枝儿耳边就听到七嘴八舌的声音。 “新娘子来啦!” “拜堂咯拜堂咯!” 小孩子们更是跟在新人旁边欢蹦乱跳,一路笑着一路唱着:“新郎新娘,成亲拜堂,快发喜糖!” 旁边帮衬的人则笑着给这些孩子发着喜糖,都是从镇上买回来的杂糖,不太贵,不过孩子们平时吃糖的机会少,所以都特别稀罕。拿着糖的孩子蹦得更欢,没拿着的则围上来闹着要糖。大人们看着孩子闹腾,都大笑起来,一时间院子里更加热闹起来。 走了二十来步,就来到了堂屋。堂屋已经布置好了,正面墙上贴着大红喜字,靠墙放着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是空的,这是杨树父母的位置。堂屋正中放着两个草垫子,两边墙上则挂着些红布幔扎成的花,宾客们都挤挤挨挨地站在堂屋两边,站不下的则都被挤到了门外。 负责主持婚礼的是杨家的一个长辈,他也穿得很喜庆,等到拜堂的吉时到了,就开始清场,让小孩子们都站到一边去,别挡了新人的道。 杨树用红布牵着柳枝儿走进堂屋,柳枝儿在郝三嫂的帮助下站到了女方的位置,就听见主持开始喊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杨树和柳枝儿面对面,正要拜下去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子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等一下!” 婚礼被打断是很不吉利的事情,杨树恼怒地抬头看出去,等到认出站在院子里的女人,他却愣住了。 “怎么是她?” “她怎么回来了?” “她想做什么?” 杨家村的人也认出了来人,都在旁边窃窃私语着。柳枝儿盖着盖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不好自己掀开盖头,只好静立在杨树身旁,先看看事态发展。 杨树的大嫂王氏这时候跳出来了:“哎呀,弟妹,你咋回来了?” 一听到她叫来人弟妹,大家都在心里翻白眼,这女人是多缺心眼,且不说正在拜堂的柳枝儿才是她眼前正儿八经的弟妹,这黄氏早就被杨树休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她算哪门子的弟妹? 不过王氏可不是真的缺心眼,她本来就看柳枝儿不顺眼,今天来参加杨树的婚礼,一方面是因为杨槐决定要来,毕竟是自己亲弟弟的婚礼,她作为女人不好反驳;另一方面也是想来大吃大喝一顿,顺便看能不能捞点好处回去的,多的不说,那些吃不完的剩菜剩肉总能扒拉点回家吧。 本来看着柳枝儿打扮的窈窈窕窕地被杨树接进来,王氏心里就不太爽,这会儿看见杨树的前妻黄氏突然出现,那心里立马就蹦出了一个自认为高明的主意:你柳枝儿不是想风风光光地嫁进杨家吗?我就让你灰头土脸,让黄氏给你添堵,看你怎么好意思进杨家!如果这黄氏能把柳枝儿赶走那就更好了,毕竟当年她仗着自己是嫂子,在黄氏身上可是占到了不少好处的。相对来说,这黄氏做自己的弟妹,比柳枝儿好一万倍。 听到王氏叫来人弟妹,柳枝儿心里也有数了,这是杨树的前妻黄氏。她心里不由地哀叹,自己这是什么狗屎运,穿过来就当寡妇,好不容易找到个合心意的男人再嫁了,又遇到前妻上门阻拦,生活要不要这么狗血啊? 她不由自主地想拿下盖头,看看黄氏长什么样,这时候杨树伸手过来制止了柳枝儿的动作,进洞房之前拿下盖头是不吉利的。 “杨树……”柳枝儿轻声叫道。 “不用担心,我来处理。”杨树沉着的声音传来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旁边扶着自己的郝三嫂也紧了紧手,意思也是让柳枝儿按兵不动。 杨树安抚好身边的柳枝儿,冷冷地看了一眼黄氏,黄氏和几年前比起来,苍老了一些,虽然穿的是缎子,不过看起来只是六成新而已,脸上化了妆,却掩盖不住眼角的皱纹。见杨树看着自己,黄氏有些心虚,但还是慢慢地走了过来。 “杨树,我回来了!” 杨树没有理他,转身对主持婚礼的长辈说道:“四叔,我们继续吧!” 四叔被杨树提醒才想起自己的职责,当下也不管黄氏,连忙高声喊道:“夫妻对拜!” 黄氏突然凄厉地喊道:“杨树,我才是你的妻子,你怎么能停妻再娶?” 杨树冷声道:“我只有一个妻子,她就是柳枝儿。” 黄氏像被抽了脊梁一样,整个人坍塌下来,瘫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杨树,我知道这几年是我不好,但是你要听我说啊,我是被拐走的,这几年我一直在想办法,费了好大劲儿才找了回来。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杨家村的人都知道黄氏是跟着货郎走了,但是却不知道她原来是被拐卖的。当下,有些同情心比较泛滥的人就心软了。 “黄氏也不容易啊,一个女人被拐卖了,还能怎么样呢?” “这么多年也不容易,这找回来了,杨树却另娶了,哎……” “这黄氏回来了,柳枝儿怎么办?这怎么算呢?” “哼,怎么算?算妾室呗!”不用问,这是王氏的声音。 妾室?村里人都比较朴实,还没有谁家纳妾的,大家都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王氏。 王氏看着大家的目光,有些瑟缩,但还是站出来说道:“我有说错吗?当年弟妹又不是自己愿意走的,她是被拐走的,她也是受害者。现在她回来了,这杨树的正妻自然还是她,这柳枝儿虽然还没拜完堂入洞房,但是我们杨家也不会不认的,就好心让她做妾室吧。不然这刚接过来又送回去,可不好看。” 黄氏听到王氏为自己说话,感激涕零地对着王氏说道:“大嫂,谢谢你!有你这几句话,就不枉我费心费力地跑回来了!” 王氏就喜欢黄氏这种乖顺的样子,好拿捏嘛,她走上前把黄氏扶起来:“说什么话,我是你大嫂,又都是女人,自然体谅你的难处!放心,我们会为你做主的。” 黄氏点点头,“大嫂,苗儿呢?” 王氏抬头四处看看,没看到杨苗,又大声叫道:“苗儿,苗儿,你在哪?你亲娘回来了。快点过来看看!” 杨苗没出来,杨树却走过来了,他冷冷地看着王氏:“大嫂,这事儿与你无关!你别管了!” 王氏昂头说道:“怎么无关?再怎么说弟妹也是我和你大哥当年十里八乡帮你寻摸,明媒正娶回来的,她既然叫我一声大嫂,这事儿我就管得。” 杨树很不喜欢和王氏胡搅蛮缠,他回头看着自己的大哥,“大哥,你把大嫂带回去吧!” 杨槐有些尴尬,杨树的婚礼前期准备因为王氏的极力反对和他自己心里对柳枝儿的膈应就没有帮忙,今天来参加婚礼,也是不想断了杨树的兄弟情,现在,遇到这种情况,他也有些无措。 这柳枝儿嫁给杨树,他肯定是不满意的,可是这黄氏回来了,他又不能让杨树就这样放弃柳枝儿,重新接纳黄氏,毕竟黄氏当年确实和杨树过得不好。 他看着弟弟坚定的眼神,迟疑地走向王氏:“走吧,回去吧!” 黄氏看着杨槐,眼里浮起一丝期望,她知道杨树对自己的大哥很尊重,“大哥……” 杨槐不看她,只是伸手去拉王氏:“走吧。” 王氏甩开他的手,“为什么要走?我们既然是杨树的大哥大嫂,就应该为弟妹讨回一个公道!” 杨槐恼怒妻子在众人面前不给自己面子,“讨什么公道?杨树当年就已经休了她,这会儿她回来了又怎样?” 黄氏一脸绝望崩溃,王氏却一脸正义凛然:“休了又怎么样?如果弟妹当年是自己走的,那自然休得;现在弟妹回来了,她又不是自己走的,是被拐跑的,这原本就不怪弟妹,那休书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众人听到王氏的话,都觉得有几分道理,王氏看着众人的表现,更是得意地昂起了头。 杨槐看着妻子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他不想家丑外扬,所以也不能在这里就对王氏动粗,只好呼哧呼哧地瞪着王氏。 杨树看大哥制不住大嫂,也就横了心,走过来说道:“大嫂,这个女人我早已经休了,她永远不可能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只有柳枝儿,请你牢记这一点。另外,我们已经分家了,我想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你还是跟大哥回去吧!” “你……好啊,好你个杨树!分了家你的翅膀就硬了是吧,这么对你大嫂说话?”王氏气急了。 杨树不理他,只是使眼色让平时跟自己玩得好的几个兄弟挡在王氏和黄氏跟前,不让她们上前捣乱,然后回到柳枝儿身边。 柳枝儿还是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突然遇到这种情况,她也有些无措,不过她选择相信杨树,相信这个有担当的男人肯定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杨树对着四叔点头,“四叔,我们继续吧!” 四叔也觉得今天这拜堂拜得忒曲折了,生怕又生波折,赶紧高声喊道:“夫妻对拜!” 杨树和柳枝儿对拜之后,就在大家的哄笑中送入了洞房。 第二十九章 杨苗的选择 i柳枝儿被郝三嫂扶着坐在床上,今天的情况实在特殊,郝三嫂觉得杨树和柳枝儿肯定有话要说,毕竟外面还站着杨苗的亲娘呢。于是她让杨树和柳枝儿揭了盖头,喝了交杯酒,撒了帐,就算是完成了整个结婚仪式。其他准备闹洞房的也挺懂眼色,都笑拥着出去喝酒去了,留下小俩口在洞房里。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杨树立马把门关了,然后回到床边,握紧柳枝儿的手,一脸歉意:“媳妇儿,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黄氏今天会回来,本来打算给你一个好好的婚礼,结果闹成这样……” 柳枝儿这会儿揭了盖头,终于能够正常地视物了,她往新房里四处看了看,房子是新做的,家具也是新打的,还散发着木头的清香,房间不大,不过柜子、箱子、桌子、凳子都齐全,上面都贴了大红喜字,靠窗的桌子上放着一面铜镜,一个梳妆盒,看样子是给自己准备的梳妆台。看得出来,杨树在准备新房的时候是用了心的。如果今天没有黄氏出来捣乱的话,这会是一个十分完美的婚礼。 柳枝儿回过头看着杨树,杨树正紧紧地盯着她,眼前这个经过脂粉装扮的女子,比起平时更多了几分娇艳,嫣红的小嘴微微张开,让他心里绷得紧紧的。他很怕从这张小嘴里吐出对这场婚礼不满意的话,更怕柳枝儿说出要离开的话。 柳枝儿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心里反而轻松了,杨树能紧张,说明还是在乎自己的,刚才她能在那样的难堪场面站在杨树身边,没有拂袖而去,也是冲着杨树的这份在乎。不过,有些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 “杨树,我不接受纳妾这种事情。”柳枝儿说得斩钉截铁。 “媳妇儿,在我心里,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会是妾呢?”杨树着急道。 柳枝儿摇摇头,“我是说我不会和任何一个女人共同享用一个男人。我必须是你唯一的妻子,没有妾。” 杨树一颗心总算落下来了,只要柳枝儿还认自己这个丈夫就好。柳枝儿说一不二的脾气,他这段时间也算是了解了几分了,就怕柳枝儿甩手走人。 杨树把柳枝儿抱在怀里,“怎么会有妾呢?我心里装你一个就够了。” 柳枝儿回抱着他,“我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杨树点点头,终于做了一件从揭盖头开始就想做的事情,深吻柳枝儿。 柳枝儿热情地回应着杨树,杨树没见过这样的柳枝儿,差点把持不住自己,现场就洞房了。 拼着平生最大的忍耐力,杨树才和柳枝儿分开,看着柳枝儿因为刚才的热情拥吻而变得有些迷离的眼神,那嫣红的小嘴更加红润,微微地喘着气,他低喘一声,把柳枝儿拥入怀中,“媳妇儿,你真美!” 柳枝儿这会儿也清醒过来,对刚才俩人的激情偷笑不已,能够让心爱的男人意乱情迷,也是一种乐趣。她抚着杨树的背:“你出去吧,还得给大家敬酒,还要处理一下黄氏的事情呢。” “嗯。”杨树答应着,就是不动。柳枝儿使劲推推他,杨树才站起来,一脸的不舍,“媳妇儿,你先洗把脸,水给你打好放在那边了。等会儿我让郝三嫂给你端饭菜进来,你也吃点。我尽快回来陪你。” 柳枝儿点点头,杨树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出门去了。 杨树来到院子里,看大家都在吃吃喝喝,却没看到黄氏的身影。郝三嫂一直都关注着新房的动态,看杨树出来,连忙走过来说道:“刚才你们杨家的四叔发火了,把你大哥骂了一顿,说他连个妇人都管不住。你大哥就生气地把王氏拉回去了。” “那黄氏呢?” “也跟着你大嫂走了。看样子你大嫂是铁了心要给黄氏撑腰了,走之前撂下话说明天还要带黄氏过来找你说清楚。” 杨树心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对郝三嫂说道:“嫂子,你给柳枝儿端点饭菜进去吧,陪她说说话,今天委屈她了。” “好。不过杨树,嫂子要问你一句话,你打算怎么处理黄氏的事情?她毕竟是苗儿的亲娘。” “她除了生苗儿这件事外,哪里做到了亲娘该做的事情?我跟她没关系了,柳枝儿就是我唯一的妻子,不会有别人。” 郝三嫂点点头,至少杨树的态度还算坚定,柳枝儿今天受的委屈也值了。 杨树看着郝三嫂端了饭菜进了新房,自己才到院子里去给客人们敬酒。客人们虽然都目睹了黄氏大闹婚礼现场的一幕,不过谁也不会在这关口给主人家添堵,都端起酒杯,捡最喜庆的话说,杨树心里高兴,几乎是来者不拒,幸好他酒量好,不然还没进洞房就趴窝了。 新房里,郝三嫂给柳枝儿端来几样菜,一碗饭,一碗蘑菇汤,这蘑菇还是柳枝儿和杨树在山上采回来的呢,汤味鲜美,深受客人们的喜欢。 柳枝儿这会儿已经把妆卸了,换了一件家居服,整个人也舒缓下来,看见郝三嫂端吃的进来,眼睛都亮了,她正饿得慌呢! 郝三嫂看着柳枝儿胃口极好地吃着饭,哭笑不得:“你这丫头咋心这么宽呢?成亲发生这种事胃口还这么好?” 柳枝儿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野鸡肉,一边挥挥手:“胃口不好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如吃饱点,才有精力去解决事情。” “哎,你说你成个亲也不容易,好好的婚礼又冒出个黄氏来捣乱。杨树那个大嫂也是个拎不清的,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青天大老爷呢,一副要给黄氏主持公道的样子,真讨厌。” 柳枝儿点点头,她也很讨厌王氏,老是仗着自己是大嫂,就想拿捏杨树,现在还想拿捏自己。 “不管她,反正杨树也分家了,我家的事情还轮不到她来做主。” “那个黄氏怎么办呢?杨树的大嫂可是把她带回去了,说是明天还要来呢。” 柳枝儿不在乎地摆摆手,“今天我还是新娘子,不好说话也就罢了。明天再来,我可不怕了,敢给我添堵,我就给她堵回去。至于那个黄氏,杨树说了,他们俩已经没关系了,既然是个没关系的人,我干嘛管她!当她是个路人呗。” 郝三嫂瞪了她一眼,“说得简单,就算她和杨树没关系了,这不还有个杨苗么?那可是她亲儿子,你能保证杨苗不要自己的亲娘?” “这个……杨苗也不小了,如果他一定要自己的亲娘,我也没法子。这件事的关键还是看杨树,我觉得杨树应该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毕竟我还算是个外人嘛!” “哎,后娘难为,你也不容易。” 柳枝儿点点头,她自己的心理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这就给人家当后娘,当然有些憋屈,不过形势比人强,既然选择了杨树,就等于选择了这个局面,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郝三嫂陪着柳枝儿,一直到院子里宴席结束才走。杨树送走了最后一个宾客,关上院门,才回到新房里。 看着有些醉醺醺的杨树,柳枝儿赶紧扶着他到床上躺下,用湿帕子给他洗了把脸,让他稍微清醒一点。 杨树躺在床上,看着柳枝儿为自己忙前忙后的,心里暖乎乎的,一把抓住柳枝儿的手,叫道:“媳妇儿!” 柳枝儿笑着瞪他一眼,“喝那么多干什么?” “高兴!我娶柳枝儿做媳妇儿了,高兴!”杨树嘴里说着,眼睛快要耷拉下来了,看样子有点困了。 柳枝儿想起今天一直挂在心里的一件事,连忙推推杨树:“杨树,醒醒,你今天看到苗儿了吗?” “苗儿?”杨树睁开眼,使劲回想着,“他一直和小武在一块儿!” 柳枝儿看看外面黑下来的天色,她刚才恍惚听见小武是跟着郝三嫂走了的,那苗儿呢? 想到这儿,她心里有点慌了,赶忙把杨树拖起来,又用湿帕子给他洗洗脸,喂了一杯温开水,“杨树,起来,我们去找苗儿!” 杨树这会儿也清醒了些,连忙起身,有些踉跄,柳枝儿扶着他一起出了新房门。整座房子只有新房里点了灯,其他地方都黑乎乎的。院子里放着从村里人家借来的桌子凳子碗筷什么的,都被来帮忙的人收拾好了,等着明天送去还人家,剩下的饭菜也用大盆分装好,放在院子里。 “苗儿!”柳枝儿喊道。没有人答应。 杨树则带着柳枝儿往杨苗的房间走去,修了新房子,杨苗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房门,屋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灯,柳枝儿借着窗口透过来的月光,勉强看到床上好像蜷缩着一团东西,连忙扶着杨树到床边坐下,自己则去把蜡烛点上。屋里亮起来后,柳枝儿才看清,缩在床上的果然是杨苗,好像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 杨树这会儿也看清楚了自己儿子的样子,连忙把杨苗摇醒,杨苗迷迷瞪瞪地醒过来,看见自己爹,“哇呜”一声扑进杨树的怀里,哭着叫了一声:“爹!” 杨树拍着杨苗的背,轻轻地哄着他,柳枝儿看杨苗的样子估计也没吃晚饭,就出去给杨苗做点吃的,给父子俩留下说话的空间。 杨树看着柳枝儿往厨房走去的背影,心里很感激,转过头看见哭得伤心的儿子,连忙问道:“咋了?咋哭了?” 杨苗这会儿心里也很复杂,他其实很喜欢柳枝儿,觉得柳枝儿嫁给自己爹也不错,可是就在今天,自己的亲娘突然又冒了出来,这让他想起大伯娘说的话,这后娘哪有亲娘亲,既然亲娘回来了,那是不是让亲娘和亲爹还有自己在一起生活更好呢?下午他娘找他的时候,他躲在房里没有出去,因为他爹看起来实在很厌恶他娘。他爹这些年辛苦地养育自己,杨苗不想给他添堵。但是他一个小孩子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只好躲在房里不出去,连晚饭都没吃。 “苗儿,到底咋了?跟爹说,是谁欺负你了?” “没有……” “那你怎么哭了?”杨苗平时可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 “爹……娘回来了,怎么办?” 杨树有些沉默,他自己讨厌黄氏,但是改变不了黄氏是杨苗亲娘的事实,从他内心来说当然是希望黄氏离自己的生活越远越好,但是这样的想法他不愿意强加给杨苗,毕竟杨苗也慢慢长大了。 “那苗儿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娘说她是被拐卖的,不是自己跑的,那她就不是故意丢下我不管的。我该不该认她?”杨苗一直都被杨树灌输,说他娘在他还在襁褓中时就抛弃他跑了,可是现在看来事实好像不太一样。 杨树对黄氏所说的话是存疑的,黄氏和那个货郎的关系到底如何,是自愿跑的还是被拐跑的还很难说,不过黄氏这几年过得不咋地是很明显的事实。 “苗儿,如果你娘真的是被人拐跑的,你可以认她。”杨树斟酌了一下,说道。 杨苗眼前一亮,“那娘能回来和我们一起住吗?” 杨树摇摇头,“爹已经休了她,和她就再没关系了。爹现在娶了你柳姨,她就是我唯一的妻子,这是作为一个男人的承诺。至于你和你娘,如果你想认她,无论她在哪里,都是你娘。” 杨苗有些迷糊,自己可以认娘,爹却不认她。那自己该怎么办? 看杨苗的样子,杨树心里叹了一口气,孩子还是太小了,很多事情并不能想明白。这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柳枝儿端着一碗蛋炒饭,一碗蘑菇汤进来了。 杨树连忙把杨苗抱起来,放在桌前,柳枝儿把饭和汤放在桌上,笑着说道:“饿了吧,来,尝尝我做的蛋炒饭。” 杨苗有些不好意思,叫了一声“柳姨”,就不再说话了。 柳枝儿大概猜到两父子刚才估计谈的话题是关于黄氏的,也不多言,只是让杨苗赶紧吃饭。杨苗下午没吃饭,又哭了一场,早就饿了,这会儿闻到蛋炒饭的味道,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连忙拿起勺子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饭。 杨树拍着他的背,“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柳枝儿笑着把汤推过去,“喝口汤!别噎着了。” 杨苗以前吃饭从来都是在王氏的白眼中度过的,哪里被人这样关心过,吃着吃着眼泪又要下来了。 “哎哟,男儿有泪不轻弹啊,苗儿是男子汉,可不兴掉金豆子!”柳枝儿摸出手帕,给杨苗擦着泪。 杨苗看着这样温柔的柳枝儿,心里感觉有很多话都说不出来,他原本想爹不答应娘回来,是不是求求柳姨,如果柳姨答应了,那爹肯定就不会反对了。可是看着一脸温柔笑意依偎在爹身边的柳枝儿,他又说不出来了,因为他觉得其实爹和柳姨看起来好像更配的样子。 杨苗吃完饭,柳枝儿收拾着去厨房洗碗了,杨树张罗着给杨苗洗漱完毕,把他抱到床上,“儿子,睡吧!别多想了!这件事交给爹来处理。” 杨苗点点头,他现在内心很矛盾,爹、娘、柳姨,这三个人对他来说都很重要,他处理不来就交给爹吧。就这么想着,他慢慢地睡着了。等他睡着后,杨树才吹灭蜡烛,关上房门,回了新房。 第三十章 彪悍的黄氏 回到房里,柳枝儿正好也收拾好厨房进来,两人对视一眼,笑了笑,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反而有种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杨树走上前,把柳枝儿拉进怀里,轻轻地在她耳旁说道:“媳妇儿,谢谢你!” 简单的三个字,杨树想谢的却很多,想谢谢柳枝儿没有在婚礼上袖手而去,想谢谢柳枝儿没有在黄氏的问题上和自己不依不饶,也想谢谢柳枝儿能和平地与杨苗相处。可惜,男人的矜持让他说不出来,只好紧紧地抱着怀里这个小女人,用手臂的力量传达着自己的心意。 柳枝儿在心里叹口气,其实她在嫁给杨树之前就预想过今天这样的场景,黄氏当年只是跟人走了并不是死了,那就一定有可能回来,只是没想到回来得这么快罢了。平心而论,如果黄氏在她和杨树议亲的时候就回来,她还不一定会嫁给杨树,可是现在,两人已经拜堂成亲,作为一个生活在古代的女人,柳枝儿别无选择,只能捍卫自己选择的这条路。 想到这儿,柳枝儿从杨树怀里抬起头,笑了笑:“两口子说这些做什么?” 听到柳枝儿口里的“两口子”,杨树心里漾上一阵暖意,眼角酸酸的,几乎有要流泪的感觉,好像漂泊了多年的船终于看到了梦寐以求的港湾一样。他嘴里呢喃着“媳妇儿”,吻上了柳枝儿的樱唇。柳枝儿也迫切地迎上去。新房里,慢慢地传来男人的喘息、女人的娇喃,良久,才慢慢停歇下来。 第二天,柳枝儿醒过来的时候,杨树已经起身了,全身酸痛,尤其是好像要断掉的腰,让柳枝儿回忆起昨晚的疯狂。想不起来两人做了多少次,柳枝儿只知道到最后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回应杨树了,连最后的清理工作也是杨树帮她做的。柳枝儿终于尝到男人和女人之间最亲密接触的滋味,想起昨晚杨树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语,她又脸红又欣喜,两人之间的极致疯狂背后,是心灵的相通,柳枝儿终于对“丈夫”这个称呼有了全新的认识。 她慢慢地挪动身子,准备穿衣洗漱,虽然家里没有老人,但作为女主人,还是要负责早饭的,不然杨树爷俩吃啥。好不容易穿好衣服,杨树推门进来了,看见柳枝儿已经起来了,笑着说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看着精神百倍的杨树,柳枝儿再一次哀叹男女之别竟是如此明显,她摇摇头:“不睡了,起来做饭了。” 杨树看着她眼睛下面的青影,想起自己昨晚一次又一次的要这个小女人,不禁有些心虚,连忙凑上去,一边帮柳枝儿揉着腰,一边说道:“不用着急,我已经做好饭了。” 柳枝儿点点头,她一直都觉得杨树是一个很会体贴人的人,“苗儿起来了吗?” “起来了,正在洗漱呢。” 柳枝儿连忙加快自己洗漱的动作,自己一个成年人总不好意思比人家小孩子还起得晚吧。等到柳枝儿洗漱完毕,杨树已经把床上收拾好了。床单上的斑斑印记代表着昨晚上两人的疯狂,杨树把床单换下来,铺上新的床单,又把被子叠好。 “会做家务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嗯,奖励一个!”柳枝儿过来看到杨树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床铺,笑着亲了杨树一口,杨树回亲她一口,“我会的多着呢,以后让你好好见识!”话里有话的暧昧语气让柳枝儿红了脸,白了他一眼,转身出了房门,杨树笑着跟在她身后。 “柳姨早!”杨苗动作很快,已经洗漱完毕,坐在饭桌旁了。 柳枝儿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坐过去。早饭是稀饭和小菜,稀饭用昨天剩下的饭熬出来,小菜则是从昨天剩下的菜里面挑出比较好的重新炒过,看起来还不错。三个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早饭,杨树又帮忙柳枝儿把碗洗了,把厨房收拾好。 “咱们今天做什么?” “这些桌椅板凳,还有碗盘都是从村里人家借来的,得赶紧给人家送回去,人家也要用。你就在家和苗儿清理碗盘吧,上面都写了各家的名字。现在天气热,这些剩菜也放不住,你大概分一下,我给那些帮衬咱们婚礼的人家送去。” 柳枝儿点点头,杨树则转身收拾桌凳还人家去了。 柳枝儿把碗盘都放在一起,昨天帮厨的人洗干净了,只需要把各家各户的分开就可以了。杨苗凑过来帮忙,柳枝儿趁机教他认写在碗后面的字,这些人杨苗都认识,现在把名字和人对起来,倒是让他认字的速度变得快多了。 两人忙活着,杨树一趟又一趟地往别人家送桌凳,最后送碗盘和分好的菜。等到最后一趟送出门,柳枝儿和杨苗才松了一口气,甩甩汗,相对着笑了。 “苗儿去歇会儿,我来扫院子。”柳枝儿拿起靠在院墙边的大扫帚,开始扫院子,院子里都是昨天吃宴席的人扔在地上的骨头之类的垃圾。杨苗很懂事,拿着小扫帚从另外一头帮忙扫地。 两人正扫得热火朝天,突然听到门口一声尖叫:“苗儿!你怎么在扫地?” 柳枝儿和杨苗都被吓了一跳,看向院门口,原来是王氏和黄氏。只见黄氏一脸的愤怒,王氏则在旁边不屑地冷笑着。 杨苗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低头看看手里的小扫帚,“扫地怎么了?” 黄氏冲上来,夺下他手里的小扫帚,扔得远远地,然后拉住杨苗,护在身后,狠狠地瞪着柳枝儿:“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什么虐待我儿子?” 柳枝儿懵了一下,自己怎么虐待杨苗了?她看看黄氏,再看看杨苗,杨苗正使劲挣脱黄氏,一边说着:“你在说什么啊?柳姨哪有虐待我?” 黄氏把杨苗护得更紧,“还说没虐待?大清早就让你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扫地,真是后妈啊!” 柳枝儿无语望苍天,先不说自己本没有让杨苗扫地,就算扫个地,也不算是虐待吧?这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王氏也慢慢地走进院子,冷笑道:“弟妹,看吧,我没说错吧,杨苗落在这个女人手里,还能落着好?”她口里的弟妹自然不是指柳枝儿。 柳枝儿懒得理这两个女人,甩起手中的大扫帚,继续扫地,有空跟她们吵还不如赶紧把活干完。 王氏和黄氏对视一眼,她们俩今天早上来就是找柳枝儿麻烦的,现在柳枝儿不接招,让她们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黄氏低头看着杨苗,“儿子,我是你娘,亲娘,你知道吗?” 杨苗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我知道,但是我不认识你。”从襁褓里开始就没见过自己亲娘的孩子,你能指望他有多热情? 王氏赶紧过来说道:“苗儿,你真是个傻孩子,这是你亲娘,跟后娘可是不一样的。这么多年没见了,还不快叫娘?” 黄氏也期盼地望着杨苗,杨苗嚅动着双唇,最终没有叫出来,黄氏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 柳枝儿已经扫了大半个院子,黄氏和王氏挡着她没法扫剩下的部分,她直起身,看见杨苗局促的样子,有些心软,开口说道:“苗儿,出去看看你爹回来没有。” 杨苗好像被解放一样,高兴地答应了一声,就要往外走。 黄氏赶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走,然后回头瞪着柳枝儿:“你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见不得我们母子相认是不是?” 王氏在旁边凉凉地说道:“就是啊,柳枝儿,你再怎么样也不过是后妈,是个外人,这事儿你管不着,知道不?” 柳枝儿把扫帚扔在一边,走到黄氏和王氏面前,黄氏和王氏被吓了一跳,不禁退后一步。 “你……你想干嘛?” 柳枝儿抓住黄氏拉住杨苗的手,一把扯开,“你这个亲娘,没看到苗儿的手腕已经被你抓青了吗?” 黄氏低头一看,自己刚才太紧张,抓得太紧,杨苗的手腕已经泛青了。 黄氏有些心虚,但还是昂着头,“那又怎样?我是他亲娘,要你管那么多?” 柳枝儿冷冷地笑道:“我管不了,自然会找能管的人回来。”说完,牵着杨苗往院门外走去,她估计杨树应该也快回来了。 “弟妹,快拦住他们,别让他们把杨树找回来。”王氏赶忙推黄氏,开玩笑,她们可是看着杨树出去了才溜进来的,就想着趁杨树不在,和杨苗相认,把杨苗作为黄氏重回杨家的一个缺口。 黄氏正没主意呢,被王氏这一推,才反应过来,连忙冲上去拉住杨苗的另外一只手,“不许走!” “放开!”柳枝儿喝道。 “你放开!你抓着我儿子干什么?”黄氏也喊道。 柳枝儿看着杨苗被她抓得死紧的手,杨苗脸上也露出疼痛的表情,心里一股怒气冒起来。她一把挥开黄氏的手,把杨苗的手拉过来,帮他揉着,“你下手那么重做什么?现在苗儿两只手都青了。” 杨苗眼里含着泪,也不看黄氏,只是躲在柳枝儿的怀里,不让黄氏来抓他。 黄氏看着杨苗的样子,感觉自己的亲儿子被柳枝儿给抢走了,脑子一下都懵了,“啊”地尖叫一声,冲上来就要和柳枝儿厮打。王氏在旁边看着,一脸痛快的表情。 “你们在干什么?”院门口传来男人的怒吼,黄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量掀开,幸好王氏刚好准备过来拉偏架,黄氏一倒就倒在她身上,两人跌坐一块儿。 “爹,你回来了?”杨苗看见杨树,终于哭了出来,冲进杨树怀里。 杨树护着怀里的儿子,关心地看着柳枝儿,“媳妇儿,你没事吧?” 柳枝儿几乎没有和人打过架,刚刚还以为要被黄氏打呢,幸好杨树及时回来,把黄氏挥开了,她有些惊魂未定,听到杨树的问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事?” 杨树看着柳枝儿被惊吓的样子,很心疼,拉着杨苗的手走到柳枝儿身边,把她前前后后看了一遍,“你刚才没被打着吧?” “没有,你回来得刚刚好!”柳枝儿反应过来,连忙摇头。 杨树总算放了心,转头看着挣扎着相扶爬起来的王氏和黄氏,“你们两个,大清早地跑过来,想干什么?” 第三十一章 黄氏想回家 黄氏和王氏原本是想趁杨树不在家,从杨苗身上下手的,毕竟小孩子心软,容易打动,却没想到杨树回来得这么快。 两人面面相觑,黄氏期期艾艾地说道:“我…我来和儿子相认。” 杨树点点头,转头对杨苗说道:“苗儿,那是你亲娘,如果你想认她,以后碰到了就叫一声娘,如果不想认,就叫婶儿。” 杨苗还没说什么,柳枝儿先忍不住笑出来,杨树那一本正经为杨苗介绍他娘的模样,可是彻底打乱了黄氏的回归计划,看不出来杨树居然是个腹黑男! 黄氏先是被杨树的说法给整蒙了,啥意思?认就叫娘,不认就叫婶儿,这意思完全没有让自己回杨家的意思?后来看柳枝儿笑,彻底怒了。 “杨树你什么意思?什么认不认的?我就是杨苗的亲娘。还有你这个狐狸精,笑什么笑?别以为勾引了杨树就了不起了,你别忘了,我才是和杨树生了儿子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你又算什么东西?生儿子,只管生不管养,比猫狗还不如,人家母狗生了小狗还知道护儿,你呢?孩子一丁点大就丢在家里不管,哭了不哄,饿了不喂,拉屎拉尿不搭理,孩子还吃奶呢就跟人跑了。你凭什么做人家的娘?”柳枝儿也不打算忍了,冷冷地质问黄氏。 “我…我…我不是跟人跑了,我是被拐走的,对,我是被拐走的,不怪我,我是无辜的。”黄氏慌乱地辩解道。 “拐走?哼,好笑,你几岁了,那么容易被拐走?那你说说是怎么被拐走的?拐子跟你说了什么你就跟他走了?” “我…我…”黄氏说不出来,慌乱地看着杨树和杨苗,杨树眼神很冷,杨苗却是面露狐疑,他也觉得柳枝儿说得有些道理,自己才七岁都不会乱跟陌生人走。 王氏看黄氏被柳枝儿问得哑口无言,连忙出来帮腔,“弟妹当年也是年轻,不懂事,现在回来了就好了嘛。不管怎么说,她是苗儿的亲娘,这是无论如何改变不了的,是吧?” 柳枝儿见王氏对黄氏当年离开的原因避重就轻,反而一直抓着黄氏和杨苗的血缘关系不放,心里腻歪得很,转过头懒得理她。 杨树知道柳枝儿在这个问题上不好多说,便接过话头,“大嫂说得对,我刚才不是跟苗儿说了么,黄氏是他亲娘,只要苗儿愿意,他自然会认自己的亲娘。” “可是…可是…既然黄氏是苗儿的亲娘,那她就应该回到杨家。” “哪个杨家?”杨树的声音愈加冰冷。 “当然…当然是你家。弟妹毕竟是你的原配夫妻嘛!” “然后呢?” “然后……然后……”王氏看看杨树冰一样的脸色,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你实在喜欢柳枝儿,可以两头大嘛。她们两个算平妻,这样你就有两个老婆了,这还不好?” 原来黄氏不止要认回儿子,还想破镜重圆呢!柳枝儿心里冷笑,脸上却不露半分,只是看着杨树,看他什么态度。 “原来大嫂这么开明,那我是不是应该提醒大哥去找一个平妻了呢?” “你…你敢!”王氏一下被激怒了,“你凭什么插手我们夫妻的事?” “那大嫂为什么又要插手我家的事?我记得我们已经分家了吧?” “我是你大嫂,这也是关心你啊!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和弟妹怎么说也是原配夫妻,还生了苗儿这个儿子,你难道希望别人说你有了新人忘旧人,将来苗儿长大了,问你要亲娘,你怎么办?” 杨树冷笑了一声,“大嫂,苗儿的问题我自然会去解决,不劳你操心。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黄氏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跳上跳下地帮她说话?” “我……我……我哪有什么好处?”王氏的眼神开始闪躲。其实杨树还是了解自己这个大嫂的,典型的无利不起早,要不是黄氏先给了她五两银子,又许诺如果王氏能帮自己顺利回到杨家,还能再给十两银子,她才不会这么窜上窜下地帮忙呢。 原来如此,柳枝儿也觉得很奇怪,就算王氏再讨厌自己,也犯不着做到这个地步,这已经是完全不顾两家的兄弟感情了,听了杨树的话她才明白过来,她看王氏的眼神从厌恶变成了鄙夷。王氏在杨树和柳枝儿的逼视下,再也讲不出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她回头看黄氏,给黄氏使眼色。 黄氏心里明白,想要重新回到杨家,回到杨树身边是不可能了,不过她还有自己的备用计划。 “杨树,我明白你心里是怎么看我的,也知道想要重新和好是不可能的。我不求多的,只求你让我回来,我给你和柳枝儿当奴作仆,只希望能够天天看到苗儿,照顾苗儿。” 黄氏乞求完杨树,又转头向着柳枝儿跪下:“柳枝儿妹子,请你体谅我一个做母亲的心情,我不想和你抢杨树,只想好好照顾苗儿,我已经错过了他的前七年,不想再错过更多了。你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哪有精力照顾苗儿呢?我来帮你分担不好吗?”说着就声泪俱下,看着凄惨无比。 柳枝儿见不得这种哭哭啼啼的样子,但是让她开口答应黄氏回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且不说男人女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瓜田李下的说不清楚,更何况他们还是成过亲的,要发生点什么别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到时候有理说不清的反而是自己。最重要的是,她从黄氏的眼神里看出来,这个女人想要的绝对不止她嘴里说得那么简单。 杨树根本不理会黄氏一脸凄切的样子,直接拒绝:“这不可能。这是我和柳枝儿的家,跟你没关系。苗儿前七年没有你的照顾也长大了,以后也不需要。如果你实在想看儿子,可以,自己去找个地方住着,苗儿想你的时候会去看你的。” “杨树,你竟然这么狠心?你这是要断了我和苗儿的母子感情吗?苗儿,苗儿,你帮娘求求你爹,让娘回来照顾你好不好?后娘哪有亲娘亲啊,你不要看这个女人现在对你好,以后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只疼她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你就变成了没娘的孩子没人疼了。” 杨苗看看黄氏,看看杨树,又看看柳枝儿,他觉得自己的亲娘看起来很可怜,但是爹看起来很不开心,柳姨也不高兴,小小年纪完全无法面对这样混乱的局面,只好求助地看着杨树:“爹……” 杨树低头抚着他的脑袋,“苗儿不怕,回你的屋里去,这件事爹会处理好的。” 杨苗点点头,转身回自己屋里去了。黄氏眼睁睁地看着杨苗走远,就好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希望走了一样,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等杨苗进了屋,杨树才回头对着王氏说道:“大嫂,我不管你和黄氏之间有什么样的交易,请你现在带着这个女人离开我的家。晚上我会去找大哥聊聊,看看大哥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你……”王氏又害怕又紧张,她是私底下收了黄氏的银子,杨槐并不知道这件事,而且早上杨槐去上工之前还三令五申地跟自己说,不许自己掺和杨树和黄氏的事情。如果晚上杨树去找杨槐说了,那不等于全露馅了,那杨槐还不知道怎么收拾自己呢!上次杨槐打了王氏之后,王氏心里多少还是留下点阴影,觉得杨槐没有以前那么好拿捏了,这次也实在是财帛动人心,不然她哪敢在杨槐的严令下顶风作案。 杨树把院子门大打开,指着门外,冷冷地说道:“走!” 王氏和黄氏看着杨树一脸狠戾的样子,心肝也打颤,不敢多说什么,只好相扶着出了杨家的院子。 走出百步远,黄氏就紧张地拉着王氏:“大嫂,怎么办?我看杨树的样子是不可能让我回去的。” 王氏皱皱眉,今天的情况她也看得很明白,杨树的态度太坚决了,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看这事儿还是要从杨苗身上下手。你想啊,杨树是杨苗的亲爹,杨苗哭着闹着要亲娘,他还能死拦着?那个柳枝儿,虽然看起来很得杨树的喜欢,不过毕竟是后妈,很多事情闹起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我觉得你只要把杨苗的心拉到你这边,这事儿就算成了一大半了,到时候再找几个村里的老人去帮忙说合一下,毕竟大家都是劝和不劝分的,基本上也就没问题了。” 黄氏点点头,她倒不是非要和杨树和好如初,不过杨树新修的房子倒是不错,比以前的杨家老房子条件可好多了,如果能住进去也不错。 “那这段时间我该怎么办呢?” “你和杨苗毕竟七年没有见面,从来没有相处过,要想让杨苗一下子就站到你这边也不现实,还是需要点水磨工夫的。你就住下来,每天嘘寒问暖的,给杨苗做做衣服啊,做做好吃的啊,让他感觉到这亲娘和后娘的差别。时间长了,这小孩子的心不就笼络过来了吗?” “大嫂说得有道理。不过,我住在哪里呢?” 王氏转了转眼珠,她猜黄氏手上应该还有些银钱,就想到家里杨树父子刚刚腾出来的那个空房间,如果能利用起来,说不定又能多一笔收入呢。 “我家倒是有空房间,不过……”王氏故意迟疑地说道。 黄氏还挺聪明,毕竟和这个大嫂也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了解王氏爱财如命的性格,“大嫂,那我就一事不烦二主,我租你的房子住吧。一天算20文,吃饭另算,行不?” 王氏脑子里打起了小九九,一天20文,一个月就是600文,还是不错了,何况吃饭另算,这饭钱可是有空子可钻的。黄氏现在急需有人帮衬,就算自己做得差点给她吃,她也不好意思跟自己较真不是。于是,王氏笑逐颜开地说道:“弟妹真是见外了,自己家妯娌,还说这些。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两人商定之后,倒是亲亲热热地相携着回去了。 这边杨树把黄氏和王氏赶出去了,使劲把大门关上,恨恨地骂了一句:“莫名其妙!” 柳枝儿也有些不痛快,“杨树,你看这事儿……?” 杨树回过神,走过去拉着柳枝儿的手,“媳妇儿别多想,那个黄氏永远不可能进咱们家门。这个家是我用心为我们俩,为苗儿还有以后的孩子造起来的,她算哪根葱?” 柳枝儿摇摇头,“我是担心苗儿,你也看到了,毕竟是他亲娘,夹在中间,孩子也不好受。” “这也没办法,不过幸好苗儿也长大了,慢慢也知道自己去判断好歹了。而且,我始终觉得那个黄氏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说不出来……感觉她好像不是冲着我回来的,是冲着苗儿来的。” 柳枝儿伸手扭了杨树一把,“咋了?人家不冲着你来,心里还有点失落是不是?” 杨树连忙按住柳枝儿的手,笑着说道:“不是,媳妇儿,你别瞎想。我是感觉她背后有什么目的,只是现在看不出来。反正她肯定会住在大嫂家的,慢慢看吧,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柳枝儿点点头,对着杨苗的房间努努嘴,“我来扫院子,你去看看苗儿,跟他聊一下,这孩子这两天经历的事情有点多,估计一下子缓不过来,别让他多想了才是。” 杨树点点头,转身向杨苗房间走去。柳枝儿则继续拿起扫帚扫院子,哎,热闹的新婚第二天啊!柳枝儿有种感觉,自己的日子好像越过越复杂了。 杨苗坐在自己的房间,看着窗外发呆。杨树进来看着儿子这个样子,有些心疼,毕竟才七岁的孩子,平时都是活泼好动的,现在却这么安静地坐着想事儿,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很多似的。 “苗儿!” “爹。”杨苗回过头,笑了笑。 “爹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过你是男子汉,必须勇敢地面对,以后等你长大了,还有更多犯难的事儿。” “我知道,爹,我没事。” “来,跟爹说说,你是咋想的?”杨树坐到杨苗身边,抱着他的肩膀。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感觉挺复杂。我看到娘那个样子,觉得很可怜,可是又不想让你和柳姨不开心,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孩子简单却暖心的话让杨树老怀安慰,他本以为杨苗会跟自己哭闹着要亲娘的。“苗儿,你别管爹和你柳姨,她毕竟是你亲娘,你想怎么对她,爹都不会多说什么的。但是有一条,爹不能答应让你娘回到这个家来。” “爹是怕柳姨不高兴?” 杨树摇摇头,“爹跟你说实话吧,当初爹和你娘成亲,并非是爹心甘情愿的,后来你娘生了你之后,没有好好照顾你,爹对你娘很失望,所以不想和她再在一起过日子。” “柳姨说的都是真的?娘当年真的是那么对我的?” 杨树点点头,“不管她当年是什么理由离开的,爹都不能原谅他。不过,如果你心里想和她亲近,爹也不拦着你,她应该会住在你大伯家,你要实在想见她,可以去大伯家见她。” 杨苗点点头,“爹,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柳姨,我不会让你和柳姨不高兴的。” 杨树拍拍他脑袋,“小娃子,知道什么叫喜欢?” “我当然知道啊,小武说村里的三丫老是送他好吃的,就是喜欢他。每次三丫看到小武可高兴了,跟爹看见柳姨一样。” 杨树无语了,现在的孩子到底是有多早熟! “行了,别多想了,男子汉也不兴在家里闷着发呆,出去找小武玩吧,记得中午回来吃饭!” 杨苗点点头,跳下椅子,出门玩去了。 第三十二章 招聘严松 下午,杨树陪着柳枝儿去查看郝三哥的作坊修建的进度,郝三哥动作挺快,按照柳枝儿画的图纸,已经开始在筑地基了,石料、木料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处。两人到的时候,郝三哥正哼哧哼哧地和石匠抬石料呢。 “三哥,过来歇会儿!”杨树招呼着。 “你俩咋过来了?新婚第二天就闲不住啦?”郝三哥擦着汗走过来,打趣二人道。 “这不是挂心作坊的事儿嘛。三哥,有没有什么难处?”柳枝儿问道。 “没有,你画的图纸清楚明白,师傅们一看都说是行家出手呢。这不,都按照你的意思紧锣密鼓地赶工呢。” 柳枝儿点点头,“三嫂呢?” “你三嫂现在可忙乎了,比我还忙。”郝三哥笑道,“这边不是在修房子嘛,乱的很,她就把收辣椒的地方改到我们家那边去了,不过我们家有点小,又要晒面条,又要剁辣椒,有点摆不开。” “那没事。回头我把收辣椒的地方放到我们家去,杨树新修的院子,宽大得很,很方便。” “那行,那你去家里看看呗。你嫂子第一次主持这样的事情,我怕她弄不好呢,你给把把关。” “看你说的,我嫂子那么能干的人,还干不好这点事?你也太小瞧人了。” 郝三哥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怕她太能干了,把我都压下去了么?你没见人家这几天走路,那昂首挺胸的,可有劲儿了!” “哈哈,三哥,看样子你在嫂子面前可摆不起谱了。”杨树也笑了。 “嘿,你小子别乐得太早。你家柳枝儿可比我那口子能干多了,我看你以后咋在柳枝儿面前摆谱。”郝三哥白他一眼。 杨树侧头看看柳枝儿,“啥以后啊,我现在就不敢摆谱啦!我跟柳枝儿商量了,家里的几亩地准备租给别人种,我呢,也不打猎了,就跟着柳枝儿跑,帮她把这摊生意支撑起来就行啦。” “你小子倒是想得开,不过你是对的,这年头还是要多想办法赚钱才是。连我家小武都盼着呢,说家里有钱了,他就可以上学了。” “说到上学,三哥,你啥时候送小武上学啊?”柳枝儿想到杨苗想上学的事儿。 “过几天吧,让孩子早点去开蒙也好,多认几个字,别跟他爹似的,长大了变成个睁眼瞎。” “村里私塾随时都可以入学的吗?” “是啊,反正就一个夫子,你随时去,夫子会根据孩子的年龄和学习进度安排上课的。不过,这两天可能不行。我听你嫂子说,严夫子要去省城参加乡试,要是中了,回来可就是举人老爷了。” “那谁来教书呢?” “严夫子正在联系他的一个同门师弟,那个同门师弟据说今年不去参加乡试,可以来顶替一阵子。也是个秀才。” 柳枝儿点点头,趁这几天给杨苗准备一些东西,方便入学吧。七岁的孩子老是上山下河地疯玩也不是个事儿。 杨树看柳枝儿沉思的样子,不由想起严峻对柳枝儿的心思,他一直都很担心柳枝儿后悔嫁给自己,因为严峻一看就是个前程远大的,如果柳枝儿跟了严峻,说不定以后还能捞一个官夫人当当呢。现在看柳枝儿沉默下来,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始乱想起来。 “行啦,不跟你俩吹牛了,我还得去干活呢!对了,柳枝儿,在镇上留人订货的事儿你得抓紧啊,不然等这股劲儿过了,咱前面做的那些事不就白做了。”郝三哥嘱咐道。 柳枝儿点点头,“我回头就找严松商量去。” 两口子和郝三哥道别,转身往郝三哥家走去。 杨树心里堵得慌,想问问柳枝儿对严夫子的看法,又怕柳枝儿生气,毕竟两人刚刚成亲。可是不问吧,心里跟有蚂蚁在乱爬似的,痒得慌。 “杨树,咱们也送苗儿去读书吧。”柳枝儿突然说道,把杨树给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柳枝儿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呢。 定定神,杨树答道:“行啊,反正苗儿也七岁了,整天这么玩着也是耽误了。” “是啊,而且苗儿很聪明,学东西特别快,咱们可不能把他给误了。” “嗯……媳妇儿……你……”杨树有些迟疑,想问的话还是问不出口。 “咋了?” “就是……那个……就是……刚才三哥说的严夫子……” “严夫子咋了?不是要去赶考了么?”柳枝儿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杨树会突然提起严峻。 “严夫子这一去赶考回来,可能就是举人老爷了,是可以做官的。你……你有没有后悔?”杨树终于问出了心里的话,却不敢看柳枝儿的眼睛。 柳枝儿想了想,原来这个男人刚才在琢磨这个事情,她好笑不已,转身面对杨树,“杨树,我是谁?” “柳枝儿。” “柳枝儿是谁?” “柳枝儿是……是……是我媳妇儿!” “再说一遍!” “柳枝儿是我媳妇儿!”这回说得不结巴了。 “那不就结了,傻样!”柳枝儿白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 杨树看着柳枝儿的背影,嘴巴慢慢咧开,“媳妇儿,你是我媳妇儿,你是我媳妇儿!”说完就冲上去,把柳枝儿抱起来转圈,柳枝儿吓得尖叫,连连拍着杨树的肩膀让他把自己放下来。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让人看见还了得? “哟,你们两口子这是干啥呢?”一个声音远远地打趣道。 果然,做坏事总是容易被抓到,柳枝儿满面通红地转过身,叫了一声“嫂子”。 杨树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鲁莽了,也有点不好意思,跟着叫了一声“嫂子”。 郝三嫂看着这小两口,笑得不行,“果然是新婚夫妇啊,甜蜜死人了!” 柳枝儿上前去拉着郝三嫂的手,摇了摇,“嫂子,别说了!” “好好好,不说了。走,回家去。”说完拉着柳枝儿就往家里走去。 “嫂子,我听说你把收辣椒放到家里来了?怎么样?” “没办法啊,那边工地上实在不方便,摆不开,我干脆放到家里,又能照顾家里,又能收辣椒,两不误。对了,跟你说个事,这两天送辣椒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这马上剁是剁不完了,我把剩下的都晒成干辣椒了,你看成不?” “成,新鲜辣椒也剁了不少了吧?” “可不是,好几十缸了,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辣椒呢!” “那以后收的辣椒都晒成干辣椒吧,反正干辣椒也能做成辣酱的,只是跟新鲜辣椒味道有点不一样而已。” “那感情方便,你不知道我这几天剁辣椒剁得两条膀子都软了,连小武二丫都不怕我了,反正我打不动他们。” “哈哈哈,这两个小家伙倒是会看眼色。” 走进郝家,见院子里全是辣椒,有的已经剁好加工好放到缸里密封了,有的还在剁,几十个簸箕里也满满当当地晒着红辣椒。几个妇人在忙碌着,看到杨树和柳枝儿进来,都忙着打招呼。 柳枝儿笑着点点头,她也不太认识这些人,应该是郝三嫂请来帮工的人。 “嫂子,你这里可真是变成辣椒作坊了啊!” “嗨,这不是你交给嫂子的任务嘛,我得把事儿办漂亮了啊!”郝三嫂脸上不无得意之色。 “嫂子,这样吧,反正挂面作坊那边有郝三哥在忙,我这边成亲的事儿也处理完了,你干脆把收辣椒的地方放到我们家去吧,我们家宽敞,方便晒辣椒。我也能帮着处理,免得二丫小武都没人带。” “行啊,小武我倒是不担心,他自己会找地方玩,过几天送去读书了,自有夫子帮我管着。就是二丫这小丫头太小了,离不得人,又不敢让她碰辣椒。上次一个没注意,她抓了一把辣椒,又去揉眼睛,给辣得哭了好半天呢。” “那行,那就这么说,这些收好的辣椒还是放在你家,以后的你就通知他们送到我们家吧,你天天过来收辣椒就行。” “行。” “那我走了,我还要去找一下严松,跟他商量到镇上设立订货点的事呢。” “那行,那我不留你了。” 柳枝儿两口子转身出了郝家,又往严松家走去。 严松这会儿正在家里无聊得发霉,上次收辣椒的事情虽然最后靠柳枝儿得到解决,但是他爹还是狠狠地把他训斥了一顿,还关了几天祠堂,连柳枝儿他们的婚礼都没去参加成。这会儿看到杨树两口子过来,脸上先笑开了花。 “哎呀,新郎官新娘子过来了?” 柳枝儿看他没正经的样就想翻白眼,“你爹在家不?” “我爹?没在啊!咋了,又有族人找你麻烦啊?” “不是,我们来看看他,顺便找你说点事情。” “找我?这可新鲜,找我啥事?”严松平时吊儿郎当惯了,村里人也不当他是个正经人,时间长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正经了。 “你现在有什么营生没有?” “有啥营生啊?闲人一个。”严松倒不觉得不好意思,拍拍胸口,“我爹嘴里说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败家子一个。” 杨树听着皱皱眉,他对柳枝儿打算找严松来帮忙做事本来就不太认可,现在看看严松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更是担心。 柳枝儿却笑了笑,“你也这么想?” 不知道是不是柳枝儿的笑刺激了严松,严松突然不想像平时那样嘻嘻哈哈地说话了,他收起脸上毫不在乎的表情,“我不这么想。” “哦?怎么说?” “我一直都想做些事情证明自己并不是他们眼中的败家子,只是运气不好,每次都要捅点篓子,时间长了,家里人也不信任我了,外面的人也对我有了成见,最后搞得我自己也没什么信心了。但是,我真的不觉得自己是个败家子。”严松的眼神里有着前所未有的正经和严肃。 “我也这么觉得。”柳枝儿点点头。 “什么……你说什么?”严松有点难以置信,“你是说你不觉得我是个败家子?” “对啊!至少在收辣椒这件事情上我可以看出你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一个有责任感的人怎么会是败家子呢?” 严松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所有人对他更多的是否定、鄙视和不待见。没想到柳枝儿这样一个只打过一回交道的人,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他感觉自己简直就像一匹千里马遇到了伯乐,虽然对自己是不是千里马还是有点不自信。 “柳枝儿妹子,你……你……你真是我的知音。”要不是杨树在跟前,他都想上去拥抱柳枝儿了。不过就这样,还被杨树瞪了一眼,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和他媳妇儿是知音,简直找打。 柳枝儿噗嗤笑出来,“你别那么激动,你本来就是个能干的人,只是一直没有被人发现而已。” “对对对,我就像一块被埋在沙里的金子,”严松高兴得不行,人生价值第一次被人认可,这比三伏天喝冰水还爽快啊! “好了,不跟你耍贫嘴了,我找你有正经事。” “什么事?你说。”严松也正经起来。 柳枝儿把请严松去镇上负责挂面订货点的事情说了,严松听了大感兴趣,他原本就是一个很外向的人,喜欢跟人打交道,对于做生意也很有兴趣,最重要的是,柳枝儿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做,那就是对他的信任,这让他心里十分高兴。 “行啊,柳枝儿妹子你信任我,我绝不辜负,肯定干好这个活。”严松点点头。 “答应那么快,还没跟你说报酬的事呢!”柳枝儿笑着说道。 “哎呀,柳枝儿妹子是个厚道人,你还能亏待我。再说了,我也不单单是冲着报酬去的,这活干起来有劲儿,我喜欢。” 柳枝儿决定给严松的报酬参照前世销售经理的方式,底薪加提成,也就是说严松卖得越多,收入越高。将来生意做大了,柳枝儿也不排除让严松入股分红。 严松一听,除了一份稳定的收入,还能有提成,心里更加高兴了,他对自己的口才很有信心,只要卖力,收入肯定不错。 “你要不要和你爹商量一下?万一他不答应呢?”柳枝儿对族长那个死板的老头儿印象很深刻,怕老头儿介意儿子和自己一个再嫁寡妇合作。 “放心,我爹肯定答应。他现在看我在家闲着就厌烦,又怕我出去跟人瞎玩胡闹,这会儿有正经活儿干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还反对?”严松对说服自己老爹十分有信心。 “那行,那明天我们就一起去镇上找门面吧。” “好!” 跟着柳枝儿跑了半天,杨树发现自己娶的这个媳妇儿真是个能干人,做起事来有条有理,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跟人说话也不怯场,不像村里那些小媳妇儿,要么就牵三扯四,要么就畏畏缩缩,看着就不得劲儿。他很尊重柳枝儿,所以柳枝儿在谈事儿的时候他通常不说话,一方面是对柳枝儿要做的事情不熟悉,另外一方面多听多看让自己尽快熟悉起来,以后也能帮上柳枝儿的忙。 柳枝儿则终于体会到了成亲的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在丈夫的陪伴下,她和别的男人说话不会被人指指点点,不过这也是有杨树这个尊重自己的丈夫的前提下。 “杨树,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强势了?”柳枝儿还是担心这个古代丈夫会不会有大男子主义情结,不愿意自己的妻子在外面抛头露面。 “不会啊,我只是觉得我媳妇儿太能干了,能娶到你真是我三生有幸。”杨树笑着说道。 柳枝儿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跟你说过我的理想是开面馆,所以等这头的事情都铺开了,我们俩就要忙活那头了,到时候你可就是顶梁柱了。” “那是当然,媳妇儿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 第三十三章 找门面 晚上,柳枝儿把上学的事情告诉了杨苗,杨苗高兴地跳起来,他早就想去上学了。 “柳姨,小武去不?如果小武去的话我就可以和他一起上下学了。” “去,你爹和郝三叔商量好了,到时候送你们俩一起去上学。不过不要兴奋太早哦,读书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一定要坚持到底,不许半途而废啊!” “啥叫半途而废?”杨苗不太明白。 “打个比方,就是你本来打算去镇上的,结果走到一半觉得累了,不想走了,就往回走了。最后镇上没去成,想办的事情也没办好,这就叫半途而废。”柳枝儿解释道。 “这就叫半途而废啊?放心,柳姨,我肯定坚持,好好读书!绝不半途而废!” 柳树看儿子雄心万丈的样子也笑了,“好小子,不枉你柳姨跟我说了好几次让你去读书呢!” 杨苗感激地望着柳枝儿:“柳姨,谢谢你!” 柳枝儿拍拍他脑袋:“跟柳姨还客气?这几天学堂里在换夫子,咱们等新夫子来了再去。明天先跟我们去镇上,给你买笔墨纸砚还有书本,嗯,顺便再给你做一个新书包吧。” 这个时代的孩子读书都不兴背什么书包,反正就那么几本书,随便拿块布一包就拎回来了,所以杨苗觉得很新奇,“什么新书包?” 柳枝儿点点他的鼻子:“保密,等做好了你就知道啦!” 杨苗甜甜地笑了。 第二天,杨苗一早就起来洗漱完毕,坐在小凳上等着去镇上了。没过一会儿,严松也来到了杨家,两人都是被即将到来的新生活给兴奋的。 “严松叔叔,早上好!” “苗儿起得够早的啊?干嘛不睡懒觉?” 杨苗摇摇头,“今天要和爹、柳姨到镇上去,你呢?” “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啊!” “你也要去买笔墨纸砚?要去学堂读书?”杨苗眼睛都瞪大了。 “啥呀,我是去做大事的。你爹终于答应让你去读书啦?” “嗯,柳姨跟我爹说的,爹就答应了。” “那你柳姨对你还挺好的嘛!哎,对了,苗儿,我听说你亲娘回来了,见到没?”严松很是八卦地蹲在杨苗旁边。 杨苗点点头:“见到了。” “咋样?” “不咋样。”完全不想接茬的样子。 “那你觉得柳姨和你亲娘比起来,哪个更疼你?”严松果然是个潜在的八卦王。 杨苗回头看看严松,“我也说不清楚。我娘说后娘没有亲娘好,可是我觉得柳姨对我挺好的,给我做饭,帮我洗衣服,还送我上学。” 严松摸着下巴点点头,“这个问题对你一个七岁的小娃娃来说的确是难了点。严松叔叔给你支个招,你先别管亲娘后娘了,谁对你好你就对谁好,如果都对你好,你就当有两个娘呗,比别人还多一个,多赚啊!” 杨苗无语了,虽然自己是个小孩子,但是也不兴这样糊弄的吧,他决定不要再和严松讨论两个娘的问题了。 “你俩说啥呢?”柳枝儿收拾完,背着一个小背篓出门就看到严松和杨苗在院子里叽叽咕咕的。 “没啥。你们收拾好没有,赶紧走吧,镇上还远着呢。”严松赶紧转开话题,开玩笑,还没正式上工呢就在背后说老板娘的八卦,这是找死的节奏啊! “走吧!”杨树也出来了,接过柳枝儿背上的背篓,柳枝儿则牵着杨苗的手,四个人朝镇上走去。 到了镇上,柳枝儿几个人先去西广场,西广场依然那么热闹,来来往往的商贩们忙着上货卸货。沿着西广场走了一圈,找到几个打算出租的门面,柳枝儿大概问了一下价钱,都还在承受范围内,不过她还想试试严松谈判的本事,就把严松拉到一边。 “你觉得这几个门面怎么样?” 严松思考了一下:“如果我们只是做订货点的话,用不着那么大的门面,我看有几个单开门的就不错,进深够长,门口可以摆摊,里面可以放货。” 柳枝儿点点头,严松果然在商业方面有敏锐的直觉,他跟着自己去逛了一圈就知道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刚才的价钱咱们也问了,这样,你按照咱们对门面的要求去挑几家谈一下价,尽量往下压。这也算你的第一个任务吧。” 严松点点头,“没问题,老板娘,你就瞧好吧!” 柳枝儿瞪他一眼,“能不能正经点?”杨树在旁边倒是笑得挺欢,自己还没做啥呢就变老板了。 严松连忙收敛点,“是,从今天起我改名叫严正经。” 柳枝儿连翻白眼都觉得没力气了,“行了,这里交给你,我们先带着杨苗去买东西,回头过来跟你会合。如果价钱实在压不下去也没关系,反正他们的租金都在我的预料范围之内。” 严松点点头,柳枝儿则跟杨树父子先去镇上买东西。 一路上杨苗都很兴奋,虽然杨树经常到镇上来卖猎物,但是杨苗却很少到镇上来,所以看什么都觉得很新奇。 三个人走到杨树经常卖野味的那家饭店,正好掌柜的送一群客人出来,抬眼看见,连忙打招呼。 “杨树,你这小子咋最近不给我送野味了?是不是嫌老哥的价钱低了?” “掌柜的,我最近不是忙着成亲的事情嘛,就没有去打猎。” “成亲?”掌柜的看了看杨树身边的柳枝儿和杨苗,“这两位是?” “这是我媳妇儿柳枝儿,这是我儿子杨苗。” 柳枝儿连忙微笑着点头招呼,杨苗则乖巧地叫了一声“爷爷好!” 掌柜的高兴地点点头,“哎,你小子有福气,儿子都这么大了,还能娶个这么水灵的媳妇儿。” “掌柜的过奖了!”柳枝儿笑道。 “你们一家子这是在忙活啥呢?” “到镇上逛逛,给我儿子买点上学的东西。对了,掌柜的,以后我可能经常要来找你喝两杯了。” “怎么?你要搬到镇上来住了?” “不是,我媳妇儿不是做出挂面了嘛,前段时间在镇上西广场那里卖得还挺好的,就想着干脆在那里设立一个订货点,那我肯定就要帮忙跑跑腿什么的。” “感情那挂面是弟妹弄出来的?”掌柜的惊奇不已,这柳枝儿看起来也就是个长得漂亮点的村妇,想不到竟然有这本事。 “是啊,掌柜的也听说了?”柳枝儿笑道。 “何止听说啊,你也知道我这饭店,做的都是来往客商的生意,前些日子老听他们唠叨,说四通镇出了一种新特产,叫什么四通挂面,还跟我打听消息呢。我这个四通镇的老住户,反而给问懵了。感情就是你们两口子弄出来的?” 柳枝儿一听,有人打听是好事啊,这说明促销产生效果了。她望了一眼杨树,杨树心里明白,笑着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我们的订货点就设在西广场,这两天就要开张了。回头再有客商跟你打听,你就帮我传扬传扬,回头我给你打点稀罕的野味来。” 掌柜的拍了杨树的肩膀一把,“你小子还跟我说这些,不用你交代我也肯定帮你传扬啊!” 柳枝儿也笑道:“掌柜的,小妇人也会几道野味的料理,味道还不错,回头我把方子给你,算是我们夫妻俩的谢礼吧?” 掌柜的一听有新奇的菜方子,倒是很感兴趣,不过他倒不觉得一个乡村农妇能弄出啥好吃的来,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脸上却还是很感激,“那我可就要沾沾弟妹的光了,今儿个你们也忙,改天请你们一家子在我这野味居吃饭。” 柳枝儿当然知道人家不可能贸然相信自己的手艺,也笑着点头道:“行啊,改天让杨树去打点野味回来,我就献丑,弄两道菜给掌柜的尝尝。” “行啊,那我可等着了。” 告别了掌柜之后,三人来到专门卖文具的店铺,柳枝儿给杨苗选了一套适合开蒙学童的笔墨纸砚,又买了一套成人用的,杨树之前是听杨苗说柳枝儿识字,没想到她还会写字,心里对这个媳妇儿更加佩服了。 “媳妇儿,你会写字啊?” “嗯,简单的会。不会的咱学呗,回头我们俩一起学,让苗儿回来教我们。” 杨苗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当大人的老师,立马兴奋地脸都红了,高兴地点点头,“好,我在学堂里学了字就回来教你们。” 柳枝儿看着他人小鬼大的样子,逗趣道:“那我们可就先谢谢杨小夫子了啊!” 杨树哈哈笑起来,杨苗则不好意思地躲在他爹后面,不过心里却是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回来好给爹、柳姨当夫子。 买好了笔墨纸砚,又去布店买了些布,柳枝儿准备仿照后世的书包,给杨树做一个斜背包,不过她的女红实在很难见人,干脆就多买一点布,去找郝三嫂教自己,顺便给小武也做一个,反正两个小家伙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厚此薄彼也不好。 该办的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柳枝儿三人才回到西广场,见严松已经蹲在广场边上等他们了。 “严松,谈得怎么样?” “我选了三家去谈,最后确定了这家,”他指指旁边的一个门面,“这个门面是单门面,但是门开得比较大,里面也够宽敞,咱们在这门口放一些挂面做样品,里面就拿来放货,后面还可以放一个床铺,方便守铺子。价钱嘛,一个月一两半,不是最便宜的,但是它比起其他的有个优势,就是处于这广场的入口处,这里人来人往,都看得见。” 柳枝儿点点头,选门面最重要的就是口岸问题,看来严松很清楚这个道理。 严松带着柳枝儿去和铺面的老板见了面,签了协约,付了半年的租金,算是把这个铺面拿下来了。 柳枝儿笑着说道:“我可就要当甩手掌柜了啊,接下来到衙门去办手续,铺面的整理就靠你了。” 严松点点头,转头对杨树说道:“杨树,听说你在衙门有个发小,给兄弟介绍一下吧。兄弟去办事也方便点不是?” 杨树点点头,“我那个发小叫阿才,等会儿我和柳枝儿回去的时候路过衙门顺便去打个招呼,回头你去办事就找他就行了。” “好嘞,那你们先回去吧,我得在镇上逛逛,看看人家的铺子是怎么弄的,先取取经。” 柳枝儿看严松干劲十足的样子,也很高兴,把租铺面剩下的三两银子交给他,“你先用着,这两天办手续、弄铺面都需要钱,不够了回来跟我说。” “放心,这每一笔钱我都会好好记账的,绝不会乱用一文钱。”严松正经地说道。 “我不放心你就不会请你来帮忙做事了,你放手去干,有问题咱们商量。”柳枝儿也点点头。 杨树三人离开了西广场,先去衙门找阿才说了在西广场设铺面的事,阿才拍着胸脯说肯定帮忙,然后又在镇上随便逛着,杨苗看着街边那些卖吃的店,忍不住咽口水,小孩子都嘴馋,何况平时很少到镇上来。 柳枝儿看在眼里,“苗儿,想吃什么?” 杨苗收回黏在糖葫芦、肉包子、麻团子上的目光,摇摇头:“不想吃。” “看起来挺好吃的,咋不吃呢?” “家里的钱留着有用,小孩子不能吃零食。”杨苗还记得他大伯娘从小到大在他耳边说的话。 “苗儿真是懂事啊,”柳枝儿感叹了一句,“不过,柳姨觉得,偶尔吃点零食,也不错。” 杨树在旁边听着,心里有些酸,杨苗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孩子,这些话明显不是他自己想的,想到自己儿子连吃零食都这么小心翼翼的,不禁有些愧疚。 “真的吗?”杨苗眼睛一下亮了,“可以买零食吃吗?” “当然。今天柳姨请客,想吃什么就跟柳姨说。” 杨苗看着满街的吃的,这个也想吃,那个也想吃,最后下定决心:“就……就要一串糖葫芦吧!” 看他纠结的小样儿,柳枝儿忍不住笑出声来:“怕什么?一串糖葫芦还不够我跟你抢的呢?”说完,柳枝儿转身去把杨苗刚才看上的几样零食各买了一些。 杨苗怀里抱着一大堆零食,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这……这些都是给我的?” “对啊!喜欢吗?” “嗯!”杨苗重重地点点头,想了想,每样零食都各取出一些递给杨树和柳枝儿,“爹,柳姨,给你们吃。” 杨树和柳枝儿接过来,这孩子不护食,倒是不错。又见杨苗把剩下的分了一些出来包好,“这些是干嘛的?” “回去给小武和二丫吃。”杨苗分好零食后,才开心地吃自己那一份。 看着这样懂事的杨苗,柳枝儿心里不由更软了,这样的孩子谁不疼啊! 第三十四章 黄氏再发威 回到家里,柳枝儿和杨树连忙帮着到家里来收辣椒的郝三嫂收辣椒,杨苗则拉着小武和二丫到院子外竹林下的石板上坐着分享从镇上带回来的零食。 “好吃,真好吃!”二丫一边吃一边说着。 “杨苗哥,柳姨对你真好,给你买这么多好吃的。”小武也说道。 杨苗点点头,“本来我说就吃一串糖葫芦的,是柳姨说今天她请客,给我买了这么多,我在镇上已经吃了好多了,还有这么多!” 小武和二丫都羡慕极了,谁让他们有一个奉行决不能惯小孩子吃零食观念的娘呢! 这一幕被给杨苗送吃的来的黄氏看在眼里,听见杨苗说柳枝儿对他好,心里那个气,腾地就上来了。 她冲过来,一巴掌打掉杨苗手中啃了一半的麻团子,“苗儿,不许吃那个女人给你买的东西!” 杨苗被吓了一跳,看着滚到地上的麻团子,心疼死了,平时可不容易吃到。小武和二丫也被吓到了,愣在当场。 黄氏拉过杨苗,把自己篮子里做的吃食拿出来,“来,娘给你做了好吃的,快吃!” 杨苗手里被塞进一个烙饼,但他始终没有动,只是盯着地上的麻团子,眼里慢慢地蓄上了眼泪。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亲娘是这样的,只是吃个柳姨买的麻团子,用得着这么凶巴巴的吗? “儿子,吃啊,娘做的饼,可好吃了!”黄氏在旁边催着。 杨苗还是不动,眼泪也流了下来,小武和二丫被吓到了,拔腿就往院子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叫着“娘!”郝三嫂正在院子里和柳枝儿一起忙着晒辣椒呢,看两个小家伙一脸惊慌地跑进来都给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二丫话还没说呢,先扑进郝三嫂怀里哭了起来:“外面那个姨好凶!” 小武定定神,说道:“是杨苗哥的娘!” 郝三嫂和柳枝儿对视了一眼,都放下手中的活,来到院门外,看见黄氏一个劲儿地把烙饼往杨苗嘴里塞,嘴里还说着:“你吃呀,干嘛不吃呢?刚才不还吃得挺高兴的吗?” 杨苗把脑袋撇在一边,不吃,也不说话,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黄氏,你这是干嘛呢?”柳枝儿把杨苗拉过来。 “我干嘛?我还想问你干嘛呢?你这个女人,真是居心叵测,凭几个零食就想收买我儿子,离间我们母子的感情!” “你在说什么胡话?谁离间你们的感情了?” “还说没有,我儿子现在只吃你给他买的东西,就连我这个亲娘做的吃食都不吃了。这不是你教的还有谁?” 郝三嫂在旁边听得明白,“我说苗儿他娘,你是不是误会了?柳枝儿给杨苗买零食也是出于好意,怎么会离间你们的感情呢?” 黄氏瞪了郝三嫂一眼:“你闭嘴!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整天跟这个女人混在一起,还带着两个小崽子来抢我儿子的东西,眼皮子真够浅的!” 郝三嫂从来都是与人为善的,这会儿居然被黄氏说成这样,心里那股子脾气也按捺不住了。她不愿意在孩子面前跟别人吵架,就吩咐小武把二丫带进院子里去。小武听话地带着二丫进去了,郝三嫂转头死盯着黄氏。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黄氏被郝三嫂吓了一跳,有些瑟缩,声音也变小了,“我……我又没说错!我刚才亲眼看见你两个娃在这里吃我儿子的东西。” “那是我请小武和二丫吃的!”杨苗生气地对黄氏喊道,他觉得自己这个娘跟别人的娘不太一样,怎么老是喜欢无理取闹。 “你看你看,现在我儿子还吼我这个亲娘,这还不是你这个后娘教的?你生不出儿子,就想霸占我的儿子是不是?给他买吃的,教他跟我生分,然后就成了你的儿子了?你想得美!”黄氏对着柳枝儿吼道。 柳枝儿掏掏耳朵,“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可理喻?如果苗儿和你这个亲娘亲,那我无论做什么都是离间不了的。苗儿现在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不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从他刚出生就抛弃他,几年来不闻不问,这会儿一回来就想儿子跟你亲?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点?再说了,我才刚成亲,你怎么知道我生不出儿子?” 郝三嫂在旁边撇撇嘴,“这种女人也好意思当人家亲娘?要是我,干脆死在外面不要回来好了。孩子还在吃奶就跟人走了,这么多年饭没喂一口,衣服没做一件,回来就想做现成的娘?哪有那么容易?” 黄氏一对二,显然处于弱势,于是决定改变策略,开始坐在地上哭起来。 “苗儿,你看看,她们对娘多凶。娘当年真的不是有意抛下你的,这些年娘在外面一直都很挂念你,一心想着要回来看你,照顾你。你不要听别人乱说,娘心里是很疼你的。” 杨苗看着自己的娘哭成这样,又有些心软了,他从小就没有娘,总是被人叫“没娘的孩子”,做梦都想有自己的娘。 “娘,你别哭了!”他走上前去,把哭倒在地的黄氏扶起来。 柳枝儿和郝三嫂对视一眼,都叹口气摇摇头,杨苗这孩子还是太心软了,黄氏摆明就是用的苦肉计,不过站在她们的立场,也不好多说什么。 “儿子,你相信娘吗?”黄氏抓着杨苗的手,急切地问道。 杨苗点点头,“我相信你,你别哭了。你把烙饼给我,我一会儿就吃。娘,以后你别和柳姨、郝姨吵架了,她们对我很好,不是你说的那样的。” 黄氏扫了柳枝儿和郝三嫂一眼,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却转头笑着对杨苗说道:“娘错了,娘也只是担心你不认我而已。只要你叫我娘,认我这个娘,我以后肯定不和他们吵了。” “那你回去吧,这里人太多,这么闹着让人笑话了。”杨苗接过黄氏手中的篮子,让黄氏先离开。 黄氏带着期冀的眼光,看着杨苗:“儿子,那娘以后能来看你吗?” 杨苗有些迟疑,毕竟爹说过不许黄氏进杨家的大门,他求助地望着柳枝儿,柳枝儿苦笑着,没有说话,她也不好说什么。 这时候从大门里传来一个铿锵的男声:“不行!” 黄氏本来以为已经从杨苗这里打开了一个进入杨家的缺口,没想到这个时候杨树又出来了,心里那点期望眼看着又要落空了。 “我说过,这个家不欢迎你。既然苗儿要认你做娘,那他去看你,或者你们在外面见面都可以,就是不能进这个家。”杨树十分厌恶黄氏,一点余地都没有留。柳枝儿也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黄氏打蛇随棍上,就这么获得了进入杨家探视苗儿的权利。 “可是……可是我毕竟是苗儿的娘啊,难道连来看他的资格都没有吗?”黄氏还不死心,垂死挣扎。 杨树冷笑一声,“这会儿来扮演慈母,是不是有点晚了?” 黄氏脸上一阵发烧,杨树的眼神太锐利,好像把自己的心里全部看穿了一样。她狼狈地收回目光,对杨苗说道:“苗儿,娘现在住在你大伯家,你有空就来看看娘!娘给你做好吃的,做新衣服,好吗?” 杨苗点点头,“好,我会去看你的。” 黄氏这才慢腾腾地转身离去,看那背影,颇有点萧索之感。柳枝儿并不相信黄氏的话,她总觉得黄氏在杨苗面前的表演成分太重了。不过看杨苗的样子,对这个亲娘还是心软的,毕竟是亲生母亲。郝三嫂在旁边看着也唏嘘不已,对柳枝儿的处境也同情不已,这后娘难做啊,特别是亲娘当前的时候。 黄氏闹了这么一场,对杨苗的情绪影响挺大,他下午就没出去玩,只是闷在自己屋里。柳枝儿则和郝三嫂在院子里,一边聊天,一边给杨苗和小武做着新书包。 “妹子,你这个想法倒是挺新鲜的,孩子把这书包带往身上一背,就把手腾出来了,跑着跳着都不影响。他们肯定喜欢。”郝三嫂看着手里已经看得出雏形的书包,说道。 柳枝儿笑笑,“幸好他们的书不多,不然的话就应该给他们做成双肩包了,否则将来肩膀一边高一边低,可不好看。”想想前世那些上小学的孩子,书多得都背不动了,必须用拖杆书包像拖箱一样拖着走。 “这两个孩子,整天跟没笼头的马一样,特别是我家小武,这会儿太阳这么大也不睡午觉,跑他爹那儿玩去了。回头送到学堂里让夫子好好管教一下。” 柳枝儿担心地看看杨苗的屋,“苗儿倒是在家,可也让人担心啊!孩子太小了,卷进大人的矛盾里实在无辜得很。” “哎,这也没办法。都怪他那个亲娘,是个拎不清的,你说你这个后娘做到这个地步还要怎样?难道真的要像人家嘴里说的恶毒后娘那样虐待孩子才高兴吗?” 柳枝儿苦笑了一下,她也搞不懂黄氏的思维,是不是自己要对杨苗差一点才能显出她这个亲娘的好来? “不过,妹子,你要小心点,我总觉得黄氏有些古怪。你看她一开始冲着杨树来的,想和杨树和好,杨树不同意吧,她又把目标放到杨苗身上,但是无论她做什么,始终有一个目的没有放弃,那就是重进杨家。这刚开始还好说,杨树也讨厌他,杨苗也有些不能接受,这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要是她存心要和杨树怎么样,你可得好好防着点。” “我知道,不过我对杨树还是有信心的,应该不会到那个地步。” “对男人有信心是一回事,有防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别不把嫂子的话放在心上啊!对了,杨树干嘛去了?” “他去打猎了,说趁着这几天还有点空,打点东西回来,家里加菜,还要给镇上饭店送过去。” “哎,杨树这一身打猎的本事也是让人羡慕得很啊,妹子你是个有福气的人。” 柳枝儿嘴里笑着,心里却想着,有本事的男人都被女人盯着呢,哎! 晚上,就柳枝儿和杨苗在家,杨树要在山上过一夜。柳枝儿早早地把晚饭做好,把小桌子搬到院子里,杨苗觉得很新奇,他还没有在院子里吃过饭呢! “今儿个天热,咱们就在院子里吃,凉快点!” “好啊,在月亮底下吃饭,真好玩!”杨苗笑着。 等到吃完饭,洗完澡,柳枝儿和杨苗就躺在院子里的凉床上乘凉。 杨苗下午在屋里闷了一下午,心里有一些疑问,这会儿夜深人静的,不由自主地就想和柳枝儿聊一聊。 “柳姨,今天我娘过来闹,你生气吗?” 柳枝儿想了想,“有点生气,不过不是生你的气,主要是柳姨请你吃零食的一番好意被你娘误会了,让人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我娘会那样想?你请小武他们吃零食,郝姨从来不生气的。” “这……这不太一样吧,你娘主要是担心我把你抢走了。” “怎么会呢?我不是一直在这里吗?怎么抢走?” “就是……就是怕你不认她做娘吧。”柳枝儿对黄氏的心里也全凭揣测。 “我……我其实不太喜欢我娘这样,感觉每次她来看我,就要闹一场,让大家都不开心。”杨苗声音有些低沉。 柳枝儿揽着杨苗,“你呀,还是个小孩子呢,别想那么多。这是大人的事,反正你只要记着,你爹是爱你的,柳姨也喜欢你,你娘……你娘看起来也很爱你的,其他的不要多想,心里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那我以后可以去看我娘吗?” “当然可以啊,你爹不是说了吗?你可以去大伯家看你娘,也可以在外面和你娘见面。只是你爹以前和你娘的关系不太好,所以不愿意让你娘到咱们家来。这一点你也体谅一下你爹,好吗?” “嗯。我知道了,我不会做让爹不开心的事情的。” “真乖!” 夜凉如水,杨苗很快就睡着了,柳枝儿把杨苗抱进他的房间睡下,又给他盖好被子,关好门才回到自己的屋子。看着满屋属于杨树的东西,她不禁开始想念这个男人了。两人成亲也就两三天而已,却好像已经养成了每天晚上一起休息的习惯。今天夜里,屋子里少了这个男人的声音和气息,就好像七巧板少了一大块一样,怎么都不对劲。最后,柳枝儿实在睡不着,只好把杨树的衣服拿了一件抱在怀里,闻着杨树的气味才慢慢睡着了。 第三十五章 第一笔生意 也许是杨树严正的拒绝起了作用,自那以后,黄氏再也没来杨家闹过了,日子仿佛也慢慢进入了平静的节奏。 黄氏住在杨槐家,安安静静的,杨苗不时去看看她,她就像一个正常的母亲那样给儿子做好吃的,做衣服,做鞋子,有时候还到杨苗上学的路上去接他,但是从来不会送回杨家,总是半路就自己回去了。杨苗则慢慢适应了多一个亲生母亲来照顾自己的生活,偶尔回家提起黄氏,言语之间甚是欢喜。 杨树看在眼里,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黄氏从小就抛弃了杨苗,杨苗却轻易地原谅了她,还和她一副母子情深的样子。柳枝儿经常笑话他,快三十的人了,还吃这种醋。 柳枝儿对杨苗的表现倒是想得开,因为黄氏出现的时机太巧了,正好在自己刚刚进入杨家,还没有和杨苗建立深厚感情的时候。即使自己这个后娘做得还不错,杨苗在亲娘和后娘之间,也必然会选择亲娘。 柳枝儿没时间去计较这些,她现在可忙了,郝三哥的挂面作坊已经建好投入生产了,郝三嫂的辣椒收购也进入尾声,镇上严松的订货点也已经弄好,准备营业了。这三块都是刚开始起步,都需要柳枝儿引导,只有把他们三个人都引上路了,柳枝儿才能腾出手来做自己的事情。 就这样忙忙碌碌地过了快一个月,郝三哥和郝三嫂那边的作坊已经步入正轨,就等严松那边传来好消息了。终于有一天,柳枝儿接到严松从镇上带来的口信,说有一个来自陵州的大商户要谈合作,希望柳枝儿能亲自去一趟。 杨树自然要陪柳枝儿去的,本来他想让杨苗去郝家吃午饭的,因为他们去镇上谈生意肯定赶不回来吃饭,但是杨苗说他去黄氏那里吃就可以了,反正也经常去。杨树想了想,就同意了。 杨树和柳枝儿赶到镇上,和严松见了面。 “你们可来了,柳枝儿,这笔生意有点大,我不敢拿主意,所以找人带信让你一定亲自来一趟。” “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这个陵州的客户姓方,叫方正,家里是经营粮油生意的,在陵州也是个数一数二的大商户。他说前段时间家里亲戚从四通镇回去,给他带了一把四通挂面做特产,吃了以后觉得很不错,很有前景,就有了跟我们长期合作的想法。” 柳枝儿点点头,做粮油生意的倒是和自己家的挂面对口,“他人呢?” “住在四通客栈,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过来,就不好约人家到咱们这铺子上来,只说等你来了咱们去拜访他。” “那也行,如果真是个大客户,咱们去拜访也是应该的。” 严松关了铺子,就带着杨树和柳枝儿往四通客栈走去。 “严松,你最近在这镇上看铺子,觉得累不累?”柳枝儿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员工的。 “不累,我觉得挺有意思,每天在这西广场,和来往的客商聊聊天,了解一下别的地方的风土人情,再学学人家的生意之道,感觉每天都过得挺充实的。只是咱们这刚开张,挂面又是个新东西,所以生意还没什么大的起色。”严松说起来还觉得有点惭愧。 “正常的,这个过程是必须的。你别担心,我有信心,一旦咱们的挂面打开了局面,到时候就是人家来求着你卖,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求着别人买了。”柳枝儿很信心地笑着。 严松也笑了,“这我倒是不担心,这做生意,要么就资本大,要么就腰板硬,要么就货品新,只要占到一条,再加上用心经营,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柳枝儿心里暗暗点头,严松果然是一个一点就透的人,这资金、资源、创新的观念比起前世的商界,也不算落后了。 “放心吧,我还在不断地研制新的品种,你放心大胆地去卖就是了。” 杨树走在旁边没怎么说话,不过他心里很佩服柳枝儿,感觉严松这头没笼头的野马,连他爹都管不了,却在柳枝儿面前变得十分和顺。这严松看起来变化也很大,一个月前还挺明显的那种流氓味道,这会儿一点都看不见了,倒像是一个老道的店铺管事了。 到了四通客栈,柳枝儿和杨树先去要了一个包间,点了茶水糕点,严松则去请方正过来。不一会儿,包间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柳枝儿抬头一看,一个红膛脸,高高大大的汉子掀帘进来,如果不是他眼中那丝藏不住的精明,看上去倒像是一个跑江湖的人。后面跟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 方正一进包间,就看见一男一女坐在桌边,男的器宇轩昂,女的俏皮利落,看到他进来,都站起来打招呼“方老板!” 方正笑着点点头,“想必两位就是四通挂面的东家了?”他走南闯北惯了,倒是没有先入为主地认为杨树是东家,因为这个时代女人出来做生意也是常有的事,何况那个女人看起来眉宇之间颇有主见的样子。 严松连忙对柳枝儿说道:“东家,这位就是我说的来自陵州的大老板方老板了,方老板,这位就是我们四通挂面的东家,柳老板。”对于严松来说,柳枝儿才是老板。 柳枝儿笑着点点头,“小妇人娘家姓柳,这是外子杨树。” 杨树也笑着点点头,“方老板,初次见面,十分荣幸。” 四人坐下后,方正说道:“没想到挂面居然是柳老板做出来的,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杨兄弟器宇轩昂,也非池中之物啊!” 柳枝儿心想,这人果然是惯做生意的,这两句话说得就很有水平,严松说了自己是老板,那杨树作为一个男人,就有些尴尬了。方正这句话倒是解了杨树的尴尬。 柳枝儿点点头,“听严松说方老板家里是做粮油生意的?” “是啊,家里世世代代都做这个,到我这代都第八代了。我们方家的招牌叫做大有发,柳老板到陵州去一打听,都知道。” “以后有机会肯定要去的。听严松说方老板对我们四通挂面有合作兴趣,不知道方老板的意思是?” “柳老板真是快人快语,说实话,我确实对你们的挂面感兴趣,所以才请严松把二位请到镇上来面谈的。” “方老板一看就是很有诚意的,”柳枝儿笑道,“不知道方老板一个月需要多少面条呢?” 方正想了想,“你们的面条是个新鲜货,我也不敢保证一个月能卖多少出去,柳老板你看这样行不行,一个月先拿一百斤,不够我再加量。” 严松在旁边听得有些兴奋,要知道他在镇上呆了快一个月了,也只卖出去百来斤面条而已,现在方正一家就能吃下一百斤,这是一个大客户啊。 柳枝儿却笑着摇摇头,“方老板,你太保守了吧!” “哦?柳老板有何高见?” “方老板,你家是陵州数一数二的粮油大铺了,一个月才消耗百来斤面条,太少了。我有个提议,您尽管听一听,觉得有兴趣咱们就接着商量。” 方正早就打听了严松这个月的销量了,想着自己一个月拿一百斤怎么也算大客户了,肯定能够在现在的售价上面再砍点价,没想到这个柳老板,居然看不上这一百斤。这倒是让他对柳枝儿有些兴趣了,从这个女人身上明显感受到一种商场老手进退有度的沉着淡定,一个小山村出来的村妇,哪里来的这样的气度? “柳老板请讲。” “说实话,面条生产只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所以我不打算放太多精力在上面,也不想像普通的货商那样零的整的慢慢销售,我想采取一种不一样的方式。方老板,你假设一下,如果整个陵州只有你有我家的四通面条,别人家进货都进不到,你觉得你一个月能卖出去多少?” 方正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垄断面条的生意,毕竟陵州并不是自己一家独大,他只是想着趁其他的商业对手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先下手为强,占个先机罢了。如果按照柳枝儿的说法,整个陵州只有自己家有面条的话,那这个消耗量就不可预估了。要知道,整个陵州,方家的大有发分号多达几十家,就算每家一个月只卖出去五十斤面条,也是几千斤面条啊!这背后的利润不可小觑啊!方正天生敏锐的商业直觉瞬间醒过来,他微微倾身向前,微笑着对柳枝儿说道:“还请柳老板明示。” 柳枝儿也是这几天才琢磨出这套营销模式的,毕竟自己的资源和人力都有限,如果说要在全国范围内设点销售,那摊子就铺得太大了,树大招风,也不是她的风格。与其自己去铺设这张销售网,不如借助别人已经形成的销售网络,所以她参考前世的总经销模式,干脆自己就老实做个生产商,把销售利润分出去,只要面条生产的技术在自己手上,就永远都是占据主动的一方。 “方老板,其实我这也是被逼无奈,你作为大有发的东家,肯定知道要管理几十家分号,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要做到这一点,没有一个大家族作为后盾是无法做到的。而这些我都没有。”柳枝儿很坦诚,与方正这种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打交道,以诚待人比耍花腔来得好。 方正点点头,他自己每年要耗很多精力去巡视分号,查账,年尾还要总账,总之是一年到头的忙,何况下面还有一大帮管事协助。 “我呢,不过是一介村妇,我和外子也不想过太复杂的生活。”她望望杨树,杨树笑着回望她,“所以,我打算在各州县设立一个总经销,而该州县的面条销售网则全部交给这个总经销去处理。” “总经销有什么权力?”方正问得一针见血。 “设立分销点、制定价格,而我们四通面条则对总经销进行区域利益保护,也就是说,除非我们的合作出了问题,无法继续了,我不会在陵州给除你之外的任何人销售四通面条的权力。” 这就是赤裸裸的垄断啊,这种垄断对于做惯了大生意的方正来说太具有吸引力了,最重要的是,方家一直都在想办法超越陵州的另外一家粮油大户宗家,但是这几年两家你拼我夺,耗费了不少精力,却始终不相上下。如果有了四通面条这样的利器,还怕他宗家不成? “另外,成为总经销,有对我们四通面条新产品的优先试用权,也能拿到更低的折扣。”柳枝儿又抛出一个十分具有吸引力的条件。 “新产品?你的意思是四通面条还有不一样的花样?” “方老板,瞧您说的,难道就靠这一种面条打天下?那你当我的总经销也太冒险了吧。”柳枝儿笑道,“在我的计划里,面条除了能成为家家户户都能食用的一种方便食材,还能成为礼物。比如说,寿礼,喜礼、伴手礼……” 方正听得有点蒙了,他向来都是做大宗粮油生意的,倒是没有想过粮食还能和礼物扯上什么关系。 “这面条还能做寿礼?” 柳枝儿比划了一下,“我们现在的面条切得只有半尺多长,这是最适合家庭烹煮的长度。但是如果我们做得有一尺半长,然后再和长寿的寓意联系在一起……” 方正听得眼睛发亮,兴奋地一拍桌子,“可不就是长寿面嘛!” 柳枝儿得意地笑了,“至于喜面,我们把外面的包装改得喜庆一点,印上龙凤呈祥之类的字或者图案,是不是很好看呢?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聘礼的一部分呢!” 方正听得连连点头,“柳老板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严松在旁边更是听得热血沸腾,他想着自己刚才为了一百斤的订单就兴奋不已的样子就羞愧不已,自己一个大男人,这眼界和气度还没有柳枝儿一个女人强。 “方老板,你看这样的合作方式是不是比你刚才说的那种每个月拿一点点货更有意思呢?” 方正点点头,不过他也是个冷静的人,知道美味的馅饼背后往往都有严苛的条件:“那柳老板对总经销有什么要求呢?” 柳枝儿最喜欢跟这种上道的人打交道了,一点都不累,“当然有要求,不然谁都能成为总经销了。” “第一,财力要雄厚,要有销售网络。我始终还是希望自己的面条能够卖给更多的人,如果你只有一家铺子,销售力无论如何都是有限的。” “第二,每个月要有一个订货的底数,也就是说至少要订多少货,不设上限。如果一个总经销一个月只卖百来斤面条,那还不如我直接去当地租个铺子卖面条了,对吧?” “第三,银货两讫,不设拖欠,如果订货量达到足够大的数量,还要先付定金。” 方正听到这里,皱了皱眉,粮油之类的大宗交易很多时候都是先给货,后给钱的,这也是粮油铺子为了保证自己的资金运转,把资金的压力转嫁给上游的需要。柳枝儿这条要求就堵死了这条路。 “柳老板,这第三条不太符合咱们做粮油生意的惯例啊!” 杨树和严松都有些紧张地看着柳枝儿,毕竟生意不好做,柳枝儿一口气提出这么多要求,把方老板这笔生意做砸了怎么办? 柳枝儿倒是很放松,“方老板,我刚才提出的总经销模式也不符合做粮油生意的惯例啊!” 方正愣了愣,倒是没想到柳枝儿反将了自己一军,他哈哈笑起来,“说得也是!” “其实我提出这样的条件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的资金有限,做面条是要购买面粉的,这大宗的订货给我的资金造成太大的压力,我就运转不动了。”柳枝儿苦着脸说道。 “无妨无妨,柳老板的意思我明白了。如果以后订货量确实够大,我可以考虑直接从我的铺子里调面粉给你,然后从货款里扣,你看呢?” 柳枝儿眼睛一亮,“这也是个好办法。不过方老板给我算的价格可不能太贵,成本太高我就只能涨价了。” 方正也苦笑了,“又做你的上家又做你的下家,我咋还觉得憋屈的很呢?” 在场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柳老板,我在这四通镇也只能停留一天,明天一早就要走了,这样吧,咱们就算谈定了基本合作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严管事跟我带来的方管事谈吧?” 柳枝儿点点头,生意不是一次谈成的,自然有来有往几次才会成功。 “回头让严管事和方管事慢慢商议,拟定合作协议,咱们再最后敲定,你看行吗?方老板?” “行,柳老板快人快语,就这么定了。” “那今天中午我做东,请方老板到野味居去吃饭,正好外子昨天还给野味居那边送了一头鹿过去,希望今儿个还能赶上一条鹿腿吧!”柳枝儿开着玩笑。 方正笑着拍拍杨树的肩膀,“看不出来杨兄弟还是个打猎高手,走,咱们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赶上那条鹿腿!” 杨树也笑着点点头,一行人站起来,鱼贯出了包间。 四通客栈离野味居也不过一里地,大家决定走着过去。刚要出客栈的时候,杨树突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黄氏,正鬼鬼祟祟地缩在一个角落和一个男人说话,而那个男人的背影则有些眼熟,仿佛就是当年经常在杨家村晃悠的那个货郎。 杨树眼里闪过利光,这黄氏还和这货郎有联系,两人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他拍拍柳枝儿的肩膀,让柳枝儿先和方正等人去野味居点菜,他一会儿就过来。 柳枝儿也看到黄氏了,不过她没见过货郎,所以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只是对杨树如此在意黄氏的行踪有些介意,皱皱眉,点点头先和方正一行人走了。 杨树则留下来,正好黄氏和那个货郎坐的桌子旁边有一道屏风,他悄悄地坐到屏风后面,点了一壶茶,听这两人谈些什么。 第三十六章 宗家八卦 杨树没有认错,那个货郎姓李,叫李达,当年黄氏就是跟着李达走的。 “李达,你突然把我叫过来,有什么事?”黄氏有些紧张地看看四周,生怕遇到认识的人。 “哼,我不叫你,你说不定就乐不思蜀,真要踏踏实实做那杨苗的亲娘了吧?”李达冷哼道。 “我本来就是杨苗的亲娘。”黄氏瞪了他一眼,“你来找我,小庄呢?” “你还记得小庄啊?我还以为你都忘记自己还有个儿子叫小庄了呢!”李达还是冷冷的。 “好好说话行吗?小庄怎么样了?”黄氏关心地问道。 “还不是那样,整天躺在床上,大夫说再不用百年老参,我们就等着给小庄办后事吧!”李达说着说着,情绪也低落下来。 黄氏眼里浮上一层泪光,“我可怜的小庄啊!” “别哭了,我说你都回杨家村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没搞定杨苗那小子啊?”李达不耐烦地说道。 “你当我不着急啊?要不是杨树对我戒心太重,那个柳枝儿对杨苗又不像一般的后娘那样坏,我早就把杨苗拉到我这边来了。” “宗家大少爷可说了,只要我们把杨苗交给他,他就给百年老参给我们,还保证治好小庄的病。” “你说宗家大少爷绝了后,所以想买一个孩子去继承家业,这是真的吗?” “我还能骗你不成?这还是我跟宗家后门上的老妈子套近乎得来的消息,千真万确,而且我也跟宗家大少爷见过面了,他也是那么说的。” “这样的话,我倒还安心一点,不管怎么样,杨苗也是从我肚子里出去的亲骨肉,总不希望他去受苦。” “哟,这会儿说这些干什么?那杨苗是你的亲骨肉,小庄就不是了?” “我知道了,我这不是正在努力和杨苗培养感情嘛!他那么大个孩子了,总得要他跟我走才行,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娃,我直接就能带走。” “你动作最好快点,不要逼我出手。”李达狠狠地说道。 “知道了。你赶紧回去照顾小庄吧,他一个人在家肯定害怕。” “嗯,好。那我走了。”李达把最后一个花生剥了塞到嘴里,又狠狠地灌了一杯茶,才起身出了客栈。 黄氏则警惕地看看四周,顺着墙边出了客栈。 杨树在屏风后面,听了两人的谈话,心里恨极怒极,手里的杯子被捏得紧紧的,茶水也因为气得发抖的手泼了出来。没想到,没想到,黄氏竟然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回来的。都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黄氏竟然能对杨苗起这样的黑心思,杨树想到这儿,就恨不得立刻把那李达和黄氏抓回来暴打一顿。 他忍了又忍,想着回去和柳枝儿商量一下,过了一会儿,把心情平复了一下才起身出了客栈,往野味居走去。 柳枝儿他们已经在野味居点好菜,正在包间里聊天。运气很好,昨天杨树送来的鹿还剩半只,柳枝儿让掌柜的吩咐厨房弄几个拿手好菜来。方正对柳枝儿的经营思维很感兴趣,一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地聊起来,严松和方管事则在旁边凑趣,几个人倒是聊得热火朝天。 杨树走进来的时候,方正正聊到方家在陵州的第一对手宗家。 这宗家也是做粮油生意起家的,不过这几年除了粮油生意,还在慢慢扩展到客栈、货运方面去。 “看来这宗家的生意做得挺大的。”柳枝儿点点头。 “是啊,”方正苦笑道,“也给我们方家带来很大的压力啊!” “不过这宗家这会儿也乱得很,如果不是靠着嫁出去的那几个姑奶奶的关系,哪里撑得起这么大的场面。”方管事语带不屑,在旁边说道。 方正瞪了他一眼,“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任何大家族都会在内部遇到很多问题的,只要解决了,他还是行业中的翘楚。你这样说话显得太轻浮了。”方管事诺诺不言。 杨树他们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杨树清楚记得黄氏和李达都提过宗家的大少爷,不知道这个宗家大少爷和方正说的宗家是不是同一个家族的。 想到这儿,杨树扬起笑脸,“方老板也不要在意,我们就是闲聊,你就当给我们这几个土包子长长见识吧,给我们讲讲那个宗家的事儿。” 柳枝儿也笑道:“方老板也说宗家是你们方家在陵州的主要对手之一,跟咱们讲讲吧,说不定对咱们以后合作有好处呢。” 其实方正提起宗家也不是无缘无故的,虽然他和柳枝儿在口头上说好了做四通面条在陵州的总经销,但是如果宗家知道了来插一脚,这总经销的位置是不是自己的还不一定呢。所以他就想给柳枝儿他们讲讲宗家,算是埋个伏笔吧。 “其实说起这个宗家,也是令人很感慨的。宗家老爷子叫宗顺,是个很有见识、又有手腕的商业奇才,宗家原本经营粮油生意的,结果在他手上不但粮油生意越做越大,而且还慢慢扩展到客栈、货运等方面,一时无两的劲头,让我们这些后辈都只能仰望不已。” “可惜,宗老爷子年事已高,下面的几个儿子却都不成器,大儿子叫宗礼,是嫡出长子,本来是宗老爷子寄予厚望的继承者,可惜从小被他母亲宗老夫人惯坏了,成日里走马章台,眠花宿柳,身子早被掏空了,到这会儿也没个子嗣。宗家另外还有两个庶子,一个叫宗义,一个叫宗勇,都是妾室生养的,虽然从小养在宗老夫人跟前,但是却被养得身娇体弱,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更别说经营家里的产业了,每日里就只在家里和丫鬟小妾们厮混。” “听起来这几个儿子都不成器,那方老板为什么又说宗家给你们很大压力呢?” “柳老板有所不知,虽然这宗家的儿子不成器,可是宗家的女儿嫁得好啊!” “什么嫁得好?其实就是卖得好!”沉默了半晌的方管事又说话了。 方正又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的?” 杨树和柳枝儿他们都笑了,这方管事的性子倒是很有意思。 “让杨兄弟和柳老板见笑了,我这管事从小就跟着我,所以说话也没个忌讳,还请不要介意。” “方老板言重了,我看方管事心直口快,是个真性情的人,很好!”杨树笑道。 “方老板,刚才方管事的言外之意是?” “哎,咱们这也是闲聊,就当拿别人家的八卦事当下酒菜吧。”方正也不扭捏,顺着方管事的话往下说:“这宗家有三个女儿,一个嫁给了陵州知府做小妾,一个嫁给了上元县令做小妾,还有一个做了清苑县令的小妾。” 柳枝儿听得皱眉,“怎么这宗家的女儿都是给人做小妾的?” “虽然是做小妾,不过这几个女儿都还有些手腕,在夫君面前都能说上话,所以也给宗家的生意带来了很多便利。比如说这货运,穿州过府,沿途多少关卡需要打点,多少地头蛇需要孝敬,可是人家宗家就靠着这几个便宜女婿,愣是打通了一条从南到北的货运之路。所以这两年发展得还可以。” 柳枝儿对这种靠卖女儿来获取利益的做法十分不齿,“就算打开了局面也不一定守得住。如果宗家真的要靠这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来守家业,估计有点悬。” “是啊,现在宗老爷子的身体也不行了,十天倒有八天躺在床上。” “那宗家第三代怎么样呢?”杨树问道。 “说起第三代就更让人唏嘘了,谁曾想宗家三个儿子竟然连一个孙子都没有,长子不说了,虽然成了亲,却没办法有子嗣,下面的两个庶子没成亲,倒是有两个丫鬟小妾生了女儿,可是这女儿没办法继承家业啊!” “其实我听说宗家原本还有一个庶出的女儿,聪明伶俐,很有商业天分,颇得宗老爷子的喜欢,甚至还有传言说宗老爷子打算交几个铺子给她打理。不过几年前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位宗小姐突然不见了,宗家也无人再提。”方管事又默默地爆出一个八卦。 “那只是传闻,也做不得真,当成故事来听听便罢了。”方正说道,“听说这宗小姐在家中排行第四,是最小的女儿,为宗老爷子所宠爱的柳夫人所生。这柳夫人来历也不简单,听说是宗家一个没落的世交柳家留下来的遗孤,这柳家原本也是经商的,而且对儿子女儿的教育都同样重视,即使是女儿也学得一身经商的好本事。可惜柳家被仇家所害,只剩下一个女儿,嫁给了宗老爷子做了妾室。传闻中宗四小姐很有经商的才能,我估计除了宗老爷子的教导之外,和这个柳夫人也分不开。” “只是这妻妾之争,从来都是大家族后院永不落幕的戏码,这柳夫人虽然聪明能干,也得宗老爷子喜欢,可妾室终究是妾室,前几年不知道什么原因,香消玉殒,去世了。这宗四小姐也没有消息了,可能也跟着柳夫人去了吧。”说到这儿,方正还叹了一口气,大家都有些沉默。 “最近宗家又有了一个传闻,”方管事又说话了,柳枝儿在心里默默地送了一顶八卦之王的桂冠给他。 “什么传闻?” “宗家大少爷在四处物色六到九岁的男孩子,据说是打算收为义子,将来继承家业。这事儿传出来之后,听说宗家前门后门每天都围着一群人,带着孩子来认干爹。” 方正打断他,喝道:“荒谬,这宗家大少爷再不靠谱,也不能干出这样的事吧?就算想后继有人,从宗族里过继一个就行了,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在外面找?” 方管事小声地嘀咕道,“这不是传闻嘛,还有传闻说宗家大少爷之所以无后,是因为他性喜男色,最喜欢养娈童呢……” “越说越不像话了,”方正喝断方管事的话,转头对杨树等人说道:“杨兄弟,柳老板,严管事,千万别介意,我这个管事平时办事还挺有章法的,就是爱说人家的八卦,这张嘴老是管不住。” 杨树听得宗家大少爷喜欢养娈童,再和黄氏李达的话一结合,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恨不得立刻去把黄氏和李达抓过来,当场打死,哪里还顾得上去介意方管事爱说八卦的事。 柳枝儿看杨树没什么反应,连忙接过话说道:“方老板言重了,咱们这就是说八卦下酒,大家聊聊天而已,不用太在意。算了,别人家的事情终究跟咱们无关,这会儿菜也齐了,酒也好了,咱们举杯吧?” “好,柳老板真是个爽快人,方某能够有幸认识柳老板,真是三生有幸。我敬贤伉俪一杯,来,先干为敬!”说完一口将酒喝了。 柳枝儿连忙推推杨树,也和杨树举起杯,将酒喝了。一桌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气氛很快就热烈起来,杨树却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柳枝儿看在眼里,打算等酒席散后再好好和杨树谈谈,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席终,宾主尽欢,方老板带着方管事回客栈去了,柳枝儿把和方家合作的事情跟严松交代了一下,把几个关键的问题定了调,就让严松放开胆子去和方管事谈判,有什么问题再来找她。严松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一想到可能有几千斤面条要经过自己的手卖到陵州去,激动得浑身都有点发抖了。不过他想到柳枝儿在和方老板谈生意时那种淡定自若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学起来,沉着地让柳枝儿放心,自己一定好好谈这笔生意,争取拿下。 柳枝儿点点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她一向的原则,既然想培养严松主管销售方面的事情,就不能怕他犯错,就应该给他机会去锻炼,即使出了什么问题,最后拍板签约的还是自己,总能及时纠回来。 两人商议完毕,柳枝儿就和杨树往村里走了,严松则留在镇上,继续看守铺子,顺便拟定协议。 “杨树,你怎么了?怎么今天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的?”一出镇子,柳枝儿就问杨树。 杨树抓着柳枝儿的手,把她拉到一边,有些心慌地说道:“媳妇儿,我今天看见黄氏了,她和当年那个货郎在一起。” 柳枝儿皱皱眉,“那又怎么样?你很介意吗?”她还以为杨树在吃醋呢。 杨树摇摇头,“我没什么好介意的,早就跟她没关系了。只是刚才我在客栈里偷听他们说话,知道了一个事情,杨苗可能要出事了。” “出什么事?” 杨树就把听到的事情跟柳枝儿说了一遍,柳枝儿心里一凛,“莫非这黄氏回来,就打着把杨苗带走,卖给宗家的算盘?” 杨树沉着脸点点头,“我想应该是这样,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宗家要买男童了,她就回来抢儿子了。” “这……这……好歹她也是杨苗的亲身母亲,虎毒不食子,不能这么狠心吧?”柳枝儿觉得简直无法想象。 “她当年能把襁褓中的杨苗丢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何况,她和那个货郎李达还生了一个呢,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人心总是偏的。我们不得不防着点。” 柳枝儿点点头,“你说得对,咱们赶紧回去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第三十七章 亲娘和后娘 回到家里,已经是半下午了,杨苗去了学堂,家里没人。杨树和柳枝儿决定分开行动,柳枝儿去学堂接杨苗,杨树则去杨槐家探听消息。 杨槐今天难得在家休息,看到弟弟过来,倒是有些意外。两兄弟因为柳枝儿的事儿,闹得有些生分,自从上次在婚宴上王氏闹了一场后,杨槐再也不好意思上杨树的门了。 “二弟,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啊!”杨树笑道,说着就找板凳挨着杨槐坐下。 杨槐叹口气,两兄弟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挨在一起坐着说说话了,“你最近怎么样?那个柳枝儿嫁过来,有没有给你找麻烦?” “哥,柳枝儿挺好的,怎么会给我找麻烦呢?你不要对她有偏见嘛!柳枝儿现在和郝三哥两口子合作做挂面作坊和辣酱作坊,我就和她一起跑生意,闲了再打打猎,挺好的。” “哎,你一个大男人,成天跟在女人身后算怎么回事啊?这个柳枝儿也是,嫁了人都不安分,折腾什么作坊?在家做饭生孩子才是正经。”杨槐还是不满意。 杨树摇摇头,“柳枝儿有这个才能,我不想埋没她。我从小就不喜欢种地,你是知道的。如果柳枝儿每天在家做饭带孩子,靠我打猎养家,不是不行,不过以后想给孩子更好的生活就不容易了。何况我现在慢慢也对做生意感兴趣了,我喜欢和柳枝儿一起做生意。” 杨槐叹口气,“你也是成家立室的人了,哥也管不了你了,不管怎样,哥总是希望你好的。” “嗯,我知道。嫂子呢?” “在弟妹……啊不……在那个黄氏屋里呢!”杨槐比王氏脑子清楚点,知道不能再叫黄氏弟妹,否则两兄弟没啥话好说了。 “哥,这黄氏每天在家干什么?”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是不是想把她接回去?这个哥赞成,无论是像你嫂子说的两头大,还是干脆让黄氏做小的都可以,毕竟她还是杨苗的亲娘嘛。” 杨树坚决地摇摇头,“这绝对不可能,我这辈子只会和柳枝儿一起过日子。再接回黄氏的话,大哥你永远不要再提了。” “那你打听人家干啥?” “就想问问,怕她给大哥你添麻烦呗。” “我本来也不赞成她住家里的,只是你嫂子那个人你知道,就爱钱,也怪我,挣不到钱,所以黄氏给她一个月几百文的房租,她就非要黄氏住下来了。你说这一道门进来出去的,也真是不太方便。” “黄氏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外人?” “外人?好像没有吧,她好像改了脾气了,跟以前不一样,很少出去跟人说话什么的,都是在家里,要么给杨苗做点吃的,要么给他做衣服,倒是一副贤惠的样子。” 杨树在心里冷哼,这贤惠是做给人看的吧。 “那杨苗对黄氏怎么样?” “怎么样?要不说是亲骨肉呢,杨苗以前不怎么爱笑,最近这段时间到我这里来倒是笑嘻嘻的,跟黄氏也是有说有笑的,不然我怎么会劝你让黄氏回去呢,有亲娘顾着,对杨苗也好不是?” 杨树不想接这个话头,“哥,你还记得当年黄氏跟着走的那个货郎不?” “记得。那个小子,如果再让我看到,我非揍他不可。好好的货郎不做,干起拐卖妇女的事来。”杨槐恨恨道。 “我今天在镇上看到他了,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大哥,我不能每天盯着,如果那个货郎再来找黄氏,你一定要马上通知我。” 杨槐笑着,“你小子,嘴上说不要,心里还是很介意的嘛!是不是怕黄氏又跟着那个货郎跑了?放心,大哥帮你盯着,最近镇上也没什么活好干,我在家的时候多,一有情况就去叫你。” 杨树点点头,“那就多谢大哥了,我先走了。” “这么快,就在这里吃晚饭吧。”杨槐一把拉住杨树,回头叫道:“孩子他娘,杨树来了,快点出来做饭,整俩好菜,我们兄弟俩今天喝一杯。” 王氏从里面答应着出来,看见杨树,哼了一声,“哟,二弟今儿个贵脚踏贱地,怎么想起到我们家来了?” 杨树叫了一声大嫂,转头对杨槐说道:“大哥,我晚上还有事,就不在这里吃饭了。” “是啊,人家现在家大业大的,哪里看得上咱们家的清粥小菜啊?我说孩子他爹你也太不懂事了,别妨碍着人家杨老板去赚大钱。”王氏最近对柳枝儿的动向也是有所耳闻,知道柳枝儿搞起了挂面作坊和辣酱作坊,可这两样赚钱的事儿柳枝儿宁愿找郝家和严松那样的外人,也不想着自己家人,这就让她十分不爽了,所以说起话来也是夹枪带棒的。 “你怎么说话的?”杨槐觉得很没有面子,呵斥王氏道。 “老娘就这么说话,不爱听别听。想吃饭啊,可以,让弟妹给你做去,反正你们本来就是夫妻,她给你做饭也是理所应当的。”说完就喊黄氏出来。 黄氏在里面应了一声,磨蹭了半天才出来,看见杨树,心里一跳,小声地叫了一声:“杨树,你来了?” 王氏推着黄氏到杨树身边:“弟妹,今儿个二弟来了,这可是好机会啊,你一手的好厨艺可不能浪费了,好好表现一下,别让姓柳的那个小狐狸精给压过去了。” 杨树冷冷地看着黄氏,很想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对杨苗,但是又问不出口,毕竟自己没有真凭实据,即使问出来,黄氏也可以一口否定,反而还会打草惊蛇。 “杨……杨树,你想吃啥,我……我给你做去!”黄氏结结巴巴说道。 杨树冷哼了一声,“用不着!你给我管好你的心思就行,别以为就你精明,把别人都当傻子。”说完他和杨槐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杨槐气王氏不给自己面子,王氏连个白眼都懒得给他,转身进屋去了。黄氏望着杨树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狂跳,她总感觉杨树的话中有话,更对自己将要做的事情心虚起来。 柳枝儿到学堂的时候,夫子正在摇头晃脑地教小孩子们念三字经,一群小孩子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小手背在身后,也跟着夫子摇头晃脑地念着,看起来十分可爱。柳枝儿从窗外看了看,发现杨苗坐在第二排,正十分认真地念书呢,心里高兴,就远远地站到学堂外面的大槐树下等着他放学。 没过一会儿,就听见夫子说道:“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你们回去后要好好地温书,明天就要一个一个地把我今天教的背出来。背不出来的要受惩罚。”小孩子们都整整齐齐地应了,然后向夫子行礼。夫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了教室,回自己屋里去了。小孩子们像被解放的鸟儿,一个一个叽叽喳喳地扑出门来,呼朋唤友,一起回家去。 杨苗和小武走在最后面,两人背着书包,说说笑笑的,柳枝儿叫了杨苗一声,杨苗抬头看见柳枝儿,喜出望外,连忙跑过来:“柳姨,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呀!” “我还以为你和爹要到晚上才回来呢,刚才还跟小武商量说晚上又去他家蹭饭吃。” “中午在小武家吃的?” “嗯,你和爹去镇上了,我娘也没在家,我就去小武家吃饭了。” 柳枝儿一手牵杨苗,一手牵小武,“今儿个夫子讲的是什么?” “三字经。” “会背了吗?” “会。”说完,两个小娃就开始抑扬顿挫地背起来,稚嫩的童声朗朗入耳,柳枝儿也不由自主跟着他们摇头晃脑起来。 背完三字经,两个小娃又争先恐后地给柳枝儿讲起学堂里的趣事来,主要都是些小孩子玩的游戏,倒是让柳枝儿跟着回忆了一番自己的小学生活。 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看到黄氏迎面走来, “娘!”杨苗高兴地叫了一声。 “苗儿,娘来接你了。”黄氏笑道。 “不用不用,我自己也能回家的,而且今天柳姨也来接我了。” 黄氏看着柳枝儿,眼里渗出一丝冷光,然后转头对杨苗笑道:“柳姨不是很忙吗?反正娘在家闲着也没事,以后娘来接你。” 柳枝儿也笑道,只是笑未入眼:“不忙,再忙哪有苗儿重要。苗儿,我和你爹商量好了,以后放学我和他总有一个人来接你,你一定要等我们哦。” “柳枝儿,你不要太过分了,我来接我儿子,为什么不行?” “哼,我没说不行,那杨树和我来接杨苗,为什么不行?” “你……你又不是苗儿的亲娘,来凑什么热闹?” “嘿,你这个人才奇怪呢,我虽然不是苗儿的亲娘,可是苗儿叫我一声柳姨,我好歹占了一个继母的名分,来接他回家有什么问题?” 黄氏走近柳枝儿,低声说道:“你想怎么样?” 柳枝儿冷声说道:“你先搞清楚你想怎么样?离杨苗远点,否则杨树和我不会放过你。” 黄氏被吓了一跳,她本来就心虚,下午杨树警告了她,这会儿柳枝儿又话中有话,似乎也在警告她。难道露馅了?不可能啊,从回到杨家村,自己就一直都温温顺顺的,没道理杨树和柳枝儿会知道自己的来意。 想到这儿,她定定神,“我能怎么样?我不过是一个被你抢去了丈夫的可怜女人,现在只想和儿子培养感情,你还要从中作梗不成?” “是吗?培养感情?”柳枝儿语带不屑。 “怎么?你看不惯?怕我和儿子感情好了,以后杨苗不认你这个后娘?哈哈,那我才高兴呢。你别想跟我抢儿子。”黄氏说到最后已经有些恶狠狠了。 杨苗和小武在旁边看着有些害怕,小武小声地跟杨苗说了一声就先跑了,杨苗则怯怯地说道:“娘,你和柳姨又吵架了吗?” 柳枝儿回过神,怎么能在孩子面前吵架呢?“没有,柳姨只是和你娘说说话罢了,你看,你爹也来接你了,晚上咱们回家做好吃的。” 杨树在家估摸着杨苗也该放学了,就走出来接柳枝儿和杨苗,正好碰见这一幕。 “爹!”杨苗一天没见着杨树,高兴得冲上去抱着杨树的腰。 杨树一把抱起杨苗,“儿子,放学啦?走,咱们回家!”柳枝儿也跟在两父子身后,往杨家走去。 黄氏看着三人走远,恨得牙痒痒,使劲用手揪着衣角,恨不得冲上去把杨苗抱过来。也许是她的眼光太明显,杨树突然停下来,冷冷地回头盯着她,眼神不但冰冷,仿佛还有一丝杀意,把黄氏吓了一跳。 黄氏收回目光,低着头,心跳得十分厉害,她有一种感觉,自己的打算可能真的被杨树和柳枝儿知道了,该怎么办? 晚上,杨树又跟杨苗强调了一遍关于他或者柳枝儿接他下学的事情,杨苗有些不明白,“爹,我都是大人了,不用你们接来接去的,何况平时娘也会来接我,你和柳姨那么忙,就算了吧。” “我们不忙,难道你不希望我们来接你?”杨树问道。 “那倒不是,其实你们来接我,其他同学都挺羡慕我的。”杨苗笑道。 “那不就得了。你一定要记得,只能跟我或者你柳姨走,其他人,都不行。”杨树又强调了一遍。 “娘也不行吗?” “不行!” “为什么?” 杨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能跟杨苗说你亲娘正密谋把你卖了吧? “因为你娘现在是个单身女子,常在村里走来走去的,别人会闲话她的。你总不喜欢别人说你娘的闲话吧?”柳枝儿找了一个理由。 杨苗想了想,夫子也说过女子以贞静为好,如果娘每天都来接自己,可能真的会招到别人的闲话,他点点头,“那柳姨你来接我,会被人说闲话吗?” “不会啊,柳姨不是已经嫁给你爹了吗?那我来接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那就好,我不希望别人说我娘的闲话,也不希望柳姨被人说闲话。” 柳枝儿欣慰地点点头,把杨苗安顿着睡下了,自己和杨树回了房间。 “怎么办?媳妇儿,我现在一想到黄氏可能要把苗儿卖了,心里就慌,可是又不能跟苗儿明说。这孩子已经够可怜了,从小被亲娘抛弃,现在还要被亲娘卖掉,我实在说不出口。”杨树抱着头坐在床沿上。 柳枝儿挨着他坐下,抚摸着杨树的背,“你也别慌,幸运的是咱们现在已经知道黄氏和李达的阴谋了,这就占了先机。只要我们最近多留心杨苗,别让他落单,不给黄氏机会,没事的。听黄氏和李达的谈话,他们比较着急,估计这事儿也拖不了多久,咱们最近多费点心就是了。” “那你的生意那头?” “生意哪有苗儿重要?何况,作坊基本都已经上正轨了,严松也慢慢上手了,我已经确定了面条的营销模式,严松只要跟着做就行了,不需要我太操心。” 杨树点点头,“媳妇儿费心了。” “跟我还这么见外。不过,我在想,为了未雨绸缪,咱们还得再做点事情。明天你就去镇上找阿才,让他帮忙调查一下李达现在的住处,还有宗家那边的情况。咱们总要以防万一,怕李达他们两个狗急跳墙,把苗儿抓走了。” “嗯,你说得对。我明天就去找阿才,如果李达他们两个真的敢对苗儿下手,我一定要让他们后悔生在这个世上。”杨树狠狠地说道。 “别冲动,杀人始终是要偿命的,为了这两个人不值得。咱们还是想个办法,不让他们阴谋得逞才行。” 杨树点点头,有了柳枝儿和自己商量,心里也不那么慌乱了,他十分庆幸娶了柳枝儿这么一个聪明理智的媳妇儿。 第三十八章 真相大白 第二天,杨树便去找阿才,帮忙调查李达的住处。阿才刚升了捕头,手上倒是有几个人可用,就派了人去监视李达。 接下来几天,柳枝儿和杨树总是换着去接杨苗,黄氏几次来接都没接到人,她更加肯定杨树和柳枝儿对自己起了防心,心里一慌,就想着找李达来商量一下。 李达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衙门里的人监视了,和黄氏见面后,知道原本的计划可能要泡汤了。这李达原本就是一个浪荡子,做事狠绝,所以他要黄氏找机会把杨苗带出来,由他下手,直接把杨苗带走。 黄氏还有些犹豫,毕竟杨苗是她亲生儿子,李达却把她拉到住处,让她看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庄,黄氏这才狠下心来,想着反正杨苗送到宗家也是去当少爷的,比在杨家村当个农家子弟好多了,于是二人定下计策,找机会把杨苗直接带走。 这一切自然被监视的衙役给知道了,报告给阿才,阿才传信给杨树,杨树气得不行,真想立刻把黄氏和李达二人给灭了。但是在柳枝儿的劝说下慢慢冷静下来,俗话说捉贼拿赃,如果没有实在的证据,就算是阿才出面,也只能治他们一个犯罪未遂。 说来也巧,没过几天就到了杨苗放假的时间,学堂里每半个月放两天假,杨苗高兴极了,小孩子爱玩毕竟是天性,所以早就和小武约好了到松林坡去打鸟。杨树和柳枝儿不能把杨苗一天到晚关在家里,也没办法一天到晚地陪着他玩,想着反正松林坡离家很近,又和小武在一块儿,应该问题不大,杨苗才得以出门。 没想到杨苗才出门大半个时辰,小武就哭着跑回来说杨苗被一个男人带走了。 杨树惊住了,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棋差一招。柳枝儿拉着小武,一边安慰他,一边问详细的情形。 原来杨苗和小武会合之后就去了松林坡,松林坡上面全是种的松树,十分茂密。等到小武打到一只麻雀想和杨苗炫耀一下的时候,才发现两人走散了,这个时候他听到林子边上有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被捂着嘴,发出来的“呜呜”声。 小武是个机灵的孩子,他没有大喊大叫,而是悄悄地猫过去,却见杨苗被一个男人捂着嘴,使劲在挣扎,后来男人见实在没办法制服杨苗,干脆一巴掌把他给劈晕了。小武吓得要死,他使劲捂着嘴不敢叫出声来,怕自己也被抓住,等到那个男人把杨苗塞进一个布口袋,扛在背上,向镇上走去后,才撒腿往杨家跑来报信。 杨树听了小武的话,转身就要出去,柳枝儿叫住他,“你去哪里?” “我要去把那黄氏千刀万剐!” “说什么呢?你这会儿还不赶快去追,那掳走苗儿的多半是李达,小武说他往镇上去,你赶紧追去,阿才那边已经安排了人盯着,肯定丢不了,你得赶紧去把苗儿救回来。” “那黄氏那边呢?难道就放过了她?” “我去盯着她。抓住了李达,你还怕黄氏跑得了?” 杨树点点头,转身就往镇上疾奔而去。柳枝儿让小武到郝家去报信,请他爹和娘过来帮衬一下自己,她还真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制住黄氏。小武听话地撒腿而去,柳枝儿这才往杨槐家去。 刚到杨槐家门口,就碰到王氏,王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来干啥?” “我找黄氏。” “找我家弟妹?柳枝儿你吃错药了吧?你一个后娶的还有脸来找原配的麻烦?不许进。”王氏蛮横地拦在门口。 柳枝儿笑了笑,“黄氏在不在?” “在,但是我就不让你进去!”王氏趾高气昂地说道,她现在还记得当初被杨树赶出门口的耻辱呢,这会儿柳芝送上门来,自然不会放过侮辱柳枝儿的机会。 柳枝儿比王氏高,从她肩膀上往里看,看到黄氏经常穿的一件蓝色衣服在堂屋门口闪了一下,确定黄氏人确实在杨槐家,心下一松,她还真怕黄氏跑路了。 “大嫂这是要当门神啊?”柳枝儿调侃道。 “哼,你管我。这是我家的门,说不让你进就不让你进。” “那你可千万要守好了,别离开!”柳枝儿巴不得王氏帮忙把门看住呢,反正这杨槐家也没后门,黄氏要出门就必须要经过这道门,自己守在门口,等到杨树把李达抓回来再和黄氏对质。 “那是当然,我还怕你进我家去偷东西呢!”王氏恶毒地说道。 柳枝儿耸耸肩,懒得跟王氏说话,就站在杨槐家门外,眼睛时不时地盯着院子里。她能感觉出来黄氏也在里面偷看自己,她应该知道李达会在今天下手,这个女人还挺聪明的,只是给李达报了信,自己却没出现,是想把自己摘出来吧。 郝三哥和郝三嫂听见小武报信,也吓了一跳,这光天化日掳走孩子的事儿,还从来没见过呢,他们连忙跑到杨槐家来,看见柳枝儿守在门外,松了一口气,就怕柳枝儿和那黄氏对上吃了亏。 “三哥三嫂,你们来了?” “嗯,你咋没进去?”郝三嫂以为柳枝儿到杨槐家来是打算把黄氏揪出来揍一顿呢。 “不用进去,在这儿守着就行。杨树追到镇上去了,咱们先在这里等消息。只要里面那位没跑就行,如果要跑,你们可要帮我抓住她!” “没问题,这个黑心肝的毒妇!看老天不收了她!”郝三嫂气哼哼地道,当了娘的女人最见不得别人对孩子不好。 王氏在门口站着,听这三人说话,“你们在说什么呢?谁是毒妇?” 郝三嫂翻翻白眼,“反正没说你,你说你脑子咋这么笨,被人当枪使了还这么屁颠屁颠地给人当门神呢?” 王氏一听,更生气了,“你好意思说我,你才是被姓柳的小蹄子当枪使了呢,这会儿又哈巴狗似的跑到我家门口来干啥?” 郝三嫂冲上去就想吵架,郝三哥一把拉住她,使了个眼色,生怕郝三嫂一气之下把事情吵出来,让黄氏跑了才是麻烦事。郝三嫂这才恨恨地转过身,不理王氏。 王氏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开始说着风凉话,柳枝儿三个人也不理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 过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王氏守门守得快要打瞌睡了,黄氏却提着一个包袱出来了。 “弟妹,你干啥去?” “嫂子,我出去一趟。” “你出去还带着包袱?” “嗯,这不是手上没现钱了吗?我到镇上银号里取点钱去。” “取钱去啊?好啊好啊,”王氏最喜欢钱了,这黄氏去取了钱还不是给自己交房租费和伙食费,“那你快去吧!” 黄氏低着头出了院门,却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道:“黄氏,你这是打算去哪呀?” “是柳枝儿啊,我去镇上办点事,你们在这里玩啊?”黄氏装傻,她知道柳枝儿他们是来监视自己的,这李达说了今天下手,也不知道得手没有。她心里发慌,老觉得要出事,所以打算干脆先离开杨家村。 “哎哟,你可真会说笑,家里忙得要死,谁有空到这里来玩?”郝三嫂不冷不热地说道。 “是啊是啊,这会儿各家各户可不都很忙吗?那你们赶紧忙去吧,家里要紧。”黄氏陪着笑。 “再忙也忙不过你啊!”柳枝儿皮笑肉不笑地,“我劝你还是回去老实呆着吧,别打什么小算盘。” “你们……你们想干嘛?要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你们没资格管我!”黄氏一脸惊慌。 王氏这会儿凑过来了,“咋地咋地?你们仗着人多欺负人少是不是?我弟妹要去哪里,需要你们管吗?”她最见不得别人挡她的财路了。 “大嫂,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别掺和了。”柳枝儿真是不想和王氏多说话,感觉这女人眼里除了钱啥都没有似的,没法沟通。 “怎么没关系啊?我弟妹住在我家,她想出去想回来都是她的自由,你们谁也管不着。趁我没发火,赶紧给我让开,别再这里碍我眼睛。” “我说你这女人……这杨槐怎么也不管管?”郝三哥摇着头,感觉王氏真心不可理喻。 “有你什么事儿?”王氏啐了郝三哥一口,“一边去,要管管你自己媳妇儿去,一天到晚跟着姓柳的小蹄子混,混不出个好来!” “哎呀,你啐我当家的?”郝三嫂这回不依了,上来就揪着王氏打,自己的老公自己管教,哪是别人能插手的? 王氏冷不防郝三嫂直接上来就打,被揪着头发,痛得唉唉叫。黄氏却想趁乱跑掉,柳枝儿一个跨步挡在她跟前,“你跑不掉的,你和李达密谋的那些事儿我们早就知道了。” 黄氏惊恐地看着柳枝儿:“你们……你们怎么……怎么知道的?”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说你好歹也是苗儿的亲娘,怎么能想出这么恶毒的主意来呢?你还是不是人?”柳枝儿气得很。 “我……我……我……”黄氏慌乱得说不出话来,想跑吧,柳枝儿和郝三哥拦着自己,留下吧,肯定死定了。 那边郝三嫂和王氏正打得欢,这王氏虽然嘴巴厉害,但是打架不行,不一会儿就被郝三嫂压在地上骑着打,郝三哥还抽空嘱咐了一声:“媳妇儿,收着点,别把人打坏了!” 郝三嫂应了一声,低头啐了王氏一口,“这是还你的。以后再敢啐我当家的,我打掉你门牙。你这个蠢女人,好好呆着,这黄氏可是打着把苗儿卖掉的主意,你这会儿还帮着跳上跳下的,不怕杨槐回来休了你?” “什么?”王氏惊呆了,连反抗都忘记了,“卖掉苗儿?什么意思?” “想知道什么意思,就给我在一边老实呆着,待会儿杨树把人抓回来就知道了。”郝三嫂也不理她,自己站起来,还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捋了捋头发,然后走到郝三哥身边,给他甩了一个胜利的眼风。郝三哥好笑地看着一脸胜利感的郝三嫂,自己媳妇儿泼辣是泼辣,可是心里是真护着自己的,想着就觉得暖暖的。他伸手把粘在郝三嫂头上的一条草梗子拿下来,嘴里却没说什么。 “早就想和这个婆娘打一架了,今儿个总算爽快了。”郝三嫂笑道。 王氏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黄氏跟前,颤声问道:“你……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要卖掉苗儿?” “不是的,大嫂,你别听他们胡说,我不是要卖掉苗儿,只是给他找个好前途罢了。”黄氏使劲摇摇头。 “你说的好前途就是让苗儿去当别人的娈童吗?”杨树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众人都循声而望,原来杨树回来了,他背上背着还在沉睡的杨苗,身后跟着阿才,带着几个衙役,还押着李达。 村里很少有官差出现,所以这几个衙役的出现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渐渐地杨家门口也围了一群人。 柳枝儿让郝三哥看好黄氏,自己走到杨树跟前,把杨苗接下来,杨苗的小脸上还有被李达捂出来的手指印,昏迷不醒,她担心地看看杨树,杨树摇摇头,“就是被打晕了,路上又被放在布袋里闷住了,让他睡会儿就好。” 衙役把绑着的李达推到黄氏旁边,让他们呆在一块儿。黄氏看见一脸灰败的李达,心都死了。 “这不是那个货郎吗?” “可不是,当年黄氏就是跟他跑的啊!想不到这两人这么多年还在一块儿呢!” “黄氏不是回来说她是被拐卖的吗?咋还跟着货郎在一块儿呢?” “谁知道呢?看看吧。” 围观的人群悄悄地议论着,猜测出了什么事。 阿才向着围观的人群说道:“乡亲们,这个男人叫李达,就是当年和黄氏一起私奔的那个货郎。黄氏也不是被拐卖的,她是自愿跟李达走的,这次回来,两人是打算把杨苗卖给陵州的大户人家,今天李达把杨苗掳走,被我们抓住了,这会儿带过来和黄氏对质。请大家安静!” 大伙儿一听,都愤怒了,私奔的女人还敢回来掳卖自己的亲生儿子,这简直禽兽不如! “还对质什么?直接把这两个畜生沉塘算了。”有人在人群中喊道。 柳枝儿被吓了一跳,毕竟她是在法制社会长大的,这动不动就把人沉塘动私刑的事儿还是超出承受范围的。 “捉贼拿赃,咱们还得让他们亲口承认才行。” 黄氏早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已经腿软地瘫倒在地了,听到“沉塘”更是吓得簌簌发抖。李达脸上也不好看,他没想到这事儿会有暴露的一天。 “李达,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阿才问道。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李达放弃了狡辩,毕竟他是被当场拿住。 “那么,你承认伙同黄氏,掳劫杨苗,并意图将他卖给陵州的大户人家做娈童吗?” 李达点点头,黄氏却扒拉着李达,“娈童?什么娈童?你不是说送给宗家大少爷做养子的吗?” 李达不说话,阿才说道:“看来李达并没有跟你说实话,他让你把杨苗拐出去,并不是送到宗府去做什么大少爷的,而是给宗家大少爷物色的娈童。我们已经去陵州调查过了,这宗家大少爷性喜男色,最喜欢十来岁的男童。像杨苗这么大的孩子送过去,调教几年就要被宗家大少爷收用的。” “什么?”黄氏难以置信,她使劲捶打着李达,“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杨苗是我的儿子啊,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你怎么能骗我?” 李达被打得东倒西歪,冷笑一声:“儿子?你当年跟我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是你儿子?我只知道小庄是我儿子,只要能救回我儿子的命,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黄氏嚎啕大哭,她原本还觉得心安理得,反正杨树已经再娶了,肯定会再生孩子的,自己把杨苗送到宗家去做养子,成了富家少爷,总比留在杨家村被柳枝儿虐待的好。结果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不堪,她不但救不了自己的小儿子,更是差点害了自己的大儿子。悔恨、自责、害怕等种种情绪涌上来,黄氏一时受不住,竟然疯了。 “哈哈哈,小庄,苗儿,娘的好儿子!”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凄厉地哭喊道:“是娘害了你们啊!是娘不好啊。不哭不哭,娘的乖孩子,娘哄你们睡觉觉!”一边说着疯话,一边还抱起一块石头,就像哄婴儿睡觉一样哼起了摇篮曲。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阿才回头望着杨树,“树哥,你看……” 杨树这会儿眼里只有昏迷不醒的杨苗,他挥挥手,“事情既然已经问清楚了,你就带他们回衙门吧,该怎么处理秉公处理就是。如果需要我上堂作证,通知我一声。” “好,带走!”阿才指挥着衙役,把李达和黄氏一齐押回衙门去,留下议论纷纷的村民们。 “怎么会有这样的娘?” “疯了还真是便宜她了,要按照咱们的族规啊,这黄氏和李达肯定是要被沉塘的。” “就是就是,猪狗不如,不得好死!” 杨树和柳枝儿顾不得听这些村民的议论,连忙背起杨苗就往家里赶,郝三嫂赶紧跟去帮忙,郝三哥则跑去请大夫。 只有王氏,还愣在当地,她到现在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九章 柳枝儿身世 黄氏和李达被带回衙门后,在阿才的推动下,两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一个被关押坐牢,一个被发送边疆。而他们的儿子小庄最终还是没有熬过,小小年纪就夭折了。 杨苗经历了这件事后,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几岁,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杨树和柳枝儿都知道他心里留了个结,自己的亲娘为了另外一个孩子来伤害自己,可是这个结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只能靠他自己慢慢想通。柳枝儿也只能在日常的生活中更加关心杨苗,其他的无计可施。 事情发生后第二天,杨槐就带着王氏上门来道歉了。他下工回来才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一气之下,狠狠地把王氏揍了一顿,又狠狠地给了自己几巴掌,连连咒骂自己夫妻是一对糊涂鬼。王氏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见识有限的乡村妇人,这次拐卖事件把她吓坏了,又被杨槐打怕了,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找柳枝儿的麻烦了。 而柳枝儿那边,和方家的合作已经谈定,方家一次性下了两千斤面条的订单,这让郝三哥高兴坏了,立刻找齐人马,开始紧锣密鼓地生产。而方家那边的四通面条在陵州上市之后,迅速引发了同行们的注意,特别是对手宗家的注意。 “你是说方家一夜之间,在全陵州的三十八家分号上都摆上了同一种叫做面条的新货?”宗老爷子半靠在床头,因为常年生病而气色灰败的脸上,有着岁月留下的痕迹。虽然是个迟暮老人,不过眼里的精明之色却是丝毫不减,这会儿他正锐利地盯着前来汇报市场动向的大管家宗宝。 “是的,老爷。我还叫下面的人去买了一把回来,按照方家所教的方法煮来尝尝,味道确实不错,再配上方家配上的辣椒酱,味道更好。” “你给我拿点过来,我看看。”宗老爷子还是相信眼见为实。 宗宝常年跟着宗老爷子,自然了解他的脾气,所以早就让人煮好一碗面条候在外面,这会儿赶紧让人送进来。 宗老爷子颤抖着手拿起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只见这面条比家里最会做面条的厨娘切得还要细还要均匀,在灯下竟然能泛出一丝银光,而旁边碟子里放的辣椒酱则鲜红油亮,闻之喷香,宗老爷子拌了一点面条尝了一口,眼中顿时泛出光芒:“这东西不错,很有前景。方家在哪里拿的货?” “据小的了解,这应该是陵州隔壁县的四通镇上出的,也是这两个月才出来的新东西,不知道方家怎么动作那么快,已经上架了。” “上个月宗礼不是还路过四通镇了吗?他回来怎么没说?” 宗宝在心里嘀咕,宗礼少爷出门,从来都是住在客栈,玩在青楼,什么时候正儿八经地谈过生意啊,要不是下面有一群老伙计撑着,这生意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可能是没注意到吧。” “哼!”宗老爷子很是不满,这儿子个个都不争气,让他这个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躺病床上了还要操心。 “去把那个畜生给我叫来!” “是,老爷!”宗宝答应着去了。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身穿宝蓝锦袍,头上束冠,面如温玉,长得倒是一副好皮囊,可惜那桃花眼里轻浮的目光和略微虚浮的脚步,证明了这个男人是一个长期浸淫温柔乡的行家里手。 宗老爷子一看宗礼那浪荡样就来气,“你这个孽畜,成天这么醉生梦死的,是想把我宗家这份家业拱手让人吗?” 宗礼看老爷子发火了,连忙屏声闭气,做出一副恭顺样:“爹,儿子给您请安。您老别发火,小心身体!” “哼,我倒是想不发火,那你就做出点让我不发火的事情来啊!” 宗礼很茫然,他觉得自己最近很乖,几乎没出门,主要是这陵州大大小小的青楼都玩遍了,那些粉头儿来来去去都一个样,让人腻得慌,还不如在家里和丫头们厮混呢。再说了,家里还养着几个清俊小子,没事还能给自己降降火。 “爹,儿子最近一直都在家里,没出门啊!应该没做什么让您生气的事儿吧?”宗礼试探地问道。 宗老爷子喘了几口大气,旁边的宗宝连忙给老爷子递上一杯温水,老爷子一口喝了,指着床边小几上的面条,“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宗礼看了看,笑着说道:“认识。这个叫做情人面,万花楼有卖,还挺贵的,一两银子一碗呢。” 宗宝在旁边听得一脑门子黑线,这宗礼少爷一说起青楼就样样门清,也不管眼前宗老爷子的脸是不是越来越黑了。 “宗宝,告诉他这是什么。” “是。少爷,这个是方家粮号里新出的四通面条,三十文一把,一把可以煮出这样的五碗面来……” 宗礼惊到了,“什么?才三十文一把,那老鸨子也太黑心了,居然收我一两银子一碗,不过……由翩翩姑娘亲自煮了又喂我吃,想想这个价格也是值了。”回想起和翩翩姑娘一人咬着面条的一头,然后慢慢地吃下面条,慢慢地靠近对方,那种感觉……啧啧啧,美死了,五两银子一碗也值了。 如果柳枝儿知道这个事情,肯定会十分佩服古代人的商业思维,她卖十文一把的面,方家卖三十文一把,进到青楼里就变成了情人面,还卖一两银子一碗,这哪是吃面,简直就是吃银子嘛! 在面条这个事情上,宗老爷子对自己的儿子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宗宝说这挂面出自隔壁县的四通镇,你上个月不是刚从四通镇回来吗?怎么没发现这个?” “上个月?四通镇?哦~~那里的芳华楼里没有情人面这种东西,我怎么会知道呢?”宗义说得还挺理直气壮。 宗老爷子气炸了,抓起面碗就向宗义砸去,幸好宗礼被老爷子教训惯了,一看老爷子伸手就知道有东西要扔过来,立马闪开,面碗砸了一地,老爷子也被气得晕了过去。 宗礼连忙叫道:“宗宝,宗宝,你快看看我爹怎么了?” 宗宝上前查看,“老爷晕过去了。” “那我去请大夫去,你守着老爷,不要离开啊!”宗礼像被踩了脚的兔子,飞快地跑了。 宗宝苦笑着,你一个做儿子的不守着自己爹,让我这个下人守着算怎么回事?再说了,这大夫是常年住在府里的,随便叫个下人去叫一声就是了,还用得着你大少爷亲自去?想逃跑就直说嘛! 没一会儿,宗老夫人得知消息赶了进来,正好大夫已经给宗老爷子施完针,老爷子幽幽地醒过来。 “哎哟,老爷,你可醒了,吓死我了!”宗老夫人用帕子抹着泪。 宗老爷子“哼”了一声,“还不是你那个好儿子给我气的!” “宗礼?他又怎么了?”宗老夫人很茫然,“我最近都盯着他,不让他出门的,又惹祸了?” 宗老爷子拍着床沿,生气地说道:“都三十岁的人了,你看看他,成天青楼楚馆地混,哪里有继承家业的样子?” “老爷,这……咱们儿子也没那么差嘛,这不每个月都听你的话去巡视各地商铺嘛,这风里来雨里去的,不比宗义宗勇那两个好多了?” “说起宗义宗勇,他们两个最近又在忙什么?怎么没见来给我请安?” “哎呀,这两个孩子不是我说他们,成天就知道跟丫头小妾们混在一起,你说孙姨娘和陶姨娘怎么也不管管呢?这不,今天又出事了,宗义把家里一个丫头强了,可这个丫头不是家生子,只是卖几年身的,眼看着就要出府了,家里也找好了婆家,结果……这丫头想不开,要上吊自杀,虽然被救下来了,可是人家家里不依啊,上门来闹,头疼死我了。”宗老夫人按按太阳穴,一副头痛的样子。 “孽畜!孽畜!”宗老爷子更气了,“你怎么管的家?这样的事也不好好管管?” 宗老夫人一下子老泪纵横,“哎哟,老爷你可屈死我了。这宗义宗勇虽然是挂在我名下的,可是却是养在他们姨娘屋里的啊!这孙姨娘和陶姨娘找您一哭一闹,您就没辙了,我这个嫡母也不好多管教不是?这会儿出事儿了您就怪我了,我可真是冤啊!”说完一声高一声低地哭了起来。 宗老爷子被哭得心烦,“好了好了,我还没死,用不着你哭丧。你先回去吧,宗义那件事好好处理,别让人家觉得我们宗家财大气粗仗势欺人。” 宗老夫人收了泪,点点头,“老爷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等到宗老夫人出去了,宗老爷子闭上眼睛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宗宝,你说我这是不是报应?” 宗宝不敢吭声,他跟着老爷子几十年了,自然知道老爷子的所有事情,也知道老爷说这话的意思。 “如果当初我不是顾着宗家的体面,让柳蕊和四丫头屈死,这会儿至少还有个知心人在我身边陪着我吧。” 当年的事情宗宝作为大管家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正因为知道太多,反而不敢说太多话。宗老爷子本也只是有感而发,并没有期望宗宝能说出什么来。 “老爷,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病,这宗家的家业还需要您来支撑啊!” “是啊,靠那三个不孝子是不成的了,可是我已经老了,又能撑多久呢?要是四丫头还在就好了,这丫头的经商天分是所有孩子里最高的。哎……” “老爷……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没告诉你。”宗宝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什么事?你我这么多年主仆了,我早就把你当成自家人了,有什么不好说的?” 宗宝跪下来,“老爷,其实当年小的违背了您的命令。您当年吩咐让柳夫人和四小姐服药,假装自杀,小的看四小姐实在可怜,柳夫人又苦苦哀求,就偷偷地把四小姐放走了。” “什么?”宗老爷子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是说四丫头没死?” “应该没死。柳夫人另找了一个丫头代替四小姐,让我给四小姐灌了哑药,送到隔壁县去嫁了人。” “什么叫应该没死?” “这么多年,怕家里的人知道四小姐没死,小的除了四小姐刚刚嫁出去那段时间去看过她一次,后来就再没去了。这也是柳夫人吩咐的,只当四小姐死了。” “蕊儿……蕊儿……”宗老爷子喃喃道,眼前似乎又看到那个温婉聪慧的女子,在柳树下对着自己巧笑嫣然,一忽儿那女子脸上的笑没了,代替的是怨恨,是远离。 宗老爷子一想到当年自己是如何对待这对母女的,心里就悔不当初,禁不住哭出声来,宗宝不敢打扰,悄悄地退了出去,在外间等候。 过了许久,房间里的哭声才止住,宗宝听见宗老爷子叫自己,连忙进去。 宗老爷子已经整理好情绪,“你把当年的事情跟我说一遍。” “是,老爷。当年,您下令处死柳夫人和四小姐后,柳夫人自知难逃一死,只是舍不得四小姐,就求我想办法把四小姐救出去。老爷您也知道,柳夫人当年对我是有救命之恩的,我不能知恩不报。柳夫人已经想好了计划,她说老爷肯定不忍心来看她们母女俩的尸首,其他人懒得关心她们,所以另外找了一个丫头来替代四小姐,然后给了我一种哑药,让四小姐服下。这种哑药短期内会让四小姐说不出话来,主要是怕四小姐冲动之下跑回来被家里人知道了,平添麻烦。” “然后柳夫人交给我一些银两首饰,自己带着丫头服药死了,死之前让我想办法给四小姐找个归宿,不要富贵之家,就要普通老百姓,还要让四小姐隐姓埋名。我就趁着去四通镇公干的时候,把四小姐藏在车里,当时还有其他人跟我一起去公干,所以我没有多少时间来帮四小姐安排归宿。正好在下货的时候听四通镇附近一个村民说起他儿子卧病多年,一直未娶,家里也不富裕,给不起彩礼。我看那村民老老实实的,就给了那个村民一些钱,让他给他儿子和四小姐办一场简单的婚礼。” “不过我还是看走了眼,后来才知道那家人的大儿子大儿媳是刁钻吝啬的人,一看弟弟娶了媳妇就迫不及待把他们分出去,四小姐没嫁过去几天就跟着自己的丈夫被净身出户了。我心里放心不下,又回去看望四小姐,知道这个情况后,就把柳夫人留下的所有钱都交给了四小姐,让她盖房置地,好在当地生活下来。” “好在四小姐明理,知道柳夫人一番苦心安排就是为了让她好好活下去,所以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接过我给的钱,置办家业去了,也没有打听宗家的任何事情,就好像跟宗家从来没有关系一样。” “后来呢?” “后来……我怕家里人疑心,不敢去看四小姐,所以也不知道四小姐现在怎么样了。老爷您也一直都闭口不提,我以为您心里对柳夫人和四小姐还很生气,所以也不敢提。” 听了宗宝的话,宗老爷子沉默了半晌,“四小姐现在叫什么?” “我依着柳夫人的姓,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叫柳枝儿。” 第四十章 半天面馆 宗老爷子思虑了一会儿,“宗宝,你去帮我办一件事。” “是,老爷您吩咐。” “你明天就起程去四通镇,第一是去打听一下四通面条的事儿,咱们和方家的竞争关系你是知道的,所以我们也要尽快找到货源,上架面条。第二,打听一下四小姐的情况,也不知道她那个生病的丈夫好了没有,这些年苦了这孩子了。” “那我需要告诉四小姐真相吗?” “先打听着吧,回来跟我说说情况,再看看怎么办。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让四小姐回来也不一定是好事。” “是。” 柳枝儿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让宗家的人盯上了,这会儿正在家里闭关研究面馆的事儿呢。严松那边反正也上手了,方家那边一上货,周围州县的商户也都闻风而动,这会儿都聚集在四通镇,找严松要货呢。柳枝儿却是不管,只让严松把好关,这四通面条总经销的条件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和整理,已经比当初方家要严苛多了。而且由于郝三哥那边生产能力实在有限,所以已经开始限货供应了。 柳枝儿不怕货卖不出去,就怕烂大街,所以也不着急,只让严松那边不要着急,慢慢挑选总经销,一方面是配合郝三哥这边的生产进度,一方面也是挑选总经销的人品和能力,免得给以后合作找麻烦。她自己则关起门来,研究自己的面馆。 前世柳枝儿爱吃面,所以大街小巷的面馆对她来说算是比较熟悉的了。不说全国有名的兰州拉面、味千拉面、重庆小面之类的,几乎每个城市,每个乡镇,大街小巷都能找出几家在当地有名的面馆来,而每次到各地去出差,找寻当地的面馆也是柳枝儿的乐事之一。 原本柳枝儿只是本着父亲小时候给自己做的一碗面,起了做面馆的心思,可是真要做起来,却要费些思量。到底该往大了做,走高端品牌还是往低了做,走民间路线? 她愁眉苦脸地望着杨树,跟杨树说了自己的烦恼。杨树眼睛都瞪大了,“这……开个面馆还有这么多讲究?”在他看来,面馆不就是街边的一个小食肆嘛,也就是街坊邻居、普通百姓需要果腹的时候才去的地方,还能高端到哪里去? 柳枝儿白他一眼,“那同样是炒菜,为什么有的饭店只能卖十文二十文,有的却可以卖几十两银子?” “这……这……这是厨师不一样?”杨树揣测道,说到做生意他还真是不太懂。 “厨师肯定是有一定的原因的,不过其实很多街边小吃店炒的菜也不一定比那些大饭馆难吃。”柳枝儿摇摇头。 “那是为什么?” “这个原因就多了。除了你说的厨师外,还有食材啊、店面的装潢啊,老板自身的定位啊,都很重要的。反正有一条,走什么路线就服务什么样的人群。”柳枝儿简单地跟杨树解释道。 “服务?” “就是做饭给他们吃的意思。简单地说,愿意掏几十两银子吃顿饭的人,不太可能去吃十文二十文的街边小吃店,而只吃得起街边小吃店的人也不会愿意花几十两银子去吃一顿饭。所以我现在就头疼这个问题,我的面馆应该是做面给什么样的人吃呢?” 杨树恍然大悟,点点头,“原来你是这个意思,我明白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走平民路线,毕竟面条这个东西不算太精贵。” 柳枝儿也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如果要走高端路线的话,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够,容易惹麻烦。”柳枝儿时刻牢记自己是个穿越人士,穿成现在这个没钱没势力的身份就意味着自己不能太嚣张,否则容易惹麻烦。 杨树有些愧疚地握着柳枝儿的手,“都是为夫的没用,不能为你遮风挡雨,连你开个小面馆都要思前想后的。” “说什么呢?我开面馆也是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成天勾心斗角的可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有事做,有人爱,有所期待。”柳枝儿毫不犹豫地说出前世最爱的一句话。 杨树听得满心感动,他对柳枝儿越了解越觉得这个女人就像一块玉,看着温温润润不起眼,但是时不时地总是展现出让人眼前一亮的光辉。而能和这样的女人共度一生,杨树觉得自己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柳枝儿见杨树不说话,只是痴痴地看着自己,不由地红了脸,“傻了吗?盯着我看什么?” “看我媳妇儿!”理直气壮地让柳枝儿都不好意思说什么了,只是这脸更红了。 看着柳枝儿越来越像红苹果的脸蛋,杨树觉得心跳不断加快,不由自主地凑过去,想要吻柳枝儿。柳枝儿反应过来,连忙用手堵住他的嘴,“大白天的干嘛呢?苗儿马上就要回来了。” “我想亲亲你!”杨树趁势伸出舌头舔了舔柳枝儿捂住自己嘴的小手,把柳枝儿给惊得赶紧收了回去,这个男人,越来越色了。 “色狼!” “嘿嘿,现在只是有点色,晚上才会变成狼,媳妇儿你就等着我把你吞吃入腹吧!”杨树小声地在柳枝儿耳边说道,暖暖的气息熏得柳枝儿耳根都红了。 “爹,柳姨,我回来了。”杨苗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进来,杨树连忙回身坐好,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柳枝儿翻翻白眼,虚伪的男人。 杨苗走进来,看见杨树和柳枝儿坐在桌前,面前摆着几张纸,一只鹅毛笔,这是柳枝儿专用的,谁让她写毛笔字实在难看,又嫌写毛笔字效率低。 “柳姨,你的脸咋这么红?是不是中暑了?” 柳枝儿看看落日的余晖,实在不好意思顺着杨苗的话往下说,“没事没事,可能有点热着了。苗儿,今天上学累不累?” “不累。”杨苗一边说着一边把书包放下,准备在桌上做功课,夫子要求回来要写三篇大字呢! 杨树看杨苗要做功课了,就拉着柳枝儿要去准备晚饭,正要溜走,听到背后杨苗说道:“爹,昨天让你写的字写好了吗?” 柳枝儿捂着嘴偷笑,自从杨苗上学后,就认认真真地践行着自己的诺言:教杨树读书。本来他还打算教柳枝儿的,后来看柳枝儿认的字比他还多,就放弃了,只是晚上经常抱着书本让柳枝儿给他讲故事而已。杨树就惨了,完全零起点,杨苗又是一个负责的小夫子,每天盯着杨树读书、写字,搞得杨树现在看见儿子就有躲的冲动。 “苗儿,爹先陪你柳姨去做晚饭,回头吃了晚饭再练行不?”杨树陪着笑。 “不行,晚饭后要教你认新字了,这会儿我要做功课,你也和我一起练字。”杨苗一本正经地说道。 杨树求救地望望柳枝儿,柳枝儿就当没看见,摆摆手,“放心吧,晚饭我一个人可以搞定,你在这里和苗儿一起练字吧!”说完施施然走了。 杨树看着柳枝儿不讲义气地弃自己而去,不由心里咬牙,小样儿,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爹,快点过来写字啦!” “哦,知道了。” 且不说晚上杨树怎么收拾柳枝儿,反正第二天柳枝儿腰酸背痛地躺在床上,恨恨地想着昨天晚上那个男人变身为狼的样子时,嘴角却噙着心满意足的微笑。她盯着蚊帐顶,脑子里不停地思考,这是她的习惯,每天醒来后起床前的那个时间脑子转得最快,最适合思考难题。 等到杨树做好早饭,进来叫柳枝儿起床的时候,柳枝儿已经做出了决定,她要开平民老百姓吃得起的面馆,而且还要复制出去,开成连锁店!至于以什么样的方式复制出去,就看到时候的情况了。 柳枝儿跟杨树说了自己的决定,杨树也很赞成,他也是过惯了普通人的生活的人,可不习惯和那些达官贵人打交道! 接下来几天,柳枝儿就忙着定菜单,定价格,试菜品。杨树和杨苗则成了柳枝儿的第一批客人,每天都要负责尝味,然后还要给出评价。接连吃了好几天面条之后,杨树和杨苗已经是见面色变了,终于扛不住,小心翼翼地问柳枝儿能不能赏顿饭吃? 柳枝儿看着父子俩的表情觉得很好笑,不过想想自己也满过分的,这早中晚三餐都吃面条,再好吃也扛不住啊!就点点头,说晚上烧顿好饭菜给他们吃。两父子这才像得救一样,差点没欢呼起来。 柳枝儿也琢磨开来,其实自己也不一定死守着面条这一个品种,像前世的米线、馄饨、饺子之类的都可以作为面馆的品种。只是这样一来,就变成了沙县小吃那样的快餐店的感觉了。 最后经过多番取舍和试验,柳枝儿决定面馆以面条为主,米线、馄饨和茶叶蛋作为配搭,这样的话,万一一家人来吃饭,有人不爱吃面还有其他的选择。口味则分清淡、卤味和麻辣几种味型,也方便不同人群的选择。 而杨树也没闲着,面馆里不可能单用挂面来做面条,柳枝儿让杨树去郝三哥那里学了做面条的方法,又教他做米线,然后重新置办了一个小型的面条机,方便在店里做水面。至于馄饨和茶叶蛋,柳枝儿自己就可以搞定,调味方面柳枝儿还是决定自己来。这样两夫妻就分工完毕了,一个负责做面、煮面,一个负责调味,招呼客人。如果生意好的话,再增加人手即可。 杨苗倒是提议自己可以帮忙端面,做小二,被柳枝儿拒绝了。杨苗在读书方面有天分,而且也感兴趣,让他这么小就辍学回来帮忙面馆,太浪费了。 “苗儿,你这个年纪就要好好读书,面馆的事不用你来操心。如果你以后不想读书做官也没关系,等柳姨的生意做大了,还要你来帮忙呢,到时候你要是字都不认识,怎么去和那些人谈生意啊?你看你严松叔叔,读了那么些年书,还经常跟我念叨说读书少了呢。” 杨苗点点头,自己太小了,暂时帮不上忙,只好等长大一点再说了。 “柳姨,你打算开的面馆叫什么名字?” “嗯,就叫半天面馆吧。” “什么意思?” “意思是咱们家的面条只卖半天。” “为什么啊?” “因为我们晚上还要回来陪苗儿啊!” 杨苗甜甜地笑了,他本以为爹和柳姨要去镇上开面馆,自己就要一个人守着这个家了呢! “以后啊,早上柳姨把饭给你做好,就和爹去镇上开面馆,中午你就到郝姨家吃饭,柳姨每个月给郝姨生活费,晚上我们就回来,一家人一起吃饭,你觉得好不好?” “好!” 杨树知道柳枝儿的想法后倒是有些迟疑,“媳妇儿,你说这镇上的铺子租金也不便宜,咱们租下来却只开半天,是不是有点浪费啊?如果是为了苗儿,咱们可以让他到镇上的学堂去读书。” “杨树,咱们都不是铁打的,如果一天到晚都要营业的话,咱们自己先累坏了。而且咱们也不靠这面馆维持生计不是?苗儿已经习惯了在村里上学,如果突然给他换地方,他会不适应的。而且,最重要的是,物以稀为贵!” “什么意思?” “如果有一家面馆,听别人说好吃得不得了,你去晚了就吃不到了,你会不会心痒痒地一定要吃到?” “那当然,谁都会好奇嘛!” “这就是我要的效果。我不仅要让别人喜欢吃我们家的面,而且要心心念念想着吃咱们的面。” “媳妇儿,你太有想法了!”杨树赞叹不已。 柳枝儿嘴里说不靠这面馆维持生计,实际上她知道,这面馆如果真的做好了,做出名了,在全国范围内开出连锁店,这收入可比现在的面条作坊和辣酱作坊强多了。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 就在柳枝儿的“半天面馆”筹备得七七八八的时候,严松回村里来了。 严松现在在村里可是名人一个,大家都知道他跟着柳枝儿做大事了,已经成为“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典型了,走到哪里都有人跟他打招呼,言里言外都是让他发达了一定要提携一下自己的意思。就连他那个族长老爹,现在说起自己的小儿子也是满面喜色,一脸骄傲。 严松可不管村里人怎么看自己,他忙着找柳枝儿商量大事。 “老板,咱们遇到麻烦了!” “什么麻烦?”柳枝儿很疑惑,卖个面条能有什么麻烦? “陵州那边的宗府找上门来了。” “宗府?”一想到宗府大少爷居然有娈童这样的喜好,柳枝儿心里就犯恶心,这会儿听见宗府来找自己,难道是杨苗的事儿还没完? “是啊,他们的大管家来找我,说想在我们这里进货,要在陵州卖四通面条。” “陵州的总经销已经定了方家了,你没跟他们说吗?” “说了,可是宗家说要么就和方家平分经销权,要么就让方家退出,把总经销权让给他们宗家。” “凭什么?”柳枝儿最恨这种仗势欺人的作风了。 “他说他们宗家在陵州说一不二,如果不答应的话,我们的面条卖不进陵州。” “哦?他们在陵州很有势力?” “老板你是不是忘记方老板说过,宗家有一个女儿嫁给陵州知府做了小妾,要是知府想给咱们找点麻烦,轻而易举啊!” 柳枝儿点点头,她也想起方老板的话了,想来方老板当初就预见到这一点了,不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宗家的事。 “老板,怎么办?要不,和方家商量一下,让出一半的经销权?” “不行,不能开这个口子,这样一来咱们的总经销经营模式就毁了,以后其他州县也会出现同样的情况,咱们应付不过来。” “那……那……那这个宗府怎么对付啊?” 柳枝儿想了想,“你先给方老板送个信,把情况说一下,让他们派人来一趟四通镇,最好方老板能亲自来一下。然后跟宗家的大管家说,我明天去拜访他。” “为什么不等方老板来了一起谈?” “哼,方老板也是个老狐狸,他才不会和宗家直接对上呢,不然干嘛提前给我们敲警钟?何况,这个事情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游戏规则是我们制定的,自然要我们自己去维护。”柳枝儿脸上现出一丝坚毅,让严松也觉得安心不少。 “那行,我这就去办。” 第四十一章 宗老爷子要出马 宗家大管家宗宝来到四通镇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打听四通挂面的出处,等到他来到订货处时,才发现不过是一个单开门的小门面,只有一个伙计在里面忙活着,当然,这个伙计就是严松。 不过,门面虽小,生意却不错,已经有好几个人在那里围着打听四通挂面的事儿了,只见严松拿出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四通挂面总经销要求”,一条一条地跟来询问的人解释。 宗宝在旁边听了半晌,不由冷笑,不过是个小商户,竟然敢提出这么多要求,虽然宗家完全符合他的要求,但是他就是看不惯。没办法,宗家本来就是个大商户,何况这两年又借着几位姑奶奶的关系和官家搭上了关系,宗宝作为宗家大管家,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见的都是大商户或者官员,这心气儿也高了。 等到那些来询问的人都失望地走了,他才上前去自我介绍,满以为严松一听自己是宗家来的,会狗屁颠颠地上来奉承呢。哪晓得严松一听是宗家,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又说拿出一幅地图,指着陵州说陵州的总经销已经确定为方家了。宗宝很不高兴,他还没被人这么干脆的拒绝过呢,一时气头上来,就威胁严松,说如果宗家不能拿到四通挂面的总经销权,这四通挂面就别想进陵州。于是就有了前面严松和柳枝儿商量的那一幕。 气冲冲地回到客栈,宗宝休息了一会儿,睡了个午觉,正打算派人去打听柳枝儿的消息,却见严松来寻自己,说四通挂面的东家明天来拜访,商量经销权事宜。宗宝冷笑了一声,心想这会儿知道宗家的厉害了吧,看我明天不给你个灰头土脸。 严松走后,宗宝派了个心腹小厮去严家村打听柳枝儿的情况,自己则在四通客栈休息,准备第二天和四通挂面的东家会面。 杨树和柳枝儿一大早就到了四通镇,先和严松见了面,把情况再捋了一遍,三人就往四通客栈去了。 到了客栈,一问伙计,宗宝还没起呢,柳枝儿心里冷笑,这是给我摆谱呢?也不理他,跟老板要了个包间,三人喝茶吃点心去了。宗宝多精明的人啊,怎么可能真睡着,他早就吩咐了小伙计盯着门口呢,柳枝儿他们一进门他就知道了。 他正襟危坐地坐在房间里,等着严松来请自己,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直到日上三竿了,才听到一个小伙计在门口问道:“请问是宗宝宗大爷吗?” 宗宝一听,总算来了,故意咳了咳,“谁啊?” “外面包间有三位客官,请您过去呢!” 宗宝开门一看,感情不是四通面条的伙计,而是客栈的伙计呢!这四通面条的东家也太大牌了,昨天他已经撂下狠话了,今儿个不来好好奉承自己,还跟自己摆谱。想到这儿,他也顾不上架子了,气哼哼地就跟着伙计往包间去了。 一进包间,只见里面坐着严松和另外一个男人,柳枝儿这会儿正好去解手了,喝了一上午茶,自然会有这方面的需要。 严松看见宗宝进来,连忙起身招呼道:“宗管家,请坐!” 杨树也礼貌地站起来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宗宝哼了一声,坐了下来,“严管事,这位就是四通面条的东家?” 杨树笑道:“我不是,内子才是这会儿正好出去了,请宗管家稍等一会儿!” “什么?四通面条的东家是个女的?”宗宝惊了一下,脸上不由自主浮上一丝轻蔑的神色,“架子够大的啊,还要我等?” 杨树笑了笑,严松连忙给宗宝把茶倒上。宗宝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口,就闭上眼睛开始养神,他也懒得跟眼前的两个男人废话了,反正都是说了不算的。 柳枝儿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个场面,杨树淡定地喝着茶,严松则有些坐立不安,一会儿看看桌边那个闭目养神的人,一会儿看看门口。看到自己回来,他眼神一亮,立马叫道:“老板,您回来了?” 柳枝儿点点头,“这位就是宗大管家吧?” 宗宝眼皮都没抬一下,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柳枝儿坐下来,也不说话了,端起自己的茶喝了一口,又拿起一块点心,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宗宝等了半天等不到对方的道歉和恭维,睁开眼,看见一个农妇打扮的年轻女子正在那里悠闲地喝茶吃点心,心里那股气又上来了。 “请问这位夫人贵姓呢?”说到“夫人”两个字,宗宝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点口气,纯粹是想恶心柳枝儿。 “免贵姓柳。”柳枝儿抬头笑道。 “姓柳?”宗宝这两天对姓柳的人比较敏感,连忙定睛一看,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就惊呆了。 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四……四……四小姐?” 四小姐?杨树和严松都不解地看看宗宝,又看看柳枝儿,柳枝儿也同样莫名其妙。 “宗大管家认错人了吧?我姓柳,不是你说的什么四小姐。” “你……您叫柳枝儿?” “是啊,宗大管家消息很灵通嘛,这么快就打听清楚了?” “那这位是?” “这是我的夫君,杨树。” “姓杨?不是应该姓严吗?”宗宝明明记得那个村民说他家姓严的。 柳枝儿皱了皱眉,这宗宝也太能打听了吧,“先夫的确是姓严,不过我现在的夫君的确姓杨。” “那个姓严的已经死了?”宗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宗大管家,咱们今天是来谈关于四通面条的经销权的吧?”柳枝儿脸色也冷下来了,她可不喜欢在这种场合和一个陌生人讨论自己的私事。 “啊……是,是的。”宗宝总算反应过来,他记起宗老爷子的吩咐,不能现在跟柳枝儿摊牌,得等老爷子吩咐。 “那就言归正传吧!” “好,柳……柳老板请讲。”宗宝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变得很恭敬。这让杨树和严松大开眼界,刚才宗宝那倨傲的样子可是让人印象深刻的,没想到柳枝儿一来就变成这样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老板气场?两人都崇拜地看着柳枝儿。 柳枝儿懒得理这两个无聊的男人,她正色对宗宝说道:“宗大管家,严松跟我说了你的要求,对不起,我们做不到。” “您是说四通面条的总经销权?” “对,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要讲诚信,既然我们已经和方家签了协议,自然要遵守这个约定。不过,如果宗家对其他州县感兴趣的话,可以和严管事商量争取总经销权。毕竟宗家的经营范围并不仅仅限于陵州。” 这是柳枝儿苦思了一夜想出来的办法,保住陵州,另外划一个州县给宗家,算是兼顾三方的利益,毕竟没必要和宗家这样的大型商户扯破脸。 宗宝点点头,“柳老板说得有理,不过我只是个管家,这么大的事儿还是需要回去禀报老爷,说不定老爷子也会到四通镇来拜访柳老板,还请柳老板到时候不吝一见。” 柳枝儿点点头,“四通面条不过是个小商户,能得到宗老爷子的重视,自然是我们的荣幸。还请宗大管家帮忙周旋一下,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和气生财嘛!” “好,听柳老板的。”宗宝连连点头。 直到柳枝儿三人告辞宗宝,从客栈出来,杨树和严松还处于神游状态,柳枝儿拍拍巴掌,“我说你们俩,该醒了吧?” 杨树回过神来,“媳妇儿,你太强大了,你一出现那个宗大管家就蔫了。” “就是,老板神威啊,你不知道昨天那个宗大管家多牛气的样子,跟今天简直判若两人啊。” 柳枝儿也不明白宗宝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变化,不过事情能解决是最好的,她就能专心致志地去筹备自己的面馆了。 “严松,有空的时候帮我在镇上找一下铺面,我想开个面馆。” “老板,你这是要不务正业啊?咱们好好地卖挂面呗,开什么面馆嘛?人家一个人都忙不过来!”严松故作小女人样。 杨树笑了出来,“你做这个鬼样子给谁看呢?” “就是,”柳枝儿也笑道,“这点小事情你严松还搞不定?” 严松本来也是开个玩笑,“你们两口子就使劲压榨我吧。” “不说啦,我们回去了,记得帮我找铺面。” “好嘞,老板您走好!” 柳枝儿摇摇头,和杨树笑着回村里去了。 宗宝派去严家村打听的小厮也回来了,听了小厮的回报,宗宝愣了半晌,立刻启程回陵州向宗老爷子汇报去了。 “你说什么?四通面条是四丫头搞出来的?”宗老爷子不可置信。 “是啊,四小姐果然很聪慧啊,您不知道,想拿到四通面条总经销权的商户每天都围在铺子里打听呢。” 宗老爷子骄傲地笑了,四丫头骨子里果然流着自己的血,在经商方面的确是个人才。 “你有没有跟她说明身份?” “小的不敢。老爷子吩咐我不要露出马脚,我哪敢啊,何况,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情,四小姐好像不认识小的。” “哦?那你去调查她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宗宝把小厮去严家村调查的结果向宗老爷子汇报了一遍,宗老爷子又气愤又心痛,“这严家的人欺人太甚,如果不是四丫头应对得当,这会儿估计连家产都保不住了吧?不过,这个杨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带着孩子的鳏夫也敢求娶我的女儿?” “老爷子别生气,当时情况咱们不是不知道嘛,不然怎么也得去给四小姐撑腰不是。” 宗老爷子点点头,“你安排一下,我要马上去四通镇见四丫头。还有,这件事不许走漏风声,如果这家里的任何一个人知道了,我都唯你是问。” “是,老爷,小的这就去安排。” 宗老爷子要去四通镇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宗家内院,宗老夫人和几个姨娘都哭哭啼啼地跑来劝止,生怕老爷子这一出去就交待在外面了。宗老爷子这会儿知道了女儿的消息,心气正旺,见不得这些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挥挥手把她们全都赶回了内院。 宗老夫人一回到内院,就让人把宗礼叫过来,“你爹怎么突然决定要去四通镇?他已经有好些时候没有亲自出去巡查了,是不是你最近又惹他生气,他已经不愿意把打理生意的事儿交给你了?” 宗礼这会儿刚刚酒醒,还有点醉眼朦胧,“爹爱去就去呗,反正出公差又不是什么美事。” 宗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用手指点着他的脑袋,“你这个不开窍的,你爹现在已经病成那样了,如果不在他死之前把你继承家业的事情定下来,你以后怎么办?” “我是长子,又是嫡子,这家业不由我继承,难道让那两个小妇养的来继承?”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也要做出一副愿意好好继承家业,把宗家产业发扬光大的姿态来啊,你没见你爹每次看到你都恨得牙痒痒吗?我就怕夜长梦多啊!” “放心吧娘,不会的,说白了,爹除了把家业交给我,还能交给谁啊?好歹这么些年,外头那些人还是认我这个宗家大少爷的招牌的,谁认识那两个小妇养的啊?这做生意,人脉很重要的。” 宗老夫人点点头,她是一个生在内院长于内院的普通女人,每天的眼界就困在这几亩内院之中,所擅长的也是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对外面做生意的事根本就一窍不通。所以当年她最恨的就是宗老爷子的小妾柳夫人,因为柳夫人出身商家,在做生意方面颇有天分,总是能给宗老爷子出些有用的主意。宗老爷子也因此对她偏爱有加,幸好早早下手送她去了西天,不然这么些年下来难免再生个儿子,来抢自己儿子的家业呢! 见宗老夫人被自己说服了,宗礼就告辞回自己院子了,昨天晚上和几个丫头小子疯玩了一晚上,这会儿还头疼呢!得赶紧回去补眠去! 宗老爷子准备亲自去四通镇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方老板的耳朵里,方老板早就接到了严松传来的消息,知道宗家正在和自己争陵州的面条总经销权。不过他没有立刻就去四通镇,一方面是出于不想和宗家直接撕破脸的考虑,毕竟县官不如现管,这会儿陵州知府还是宗家的便宜女婿呢,如果真闹急了,方家没有好果子吃;另一方面,他有种感觉,那个柳老板不会轻易屈服于宗家,他也想看看这个女人有多大的能耐,如果确实是个扛得住的人,两家以后可以更多地合作。 不过这会儿方老板也坐不住了,柳枝儿扛住了宗家大管家的压力,能不能扛得住宗老爷子的威风呢?要知道宗老爷子可是粮油行业叱咤一方的人物呢,这柳枝儿不过是一个双十风华的年轻女子而已。他决定立刻赶到四通镇,就算不能吃下全部的经销权,至少也要从宗家手里分一杯羹才行。 第四十二章 认亲 宗老爷子一到四通镇,就让宗宝去请柳枝儿来。柳枝儿得到消息后,就和杨树一起往镇上走。 “杨树,我觉得咱们应该弄一辆车才行。”柳枝儿捶捶酸软的腿。 “行啊,”这两天柳枝儿老往镇上跑,晚上回去脚都起泡了,杨树也心疼不已,“回头我找人做一辆车,牛车还是马车?” “马车吧,跑得快点。反正咱们现在养匹马还是不成问题的。” “好,我去张罗。你累了咱们先坐下来歇会儿。” 两人在路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柳枝儿一边捶着腿,一边思索,“一想到去见宗家老爷子,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安呢?” “咋了?害怕?没事,了不起咱们不做陵州的生意罢了。我还不信他能把全天下的父母官都变成他的便宜女婿。”杨树开着玩笑。 柳枝儿捶了他一拳,“他就是想,也得有那么多女儿来嫁吧?我是觉得那个宗大管家看我的样子有点可疑,你不觉得……不觉得像是看见认识的人一样吗?而且他还叫我四小姐。” 杨树点点头,“我当时也挺疑惑的,不过后来看他没什么反应,也就没放在心上。” “你说有没有可能,我就是他们宗家失踪的那个四小姐?” “啊?不会吧?如果是的话,你难道不记得吗?” “我不是落水了嘛,醒来之后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柳枝儿编着谎话,她总不能说原主已经上西天去了,这会儿在你面前的人来自几千年后吧。 “这么说起来,还真是有可能,你本来就是从外面嫁到严家村的,谁也不知道你的来历。” “那万一……万一我真的是他们家的四小姐呢?”柳枝儿有点茫然,难道要从种田模式切换到宅斗模式了吗? “就算你是,这会儿也嫁给我做我媳妇儿了,他们能怎么样?”杨树霸气地把柳枝儿揽在怀里,“媳妇儿,咱不怕啊!” 柳枝儿笑道:“我倒是不怕,不过你这个丑女婿要见老丈人了,该怕的你是才对吧?” “我有什么好怕的,像我这么要外形有外形,要能力有能力,要担当有担当的女婿,哪里去找?” “呸,不要脸,就知道给自己脸上贴金。走吧,还是先见了老爷子再说,说不定这都是咱们瞎猜的呢。” 杨树见把柳枝儿逗乐了,心里也放松了,跟着站起来,两人继续往镇上走去。 宗老爷子这会儿在客栈里确实有些坐立不安,对于当年的事情,他对柳枝儿母女有着浓浓的愧疚之感,宗宝说柳枝儿好像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天知道是真不认识还是装不认识呢?她心里肯定恨死自己了,可是宗老爷子又控制不住想要见见这个对他来说算是死而复生的女儿。 “老爷,四小姐来了。”宗宝进来说道。 宗老爷子回过神来,“让她……进来吧。” 柳枝儿和杨树在宗宝的指引下进了宗老爷子的房间,只见宗老爷子斜靠在床上,看起来病得很重的样子。 柳枝儿心里嘀咕,都这样了还跑出来谈生意,真是要钱不要命了。不过还是行了个礼,嘴里恭敬地说道:“小妇人杨柳氏见过宗老爷子。”杨树则跟着拱手行了个礼。 “坐吧,宗宝,上茶。”宗老爷子克制住狂蹦乱跳的心,看着眼前这张和心爱的女人神似的脸,淡淡地吩咐着宗宝。宗宝上完茶之后就退出了房间。 “宗老爷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真是失礼。”柳枝儿笑道。 “没事,我就是来看看……看看你。” “看我?”柳枝儿有些不解,“老爷子不是来和我谈经销权的事儿吗?宗大管家没有跟您汇报?” “啊……哦,汇报了。”宗老爷子点点头,“柳……柳老板,你能不能近前来让我仔细看看?” 柳枝儿回头望望杨树,这个要求有点失礼了,杨树猜测眼前这个老爷子可能真的是柳枝儿的亲爹,就点点头,站起身,陪着柳枝儿走到床前。 宗老爷子有些浑浊的眼睛在柳枝儿脸上逡巡了一圈,突然老泪纵横,哭着喊道:“月儿,爹的好女儿,你果然是月儿!” 宗老爷子突然的情绪变化把柳枝儿吓了一跳,她退后一步,杨树赶紧揽住她,靠着杨树,柳枝儿的心才略感安定。 “老爷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或者我长得像你的女儿?” “不是,不是长得像,你就是我的女儿,是我宗家的四小姐。” 果然如此,柳枝儿心里猜测的事情变成了现实,不过她毕竟不是原主,所以并没有见到亲爹那种激动的心情。 “可是老爷子,我前段时间掉进河里,差点死掉,醒来之后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你看,你说我是您的女儿,有没有什么证据啊?” “有,你的后背肩胛骨上有一块弯月形的胎记,所以我才给你取名叫月儿。” 柳枝儿望望杨树,后背上的胎记自己可看不到,杨树点点头,他自然是熟悉柳枝儿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的。 “好吧,就算我真的是您的女儿,但是我确实不记得前事了。”柳枝儿抱歉地说道,不是她铁石心肠,实在是没办法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什么感情。 “我知道,你恨爹,恨宗家,恨不得跟宗家脱离关系,自然是宁愿忘记所有的前事的。” “恨?我为什么要恨?” “都是爹的错,爹从你娘死后就开始后悔,直到今天,还能见到你,真是老天爷怜悯我,让我有机会说出自己的罪孽。” 杨树咳了一声,他不确定自己是否适合在场听这段往事,毕竟这算是宗家的私密。“我还是先出去吧?” “你是月儿的夫婿吧?”宗老爷子听宗宝提过,说柳枝儿现在寡妇再嫁,和一个猎人成亲了,看来就是眼前这个小伙子了。 “是的,老爷子,我叫杨树,是柳枝儿的丈夫。” “那你也是我宗家的女婿了,不是外人,就在这里听着吧。” 杨树留了下来,柳枝儿心里大安,有杨树在,至少还有个人和自己分担一下。 宗老爷子用缓慢苍老的声音讲起了当年的事情:当年,宗老爷子纳了柳枝儿的娘亲柳蕊做了第三房小妾后,几乎全部的感情都给了柳蕊。柳蕊原本是宗家世家交好之女,又是从小被家里当作男儿来培养的,不但长得美丽精致,更是聪慧过人,每每与宗老爷子讨论起生意上的事情来,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这让宗老爷子喜出望外,颇有找到知音的感觉,于是对柳蕊更加上心了,一个月倒有二十天歇在柳蕊房中,原配夫人和另外的两房小妾被丢在一旁。 柳蕊生下女儿宗月儿后,便把自己所学的东西都教给女儿,宗月儿生得聪明伶俐,很得宗老爷子欢心,宗老爷子有事没事也给这个女儿讲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女子身份,宗老爷子甚至愿意拿几个商铺给她打理练手。 宗月儿的出色衬得宗家其他的子女,包括嫡子宗礼在内,都平庸至极。这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越平庸越得不到宗老爷子的欢心,越不受宗老爷子的重视,自然就更得不到学习成长的机会。于是,其他的子女慢慢的都养成了各种各样的毛病。不过当时宗家的生意正在上升期,宗老爷子在家的时间也不多,没顾得上家里几个孩子的变化,等到发觉个个都不成器时,已经悔之晚矣。 后来,几个子女都到了婚嫁的年龄,宗老爷子就把其他两房小妾生的三个女儿嫁给了官家做小妾,也是为宗家的生意寻求一些保障和支持。而嫁出去的几个女儿为了能得到娘家的财力支持,也都不遗余力地在丈夫面前为娘家争取利益。只剩下最小的女儿宗月儿,宗老爷子总舍不得让她去做人小妾,想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家做正头夫妻去,而柳夫人自然更不愿意自己的女儿重走自己的路。虽然她深得宗老爷子的喜爱,但是妾毕竟是妾,在宗老夫人面前受了多少罪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宗老爷子对宗月儿的偏爱,终于引起了宗老夫人的不满,都是小妾生的女儿,凭什么她宗月儿就可以去做正头夫妻?于是设计陷害柳夫人和宗月儿。 她原本的计谋是给二人下药,然后从外面找两个陌生的男人进来,和二人躺在一起,假装私通,败坏宗月儿的名声,让她得不到好姻缘。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柳夫人和宗月儿被下药之后,却被喝醉酒的宗礼撞了进来。柳夫人虽然已经三十来岁,但是身段窈窕,保养极好,看起来和二十来岁的女子差不多。喝醉酒的宗礼以为自己进了哪个丫头的房间,反正平时也是做惯了的,就不管不顾地强要了柳夫人。 就在他强要了柳夫人,打算对躺在旁边的宗月儿下手的时候,一个不知事的粗使丫头无意中闯了进来,撞破此事。丫头的惊叫引来了众人,宗老爷子看见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小妾、女儿躺在一起,衣衫不整,明显就是云雨过后的样子,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立刻下令宗大管家处死柳夫人和宗月儿。 宗老爷子本来就是一个暴脾气,何况他对柳夫人乃是一腔真情,柳夫人和宗礼私通的事情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宗宝劝了几句差点被罚板子,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只好暗中周旋。柳夫人遭此侮辱,本有死心,只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跟着去死,就求宗宝帮忙把宗月儿救出去。 宗宝曾经受过柳夫人的大恩,就冒着被其他人发现的风险把宗月儿运了出去,送到严家村嫁给了严二郎,借此保住宗月儿的一条小命。 杨树和柳枝儿听完宗老爷子的讲述,都呆住了,他们从来没想到深宅大院里的人能够恶毒到如此地步,这嫡子、庶母、庶女之间乱伦,简直颠覆了他们的三观啊! 柳枝儿也算半个当事人,她虽然没有亲自经历这个过程,但是听了之后也是满心愤怒,“你当年为什么不调查一下事实的真相?就这么简单的草菅两条人命?” “我当时真的是被气疯了,其实后来知道真相后,我也十分悔恨,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宗老爷子双手捂脸,哭出声来。 看着眼前这个病卧在床的老人痛哭不已,柳枝儿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她为那个殒命于内宅恶斗的柳夫人、宗月儿感到悲哀和不值,两条活鲜鲜的生命就这么死在了嫉妒和阴谋之下。可是让她恨眼前这个老人,她也恨不起来。复杂的心理让她说不出话来,杨树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受到了多大的震动,连忙握住她的手,默默地传递着自己的关心和力量。 “老爷子,你别太激动了,对你身体不好,”柳枝儿平静了一下心神,上前扶着宗老爷子,让他躺下来,“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点。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下午再来看你。” 宗老爷子闭着眼睛点点头,说出这些事后,压在心里多年的石头好像轻了很多,他的精神也有些恍惚了,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杨树出去把宗宝叫进来,让他好好照顾宗老爷子,自己则和柳枝儿一起出了客栈。 望着外面明媚的阳光,柳枝儿觉得心里的阴霾散了一些,杨树关心地看着柳枝儿,“媳妇儿,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你也累了。” 柳枝儿点点头,两人去了野味居。野味居的掌柜现在一看到柳枝儿就高兴得不得了,因为柳枝儿给他写的几道菜方子已经成了野味居的招牌菜了,很多客商都慕名而来,点名要吃这几道菜。野味居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杨兄弟,柳家妹子,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掌柜的,给我们一个包间,上几道小菜吧。” “好嘞,柳枝儿妹子今儿个咋了,看起来不太高兴啊?” 柳枝儿摇摇头,“就是有点不舒服,歇会儿就好了。” “那行,就是你们常去的那个包间,我这就去厨房给你们吩咐菜去。” 两人进了包间,坐下来,谁都没有说话,好像也无话可说的样子。等到菜上齐了,杨树才拿起筷子,给柳枝儿夹了一块碳烤小野猪肉,“来,媳妇儿,这是掌柜按照你的方子做的,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柳枝儿打起精神,吃了一块,点点头,“味道还不错。” “媳妇儿,你要心里不痛快,骂几句或者打我几下都行,不要憋在心里,我看着难受。”杨树放下筷子,握着柳枝儿的手。 “你又没惹我,我干嘛骂你打你?” “这相公不就是给媳妇儿做出气筒的嘛,没事,我皮糙肉厚,经得起打。”说完杨树还抓着柳枝儿的手往自己身上捶。 柳枝儿却扑到杨树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半晌没有说话。杨树轻轻地抚着柳枝儿的背,也没多说什么。 “杨树,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为什么这么说?” “我是小妾生的女儿,又差点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给强奸,你会不会嫌弃我?”柳枝儿把头埋在杨树怀里,不敢抬头。 杨树听得哭笑不得,感情这丫头沉默了这么半天,是因为这个问题。他把柳枝儿的头抬起来,捧着柳枝儿的脸,说道:“媳妇儿,先不说这些事情根本不是你愿意的,你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女人,最好的媳妇儿。不管你是大家小姐,还是严家村的小寡妇,都是我最爱的柳枝儿。”说完轻轻地吻住柳枝儿,柳枝儿仿佛沙漠中久渴的旅人终于见到了清泉,使劲地吮吸着杨树的嘴,杨树也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回吻着柳枝儿,最后,还是杨树凭着最后一丝理智,把两人分开,“媳妇儿,再继续下去我会忍不住在这里要你的。” 柳枝儿也为自己刚才的疯狂有些不好意思,捋了捋散下来的头发,低着头不说话。 “媳妇儿,不许你瞎想,你嫁给我杨树,是我杨树三生修来的福气,以后再也不要提这样的话了,好吗?” 柳枝儿点点头,“我不想和宗家扯上关系,我一辈子就做你的柳枝儿,好吗?”宗家给柳枝儿的印象太差了,简直恶心,即使出于对宗老爷子的同情,也不足以让她鼓起勇气再和这家人有任何联系。 “那是当然。如果你不想回宗家,咱们就不回,就做杨家村的杨树和柳枝儿,咱们不是还有你的梦想,你的半天面馆吗?” “嗯。”柳枝儿下定决心后,心胸反而开朗了很多,胃口也开了,两人说说笑笑地吃完所有的菜,还给宗老爷子打包了一个山鸡野菌汤。 第四十三章 认亲也麻烦 回到客栈的时候,杨树和柳枝儿正好碰到从客栈出来的方正和方管事。 “哟,方老板,你也来四通镇了?”柳枝儿笑道。 “我能不来嘛?再不来生意都要被宗家老爷子抢走了吧?”方正笑着说道。 “哪能呢?方老板是刚到?这是打算去吃饭吧?今儿个我还有点事,改日请你吃饭。”柳枝儿提提手里的食篮,笑着说道。 “行啊,柳老板先忙着,咱们再约时间。” 柳枝儿点点头,和杨树往客栈里走去。方正和方管事站在门口,看着夫妻俩往客栈的二楼去了,二楼是住宿的地方。 “老板,这柳老板看样子是去看宗老爷子的。”方管事说道。 “看来宗宝说的是真的,这柳老板确实是宗家四小姐?”方正有些头疼。 “看样子确实是。咱们怎么办?这经销权还能拿到手吗?” “难说,不管怎么样,人家是亲父女,想照顾一下也是正常的。” “那咱们这就回陵州去?” “回去干嘛?都要死了还怕最后一刀?走,吃饭去,说不定还有转机呢。”方正横了横心,决定等等看,看柳枝儿是不是如宗宝所说,会把四通面条并入宗家的生意里去。 原来柳枝儿他们到达客栈之前,方正正好碰上了宗宝,宗宝当然知道方正的来意,为了震慑对手,他直接挑明了柳枝儿的身份,还胸有成竹地说四通面条很快就要并入宗家,方家争了半天的经销权白争了,把方正气得不行。 柳枝儿却不知道这两人的算盘,她拎着汤到宗老爷子房间的时候,宗老爷子刚好起床。 “老爷子,来,给你尝尝我们四通镇最好喝的山鸡野菌汤。” 宗老爷子听了却皱皱眉,“你干嘛要叫我老爷子?不能叫声爹?” 柳枝儿干笑着,“这不是不习惯嘛!再说再说。” 宗老爷子瞪了瞪眼,“再说什么?这两天你就收拾一下,跟我回陵州去。” “去陵州干什么?” “当然是回宗家啊!”宗老爷子打定主意了,家里的几个儿子都指望不上,他决定把宗家的生意交给柳枝儿,就当柳枝儿是坐家招婿吧。“对了,你那四通面条的生意也收回来,跟家里的生意并在一起。” 柳枝儿急了,这算啥事儿啊,认个爹连生意都保不住啊? “我不回去。”她扭着身子坐在一边,生气道。 “干嘛不回去?在这个小镇上有什么前途,你不是喜欢做生意吗?我把宗家的生意都交给你。” “不要,不稀罕。” “啥?”宗老爷子这回是真气到了,自己拼了一辈子的事业居然被女儿弃若敝履,“你敢看不起宗家?忘了你姓啥了?” “我没忘,我姓柳,叫柳枝儿。啊,不对,我现在姓杨了,嫁了人是要随夫姓的。”柳枝儿脾气也上来了,没见过这么蛮横的老头子。 “你……”宗老爷子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快被气晕了,杨树赶紧上前扶着,让他坐好,又回头给柳枝儿使了个眼色,就怕把老爷子再气出个好歹来。 柳枝儿看看这个血压上升、一脸涨红的老头子,心里也软了,万一给气中风了咋办?她连忙上前抚着宗老爷子的胸口,“爹,我叫你爹还不成嘛。你看,我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但是一想到你说的那些事,我就犯恶心,我实在不想回去看见那些人,看到他们就想起我娘的遭遇,想起我的遭遇,我怎么吃得下饭嘛……”说完还哽咽了几声,加强效果。 宗老爷子顺了顺气,叹道:“我也知道,让你回宗家会让你不舒服,但是现在宗家需要你啊!” “需要我干什么?” “你几个哥哥都不成器,根本就不是继承家业的料。如果我把宗家交到他们手里,用不上五年,宗家就全垮了,这可是我一辈子的心血啊。” “那你让我一个外嫁的女儿回去主持家业,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吗?我一个人怎么防得住那么多人对我使阴谋诡计?万一我又被陷害呢?” “……”想想也不是不可能,宗老爷子也沉默了。 柳枝儿赶忙添把火,“爹啊,我现在过得很开心,你看我的四通面条卖得多好,我还打算开面馆呢。你就让我做自己的生意吧。” “哼,说到四通面条,你胳膊肘也不知道往里拐拐,陵州的总经销权为什么给了方家?” “那我之前不是不知道自己是宗家的小姐嘛!再说了,我也没打算亏待宗家啊,我已经让宗大管家去和严管事谈了,除了陵州,其他的州县宗家可以任选一个做总经销。” “一个哪够?”宗老爷子得寸进尺。 “那就两个,不能再加了。”柳枝儿心里暗骂老狐狸,跟宗老爷子讨价还价。 “两个还算将就吧!不过宗家的生意……”宗老爷子还是舍不得柳枝儿这个有经商才能的女儿,不能为宗家所用真是亏大了。 “宗家的生意我是绝对不会沾染半点的,不过我有个建议,你要不要听一听?”柳枝儿阴险地笑着说道。 “什么建议?” “你家里的几个儿子不是都不成器嘛,你干脆就宣布要在宗家族里选有才能的人来继承家业,这样有两个好处,第一呢,你能发现一些年轻的人才,经过培养之后成为宗家的助力,第二嘛,也是给你几个儿子压力,不要让他们觉得继承你的家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人嘛,就怕跟人比,你越做出倾向于让外人继承家业的样子,你的那些儿子越紧张,说不定潜力就被激发出来了。这样你不就后继有人了嘛?” “哼,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回来帮我。”宗老爷子傲娇地哼哼。 “我才不回去呢,我已经习惯了乡下的生活,打死都不要被关到后院去跟那些无聊的女人玩什么宅斗。您呢就保重身体,空了就到四通镇来看看我,我请你吃面。” “我大老远的来吃什么面?你也太抠门了。” “嘿嘿,你还别嫌弃,说不定到时候你想吃我做的面还得跟我预约呢!”柳枝儿得意地笑道。 宗老爷子摇摇头,低头喝汤,鲜美的山鸡汤一入口,老爷子眼前一亮,“嗯,这汤味道不错。” “不错吧,就这汤,也就是我功力的十分之七吧。我跟你说,要是现打的野鸡,现采的野蘑菇放在一起炖,再加点小葱花,那才是绝味呢!”柳枝儿得意地笑着。 “听起来不错,你啥时候做给你爹我尝尝?” “哦,这就要看你的好女婿了。他啥时候打回野鸡,我就能给你做。” 宗老爷子这才正眼看杨树,越看越觉得这个人不怎么配自己的宝贝女儿,年纪又大,又带个孩子,还只是个猎人,柳枝儿怎么选了这么个女婿?真是没眼光。 杨树坦然地接受着宗老爷子的打量,他知道以自己的条件,在一般的老丈人眼里都不算个好女婿,何况是在宗老爷子这样的人面前。不过他对自己有信心,也对柳枝儿有信心。 宗老爷子盯了他半晌,看他一直的神色坦然,心想这气度倒还不错。 “爹,你老盯着人家杨树看什么?” “看看咋了?少块肉怎么地?”宗老爷子没好气。 “不是,你看就看呗,怎么这眼光像把刀似的,您这是看上杨树哪块肉了?想割下来下酒?” “死丫头瞎说什么呢?”宗老爷子瞪了柳枝儿一眼,收回目光,不管怎么样,现在柳枝儿已经再嫁了,这个男人虽然各方面条件都不咋地,但是至少目光正直,气度不错,看起来还行。柳枝儿那护老公的样子宗老爷子也看在眼里,看样子自己要是说两句杨树不好,这女儿得跟自己翻脸,他才不会那么傻呢,刚认回女儿,又闹生分了。了不起以后女儿过得不好,自己多帮衬帮衬就是了。 “爹,你干脆到我们家去住两天吧,乡下风景好,就当休假了。”柳枝儿提议道。 杨树也点头:“对,爹您别住客栈了,到家里玩两天,我去山里给你打两只新鲜的野味回来,让柳枝儿做给你吃。她手艺可好了。” 宗老爷子本来是打算尽快回陵州去处理家里的生意的,不过想想这么些年没有见女儿了,如果见个面就走,也是舍不得,就干脆歇两天算了,于是点头答应了。 柳枝儿连忙帮着收拾东西,杨树则出去和宗宝一起准备马车,宗老爷子喝完汤,退了房就跟着柳枝儿回杨家村去了。 方正和方管家吃完饭回到客栈,一打听才知道柳枝儿带着宗老爷子回杨家村去了,心里阵阵发苦,看样子这好不容易抢到的生意又要泡汤了。方正还是不死心,他又带着方管家到了严松那里,严松从方正口里才知道柳枝儿的身世,惊了半晌,不过他对柳枝儿还是很有信心的,觉得柳枝儿不会随便毁约,就算有所改变,肯定也会给方家一个满意的交代。方正这才放下心来,决定在四通镇住两天,看看柳枝儿和宗家的动向再说。 宗老爷子一住进杨家,就喜欢上了这种乡村的悠闲生活。他早上起床,杨树陪着他在村里溜溜弯,回来有柳枝儿做的美食伺候着,吃完饭了带着宗宝拿上钓鱼竿跑到河边去钓鱼,运气好的话晚上回来还能吃到自己亲手钓的鱼。 最重要的是,宗老爷子第一次在杨家感受到了什么叫含饴弄孙。虽然杨苗不是他的亲孙子,但是每天被杨苗外公长外公短地这么叫着,叫得他心都化了。家里倒是有两个孙女儿,可惜看见他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话都说不全,更别说撒娇了。 宗老爷子在杨家过得开心,身体也慢慢变好起来,柳枝儿问过宗宝,说宗老爷子也没什么大病,就是劳心过度给累的。柳枝儿把前世体育课上学会的太极拳教给宗老爷子,让他每天早上起来打一圈,还嘱咐他平时吃饭也不要老是吃那些金贵的补品,多吃五谷杂粮,过了几天,老爷子感觉自己好多了。 不过宗老爷子始终是个劳碌命,虽然在杨家过得快活,却始终放不下家里的生意,没几天就要回陵州去了。走之前他把杨树叫到跟前,“杨树,我这女儿命苦,受了很多罪,我希望你能对她好一点。” “爹您放心,我保证对柳枝儿比对我自己还好!” “你是个好孩子,这几天我也看明白了,哎,我也不强求什么了,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爹,您也要保重,多来家里住住,不要太操劳了。” 宗老爷子走之前要给柳枝儿留下一些银票,被柳枝儿拒绝了,“我不缺钱,爹你收回去吧。” “这是爹的一点心意,你也不收?” “如果爹实在要给我点啥的话,不如把这马车送给我吧,省得我自己去做,麻烦!”柳枝儿指着宗老爷子带来的马车之一。她很有眼色地没有要宗老爷子自己那辆,开玩笑,那华丽的装潢可不是自己这个乡下人能享受的,她看上的是另外一辆比较普通的马车。 宗老爷子摇摇头,“你这丫头,这脾气跟你娘一模一样,总是不愿意提太多的要求。行,这马车给你留下,你要有时间了还是要到陵州来看看我。” “还是您来看我吧,我可不想去宗家。”柳枝儿撇撇嘴。 宗老爷子气得吹了吹胡子,两父女每次说到这个问题就谈不拢,算了,不谈了,回去! 柳枝儿笑眯眯地挥挥手,送走自己老爹,想不到这样就解决了陵州的经销权问题,这真是意料之外啊! 方正那边早就得到柳枝儿的消息,知道自己的经销权不会有变化,又惊又喜,他没想到柳枝儿居然没有向着自己的娘家,而是实实在在地按照协议来执行,更加肯定了柳枝儿是一个值得长期合作的对象。 宗老爷子回到陵州后,就按照柳枝儿的建议,找族长召开家族会议,宣布要从家族里的后辈中挑选有经商才能的人进行培养,培养出来的人才可以进入宗家产业中任职,如果非常优秀的话,不排除将来继承宗家的家业。家里的三个儿子也各自给他们指定了一个区域,给了一笔启动资金,让他们自己去闯荡,闯荡的成绩会成为将来是否继承家业的砝码。 宗老夫人觉得很奇怪,宗老爷子去了一趟四通镇回来之后不但身体好多了,精神也康健了,完全看不出之前那种病怏怏的样子来,每天早上还在花园里比手画脚的舞弄半天。他在四通镇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回来之后有这样大的变化?这让宗老夫人十分好奇,她思考了几天想不出结果,干脆派出自己的心腹嬷嬷去四通镇打听消息。 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宗老夫人被吓了一大跳。 “你……你是说……那个死丫头她没死?还跟老爷子见了面?” “是的,夫人,据那个客栈的小二说,老爷不但跟四小姐见了面,而且还到四小姐家里去住了好几天呢!” “这死丫头真是阴魂不散呢!老爷和四丫头都说了些什么?怎么回来变化这么大?” “这就打听不出来了,您也知道,老爷身边的人向来嘴紧,尤其是宗宝管家。” “不管怎么样,我得做点什么才行,要知道当年弄死那个狐狸精和这个丫头,我可是主谋,更何况宗礼当年还对那个狐狸精……” 嬷嬷默然,就夫人和少爷当年做的事情,只怕四小姐早已恨之入骨,要是四小姐想回来复仇的话…… “你打听到那死丫头现在的住处没有?” “打听到了,就在离四通镇不远的杨家村里。她之前嫁的那个病痨鬼死了之后就嫁给了现在的这个丈夫,姓杨,听说还带着个孩子。” “哼,寡妇再嫁吗?当年老爷和那个狐狸精一心想要给她找个好婆家,到外头跟别人做正头夫妻去,这会儿又是寡妇又做后娘的,不知道老爷心里什么滋味呢?哈哈哈……那个狐狸精死了都不会瞑目的。” “那……夫人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一家都是乡下人,家里要是失个火什么的,应该很容易吧?”宗老夫人摸摸手上的戒指,饶有兴味地说道。 嬷嬷眼前一亮,“那是自然,天高物燥嘛,夫人高见!” 第四十四章 开业筹备 送走宗老爷子之后,柳枝儿开始投入到店面的设计当中去了。现在的面馆她去看过了,一般都显得狭窄,局促,烹饪区和就餐区之间没有区隔,整个店里始终都萦绕在一股烟雾之中,看起来环境很不干净,让人不舒服。柳枝儿就想着怎么学习现代面馆的店面设计,做出一个不一样的面馆来,至少要让人觉得干净、卫生、舒服,这样才能好好地享受面条的滋味。 不过她始终不是室内设计专业出身,所以画起图来事倍功半,经常要熬到半夜。画好了又被自己推翻,总觉得哪里都不满意。她一熬夜,杨树这个三好相公自然得全程陪着,端茶送水,捶肩揉背,还要不时提出自己的建议,这面馆还没设计好,两口子的感情倒是越发的好了。 这天晚上,月光清朗,柳枝儿又画图画到大半夜,实在是没灵感了,就抓着杨树陪自己绕着院子散步。杨树对这种月下陪美人的好事自然是不遗余力的,两口子沿着院子慢慢地走着,时而低语两句,时而嬉笑两声。月光下的女人看起来要比平时美三分,而月光下的男人则比平时更容易化身为狼,就在两口子靠在院子的一个角落吻得不可开交时,杨树突然听到院墙外有奇怪的声音。 没办法,他是个天生的猎人,视觉和听觉都在普通人之上,他捂住柳枝儿的嘴,示意她不要开口,然后自己搭了个墙边的梯子,爬到院墙上,向外看去。只见两个黑衣人正抱着一捆一捆的秸秆靠在自己家的院墙外面,院墙里就是自家的柴房,其中一个黑衣人还在往地上泼着东西,闻味道应该是火油之类的。 杨树无比庆幸今天晚上柳枝儿非要到月下散步,不然这一家三口就可能被烧死在家里了。他让柳枝儿去把杨苗叫醒,悄悄地躲到院子门口,然后取了自己的弓箭,趴在院墙上,对准两个黑衣人,连发两箭,其中一个只是手臂中箭,放下东西立刻就逃了,另外一个比较倒霉,被射到了胸口。虽然杨树保留了几分力道,留了活口,不过冷箭在胸的滋味,还是让这个黑衣人就这么昏死过去。 杨树跑出去,和柳枝儿一起把黑衣人绑起来,然后丢到院子里,杨苗还懵懵懂懂的,他刚刚正在做美梦呢。 “爹,柳姨,这是贼吗?” “是啊,放火的贼!”柳枝儿咬着牙,恨恨地说道。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宗家那边的人知道自己还活着,这会儿派人来灭口了。幸好自己没答应宗老爷子回宗家去,不然说不定哪天就尸骨无存了。 “媳妇儿,这个怎么处理?送官吗?” “哼,送官有什么用?”柳枝儿气冲冲地说道,“我要给我爹送封信,让他来领这个大礼包回去,好好地送给那些该受到惩罚的人。”她本来觉得相安无事是最好的,可是人家要来惹自己,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你知道这是谁派来的?” “肯定是宗家的夫人,要么就是那几个姨娘。爹回去之后身体变好了,又新出那些规定,她们肯定产生怀疑了,我在四通镇又没有藏着掖着,她们随便一打听也知道我的情况了。这会儿是心虚,怕我回去报仇吧!哼,本来我没兴趣报仇的,这会儿倒是不报都不行了。” “媳妇儿,你想怎么办?” “那就要看我爹的态度了。如果他不能替我出头,那我就自己给自己出头。” 宗老爷子很明显比柳枝儿想象得更加愤怒,他好不容易找回这个死而复生的女儿,哪里容得他人再对她下手。一收到柳枝儿送过去的信,他就气得火冒三丈,让人拎起那个放火的黑衣人,就到了宗老夫人的院子里。 宗老夫人这会儿正坐在上位,享受着两个姨娘的服侍呢,虽然这两个姨娘都生了儿子,但是在宗老夫人面前依然连个丫鬟都不如。她一边享受一边在想,怎么派出去杀柳枝儿的人还没回来回话呢。 宗老爷子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吼道:“除了夫人和两个姨娘,其他人都给我滚出去!” 宗老夫人被吓了一跳,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老爷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原来你还记得我是这个家的老爷呢?我还以为你已经当我死了呢?” 宗老夫人一听这话不对,立马抹上了眼泪,“老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夫妻几十年,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来剜我的心呢,我知道我向来不得你喜欢,但是咱们毕竟还是过了这么多年的正头夫妻啊!” “少在那里抹眼泪了,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都没人知道!”说完,宗老爷子一挥手,外面有两个小厮抬着一个黑衣人进来,“砰”地扔在地上。 “看看吧,我的好夫人,这人你认识吗?” 宗老夫人眼角扫了一眼,强作镇定,“老爷,我每天这么深宅内院的,哪有认识什么外男?你这不是侮辱我吗?” “侮辱你?哼,把王嬷嬷给我带进来。”王嬷嬷就是宗老夫人的心腹嬷嬷,也是负责派人去杀柳枝儿的人。 王嬷嬷被推了进来,平时穿得光鲜亮丽的样子已经变得狼狈不堪,头发散乱,脂粉横污,一张老脸再也找不出往日趾高气扬的神态来。 “王嬷嬷,把你刚才交代的事情再说一遍吧。” “是……是,老爷。是夫人交代我,让我找人去给四小姐家放火的。”王嬷嬷被严刑拷打了一晚上,早就吓破了胆,立刻就招了。 “你这个老虔婆,我什么时候让你去干这样的事了?什么四小姐,四小姐不是早就死了吗?”宗老夫人立刻矢口否认。 “夫人,这一切的确都是您叫我去干的啊,您不能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啊!”王嬷嬷趴在地上,呜呜地哭着,“老爷,我和四小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起这样的黑心去杀她呢?” “夫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宗老爷子冷冷地盯着宗老夫人,宗老夫人眼看事情掩不住了,瘫倒在地,后面的两个姨娘听到宗月儿没死,也被吓得腿软,要知道当年的事情她们也是参与的。老爷后来知道真相后,为了宗家的面子虽然没有直接处罚她们,但是这么些年却是再也没有进过她们的房门了。 “是,是我干的。”宗老夫人低低地说道。 “来人,把夫人和两位姨娘给我关到佛堂里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去探望,也不许求情,违令者,赶出宗家。” 宗老夫人一脸灰败,全身无力,几次都站不起来。这时候,宗礼、宗义和宗勇三兄弟闯了进来,跪在地上,“爹,请您饶了娘吧。” “请您饶了姨娘吧!” 宗老爷子冷冷地看着三个儿子,“看来我说话已经不管用了,我刚刚说过,谁也不许求情,违令者,赶出宗家。你们是想被赶出宗家吗?” 宗礼三个人沉默下来,在宗家,他们再不成器也是少爷,离了宗家,就什么都不是了。这几天他们收敛毛病,出去和人谈生意,虽然顶着宗家的帽子也没少受人家的冷眼,何况被赶出宗家。 宗老爷子又扫了三人一眼,心里更加失望,连自己的亲娘都不救的人,还有什么希望?心里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让人把宗老夫人和两个姨娘带走,自己则慢慢地回了主院。 “宗宝,立刻安排人手,暗中保护月儿一家,另外,家里也安排人盯着,有异动立刻回报。” “是,老爷。” 柳枝儿得到宗宝的回报之后,心里也清楚,宗老爷子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毕竟这三个女人都是生了儿子的,只要宗家还希望他们三个人继承家业,就不能对他们的母亲下狠手。对宗老爷子派来保护的高手,柳枝儿表示感谢,虽然杨树也有身手,但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有人帮忙总是好的。何况,这也只是暂时的,只要等自己的羽翼丰满了,还怕他宗家不成? 宗家那边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来找自己麻烦,柳枝儿趁着这段时间赶紧张罗自己的“半天面馆”的开张事宜。 严松按照柳枝儿的要求已经在镇上找好了一个铺面,这个铺面的位置很好,处于两条街的夹角处,一条街通往镇口的市集,是附近乡民卖完东西后进镇的必经之路,另一条则通往来往客商们常住的客栈一条街。镇上最大的客栈四通客栈就在这条街上。 柳枝儿去看了铺面,前面是两间铺面,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加两个小房间,她决定把进餐区放在前面,煮面的地方则放在院子和进餐区之间,打开一个窗口,既方便招呼客人,也方便客人看到厨房的部分情况,烧火排烟则从院子里走,这样前面就餐区就不会闻到烟味。毕竟这不是现代,可以用煤气或者电来做饭,用木柴难免会有烟味。院子里的小房间则拿来做库房。 老板原本是打算把铺面卖出去的,因为他儿子考了举人,要去外地做官,全家都要跟着去。只是这四通镇就是个小镇而已,能够有实力买铺子的人原本就不多,所以他不得已才决定以每个月二两银子租出来。柳枝儿得知消息后,想着这算是“半天面馆”的第一家店,也是总店,最好能把铺子直接买下来,不然自己费心经营了半天,最后老板把铺子收回去,不就白干了。 她找严松商量了一下,从挂面那边抽调了一百两过来,把铺子买了下来,然后就开始进入紧锣密鼓的装修阶段。 这个时候杨树就派上大用场了,联系工匠,监督施工,晚上回来还要和柳枝儿一起研究面条、米线,在柳枝儿的高压教学下,杨树做面的手艺倒是见长,连杨苗都说他爹做的面“今非昔比”了。这成语还是现从夫子那里学来的,因为杨苗在学堂里表现很好,虽然刚入学没多久,无论是读书还是写字都有模有样了,夫子在课堂上表扬他“今非昔比”,把孩子给乐的两天都找不着北。 严松没事跑来看面馆的装修进度,啧啧称奇,“老板,你这哪是装修面馆啊?跟人家饭馆比起来都不差了啊!你这面打算卖多少钱一碗啊?” “比普通面馆的面贵个两成吧!”柳枝儿也不贪心,刚开始就是养铺子,只要铺子里的流水能够让面馆正常经营就行,赚钱的事就先不着急了。 严松点点头,冲着这干净舒服的环境,如果再加上柳枝儿的好手艺,多给两文钱吃碗面也值得。“那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天天免费吃面啊?” “可以啊,每个月从你的报酬里扣就是了!” “哇,老板,你不会跟我计较几碗面吧?”严松哇哇大叫,纯粹是为了耍宝。 “行了,想吃就来吃。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嗯,宗家和方家跟我们签约之后,倒是把我们的牌子很快打出去了,最近各州县都有商户来谈合作的事。” “还是那个原则,稳妥为上,脚步不要跨太大。合作的总经销一定要好好地挑选,尽量避免以后合作过程中造成麻烦。” “嗯,这个我知道,不过咱们始终是第一次跟人家合作,再怎么挑选总是担心会有看走眼的时候。”严松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等市场稳定下来了,我们就把总经销权变成两年制,两年之后重新选经销商,一方面淘汰合作不愉快的,一方面也给那些新的有实力的经销商机会。” “哎,这个好!我得先把这股风给透出去,不然那些总经销还以为拿到我们的经销权就万事大吉了,以后跟我们叫板!” “哈哈,严松,你也学奸诈了啊,这是要店大欺客啊?” “谁欺谁了?这不是防患于未然嘛!”严松得意得很。 “还有个事情,你回去后跟你爹商量一下,在严家村的族人里挑选一些踏实肯干的人送到郝三哥那里去,我这边也会在杨家村里选一些人,不然这经销商越来越多,要的货也越来越多,郝三哥那边该忙不过来了。” “嗯,好。我爹肯定高兴坏了,当了这么多年族长,他老觉得自己没给族里干什么实在的事情。” “你爹那是谦虚,他老人家还是很有威望的,族人也都信服。” 杨树知道柳枝儿打算从村里找人去作坊里帮忙后,有些犹豫地问道:“媳妇儿,我大哥能不能也去作坊里上工啊?” 虽然杨槐对自己的态度一直都淡淡的,不过毕竟是杨树的大哥,柳枝儿也不想做得太绝,“可以啊,只要大哥看得上作坊里的工作。不过有一条,作坊里的事是郝三哥说了算,如果大哥仗着你的关系去耀武扬威,就别怪我不给面子了啊!” 杨树点点头,“不会的,我大哥还是很踏实的。” 柳枝儿心里嘀咕,你大哥是很踏实,你嫂子就不一定了,说不定到时候就会干出点什么事来。 杨树得到柳枝儿的同意后就去跟杨槐说了,杨槐当然愿意,能在村里上工,每个月有工钱拿,又能照顾家里,自然比到镇上去等活好,镇上帮人上下货的活也不是每天都抢得到的。倒是王氏的态度让人挺意外,几乎是180度大转变,对杨树夫妇满嘴都是感谢,对自己以往的行为又是后悔又是道歉,倒是把杨树搞得尴尬起来。 “大嫂,都是一家人,这些话就别说了。大家以后好好相处就行。” “是是是,你和柳枝儿都是有本事的人,大哥大嫂以后还要仰仗你们多帮忙呢。”王氏点头如捣蒜。 要说王氏为什么有这么大改变,原因却是因为宗老爷子。宗老爷子在杨树家里住了几天,王氏看着宗老爷子的穿着、谈吐还有华丽的马车,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媳妇儿背景不一般,到镇上去一打听,更是吓了一跳。她可再也不敢惹这个出身富商之家的弟媳妇儿了,不但不敢惹,还得紧紧地靠着,不然好处都被别人占了,没见郝三哥一家这会儿过得那个滋润呢,村里人都羡慕得不行。 杨树不知道王氏为什么改变如此之大,只是嘱咐杨槐去上工必须听郝三哥的指挥,然后搓着浑身的鸡皮疙瘩就回家了。回家和柳枝儿一说,柳枝儿笑得不行,这个王氏,实在是太适合去演变脸了。不过这也是好事,少个人找自己麻烦,这日子也畅快一些。 过了差不多大半个月,“半天面馆”总算是装修好了,柳枝儿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了一遍,把杨树好好地夸了一番。杨树这段时间起早摸黑,几乎全部的心力都投在面馆里了,这会儿见自己的劳动得到媳妇儿的夸奖,自然开心得很。 “媳妇儿,咱们的面馆啥时候开张?” “不着急,我得想个法子,让咱们面馆一炮而红才行。” “怎么一炮而红啊?” “哎,我听严松说镇上这个月要举办一个大集会是不是?” “是啊,九月十九菩萨过生日,每年镇上都要举办集会的,也是咱们四通镇一年到头少有的热闹日子。” “一般都有些什么好玩的?” “主要就是烧香拜拜,然后各个地方的特色小吃啊都会摆出来,除了咱们这四里八乡的,附近州县很多人也会过来凑热闹呢,每年都挤得不得了。” 这不就是庙会吗?柳枝儿眼前一亮,那就趁着这个庙会,搞一个活动吧!现在离九月十九还有十多天,时间还很充分,柳枝儿拉着杨树就往严松那边去,看三个臭皮匠,能不能商量一个好主意出来。 “搞活动啊?”严松觉得柳枝儿的脑子实在转得很快,这就把面馆和菩萨生日会结合在一起了,不过,到底要搞什么活动? “咱们也去卖小吃那里设一个摊点?”杨树提议道。 “唔……不好,那样就算人家吃了我们的面也找不到半天面馆在哪里。” “那请人过来耍杂耍,这样人就被吸引过来了吧?”严松提议。 “这倒是一个办法,不过这样只是热闹了,人家对我们面馆的面还是不了解。” 又要让人知道面馆在哪里,又要让人了解面条,“那就只有让人家进面馆吃面了。”严松有气无力地说道。 “对啊,”柳枝儿一拍桌子,“我想到了,搞一个大胃王比赛吧!”这种比赛在前世有很多,中国、美国、日本……到处都有各种名义的大胃王比赛,这种比赛很吸引眼球,对于宣传新店来说还是很有用的。 “什么大胃王比赛?” “就是比赛吃面,看谁吃的多。吃的最多的就叫大胃王,还可以拿奖。” “什么奖?” “最直接的奖品当然是银子啦,干脆我们去定做一个刻着半天面馆几个字的银饼子,一两重的,然后拿根绳子串起来,让获奖的人挂在脖子上,这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杨树和严松都呆呆地点点头,当然有意思啦,又有面吃又有银子拿,傻子才不来呢! “要是人来得太多怎么办?” “咱们可以制定规则嘛,让大家踊跃报名,先来先得,先来的三十个人参加比赛,每轮十个人,选出一个优胜者,然后三个优胜者再最后比拼呗!”搞这种活动对于柳枝儿来说是小意思,前世她是做行政的,要参与策划公司内部的很多活动,经验丰富得很。 “老板,请允许我崇拜你吧!”严松差点都想给柳枝儿跪了,这女人也太能想了,天底下谁家面馆开张能这么大场面,想想都激动得很。 “嗯,准了!”柳枝儿骄傲地抬着头,斜睨着严松。 杨树哈哈笑出来,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就是两个活宝。 有了想法,柳枝儿高兴得很,拉着杨树就回家,她得把整个活动仔细地理一下,这种活动既要有声势,又不能出问题,否则广告效果就会起副作用。 第四十五章 大胃王比赛 这面馆开张,首先得有个隆重的剪彩仪式,柳枝儿决定邀请宗老爷子,方正,还有严家、杨家的族长来剪彩,再加上阿才、杨树和自己也算比较有气势了,严松口才不错,让他当个主持吧。 确定了剪彩仪式的流程后,柳枝儿把大胃王比赛的流程也确定了,然后严松就负责和阿才联系,确定面馆门口场地的使用权,镇衙门正愁每年的菩萨生日会都千篇一律呢,这会儿柳枝儿送上来这么一个有创意的活动,把镇长都惊动了,表示当天要来给半天面馆捧场,场地的使用自然没问题,镇长还让阿才到时候带几个衙役去帮忙维护一下秩序,这可让柳枝儿省了大劲儿了,至少安全问题有保障了。 杨树则负责准备当天要用的食材,器具,桌椅等,柳枝儿则找村里的夫子写了一张大大的条幅,上书“半天面馆第一届大胃王比赛”。为啥写第一届?柳枝儿打算如果这次活动搞得成功,就把大胃王比赛搞成半天面馆的特色活动,每年搞一次,这形成惯性之后,品牌效应也就出来了。 经过十来天的紧密筹备,大胃王比赛也准备停当了,就等菩萨生日会当天正式启动了。 宗老爷子和方老板接到柳枝儿的请帖,都如约到了四通镇,他们经商多年,却从来没见过柳枝儿搞的这种活动,倒是挺好奇。两人虽然是多年的对手,不过都是柳枝儿邀请来的贵客,所以见面还算和气。活动当天,两人早早就到了半天面馆。 “宗老爷子,四小姐可真是个经商奇才啊!就在下和她接触这小半年,这点子可是层出不穷啊!” 宗老爷子捋捋自己的胡子,神情很是骄傲,不过没有说什么话。 方正看他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可惜呀,四小姐已经嫁人了,不然宗家前途不可限量哦!” 宗老爷子一听,差点揪断两根胡子,这个方正,哪壶不开提哪壶,柳枝儿不愿意回归宗家是宗老爷子心底最深的痛啊!几个儿子这段时间虽然收敛了许多,但是毕竟经商天分有限,经验又缺乏,宗老爷子看着心里着急得很。再加上柳枝儿这边经营得红红火火的,那心里可不跟猫抓似的。 “哼!”老爷子不高兴了,转身去找柳枝儿去了。 柳枝儿这会儿正忙着做最后的检查,今天镇长也要来,也算是小镇上头一号的官方代表了,可不能慢待了。突然看见宗老爷子走过来,她笑道:“爹,还要等一会儿,你在里面休息吧!” “不用啦,我到处看看。” “那……我叫杨树来陪你?” “干嘛要他陪?你连跟老头子说两句话都没时间?”宗老爷子瞪她一眼。 柳枝儿摸摸鼻子,老爷子身体越来越好,骂人中气十足啊。 “行,您老人家说了算。” “这还差不多。”宗老爷子看着装修的崭新明亮的面馆,还有门前一溜的桌子椅子,到处都布置得热热闹闹的。 “爹,您老经验丰富,给指点指点呗!” “没啥可指点的,你弄得挺好的,要是你三个哥哥有你的一半,我就死都瞑目了。” “话不是这么说,你那三个儿子虽然目前看着还不成器,不过人嘛,总是能培养的,你老是这么浇他们冷水,他们就算有点上进心都被你打没了。” 宗老爷子原本就是个严父,奉行的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宗礼三兄弟最近每天都要被宗老爷子拎到书房臭骂,过的是水深火热的生活。 “我不对他们严点,他们就要翻天了。” “严是可以啊,还是要注意方法嘛!我觉得您还是给他们每个人都安排一个经验老道的老师吧,这经商和读书是一样的,还是得有人领进门,至于后面的修行,自然是看个人了。” 宗老爷子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你以前很讨厌他们三个的,这会儿怎么这么为他们着想?”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嘛!”柳枝儿避重就轻,开玩笑,不帮你把三个儿子培养出来,我能逃出你的掌心? “丫头,不要记恨以前的事情,上次宗礼他娘派人来放火的事,我已经处理了,就算你不想回宗家,我也不希望你和宗家成为仇人。”宗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人老了就希望儿女都和睦,家庭和顺。 “我不记恨,不过,如果再来一次,我可不给你面子了啊!我没有找他们报仇就不错了,还敢来找我麻烦!”柳枝儿说起来就一肚子气。 “放心,我已经安排人盯着了,他们找不了你的麻烦。而且,照你这个发展势头,估计以后要找你麻烦,反而更麻烦呢!” “嘿嘿,虎父无犬女嘛,有您老人家做榜样,我能差到哪里去!” “少吹了,快去准备吧,时辰快到了!” 上午巳时,吉时已到,一挂鞭炮掀开了半天面馆开张的仪式。早在三天前,柳枝儿就雇了一群小孩子到处帮忙发有关大胃王比赛的传单,所以得到消息的人这会儿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了半天面馆门前。 “父老乡亲们,”主持人严松开始致辞,“今天半天面馆开张,感谢大家来捧场。咱们半天面馆品类齐全,味道特别,保证你吃了头回想吃第二回。” “为什么我们要叫做半天面馆呢?因为我们老板说了,这好东西得想着吃,所以每天只做早餐和午餐的生意,晚上想吃咱们半天面馆的面,那可是吃不到的哦!” 围观的人听了都议论纷纷,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面馆呢,只开半天的,老板要不是傻的肯定就是懒人。 “不过人家敢只开半天,可见对生意很有信心啊,不然不亏死了!” “也是啊,估计味道真不错!” “一定要尝尝!” “好了好了,各位,先听我说,我们马上要举行一个简单而隆重的剪彩仪式,有请吴镇长、宗家粮油行的宗老爷子,方家粮油行的方老板,严家村族长,杨家村族长,半天面馆老板柳枝儿、杨树上台来举行剪彩仪式。” 剪彩的方式柳枝儿早就对各位宾客说明了,大家也都各就各位,一声礼炮之下,拿起准备好的剪刀剪彩,同时,鞭炮声四起,现场一片硝烟味,场面十分热闹,围观的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开张,都觉得大开眼界。 “感谢各位来宾,请来宾就坐。今天,为了庆祝我们半天面馆开张大吉,同时也为了庆贺菩萨的生日,我们特地举行一个‘大胃王比赛’,比赛规则很简单,看谁吃面厉害!” “怎么比啊?” “我们有三轮比赛,每轮比赛十个人,以一炷香时间为限,谁吃的面条多谁就是胜者。三轮决胜下来的三位胜者,将进行终极比赛。终极比赛不限时间,只看谁吃的多,坚持到租后的就是胜利者。” “这胜利的人有什么好处啊?” “这位朋友问得好,看到我手上的东西没?”严松晃晃手上穿着绳子的银饼子,“这可是上好的纯银打制的银饼子,上面还印着我们半天面馆的招牌,足足有一两哦,谁是最后的胜利者,谁就能带走这块银饼子。” “有兴趣的朋友请到旁边的小桌子那里报名,今天时间有限,场地也有限,咱们只邀请三十位朋友来参加比赛,先到先得。” 有得吃又有得拿,大家都兴奋起来,踊跃地跑到旁边小桌子那里报名。小桌子那里负责登记的是柳枝儿向宗老爷子借来的大管家宗宝,宗宝一边登记一边说道:“请大家一定要注意,不要为了赢得奖品就撑坏了自己的肚子啊,我们半天面馆可不负责啊!”还要求每个人都要在同意书上签字或者按手印,这也是柳枝儿后来补充的,如果不限制这一条,万一有人撑坏了找自己面馆的麻烦,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嘛! 大家都笑呵呵的,“又不是傻子,吃撑了还往下死灌不成?” “我们老板也是防患于未然嘛,最重要是大家吃得开心,玩得愉快!” 报好名的人都站到一边去抽签,确定自己的比赛轮数,没报上名的只好眼巴巴的看着,更有甚者还偷偷在下面开了赌盘,看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看到下面人声鼎沸的样子,宗老爷子乐呵呵地笑着,和镇长愉快地聊着天。镇长虽然为一镇之长,但是宗老爷子可是陵州的大户,又跟几位知府、县令有亲戚关系,对于这样的人物,镇长也是敬畏的。一个本着帮女儿打好本地关系的目的,一个本着与平时没有交集的大人物打好关系的想法,两个人聊得甚是开心。 方正则和站在身后的方管事说话,“这柳老板不简单,我还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开张呢!” “是啊,回头咱们新铺开张,也把这招学着用用。” “怎么学?让那些人吃生米白面?还是直接喝油?”方正白了他一眼。 方管事立马闭紧嘴不敢说话了,方正则摇头晃脑地继续说道:“不过这利用老百姓爱占小便宜的性格来帮助提高销量的思维倒是可以借鉴一下!” 柳枝儿则来给宗老爷子、方老板、镇长和两位族长倒了一回茶,说道:“请几位贵宾先喝茶吃点心,等一会儿还要给我们的大胃王比赛做裁判呢!” “行啊,一定捧场。”几位贵宾都笑呵呵地点头应了,柳枝儿则转身去后厨帮杨树煮面去了。 “各位,各位,”严松站在高台上向下面的人说道,“我们的报名已经截止了,目前已经有三十位朋友决定参加我们的大胃王比赛。为了公平起见,三十位朋友已经分别抽签,确定了自己的比赛对手,现在,请第一轮十位选手就位,我们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今天用来作为比赛菜品的是我们半天面馆的招牌面之一,干香炸酱面。所选用的面条是精制四通挂面,面上的浇头则选的是肥瘦相间的猪腿肉,纯手工剁宰,再配以我们老板的独门秘方熬制而成,闻着香味扑鼻,吃起来脆香有味,越吃越香,越吃越想吃。” “另外,我们在每个参赛的朋友的桌子上还放了一瓶我们四通面条独家秘制的辣酱,如果你喜欢吃辣,可以自己加进去。不过请容许我提醒一声,辣酱很辣,小心辣掉你的舌头。” “好了,你别说了行不,说得我们口水都掉出来了,快点开始比赛吧!”下面只能看不能吃的人被严松的描述说得口水直掉,恨不得立刻就到店里去吃一碗。 “好好好,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我们就开始比赛吧。点香,上面!” 一根细香被点燃,放在香炉里,摆在裁判桌上,几个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小厮端着面条送上桌,参赛的人立刻拿起筷子,三两下拌好面,也不管烫不烫,就开始往嘴里塞。有的被烫了嘴,有的被呛了喉,有的不能吃辣的直着脖子要水喝,各种情态都有,看得下面的人前仰后合,乐不可支。裁判桌上的几位裁判也绷不住,都笑了出来。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第一轮比赛下来,最厉害的人吃了四碗面,顺利成为第一轮的胜者。 第二轮、第三轮比赛也很快出了结果,分别决出胜者。 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柳枝儿让三位胜出者都在旁边休息一会儿,不然第一轮比赛的人已经消化一部分了,第三轮比赛的人还撑到嗓子眼儿,这比赛就不公平了。 趁着这个间隙,柳枝儿把店里所有的面食品种各端了一碗出来,让严松主持一个简单的品鉴会。品鉴的人用小碗挑一点来尝了,还要说出这个面条的特点来,说的好的还有礼品相送。这礼品自然就是四通面条一把或者辣酱一罐。这个环节参与的人更多,现场气氛更加热闹起来。 等到三位胜者都休息得差不多了,严松宣布终极比赛开始。 终极比赛没有时间限制,全靠比赛的人发挥潜力。本来面条就属于容易饱肚子的东西,刚刚才吃了好几碗,虽然休息了一会儿,但是战斗力还是会受影响,所以这终极比赛反而没有前面的比赛那么激烈了。不过三位参赛的人都很拼,下面的人也很给力地帮忙加油,因为他们很多人都参加了赌局,如果自己选的人赢了,可是有银子拿的。 最后,一个瘦小个子的男人以半碗面之差险胜对手,成为半天面馆第一届大胃王。 严松把大胃王请到台上,又请宗老爷子把银饼子亲自给大胃王挂上,同时宣布,大胃王在一年之内,可以每个月到半天面馆免费吃一次面,品种不限,数量不限。大家听得都激动万分,深恨自己居然没有报上名,错过了这占便宜的好机会。 “小伙子,这大胃王比赛明年还有吗?” “有,我们老板说了,以后每年的今天,我们半天面馆都要举行一次大胃王比赛,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早点来报名啊!” 第四十六章 岁月无法静好 时光荏苒,半天面馆已经开业半年了,如柳枝儿所料,面馆因为一场别开生面的开业庆典远近闻名,加上面条筋道,美味多样,深受附近居民和路过客商的欢迎,而每日只营业半天的独特规定,更让猎奇者趋之若鹜。 这日,时已过午,店里的客人慢慢地少了,杨树把厨房里收拾好,就到外面帮着请的小工阿亮清理桌椅,方便别的客人就餐。 突然,一只纤细略显粗糙的手伸过来,抢过他手里的抹布,使劲地抹起杨树没有抹完的桌子来。 杨树抬头一看,笑着说道:“玉莲妹子,你怎么来了?别忙活了,哪能让你干这活?你坐着歇会儿就好。”说着就伸手去拿抹布,涂氏,也就是杨树嘴里的玉莲妹子,怯怯地一笑,把抹布往自己这边一带,杨树扑了个空,差点摸到涂氏的手。 涂氏的脸瞬间红了,杨树也有些尴尬,转头叫阿亮过来抹这张桌子,然后给涂氏安排了一个座位,“来,你坐,我给你下面条去。” “杨树大哥,我真是不好意思,每次都来白吃白喝。” “说什么呢?谁没个遭难的时候,你说你也不容易,身体不好,夫家不容你还把你赶了出来,你一个孤身女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们看着也不忍心呢,一碗面值多少钱?有啥不好意思的?” “都怪我这破身子,不能生养,婆家嫌弃我,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在我病得起不了床的时候还狠心地把我赶出了家门,如果不是遇到你和柳姐姐,我说不定早就死在路边了。你们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这有啥?听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那天不是我媳妇儿去陵州办事,也不能在路上救了你,这也是我们的缘分嘛!” 涂氏点点头,“总之你们俩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做牛做马都不能报答你们的恩情。”说着说着就滴下泪来,她连忙摸出帕子擦泪。 杨树最见不得女人哭,连忙说道:“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煮面去。别多想了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说完连忙躲进厨房去了。 在旁边瞅了半天的阿亮,撇撇嘴也跟进厨房。 阿亮小声地说道:“老板,这女人真烦人,来一次就要说一次自己的血泪史,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可怜似的。” 杨树瞪了他一眼,“她原本就是个可怜人,你少给别人甩脸色。” “我甩脸色也要人家看得懂呀,这都两个月了吧?听说她用你和老板娘送的钱租了隔壁王婆家的房子,又在家里绣了针线活去卖,怎么着也有点钱了吧?怎么还是到咱们这里白吃白喝的?” “你小子可真够小气的,她一个女人家绣点绣活儿能卖多少钱,咱们有能力就帮她一把,吃碗面值什么?” 阿亮凑到杨树耳边说道:“老板,好心归好心,你可别大方地把自己给送出去了啊!”说完像兔子一样跳着出了厨房。 杨树扬起汤勺就想给他一记,可惜阿亮个子小,腿脚灵活,早就跑到大门外去招呼客人去了。杨树笑着摇摇头,一边给涂氏下面条,一边想着家里怀孕三个月的柳枝儿。 柳枝儿怀孕后,杨树怕她劳累,就不让她到面馆里来帮忙,只在家里休息,他自己一个人,加上阿亮这个小伙计,撑起半天面馆的生意。他调味的手艺全部来自柳枝儿的真传,虽然和师傅比起来还差一点,不过比大多数同行已经好很多了,所以客人吃起来也很满意。 不一会儿,面煮好了,杨树特地多加了几块牛肉,然后把面给涂氏端出去。 涂氏接过面条,又要眼泪汪汪地道谢,杨树连忙摆手,让她吃面,然后逃也似的跑到门外和阿亮站在一起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的行人。 “嘿嘿,老板,你也受不了孟姜女的眼泪了?”阿亮坏坏地打趣道。杨树和柳枝儿平时很少摆老板的架子,对阿亮也像对自己的弟弟一样,所以阿亮在他们面前说话从不拘束。 杨树伸手拍了他一脑袋:“你小子废话怎么那么多?” “哟,阿亮你说啥了,让你家杨老板都动起手了?”一个声音从不远处戏谑地说着。 两人转头一看,惊喜不已。 “严松,你回来了?事情办完了么?” “严大哥,你都出去两个多月了,路上怎么样?有没有好玩的事情?” 严松举起双手,“好了好了,你们要逼供也得让我吃饱饭吧,杨老板,赏碗面条吃吃怎么样?” 杨树笑着捶了他一拳,“还少得了你的面条?大碗牛肉面,多辣多菜多肉,是吧?” “嘿嘿,对!” 阿亮则狗腿地接过严松的包袱,跟前跟后地帮严松安排座位,然后坐在旁边,眼巴巴地望着严松。 “阿亮,我每次出远门回来,你都这么眼巴巴地望着我,让我不由地想起了家里的那条小花狗啊!”严松取笑他。 阿亮也不生气,他向来是奉严松为偶像的,从一个吊儿郎当的二流子变成了四通面条的大掌柜,走南闯北,和各大商家洽谈生意,走到哪里都有人尊称一声“严大掌柜”,多有面子。别说偶像取笑他像条小狗,就是像小虫也没关系呀! “严大哥,你这次又走了很多地方吧?跟我讲讲路上的故事呗!” “想听故事?” “恩!!” “茶来!” “好嘞!”转眼间一杯清茶送到了严松手上。 严松故作正经地吹吹茶水,眼睛四处扫视了一下,突然看到斜对着那桌坐着吃面的涂氏,眼前一亮,这个女人长得不算太美,但是身形纤瘦,穿着一身青碧色的衣裙,袅袅婷婷地坐在那里,小口小口的吃着面,给人一种弱不禁风,需要人保护的感觉。这个女人有点味道。 阿亮嘟着嘴,“严大哥,你这喜欢看女人的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 严松转回头,“什么叫老毛病?这是一种个人爱好,是对美的欣赏,你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 “我是不懂,不过我知道,你再懂也没用,人家又不会喜欢你这种。” “哦?”严松大感兴趣,“那她喜欢哪种?” 阿亮向着厨房伸伸下巴,不出声。 “杨树?”严松皱了皱眉,柳枝儿怀孕的事他早就知道了,这杨树不会趁柳枝儿怀孕的时候招花惹草吧? 这时候杨树正好端着面出来,放到严松桌上,严松还来不及开口,那边涂氏说话了。 “杨大哥,谢谢你,我吃好了!” 杨树乐呵呵地说道:“吃好啦?行,下次再来啊!” “杨大哥,每次来吃面你都不收我钱,我真是不好意思。”涂氏低着头,从身边的包袱里摸出一双鞋子,“这是我给你做的鞋子,手艺不好,你不要嫌弃。” 杨树愣了一下,连连摆手,“哎呀,不用不用,吃两碗面而已,做什么鞋子?快拿回去!” “杨大哥,你要是不收,我下次也不好意思再来了!”涂氏说着就把鞋子放在桌上,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哎哎哎,你的鞋子!”杨树拿着鞋子追出去,可惜涂氏已经不见人影了。 严松凑到杨树身边,女生女气地说道:“杨大哥,这是奴家亲手给你做的鞋子,请你一定要收下呀!” 杨树鸡皮疙瘩都被他吓出来了,“瞎说什么呢?” “我哪有瞎说,这可是亲眼看见的,人家亲手给你做的鞋子呢。我看看,”严松抢过鞋子,“这针脚真是不错呢,大小跟我的脚也蛮合适,送给我算了!”说完就往脚上套,原来那双旧鞋立刻被请到垃圾桶里去了。 “哎,你……”杨树拦都来不及拦,鞋子已经在严松的脚上了。 “哎什么哎?我这是帮你毁灭证据,难道你想把鞋子带回去跟柳枝儿说,这是另外一个女人给你做的鞋子吗?” 杨树连忙摇头,“那我可不敢,柳枝儿会生气的。” “可不就是,所以,感谢我的正义之脚吧!” 杨树点点头,“真是谢谢你的正义之脚啊!”说完一脚踩到他脚上,严松痛得哇哇叫,抱着脚直跳。 “杨树,你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行了,别叫了,赶紧过来吃面,回头面都糊了。”杨树招呼他过来坐下。 严松单脚跳着过来坐下,拿起筷子,拌好面,立刻挑了一筷子送到嘴里。 “哇哇哇,就是这个味道,想死我了。你们不知道,我这两个月走了那么多州府,愣是没吃到一家好吃的面,搞得我宁愿自己用辣酱拌挂面吃了。” “没有好吃的面,你不会吃饭菜啊?” “那哪成?干一行像一行,我这趟出去,除了视察经销商的经营情况之外,最主要的就是要做市场调查,看看别人家的面条做得怎么样?” “那你不会吃了两个月的面吧?”阿亮目瞪口呆,虽然他天天在半天面馆,但是也无法忍受顿顿吃面的。 “差不多吧,只要能找到卖面条的,我就吃面,找不到就吃其他的。” 杨树点点头,“柳枝儿真是有眼光,当初她找你合作的时候我还觉得她识人不清呢!看来她早就发现你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了。” “那还用你说!柳枝儿就是我的伯乐,为了报答伯乐对我的赏识,我这匹千里马必须拿出真本事,不能让她错看了我!” 阿亮翘起大拇指,“严大哥真棒,我也要和你一样,当一匹千里马。” 杨树白了他一眼,“你先把半天面馆的事搞明白再说吧,等柳枝儿要生孩子了,我回去给她伺候月子,就得你一个人挑大梁了,到时候要是做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亮吐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对了,严松,你还没说这次出去视察的情况呢。”杨树关心地问道,他想多了解一点,让柳枝儿少操点心。 “你还别说,真有一件大事,需要柳枝儿亲自出马。” “什么大事啊?我可跟你说,柳枝儿现在怀孕三个月,哪里都去不了。” “不去也得去,安平县有人把四通面条告上公堂了,说我们的面条把人给吃坏了!” 第四十七章 官司上身 一听有人把四通面条告上公堂,杨树也坐不住了,他吩咐阿亮收拾店铺,结束一天的营业,自己则赶着马车,带着严松立刻赶回了杨家村。 回到家里,隔着院门就听见郝三嫂的大嗓门:“妹子,你看我做的这锅辣酱怎么样?符合你的要求吗?” “我尝尝看,”柳枝儿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基本可以了,不过我觉得蒜的比例还要再加一点,这是蒜蓉辣酱,蒜味不够重可不行。” “蒜太多了别人会不会不喜欢?” “你放心吧,喜欢吃蒜的人就不怕蒜味重,不喜欢吃蒜的自然不会买这个,他可以选其他味道的嘛!” “那行,我再试试。” 杨树带着严松推开院门,进门一看,柳枝儿和郝三嫂正围着院子里搭的一个土灶,研究辣酱的新品呢。 柳枝儿抬头看见两人进来,粲然一笑,“你们俩怎么一起回来了?” “哎呀,我都说让你别那么劳累了,快过来坐下。”杨树上前去搀扶着柳枝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郝三嫂笑着说:“看吧,我就知道杨树回来得埋怨我,都怪我太笨,总是做不出想要的味道来,不然也不用柳枝儿妹子怀着孩子还要操劳了。” 杨树有些尴尬,“嫂子,你别多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她累着了,对孩子不好。” “哎呀呀,柳枝儿,你这一怀孕,地位可就降低了啊,看人家杨树,关心孩子都不关心你呢。”严松在旁边故意说道。 郝三嫂瞪了严松一眼,“关心孩子和关心柳枝儿不是一回事吗?你不懂就不要瞎说。” 严松缩了缩脖子,他向来比较怕郝三嫂这样像辣椒一样泼辣性格的女人,“我也是开玩笑嘛!” “行啦,”柳枝儿打断两人,“都过来坐下吧,站着说话也不累。” 等到众人都坐下,郝三嫂给大家各自送上一杯茶水,柳枝儿怀孕,喝的是白开水。 “严松,你这次出去的时间比较长啊?原本计划一个半月的,这都两个多月了才回来。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了?”柳枝儿关心地问道。 “倒是没出什么事,不过在安平县被绊住了脚。” “怎么回事?” 原来严松这次出差,是对经销四通挂面的商家进行走访,一方面是看看销量如何,另外一方面考察一下市场,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本来一路都很顺利的,结果走到安平县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安平县有一个经营四通面条的商家叫“三江粮油铺”,平时也是经营粮油为主的,成为四通面条在安平县的独家经销商之后,店铺的生意火爆了很多,连带着其他的米面粮油生意也好了很多。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三江粮油铺的老板江大义就被县衙的捕快给带走了,原来是有一个人从他家买了面条回去吃,吃完之后上吐下泻,再加上这人本身身体就很虚弱,一下子就病卧在床,差点救不回来。 他的家人不依不饶,非要把这个老板告上公堂。江大义上了公堂,只说自己只是售卖四通面条,不是自己生产的,如果吃坏了人,应该找四通面条的老板来负责。县官一听也有道理,就让人把四通面条的人带上公堂。 正好这个时候严松到安平县走访,撞在枪口上,上了公堂,严松当然不会认这个账,他对郝三哥负责制作的面条非常有信心。苦主看严松死不认账,又挑刺说严松不是四通面条的老板,说话不算,要求老板亲自出面解决这个事情,不然就要闹到村里来。 县官也认可这个要求,就让严松回来通知柳枝儿去过堂。 “你亲眼看到那个人吃的面条了吗?确实是四通面条?”柳枝儿皱眉问道。 “应该是。他买了一把面,回去一顿就全煮了,只剩下包面条的纸,上面写着四通面条,用的纸和上面的字体都跟咱们一模一样。” “那你有没有仔细检查过?” “那倒没有。县老爷只是让人端着证物在我面前晃了一下,就拿走了,然后就要定罪。我不认罪,苦主才闹着要让你这个真正的老板去解决这个事情。” “我知道了,那我就去一趟吧。”柳枝儿点点头。 严松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你有办法了?” “暂时没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根据你的描述,他应该是肠胃不适造成的上吐下泻,如果真的是面条有问题,那要么是面条保存出了问题,要么就是面条有假。” “面条还能有假?”郝三嫂瞪大了眼睛。 “难保有聪明人从咱们的面条就能推测出基本的制作方法,然后仿照着我们做出了面条,还盗用了我们的包装。不过他们在做面条的过程中出了问题,所以别人吃了面条才会是生病。”柳枝儿猜测道,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这世界又没有专利法,被人仿造太正常了。 “那……那怎么办呢?难道我们就吃定了这个哑巴亏?” “那倒不是,只要不是面条在我们制作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这事就跟我们没关系。运输和保存都是经销商的事。如果有人假冒,那更好,我正愁没法杀鸡给猴看呢。” 严松一脸茫然,“什么杀鸡给猴看?” 柳枝儿笑了笑,“你经验不够,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儿。这次我让你出去走访市场,你肯定是提早就跟对方打了招呼,然后才上门拜访的对不对?” 严松点点头,“这不是基本的礼貌吗?” “你说的没错,”柳枝儿点点头,“但是这世界君子和小人是并存的,你怎么知道这些人没有背着咱们做什么不利我们的事情?” “比如呢?” “比如卖假冒的四通面条呀!” 严松毕竟是受传统教育出身的,对于商场这种尔虞我诈还不太习惯,顿时有些泄气,“那我这次出去不是白跑了一趟?” “也没有,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出去总比窝在家里强。你上门去走访一趟,也让那些经销商多少有些收敛,不会做得太明显。” “难道我们就这样放任他们?” “当然不是,所以我才说要杀鸡给猴看呢。放心,我还有后招呢!” 严松和郝三嫂看着柳枝儿自信的样子,都放下心来,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只有杨树,依然皱着眉,一脸担心的样子。 柳枝儿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有些话只能等两口子单独相处才好说,所以她只是安抚地看看杨树,用眼神让他别担心。 “哎,松哥儿,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先回家了一趟啊?”郝三嫂看正事聊得差不多了,就开始闲聊起来。 “没有啊,我跟着杨树直接到这里来的啊!”严松摇摇头,他每次出差回来都是先找老板汇报工作的,搞得家里的老母亲总是不满,说他是不沾家的野雀儿。 “那你哪来的新鞋穿啊?我记得你去出差的时候穿的还是你娘给你做的那双吧?你走之后,她就经常找我唠叨,说也不知道你的鞋子穿烂了没有,早知道给你多带两双了。” 严松心里咯噔一下,这郝三嫂眼睛也太尖了吧,这都看得到。 “嘿嘿,这……这是别人送的。” “哦?谁送的?我看着鞋子的做工很不错啊,是个手巧的人。难道说你出去一趟还给你娘带回来一个媳妇儿?”郝三嫂一脸八卦。 严松狼狈地摆摆手,“当然不是了。就是普通朋友送的。” “切,谁信呀!”郝三嫂一脸的不信,“这鞋子是谁都能送的么?除了自己的娘,也就是媳妇儿、妹子能送了。你又没有妹子,我猜肯定是哪个红颜知己送的。” 柳枝儿看他俩一个八卦、一个尴尬的样子,觉得很好笑,凑趣道:“说的是,这送鞋可不是一般的情分啊,严松,有了意中人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严松被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地这么逼问着,哀怨的眼神就扫向杨树了,看吧看吧,这都是你小子惹的祸。 杨树轻笑着撇开脸不看他,便宜是那么好占的么? 严松瞪他一眼,没良心的家伙,不过他也不敢直说这是涂氏送给杨树的,毕竟柳枝儿现在怀着孕,不好听这些事的。 “好了好了,别取笑我了。说正经的,柳枝儿,你什么时候能动身去安平县?那边催得很急,我也担心耽误久了夜长梦多。”严松一本正经道。 柳枝儿摸摸肚子,“我这都快四个月了,也稳定了,明天准备一下,后天就去吧。早去早解决。” “好的,那我先回去,我娘肯定想死我了。”严松站起来就准备走。 柳枝儿连忙叫住他,然后让杨树把廊檐下挂的干熏野鸡拿一只给他,“带回去给伯父伯母添个菜,也是我一点心意。” “好嘞,那我不客气了!”严松向来不跟柳枝儿客套,拎着野鸡就回家去了。 “行了,杨树也回来了,我先回去,回头再来研究这个蒜蓉辣酱。”郝三嫂猜两口子肯定要商量一下去安平县过堂的事,就识趣地先回去了。 院子里就剩下夫妻二人,杨树蹲在柳枝儿跟前,用手抚摸着她的腹部,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稍一用力就会碰碎一样。 “没事,才三个月,只有这么一点点大。”柳枝儿用手比了一个大概十厘米的长度。 杨树叹了口气,“就是因为他才那么小,我才更担心。你一定要去安平县吗?” 柳枝儿点点头,“且不说这是官府要求的,我非去不可。为了四通面条以后的发展,我也得去一趟。” “咱们非得把摊子铺得这么大么?把咱们的面馆做好不就行了吗?” 柳枝儿用手抚摸着杨树的头发,“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怀了孩子之后突然想法不一样了,我希望给孩子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让他以后能有更广阔的发展机会,而不是被限制在这个小小的四通镇。” “可是这么多人不也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四通镇么?也没见谁活得不好啊?” “可能我们两个理解的好不太一样,你说的好是平安喜乐,我说的好是有更多的选择机会。他以后当然可以像你说的一样,选择在四通镇活一辈子,但是如果他想走得更远,我希望自己能给他创造这样的可能性。” 杨树不做声了,他虽然心里不是很认同柳枝儿的想法,但是,怀孕后的柳枝儿无论是想法还是做事,都比以前更有主见。他不想两个人因为意见不同吵起来,这样对孕妇和胎儿都不好。 柳枝儿知道杨树心里还是有些膈应,但是她不打算强行说服,很多事情要做了才更有说服力。 第四十八章 当堂对质 第三天,柳枝儿启程前往安平县,严松陪同。 “你才回来一天,又让你陪我去安平县,你爹娘没意见吧?”柳枝儿舒适地斜靠在马车壁上,问正在斟茶的严松。 “没有,我娘听说是陪你去安平县过堂,还让我好好照顾你。喏,看这一大包药,都是她收拾出来的,说你怀着孩子,怕在路上有什么意外,给你预备着的。” 柳枝儿笑着说道:“谢谢伯母费心了,不过应该没事的,我感觉自己和孩子都挺好的。” 严松在马车里东看西看,点点头:“我也觉得你应该没事。看这杨树,把这马车收拾得跟豪宅一样,棉垫、枕头、被子、茶点,样样俱齐,哟,这里还有一副象棋呢,怕你路上无聊?” 柳枝儿无奈地点点头,“我跟他说不用这么麻烦,他偏不听,说自己没办法陪我去,只好想办法让我在路上过得舒服点。我还得每天一封信送回去,不然他肯定担心死了。” “说起来这杨树也算是个不错的丈夫了,你可要看牢点,别被人钻了空子。” “说得那么夸张,谁来钻空子?” “嘿嘿,俗话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从来都是灯下黑,你不看牢点,说不定被你熟悉的人给挖了墙角呢。”严松活学活用,“挖墙脚”这个词用得炉火纯青。 柳枝儿听他这话中有话,就坐起身来,“什么意思?说明白点,别藏着掖着的。” 严松眼神飘来飘去,“这种事我怎么好说?反正你自己注意点呗,我想杨树也不是那样的人,放心吧。” 他越这样说柳枝儿越觉得他欲盖弥彰,“你到底说不说?” 严松看老板发威了,也有点怵,“其实也就是我瞎想的,你姑且听一听,别当真。经常到面馆里吃面那个涂玉莲,你认识么?” “认识啊,她还是我和杨树一起救的呢,当时她倒在路边,病得快死了,我和杨树把她送到医馆里治好了,她说她被夫家驱逐,无家可归,生无可恋。我们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把她带回四通镇了,还给了一些钱让她好安顿下来。怎么了?” “怎么了?她经常到面馆里吃面,杨树不收她钱你知道不?” 柳枝儿确实不知道这个事情,“不知道,不过杨树应该也是看她可怜才不收她钱吧,毕竟一个失婚女子独身在外,多少照顾点也是应该的。” “哼,照顾?你倒是好心,只怕把人家照顾出不该有的心思来了。” “怎么说?” “前天你们不是问谁送我的鞋子么?实话告诉你吧,不是送给我的,是那个涂玉莲送给杨树的,我给抢了过来。” 柳枝儿陷入了深思,“这涂玉莲送杨树鞋子,应该也是表示感谢之意吧。” 严松无语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还这么乐观地想,真是让人不服都不行。 “我的好妹子,你也不想想,一个女人想要给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做鞋,没有量过就能做得很合脚,如果不是十分用心地去观察他的脚形、长短,她能做得这么好么?而且你看看这鞋的针脚,真真是十分用心的。” 柳枝儿低头看着严松脚上的鞋子,选料上乘,针脚细密,确实是一双做工很用心的鞋子。她回想起涂玉莲那种我见犹怜的柔弱样,连她这个女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要保护,何况杨树这样的大男人。杨树应该只是发发善心,不会是起了其他的什么心思,她对自己的男人还是十分有信心的,单看这马车的用心布置,就知道杨树还是关心自己的。 她摇摇头,“应该没事的,涂氏看起来很娇弱,说话做事可能容易让人误会,你别多想了。” 严松靠着车壁,凉飕飕地说道:“我多想啥啊?又不是我老婆。反正我也只是提醒你注意,不然杨树该说我小人多事了。” “行了,我心里有数,我要休息一会儿了,这怀了孕特别容易累的感觉。” 严松连忙把枕头给她铺好,被子摆好,让她舒舒服服地躺下去,柳枝儿确实累了,躺下去没一会儿就沉睡了过去。 严松看着柳枝儿恬静的睡脸,“你可真是个傻妹子,没听过女追男隔层纱么,这杨树一时半会儿扛得住,不代表永远扛得住啊!算了,还是我这个当兄长的帮你多留心吧!” 四通镇离安平县有两三百里地,严松担心柳枝儿身体撑不住,不敢走快了,一天也只敢走五六十公里,走了差不多三天,两人才赶到安平县。 在客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安平县县令林宪良召集所有相关人员过堂审讯。 “柳氏,你可知原告梁关吃了四通面条后,就上吐下泻,病重卧床。是不是你们的面条里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回老爷,四通面条采用的是陵州粮油大商大有发提供的面粉和其他原料,所有进货都有底子可查,绝对没有问题。” 原告梁关是一个卖菜的小贩,他这会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能够到公堂来应讯。听到柳枝儿这样说,他有点着急了。 “老爷,虽然柳老板说他们的原料没问题,但是在做面的过程中也有可能出问题啊!我要求柳老板现场演示四通面条的制作,消除他们的嫌疑。” 柳枝儿心里冷笑,想偷学技术偷到公堂之上来了,“老爷,这面条的制作虽不复杂,但是毕竟是小妇人一家安身立命之本,不可能在这公堂之上公开演示,还请见谅。” 林县令皱起眉头,“你不演示,原告始终存疑,你们的嫌疑也无法洗脱。” 柳枝儿自信地笑了笑,“我自有办法洗脱嫌疑,请老爷将原告提供的面条包装纸给我看一下。 林县令点点头,师爷从内堂端出一张面条的包装纸,柳枝儿拿起来仔细地看了一下,从纸张和上面所印的字来看,的确是和四通面条一模一样。 难道真的是四通面条出了问题?柳枝儿心里有些打鼓,她拿起包装纸抖了抖,突然从里面掉出几根面条来。柳枝儿拿起面条端详了半天,转头向林县令说道:“请老爷允许我问原告和三江粮油铺江老板几句话。” “准。” “梁老板,这是你从江老板那里买面留下来的包装纸么?” “是的。” “这包装纸上写着生产日期是二月十八日,今天是四月十八日,所以,江老板,这是你两个月前进的货?” 江大义点头道:“是的。” “严松,帮江老板查一查他进货的底子,看看最后一次进货是哪一天。” 严松应声,开始翻查带来的账本,“三江粮油铺,最后一次进货二月十五日。” 柳枝儿盯着江大义,“江老板,请问你是怎么在二月十五日进到二月十八日的货的?” “我……我……”江大义有些慌了,手足无措,四处张望。 “说不定是你们四通面条故意在包装纸上面乱写生产日期呢?”梁关在旁边插嘴道。 柳枝儿拧眉,这原告为什么要帮江大义说话? “梁老板,虽然我们四通面条从来都不做这样欺骗买主的事,不过也许有人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免会有这样的猜测。那我再告诉你一个证据。”柳枝儿说完,转身接过严松手上的两把面条,交给师爷呈给林县令。 “请老爷明鉴,四通面条在三个月前进行技术升级,面条的长度从一尺改为一尺一寸,左边的一把是去年十二月底生产的,右边是今年一月十五日生产的,请老爷比对一下。” 林县令拿起两把面,比对了一下,确实右边的面要长一寸左右。 “老爷老爷,这也有可能是江老板去拿货的时候,他们工人给包装错了呢?去年12月底生产的面条也不一定到二月十五日就卖完了吧?”梁关又叫道。 严松哼笑了两声,“江老板,梁老板是卖菜的,没跟咱四通面条打过交道,不如你跟梁老板讲讲四通面条的货有存货吗?” 江大义满头大汗,四通面条从来都是人等货,没有货等人的,他每次进货都是提前一天到四通镇,先向严松下订单,第二天才拿得到货的。 梁老板看他不说话,也着急得很,不停地跟他使眼色,柳枝儿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琢磨这两人之间可能有什么猫腻,只能下来再调查了,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 “如果江老板没话说,那么,我还有第三个证据,证明梁老板所买的面条根本就不是四通面条。” “把证据呈上来。” “请师爷给我一支干净的毛笔和一碗水。”柳枝儿向师爷说道,师爷看到林县令点头,连忙转回后面准备去了。 一会儿,师爷回来,柳枝儿把梁关提供的那张包装纸平铺在桌上,然后用毛笔蘸水在纸上画了几下,然后又把自己带来的面条的包装纸拆开,在同样的位置用毛笔蘸水画几下。大家都不知道她在弄什么把戏,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做。 “大家请看,”柳枝儿把两张纸举起来,对着大门,透过大门口的光线,一张纸上隐约现出“四通正品”四个字,而另一张纸上面则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纸上明明没有字,怎么水一刷就有字出来了呢?” “太神奇了吧?” 衙役们都忍不住相互议论起来,“啪……”只听堂上一声惊堂木,大家立刻闭上嘴巴不敢出声了,林县令说道:“柳氏,这是怎么回事?” “回老爷,这是我们四通面条独有的防伪标识,凡是没有这四个字的都是冒牌货,请老爷明断。” 江大义和梁关这个时候才彻底死了心,一脸灰败地瘫坐在地上。 “经查明,原告所食面条与四通面条无关,柳氏及其掌柜即刻可以离开公堂。至于梁关所告之面条致病事件,本官将继续调查,找出缘由。三江粮油铺老板江大义嫌疑未除,先行收监,择日再审。”林县令宣布退堂,柳枝儿却不想就这样离开。 “民妇还有下情要禀告,请老爷恩准。” 林县令皱起眉头,“你还有什么事?” “虽然已经查明面条不是四通面坊生产的,但是很明显有人在冒充四通面条的名义,这对我们的名誉造成了损害,我要保留追究责任的权利。” 林县令没想到这么个娇小玲珑的女子竟然是这样不依不饶的性格,“这事儿已经查明没有四通面条的责任,还有必要追究吗?” “有!”柳枝儿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冷冷地扫了旁边的江大义和梁关一眼,两人缩了缩,头立刻低了下去。 第四十九章 一查到底 “哎,柳枝儿,咱真要继续追究下去?”从公堂出来,严松就绕着柳枝儿追问。 “为什么不追究?”柳枝儿奇怪地看他一眼。 “我是觉得强龙不压地头蛇,你看咱们的窝也不在这儿,要在这异地跟人打官司,不太方便啊!” “方不方便的我不管,但是我一定要追查下去。”柳枝儿斩钉截铁的说,“从今天梁关和江大义的表现来看,他们俩之间有猫腻,背后也一定有人。如果不把这个背后作祟的人揪出来,以后有得烦。” 严松回想了一下公堂上的情形,点点头,“你说的有理,我说怎么怪怪的,那梁关明明是个受害者,怎么还处处维护江大义呢,感情这矛头始终是指向我们四通面条的呢!” “是啊,你才看出来呢?” “哎,这……这不是没经验么?”严松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没经验咱就学经验,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就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恩。我明白了。”严松点点头,“对了对了,还有个问题,咱们面条的包装上面啥时候有那样的暗记的?我咋不知道?” 柳枝儿神秘地一笑,“其实那个暗记是我出发的前一天才做上去的。不过以后的面条都会有那样的暗记了。” “啊?”严松瞪大了眼睛,“老大,你也太冒险了吧?如果那个江大义提出要把家里的面条拿出来检验怎么办?” “哼,他早就做贼心虚了,还敢主动提出检验?我跟你打赌,他家里肯定还放着假冒的四通面条呢!再说了,暗记虽然是我临时做上去的,但是面条长度调整了却是实打实的,这个可假不了。” “看来是真的有人在背后使阴招,冒用咱们的名声赚钱呢!” “所以我要把这个事情查明白,最好闹大一点,让行业里的人都知道,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都小心着点,这就叫杀鸡给猴看。” “懂了,那我们怎么调查?” “你也说了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那就用对这个地方最熟悉的人吧。” “谁啊?” 柳枝儿指着一群靠在牌坊下晒太阳抓虱子的乞丐,“找他们!” 严松会心地一笑,“懂了,那我去安排,你一个人回客栈没问题吧?” “没事,你去吧。” 严松自去寻找乞丐帮忙调查,柳枝儿一个人慢慢地走回客栈去休息。 刚走进客栈,店小二就迎上来,“夫人,这里有您的两封信。” “两封信?”柳枝儿疑惑地接过来,里面有一封是杨树的,严松走之前就把在安平县落脚的客栈名告诉了杨树,这才刚到,杨树的信就追过来了。另外一封则没有署名,是封匿名信。 柳枝儿随手把匿名信打开,上面只写着几个字:“四通退出安平,否则”,后面是一个大大的血手印。柳枝儿给吓了一跳,信纸也从手里滑落下来,掉在地上,店小二在旁边看见也惊了一跳,“夫人,这……这信……” 柳枝儿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大堂里坐着的人,然后蹲下身捡起信纸,随意折好,“没事,朋友跟我开个玩笑的,谢谢你!”然后摸出几个铜板递给店小二,算是打赏。 “谢夫人赏,您这就回房间休息?我马上给您送热水过来。” 柳枝儿拾步走上二楼,进入房间,关门前有意无意地往大堂里看了一眼,一个戴着斗笠穿着黑色短打的人走出了客栈,看样子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坐在房间里,柳枝儿一边喝水一边琢磨是谁要在安平县找自己的麻烦,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来,就干脆先拆开杨树的信来看。 杨树原本坚持要亲自陪她来过堂应讯的,但是半天面馆实在脱不开手,阿亮一个人撑不起来,又不好关门不做,只好让严松陪她来,就这样他还不放心,这柳枝儿刚出门,他的信也跟着送到了驿站。 在信里,杨树各种叮嘱,从日常饮食到进出安全,事无巨细,柳枝儿看得又好笑又感动,这个男人,看着五大三粗,实际心细如发呢。看完信,柳枝儿提起笔,避重就轻把这两天发生的事跟杨树说了一遍,然后告诉他要推迟几天回去,得把事情调查清楚。写完后交给店小二让他送到驿站去。 信刚送走,严松回来了。 “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 “我找了几个乞丐打听了一下,说这街面上的街坊确实说那江大义家的面条有两种味道,一个好吃筋道,一个却不经煮,味道不好,经常有人拿着面过来找他麻烦,让他退钱。” “看样子,这江大义确实是不只在卖咱家的面条。”柳枝儿沉吟了一下,把回客栈的时候收到的匿名信给严松看。 看到那个血红的巴掌印,严松也给吓了一跳,“呀,这是恐吓信呀!” “是啊,看样子这背后的人不只是想要冒充四通面条,更是想要把我们逼出这安平县。你有没有安排人盯着江大义的店铺和梁关的家?” “有,这两个人在这条街上还算有名,这些乞丐都认识,我让他们一天十二个时辰换班盯着,有什么异动就来告诉我。” “行。” “这里的事情要不要告诉杨树?” “我大概跟他说了一下,没提恐吓信的事,免得他担心。”柳枝儿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不说他也一样担心,”严松苦笑着拿出另外一封信,“看吧,这是给我的,里面三令五申让我保护好你,如果你和孩子出了任何问题,唯我是问呢!” 柳枝儿笑着说道:“那可就要拜托你了,严大侠!” “大侠?”严松举起自己的双手,“本人手无缚鸡之力,叫我大虾还差不多。” “大侠也好,大虾也好,总之我们母子俩就拜托你啦!”说完,柳枝儿把严松推出房间,自己休息去了。 严松在门口站了半晌,皱了皱眉,又转身出了客栈。 第三天一大早,严松就来敲柳枝儿的门, “严松,这么早有事么?”柳枝儿穿好衣服打开门,然后打着哈欠去倒水喝。 “有事有事,刚才小乞丐来跟我说,昨天晚上有一辆马车从三江粮油铺拉了一车面条走。” “送到哪里去了?” “城外的一个农庄。” “知道在哪里吗?” “知道。” “那我们也去看看。”说完两人坐着马车就往城外的农庄去了。 出了城大概有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乞丐说的那个农庄,远远的就看到农庄外面站着守卫,柳枝儿他们也没敢太靠近,就在一棵大树下停了马车,装作休息的样子。 “哎,严松,你说这么一个小小的农庄为什么要派那么多人把守?” “估计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严松爬上一个小山丘上四处张望,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老爷子在地里干活,连忙跑了过去。 “老人家,跟您打听一下,这是什么地界儿啊?” 那个老农有六十岁了,花白头发,听见人问,抬起头看看严松,又看看不远处的马车,“你们是过路的客商?” “是啊,这不是初到贵宝地,我家夫人身体有些不适,想要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向您打听打听。” “哦,这里是苗家庄,村里百分之八九十都是苗家的佃户,你们家夫人想要休息,本来可以去那个农庄里的,那里是东家在这里的别庄,里面吃住都要好一些。只是不巧,最近这庄子被封起来了,等闲人进不去。我看你们还是转回城里去休息吧,也就小半个时辰的事儿。” “这苗家庄的东家可真不得了,这么个农庄还派人把守着呢?” 老农四处张望了了一下,小声地说道:“可不是,大家都觉得奇怪呢。我听人说里面在做一种叫面条的东西,你说奇怪不奇怪,这擀面条谁家不会做啊?用得着这么神神秘秘的么?” “可不是,”严松点点头,“这东家是谁呀?” “整个苗家庄都是宗家老夫人的陪嫁,宗家你知道吧?数一数二的大粮商呢,生意做得可大了!” “原来是宗家啊?”严松有些明白地点点头,连忙向老农辞谢,回到马车边。 “打听到了?”柳枝儿问道。 “恩,跟你还有点关系。” “跟我有关?” “这是宗家老夫人的陪嫁庄子。” 柳枝儿愣了一下,想不到这跟宗家又扯上关系了。 “柳枝儿,怎么办?我们要继续追查吗?” “查,干嘛不查?”就是因为和宗家有关系,才更要查呢,柳枝儿在心里恨恨地说道,旧仇未报又添新恨啊这是。 两人正要上马车回城,突然看见从庄子里飞驰出一辆马车,看样子很急。 “严松,快,上车,咱们跟着那辆车。” 两人立刻上车,等那辆马车跑过之后,吩咐马车夫立刻跟上去。 跟了一路,最后到下车的地方,两人都愣住了,没想到跟了半天,最后到了县衙门口。 只见那辆马车停稳后,从马车上下来一个老妈妈,她下车后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抬脚就进了县衙门。 严松眼看着老妈妈进了衙门,赶紧跟上去和站在门口的衙役套近乎,“差大哥,跟您打听个事儿。”说着手里递过去一个银锭子。 差役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什么事?说吧?” “刚才进去这老妈妈是进去告官的?” “她?她告什么官?她是我们老爷四姨娘的贴身嬷嬷,兰妈妈。” “一个老妈子也能从这衙门正门进去?” “嘿,照理说是不行的,可谁让人家是四姨娘跟前的红人,四姨娘又是咱们老爷的心头肉呢!” 严松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连忙行礼道谢,准备转回马车,突然听到门里有人叫自己。 他转身一看,竟然是阿才! 在四通镇的时候,严松和阿才没少打交道,所以二人也很熟识了。 “阿才?这么巧?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帮我们老爷送一份公文啊,你呢,怎么会在这儿?” “不只我在这儿,柳枝儿也在呢。”严松指指不远处的马车。 “嫂子也在呢,走,我打个招呼去。” 在路边也不好聊天,三人干脆回到客栈,在大堂里找了张桌子坐下慢慢说。 “哦,原来刚才林县令说的真假面条案就是嫂子你们的案子啊?”阿才听两人说了原委,这才明白过来。 “怎么?林县令在研究我们的案子?” “可不是,我去送公文的时候,林县令和师爷正对着案宗发愁呢,好像这事儿还牵扯挺广的。” “是吗?”柳枝儿沉吟了一下,“阿才,你认识林县令的四姨娘不?” “嫂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认识林县令的四姨娘?”阿才连连摆手。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知道这个四姨娘的来历不?” 阿才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嫂子是这个意思,吓我一跳。这四姨娘是林县令近年才接进门的,听说是陵州那边一个商户的女儿。” “又是陵州?阿才,你在县衙里比较熟,你帮我打听一下这四姨娘和陵州的宗家有什么关系行吗?” “行啊,正好我还要等林县令给我们镇长回信,我去帮你打听一下。” “行,谢谢你啊!” 第五十章 事情真相 阿才离开客栈,往衙门打听消息去了,这时候,客栈却来了另外一个人——杨树。 “哎,你怎么来了?”柳枝儿惊奇得不得了。 杨树板着脸冷哼一声,“我要不来,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恐吓信的事儿?” “恐吓信?”柳枝儿立刻转头盯着严松。 严松缩了缩脑袋,“这不是怕我一个人保护不了你么?万一对方狗急跳墙呢?” 柳枝儿无语了,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好几眼,然后回头狗腿地对杨树笑道:“树哥,我不是不告诉你,这不是没什么事吗?我估计对方也就是吓吓我而已。” “你估计?万一你估计错了呢?”杨树摆明不吃这一套。 柳枝儿赶紧换一套,伸手捂着肚子,“哎哟,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咋踢我呢?肚子好疼呀!” 杨树一下子慌了,“没事吧,很疼吗?快,我扶你回房间,严松,你快去找大夫来呀!”然后扶着柳枝儿就往楼上走,柳枝儿悄悄回头对着严松比了一个剪刀手,严松和柳枝儿相处久了,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好笑地摇摇头,王八看绿豆,一物降一物,杨树这大男人始终是玩不过柳枝儿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人啊。 回到房间,柳枝儿立刻像藤蔓一样攀在杨树身上,“树哥,好想你呀!” 杨树抱着她,不敢用力,“不是肚子疼吗?快,躺下,等会儿大夫就来了!” 柳枝儿娇笑一声,“亏你还是当过爹的人,这不到四个月的肚子,哪里感觉得到胎动?” 杨树有些尴尬,“杨苗他娘怀他的时候,我经常进山打猎,没怎么管她,哪里知道这些?” “没事,这次让你好好体验一下当爹的感觉。”柳枝儿松开杨树,又抓着他的胳膊摇晃,“树哥,不生我的气了好不?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没有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哼,没见过你这么不安分的孕妇!”杨树说着又有些上火了。 柳枝儿赶紧倒杯水给他,跟他详细地说起这几天的事情。 “所以,你推测这件事和宗家的人有关?” “恩,八九不离十。宗家的人里面,最恨我的就是老夫人和大少爷了,这个农庄又是老夫人的陪嫁,所以我猜这件事不是老夫人的主意就是大少爷宗礼的。” “那怎么办?告诉岳父,让他来处理?” “我爹?才不要,他还指望着这三个儿子争气一点好继承他的产业呢,让他处理肯定又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次,我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不要像苍蝇一样老盯着我。” 杨树失笑,“他们是苍蝇?那你是啥?” 柳枝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噘着嘴,“我不管,反正一定要好好教训那母子俩,当年如果不是他们下毒手,我娘也不会冤死,我也不会变成哑巴,受了这么多年的罪。本来看在老爷子的面上,我都打算前事不计的,既然他们不放过我,那我也不跟他们客气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杨树才不管宗家怎么样,只要老婆大人爽了就好。 “正好你来了,阿才也在这边,你晚上和阿才去那个农庄盯着,我估计那个宗礼肯定在庄子里,我在县衙公堂上放了话,说要把这件事追究到底,他肯定暂时不敢露面。但是那个人是个风流鬼,时间长了肯定憋不住要去青楼妓院玩一下的。你们就换着班盯,直到他出现,把他抓起来。” “抓到宗礼要送官吗?” 柳枝儿笑了笑,“如果林家四姨娘真的牵扯在里面,送官也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我要把他直接带回宗家,这回一定要让他失去他最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宗家继承权!” 到晚边的时候,阿才回到客栈来了,今天在衙门里转磨了一天,收获不小。 “嫂子,我今天在衙门里打听到这四姨娘姓王,娘家是陵州的,家里是卖日用杂货的,生意做得也挺大,这都不重要,最关键的一点是她在出嫁前和陵州宗家大小姐宗灵儿是闺中好友。” 柳枝儿明白过来,看来这件事的背后就是自己的姐姐和哥哥在筹划,至于为什么要把四通面条赶出安平县,就只有等抓到宗礼才能问明白了。 知道这事儿确实和宗礼有关之后,杨树很生气,柳枝儿之前在宗家的经历让他想起来就心疼,这会儿柳枝儿好不容易开始新的生活了,这些混蛋又来找麻烦,非要抓住他狠狠给他一个教训不可。 晚上,杨树带着阿才往农庄去了,两人身上都有功夫,两人穿着黑色劲装,躲过门口的守卫,悄悄地摸到农庄里面,整个农庄只有两处房子亮着灯。两人先往其中一座房子摸过去,还没等走近,就听见里面有人大声说话。 “我说老王头,你不是吹你擀了三十年的面吗?咋连个面条都做不出来?” “宗管事,我真是尽力了,你看那一堆,都是我试验出来的。” “是,倒是挺大一堆,那你成功了吗?” “没……没有。” “那就是浪费了一大堆呗。” “……” “喏,这是从江大义店里拉来的最后一批四通挂面了,你好好研究,尽快做出跟四通挂面一样的面条来。再不做出来,少爷可急了,他急了,就不是我这样好言好语地跟你说了,他那暴脾气上来,能打断你一条腿。” “好……好的。” “行了,我还得去少爷那一趟,这小祖宗在庄里呆了三天,快憋坏了!” “大少爷咋了?肚子胀气了?” “滚你的,你才肚子胀气呢。不懂就别问,干你的活去!” 听着这宗管事就要出来了,杨树二人连忙躲到树后,然后尾随着他往另一座房子走去。 还没走近房子,一个茶杯突然从屋里甩了出来,差点砸到宗管事的脑袋上。 “滚滚滚,这都唱的什么玩意儿?难听死了,滚出去!”一个暴怒的声音传出来,宗管事缩了缩脖子,看样子大少爷发飙了。 他躲在门口,伸出一个头看进去,只见大少爷宗礼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直喘气,地上杯盘狼藉,几个歌女抱着乐器正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宗旺,给少爷我滚进来!” “是!少爷。”宗旺看躲不过去了,连忙跑进去,点头哈腰地站在宗礼面前。 “你这都给少爷我找的什么货色来消遣呢?长得丑,唱歌难听,跳舞难看,你是不是把安平县排名最后的歌女给我找来了?” “没有啊,少爷,这些歌女在安平县都是很红的。” “是最红的吗?” “啊?那倒不……不是。” “最红的是谁?” “欢喜楼的涟漪姑娘。” “那还不给我找来?” “奴才去找过了,人家不来,说从不出外接客,要想见她就得自己去欢喜楼。” “什么?一个卖笑的婊子还这么傲气?” “可不,听说安平县的达官贵人都捧着银子排着队,只求见她一面呢!” “这么牛?那小爷我也得去看看了,我也是走南闯北见识过无数的花魁美人了,这回非要看看这个涟漪姑娘到底美到什么程度。” “可是少爷,咱们现在还不能进城,今天兰妈妈不是来说了么,那个四小姐……啊不,宗月儿还在安平县城里,看样子是要继续追查咱们做假面条的事儿。” “你说你出的这馊主意,让我做什么假面条,现在跟做贼似的躲在这破农庄里,连个花酒都吃不了,我真想一巴掌把你拍到墙上去挂着。”说完宗礼举起手来就想揍宗旺,宗旺抱着头就往一边躲。 “这不是老爷子逼着您做出成绩来,不然不让您继承家产嘛,老太太急了,就出了这么个主意,想着安平县令的四姨娘王小姐是咱们家的世交,在这里办事方便点吗?” “方便,方便个鬼,要是放在三个妹夫的县城里,我早就把宗月儿和她的四通面条弄出去了,还搞得这么麻烦?那个王春雨真没用,还说是林县令的心头肉呢,做个事情这么绑手绑脚的。胆子小胃口还大,居然敢跟我要安平县的一半利润,气死我了!”说完宗礼抓起茶壶又是一顿砸。 “没办法,县官不如现管嘛,有她在林县令耳边吹枕头风,咱们做什么事都方便点不是?” “算了,这事儿先这么着,你让老王头赶紧做面,必须做出和四通面条一样的面来,等我做出来了,不只是安平县,我要把宗月儿所有的经销商给抢过来,我要让老爷子明白谁才是最有商业头脑的人,免得他一天到晚把那个宗月儿挂在嘴边。” “是,少爷您才是最聪明的人呢!老爷终究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行了,你在庄里盯着,我出去走走。”宗礼甩甩袖子,站起来就往外走。 “哎,少爷,您到哪里去啊?咱不是说好了就在庄里待着,直到那宗月儿离开安平县吗?” “放屁,我堂堂宗家大少爷还怕她一个小妾之女?起开,别挡我的路。” 宗旺看实在劝不住,连忙招手把守在门口的护卫叫过来,“跟关老大说,多派几个护卫跟着少爷,务必保护好他的安全。” “是,宗管事。” 不一会儿,十来个护卫护着一辆马车驶出了农庄,往安平县城飞奔而去。杨树和阿才连忙骑马跟上。 第五十一章 偷袭未遂 到了城门口,宗礼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他招手让护卫首领关老大近前来。 “我让你给那个宗月儿送的信送了没?” “早就送了,少爷。” “怎么样?” “应该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那就好,哼,这小贱人,当年没把她和她娘一起收拾了真是后悔,不然这会儿哪有这么麻烦的事。干脆这样,一不做二不休,你现在就去她住的那个什么吉祥客栈,想办法把她给我料理了。” “少……少爷,你的意思是要杀人?” “杀人咋了?想我堂堂宗大少爷,本来温柔乡里呆得好好的,如果不是她突然出现,老爷子哪会折腾这么多事,说不定早把家业交到我手上了,还用像现在这样,像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宗礼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不放过柳枝儿。 关老大迟疑了片刻,答应了,然后转身吩咐剩下的护卫好好保护宗礼,自己则拍马往吉祥客栈的方向去了。 杨树和阿才躲在暗处看得分明,“树哥,这个人功夫不错,他突然离开,干嘛去了?” “不知道,不过刚才宗礼跟他嘀咕了半天,肯定没啥好事,这样,我跟着他,看他要做什么,你继续跟着这个风流鬼,他肯定是要去欢喜楼找那个什么涟漪姑娘的,你就守在外面,跟紧他,但是别打草惊蛇,我去去就来。” “好的,那我去了。”阿才连忙跟上已经出发的宗礼,杨树也拍马往关老大的方向去了。 吉祥客栈。 柳枝儿正在琢磨以后怎么避免再发生真假面条这种事情,突然听到门口好像有声音,她疑惑地站起来,往门口走去想看看究竟,突然耳边一阵疾风,桌上的油灯灭了。 柳枝儿被吓了一跳,隔空灭火这种玩意儿不是只有小说和电视剧里才有的吗?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是风吹的,看样子有人要对自己不利。 借着窗外的月光,她连忙躲到床的后面,准备一有什么事马上大叫,希望刚回去洗澡的严松能听见,赶过来救自己。 门口传来“喀拉”一声,一把刀从门缝里插进来,慢慢地挪动着门栓,柳枝儿越发抓紧了蚊帐,紧张地想着我是该叫救命呢还是叫救火呢? 突然门口传来两声“住手”,然后就听见噼里啪啦打起来的声音。柳枝儿只听出其中一个是杨树的声音,另外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则很陌生,她连忙跑到门口,打开门,只见三个人在后院打得不可开交。 柳枝儿仔细一看,其中那个矮胖一些的是那天在客栈里盯梢自己的人,另外一个是杨树,还有一个穿着男子衣服,但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女子的人,她和杨树一起缠斗着那个矮胖的家伙,也就是宗礼派来杀柳枝儿的关老大。 这时候,严松一边扣着衣服一边从旁边的房间跑出来,头发还湿淋淋的,看样子是从浴桶里直接被惊起来的。 “咋了咋了?咋还打起来了?” “看样子有人想来杀我,刚才要不是杨树出手快,我就遭殃了!” 严松吓了一跳,“我就走开这么一会儿,就来杀手了?” “是不是杀手还不一定呢,等杨树他们把他擒住好好问问就知道了。” “哎,那个瘦不拉几的男人是谁?你认识吗?为什么帮我们?” 柳枝儿白了他一眼,“严大公子,请你睁大你迷蒙的双眼看清楚,这是一位姑娘,不是男人。” “啊?女扮男装啊?我说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你说谁怪呢?”一个声音冷冷地传过来,那个姑娘已经飞身过来,轻轻地落在二人面前。 严松和柳枝儿都是不会武功的人,自然对这种说飞就飞的人崇拜不已,“哇,会飞耶!” 姑娘两眼望天,对缺乏见识的二人表示无语。 “你俩干啥呢?”杨树气喘吁吁地拎着关老大过来,关老大腿脚受伤,整个人都挂在杨树身上。 “没干啥。这谁啊?”柳枝儿问道。 “宗礼的护卫首领。具体情况还得审审。”说完把关老大扔进严松的房间,然后回过身对着那位姑娘抱拳,“谢谢这位姑娘的仗义相助,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不过是在楼顶喝酒时看到这个人鬼鬼祟祟的在撬门,所以出手制止罢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对我来说可不是小事,内子怀着身孕,就算不受伤,受了惊吓也不好。” 柳枝儿等两人客气完了,凑上来,“姑娘姑娘,你武功真好,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是跟着哪个门派学的?华山派?昆仑派?” 姑娘皱着眉看着这个绕着自己转的女人,“我叫方清,是陵州人士,我的武功是家传的,并非你说的那些门派。而且,华山派和昆仑派是什么派?我怎么没听过?” “啊?没有这些门派么?”柳枝儿终于从自己的武侠梦里醒了过来,“呵呵,我就是那么一说。总之,今天真是谢谢方姑娘了。” 方清笑了笑,举举手中的酒壶,转身就要离开。 柳枝儿连忙叫住她,“对了,方姑娘,我叫柳枝儿,家住在四通镇,和我丈夫杨树在镇上开了一家半天面馆,如果你有机会路过四通镇,请一定到我的面馆来,我做最好吃的面给你吃。” “面?四通镇?”方清想了半天,“你认识方正吗?” “认识啊,方老板是我的第一个大客户呢!” “原来你就是让我哥哥赞不绝口的那个柳枝儿啊,真是久仰大名!”方清又走回来,饶有兴趣地看着柳枝儿。 “你是方正的妹妹?”旁边的严松惊叫道,声音都有点变了,主要是方正和方清的长相差异实在太大了,实在是惊到他了。 “这娘娘腔是谁?”方清皱着眉,她最讨厌娘娘腔了。 “我……我……你说谁是娘娘腔呢?”严松气得伸手指着她,手都有些发抖了。 方清用手上的折扇拨开他的手指,“指谁呢?娘娘腔指谁呢?” “就指你!” “看吧,你自己都承认自己是娘娘腔了。”方清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转身又对着柳枝儿,留下严松气得直瞪眼。 “我哥哥经常跟我夸你,说你又聪明又能干,经商头脑一流,还说让我跟你好好学学呢!” “方老板太过誉了,我哪有那么厉害,不过是一些雕虫小技罢了。” 方清爽朗地笑着,“不管是不是雕虫小技,总之从今天我就跟着你了!” “啊?为啥?”杨树和柳枝儿都搞不懂,怎么刚才还拒人千里之外的女侠这会儿就变成了小跟班了呢? “还不是我们方家的臭规矩。所有子女成婚之前,都会给他一份小产业,让他自行去经营,将来成婚的时候,家里只帮忙筹办婚事,至于私房钱什么的就全靠这份产业了。所以,想要成婚之后银钱宽裕点,自然就要好好经营这份产业。” “你也有产业?” “对啊,就在这安平县里,一家小小的粮油铺。” “儿女都一样?” “是啊,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就是这样,男女平等。” 柳枝儿偷笑,这方家祖上多半出现过一个穿越人士,不然在这封建社会哪里有男女平等一说。她清了清嗓子,“说起来你们家的规矩还挺不错的,这样就可以避免出现败家子了。” “也不能完全避免,但是就算败家,也有一点赚钱的能力是真的。我最讨厌做生意了,我哥哥天天在我耳朵边上念生意经,我都烦死了,这才躲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我也是每天都做生意啊!” “我就是要看看,同样是女子,为什么你的生意能做那么大!” “切,好像你一看就学得会一样!”严松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道。 “总不会比你这个娘娘腔差!” “你……你知道我是谁不?我可是四通面条的大总管,跟我比,你差远了!”严松得意地说道。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啊!柳姐姐,你要真手上没人可用,我帮你推荐几个呗,干嘛将就用这样的娘娘腔,败兴得很!”方清毒舌起来真不是一般的毒。 柳枝儿咂咂舌,“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我们还是进去看看那个关老大吧,看看从他身上能套出什么线索不!” 严方二人终于停止争吵,四个人一起进入房间,关老大正坐在地上,捂着自己受伤的腿,杨树那一刀砍得挺深,流了一地的血。 “树哥,先给他包扎一下吧,不然他流血过多,死了咋办?” “好!”杨树蹲下来,从关老大身上扯下一个布条,帮他把伤腿绑起来。 方清优哉游哉地晃着手中的酒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柳姐姐,你们这是得罪了谁啊?连千里镖局的关老大都出马来杀你们了。” 柳枝儿摇摇头,“我正要问他呢!关老大是吧,你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给我送恐吓信,又来杀我?” 关老大哼了一声,转头不理他。 “来,柳枝儿,你先坐在这边休息一下,我来问他。”杨树把柳枝儿扶着到旁边坐下,然后一把抓在关老大的伤口上,稍微用力,关老大就痛得嚎叫起来。 “关老大,你也是受命于人,我犯不着为难你。其实我知道你是宗家大少爷派来的,我只是想知道宗家大少爷让你来干什么了?” 关老大紧咬着牙关不开口,头上的汗珠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 “嘿,这小子嘴还挺硬。”严松气得到处找东西,想要砸关老大。这家伙趁自己洗澡跑来偷袭柳枝儿,要是柳枝儿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向杨树交代? “行啦,娘娘腔,你就别转磨了,就你那手劲,把自己打疼了,人家都不会吭一声。”方清冷不丁的又来了一句。 严松顿时气冲斗牛,“什么?我跟你说,要不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我严松也从来不打女人,不然的话……” 方清挑挑眉,“不然咋地?”然后轻轻地一捏手中的茶杯,卡啦一声,茶杯碎了。 严松顿时闭上嘴,这女人手劲儿也忒大了,要是掐自己脖子估计能一下子把自己掐死吧。 柳枝儿笑着说道:“方清,别挤兑严松了,他刚才也就是一时口误,你大人大量,别跟他计较。” 方清哼笑一声,“行,柳姐姐发话,我给你这个面子。杨大哥,这关老大在道上是出了名的硬汉,你这样硬逼他说是没用的,还是让我来吧。” 杨树闻言,站起来让她过来。 方清蹲下身,打开折扇,扇了两扇,关老大立刻脸色惊变,“你……你是……” “对,我就是。”方清打断他的话,点点头,“这下你可以说了吗?” “我……我说就是。”关老大颓败地低下头,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所以说你原本只是想把我打晕了送出城外,并不是想杀我?” “虽然我关大宝现在为了生计为他人所用,但是不杀无辜妇孺是我闯荡江湖的原则。”关老大挺硬气地说道。 “行,算你是条好汉。” “柳姐姐,看在我面子上,放了关老大吧,这人本性不坏,估计跟着宗家大少爷也是形势所逼。”方清也帮忙求情。 “行,不过你现在立刻离开安平县,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帮宗礼干坏事,我决不饶你。”柳枝儿点点头说道。 关老大点点头,团团作揖,然后感激地看了方清一眼,离开了客栈。 第五十二章 挨个收拾 “方姑娘,你都跟那关老大说什么了?怎么他之前还硬气得很,见了你就蔫了。” 方清不在意地笑笑,“他可能认出我是谁了吧。” “那你是谁啊?” “母夜叉呗!”严松在旁边又发怪声音了。 柳枝儿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回头对方清笑道,“别理他,装腔作怪的。” “他说的也不算全错,我的江湖称号的确是夜叉,不过不是母夜叉,而是玉面夜叉。这把玉骨扇是我的兵器,也是我的标志。关老大是老走江湖的,自然认得。”方清淡淡地说道。 “哇,你在江湖上这么有威名啊?你才多大啊!”柳枝儿佩服得不得了。 “从小我就学武,就爱舞刀弄枪的,算是有点小名堂吧。” “你太谦虚了,你跟我多讲讲你闯荡江湖的事吧。”穿越前柳枝儿可是金庸迷,大侠女侠少侠都是她的梦啊! 杨树看有方清这个老江湖在客栈,也放心了,就说道:“方姑娘,你就在这里给我家柳枝儿好好讲讲江湖故事吧,我还得赶去欢喜楼一趟,阿才还在那边盯着宗礼呢!” “去吧,柳姐姐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杨树赶着往欢喜楼去了,留下柳枝儿、方清和严松三人在客栈。柳枝儿和方清倒是聊得热火朝天,只有严松很苦逼,因为他好想睡觉啊,两位姑奶奶为什么一定要在他的房间聊天呢? 等到杨树赶到欢喜楼的时候,阿才已经在隔壁巷子里等到打瞌睡了。杨树拍拍阿才,阿才惊了一下,连忙醒过来。 “怎么样?宗礼还在里面么?” “在呢在呢,这个败家子,刚才跟别人比钱多,愣是花了五百两才进了花魁涟漪姑娘的门,这会儿估计还在温柔乡里呢,哪有那么快出来。” 杨树点点头,向四周望望,“你看好地形了没?” “看好了,这里有条巷子,宗礼的车就停在那头,等会儿我跟他说车不好过来,让他从这条巷子走过去,然后咱们就可以趁机把他捉住了。” “他的那些护卫呢?” “宗礼嫌他们跟前跟后的烦,把他们全部打发到姑娘房里去了,这会儿估计都喝得七七八八了。” “那行,咱们就在这里等着。” 时间慢慢地过去,天边显出一丝鱼肚白,在欢喜楼鬼混了一晚上的客人们也陆陆续续地出来了,一个一个脚步虚浮,哈欠连天。 “阿才,行动吧。” “好。” 阿才走到欢喜楼门口,找了一个店小二,给了他一锭银子,让他帮忙跑腿,叫宗礼出来。 宗礼正在涟漪姑娘的香帐鸾被里做着好梦呢,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宗少爷,宗少爷,您家宗旺管事派人来接你了。” “让他滚,少爷我还没睡够呢!” “宗管事说老夫人到苗家庄了,让您赶紧回去。” “哎呀,真烦人,”宗礼一听自己老娘来了,没办法只好起床,涟漪连忙帮他穿戴好衣服,草草地抹了把脸就把他送出了门。 “人呢?”宗礼困得不行,眼睛都睁不开。 “在门口等您呢!” 到了门口,宗礼眯缝着眼睛看了阿才一眼,“你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你?” “小的是庄子上干活的,宗管事看小的腿脚快,就让小的赶着马车赶紧来接您回去,老夫人已经到庄里了,看您不在,正发火呢!” “哎呀,你说这老太太,咋还亲自出马了呢?走吧走吧,赶紧走!”宗礼正要迈步,突然想起来自己的那些护卫,“那些护卫呢,怎么没在?” “都在马车那里等着您呢。” “那行,走吧。” 走到巷子口,宗礼东张西望了半天,“马车呢?不是说赶了马车来接我么?” “在巷子那头,这巷子窄,实在是赶不过来。只有麻烦少爷您走几步了,您看,马车就在那头。” 宗礼挥了挥袖子,“真烦人,连个马车都赶不过来,还要劳动少爷我走路。走吧走吧。” “是是是,您请!” 宗礼晃晃悠悠地往巷子那头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阿才跟在后面,摸出一个口袋,一下子从头上给他罩下去。杨树立刻从那头飞奔过来,帮忙把宗礼捆起来。 宗礼突然被捆,惊吓不已,立刻高声呼救,被阿才一个手刀给敲晕了过去。 到了巷子口,杨树从别人家门口拖过来一个大竹筐,把宗礼给塞进去,又放了一些烂菜叶在上面,两人抬着就大摇大摆地往城门口走去。 昨天晚上杨树就和柳枝儿他们说好了,天亮就退房,在城门口会面,立刻赶往陵州。 到了城门口,正好赶上城门初开,守卫的士兵以为他们是倒垃圾的,就没管他们。抬到城外约好的小树林里,杨树打了个呼哨,严松他们就赶着马车出来了。 把宗礼扔上马车,杨树骑马,严松不善骑马,就和柳枝儿、方清一起待在车上。阿才则自行回四通镇去复命了。 “呜呜呜,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你们可知道本少爷是谁?敢抓我,小心脑袋不保!”宗礼醒了过来,立刻大叫道。 柳枝儿恨恨地踹了他一脚,“我是谁?你不是一直想要抓我杀我吗?你说我是谁?” “你是宗月儿?” “姑奶奶我现在叫柳枝儿,你可以叫我杨夫人。” “我呸,你一个小妾之女还敢称夫人……哎哟~~好痛,痛死我了~” 宗礼正骂得起劲,方清突然用折扇在他身上一点,他立刻就地打滚,嘴里直喊痛。 “他怎么了?”严松好奇得很。 “嫌他烦,我点了他痛穴。” “哦~~~” 听了一会儿嚎叫,柳枝儿觉得有点枯燥,“方清,能不能让他消音啊,吵死了。” “可以。”方清又点了宗礼的哑穴,这回宗礼痛得喊都喊不出来了,只见他在车厢里滚来滚去的。 “他一直滚来滚去的,车厢就这么大点,挤死了。”孕妇柳枝儿又提要求了。 “没问题。”宗礼又被点了一记,这下子一动不动了。 “啊,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严松看着这两个恐怖的小女人,心里直打鼓,果然最毒妇人心,宗礼浑身疼,却不能喊,也不能动,看着实在太惨了。 “对了,方清,你在安平县的铺子在什么位置?” “中街。怎么了?”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合作一下。本来三江粮油铺是我们四通挂面在安平县的经销商,但是他背着我们和宗礼合作,做假面条,破坏我们的声誉,还想把我们赶出安平县,肯定是不能合作了。你有没有兴趣做我们四通面条在安平县的经销商?” “可以啊!”方清回答得很爽快。 “你都不考虑一下就答应了?” “我干嘛要考虑?我哥哥那个老狐狸,当初绞尽脑汁就是为了成为你们的经销商,现在你们送上门来让我做经销商,我干嘛不答应?”她笑得很狡黠。 “哼,谁送上门来?你以为我们在安平县就非你不可么?”严松在旁边哼哼唧唧。 “柳姐姐,你真的不考虑换一个掌柜的吗?”方清一本正经地问道。 严松急了,“姓方的,关你什么事啊?我可是和柳枝儿一起打江山的元老级人物呢,你说换就换呢?” 柳枝儿笑道:“你以后要敢做什么对不起四通面条的事儿,你看我换不换你。” “怎么会呢?四通面条是我亲眼看着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说白点,跟我亲手带大的孩子差不多,我怎么会做什么对不起它的事?” “孩子?请问这位大叔,您有几个孩子了?”方清问道。 “我……我……什么大叔?我才二十一岁,还没成婚呢,哪来的孩子?” “二十一岁?那您老长得也太着急了吧?” “你……你……”严松气得手抖,可惜他做生意嘴皮子还行,说到吵架就不行了。 “行了行了,”柳枝儿看他俩活生生把自己的楼给歪成这样,更加郁闷,“讨论正事。” “柳姐姐,这次安平县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呢?” “四通面条在安平县一定要做下去,绝不退出;宗礼我要带回陵州宗家,当着我爹的面审问,看看这么个人渣到底有没有资格继承宗家家业。” “不是说安平县令的小妾也扯进来了么?” “她啊?哼哼,离开安平县之前我已经给她送了一份厚礼过去了。”柳枝儿笑得有些阴险。 安平县衙后院。 “王春雨,你给我跪下!”县令夫人在堂中正襟危坐,呵斥着站在跟前的四姨娘王春雨。 王春雨青春俏丽的脸蛋上满是倨傲,谁不知道这大夫人根本不得林县令的宠爱,不过是怕被人说嫌弃糟糠之妻,才没有休妻另娶。自己可是林县令最疼爱的妾室,一个过气的老女人凭什么教训自己。她在兰妈妈的搀扶下傲然挺立着,丝毫没有下跪的意思。 林夫人向旁边站着的张嬷嬷使了个眼色,张嬷嬷点点头,走上前去伸脚踢了王春丽的腿弯一脚,王春丽猝不及防,一下子跪倒在地。 兰妈妈连忙去扶她,一边对张嬷嬷吼道:“张嬷嬷,你敢对四姨娘无礼!” “哼,既然是姨娘,自然就要受夫人管教。老奴不过是听从夫人指示,还请四姨娘见谅才是。” “你……” “这是做什么呀?搞这么大阵仗?”林县令听得下人报信,立马赶了过来。 王春雨一看林县令回来了,立刻哭着扑过去,梨花带雨,“老爷,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夫人就要打死我了呀!” 林夫人冷哼一声,“我本来没想打你,既然你给我背了这么个名声,那我干脆就做到底吧,张嬷嬷,去取家法来。” 林县令拦住张嬷嬷,转头对林夫人说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雨儿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教训就是,干嘛要动家法呢?” “哼,那你就好好问问你的雨儿,看看她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林县令转头看向王春雨,王春雨眼神缩了缩,她和宗礼合作做假冒四通面条的事是瞒着林县令的。 “我……我哪有做什么事?夫人不过是想找个由头来教训我罢了。”王春丽死撑着不说。 “不承认是吧?那行,老爷,这是我早上收到的信,你看看你心爱的雨儿背着你干的好事。”林夫人把一张信纸递给他。 林县令接过信,快速地扫了一遍,脸色都变了。 “老爷,上头刚刚下令,严禁官员家属经商,这四姨娘就顶风作案,你说开铺子就开铺子吧,她居然还伙同别人做假冒的四通面条,诬告人家,想把人家逼出这安平县。这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林县令铁青着脸,不说话,上前就给了王春丽一脚。 “你这个贱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商户家出来的女儿就是满身铜臭,我是缺你吃还是短你穿了?你要这么费心费力去做这件事情?” 王春雨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在林县令和夫人面前曝光了,更没想到向来跟自己你侬我侬的林县令居然翻脸就不认人,心中苦极,趴在地上就嚎啕大哭起来。 要说林县令为什么这么生气呢?因为他今年正好任满,面临升迁的机会,一个不谨慎,就有可能失去这机会,这让一心想往上爬的林县令又气又怕,生怕被人知道了这事儿,捅到上峰那里,那就升迁无望了。 这封信自然是柳枝儿写的,原来柳枝儿在客栈大堂里吃饭时无意间听人说起朝廷新下的这个命令,立刻就计上心来,写了这么封匿名信。至于为什么送到林夫人手上而不是林县令那里,那当然是要给王春雨一个惨痛的教训啰。因为在后院的争斗里,女人对女人是最狠的,这王春雨越是得林县令宠爱,就越是招其他女人嫉妒。 果然不出她所料,王春雨被林县令踹了一脚后,立刻被关进后院一个冷清的院子,等于是打入冷宫了。 第五十三章 宗家对质 到了陵州后,柳枝儿一行人直接把车停在宗家大门口,把宗礼扔下去,宗礼一路上被两个女人轮番折磨,这会儿虽然什么穴道都没点,但也哼唧不出来了。 “方清,本来你这都到家门口了,应该让你先回家一趟的,不过我想快刀斩乱麻,尽快把这件事给解决了,所以想麻烦你先跟我去宗家,帮我做个证人行吗?”柳枝儿对方清说道。 “行啊,反正我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晃荡,我哥哥也不知道我到陵州了,等事情办完再回去也是一样。” 柳枝儿在杨树的搀扶下下了车,走到宗家大门口,宗家的门房自然不认得这个已经失踪了好几年的四小姐,连忙上前问道:“请问各位找谁?” “找你们宗老爷子,你去通报一下,就说四通镇柳枝儿把你们家大少爷送回来了。” “四通镇?哎,好的,请各位在此稍等。” 与此同时,宗老夫人刚得到宗旺回报,说大少爷在欢喜楼被人掳走了,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宗老夫人一辈子就这么一条命根子,顿时就晕了过去,不省人事。下人们赶紧到书房请宗老爷子过来。 听说老夫人晕过去了,宗老爷子也很着急,一边着人去请大夫,一边往正房赶去。 “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为什么突然晕过去了?” “刚才宗旺管事来回报,说大少爷在安平县被人掳走了!” “安平县?被人掳走?怎么回事?”宗老爷子追问道。安平县是他指给宗礼的地界,给了他一笔启动资金,让他去做生意,做出成绩了才有资格继承家业。这才刚过去多久,就被掳走了? “不知道,只听宗旺管事说少爷是从欢喜楼被人掳走的。” “欢喜楼?”宗老爷子一听眉毛又竖起来了,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个孽畜,让他去做生意,居然又跑去狎妓作乐!” 老夫人这时候悠悠地醒过来,听到老爷骂宗礼,立刻大哭起来,“老爷,老爷,宗礼再不好也是您唯一的嫡子啊,你赶快派人去找吧!” 宗老爷子生气归生气,肯定也是心疼这个儿子的,连忙叫道:“来人,找管家宗宝过来!” 不一会儿,宗宝就过来了。 “宗宝,你立刻调集人手,到安平县去找大少爷,听说他被人掳走了。” “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啊?礼儿回来了?”老夫人一听,喜上眉梢,“快快快,快让他进来,让我好好看看,担心死我了。” “呃……大少爷他是……是被人绑回来的。还有……还有……” 宗老爷子瞪他一眼,“还有什么?你快说!” “四小姐也回来了,大少爷就是被她带回来的。” “月儿?她来陵州了?”宗老爷子喜出望外,抬脚就往花厅走。 宗老夫人被吓了一跳,她虽然早就知道宗月儿还活着,但是这大活人突然来到面前,心里还是怕怕的。 “老夫人,您快去看看吧。”旁边的大丫鬟绿竹说道。 “我干嘛要去?该她过来拜见我才对,我可是她的嫡母。”宗老夫人强撑着说道。 “哎呀,老夫人,您没听宗宝管家说吗?大少爷是被四小姐绑回来的,您说大少爷在安平县被人掳走,会不会就是四小姐干的?” “她敢!小小的庶女还敢绑架嫡出的哥哥?反了她了?走,去看看。”宗老夫人柱起拐杖也跟着去了花厅。 花厅内。 宗礼被杨树从口袋里倒了出来,依然五花大绑地倒在地上,嘴里塞着破布,头发糟乱,形容狼狈,早就没有了之前那种风流倜傥的样儿。柳枝儿他们则各自在花厅里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喝着下人送上来的香茶。 宗老爷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景象,他皱了皱眉头,还是笑着走上前去,“月儿,你到陵州来怎么也不通知爹一声?爹好派人去接你呀!” 柳枝儿摇摇头,说道:“我哪敢惊动宗老爷子您呀,作为不速之客上门,好歹比通知了您然后半路被人截杀的强。” “你不是答应叫我爹了么?咋又叫我宗老爷子了?谁敢截杀你?” “我倒是想叫您爹呢,不过今天这事了了之后你还想认我做女儿,我再叫吧。” “什么事这么严重?” “您的宝贝儿子宗大少爷在安平县做了什么好事,您还不知道吧?” 宗老爷子摇摇头,他既然放手让宗礼去安平县创业,自然就不会多干涉什么。 “您的宝贝儿子在安平县,伙同县令的四姨娘,哦,也就是宗家大小姐的闺蜜王春雨,策反我的经销商江大义,生产假冒的四通面条,还找人假装吃面条后上吐下泻,告上公堂,想要把我的四通面条逼出安平县。这事儿您可知道?” 宗老爷子摇摇头,宗礼去了安平县后虽然也偶尔有信送回来,都是避重就轻,说自己已经找到了创业方向,正在努力拼搏,具体的他也没说。 “我已经跟安平县衙说了,保留将此事追究到底的权利,如果有必要,我还会将他告上公堂。” “你敢!”突然,花厅外传来一个声音,宗老夫人气冲冲地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你一个贱妾之女,居然敢这么说话?”转头看见地上的宗礼,她惊叫着扑过去,“啊~~我的儿呀,这是谁把你绑成这样的?快,来人,快把大少爷解开。” 柳枝儿冷眼看着,也不阻拦,反正既然把宗礼带回宗家来,就没打算一直捆着他。 宗礼被解开绳子,扯出嘴里塞的破布,干咳了两声,“水,我要喝水!” “快,快,给少爷喂水。”立刻有丫鬟送上水来,宗礼不等人喂,抢过来一口就喝掉,总算是喘过气来了,长这么大,他还没受过这样的罪呢。 缓过神来,他立刻蹦起来,“来人,来人,给我把这群混蛋抓起来,我要好好的收拾他们,竟然敢掳我,折磨我!” “对对对,快把所有的护卫都叫过来,把这群人给我绑起来!我要把礼儿受过的罪全部加倍还给他们。” 两母子叫嚣了半天也没人动,下人们都看着宗老爷子,等着宗老爷子的指示。 宗老爷子大概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自然不会让宗老夫人和宗礼这么做,他挥挥手,所有的下人都退了下去。 “别吵了,这件事是宗礼的错,受点惩罚也是应该的。” 宗老夫人原本就心疼宗礼受的罪,这会儿又看到本该死掉的柳枝儿好端端地站在面前,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立刻就瘫坐在地,一边捶打着地板一边哭嚎:“我的天哪,这是什么世道啊!我家礼儿被人又是绑又是打,害他的人却好好的站在那里,居然还说是我们礼儿的错,老爷,你是不是太偏心了点啊?” 宗老爷子看她就地撒泼的样子就心烦,原本以为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夫人,处事会端庄一些,没想到还是当年那种小门小户的样儿。 “别吵了,你没听月儿说吗?宗礼在安平县做冒牌的四通面条,还诬陷月儿的面条有问题,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经商,就该被打。” “卑鄙?兵还不厌诈呢,何况是做生意。做生意自然是要有些手段的,礼儿有什么错?” 柳枝儿望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人家说慈母多败儿,这糊涂母亲更是带坏儿子的根源啊! 宗老爷子使劲一拍桌子,“你说的什么话?我宗家做生意从来都是光明正大,诚信经营,从来不在背后耍这种阴谋手段。宗礼这样做就是败坏我宗家的门风,就该打!月儿,打得好!” “什么?老爷,都到这份上你还说她打得好?你看不见礼儿脸上身上的伤吗?我儿子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我不管,敢打我的儿子,我要打死她!”说完从地上爬起来,举起拐杖就向柳枝儿打去。 柳枝儿没想到堂堂的宗家当家夫人居然这么放得下身段,亲自动手打人,顿时愣住了,幸好杨树坐在旁边,一伸手就把拐杖接住了,轻轻往后一推,宗老夫人就被掀得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又是谁?” “我是柳枝儿的丈夫。”杨树对宗家也没什么好感,当初黄氏和李达密谋要把杨苗掳走,就是想卖给宗礼当娈童,每每想到这个,他就想揍宗礼一顿。所以一路上就属他揍宗礼揍得最凶。 “丈夫?哦,是那个跑了老婆的鳏夫吧,”宗老夫人对柳枝儿的情况也是调查得一清二楚,“哈哈,你们还真是一对,一个是寡妇,一个是鳏夫,天生地设啊!” “你给我闭嘴!”宗老爷子对柳枝儿寡妇再嫁这件事本来就心疼,宗老夫人这样说就是在啪啪啪打他的老脸。 “怎么?做得出还不让说了?”宗老夫人冷笑道,“你这个小贱人,立刻给我礼儿跪下认错,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宗老爷子没想到她当着自己的面都这么嚣张,可想而知当年背着自己是如何对待柳枝儿和她亲娘的。 柳枝儿端起茶杯,吹了吹,小小地抿了一口,笑道:“老夫人别这么激动,你那宝贝儿子做的好事儿我还没说完呢。” 宗老爷子一听还有下文,更生气了,一脚踹向宗礼,“你这个混小子,还对你妹妹做了什么事情?快给我说!” “我……我……”宗礼吞吞吐吐说不出来。 柳枝儿拨了拨指甲,吹吹手指,轻飘飘地说道:“不知道买凶杀人算什么罪呢?” “杀人?”宗老爷子惊呆了,没想到宗礼在外面竟然如此嚣张。 “是的,老爷子,如果不是杨树他们动作快,你这会儿可能就少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外孙了。”严松在旁边说道。 “外孙?月儿你怀孕了?”宗老爷子盼宗家第三代已经很多年了,这会儿突然听到自己有一个亲外孙,惊喜不已。 柳枝儿撅撅嘴,“是不是你的外孙还两说呢!” 宗老爷子凑过去,赔笑道:“乖月儿,你就别生气了,你是爹的女儿,你肚子的孩子不是我的外孙是谁的?” 柳枝儿也笑得嬉皮笑脸:“那儿子跟女儿你选哪一个?” “这?”宗老爷子愣住了,聪明的女儿当然讨他喜欢,但是儿子是要继承家业的,这怎么选? 柳枝儿凑近宗老爷子的耳边,小声说道:“就宗礼这样的儿子,你还敢让他继承家业吗?我跟你打赌,等不到你百年归西,你的家产就被他糟蹋光了。” 宗老爷子皱起眉,他当然担心这一点,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不是,谁让自己儿子个个不争气呢? “我倒是有办法,不过你要先让宗礼受到惩罚才行,不然我就不认你,以后都不来找你。”柳枝儿半威胁半撒娇道。 “行行行,”宗老爷子本来也要好好收拾宗礼一顿的,“那你先在家里住下来?” “行呀,给你个面子,住两天。” 宗老爷子高兴地点点头,回头叫道:“来人啊,把大少爷带下去打二十板子,然后送到祠堂去跪祖先,任何人不得探看,每日只供三个馒头三碗水。我不开口,谁也不能让他出来。” “是!”下面的人答应挺快,立刻就有人上来拉宗礼。 “不行不行,谁也不能动我儿子!”宗老夫人拦在宗礼面前,对着柳枝儿大骂,“你这个小贱人,跟你娘一样,就会背后怂恿人。你跟老爷说了什么?凭什么又要惩罚我的礼儿?你说礼儿买凶杀人,你有证据吗?” “当然有了,我就是证人。”方清“啪”的一声打开扇子,扇了两扇。 “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又是谁?肯定跟那个小贱人是同伙,你作证人,不算数。”宗老夫人蛮横地说道,她只想救下自己的儿子。 “宗老爷子,我是大有发粮油铺方家次女方清,这是我方家独有的玉佩,上面有我们家的族徽,请过目。”方清从身上取下一个玉佩,双手呈给宗老爷子。 宗老爷子和方家虽然在生意是对头,但俗话说最了解你的往往就是你的敌人,所以对方家的事情自然也是很清楚的。他早就知道方正有个妹妹自小学武,常年在外闯荡江湖,虽然没见过,不过有玉佩作证,也就表明了她的身份。 他点点头,把玉佩交还给方清,“你亲眼看到宗礼买凶刺杀柳枝儿?” “事实上柳姐姐是我和杨大哥一起救下来的,受宗大少爷命令来刺杀柳姐姐的正是千里镖局的关老大,老爷子不信可以去问一问。” 证据确凿,宗老夫人也没办法了,正要再次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希望磨得老爷子改变主意。宗老爷子最恨别人挑战自己一家之主的权威了,立刻发话,“把老夫人带回后院去,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也不许她去探望大少爷!” 母子俩鬼哭狼嚎地被带下去了,宗老爷子这才乐呵呵地回头对柳枝儿说道:“月儿,你就住你娘的柳苑好不好,这么多年我一直让人好好打扫,和以前一模一样的。” 柳枝儿无可无不可,反正她又不是原主,对柳苑不嗔也不喜,“行啊!” 第五十四章 如意算盘 宗老夫人气冲冲地回到后院,虽然没有人看守着,但是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上次派人去暗杀柳枝儿,被老爷禁足了几个月,刚刚才放出来,这次宗礼又闯了祸,如果真的把老爷子惹毛了,到时候关起来的可就是母子俩了。 大丫鬟绿竹是宗老夫人跟前的老人儿,对她的心思很了解,宗老夫人也早就许诺,将来让她给宗礼做小,所以这绿竹对宗老夫人很是掏心掏肺,十分忠心。这会儿见老夫人十分生气,连忙泡了一杯茶端过来。 宗老夫人接过茶,喝了一口,吁了一口气。绿竹一边给老夫人捶着肩膀一边轻轻地说道:“老夫人,您可别生气了,大少爷还在祠堂里等着您去救呢!” “是啊,”宗老夫人一想起遍体鳞伤的儿子就心疼不已,“宗礼挨了板子,有没有找大夫给他看看?” “放心吧老夫人,奴婢早就安排好了,大夫也瞧过了,说没什么大事。少爷在祠堂里就是受点罪,其他的没什么大事。” “他受罪我这心里难受啊!”老夫人抚抚胸口,“这板子打在儿身,疼在娘心啊!都是那个小贱人,如果不是他,我礼儿怎么会受这样的大罪?我一定要让她好看!” 绿竹左右看了看,小声地说道:“老夫人,您可不能这么想,奴婢觉得吧,这回您可能要对四小姐客气点才行。” 老夫人竖起眉毛,“怎么的?我还怕那个小贱人不成?” “不是怕,老夫人您也知道跟着大少爷的宗旺管事是奴婢的远房表叔,刚刚奴婢抽空去找了他一趟,您不知道,现在四小姐可厉害了,她做的那个什么四通挂面现在可火了,好多大商家都抢着跟她合作呢!” “那又怎么样?不过是做面条的小生意罢了,还能跟我们宗家相比?” “那当然是比不了,但是老夫人您细想想,老爷为什么对大少爷这么生气?” “还不是因为那个小贱人给怂恿的。” “老夫人您别怪奴婢说话不好听,四小姐在背后嘀咕几句当然是火上浇油,但是老爷生气的根本原因是大少爷这个嫡子无法继承家业。” “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既然四小姐现在是老爷的心头肉,又有那么点经商的才能,那我们何不把她拉过来,一方面可以帮着我们少爷做生意,最重要的是如果少爷能把她的四通面条收归宗家产业,这么大的功劳还不能让老爷放心把家业交给咱们大少爷?” “你是想让我向那个小贱人低头?没门!!”老夫人气得拍桌子。 “当然不是低头了,咱们是找她合作,自然是平起平坐了。对她来说,能够靠上宗家这棵大树,肯定是求之不得呀,我们可以给她许诺,将来大少爷继承家业之后就分给她一大笔财产。” “她凭什么?” “哎呀我的老夫人,咱不是许诺嘛,又没说一定要实现,先把人拉过来再说呗。到时候咱们少爷继承家业了,凭宗家的财力还有几位小姐夫婿的帮忙,收拾她一个小小的女子,还不简单?” 老夫人眼前一亮,有道理呀!既然老爷那么喜欢那个小贱人,那就先跟她好好相处呗,这样老爷肯定也会对自己和宗礼有所改观的。 柳苑。 方清本来打算回家的,但是杨树担心柳枝儿一个人留在内宅里会吃亏,他和严松是男人,都被安排住在外宅,一旦发生什么事,鞭长莫及。于是请方清留下来陪柳枝儿住一段时间,方清答应了,着人送了封信回去给方正,然后自己跟着柳枝儿住进了柳苑。 “柳姐姐,你娘当年住的这个院子还挺漂亮的嘛,这么多柳树围着这个小湖,风景不错。” 柳枝儿和方清这会儿正坐在柳苑的绿丝湖边的亭子里,喝茶吃点心,暖风轻轻吹过来,垂柳丝丝飘动,看起来的确很美。 “再漂亮有什么用?不过是美人冢罢了。”柳枝儿想起原主母亲柳蕊的遭遇,大发感慨。 “你说的也有理,所以我最讨厌的就是关在后院里。我娘死得早,从小我就看着家里的姨娘们斗来斗去,个个跟乌眼鸡似的,也不过是为了争夺我爹的宠爱而已,无聊死了。后来我学武成了,就常年在外飘荡,很少回家了。” 柳枝儿对这个潇洒的女子十分好奇,“你是女子,你们家允许你外出么?”古代的女子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么? “本来我爹也是不许的,后来还是我哥哥求情,允许我每年跟着他出去巡视分号。再后来,长大一点了,我就自己跑了,我哥哥总是被我爹骂,说如果不是当年为我求情,就不会养成我现在这样的性格。不过也晃不了多久了,我哥给我写信说家里在给我物色亲事了。”方清情绪也有些低落下来。 “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丈夫?” “这事儿还真不是我说了算,虽然我们方家不像你们宗家那样,把女儿当做拉裙带关系的工具,但是肯定也不会随着我的性子来的。” “那你总有自己的想法吧?” “恩……如果非让我自己选的话,就选一个开明一点的,能让我每年出去走走的人吧。” “妻妾成群也可以?” “如果是家里安排的,随便吧,反正男人都花心。” 柳枝儿无法想象方清这样明朗的女子将来在后院的争斗中郁郁而终的样子,就劝道:“我觉得你还是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心一点吧,毕竟以后要过一辈子的是你自己。难道你想像我娘那样无辜送命在这后院之中吗?我觉得你应该找一个跟你一样心胸开阔的男子,然后潇潇洒洒,策马红尘,开开心心地过一生。” “真的有可能吗?”方清有些心动。 “当然可以,只要你有心,一定能找到这样的人。” 方清正要说点什么,突然看见对面小径上走过来一个丫鬟。 “四小姐好,方小姐好。奴婢是老夫人的贴身侍婢绿竹,奉老夫人之命前来请四小姐前往碧云馆一趟。”碧云馆是老夫人的住所。 “老夫人有什么事吗?”柳枝儿对那个蛮横的老太婆没有任何兴趣。 “说是有要事相商。”绿竹笑着说道。 柳枝儿和方清对看一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的,见了再说。 “四小姐,我们老夫人只请了您。”言下之意方清不在邀请之列就不用去了。 “哦,抱歉,我现在是你们四小姐的保镖,贴身的那种。”方清戏谑地笑道,柳枝儿眼含冷意嘴角挂笑地看着绿竹,绿竹一滞,“二位小姐请!” 三人走到花园中时,突然一个小丫头撞过来,方清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捞过来,免得她撞到柳枝儿的肚子。柳枝儿吓了一跳,捂着肚子看着这个小丫头。 “你是哪个房里的丫头,这么莽撞?”绿竹骂道。 “奴婢……奴婢……”小丫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算了,让她走吧。”方清发话道,给柳枝儿使了个眼色,柳枝儿点点头,绿竹在主子面前也不好说什么。 “既然两位小姐开恩,那你走吧,下次别这么乱跑,小心冲撞到哪个主子,挨板子!” 小丫头吓得一脸苍白,点头如捣蒜,然后撒腿跑了。 “绿竹,麻烦你前面带路吧!”方清说道。 绿竹走到前面引路,方清悄悄地把一个纸团塞到柳枝儿手上,是刚才那个小丫头塞给她的。柳枝儿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字“小心饮食”,落款是一朵梅花。她不动声色地把纸团放到袖子里,一路跟着绿竹往前走。 “绿竹,我这么多年没回来了,不知道府里还有几位姨娘呢?等见过老夫人也好去见见她们,怎么说也是长辈。” “四小姐客气了,您是主子,她们怎么算是您的长辈呢?孙姨娘和陶姨娘这些年都深居简出,很少见外人了。” “两位姨娘住在哪里呢?” “和以前一样,孙姨娘在竹园,陶姨娘在梅园。” 梅园?柳枝儿暗忖,看样子给自己送纸条的就是那个陶姨娘了,只是不知道这纸条背后是善意还是恶意呢。 走了一刻钟,到了碧云馆,绿竹先进去通报,听得老夫人在里面说道:“请进来吧!” 请?柳枝儿和方清一对眼,看样子是先礼后兵呀!相视一笑,两人走进了正房。 “你们俩都到这边来坐吧。”老夫人在暖阁里招呼着,两人走进去一看,老夫人穿着家常半新旧衣裳,轻松惬意地斜靠在靠枕上,跟上午那个撒泼打滚的老太太判若两人。 “都是自家人,就不讲虚礼了,快坐下,绿竹上茶。” 柳枝儿和方清都默默地坐下,也不开口。老夫人一脸和气地招呼完她们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毕竟几个时辰前双方还差点打起来。 绿竹端了茶点进来,看见这个情景,连忙招呼道:“二位小姐请喝茶,我们老夫人上午也是过于担心大少爷,并非有意和两位冲突,还请看在老爷子的面上,不要生气才是。” 柳枝儿笑笑,“我不生气。”生气的是你家老太太才是,希望她不要气得脑溢血才好。 “奴婢就说四小姐宽宏大量嘛,老太太还担心年轻小姐脸皮薄,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其实哪有那么复杂,都是一家人嘛,是吧,老太太?”绿竹一边说着一边给老夫人使眼色。 其实老夫人一看到柳枝儿,就想起当年风华绝代的柳夫人,更想起自己现在还被关在祠堂里的儿子,心里那股气一冒一冒的,但是在绿竹的提醒下,她想起自己今天找柳枝儿过来的目的,连忙在脸上摆出一副慈祥的笑容。 “月儿啊,你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 柳枝儿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谢老夫人关心,过得还行。” “听说你在外面搞了一个什么面条,卖得还不错?” “小本生意,糊口而已。” “你看我们都是敞亮人,就打开天窗说话好了。我找你来主要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老夫人要买我的面条?”柳枝儿故意问道。 “不是……也算吧,”老夫人想了想,说道:“我不是想买你的面条,是想跟你合作面条生意。你说你一个女子做生意本就不易,嫁了个丈夫又没什么背景,这以后想把生意做大可不容易啊。这做生意光是聪明是不够的,权势更重要。” 这老太太说得也算有道理,权势原本就是柳枝儿的弱项,不然她不会把面条的经销权让给别人做,自己只做生产环节。 “老太太说得有理。” “所以嘛,”老夫人看柳枝儿态度挺好,继续说道:“你看这样如何?你支持你兄长宗礼继承家业,宗家呢成为你的靠山,将来你想在这个行业里做大,有宗家在,不说事半功倍,至少不会受人欺压。” “老夫人,您可能高估了我的本事,我哪有能力支持兄长继承家业?再说了,我没什么大的雄心,没想在这个行业做多大,就是个糊口的生意罢了。” 老夫人看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很是受挫,她给绿竹使了个眼色,绿竹连忙打圆场:“四小姐谦虚了,谁不知道您是老爷子的心头肉啊,只要您站在宗礼少爷这边,老爷子肯定会对大少爷另眼相看的。您扶持大少爷继承了家业,自己也有好处的呀!” “哦?我有什么好处?”柳枝儿好笑地看着这个丫头,口才还挺不错的,可惜了,跟了宗老夫人这样的主子。 “只要你扶持我礼儿继承家业,我们可以把宗家产业的十分之一给你。”老夫人说道。 柳枝儿摇摇头,“没兴趣。” “五分之一,不能更多了,你要知道宗家的产业遍布全国,五分之一的家产已经十分庞大了。” 柳枝儿站起来,冷冷地说道:“老夫人,不如我们先算算当年你和宗礼害我娘和我的帐,再说合作的事如何?” 老夫人一拍桌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好言好语地跟你商量,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不过是个贱妾之女,居然敢如此嚣张?” “嚣张又如何?既然老夫人你这么看不起我,为什么还要来求我合作?” “你……你……”老夫人气急,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往柳枝儿砸去。方清眼疾手快,轻轻一挥手,茶杯就偏了方向,硬生生嵌入柳枝儿背后的屏风边框上。 柳枝儿崇拜地看着她,娘喂,那可是檀木的耶,有女侠相伴就是各种爽。 老夫人和绿竹则被吓住了,她们没想到方清这样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女子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 “谢谢老夫人的款待,我们先告辞了!”柳枝儿施施然地走了出去,方清还给了她们一个警告的眼神。 等她们走远,老夫人才颤抖着嘴唇说道:“这个方清到底是谁?” “我听宗旺管事提过,说大少爷的护卫首领关老大就是栽在这个女子手上的,关老大走之前还特地警告过宗旺管事,让我们以后不要去惹这个女人,说她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叫……叫什么玉面夜叉。” 老夫人点点头,可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夜叉么! 第五十五章 各自肚肠 柳枝儿和方清两个人走出碧云馆,也没找丫头带路,就一路沿着刚才来的路往回走。刚要走进花园的时候,突然从门后转出来一个人,把二人吓了一跳。 只见来人是三十多岁的女人,挽着堕马髻,插着简单的几样珠翠,穿着一身绿衣,衣摆袖口处散袖着几片竹叶,面容姣好,皮肤白皙,给人一种清丽动人的感觉。 “四小姐!”来人向着柳枝儿行了一个蹲身礼,柳枝儿猜测这个肯定是孙、陶姨娘中的一位。 “你是哪位姨娘?我曾经落水失忆,请恕我认不得故人。” “四小姐,我是孙青竹,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孙青竹?那就是孙姨娘了。 “孙姨娘,你找我有什么事?”柳枝儿不为所动。 孙姨娘看着旁边的方清,眼里有些祈求的意味,“请四小姐借一步说话,我有要事相告。” 柳枝儿看看方清,方清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丛灌木,只要不脱离她的视线,她就能保护柳枝儿的安全。 柳枝儿点点头,往灌木丛走去,孙姨娘向方清行了一个礼,赶紧跟在后面过去了。 两人站定,孙姨娘泪流满面地看着柳枝儿:“四小姐,老天有眼,让您活过来了!不然我这辈子都心里难安啊!” “你有什么事?”柳枝儿虽然佩服她的眼泪说来就来,但是也懒得跟她应酬。 孙姨娘用手绢擦擦眼泪,说道:“我听说四小姐活着回来了,心里十分欢喜,就想着一定要见您一面。当年,我和柳姐姐是这后院中关系最好的姐妹,她的死让我到现在想起来还很心痛。” “是吗?我怎么听说我娘和我当年出事,孙姨娘也有功劳。” “四小姐,你误会了,当年的事我是无辜的。我并不知道夫人的计划,只是听从她的要求,把您和柳姐姐带到云水阁罢了。事情怎么会发展到后面那样,我真的不清楚。” 柳枝儿锐利的眼睛盯着她:“你真不知情?” 孙姨娘眼神有些闪躲,“我……我真不知情。” “当年,你的儿子宗义在外面和人打架,被人告到官府,是夫人找人帮你了了此事的吧?” “你……你……你怎么知道?” “哼,夫人以此与你做交换,让你帮忙暗害我娘。我娘就是错信了你这个所谓的好姐妹,才去了云水阁,又喝下下了药的解酒汤,才发生了后面的事。你现在还来编故事骗我?” “不……不是,四小姐,我不是想骗你……我只是……只是……”孙姨娘没想到柳枝儿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顿时手足无措。 “行了,你直接说你想干什么吧?” “我……我想求您放过我们母子俩。我知道,四小姐现在很本事,连老爷都另眼相看,将来这家里的事您肯定说得上话。我们母子俩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有一口饭吃,请您高抬贵手!” 原来是怕自己回来报仇,提前给自己打预防针呢!柳枝儿心里冷哼,求人都不拿出点诚意来,真是受不了! “以后的事我也不好说,会怎么对你们母子俩也要看我的心情。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呢!”说完柳枝儿转身就要走。 孙姨娘连忙拉住她的袖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四小姐,求您了,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母子吧。我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您!” 柳枝儿无语了,自己好像没做什么威胁到他们母子俩的事吧,用得着吓成这样吗? 方清走过来,“怎么回事?” “没什么,孙姨娘膝盖痛,在地上跪着舒服点。我们走吧。” 方清心里偷笑,谁跪着会舒服点,也就柳枝儿这人嘴巴坏。 孙姨娘看着两人远走的背影,越想越怕,忍不住哀叫一声,瘫坐在地,早知道当年就不要帮夫人干坏事了! “你怎么知道她当年做了什么事?” “宗家管家宗宝当年曾受我娘恩惠,在我爹和我相认之后就告诉了我当年的真相。” 方清点点头,“那你打算如何处理他们?” “就她儿子那个熊样,不用我处理都难有好下场,我才懒得出手,免得脏了我的手。”事实上柳枝儿想要收拾的只有老夫人和宗礼而已,这两个人都曾派人暗杀过她,算是她柳枝儿的仇人。至于宗月儿和她娘的仇,就翻过去吧,不然背着太多仇恨,会很累的。 “今天给你送纸条的谁?” “另外一个姨娘,陶姨娘。” “说什么了?” “小心饮食。” “那你吃啥喝啥了没?” “当然没有,虽然我确定老夫人并不敢直接在饮食里下药害我,但是对着那个老太婆,我啥也吃不下。” “不知道这个陶姨娘向你示好又想要求点什么?” “等她找上门再说吧。” 入夜后,真的有人找上门来了,就是白天在花园里给柳枝儿送纸条的那个小丫头。 “四小姐,陶姨娘请您到梅园一趟。” “走吧。”柳枝儿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这会儿也不啰嗦,带着方清就跟着小丫头走了。 时已入夜,除了小丫头手里提的灯笼,四处望去全是黑漆漆的一片,柳枝儿脑子里浮现出闪亮亮的七个大字“月黑风高杀人夜”。方清是练武之人,视力自然更为敏锐,她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扶着柳枝儿。 “方清,等会儿要有什么事你可要保护好我呀!”某人很怕死。 “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陶姨娘所住的梅园离柳苑不算远,不一会儿就到了,刚到正房门口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檀香味道,跟着小丫头走进去,左边的耳房是一个小小的佛堂,供桌上供着大慈大悲观音菩萨,香炉里烟雾缭绕,地上的蒲团上盘坐着的一个女人正在诵经,乌黑的头发完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根不起眼的银簪,其余再无装饰。仔细地看,柳枝儿却吓了一跳,不过是三十多岁的女人,发间竟然已经隐约可见一些白丝,脸上也有明显可见的皱纹。 陶姨娘听见柳枝儿她们进来,结束了正在诵念的经文,回头笑道:“你回来了?” 这态度和孙姨娘大不相同,倒像是欢迎自己回来一样,柳枝儿不动声色,“是啊,不知道陶姨娘找我来有什么事?” 陶姨娘一边请她们在旁边的炕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多年未见,听说四小姐回来了,就想着和你见上一面,了我残念。” “什么意思?” “你能活过来,还能回到宗家,我想你大概也知道了当年事情的真相。” “难道你和孙姨娘一样,也要告诉我自己是无辜的吗?” 陶姨娘微微一笑,竟然带着一丝苦味,“无不无辜的都不重要了,毕竟你娘和你都是喝了我送过去的解酒汤才昏迷过去的,我有着直接的责任。” 方清和柳枝儿对看一眼,这倒是挺坦白,和孙姨娘遮遮掩掩推卸责任的态度完全不同。 “自从你和你娘出事以后,我心里实在难安,这么些年一直都信佛茹素,每日为你娘念经超度,希望她下辈子能够投一个好胎,再不要做这富贵人家的小妾。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这也是我在宗家后院生活了这么多年才领悟过来的道理。” “我娘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感受你的忏悔之意。” “她能不能感受到不重要,我只是想借此来惩罚自己,惩罚自己当年的轻信轻为,明知道夫人和你娘之间有着那么深的矛盾,还相信她是好心送解酒汤给你娘。” “从上次夫人派人去你家放火,意图烧死你的事情暴露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你当年逃过了一劫,活了下来,我当时腿都软了,不是吓的,而是高兴的。真的,老天有眼,让你活了下来,不然我这身上的罪孽又要多一重了。” “陶姨娘你说得太轻松了,我虽然活下来了,但是在严家村过的什么样的日子,想必你并不知道。” “我知道,”陶姨娘打断了柳枝儿的话,“我仔细向宗宝管家打听过了,你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过得并不如意,但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只有活下来了,才能找机会报当年的仇,不是吗?”说完,端起茶杯一口饮尽。 “你找我来说这些,不怕我找你报仇吗?” 陶姨娘淡淡地笑了笑,“欠了就要还债,你找我报仇是天经地义的,我当然不怕。我找你来,主要是想求你一件事,我的儿子宗勇与这件事毫无干系,想请你饶过他。我知道你现在也已经怀孕,即将为人母亲,请看在我们都是母亲的份上,放过我的儿子。他才是真正无辜的。” 柳枝儿对宗家的三个儿子印象最深的只有风流鬼宗礼,另外两个只是侧耳听闻也不成器,“我不会向无辜之人报仇,事实上,我这次回来,根本就没想报……” 话还说完,柳枝儿突然发现陶姨娘的神情不对,只见她脸色发紫,嘴唇乌青,手使劲捂着肚子,全身颤抖,连忙上前扶住她,“你……你怎么了?” 方清连忙过来按住她的脉搏,“像是中毒了!” “中毒?中什么毒?” 方清一眼瞥见桌上的茶杯,想起刚才陶姨娘只给她自己倒了茶,这个举动实在有些古怪,连忙揭开茶壶盖,看了一看,“是断肠草!” “那是个什么东西?有断肠草这种东西么?”柳枝儿一直以为这个只是神雕侠侣里面的杜撰而已。 “一种剧毒,如果抢救不及时就会死掉。” “那……那赶紧救人啊……” 这个时候突然从屋里冲出来一个男人,“娘,娘,你怎么了?” 柳枝儿给吓了一跳,看样子这是陶姨娘的儿子宗勇。 “她中了毒,要赶紧救她。” “四妹妹,我知道我娘当年做了对不起你和你娘的事情,能不能请你饶过她?你看她这些年,一直都在佛前忏悔,才三十多岁却已经像五十岁的人了,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 柳枝儿真想一觉踹开这个糊涂蛋,“宗勇,你搞清楚,第一,你娘是自己服毒,不是我下毒;第二,你再不让开,你娘就真的死定了。” “断肠草是剧毒,你有办法?”方清很疑惑。 “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柳枝儿也不是学医的,只是以前在老家见过喝农药怎么紧急处理的,她指挥着宗勇,“你赶紧找人去弄一大盆水来,记得在里面放一把盐,另外安排人去用绿豆、金银花、甘草煎水后送过来。对了,找人立刻去请大夫。” 宗勇这会儿也六神无主了,只好听柳枝儿的话,出去安排了。柳枝儿则让方清扶着陶姨娘,然后掰开她的嘴,把食指伸进她的喉咙,“呕”的一声,陶姨娘吐出一摊东西来。 “这就行了?”方清高兴地问道。 “还不行,还得让她吐,一会儿盐水过来了,要使劲灌她,给她洗胃。希望这样有用吧。”柳枝儿满头是汗,一边继续给陶姨娘催吐,一边说道。 不一会儿盐水也送过来了,柳枝儿已经没有力气了,只好让宗勇和方清给陶姨娘灌盐水催吐,陶姨娘吐了一大通之后,总算是缓了过来。再喝下绿豆、金银花和甘草煎的水之后,算是稳定了下来。大夫看了之后,又开了一些去余毒和暖胃的药,走的时候嘱咐宗勇:“虽然抢救及时,陶姨娘保下了一条命,但是肠胃还是受到损伤,以后要好好注意保养才是。” 宗勇点点头,送走了大夫,回转来再看见柳枝儿,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扑通一声跪下了。 “你这是干什么?”柳枝儿连忙闪开,毕竟是个现代人,见不惯人跪来跪去的。 “四妹妹,谢谢你救了我娘一命。我娘欠你的,由我来还,只要你一句话,赴汤蹈火我在所不辞。” 第五十六章 三权分立 “你起来吧,”柳枝儿叹了口气,今天晚上亲眼看到一条人命差点死在面前,她自己也吓到了,“你和陶姨娘都误会了,我这次回宗家,并不是来报什么仇的。如果非要说是报仇,也只是想给宗礼和老夫人一个教训罢了,因为他们两次派人暗杀我,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宗勇站起来,痛苦地说道:“这些年你过得不如意,我娘过得也很辛苦,白天经常要被老夫人叫过去立规矩,伺候吃喝拉撒,晚上回来又一个人在这里念经,为柳姨娘超度,常常要到凌晨才睡觉。这么些年熬下来,人都熬老了。” “陶姨娘这也是自苦,我听宗宝管家说过,当年那解酒汤是老夫人让人准备好了再给陶姨娘送过去的,陶姨娘并不知情,只是因为当天晚上老夫人对三个姨娘都特别好,还摆了家宴请三位姨娘,她.还以为老夫人想通了,打算好好与她们相处了,这才听老夫人的话送解酒汤给我娘和我喝的。” “这些你都知道?” “对,我本来要跟陶姨娘解释清楚的,但是没等我说完,她已经喝下了断肠草毒。”柳枝儿遗憾地说道。 “只要你原谅了她就好,她就能心安了,不然就算这次救回来了,她也生无可恋。”宗勇欣慰地说道。 “你好好照顾她吧,我们走了。” “四妹妹,”宗勇叫住她,“以后若有用得着我宗勇的地方,请尽快开口,我一定鼎力相助。” 从今天晚上宗勇的表现,柳枝儿猜测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种纨绔样估计也是为了降低老夫人和宗礼对他的防心,毕竟一个扶不起来的庶子总比一个看起来很有能力的庶子来得让人放心一些。 她点点头,“有需要我会找你。” 回到柳苑,柳枝儿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大杯水,吁了一口气,“哎哟我这一天累的,这些人怎么跟走马灯似的,一个一个不消停。” 方清潇潇洒洒地靠坐在椅子上,“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昔日的宗四小姐,今日的柳大老板给人的威胁感太强了,人人都怕呀!” “我有那么可怕么?”柳枝儿跑到梳妆台前照照镜子,“这么可爱,这么无害!哪里吓人了?” 方清翻翻白眼,“说真的,柳姐姐,你打算怎么处理宗家的事啊?难道一直在这里陪这些后院的女人玩?” “才不要,我家的半天面馆还关着门呢,四通面条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哪有这个时间跟她们玩。明天我就要去找我爹一趟。” “奇怪,宗老爷子今天怎么没见人呢?” “我估计他是去了解安平县的事情去了,这老爷子做事很稳妥的,也不会听我片面之言。” “原来如此,那你明天要跟宗老爷子谈什么?” “你明天跟我去不就知道了。” 碧云馆。 “老夫人,刚刚接到消息,今天竹园和梅园的那两位都和四小姐见了面。” “哦?这两个不死心的贱人,找那个宗月儿肯定也是为了继承权的事。哼,好啊,这些年,一个在我面前做小伏低,一个就躲在佛堂里吃斋念佛,我还以为她们已经放弃了跟我礼儿争夺家产了,没想到宗月儿一回来立刻就蹦跶起来了。” “是啊,孙姨娘在花园里就给四小姐跪下了,梅园今天晚上也折腾了一晚上,听说还叫了大夫,不知道陶姨娘使了什么招数,反正听说四小姐走出梅园的时候一脸祥和,看样子谈得还不错。” “哼,不过是两个庶子,将来能给他们一口饭吃已经是我礼儿心胸宽广了,还敢奢望多的?” “老夫人说的是,不过咱们是不是也该防着点?” “怎么防?” “下午四小姐跟咱们谈得不欢而散,奴婢想可能是觉得咱们没有诚意吧。” “我都答应给她宗家家产的五分之一了,还要怎么有诚意?” “不是,奴婢猜想四小姐可能是觉得空口无凭,无法相信吧。” “那怎么办?这会儿家产又没到我手上,我也不能立刻给她兑现呀!” “不如夫人给她写一张协议,上面说明将来大少爷继承家业后会给她五分之一。” “这口头约定还好说,.这落到纸上可就麻烦了。” “这协议是您给她的,又不是大少爷。将来的家主是大少爷,到时候怎么说还不是全凭您呀。” 宗老夫人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将来要是闹上公堂,自己不过是一个内宅妇人,哪有资格给柳枝儿家产?这个协议从一开始就是无效的,只要现在骗得柳枝儿站在宗礼这边就好了。 说写就写,宗老夫人琢磨了一晚上,终于写出一张自认为没有漏洞,将来也不会给柳枝儿把柄的协议,签上自己的名字,还按上了手印以示诚意,交给绿竹,让她想办法尽快把协议交给柳枝儿。 柳枝儿白天太累,加上怀孕原本就很辛苦,一倒下就睡着了,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才醒过来。 刚喝下一杯水,就看见方清神清气爽地走进来,手里还端着早餐。 “起来了?” “恩。你早就起来了?” “恩,每天卯时就起来练功,我这会儿已经练完功洗完澡了,喏,这是厨房送来的早餐,我顺便端进来了。” .柳枝儿凑过去一看,金黄小米粥,小笼包,水晶饺,枣泥糕,还有几碟精美的小菜。 “菜色不错嘛!” “快吃吧,我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好的。”柳枝儿答应着端起一碗小米粥,突然发现下面放着一张叠成四方形的纸,她疑惑地拿起来,“这是什么?”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方清用手拿起一个小笼包,一口吃掉一半,含糊不清地说道。 柳枝儿打开一看,原来是老夫人给她写的协议,内容自然就是昨天说的那些。 “这老太婆还不死心,又给我送了这个来,真当我没脾气呢!” 方清凑过来一看,啧啧几声:“这宗老夫人是不是把你当傻瓜了,连个印章都没有,算哪门子的协议?将来你拿着这协议是找她呢还是找宗礼啊?” 柳枝儿哼笑一声,“我得给老爷子看看!” “柳姐姐你太坏了!”方清笑着叫道。 “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柳枝儿做了个鬼脸,“我就是那个恶人。” 吃完早饭,两人找了个小丫头带路,就往宗老爷子的书房走去。宗老爷子这会儿正在书房里沉思呢,昨天找人去调查了一下安平县的事,事实正如柳枝儿所说,自己的儿子如此不争气,连亲妹妹都要暗杀,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可是这么大的家业,不交给儿子到底要怎么办呢?交给他,又能存活多久呢? “老爷,四小姐和方小姐来了。”宗宝在门口轻声说道。 “月儿来了?”宗老爷子高兴地说道,“快快快,让她们进来。” “是!” 宗宝转身出去请柳枝儿和方清进了书房,然后叫人上了茶,自己则退下去了。 “月儿,怎么样?在家里住得还习惯吗?” “不习惯,住惯了村里的泥墙瓦房,再住这朱栏画栋的大宅子,睡不着啊!”柳枝儿睁着眼睛说瞎话,方清暗暗撇嘴,啥睡不着啊,不知道昨天晚上谁的呼噜打得山响。 “没事,多住些日子就习惯了,你原本就是宗家的小姐,应该住这样的宅子。” “算了吧,爹,我还是回我的杨家村住去。安平县的事您调查清楚了没?我可等了您一天了。” 宗老爷子叹了口气,“调查清楚了,的确如你所说。”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我……我……月儿,你也知道爹的难处,你三个哥哥都不成器,爹现在老了,这家业真不知道该交给谁,总不能交给外人吧。” “为什么不能交给外人?” 宗老爷子瞪她一眼,“你也想当个败家子是吧?诺大一分家业,是你爹我辛辛苦苦一辈子打拼起来的,怎么能交给外人呢?” “难道您以为等您百年之后,这家业就能保得住吗?”柳枝儿不客气地说道,然后把老夫人给她的那份协议摆到宗老爷子面前。 “这是什么?”宗老爷子疑惑地拿起来。 “是一份关于如何分割您的家产的协议。” “气死我了,”宗老爷子看完协议后,气得直拍桌子,“这也太大胆了,竟然敢背着我写这样的协议!!她有什么资格??她凭什么?” 柳枝儿凉凉地说道:“还不是凭您一门心思想要把家业交到嫡子手上的执念呗,既然这家业早晚要交到他们手上,那么提前帮您做一些分割工作也没关系嘛!” 方清从旁边拉了拉她,努努嘴示意她少说两句,因为老爷子已经气得快冒烟了。 柳枝儿无奈地摇摇头,凑到宗老爷子跟前,“爹,别生气了,我有一个既可以保全你儿子的富贵生活,又不至于让你辛苦打下来的基业一朝散尽的办法,您要不要听听?” 宗老爷子眼前一亮,“月儿,你是不是打算接手家业了?如果你来接手,我宗家的家业肯定能长存下去。” “拜托,老爹,我是个嫁出去的女儿,让我回来继承家业,你觉得像话吗?” “我也知道不像话啊,但是爹不是被逼得没有法子了吗?”宗老爷子很挫败,这一辈子生意做好了,可惜儿子实在是没养好。 “我有个更好的法子,您要不要听一听?” “你说。”宗老爷子很有兴趣,毕竟四通挂面在行业里迅速崭露头角是有目共睹的,他对柳枝儿的经营天分还是很有信心的。 柳枝儿理了一下思维,试图用最浅显的话把现代经理人的管理模式说清楚:“简单地说,就是把宗家产业的所有权和经营权分开。所有权依然是宗家所有,但是另外建立一个有经验、有能力的管理团队,让他们来经营宗家的产业。” “什么……什么团队?” “管理团队。这么说吧,您手下不是有一群经验丰富的掌柜吗?目前他们都是听命于您,在您的指挥下做事,那您就是这群掌柜的管理人。但是等您退下来之后,家里的几个兄长都缺乏经营的能力,如果这些掌柜还听他们指挥,最后必然是把宗家败完。所以,在您退下来之前,就在这些掌柜里选一个您最信任、最有能力的人作为管理人,以后宗家产业的经营方向和市场策略就靠他来指挥了。” 宗老爷子听得很有兴趣,“那如果这个人一人独大,刚愎自用,反而把宗家产业带向沟里呢?” “爹,首先来说人无完人,就算你选的是最有经验的掌柜也不排除他可能会把团队带偏,所以还要对这个管理人设定限制。每年都要对他的业绩进行盘点,如果连续几年亏损,当然要把他罢免下来,让另外的人上啊!” “让谁上呢?” “下面那些掌柜中谁优秀就谁上,实在不行还能外请嘛。最重要的是,对这些人不能小气,他们不能只拿一点点月俸,而是应该根据当年的业绩给予一定的分红。” “我本来就每年都有给做得好的掌柜赏银啊!” “赏银多少不是您老人家说了算嘛!这分红不一样,在年初的时候就要定出一个比例,比如说今年给某个掌柜的目标是赚一万两银子,而他的分红比例是百分之一,如果他完成了,就能获得100两的分红。这个分红到了年终是必须要给人家兑现的,老板不能随心所欲地给或者不给,也不能任意改变比例。” “如果他没有完成目标呢?” “那就没有分红呗,而且如果连续两年或者三年无法完成目标,就要撤职了。” 宗老爷子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法子很新鲜,也很有意思。 “那万一这些人昧良心,私下转移家产呢?” 柳枝儿喝口水,喘了一口气,这老头子也太精明了,自己又不是学管理的,再多问就要露馅了。她想了想,把自己前世所在的那个股份公司的体制借用过来说明一下。 “您到官府去备案呗。这些人对宗家产业只有经营权,宗家产业的所有权还是在宗家人手上的。” “这又是什么意思?” “像宗家这些不成器的儿子,虽然没资格经营产业,但是还是能领到分红的嘛。你按比例分给他们产权,每年年终按照这个比例收钱就行了。但是不要指定某个店是某个人的,这样他们就会对那个店的掌柜指手画脚了。简单的说,他们只能收钱,没资格插手经营。” “谁来管钱呢?那个……你说的那个什么管理团队?” “那不行,那容易让他们监守自盗。这财权必须要独立出来,每个掌柜那里的账房都要由您这边统一指派,最好能几年一换,不要让他们有机会抱团,另外还要建立一个监察团队,每年查账,这个监察的团队也由您这边直接管理,不受管理团队的管理。” 所有权、管理权、财政权三权分立,柳枝儿作为一个行政人员出身的人也只能想到这一步了,反正宗老爷子是惯做生意的,相信只要给他提示一下,他应该就会自己去琢磨出一套适合宗家目前状况的管理模式。 宗老爷子突然狐疑地看着柳枝儿,“月儿,你实话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我想你娘当年也想不出这样好的法子来。” 第五十七章 方清要嫁人? “当然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啊!”柳枝儿理直气壮地说道,“您也知道我现在在做四通挂面,又开了一家半天面馆。我计划四通挂面还要扩大生产规模,除了四通镇,再在其他地方选址,开办作坊,这样各地的经销商进货就可以就近拿货了,可以节省运费,又能保证货品新鲜。半天面馆也要开遍各地,这么多作坊和面馆,总得想个法子管起来吧?所以我一直在琢磨管理的法子。” “这就是你想的管理法子?” “不一定,毕竟我这个目前还不是家族产业,也没你老人家做得大,方法肯定有差异。我跟您说的这些也就是一个建议,听不听的还不是在您老人家自己的英明决断。” 宗老爷子看她调皮的样子,心里好笑,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爹老了,哪有我的月儿英明,看这法子想的,我看很多老做生意的行家里手都想不出来。” 那当然了,中国传统的就是家族式管理,要把管理权交给外人,没几人能跨过这条坎,柳枝儿在心里偷笑。 “爹啊,其实你的生意做到这个份上,可以考虑做一些慈善事业了嘛,将来才能流芳百世啊!”柳枝儿又提了个建议,免得宗老爷子把钱都给宗礼那个混蛋用。 “我也有经常响应官家修桥铺路的号召啊,每年都有捐款的。” “您还可以修建孤儿院,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说不定还能从中发现一些做生意的好苗子,将来把您的生意发扬光大呢!” 宗老爷子挥挥手,“这个往后再说吧,你今天说的东西很有意思,我要好好琢磨一下。” “那您慢慢琢磨,我要回家去了。” “回哪去?你家不就在这里?”宗老爷子又瞪眼。 “哎呀,爹您讲理不?说好了只是回来住两天的,我家在杨家村,我丈夫和我家掌柜还在外院等着我呢,哪有时间在这里消磨?”柳枝儿想起昨天一天的经历,心里就后怕,后院的女人们每天闲得无聊,尽玩些不好玩又耗费精神的事儿,还是不要奉陪好了。 “你把你的四通挂面归到宗家来不就好了,都要当娘了还不安分!” “您老人家打的真是如意算盘呢,把我四通挂面吞并了,顺便把我弄回来帮你管理生意是吧?没门!我已经嫁人了,跟宗家的产业没有关系,不要拉我下水。”柳枝儿急得哇哇叫。 “宗家是火坑还是水坑啊?拉你下水?”宗老爷子气急,伸手就想拍柳枝儿一记,又想到她肚子里的乖乖外孙,只好缩回手,硬生生把火压下去。 “不管啦不管啦,我下午就走了!您有空来四通镇找我玩啊!”柳枝儿说完,拉着方清就急急往外走,生怕宗老爷子再把自己留下来。 宗老爷子看她急匆匆的样子就觉得好笑,高声嘱咐道:“你慢点,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知道啦,爹!”柳枝儿远远的声音传过来。 “宗宝!” “奴才在,老爷有什么吩咐?” “去库房里给四小姐找一些补身子的东西,要对孕妇好的,另外,再准备一些七八岁孩子喜欢的玩物,给我苗儿外孙带去!” “好的。” 吩咐完宗宝,宗老爷子关上门坐下来开始琢磨柳枝儿说的法子,柳枝儿则拉着方清一路往外院走去。虽说内外不相通,不过她已经嫁了人,又深得宗老爷子喜爱,自然一路上畅通无阻。 来到外院,杨树和严松二人正在院子里喝茶晒太阳,内院进不去,传信也不方便,两人只好在外面干等。 “哇,你们两个好惬意啊!”柳枝儿远远看到就叫起来。 杨树一看媳妇儿终于从里面出来了,连忙跑过去,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检查了一遍,“媳妇儿,没事吧?” “有方清在,我能有什么事?” 杨树转头向着方清拱手,“谢谢方姑娘对我媳妇儿的照顾。” “柳姐姐是我姐姐,我自然应该照顾的,杨大哥不用客气。”方清笑道。 “哎呀,杨树,我跟你说你也不用那么客气,这内院里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对柳枝儿做什么呀?这个什么什么夜叉肯定啥都没干,只是跟着柳枝儿在里面住了两个晚上而已。”严松嘴贱地说道。 柳枝儿只觉得眼前一花,方清已经回到了自己身边,严松却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了。 “严松,你怎么了?” 严松指指自己的嘴,又指指方清,愤怒地挥摆着手。柳枝儿一看他那模样就知道被方清点了穴道,“严大掌柜,你这回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了吧?” 严松点点头,向着柳枝儿拱手作揖,又指指方清,让她帮忙自己求求情。 “你得罪了方姑娘,先消声一会儿吧,等会儿她会给你解开的。”柳枝儿毫不同情,严松这家伙对其他人都挺好,对方清这样一个姑娘家就显得太没风度了,应该受点教训。 严松没辙,只好耷拉着脑袋,闭嘴站在一边。 杨树也不管他,只拉着柳枝儿,“媳妇儿,你跟岳父谈得怎么样了?宗礼他受到惩罚没有?” 柳枝儿自得地笑笑,“虽然保住了他富贵公子的生活,但是估计很难继承宗家家业了。” 杨树有些不懂:“岳父就这么一个嫡子,真答应你剥夺他的继承权?” “我可没有明着让他剥夺哦,我只是给了我爹一个更好的方案而已,如果我爹还想让宗家产业代代传下去,就会采取我的法子。” “什么法子?” “回家的路上告诉你。你们准备一下,吃过午饭我们就准备回去了。” “好。” “柳姐姐,你们下午就要回去了,中午就由我做东,请你们到陵州最有名的望江酒楼去吃一顿吧,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方清说道。 柳枝儿和杨树对看一眼,难得来陵州一趟,去逛逛也好,于是点点头,“行啊,那就叨扰你了。” 方清点点头,又瞟向情绪低落的严松,“某人要是不想去就别去了啊!” 严松愤怒地抬起头,用手势比划着表示自己一定要去,而且要把方清吃破产。看着他那个囧样,大家都笑了起来。 望江酒楼。 方清作为本地大商户家的小姐,自然也是望江酒楼的老顾客,掌柜的一看见她大老远就迎了过来。 “方小姐,好久不见了!” 方清微笑着点点头,“掌柜的,这几位是我的朋友,给我安排一个可以看江景的的包间。” 掌柜的有点迟疑,“方小姐,江景包间只有一间了,隔壁被钟鼎阳少爷定了。” “钟鼎阳?”方清皱起眉。 “方清,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便?如果是的话,我们换个地方也可以的。”柳枝儿看着方清的表情有些不对,体贴地说道。 方清摇摇头,笑道:“没什么不便的,只是一个认识的人罢了。” 其实这钟鼎阳和方清不只是认识,更是冤家。钟家是经营布料的,方家是经营粮油的,虽说是两种不同的类别,但是陵州城就那么大,大户人家经常聚会,小孩子总会有碰面的时候。这钟鼎阳名字很阳刚,但是长得却很瘦弱,小时候在一次聚会的时候,被刚刚学武还不会控制力道的方清摁在地上狠狠地揍了一顿。虽然之后方清被大人带着上钟家去送礼道歉,但是钟鼎阳和方清的梁子就算结下了。钟鼎阳叫方清“男人婆”,方清则叫钟鼎阳“娘娘腔”。时间长了,二人的矛盾陵州城里也无人不晓了,所以掌柜的才特地提醒方清。 一行人在掌柜的引领下走进包间,包间布置得十分精致,桌椅选用的都是上好的花梨木,墙上挂着名家字画,整体感觉十分有档次。大家坐下点完菜,严松迫不及待地趴到窗口,“哇,好漂亮的江水啊!” 望江酒楼,顾名思义,建于陵江边上,两层高的楼让包间里的客人能够清晰地看见蜿蜒而过的江水,江上大船小船川流不息,江边码头上人影幢幢,上货的、接货的、送人的、接人的,还有小贩穿插其中叫卖吃食,十分热闹。 严松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江,哇哇叫个不停,突然听到隔壁有人喊了一句:“哪里来的土包子?喊什么?搅得小爷饭都吃不好!” 掌柜的听见动静,连忙去隔壁包间解释,隔壁说话的正是方清的老对头钟鼎阳。 他从隔壁走过来,推开门,嘲讽地笑道:“原来是方清那个男人婆在这里吃饭?我说谁这么大惊小怪,原来是男人婆的朋友,真是物以类聚呀!” 方清还没说话,严松抢先开口了:“出口伤人的人也没什么涵养,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骂人?” 钟鼎阳没想到有人会骂他:“你又是谁?敢跟我这么说话?” “你管我是谁?路不平有人踩,你口出恶言还不许人回嘴了?” 方清站起来拦住严松,“严松,你坐下吧,我来处理。” 钟鼎阳看方清站起来了,立马躲到墙后,只伸出个脑袋,“你……你想怎么样?我跟你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别动粗哦!”他怕死了方清的武功,但是每次又忍不住想去惹她一下。 “我从来没说自己是君子,”方清笑得有些吓人,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口,钟鼎阳忍不住往后退缩,“刷”的一下,方清打开扇子,在钟鼎阳脸上扇了一扇,钟鼎阳“哇”的一声转头就跑回自己的包间去了,还把门紧紧地关起来。 柳枝儿完全没看懂,“方清,他……他怎么了?” 方清耸耸肩,走回来,“可能是想起了某些痛苦的回忆吧!” 站在旁边的掌柜偷笑,所谓痛苦的回忆就是有一次钟鼎阳在大街上把方清惹毛了,方清一扇子就把他扇到旁边的房顶上去了,吓得他差点尿裤子。刚才方清一扇扇子,他以为自己又要被挂到哪里去了,所以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时候,隔壁又传来钟鼎阳的声音:“方清,你等着吧,我娘已经向你家提亲了,等我娶了你这个男人婆,看我怎么收拾你!” 提亲?众人愕然,齐刷刷盯着方清,方清被盯得很不自在,少有的脸红了,“别看着我,我可不知道这个事情。” 掌柜的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很明显他成了陵州城明日最大新闻的第一目击人,这让他激动得小心脏都加快了速度,大新闻呀,陵州城的娘娘腔要娶男人婆了! 第五十八章 方清的亲事 钟鼎阳吼完那句惊人之语之后迅速买单撤退了,留下方清想揍都找不到人。整个就餐就在众人好奇,方清尴尬的气氛中吃完了。大家都憋着笑,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还是柳枝儿斟酌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说道:“方清,其实你们俩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吧?” 方清一瞪眼,“谁要跟那个娘娘腔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一看他就想揍他。” “那他为什么要巴巴地上门来求亲娶你?”严松酸溜溜地说道。 柳枝儿警觉地回头看看严松,严松连忙低头喝茶掩饰,不过颤抖的手指不小心泄露了他的心思。 哈哈,原来两人不打不相识啊!柳枝儿在心里偷着乐,想不到这个严松如此闷骚。 “严松说得对,你们俩既然从小这么互相看不对眼,那他干嘛要上门求亲呢?会不会他其实是喜欢你的,只是不会表达?”柳枝儿试图分析钟鼎阳的心理。 “柳姐姐,你把钟鼎阳那小子想得太美好了,别看他长得瘦不拉几,家里早就美妾成群了。之所以要娶我,我猜主要是他娘的意思。他娘一直比较喜欢我,觉得我能管住钟鼎阳。钟鼎阳之所以同意,我猜就如他所说,将来娶我过门了,可以以丈夫的身份来教训我吧。”方清撇撇嘴,无良的臭男人。 “那你怎么想?喜欢他?”严松又问道。 方清横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我……我就是想知道。” “不喜欢!”方清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起身去付账,柳枝儿和杨树则相视而笑,严松这小子春心动了。不过目前两人明显不太对盘,也不好多说什么,两人很有默契地把话憋在心里,默默地跟着方清出了望江酒楼。 方清正要带他们到江边去走走,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方清?” 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方正,好像也刚刚从望江酒楼出来。 “哥哥!” “方老板!” “哟,早就听方清说柳老板和杨兄弟来陵州了,可是你们贵人事忙,一直也没找着机会拜访,这回总算让我遇着了,走走走,我请客,吃饭去!”方正哈哈大笑地走过来,豪爽得很,在这一点上,方家两兄妹倒是挺像的。 严松打了个饱嗝:“方老板,我们刚吃饱饭,又要吃饭啊?” 方正回头看看望江酒楼,这才明白他们刚从这里出来,看来是吃完饭了。 “既然吃过饭了,那就喝茶去吧!” 柳枝儿笑道:“不用麻烦了,方老板,我们这就准备回四通镇了。之前把方清扣押在我身边好几天,没让她回家,真是不好意思。” “柳老板这是说什么呢?我经常在方清面前夸你是女中豪杰,当世的女陶朱,她也对你好奇得很,好几次都想跟着我去四通镇找你玩呢。这回能让你们在安平县碰上,也是缘分嘛!” “可不是,方清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杨树也笑着说道:“如果不是方姑娘,柳枝儿肯定要受到惊吓了。” 方清摆摆手,“好了好了,柳姐姐,杨大哥,你们这一路都谢我多少次了,别再说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方正坚持道:“不管怎么样,你们得让我做回东,走,带你们到陵州最大的忘机园喝茶去。正好,我也有点小事要和各位商量一下。” 柳枝儿看方正真像有事的样子,就点点头,“好吧,那就叨扰方老板了。” “客气客气,各位请!” 一行人又到了江边一个园林式的茶园中,方正熟门熟路地安排好了座位,又问起安平县的事情,方清只是给他送信说要陪柳枝儿在宗家住两天,并没有详细说明情况。 柳枝儿叹了口气,又把在安平县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方正摇摇头,亲兄妹之间闹成这样,柳枝儿心里肯定不好受,“柳老板看开些吧,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涉及到家产之争,人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不要太伤心了。” 柳枝儿点点头,她压根就和宗家兄弟没有兄妹之情,自然也没什么好伤心的。 “说起假冒面条,我正要跟你沟通这个事情呢,最近在陵州市面上也出现了一些挂面,虽然不是打着四通的名号,但是也抢走了我部分生意。” “这个情况我早就预料到了,”柳枝儿了然地说道,“任何一种新货品,面世之后都会面临假冒品和仿品的威胁,这个是必然的。何况面条的制作并不特别复杂,做成同样的外形还是能做到的。不过我想问一下方老板,这些被挖走的买主后来又回来了吗?” “大多数都回来了,都说那些面条虽说要便宜点,但是一下锅就糊成一锅汤,吃起来十分软烂,一点不劲道,根本没有四通挂面好吃。” 柳枝儿笑道:“所以,你不要担心有人做仿品,因为我们四通面条一开始引人关注的是外形,但是最终征服顾客的却是口感。我有信心,在一两年内很难出现超过四通面条口味的面条。” 方正点点头,其实他今天也不是要兴师问罪,主要是想从柳枝儿那里获得一点信心。 “而且,这次安平县的事也给了我警示,四通面条必须要调整一下了。除了独有的标记之外,还有新品的推出,另外,从下个月开始,四通面条整体提价。”柳枝儿严肃地说道。 方正干笑两声,“柳老板,你在开玩笑吧,现在已经有人跟咱们竞争了,不降价压力已经很大了,还提价?” “正是因为有人来竞争了,所以才要提价。方老板,您是做生意的老手,肯定知道用低价打低价,最后两败俱伤的只能是商家,我们必须避开这个低价竞争的漩涡。” “怎么避开?” “提价。我要让四通挂面成为挂面中的贵族,让别人一想到好面就是四通挂面,虽然贵一点,但是质量有保障。” 方正皱皱眉,“柳老板你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提价之后买的人肯定就少了,那利润不也少了吗?” 柳枝儿摇摇头,“一开始可能要受点影响,但是长远的看,这是非常有益的。等到将来市面上各种低价挂面出现,拼死杀价的时候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方正点点头,柳枝儿的想法异于常人,但是她做的事本身就异于常人,既然已经和她合作了,不如就信任她,说不定真的会有不一样的局面。再说了,挂面只是方家粮油铺里的一个小宗产品,赚了赔了不影响大局。 “方老板请放心,我不会单纯提价,肯定会推出不同价位的品种,让买主贵有贵的吃法,便宜有便宜的吃法,不会让你难做的。” “那就好!”方正还真怕陡然提价,把老买主都给吓跑了。 “哥哥,我在安平县的铺子也打算和柳姐姐合作,卖她的四通面条了。”方清突然说道。 “你还挺有眼光的嘛,知道柳老板的四通面条有潜力,我就说你有经商的天分,你非要去学武,一天到晚四处跑,害我每天被老爷子唠叨一顿,瞧瞧,这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方正越说越火大。 “我不趁这几年多走走,以后嫁人了就没机会了嘛!”方清在自己哥哥面前还是一副小女孩样,抓着方正的手臂一摇一晃的,看得严松一愣一愣的。 “行了,知道你委屈。”方正拍拍她的手,坐在这里的都是朋友,他也没避讳,“我上次写信告诉你了,家里已经准备给你说亲事了。最近上门求亲的还不少,老爷子正在给你挑选呢。” “都有谁啊?” “都是这陵州城的大商户,咱们经商的,最好就是和做生意的结亲家,不然就只能给官家做小,哥哥可舍不得。”方正很疼爱自己这个妹妹,“钟家也来求亲了,你知道吗?” 方清点点头,“今天听钟鼎阳说了。” “他来找你了?这小子,这亲事还没定呢,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找你说,太不靠谱了吧?” 严松连连点头,“可不是,还是在望江酒楼那样的地方说的呢,这一说出去,还有谁会来求娶方清呀?” 方正拍拍桌子,“这小子太坏了,找着机会我得收拾他。不过,方清,你和他从小就一起长大,对他到底有没有想法啊?有的话咱就不拿着了,直接应了亲事就是。” 方清使劲摇头,“没有没有,我不喜欢那个娘娘腔。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方清红着脸看了一眼柳枝儿,柳枝儿会意:“而且方清对自己未来的丈夫有自己的想法!” “什么想法?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我……我……”方清这么一个爽朗的女子,说到自己的婚事也难得扭捏起来。 “我什么?你倒是说呀!”暴脾气的方正急死了。 “我不想一辈子关在深宅后院里跟那些小妾通房斗来斗去的,我想找个开明一点的人,让我婚后也能外出走走,最好……最好是不要纳妾!”方清小小声地说完了自己的要求。 方正目瞪口呆,“啥?你婚后还想到处走?还要丈夫不纳小妾?你觉得这个现实吗?” “为啥不现实?人家杨大哥不就没纳小妾么?而且柳姐姐婚后也很自由啊,可以四处做生意。”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方清最羡慕的就是柳枝儿了。 “这……”方正很想说他们俩是鳏夫娶寡妇,还有一个拖油瓶,本身就属于特殊情况,不能成为学习的目标,可是当着人家的面也不好这么直说不是。 严松突然开口了,“方老板,就方清这样的性格,实在也不适合过那种深宅后院的生活,你想啊,她脾气不好,又会武功,丈夫一个让她不满意,肯定让她打得满地找牙,更别说什么小妾通房了,随时都可以拎过来教训一顿啊。这后宅不宁,生活能过好吗?” 方清很无语,严松口口声声都在说自己不是一个好妻子,但是她又不好回嘴,毕竟人家也是在为自己说话。 柳枝儿和杨树在旁边不时地对视而笑,严松这家伙急了,虽然嘴巴还是很毒,但是这心思很明显呀。 方正也有点察觉,“严大掌柜跟我妹妹认识时间也不长,怎么知道这么多?” “啊?我……我……”这回换严松结巴了。 方清瞥他一眼,看他窘迫的样子,有些不忍,“哎呀,哥哥,现在的关键是我的亲事好不好?你帮我跟爹说说,不要让我嫁给那些花心的臭男人好不好?” 方正摇摇头,“不是哥哥不疼你,而是这世上的男人十个有九个都是花心,你的要求真的有点高啊!” “那……那……那就给我两年时间,反正我现在也不过十七岁,二十岁之前如果我再找不到喜欢的人,就随便家里给我安排吧!”方清豁出去了。 “那怎么行?你都十七岁了,跟你同龄的女孩子早就出嫁了,有的都生儿育女了,你说你还一天到晚四处晃荡,说是闯荡江湖,可是女孩子的名声总是不那么好听嘛!我看这次钟夫人上门求亲也是很有诚意的,她不是一直都很喜欢你的吗?”方正苦口婆心地劝道。 “她哪是喜欢我?她就是想让我嫁给钟鼎阳,然后好好管着他而已。”方清嘟着嘴。 “那也不错啊,这婆婆喜欢也是好事嘛!” “我是嫁丈夫又不是嫁婆婆!!” “婆媳关系很重要的,听哥哥的话,好好考虑钟鼎阳啊!” “不嫁不嫁不嫁,我讨厌那个娘娘腔!”方清说完,起身就跑了。 第五十九章 涂氏很主动 看方清跑了,方正有点尴尬,他笑道:“这丫头,性格就是太急躁,各位不要介意啊!” 柳枝儿摇摇头,“我倒很喜欢方清这性格,有一说一,爽利得很。” “是啊是啊,”方正心有戚戚,“可惜就是这性格不太符合当下对妻子和儿媳妇的要求,不然以方清的条件,何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嫁人。” “方老板也不要太忧虑了,我想应该是方清的命中良人还没有出现吧,别着急,以方清的外貌和人品,嫁个如意郎君是没问题的。” “希望如柳老板所言吧,”方正忧心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来,方清的婚事已经是近几年除了生意外挂在他心头最大的事情了。 从方清跑了之后,严松就有意无意地往门口张望,心不在焉的样子让柳枝儿和杨树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杨树故意说道:“方老板别太担心了,方清才十七岁,咱们严大总管二十一岁了,这不还是没有成亲么?” 严松被他的话惊醒过来,回头无辜地望着众人,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又提到了自己的婚事? 方正有些惊讶,“虽然跟严总管打了一段时间的交道了,倒是没有谈及过这方面的私事。没想到严总管也还没成亲呢。” 严松有点尴尬地笑道:“也……也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人。” 方正点点头,“终身大事的确要慎重一点,以严总管的能力,肯定能寻得一个如花美眷。” 严松敷衍地笑笑,眼神又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他有点担心方清这一气之下跑出去会不会出事。 “方老板,这陵州城里像钟鼎阳这样与方清有过节的人多么?”严松忧心忡忡地问道。 “那倒没有,方清虽然从小学武,但是她的自控力很好,不然这么些年我也不会放心她四处行走,当年和钟鼎阳的恩怨也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争吵而已。当时钟鼎阳去欺负另外一个小女孩,方清看不过去,就上去阻止,结果钟鼎阳变本加厉,方清气不过,干脆就揍了他一顿。只是没想到这小子把这事儿记了这么些年。” “可见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严松撇撇嘴,“方清怎么能嫁给这种男人呢?” 方正一凝眉,总觉得严松说话怪怪的,柳枝儿见状连忙打岔:“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要赶回四通镇,就不打搅方老板了。” “好吧,我也知道柳老板贵人事忙,那今日就这样,下次再做东请大家吃好吃的。”方正也客气地笑道。 出了忘机园,方正自行回方府去安抚方清去了,柳枝儿三人则回宗府去告别。 回到宗府,宗老爷子气哼哼地,“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陪老头子吃顿饭,就知道到处跑。” 柳枝儿伸伸舌头,“这不是方清兄妹做东嘛,不好意思不去!” “少跟他们俩走那么近,要知道他们方家可是我们宗家的大对头!” “爹,方家和宗家只是市场竞争而已,不算对头吧,再说了,方家可是我的合作伙伴,走得近是应该的。” 宗老爷子气结,“你就是不愿意顺着你爹一回是吧?” “哪有哪有,”柳枝儿连忙安抚抓狂的大老虎,“爹有空到四通镇来玩,我每天都顺着你,给你做好吃的,好吧?” “你当我小孩子呢?”宗老爷子绷不住,自己笑了出来。 “行啦,爹,我真走了啊,宗家的事不要太着急,一步一步来,自己的身体最重要,我教给你的太极拳一定要每天打,你的亲亲外孙还等着叫你外公呢!” “知道了,自己保重身体,杨树,你要好好照顾她们母子俩,出了任何问题我唯你是问。” 杨树连忙点点头,“岳父,小婿明白。” “走吧走吧,总是要走的,等你生孩子我再来看你。” 告别了宗府,柳枝儿三个人才踏上了归途。陵州城离四通镇不远,快到傍晚的时候,他们就回到了四通镇半天面馆。出人意料的,半天面馆大门洞开,里面有人在里里外外地忙碌。 柳枝儿奇怪地问道:“这是谁开的门啊?你不是放了阿亮的假吗?” 杨树也不明白,连忙下马,把柳枝儿扶下马车,严松跟在后面下了车,揉揉屁股,“我一定要学会骑马,坐车坐得我屁股疼。” 柳枝儿好笑地看他一眼,好像骑马屁股就不疼一样,“走吧,进去看看。” 走进店门,正在低头忙着擦桌子的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高兴地叫到:“杨大哥,你回来了?” 原来是涂玉莲。 柳枝儿和严松对视了一眼,明明三个人是一起进来的,这涂玉莲眼睛里咋只看到杨树一个人呢? 杨树点点头,“玉莲妹子,你怎么来了?谁让你干这些事情的?阿亮呢?”店里的门钥匙他只给了阿亮一份。 阿亮正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声音探出脑袋,高兴地叫道:“老板,柳姐姐,严大哥你们回来啦?” 杨树点点头,“你怎么在店里?” “昨天碰到阿才哥,听他说你们可能这两天就能回来,我就想着提前把店里打扫干净,等你回来好开张呀!” 柳枝儿笑道:“阿亮好勤快,这个月要给发点奖金才行!” 阿亮摆摆手笑道:“柳姐姐别这么说,这是我该做的嘛!” “不过你怎么能让涂家妹妹来干活呢?” “我……” “不……不是的,”涂玉莲连忙上来解释,“柳姐姐,我是闲得无聊,正好看到阿亮在忙,就来帮一下忙。平时老是在店里白吃白喝的,心里很不好意思。” 柳枝儿笑笑,“这么客气干什么?你身体不好,还不赶快歇着。阿亮,接过涂家妹妹的抹布,赶紧忙活去吧。涂家妹妹,坐下来歇会儿。” 阿亮听了,不由分说从涂玉莲手里抽走抹布,瞪她一眼,都是这个女人,不然柳姐姐才不会说自己呢!哪是自己让她干活,明明是她抢着干的。 涂玉莲有些拘束地坐下来,眼神里怯怯的,仿佛有些水光在闪烁。杨树看了不忍,“玉莲妹子,你就坐下歇会儿吧,柳枝儿也是怕你累着。” 严松翻翻白眼,迟钝的男人,没感觉出自己的老婆已经开始冒火了吗?当着她的面还敢对别的女人嘘寒问暖,不知道柳枝儿有多彪悍么? 柳枝儿不管严松的怪相,也坐下来,拖过涂玉莲的手,“就是,杨树说得对,瞧瞧这双漂亮的手,就应该保养起来,每天绣绣花就好,干这些粗活都把手弄粗了呢!” 涂玉莲局促地缩回手,“柳姐姐取笑了,玉莲不过是一个被夫家抛弃的可怜人,现在连生存都有困难,哪还有养着的道理?” “怎么了?”杨树这个迟钝的男人,听到涂玉莲这样说,根本不管老婆话里的意思,连忙问道。 涂玉莲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杨树一眼,然后又垂下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本来是租王婆的房子住,每天绣点绣活去卖,赚点吃喝钱的。可是昨天,王婆找我说房租要涨,我……我哪有钱给她房租呢!” 严松点点头,“这倒是真的,自从咱们四通挂面火起来之后,经过这里的客商越来越多,连带着镇上的房子都贵了起来。” 柳枝儿没想到这事儿还是自己造成的呢,连忙要说点什么,结果杨树抢先说道:“既然王婆要涨价,你干脆就住到面馆来算了。这后院有两间房,一间做了库房,另外一间空着,阿亮偶尔住一下。我让他回家住,你在这里住好了,反正他家就在镇上,每天早来晚归也挺方便的。” 杨树这么一说,柳枝儿原本打算建议她住到乡下去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涂玉莲一个单身女子,住在镇上人来人往原本就不安全,而且生活成本也高,住到乡下,随便租个房子,弄点田地自己种,吃喝还是不成问题的。 她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反驳杨树的话,只是微笑地看着涂玉莲,希望她懂事地拒绝杨树的建议,毕竟杨树虽然不住这里,但每天早来晚归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不太方便。 涂玉莲听了杨树的建议,立刻喜上眉梢,“杨大哥,真的可以吗?我已经给你添了太多麻烦了,再住进来真是不好意思。” 杨树豪爽地说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住在后院,我们在前面做生意,两不相扰。平时吃饭就在店里吃面,绣活卖的钱就存起来,将来肯定还有大用呢!” 涂玉莲点点头,“那我就听杨大哥的。” 柳枝儿眼看着就没自己什么事了,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把事情给定下来了,严松在旁边看得憋笑,没想到柳枝儿还有吃这种明亏的时候。 柳枝儿在心里已经翻了几百个白眼了,不过她牢记一个原则,在外面一定要给自己男人面子,“既然杨树都这么说了,你就住下来吧。阿亮,你平时进出要注意点,不要唐突了涂家妹妹。以涂家妹妹的外貌人品,将来还能再嫁一个如意夫婿的,要是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出来,看我不打你板子。” 阿亮在里面应了一声,杨树在旁边笑得憨憨的,为涂玉莲的燃眉之急得到解决感到高兴,对家里这头母狮子话里话外的火药味是一点都没闻出来。 “噗嗤……”严松实在憋不住了,笑了出来。 柳枝儿白他一眼,“既然严总管这么有空,就留下来帮着阿亮打扫店面好了,我跟杨树先回去了。” 严松连忙求饶,“不要啊,我要坐你的马车回村里去啊,不然这十里路我得走到半夜去呢!” “我让杨树把马留给你吧!” 严松连连摆手,“不要,马不是租来的嘛,杨树赶紧去还,然后咱们一起坐马车回村里去。” “哼!”柳枝儿的无名之火得不到发泄,憋得慌,就想找茬。 严松看老板娘火了,连忙缩到旁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以免不小心又撩得这头吃醋的母狮子火大。 杨树还二愣愣地说道:“就是,走回去挺远的。你们在这里歇会儿,我去还马,然后一起回村去。” 柳枝儿无力地点点头,挥挥手让他去了,自己也准备回马车上去歇着。 涂玉莲突然说道:“柳姐姐,我是一个命苦的女人,根本就没打算再嫁。” 柳枝儿回过头盯着她看了半晌:“随你的便!” 第六十章 研发新品 回到马车上,柳枝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一声喝了下去,使劲地吐了一口气。 “嘿嘿,嘿嘿!”严松在旁边笑得很猥琐。 柳枝儿横他一眼,“笑什么?” 严松连忙调整自己的表情,一脸关心地道:“老板,是不是该采取点什么措施才好?就这样放任他们俩发展?” “发展?发展什么?”柳枝儿故意装不懂。 “哎呀,不要死撑了。我不信你没看出来那个姓涂的女人对杨树的兴趣有多大。” 柳枝儿轻飘飘地说:“那也得看杨树对她的兴趣有多大啊!” “嘿,你别怪我说得直白,”严松得意地摇摇头,“这男人都有一种劣根性,喜欢女人臣服于自己。你和涂玉莲比起来就太强势了,现在杨树是没什么想法,最多就是觉得她可怜,要照顾一下,要是哪天你们俩闹矛盾了,他可是很容易偏到那个温柔如水的女人那里去的哦!” “我才不信!”柳枝儿嘴硬地说道,不过心里也有点嘀咕起来,这杨树不会真对涂玉莲有什么想法吧? 夜里,两夫妻躺在床上,杨树轻柔地帮柳枝儿揉着腰,奔波几天下来,腰酸背痛,柳枝儿一边享受一边转着眼珠,想着怎么从杨树嘴里套话。 “媳妇儿,你在想啥呢?”杨树看她老不说话,就问她。 “杨树,你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才是好妻子?” “你这样的女人啊!”杨树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柳枝儿翻翻白眼,虽然听了心里甜滋滋的,但是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啊! “那你喜欢强势一点的女人还是温柔一点的?”换个角度再问。 “你这样的!”答案依然很坚定。 “哎呀,人家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好不好,不要老是拿同一个答案来糊弄我!!”柳枝儿一把拍开他的手,转过身用双手捏着杨树的脸颊。 “我说的是真的啊,只要是你,强势还是温柔都可以,我都喜欢!”杨树把柳枝儿的手拿下来,把她侧过去,又继续给她按摩。 柳枝儿无语了,“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她不想直接问杨树到底喜不喜欢涂玉莲,万一杨树本来没啥感觉,被她一问反而有了想法呢? “媳妇儿,快睡觉吧,这几天累坏了。”杨树轻声说道,手里的力道也在慢慢减轻。 柳枝儿也累了,慢慢地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过来,柳枝儿开始着手思考推出面条新品的事,涂玉莲则被丢到了脑后。 她把杨树、严松、郝三哥夫妇都叫到面条作坊汇合,几个人凑在一起开会。 郝三哥听严松讲了安平县的事,很生气,四通面条都是在他严密监督下按照柳枝儿的配方和要求一板一眼生产出来的,竟然有人诬赖说吃了四通面条生病。郝三嫂拍拍他的手,让他稍安勿躁,“这不是查出来了是假冒的四通面条么?” “就算是假冒的,也是冒着我们四通面条的名义,这屎盆子还是扣在咱们头上的。”郝三哥怒气不减。 柳枝儿笑着说:“郝三哥生气是应该的,但是气归气,咱们还是得想办法避免这个事情。” 严松好奇道:“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在安平县公堂上展示出来的那个暗记是怎么搞上去的?是隐形墨汁么?” 柳枝儿和郝三哥对视一笑,“没有那么高端,只是一点小手段而已。” “怎么弄的?告诉我一下呗。”好奇宝宝还是很好奇。 柳枝儿让郝三哥取了两张纸和一碗水过来,先把其中一张弄湿,然后覆盖上干纸,然后拔下头上的银簪,用尖的那头轻轻地写了“四通正品”四个字,然后揭开干纸,把湿纸晾在一边,神秘地笑笑,“等会儿你就明白了。” “现在我们先来说正事,今天我找大家来,就是研究一下四通面条推新品的事情。” “新品?”郝三嫂疑惑地说道,“这面条不就是面粉做的,还能有什么花样?” “当然有,我先想一个,给大家提示一下,算是抛砖引玉吧。菠菜面条,把菠菜揉出汁,和面粉和在一起,把面团变成绿色,可以起名叫青玉面。” “哎,这个好,又好看又好听!”郝三哥首先拍掌赞同。 “如果这样的话,那加点玉米粉和鸡蛋,是不是可以把面条变成黄色,取个名字叫黄金面?”郝三嫂试探地说道。 “黄金面?听着有点怪,正好面条是细条状的,干脆叫金丝面吧!”严松说道。 柳枝儿点头,“这个也不错!再想再想,咱们现在想的到时候不一定做得出来,得多想两个备着。” 大家都点点头,又开始冥思苦想。 “加点辣椒水吧,辣椒不是红颜色的吗?也很好看吧。”严松突然说道。 大家都目瞪口呆,“你想辣死谁啊?” “我不是想着红色好看吗?” 杨树笑着说道:“如果是用红色,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试试,用番茄汁来和面怎么样?” 柳枝儿点头,“可以试试看。如果做成了,就叫红翡面,红色的翡翠,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个名字也不错。”严松点点头。 “有了,苋菜不是紫红色的吗?它的汁水是不是也可以用来做面条呢?”郝三嫂又提议道,家庭主妇在这方面反应就是要快些。 “可以试试。”郝三哥已经跃跃欲试了,“这紫色的面条叫什么名字呢?” “紫罗面,源于一种名叫紫罗兰的花。”紫罗兰是金牛座的幸运花,而柳枝儿正是金牛座的,所以对此花有无法解释的迷恋,起这个名字也算是对前世一点点怀念吧。 “没见过这种花,不过听起来蛮好听的。”郝三哥实话实说,其他人也同意地点点头。 “我有个问题。”杨树突然说道。 “什么问题?” “这些蔬菜都是有季节性的吧,如果不当季的话,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大家又陷入了沉思。 柳枝儿提出,“是不是可以用一些替代品呢,只要颜色是一样的就好?” “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像玉米、鸡蛋这些是全年都有的,玉米晒干了可以保存一年,用的时候磨成粉就可以了;红色的除了用当季的番茄汁外,还可以考虑用胡萝卜和南瓜来代替,这两样晒干之后都可以磨成粉,可以试试能不能做出红色的面条;绿色的就更简单了,几乎每个季节都有绿色的蔬菜,只要是味道不要太浓的,都能用;紫色的嘛,除了用苋菜,还可以用紫薯。”郝三嫂对蔬菜粮食如数家珍。 “紫薯?咱们这儿很少见啊!”郝三哥说道。 “少见并不是没有,咱们买回来自己种就是了,反正跟红薯种法差不多,最多一年,咱们就有足够的紫薯粉用了,这个也是可以长期保存的,不怕需要的时候缺货。” 柳枝儿对着郝三嫂竖起大拇指,“还是三嫂见识多广。” 这倒是句实话,在座的人除了郝三哥之外,都是没好好种过地的,郝三哥在种地方面使力不使心,自然没有郝三嫂知道得多。 大家都佩服地看着郝三嫂,倒把这个朴实的村妇看得脸红起来,连连摆手,“这没啥?女人家天天在菜地里转悠,在家里做饭,自然对这些知道得多一些。往几年家里过得苦,总要晒一些南瓜干、萝卜干、红薯干备着青黄不接的时候掺到饭里吃,孩子们不爱吃,我就给磨成粉,做成饼或者糊糊给他们吃,不然我哪知道这些。” “总之,郝三哥先按照咱们商量的这些新品种做实验,试出来了咱们自己先试吃,不断改进,觉得可以了就先放在半天面馆试卖,如果顾客都觉得好吃,就正式推出市场了。”柳枝儿拍板决定。 “好的,我尽快做出来。”经过这段时间的大量做面条,郝三哥对自己的手艺是越来越有信心了。 “好了,”柳枝儿拍拍手,“现在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刻了。严松,你把刚才那张湿纸拿过来。” 经过这么一会儿工夫,那张纸已经干透了。 严松拿着纸翻来覆去地看,看了半天都找不出柳枝儿写的字在哪里,“你写的字呢?” 柳枝儿把纸拿过来,重新浸入到刚才那碗水里,等纸湿透了再拿起来,“四通正品”四个字清晰可见。 “哇,这也太神奇了,这是什么水?” “就是普通的水。” 严松完全不信,柳枝儿把水端给他,“不信你尝尝看。” 严松还真接过来小小的抿了一口,“果然是井水,奇怪,这字为什么干了就看不见,浸湿了又看见了呢?” 柳枝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有一次写字无意中发现的。” 严松点点头,“我想也是,如果你什么都懂,我才觉得奇怪呢,你这个小女子,懂得也太多了吧?光是给宗老爷子出的那三权分立的主意,就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柳枝儿不动声色,说道:“那也是瞎捉摸出来的,如果你用心的话,你也能琢磨出来。” 严松有些低落,“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觉得我不用心吧。” “不是,你不是不用心,而是经验不够。你需要更多的历练,接下来四通面条就要扩大规模了,你得赶紧锻炼出来,不然将来怎么带人?” “带什么人?” “我的严大总管,你不会以为四通面条就靠你一个人就能做起来吧?虽然咱们把销售的事情交给了经销商,可是跟经销商沟通的事情还是得靠我们自己。这次安平县的事情就证明一个问题,我们对经销商了解得还是不够,跟他们沟通太少。以后每几个州县就安排一个人负责去跟踪经销商,一个是暗访他们是否有违反我们的规定的行为,一个是和他们沟通感情,让他们对我们四通面条保持信心。”柳枝儿把今后的计划大概讲了一下。 严松边听边点头,这次安平县事件也给了他很大的教训,“你说的有道理,我们的确需要和经销商们多联系,不能像以前那样他们来订货,我们发货就完事了。不过,如果是这样做的话,就需要找更多的人手才行。” “恩。一边招人一边培养吧,以后半天面馆也要扩大规模,需要大量的掌柜,我们得自己培养,不然不好使。” “怎么培养?” “不是有很多孤儿吗?找一些十一二岁的孩子回来,开办学堂,供他们吃喝,教他们学东西,将来就派到各个地方去工作。” 第六十一章 抓钱手 枝儿的想法很简单,古代人都有故土难离的情结,而自己的事业版图又需要很多人长期在外面奔走,要解决这个矛盾,就只好自己培养人才,而且最好是没什么家累的人。所以,最佳人选就是孤儿了,而这些孤儿没人管的话,要么当乞丐,要么就跟着不良分子学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将来也没什么前途。如果把他们集中起来,统一进行培训的话,不说每一个都能为自己所用,至少能让他们学得一技之长,将来出去也能找到一个饭碗。 郝三嫂是个善心的女人,听了柳枝儿的话情绪很激动,她拉着柳枝儿的手,“妹子,你这可是要做大好事啊!那些孤儿原本无依无靠的,你这样做不但让他们有吃有住,还能学本事,这才是真正的大慈大悲呢!阿弥陀佛!” 柳枝儿连连摆手,“嫂子别把我说得跟观音菩萨似的,我做这件事出发点也是为了咱们自己着想不是,没有那么伟大啦!” 严松正色说道:“不管出发点是什么,这件事要办成了,你真的是造福了很多人。” 杨树也点点头,“我也支持你这个想法,但是有一条,不能太累,你别忘了自己现在已经是四个月身子的人了,以后身子越来越重,不能这么操劳的。” 柳枝儿得意地笑着说,“我早就想到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光靠咱们自己,资金不够,精力也不够,也养活不了那么多孩子。我得找个金主加入进来才行。” “金主?谁啊?” “我爹啊!我不是给他想了个三权分立的法子来解决宗家产业的延续问题么,那他要是真用我的法子,必然缺人,既然缺人,不如投资点钱给我,让我来给他培养人才啊!” 严松乐得拍桌子,“有道理有道理,宗老爷子可是钱多得很,帮他花一点也是应该的。” 其他人看着这两只狐狸在那里琢磨怎么掏宗老爷子的钱包,都很无语,感觉宗老爷子认这趟女儿好像亏大了。 “好,就这么说,过几天我再去陵州一趟,找我爹商量这事。这学园最好就开办在陵州,一方面那里地方大,孤儿也多一些,另一方面有钱人也多,说不定还有人愿意加入进来呢!” “那我也要去!”严松立刻举手。 柳枝儿乜斜他两眼,“你确定是去办学园的事情?而不是去找方清?” 严松被说中心事,脸红起来,“我当然是去办学园的事情啊,你不是大着肚子吗,总得有人跑腿吧?杨树要忙半天面馆的事,郝三哥夫妻俩得忙活面条和辣酱的事,这陪你出去可不就是我的事儿了么?” “哟哟哟,那你保证不找方清?” “这个嘛……大家都是朋友了,到了陵州城不打个招呼,好像……不太好吧?” “哈哈哈……”大家都爆笑起来,这不是典型的司马昭之心嘛! “好吧,今天的碰头会就到这里了,郝三哥,你们两个就赶紧忙活面条新品的事情,杨树赶紧重开半天面馆,不然老主顾都跑光了,严松在家休息两天,然后跟我去陵州。” 三天后,陵州城。 “爹啊,你看我多想你,才几天又回来看你了!”柳枝儿捧着一杯茶,在宗老爷子身边跟前跟后。宗老爷子不理她,自顾自地给鱼钩上饵,甩钩,钓鱼。 “爹,你咋不理人家呢?” “哼,因为我感觉你有阴谋。” 柳枝儿吐吐舌头,“我怎么会有阴谋呢,你可是我爹呢!” “对呀,你可要记住,我是你爹!” “嘿嘿,”柳枝儿干笑两声,“人家是真有好事找你,你到底要不要听嘛?” “说吧,看你有什么好事来找我。” 柳枝儿把自己开办学园的计划讲了一下,宗老爷子皱起眉头,“需要这么麻烦么?你多买几个下人,让他们跟着你的掌柜,学两年不就啥都会了?” 柳枝儿能说自己实在不习惯买卖人口么?“那……不是觉得掌柜也不定带得好这些人么?” “那你换个掌柜呗!” 这个时代哪个掌柜懂表格、懂宣传、懂策划嘛? 柳枝儿不死心,又换个角度,“爹,做好这件事,可以让你变成一个大善人哦,要知道当家人的好名声是会造福后代子孙的哦!不是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么?” 宗老爷子眉毛一挑,这一点倒是让他有点心动。 柳枝儿看有点意思了,连忙加火,“早上我进城的时候,看到城隍庙前面钟家摆了一个施粥的摊子,好多人在那里排队吃粥呢,个个都说钟家人心善,特别是钟老爷子,他坐在施粥棚里,每个拿到粥的人都跑去跟他道谢,看起来可神气了!” 钟家的那个老头子?!宗老爷子眉毛一竖,“这个老家伙,就会沽名钓誉!” 柳枝儿这可算是对症下药了,陵州城里的人都知道宗老爷子和钟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就是对头,做什么事都要拼着来,你今天开一家粮油铺,我明天立刻在你对面开一家布店,就连到饭馆点菜,也是你点贵的,我就要点更贵的,谁也不认输。这会儿宗老爷子一听钟老爷子又去施粥了,心里可不得劲儿。 “不行,我也得去施粥才行!不能输给那个老头子。” 柳枝儿连忙拦下他,“哎呀,爹,人家施粥你也施粥,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做事有什么意思?咱们得做点新花样,让他拍马都跟不上的。他不是施粥给穷人嘛?这才管饱一顿而已,咱们开办学园,可是要养活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好几年呢,这哪是他一顿小小的施粥比得上的?不,他就算再施十次粥也赶不上你的功德呀!” “说来说去,就是想让我拿钱给你办学园,是吧?”宗老爷子瞪起眼。 “不是给我办,用的可是您宗老爷子的名义,那大门口可要写上宗老爷子捐款若干若干的,学园还要做一块匾送给您,让您传给后代呢!” “这开办一个学园需要多少钱?” 柳枝儿皱皱眉,“这开办学园,先得找一块地,修房子,找老师,还有后勤部门,您先捐个五千两给我吧!” “你狮子大开口啊?”宗老爷子一个脑镚儿就过来了,“找地的事就不麻烦了,城外碧峰山下有一块地,是我买的,先给你办学园吧。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先给你一千两,不够你自己再想办法。” “哦……”柳枝儿点点头,她原本的目标是让老爷子捐个五百两就好的,现在搞到一块地,还有一千两银子,算是超额完成目标了,“那我先走了!”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现实啊?拿了钱就想走啊?坐下,陪我钓鱼,中午做一顿水煮鱼给我吃,上次在你家吃过,觉得不错,可惜家里的厨子笨死了,老是做不出那个味道。”钱果然不是白拿的,金主提要求,柳枝儿也只能满足,坐下来等鱼儿上钩。 与此同时,严松和方清正坐在忘机园里喝茶。 严松关心地问道:“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不是说那个姓钟的上门提亲么?你……你答应了吗?” 方清摇摇头,“没有,不过也没拒绝。” “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不答应也没拒绝啊?”严松着急道。 “关你什么事?” “当然……当然不关我的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那我不回答行么?”方清这几天因为亲事闹得一肚子不高兴,她已经说了不愿意嫁给钟鼎阳了,偏偏她爹不愿意拒绝钟家,说是要再看看。本以为严松和柳枝儿来了,可以和他们聚一下换个心情,哪晓得到了茶园却只看到严松,没掉头就走算是给严松面子了,还敢东问西问的。 “行……”严松拉长了声音,“你方大小姐不愿意的事,谁敢勉强你呀!” “少在那里阴阳怪气的,柳姐姐呢,不是说她马上就来的吗?” “本来是约好在这里会面的,不过她要先去见一下她爹,有事儿找他。” “什么事啊?” “就是办孤儿学园的事。”严松看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干脆就把柳枝儿的计划给她讲了一遍。 “柳姐姐这个想法好啊,我支持。”方清立马表态。 严松一听,突然脑子里有了一个想法,“方清,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像你们这样的大家小姐,平时会在一起做一些善事吗?” “会啊,不过在我看来都是些沽名钓誉的事。像施粥施药啊,听起来很好听,也不过是一人出一点点银子,然后摆个粥摊药摊,让下人去忙活,她们主要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在那站着,目的就是提升一下自己的名声,让人觉得她们很心善,将来好嫁个好人家。”方清从来不屑于参加这样的活动,她做好事从来都不留名。 “这样啊~~”严松脑子开始飞快地运转起来,“如果能利用她们这种想要提高名声的心理,也能为孤儿学园筹集一点资金吧?” 方清点点头,“如果用对了方法,倒是有可能,还有那些夫人们,每个月都要往善化寺里捐那么多香油钱,如果能让她们捐点到你们这个什么学园里,也是一件好事。” 严松高兴地一拍掌,“有道理呀!一语惊醒梦中人,不只是夫人小姐们,连那些达官贵人们,想要赚点好名声的,都可以成为我们的捐款人呀!” 方清点点头,严松脑子转得还是蛮快的。 “那回头我跟柳枝儿商量一下,她说要把学园办在陵州,陵州我是人生地不熟的,可能需要你多帮忙了。” “义不容辞。”方清没有二话,严松心里偷着乐,这以后接触的机会可就多多了。 “这陵州的孤儿多吗?” “还挺多的,陵州是个大城,附近小地方的孤儿都会到这里来寻找生路,主要在城隍庙和善化寺聚集。” “城隍庙?早上我们进城的时候经过那里,看到很多乞丐端着碗在等人施粥,好像是钟家在施粥。” 又是钟家?方清皱起眉头,没有答话。 严松看方清一说到钟家就不说话,心里也有点嘀咕,“方清,其实要我说,你家又有钱,你长得也挺好,又会武功,干嘛要嫁给姓钟的那个瘦鸡啊?” 方清白他一眼,“谢谢你夸我啊,不是在讽刺我吧?” “没有没有,”严松连连摆手,“虽然咱们说话经常呛起来,但是毕竟是朋友不是。我自然是为你着想的,希望你嫁得好。” 方清看严松难得这么正儿八经地和自己说话,也不禁认真起来:“其实我要求不高,既不要对方是达官贵人,也不要对方家财万贯,只要性情相合,婚后对我约束不要太多就行。” 严松点点头,“虽然有点难,但是不是没可能,你别将就,随便就把自己嫁了。”最好是能考虑考虑我,可惜这句话他只能放在心里说。 方清点点头,又陷入了沉思。 第六十二章 有钱人好多 柳枝儿好不容易等宗老爷子钓上一条鱼,现杀现做了一份水煮鱼,又伺候他老人家吃好喝好了,才赶到忘机园和严松二人汇合。 “老板,你怎么才来啊?”严松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抱歉抱歉,我爹非要吃我做的水煮鱼,等他吃了我才过来的。” “哎,老爷子真是的,他老人家倒是吃好喝好了,我们俩可还在这里饿着呢。” 柳枝儿抱歉地对方清说道:“对不起啊,让你久等,饿坏了吧。” 方清摇摇头,她刚才就着茶吃了些点心,不算太饿。 “走吧,今天我请客,请你们去望江酒楼吃饭,那天那道松鼠鱼真不错,还想再吃一次。” 严松立马蹦了起来,一边走一边点菜,“走走走,我要吃石锅羊肉,酱板鸭,燕窝羹。” 柳枝儿白他一眼,“你会不会撑死啊?” “撑死也比饿死好,难得吃老板一顿,还不放开了吃?”严松无比的理直气壮。 方清在旁边偷笑,原来严松除了毒舌的一面,还有吃货的一面。 三人来到望江酒楼,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中午最忙的时候,三个人找了个包间,坐下来一边聊天一边等菜。 严松把早上和方清商量的计划跟柳枝儿说了一遍,柳枝儿眉开眼笑,“对呀,你们俩说得没错,咱们可以把目标范围放大一点,不如我们举办一个慈善拍卖会吧。” “慈善拍卖会?” “就是先找人捐一些珍奇异宝或者名人字画出来,然后现场拍卖,现场的人出价钱竞买,价高者得,所有卖的钱都会成为捐款,捐给孤儿学园。” 方清点点头,“这个办法不错,那些人可不就喜欢显摆自己家财万贯么?捐东西的人露了脸,竞拍的人也显了富。” “那我们怎么才能让这些人都来参加这个拍卖会呢?我们在陵州城可算是人生地不熟,你虽然是陵州人,但是毕竟已经离开那么久了,方清也很少在这里呆,人脉可能不够吧?” 柳枝儿皱了皱眉,她突然想起上午宗老爷子听说钟老爷子在施粥时立刻也要去施粥的事情,看样子有钱人攀比和跟风的心理也是一样的。 “既然我们不方便去找他们,就让他们来找我们吧。” “怎么找?”严、方二人异口同声。 柳枝儿神秘地一笑,却什么都没说。 过了几天,陵州城里突然流传起一个事情,城外碧峰山下要建一座孤儿学园,为了建立这所学园,主办方要举办一场面对全陵州城人的慈善拍卖会。拍卖会全场只拍卖十八件珍奇异宝,全部来自于城里的大户人家,而拍卖所得将全部用于孤儿学园的建设和维持。在学园里还将辟出专门的地方记录每一位捐赠者的事迹,供后人敬仰。 刚开始还没什么反应,后来在城门口挂起了一张巨大的白布,上面画着三件珍宝,每样珍宝后面都写着捐赠人,分别来自于宗老爷子、方家老爷子、方正。这城门口人来人往,大家开始口耳相传,说这宗家和方家果然是大善之家,从长辈到晚辈都是好心人,愿意捐出这样昂贵的珍宝来建孤儿学园,一时间宗、方两家风评大好,连着两家的生意都好了起来。 城里的其他大户人家渐渐地坐不住了,钟家老爷子首先就不爽了。 “哼,宗家那个老头子,不过是捐了一个青玉盘,值个一百两的东西,就敢挂到城门口去炫耀,还说什么大善之家,真是气死我了。不行,我不能输,管家,管家!” “老爷,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哼,最近城里最大的事你不知道吗?” 管家想了想,“您是说城门口那个捐赠的事情?” “是啊,宗家那个老头子捐了个青玉盘,我也要捐,我捐个和田玉香炉。” 管家一惊,“老爷,那可是你最喜欢的物件了,值三百两呢,真要捐出去啊?” “捐!我决不能输给那个老头子。” 管家无奈地摇摇头,老爷子这辈子就跟宗家老爷子杠上了,而且脾气还犟得很,只有听从的份。 管家立刻派人去通知柳枝儿他们钟家决定捐赠的两件宝物。出于安全问题,柳枝儿要求所有捐赠人先自己保留捐赠品,到拍卖当天再送到现场。 第二天,钟家捐献的宝物也立刻被画上了白布,公布出来。一时间,大户们都纷纷而动,柳枝儿他们临时开在吉祥客栈的拍卖报名点变得很热闹。不到三天,十八件拍卖宝物全部凑齐,可是还有很多大户人家没有报上名,纷纷表示不满。 第二天,城门口又贴出大幅告示,十八件宝物在拍卖当天进行拍卖,竞价最高的人不但可以获得宝物,还可以和捐赠宝物的人一起把自己的事迹记录进学园,供后人瞻仰。于是,报名参与拍卖会的人又蜂拥而来,一时间报名点又再次爆满。 严松现在对柳枝儿是崇拜得五体投地,这场拍卖会除了刚开始游说宗家老爷子和方家老爷子费了点劲儿,又借助宗、方两家的背景和官府联系上,获得官方支持,在城门口悬挂横幅,扩大影响力,到后面,简直是空手套白狼,这些陵州城里的大户人家随着柳枝儿的指挥棒而动,简直太神奇了。 方清则摇摇头,“可见陵州城里的有钱人实在是太多了。” “可惜,那些夫人小姐没办法参与这次拍卖,不然肯定能得到更多的捐款。”严松觉得很遗憾。 柳枝儿笑着说,“如果一定要她们参与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同时举行一场内场拍卖会就是了,只许女宾进入。” 方清一拍手,“柳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主意很好,那些女人比男人更虚荣,更喜欢攀比,说不定内场拍卖更热闹呢!我要参加,嘿嘿,连我这个男人婆都出手的话,那些每天无聊得就喜欢比谁首饰多,比谁衣服漂亮的女人肯定疯狂踊跃参加。” 于是,城门口又贴出一张告示,珍宝拍卖会当天还会举行一场女宾专场,欢迎广大夫人小姐发发善心,为可怜的孤儿们献出一份爱心。下面还画了一张卡通式的方清头像,拿着一把扇子,笑得很得意,后面写了一句话:“方清已经报名了,你敢来吗?” 其实写这句话,柳枝儿是很忐忑的,怕引起方家家长的不满,因为方清毕竟是一个未嫁女子,这么被堂而皇之地挂在城门口,似乎高调了点。谁知道她把画好的卡通头像送给方正看的时候,方正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他说方清就是离开陵州城太久了,给陵州城人留下的都是当年的男人婆形象,趁这次慈善拍卖,把她的形象扭转一下,好给她找个好夫君。方清听了,翻了个白眼,啥也没说,她对形象问题毫不关注,只是想借此帮孤儿学园多拉点捐款回来而已。 没想到用方清这张牌起到了特别好的效果,城里的未婚男人们在各种不同的场合讨论这张宣传画,有的说方清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子,有的说原来她长得挺漂亮,跟传闻的男人婆不太一样,有的还说娶妻就该娶这样的好女人。 这样的评论当然也传入了内宅之中,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姐们急了,连方清这样的男人婆都有这样一个露脸的机会,自己当然不能放过,不然好男人还不都被方清给吸引走了。于是,小姐们都找到家里的长辈闹着要参加女宾专场拍卖会,长辈们没法子,这慈善拍卖原本就是给小姐们的名声贴金的好事,不但不能后退,还要想办法出类拔萃才行,不然怎么能引起青年才俊的注意呢? 于是,吉祥客栈的报名点又一次火爆起来,几乎所有大户人家,只要有未嫁女的,都被家里的女性长辈们带着要参加拍卖会。严松和方清再一次对柳枝儿佩服得五体投地,柳枝儿也很高兴,她有预感,孤儿学园这次再也不缺钱了,以后干脆每年搞一次拍卖好了,这样就能长期把孤儿学园办下去。虽然一开始她是冲着为自己的事业培养人才的目的去的,但是到这个地步,她已经有了更大的目标,想要造福更多无依无靠的人。 宗家老爷子把柳枝儿叫过去,“丫头,你这次的慈善拍卖会,动静有点大啊!” “咋了?” “你早不告诉爹,害得爹只捐了一个青玉盘,才值一百两,跟后面那些人动不动就几百两的宝物比起来,逊色太多了,这不是让你爹我丢脸吗?” 柳枝儿无语了,这老爷子也太爱面子了吧,“那你爹你想怎么样?” “我要更换捐赠品,我要捐一个更贵的,不能输给那些人。”宗老爷子挺起胸膛说道。 “爹,这拍卖会马上就要举行了,捐赠品不能换了。再说了,这拍卖主要在于卖,你要是有心的话,到现场多买两件捐赠品就是了,到时候捐赠人有你,捐款人也有你,多有面子!” 宗老爷子想了想,“那也行,我得让管家去银号提几万两银子回来预备着才行。” 柳枝儿真想翻白眼啊,“那我之前让你捐五千两给我,你咋不愿意呢?” “哼,那能一样么?这可是在全陵州城人的面前竞拍呢,我宗家能怯场?” 陵州城里和宗老爷子想法一样的还有很多,一时间陵州城里的银号因为太多人提取现银,存银变得紧张起来。银号的掌柜们纷纷找到柳枝儿,要求拍卖会同意用银票支付。柳枝儿赶紧出告示,拍卖现场可用银票支付,这才平息了这场提现狂潮。 为了保证拍卖会能正常有序地进行,柳枝儿找到陵州城州官曲大人,要求派遣官差到现场维持秩序,又借助方清的关系找了镖局的好手过来保护宝物,拍卖的地点就选在忘机园。 第六十三章 慈善拍卖会 两场拍卖会同时举行,柳枝儿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何况她还怀着四个月的孩子,所以在拍卖之前她就组建了一个工作小组,除了严松和方清外,她把宗勇也叫了过来,还有方正。 这样,外场的男宾拍卖会就由方正领头,严松主持,宗勇跑腿;内场就由柳枝儿主持,方清协助,再从宗家调几个伶俐的丫头过来帮忙就行了。 柳枝儿跟宗老爷子要宗勇过来帮忙的时候,宗老爷子还挺意外的。他印象中这第三个儿子和前面两个儿子没什么差别,都是纨绔子弟,没想到柳枝儿虽然很讨厌宗礼,却对宗勇另眼相看。柳枝儿当然也是从陶姨娘服毒那天晚上看出宗勇不务正业的表象背后可能有着自己的故事,又找机会跟他聊了一下,才知道他这些年把宗老爷子给他的月银,还有陶姨娘给他补贴的银子全部都拿出去投了古玩店,虽然是小股东,不过跟着大股东也赚了不少的钱。 对于这样自食其力的人,柳枝儿没理由去讨厌他。不过因为这件事,宗老夫人又找宗老爷子闹了一场,说为什么让庶子出去露脸,却让嫡子关在家里不让出门? 柳枝儿只回她一句话,宗勇是去给来参会的人端茶倒水的,你愿意让你宝贝儿子去吗?宗老夫人立刻不说话了,要是去和那些达官贵人们说话聊天,那可是增加人脉的好事,至于端茶送水这种下人的活,就该宗勇这样的庶子去做。 柳枝儿撇撇嘴,无知的女人,端茶倒水的人自然有别人,宗勇不过是总管这件事而已,当然有机会在达官贵人面前露脸,姐就是不愿意提携你儿子,怎么滴? 忘机园是一座园林式的茶园,占地十来亩,里面被分成了清风、神秀、知春、起云、养虚、远香等六大院落,每个院落都用翠竹或石墙或流水相隔,浑然天成,毫不造作,进园的人无论站在哪个位置,眼前总是一副美不胜收的景色,在陵州城当地可算是独树一帜。柳枝儿租下了相邻的清风园和远香阁,两个院落之间种着一丛翠竹,隔着翠竹,可以远远听见对面的声音,却看不清对面的情景,用来做男女宾专场的区隔是最佳不过。 选择这样的两个院落,柳枝儿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机,为了让那些女孩子们更加踊跃地捐赠,参与拍卖,她早就出了一个规定,凡是捐赠了宝物的人,可以在现场表演自己的才艺,而竞拍宝物得主则会在拍卖会结束之后由学园出面进行宣传,让大家都知道竞拍得主的爱心。这些女孩子原本就抱着展示自己,提升在青年才俊心目中的形象的目的来的,自然不会放过这两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所以拍卖会当天,按照规定时间进入远香阁的女孩子们,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打算捐赠的宝物交到管理处,管理处再根据每个人的特长安排她们在拍卖开始之前表演才艺,唱歌、跳舞、弹琴、奏乐,总之是挑自己最擅长的来表演。 远香阁已经搭好了一个高台,上面布置得十分漂亮,各色轻纱随风轻舞,位置搭得刚刚好,从对面清风园往这边看,看得清楚表演,却看不清楚脸,自然也不会有男女大防的问题。 男宾专场这边也很热闹,方正看着粗犷豪放,实际上却是一个长袖善舞的人,他带着严松和宗勇穿梭在来宾中间,四处寒暄。来宾也都是这城里的熟人,早到的人各自寻了地方坐下,后到的人则四处寻找熟悉的人,寒暄几句,就各自凑成圈子聊起天来。 早有男宾注意到对面远香阁的高台,熟悉的人就拉过方正:“方老板,对面搭这个高台是要干什么?” 方正笑着说道:“这次拍卖会啊,夫人小姐们不愿意让各位老爷少爷专美于前,也要参加。咱们为了男女避嫌,就开了女宾专场,对面那个高台就是女宾们等会儿要表演才艺的地方。” “啊?还有才艺表演啊?那干嘛把台子搭那么远?看都看不清啊!” 方正嘿嘿笑道,“可不就是要这种雾里看花的朦胧美么?” “哈哈哈,方老板你这想法可太绝了,等会儿咱们这里的这些年轻小伙子们可要心痒难耐了!”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咱们宗老爷子家的四小姐的主意哦!”方正看宗老爷子也过来了,连忙拔高了声音。 宗老爷子听到有人说到柳枝儿,果然转过脸来,和方正说话的那位立刻起身拱手:“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呀,有宗老爷子这位经商奇才的爹,才有四小姐那样的蕙质兰心啊!” 宗老爷子心里爽歪歪,但是面上还是做出一副谦逊的样子,“小孩子家家胡闹的,还请各位多多捧场!” “一定一定!” 宗老爷子看见宗勇也跟在方正身后,板着脸说道:“你四妹妹策划的这个拍卖会,让你来帮忙,你可要好好用心,不然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宗勇一向比较怕他老爹,连忙躬身道:“是,爹!” “行了,宗老爷子,”方正打着圆场,“宗勇一大早就来了,忙活了到现在,是个好孩子,你就别训了,快坐下吧,等会儿对面的才艺展示就要开始了。” 宗老爷子点点头,清清嗓子,找了个座位坐下,正好旁边就是钟家老爷子。 “老家伙,你也来了?”钟家老爷子发话了。 “我女儿办的拍卖会,我当然要来捧场了。”宗老爷子没好气。 “你带够钱了没?等会儿输给了我可别哭鼻子啊!” 宗老爷子用鼻子哼了哼,“谁输还不一定呢!” 方正看在眼里,心里暗自发笑,这还没开始呢,两个老爷子之间的硝烟就燃起来了。 等女宾全部入场坐定后,柳枝儿就让乐师敲响大鼓,一段铿锵有力的鼓声之后,柳枝儿登上高台,环视了一下散落地坐在下面的夫人小姐们,高声讲道:“各位夫人、小姐上午好,首先感谢各位的光临。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宗月儿,在宗家排行老四,可能有的夫人认识我,不过嫁人这么些年,这城里多了这么多花容月貌、出尘脱俗的年轻小姐,我可是认不出来了。不过不要紧,接下来会有大好的机会让我们来认识大家。” “今天举办这次慈善拍卖会的目的,想必大家早就清楚了,所以非常感谢大家的鼎力支持,如果不是各位夫人的善心、诸位小姐的爱心,那些可怜的孤儿还要在外面风餐露宿,遭人欺凌,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相信通过这次义举,可以让各位夫人功德大增,各位小姐福报多多,将来个个嫁得如意郎君,都能得封诰命,凤冠霞帔,光宗耀祖。” 好话不怕多,柳枝儿的这席话可算是说到了这些夫人小姐的心坎上,夫人们个个都笑逐颜开,小姐们则用手绢捂着脸,一副害羞模样。站在后台的方清看着这些人的样子,不停地摇头,心里默默地叨念着“虚伪啊虚伪啊!” “好了,闲话不多说,接下来,我们请小姐们开始她们的慈善表演,希望通过这些表演,鼓励在座的各位来宾积极地参加竞拍,”柳枝儿突然拔高了声音,“包括对面的那些男宾们,请用你们的爱心来表达对小姐们精彩表演的赞美吧!” 男宾这边人也到得差不多了,年轻公子们听见柳枝儿这么说,立刻大声回到“没问题!” 小姐们听见公子们的声音,脸更加红起来,小心脏砰砰跳,对自己的表演也更加看重起来。 慈善表演由方清开场。 方清表演的是扇舞,不过她的扇舞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扇舞那样柔媚婉转,而是柔中带刚,在舞台的两边各立着一扇白色的屏风,屏风前放着一盆墨汁。只见方清腾挪跳跃,翻转挥洒,手中的扇子不断地在墨汁中蘸取,然后舞向两边的屏风。她原本长得高挑纤瘦,加上利落的裙装打扮,整体给人一种巾帼英眉的爽利感,但是又不会显得粗鲁,更像是一个调皮的仙子在纱幔中跳舞。 一曲舞毕,下面的人都看呆了,等到台下候着的丫鬟们把两扇屏风抬到台前展示时,大家才发现方清在这一舞之间竟然在左边的屏风上写了“人间大爱”四个大字,右边则画了一幅山水画,仔细看去正是城外的碧峰山。这一下把整个活动的主题给点了出来,方清的表演又好看又有深意,让下面的女孩子们嫉妒不已,更让清风园里的年轻公子赞叹不已。 “真漂亮!” “没想到方清这个男人婆,竟然有这样蕙质兰心的一面,这屏风作画写字的创意实在太好了!” “什么男人婆?这女大十八变,你看她现在哪里还有男人婆的样子?就是一个美女嘛!” “对对对!你说的没错,以后不能叫她男人婆了,太唐突了!” “哎呀,可惜我已娶妻,不然非要上门去求亲不可!” “哈哈,就算没娶妻,也没你的份。方清能看上你?” “我咋了?很差吗?” “反正配不上人家方清!” 方正听着这些议论,心里乐得冒泡,柳枝儿的创意果然好,就这么一舞,就让方清在陵州城人的心里变成了一个好妻子的人选,再也不用愁她的婚事了。他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直愣愣地看着舞台的钟鼎阳,心里哼了一句,“看你还好意思上门来求娶方清不,瘦鸡!”他对钟鼎阳求亲还没成就到处宣扬的行为实在是深恶痛绝。 可惜他不知道钟鼎阳这会儿心里的想法,钟鼎阳完全被方清的表演给镇住了,没想到那个男人婆还有这么美的一面,娶回来当老婆实在是太完美了!他娶方清为妻的心思更加坚定了。 严松却是一张哭脸,方清这一精彩亮相,喜欢她的年轻公子肯定更多了,自己的机会好像越来越渺茫了。 有了方清的精彩表演做开场,后面的小姐们表演起来都不敢有丝毫懈怠,个个都拼尽全力,展示出自己的全部才华,就怕被方清这个男人婆给比下去了。她们表演得认真,年轻公子们看得更是畅心不已,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可以一次性看到城里这么多年轻小姐表演才艺呢。 半个时辰下来,才艺表演结束了,大家都还意犹未尽,柳枝儿又上台了,“非常抱歉打搅各位的雅兴,相信刚才的精彩表演大家都看得十分愉快,接下来,我们将进行更加激动人心的宝物拍卖。” 内场和外场的拍卖同时进行,柳枝儿长相娇俏,说话幽默,让在座的夫人小姐们听得舒服,自然也乐意掏腰包,竞价声此起彼伏。外场由严松主持,虽然陵州城的人对他不熟悉,不过严松口齿伶俐,说话讨喜,也让老爷少爷们都愿意掏出腰包竞买宝物,加上这些有钱人本来就有一种比富炫富的心理,所以宝物的竞拍价格一高再高,到最后宣布总捐款数的时候,柳枝儿和严松他们都惊呆了,两个拍卖场加起来竟然拍得了近三万两银子。 柳枝儿定了定神,站在高台上,拿着一个自制的扩音喇叭(其实就是硬纸卷成的喇叭筒),宣布了今天的竞拍总额和每件宝物的捐赠人姓名、竞得者姓名,同时对所有参与竞拍的人表示感谢。所有的银子都将用于孤儿学园的建设,每一笔银子将由专人记账,欢迎所有的捐赠人前来查账。 大家对柳枝儿这样坦率利落的说话方式都很满意,也对今天的拍卖会表示满意。 “老家伙,今天我可是花出去八千两啊!怎么样?输了吧?”钟家老爷子得意洋洋地对宗老爷子说道。 宗老爷子花了七千九百两,就比钟家老爷子少了一百两,心里正不得劲儿呢,这会儿见钟老爷子跟他炫耀,就板着脸说道:“光是我捐给孤儿学园的那块地就值三百两,你还是比我少了两百两。” “什么?我怎么可能输给你?方正,你过来!” 方正听到钟家老爷子叫,赶紧过来,“钟老爷子,有什么吩咐啊?” “碧峰山下我有三十亩地,全部捐给孤儿学园了,免得某人说我捐得比他少!”钟老爷子斜眼看着宗老爷子,宗老爷子气鼓鼓地不理他。 方正点点头,“谢谢钟老爷子的爱心!” 宗家老爷子不服气,还想说点什么,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是方家老爷子。 “行了,你们两个老家伙,斗了一辈子了还斗?献爱心是好事,献出气来就不值了,听老哥哥一句话,到此为止,剩下的就让年轻人们去折腾吧,咱们找个地方喝茶去!” 方家老爷子比钟、宗二位年长,说话也在理,一向得他二位尊重,有他打圆场,这场斗富才算结束,三人相携往忘机园外走去。 第六十四章 学园规划 慈善拍卖结束了,柳枝儿拉着严松、方清、宗勇在忘机园开会,她必须尽快把学园的雏形定下来,因为已经在陵州呆了好几天了,虽然一直都有送信回四通镇给杨树,但是从杨树的回信她能感觉出他已经接近忍耐的边缘了,如果自己再不回去的话,肯定会来抓人的。 “这次我们筹集到了三万两银子,又有我爹和钟老爷子捐的两块地,钱也有了,地也有了,学园可以着手开建了。” “柳姐姐,这孤儿学园你是打算建成和城里的孤儿院一样吗?”方清没见过孤儿学园,只去孤儿院看望过那些小孩。 “不,我想建立的孤儿学园不仅仅是收留孤儿的地方,更要让他们接受教育,学习一技之长,将来长大后还能有谋生的能力。” “那不是还得请老师?”严松皱着眉,这摊子铺太大,不好管理啊! “负责教学的老师,负责照顾生活的老师,还有食堂,宿舍都得有。”柳枝儿其实想模仿寺庙的经营方式,寺庙除了平时接受香客们敬奉的香火钱之外,还有自己的田地,或者租给当地的居民,或者由和尚自己种,这样基本能做到自给自足。柳枝儿不希望把孤儿学园变成一个只会伸手向社会要钱的机构,这样是无法长期做下去的。 她拿出一张纸,上面是她画的学园布局简图,虽然不太专业,但是大体还是很清晰的。之前她已经去碧峰山下勘察过地形,宗老爷子给了一块好地,依山傍水的,而钟老爷子捐的三十亩地则就在旁边,十分方便管理。 严松凑上去仔细看了看,整个设计图依照地形,分别设置了教学区、宿舍、食堂、操场,他皱着眉看了半天,然后抬头望着柳枝儿,“老板,你能解释一下这些名字么?我怎么都没听过?这宿舍、食堂还好说,操场是啥意思?我只听过军队里面的操练场,你要把这些孩子操练成什么样?” 柳枝儿大囧,她忘记把后世的词语转化一下了,“这操场嘛,大概意思跟操练场差不多,就是给孩子玩耍的地方。” “那这个善德堂是什么地方?”方清指着进学园大门的第一栋房子。 “咱不是收了那么多捐款嘛,总得有地方体现这些善心人士的功德呀,所以我专门辟了一个地方,里面立上石碑,刻上这些好心人士的事迹,一方面是让他们的后人能够来敬仰,另一方面自然也是让这些孤儿们从小养成一颗感恩的心。不管这些好心人士是出于什么心理捐款的,这些款项毕竟帮了他们大忙。” 其他人都点点头,谁也不愿意帮白眼狼,是得让这些孩子知道是谁在帮他们。 柳枝儿又指着学园外面的几十亩地,“这里是钟家老爷子捐赠的,我打算全部用来种粮食、蔬菜,找两户农民过来负责种植,同时学园里的孩子必须帮忙干活,不能把这些孩子养成大少爷、大小姐了。” “大小姐?你的意思是还要接收女孩子?”宗勇突然问道。 “当然了,”柳枝儿理所当然的,“正因为女孩子容易受歧视,所以她们更容易被抛弃,如果不及时搭救的话,她们肯定会被坏人抓去卖做奴婢,甚至送到青楼去当成雏妓养起来。” 方清默默地点点头,她常年在外行走,自然见多了重男轻女的现象,很多人家生了女儿不是丢弃就是送人,甚至直接杀死在襁褓中。 “那你打算接收多大的孩子啊?” 柳枝儿想了想,“七岁到十四岁之间吧,一般十五岁的孩子都能靠自己找到一份零工了,至于更小的孩子,咱们可以跟孤儿院联合起来,他们照顾幼年的孩子毕竟有经验,先送到他们那里去养到七岁,然后再送到我们这里来。我们每年把收到的捐款分给他们一部分。” “每年?你每年都要搞拍卖啊?” “对啊,为什么不可以?我打算在善德堂里每年立一块碑,上面就刻上每年的捐赠人事迹,另外,如果有人愿意长期认捐的话,我还可以给他另外一项特权。” “什么特权?” “我建这个孤儿学园可不只是让他们吃好喝好长大成人而已,而是要教给他们知识。咱们开办两种类别的班级,一种是读四书五经将来准备考科举的,一种是学习经商知识的,将来可以做掌柜的。凡是长期给孤儿学园捐赠的人,可以优先挑选从这里毕业的人才。” 宗勇皱着眉,“历来没有这样的事,所有的掌柜都是东家自己从下人里挑选,然后培养起来的。再说了,学园里还有那么多女孩子,你打算让她们考科举还是当掌柜?” 柳枝儿笑道,“这是个新事物,接受起来肯定有个过程。不过没关系,等到他们发现我们孤儿学园培养出来的人才有多优秀之后,就会抢着跟我要人了。女孩子考科举肯定是没办法的,都放在掌柜班吧,如果将来没人要,就全给我。我的半天面馆需要多多的掌柜。”全部便宜我吧,柳枝儿贼兮兮地想着。 “那你打算亲自来负责这件事?”严松怀疑地盯着她的肚子,这可是一个孕妇呀! “当然不行,四妹妹怀有身孕,最好不要操劳。”宗勇在旁边说道,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和柳枝儿之间从一开始的客气有余到现在,已经有几分亲情了。 柳枝儿笑笑,她点点图纸,“我负责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学园的建设,孤儿的接收、老师的寻找就靠你们几位了。” 方清想了想,“我负责去接收孤儿吧,我跟城里孤儿院的院长认识,沟通起来方便点。而且江湖上的朋友也多,平时行走江湖如果遇到符合条件的孩子,也可以让他们送到我们这里来。” “那行,你还要去跟州官曲大人联系一下,最好是拉着方老板一起去,让官府多多支持,宣传一下孤儿学园,让更多的孤儿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官府出面让人更信服,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要拐卖儿童呢。” 方清点点头,严松立刻说道:“我来负责学园的建设吧?”这样他就可以常驻陵州,和方清多多见面了。 柳枝儿没理他,先转头问宗勇:“三哥,你认识教书先生吗?” 宗勇想了想,“教书先生倒是认识不多,不过我知道我读书的三里书院,有很多同窗家境比较贫寒,需要找事做,养活自己,可以请他们来上课。” 柳枝儿点点头,这样科举班的老师就有了,这些老师也可以给掌柜班的孩子上一些基础的东西,至于管理、宣传、策划之类的课程,一方面可以请宗家和方家的优秀掌柜们来讲课,一方面等自己生完孩子了也可以过来上课。 “那老师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还要找一些心地好,善于照顾孩子的妇人回来照顾孩子的起居,食堂也要专人负责,必须找踏实善心的人,孩子多了,饮食方面需要特别精心,决不能出错。” 宗勇点点头,暗自琢磨去了。 严松在旁边急得要死,不知道柳枝儿答不答应让他负责学园建设的事,要是不同意的话,就不能和方清多多相处,然后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柳枝儿看他着急上火的样子就好笑,她当然知道这个家伙打的什么算盘,只是想逗逗他,“哎呀,这学院建设的事我还是找我爹再派一个人过来好了。” “为什么啊?我就可以啊!”严松急得大叫。 “你可是我的掌柜,不用管四通挂面了?” 严松耷拉下眉毛,小声说道,“三哥不是还在做新品嘛,我在陵州这边一边建学园,一边招人,好派去各州县跟踪管理经销商呀。等到三哥的新品试验完成的时候,学园的建设也差不多了。”跟踪管理还是从柳枝儿那里学来的新词儿,柳枝儿越来越觉得严松说话像个现代人了。 柳枝儿故意皱皱眉,勉强地说道:“好吧,那你自己把握好精力的分配,方清,你有空要多来监督一下这个家伙的工作,我怕他偷懒。” 方清对于柳枝儿的要求一向是不会拒绝的,点了点头。严松惊喜地抬头看着柳枝儿,柳枝儿挑了挑眉,给他使了个眼色。严松高兴地使劲点头,双手向着柳枝儿拱了又拱。 柳枝儿懒得理这个春心勃发的男人,转头对宗勇说道:“三哥,我让你来帮忙做学园的事,陶姨娘没意见吧?” “没有,姨娘说四妹妹你做的是大慈大悲的善心事,让我一定好好帮你。” “那就好,那就这么说。我已经找我爹要了一个有经验的账房先生过来负责管理账务,这学院建设的每一笔钱都必须有来有去,你们去办事的过程中产生的费用也可以在这个账房先生这里报销,不要老是自己贴钱。这公事还是要公办的。”柳枝儿当然不担心这些人贪污公款,反而担心他们出于善心,老是用自己的钱来贴补。大家都点点头,觉得柳枝儿想的还是挺周到的。 “老板,那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我?我当然要回去生孩子呀!” “你还知道自己要生孩子呀?”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插进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原来是杨树。 柳枝儿干笑着起身,“你咋来了呢?我不是给你写信说我就回去吗?” “你天天说回来,就是不回来,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情况,担心死了,只好自己过来接你了。”杨树没好气地说道。 “你怎么找到我的?” “当然是岳父告诉我的。” 柳枝儿转头对众人说道:“好吧,我家杨树来接我了,我这个孕妇必须要回去好好待产了,你们尽快完成各自的工作。我不在,方清就代替我负总责吧,除了完成你自己的事情,还要督促这两个家伙,不要让他们偷懒。”其实主要还是想给严松制造点机会。 方清点点头,“你放心吧,有什么事我会去四通镇跟你说的,你就别来了,我骑马快一些。” “那行,我走了,不然我家杨树要发飙了。” 杨树歉意地对在场的几个人笑笑,然后扶着柳枝儿出了忘机园。 他在四通镇就听来往的客商说了柳枝儿在陵州城里搞的拍卖会,想着那么大的场面,柳枝儿一个孕妇肯定累得不行,就每天写信让她弄完了赶紧回去休息,可就是不见人回来,所以干脆来接了。 “你来接我了,半天面馆怎么办?” “阿亮现在基本能应付了,玉莲妹子临时帮一下忙,我就腾出手来找你了。” 又是玉莲妹子?柳枝儿心里嘀咕,这有人盯着自己男人的感觉真是坏透了! 第六十五章 风言风语 回去的路上,柳枝儿眉飞色舞地把这几天在陵州干的事跟杨树讲了一遍,杨树也很为柳枝儿高兴,但是他更担心这样操劳,对柳枝儿的身体影响有多大。 “媳妇儿,你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吧?” “没有啊!怎么了?” “是这样的。玉莲妹子听我说你在陵州城为孤儿学园筹款时,说担心你这样太辛苦了,说她当年怀的孩子就是因为被婆婆要求大着肚子还要去地里干活给累的流产的,从此以后就再也怀不上了。我被她说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在家里实在待不住,所以就来接你了。” 柳枝儿摇摇头,“我身体很好啊,其实也没有累什么,我只是出主意,其他的都是严松和方清他们在忙。” “回去还是要找大夫检查一下,不然我不放心。” “好吧。”柳枝儿点点头,就当做产检了,这时代没有B超,让大夫把把脉也好。 回到四通镇上,杨树先带柳枝儿去医馆里找大夫看了一下,大夫望闻问切了一番,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这几天操心劳累了,要注意休息。 柳枝儿吐吐舌头,连忙点头,杨树则瞪她一眼,带着她回到半天面馆。 “老板,柳姐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阿亮好像看到了大救星一样扑上来。 “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阿亮今天第一次独立掌勺,太紧张了,出了两回错,把人家的牛肉面给成了排骨面,番茄面给成了酸菜面而已。幸好都是老主顾,加上涂玉莲在旁边温言婉语地道歉,人家也就没说什么。 柳枝儿笑着说道:“没事,谁还没个第一次呢,下次小心就好了。” 杨树则小心翼翼地扶着柳枝儿坐下来,然后给她倒上温水。涂玉莲这会儿正好从后厨出来,看到这一幕,眼里浮现出一丝羡慕之情。 柳枝儿抬头看到她,露出笑容:“涂家妹妹,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杨树,记得给涂家妹妹算工钱呀,可不能白帮忙。” “好的。” 涂玉莲连连摇头,说道:“柳姐姐,我在这里白吃白住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只是帮点小忙就要收工钱的话,那我也太斤斤计较了。真要算的话,你们才该收我的房钱啊!” 杨树大咧咧地笑道:“那就不给你算工钱了,你也别再提什么房钱,都说了免费给你住的。是吧,柳枝儿?” 你还知道问老娘一声呢?柳枝儿心里嘀咕道,嘴上还是笑着说:“杨树说得对,那就不要见外了,不过你终究是一个女子,这么抛头露面的在店里帮忙,不太好。杨树实在忙不过来就再招一个小工吧。” “行啊,反正阿亮逐渐上手了,我要回去伺候你养胎坐月子,再找一个也好。” 涂玉莲期期艾艾地说道:“杨大哥,柳姐姐,如果你们要招工的话能不能让我来试试?其实我也不是黄花闺女了,没什么抛头露面的,这不是生活所逼吗?而且,柳姐姐你不也是四处跑吗?我也想像你一样,自由自在的,又能自己做主。” 柳枝儿怎么听这话都不对味,啥叫四处跑?意思是我抛头露面不守妇道?还自己做主?意思是我不尊重杨树? 她抬头看了看杨树,杨树对涂玉莲的话似乎没什么反应,只是锁着眉头在思考,好像在想涂玉莲来店里干活的可行性。 柳枝儿想要拒绝,却又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毕竟人家都不介意自己是个女的还出来工作了,再说以后半天面馆连女掌柜都会有,何况一个女跑堂?也不能因为人家是个女的就拒绝人家不是? 杨树想了半天,“你来试试也行,虽然我们只营业半天,但是忙起来还是很累人的,你做几天看看,不行的话我就另外找。” “我一定行的,请杨大哥放心。”涂玉莲点点头。阿亮在后面又是做鬼脸又是跳脚,但是也不敢说话,毕竟今天涂玉莲也帮了自己好几次,人不能太忘恩负义不是? 柳枝儿再一次叹气,哎,怎么感觉这涂玉莲一步一步地离杨树更近了呢?她又硬不起心肠直接挑明来拒绝,只得默默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回到杨家村,已经是傍晚了,杨苗正好从学堂里放学回来,看见柳枝儿回来,很高兴。 “柳姨,你终于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柳枝儿最近不是忙安平县的事就是忙陵州的事,确实对这个小家伙关注得少了点,“来,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礼物。” 杨苗凑过来一看,“哇,哇,九连环,我知道,这是九连环。好漂亮的九连环。” “你见过吗?” “嗯,前几天学堂放假,我去镇上面馆玩,有一个卖九连环的来吃面,玉莲姨还给我买了一个,不过做得太差了,我还没玩几下,就被小武扯坏了。这个好,这么结实,我就不信小武还能扯坏。” 柳枝儿皱皱眉,怎么哪里都有涂玉莲?突然,她发现杨苗脚上穿着一双新鞋,不是自己给他做的。 “这是爹给你买的新鞋吗?” “不是啊,是玉莲姨给我做的。”杨苗摇摇头,自己只是去面馆玩一下,玉莲姨就非要脱下自己的鞋子,量自己的脚长,然后第二天就把鞋子给送到家里来了。 这回柳枝儿心里不得劲儿了,这女人什么意思?在杨树面前扮柔弱,又到杨苗跟前来卖好,到底想干什么? “柳姨?柳姨?你怎么了?”看柳枝儿说着话居然发起了呆,杨苗连忙摇摇她的手臂。 柳枝儿醒过神来,“啊,没事,突然想起一个事情。你去找小武玩吧,顺便跟郝姨说一下我明天早上去找她。” “好嘞!”杨树拿着九连环蹦蹦跳跳找小武玩去了,留下柳枝儿继续在院子里发呆。 她在反省自己,最近似乎太忙了,老是往外跑,没有关心杨树和杨苗,说不定杨树心里也对自己有所不满,只是因为自己怀着孕,不好说出来而已。 杨树停好马车,过来一看,柳枝儿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吓了一跳,“媳妇儿,咋了?哪里不舒服了?” 柳枝儿看着他关切的脸,心里很想问他是不是对自己不满意,是不是也喜欢那个涂玉莲,可是这话到嘴边怎么也问不出来,只是沉默地摇摇头,走进房里休息去了。杨树当她累了,给她盖好被子后就去做饭了。 第二天早上,杨树去镇上面馆了,杨苗去上学了,柳枝儿则一个人慢慢地往郝三哥家走去。经过河边的时候,听到村里的女人们跟往常一样,一边洗衣服一边大声地聊着天。 “哎,你们看到没?那天到杨家来找杨苗的那个女人!” “我可没看到,不过听说长得还不错。” “岂止不错,我跟你说,就那脸蛋儿,就那身段儿,跟柳枝儿比起来也不差什么。” “哎你们说这杨树命可真好,娶了个能干的柳枝儿,发了家,这会儿在镇上也当了老板了,现在又来了娇娇弱弱的女人,叫什么什么莲的?” “玉莲,我听杨苗这么叫的。” “哦对,玉莲,听起来就是个柔弱的小女人啊!这杨树在店里天天跟这样的小女人呆一块儿,骨头早就酥了吧。” “说不定已经过了明路了呢,不然柳枝儿最近干嘛老往陵州跑,郝三嫂说是去搞什么拍卖会,我看是气得回娘家去了吧。” “就是,这柳枝儿还怀着孩子呢,另外一个女人就送上门来了,肯定气坏了。” “要我说,生气也没办法,谁让柳枝儿那么厉害呢?时间长了,哪个男人受得了?” 柳枝儿听着这些议论,面无表情地走上拱桥,下面洗衣服的人一眼看见,吓了一跳,连忙捅捅旁边的人,示意别再说了,正主来了。 大家都看着柳枝儿,也没说什么,这眼神里有同情,也有八卦,也有一些幸灾乐祸。柳枝儿没管她们,自顾自地下了桥,往郝家去了。 郝三嫂这会儿正好在房子边的菜地里忙,一眼看见柳枝儿,连忙丢下手里的活,远远地迎了过来,“哎哟,我的妹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嫂子。” “你再不回来,这村里的风言风语都要把死人给说活了。” 柳枝儿淡淡地笑笑,“我刚刚路过河边的时候,听了那么三言两语,似乎大家都对杨树和那个玉莲很关注啊!” “何止是关注?”郝三嫂一边搀扶着她往家走一边说道,“还有人趁赶集的时候特地到面馆去看呢,回来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杨树在店里,这涂玉莲跟前跟后的忙,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口子呢!” 听到两口子,柳枝儿心里像针扎一样,她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杨树不是那样的人,他很关心自己,也关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来。 “嫂子听了不放心,也特地跑到镇上去看了一下,还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杨树怎么样不好说,但是那个涂玉莲,眼睛始终是围着杨树转的,嫂子我跟你打十两银子的赌,这个女人对杨树很有心思。” 柳枝儿噗嗤一笑,“嫂子现在挣到钱了,打个赌都是十两银子起了啊!” 郝三嫂拍了她的手臂一下,“你这个死丫头,我的意思你听不出来啊?你真的要小心点才是,这杨树原来吧,就是一个跑了老婆又带个孩子的猎人,现在可不一样,镇上有面馆,家里有大房子,出入还有马车,那可是很多女人眼里的金疙瘩了!” 柳枝儿瘪瘪嘴,“难道我这个正牌妻子就那么不显眼?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你呀,太忙,一天到晚在外面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这涂玉莲前两天还给杨苗送了一双鞋来,你知道不?我看了那手工,真够好的,听说是一晚上就做出来的,肯定熬了通宵。你说她为什么这么巴心巴肝地对杨苗好?” 柳枝儿使劲儿地甩甩头,“烦死了。穷的时候也烦,这会儿有点小钱了,也烦。” 郝三嫂笑了,“这有钱总比没钱的好,反正这事儿你上点心,别让那个女人真把杨树的心给勾走了。” “我该怎么办啊?”柳枝儿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抢男人的经验啊! 第六十六章 智退小三 柳枝儿从郝三嫂家出来,一直到回家,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来。挑明来说吧,如果杨树真的对涂玉莲有意思,那即使自己把涂玉莲这个情敌消灭了,两口子心里也会留下一块疤,何况柳枝儿作为现代人,原本就对这种事深恶痛绝,要让她当做完全没发生是不可能的。如果杨树对涂玉莲只是同情之意,自己这么一闹,可能让杨树觉得自己不讲理,却让涂玉莲博得杨树更多的同情,说不定反而促成两人之间的“奸情”呢。所以,不能挑明说。 可是如果不挑明,难道任由他们这样下去,杨树再坚定也禁不住一个对他有心的女人日复一日的糖衣炮弹吧? 柳枝儿越想越头疼,干脆出门去走走算了,她信步出门,顺脚就往私塾的方向去了,心想顺便去接杨苗放学好了。 走到半路,遇到族长夫人摘菜回家,因为严松的关系,她们俩也熟悉起来。 “婶子,摘菜呢?” “是啊,你严伯伯那人,每顿饭都要吃现炒的菜,可麻烦了!”嘴里虽然抱怨,不过严母脸上却是满满的温情。 “那还不是您给惯的。”柳枝儿开着玩笑。 严母笑开了花,“老夫老妻一辈子了,他就这么点喜好,惯也就惯了吧。两口子不就是这样,你护着我,我护着你,生怕他受了委屈。” 柳枝儿暗暗点头,族长两夫妻恩爱了一辈子不是没有理由的。 “您说的对,我们这些小辈得向你们学习。” “嗐,学习啥呀,你们年轻人才能干呢,你可是咱们两个村里小媳妇里拔尖的。” “您别着急呀,回头严松给你找个更拔尖的回来孝顺您呢!” “我可不指望这个,只求他在你那里好好干,别漂流晃荡的,将来能好好成个家,生个孩子就好。” “放心,严松是个好样的,这会儿正在陵州忙孤儿学园的事,过段时间就能回来看您啦!” “行,跟着你我放心,不说了,回去收拾了菜准备烧饭了。” “婶子慢走!” “哎!” 严母蹒跚着小脚慢慢回去了,柳枝儿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刚才两人说的话。她突然想到一个既不会伤害杨树自尊又能完美解决涂玉莲的去留问题的办法,高兴地转身就回去了。 夏天白天长,吃了晚饭天都没黑,杨苗早就跑去找小武玩了。杨树陪着柳枝儿出去遛弯,他牢记大夫的吩咐,要让孕妇多走走,将来生孩子少受罪。 柳枝儿故意带着杨树往河边走去,村里人吃了晚饭最喜欢在这里聚集聊天。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到山后,河边吹着凉爽的风,孩子们在水里嬉戏,大人一边看着孩子一边吹牛聊天。 还没等走近,就听见几个大嗓门在说话。 “你说的是真的吗?杨树又找了个小寡妇,还把柳枝儿气得回了娘家?”宗老爷子来过之后大家都知道柳枝儿娘家在陵州了。 “不对不对,我听说不是寡妇,是被婆家赶出来的小媳妇儿。” “管她是寡妇还是小媳妇儿,总之是人家杨树的桃花运好呗,娶了一个旺家的柳枝儿,又来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媳妇儿。” “你羡慕他啊?可惜就你这小身板,白送你一个美女你也吃不消呀!” “你别看哥哥我长得瘦,在床上可是不含糊的,别说一个美女,十个也能伺候了!” “你就吹牛吧!鬼才信呢!” 村里的汉子们说话荤素不忌,越发过分了。杨树听得浓眉倒竖,立刻就要上前去理论,柳枝儿拉拉他的手,摇摇头,拽着他往家走去。 回到家,杨树终于忍不住了,“媳妇儿,你刚才干嘛拉着我,由得他们这么乱编排?” 柳枝儿摇摇头,“比起上午我听到的,这不算最难听的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呢?我跟玉莲妹子清清白白的,什么事也没有啊!” “你觉得你们俩是清白的,可是在别人眼里你们可是郎有情妾有意呢!”柳枝儿忍不住冒了一个酸泡。 “什么郎有情妾有意?”杨树气得绕圈圈,“都是瞎说的,媳妇儿你可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我当然相信你呀,”柳枝儿眼神无比坚定,谁也看不出她之前对杨树多多少少有一些怀疑,“可是任这些人这么说下去也不是办法呀,涂家妹妹的清誉可要受损了啊!” “对对对,我得去跟他们解释清楚,这血口喷人的话,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么?万一玉莲妹子听到了,肯定受不了。” 柳枝儿见他那副对涂玉莲关怀备至的样子心里就堵得慌,忍不住就想质问他是不是喜欢涂玉莲,但是想起之前和严母的对话,还是忍了又忍,顺着杨树的话说道:“对呀,涂家妹妹那么柔弱怎么受得了这个话?可是你这么去跟人理论,说得清楚么?人都是喜欢说三道四的,没事儿还能说出点事来,何况涂家妹妹确实住在面馆里,和你一起忙里忙外的。” “那…那怎么办?”杨树没招了。 “我想首先肯定得让涂家妹妹搬出面馆来,避免瓜田李下的说不清楚。”柳枝儿慢慢地施行自己的除小三计划。 “可是玉莲妹子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让她搬出来,她无依无靠的一个独身女人,住哪里呢?又以什么为生呢?” 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嫡嫡亲的妹子呢,这么关心!心里这么想,嘴里可不能这么说,柳枝儿保持着脸上的微笑,“我当然不能就让她这么出去风餐露宿啊!我不是在陵州搞了一个孤儿学园吗?等正式开办之后,需要找人去照顾孩子的饮食起居,涂家妹妹心地好,人又温柔,最适合做这个事了。学园里都是孩子,她一个女人在里面也不会显眼,也没人说三道四了。你觉得呢?” 杨树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真好,既能扑灭眼前的谣言,又能让涂玉莲自食其力,免得她总是把感恩挂在嘴边,让人挺别扭的。 他点点头,“就这么办!” “那是我去说还是你去说呢?” “无所谓吧,我明天去面馆就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杨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消息对涂玉莲来说可不算什么好消息。 “我也要去,如果涂家妹妹对学园有什么疑问我还能帮忙解答,也让你更放心。”不能让涂小三有机会用眼泪攻势,像杨树这种硬汉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 杨树嘿嘿一笑,“有媳妇儿出马,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第二天,半天面馆。 忙完了早餐那一轮客流,杨树吩咐阿亮打扫店面,他带着柳枝儿把涂玉莲叫到了后院,跟她说了去孤儿学园的事。 没想到她一口回绝,还扬着一张我见犹怜的小脸泪眼汪汪地望着杨树,“杨大哥,你别赶我走,我会好好在面馆里做事的。” 杨树抠抠脑袋,有点烦燥,他见不得女人的眼泪,“不是赶你走,实在是你住在这面馆里不太方便,别人会说三道四的。” “我不在乎,”涂玉莲摇摇头,“我只是想好好做事,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女人的名声很重要的,”杨树提高了声音,当初柳枝儿跳水不就是因为名声被人说坏了么?“对你以后嫁人很不利的!” “我不嫁我不嫁,”涂玉莲哭得梨花带雨,“我这样的女人还有谁肯要我?” 杨树一脸没辙地看着柳枝儿,柳枝儿却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对话。 “媳妇儿,你来劝劝她吧,你们女人好说话一些。”杨树这会儿特别庆幸带了柳枝儿来,不然涂玉莲这样子他怎么应付得来? “行了,你出去忙吧,我来跟她聊聊。” 杨树点点头,转身去了前头。 “行了,杨树走了,别哭了,听不见了!”柳枝儿不耐烦地拍拍手,提醒还在埋头抽泣的涂玉莲。 “柳姐姐,你…你说什么?”涂玉莲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大大的眼睛盈满了泪水,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 “我说杨树不在这儿了,就咱们俩,别演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涂玉莲拿起帕子擦擦泪水,再抬头时已经毫无泪意,一脸平静。 “柳姐姐想说什么?让我去陵州难道不是你的主意吗?你就是怕我抢走了杨大哥,对吗?”涂玉莲接二连三地问道,颇有点咄咄逼人的味道。 柳枝儿轻轻地弹了两下指甲,“那当然,有人都把主意打到我枕头边上来了,我还能无动于衷?” 涂玉莲哼笑两声,“你不过是比我运气好,先遇到了杨大哥而已,不然凭我的姿色,还有你的份?” “是或不是都无所谓,现在杨树合法的妻子是我,而你,什么都不是。” “你急着赶我走,不过是心虚而已,怕杨大哥有一天会爱上我,然后休了你这个小寡妇。” “你杨大哥会不会爱上你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肯定舍不下我,舍不下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拿孩子来说事儿算什么本事,有本事靠自己,你我都是女人,谁能征服杨大哥谁才是赢家。” “征服?就凭你的做小服低?就凭你给杨苗做鞋买玩具?就凭你出入杨家村制造舆论?涂玉莲,你是不是把男人想得太简单了点?你知不知道杨树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男人,他是不可能抛下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和你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的。”柳枝儿突然注意到院门口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故意拔高了声音说道。 “你说那么大声干什么?想把杨大哥叫来么?”涂玉莲急道。 “不用叫,我已经听见了。”杨树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后院门口。他原本已经去了前面,后来一想,怕柳枝儿忘记给涂玉莲去陵州的盘缠,又转了回来,没想到听到这一场让他出乎意料的对话。 涂玉莲不知道杨树听到了多少,一时间有些无措,呆在当场。 “你不用去陵州了。”杨树说道。 涂玉莲闻言一喜,肯定是杨树听到了自己的心意,回心转意了。柳枝儿也挺意外,挑着眉看着杨树。 “这是十两银子,你拿着,立刻收拾东西离开面馆,自己去谋生吧。” 杨树这话犹如晴天霹雳打在涂玉莲头上,她扑过去抓着杨树的胳膊,“杨大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不要赶我走。” 杨树扯开她的手,一脸厌恶,“我本想你是个可怜人,就多方照顾你,没想到却照顾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涂玉莲不死心,又回身指着柳枝儿,“这个女人有什么好?怀着孩子还不安分四处走,女人不像女人,整天要做这个做那个的,完全不顾你这个丈夫的面子。人家都在背后说你是吃软饭的,你知道吗杨大哥?” 杨树大喝一声:“闭嘴!这个女人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口口声声要报答救命之恩,却忘了当初是柳枝儿决定救你的,如果不是她,你早就死在路边了。” 涂玉莲被吓了一跳,嘴里也说不出话来,“我…我…” “算了,杨树,只当我当初有眼无珠,救错了人吧。”柳枝儿平静无波地说道,“她不想去陵州我也不勉强,就照你说的,给她点银子让她走吧。” 涂玉莲望望柳枝儿,又望望杨树,“杨大哥…” 杨树转过身不理她,把银子放到她房间外的窗台上,然后扶着柳枝儿出了后院,到了前面,吩咐阿亮:“去帮涂玉莲收拾东西,送她离开。” 阿亮早就听到后院的动静,得到吩咐,立刻往后院帮忙收拾去了。 杨树扶着柳枝儿出了面馆,“走吧,我先送你回家,这里乱糟糟的,你也没法休息。” 柳枝儿点点头,虽然解决了涂玉莲的事,但她心里并没有欣喜的感觉,她需要和杨树聊一聊。 马车缓缓地走在路上,杨树怕颠着柳枝儿,故意把速度放得很慢。柳枝儿不愿意坐到车厢里,就和杨树一起坐在赶车的位置。 “树哥,刚刚涂玉莲说的,你介意吗?”柳枝儿指的是吃软饭的事。 杨树笑笑,“娶你之前我就知道你是个能干的女人,会做挂面,会做辣酱,还会认字儿。这样的好女人嫁给我了却只能在家相夫教子,什么都做不了,那才是我身为男人,身为丈夫最大的耻辱。” 柳枝儿感动不已,以一个古代丈夫来说,杨树算是非常开明的了。 “树哥,再给我两三年时间,等我把第一批面馆掌柜培养出来了,我们就彻底解放出来,到时候你带着我,咱们赶着马车,到处游山玩水去。” “好呀,我虽是个男人,却也就在这十里八乡打转,最远也不过去了趟安平县而已。希望将来托我媳妇儿的福,能够走遍天下!” 第六十七章 神匠小鲁班 涂玉莲当天就离开了四通镇,柳枝儿和杨树因为这次“小三事件”,对彼此也更加了解,更有信心了。郝三嫂听说柳枝儿成功把涂玉莲赶走的事后,对她翘起了大拇指,只有柳枝儿自己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孕妇,突然面临小三来袭,心里有多慌乱,幸好杨树给力,让她对自己看男人的眼光更加自信。 不过柳枝儿也有反省,正如涂玉莲所说,自己身怀六甲还四处走,的确是让杨树不放心。她决定接下来的日子就安安心心地在家养胎待产,顺便照顾一下杨树和杨苗的生活起居。 柳枝儿的日子渐渐过得平静下来,身处陵州的严松却过得惊险万分,因为他再一次被钟鼎阳带着小厮堵在了巷子里。 前几次都被他灵活地逃脱了,这一次,他四处看看,心里哀号,死胡同一条,看样子是逃不了了。早知道今天就不要出来找那个传说中最牛的建筑神匠了。 孤儿学园的地已经找人平好了,严松听说陵州城里有一个建筑神匠,被人称作小鲁班,大名鼎鼎的忘机园就是他亲手设计带人建造的。严松想请这位小鲁班帮忙设计图纸,如果可以,最好是让他带人来建造。可惜这人性格孤僻,独来独往,少与人打交道。打听了好久才知道他住在饮马巷附近,今天他打算过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没想到小鲁班没找到,反而被钟鼎阳给堵了。 “哼哼,总算被小爷我给逮住了,你小子前两次侥幸逃脱了,这次看你往哪里跑!”钟鼎阳命人前后截住严松,得意洋洋地说道。 “钟公子,你三番两次找我麻烦,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别给我装蒜,”钟鼎阳瞪了一眼,“如果不是为了方清,谁愿意和你这个穷酸打交道?” 严松苦笑着摇摇头,自己也有几日没见方清了,“方清怎么了?” “怎么了?方清在这陵州城里出了名的冷面娇娃,可偏偏对你和宗勇十分亲近,听说你们还经常在忘机园喝茶聚会?” “不是聚会,是开会。”严松纠正道。 “我管你什么会,”钟鼎阳冒火得很,自从拍卖会之后,方清对自己就大不如前了。以前还能拿着扇子恐吓一下自己,现在完全不搭理自己了,还不是这小子害的,“我告诉你,方清是我的女人,你不许和她接近。” “钟大公子,我记得方清并没有接受你的提亲吧?怎么就成了你的女人了呢?” “那不过是她在考验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不是你这种外人拆得散的。”钟鼎阳一脸自信。 “那你还担心什么?就算我和方清一块儿忙活孤儿学园的事,也不过是同事罢了,根本不影响你们的竹马之情呀!”严松故意说着反话。 “我…我…”钟鼎阳不敢说自己其实就是担心严松近水楼台先得月,“小爷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着?” “那是一种病,得治!”反正今天是跑不掉了,严松也不打算讨饶了。 “啥?”钟鼎阳一下子没听明白。 “我说你看我不顺眼,这是一种病,因为像我这样英俊潇洒幽默有才的人,谁看都很顺眼,就你觉得不顺眼,那肯定是你病了。”严松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钟鼎阳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恼羞成怒,一挥手就让小厮们上前揍严松。严松嘴皮子厉害,可是手上没功夫,立马蹲下抱着头,准备挨揍。 突然,几颗小石子破空而来,正要上前去打人的小厮们都被打倒在地,钟鼎阳被吓了一跳,连忙四处张望,“谁?是谁?敢破坏小爷我的好事!” 一个喝着酒醉醺醺的人突然从巷子口转进来,嘴里不清不楚地说道:“有狗挡道,打!” 钟鼎阳回头一看,原来是个四十来岁的醉鬼,他觉得刚才扔石子打人的人肯定另有其人,这醉鬼看上去可不像有功夫的人。他仍然四处张望,想找出是什么人在暗中帮助严松。 醉鬼晃晃悠悠地走到钟鼎阳面前,说了一句,“让开!” 钟鼎阳差点没被他嘴里喷出来的劣质酒味给熏翻,他不耐烦地一伸手臂,想把醉鬼推到一边去,“滚开!” 这一推没把醉鬼推开,反而把自己给掀翻了,钟鼎阳这才发现这醉鬼不简单,身藏功夫。 “你……刚才是你丢的石子?” “对啊,”醉鬼乜斜着醉眼看着他,“我不是说了吗?有狗挡道,打!” “你……”钟鼎阳虽然人不咋地,不过长期在这陵州地面混的,自然知道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能惹。 “我?”醉鬼指指自己,“想揍我?” “哼,走着瞧!”钟鼎阳扔下一句狠话,然后带着小厮们走了。 严松在地上抱了半天头,结果一个拳头没上身,抬头看见一个醉鬼晃晃悠悠地往巷子里走去,看样子是这个人给自己解了围。 他跟上去,抱拳感谢,“谢谢这位兄台救了在下,不知兄台尊姓……啊,你是小鲁班?” 醉鬼本来晃晃悠悠走得还挺稳当的,被他这么一吼,反而吓了一趔趄,“你吼啥?” “你……你……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小鲁班吧!”严松激动地声音都有点发抖了,谁能想到传说中的神匠小鲁班竟然是一个醉鬼呢? “我不是!”醉鬼一口否认,转身要走。 严松连忙上前拦住,“你别隐瞒了,你看你身上挂的这个墨斗!还说你不是?”墨斗是木匠用来画直线用的工具,不过这个人身上挂的墨斗比起一般木匠用的更为精巧,是用精钢制成的,上面用的线看起来也不是一般的棉线。 “我说不是就不是!”醉鬼推开严松,继续往前走。 “他的真正名号是铁线鬼王。”突然,另外一个声音出现在巷子口,严松回头一看,原来是方清。 “方清,你来了?看,我找到小鲁班了!”他指着醉鬼。 醉鬼嘿嘿一笑,拧身腾空,就要飞走。 “铁线鬼王,你别走!”方清眼疾手快,立刻甩出手里的扇子,扇子像一个飞盘旋转着飞向醉鬼,醉鬼被挡了一下,身形一滞,就被方清追上了。方清接过空中的扇子,和他打斗起来。 严松这才看明白,原来这醉鬼腰上挂的墨斗其实是一个武器,墨斗一头有一个机关,墨线头上是一个圆锥形的铁块,十分锐利,随着醉鬼的操控,线可长可短,铁锥也上飞下钻,而方清用的扇子,适合近身搏斗,一时半会儿倒是奈何不了这醉鬼。 严松怕方清受伤,连忙喊道:“方清,实在不行就放他走吧!” “我才不放,这家伙还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呢,不还就想走?没门!”说完,一扇拨开醉鬼的又一次攻击,直接扑到醉鬼身前,趁他还未收回铁椎,扇子直逼他的喉咙,用了半分力,醉鬼立刻不动了,举起双手,“好了好了,你这丫头咋这么狠?动不动就要割喉的?” “哼,跟我下来!”方清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拎下了房顶,回到了巷子里。 严松看方清没事,松了一大口气,连忙跑到二人面前。 醉鬼挥开方清的扇子,懒散地靠在墙上,摸出酒壶,喝了一大口,“小子,你找我什么事?” “啊?前辈,我……我是负责碧峰山下孤儿学园前期建设的严松,找您主要是想请您帮忙设计一下学园,这是我们老板给的基本布局图,麻烦您看看。”严松立刻摸出身上随身携带的柳枝儿画的那张布局图。 醉鬼随意地看了一眼,“不就是一个孤儿院吗?用得着那么麻烦吗?” “不仅仅是个收留孤儿的地方,我们还会给他们请老师,教他们本事,让他们将来能够自食其力。”严松连忙解释道。 “哼,那么好心干什么?没听过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吗?” “呃……”严松有点茫然,无措地看看方清。 方清走上前,拍拍醉鬼的肩膀,“鬼王,这么些年了,还没看开呢?当年你的大弟子背叛你,这不过是少数,你已经因为这件事沉沦了这么些年,该振作了!” 严松这才明白鬼王的意思,连忙说道:“鬼王前辈,这人心难测,要看开点。” 醉鬼瞪了他一眼,“我姓鬼吗?” “那……”严松又茫然了,你也没告诉我你姓啥不是? “铁线鬼王陆湛,又称小鲁班,擅长机关设计,在房屋建设方面也有建树,我们常去的忘机园就是他的手笔。”方清言简意赅地介绍道。 “京城的八面楼也是我设计的,你干嘛不介绍?”陆湛颇有意见。 “他又没去过京城,说了他也不明白。” “……” 陆湛接过严松手上的布局图,一闪身就不见了人,只留下一句话:“十天后收设计图。方清,这次我们两清了!” 严松崇拜地看着这些武林高手高来高往,回头问道:“方清,他欠了你什么人情?” “没什么,不过是随手救了他一命而已。”方清轻描淡写地说道。 “救命之恩啊?那可不能只让他设计一张图就完事,得让他监督着把学院造完才行!”严松精打细算地说道。 方清白他一眼,“走吧!” “好!”不过严话唠怎么忍得住不说话呢,立马又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无意中撞上的。” “嘿嘿,我才不信,你家在城西,这里可是城东,你是来救我的,是吧?” “自作多情!” “我可不就是多情嘛!”某人不断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下次看到钟鼎阳,离他远点!” “还真不是我去惹他的,是他带人来堵我的。我又不会武功,还不是只有挨打的份……”这听起来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好吧,下次你要进城办事,先来找我,我陪着你。” “好嘞!”某人不满足,还得寸进尺,“万一他又追到工地上打我怎么办?” “闭嘴!” “哦。” 第六十八章 严松告白 十天后,陆湛果然把设计图画好了,送到方清家。严松正好在方家和方清商量买建材的事。 “给,方清,这下子我们两清了,以后别再提什么人情了啊!”陆湛对被方清以救命之恩相威胁这件事很是不爽。 严松接过设计图,仔细地看了看,“真棒,难怪人家说你是小鲁班呢,这可比我老板设计的更好,这布局更加合理了。” 陆湛得意地扬了扬头,“废话,难道我铁线鬼王的称号是白来的?” “不过……”严松故意吞了半句,不说。 陆湛一听,这是对我的设计图有意见啊?“不过什么?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严松摇摇头,“那倒没有。我只是想起一个故事,我老板和她丈夫的故事。” 陆湛撇撇嘴,“跟我有什么关系?” 严松一脸严肃的样子,“有很大的关系!” 陆湛一脸茫然,方清也觉得好奇,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三个人有什么关系吗? “是这样的,我老板当年因为流言之累一时想不开,就跳河自杀,结果被人救了。后来,为了报答这个人的救命之恩,她就嫁给了这个人,这个人就是她现在的丈夫。”柳枝儿当然不是因为杨树的救命之恩才嫁给他的,不过眼前这两人又不知道,所以由得他吹牛。 “你什么意思?”陆湛谨慎地问道。 “哦,也没什么,我就是被我老板那种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精神所感动罢了。” “你想让我对方清以身相许?”陆湛也不傻,自然听得出严松的言外之意。 “你想得美!”严松一口回绝,“我是说方清对你怎么着也是救命之恩吧,难道就画这么一张图?” “什么叫就画这么一张图?这张图花费了多少精力,你小子懂不懂?”陆湛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严松以为他要打人,连忙躲到方清身后,伸出个脑袋,“反正我觉得方清亏大了!” “方清,你怎么说?”陆湛懒得看严松那个怂样,直接问方清。 方清皱皱眉,拿起设计图,“鬼王,你放心把这个图交给这家伙监造吗?” 陆湛想想刚才严松外行的样子,摇摇头。 “还是你自己来督造吧,不是为了什么救命之恩,而是为了你的心血。我看得出你在这个设计图上费了很多心血。”方清认真地说道。 陆湛没说话,皱着眉思考,方清又说道,“我每天给你送一壶玉壶春,这可是我家老爷子六十年珍藏,买都买不到的,就算是我也得用偷的。” 一听有好酒喝,陆湛立刻眉开眼笑,“行,就这么说。小子,跟你老板带句话,将来我要是在这学园里发现了好苗子,可不许舍不得,得让给我做徒弟。”虽然被徒弟背叛过,但陆湛还是想找人把一身的本事传下去。 严松嘿嘿笑着,“不用告诉老板,我自己就能做主答应你,只要孩子愿意,随便你收多少个徒弟。” “行了,给我在工地安排一个住处,在学园建好之前,我就住在工地了。方清,别忘了给我带好酒来。”陆湛工作起来还是一个很认真的人,他拿起设计图,哼着小调就离开了方家。 严松平白抓到一个监工,心里正偷着乐呢,方清淡淡地瞥他一眼,“鬼王只是怕糟蹋了他的设计图,以后少耍这种小聪明。” “噢!”严松低下头,一脸反省的样子。 “你还不去买材料?鬼王估计明天就要去工地了。” “你不陪我去?” “不去了,钟鼎阳今天和他朋友去碧峰山打猎了,不在城里,你很安全。” “哦……”严松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忙自己的去了。 在木材商、石料商和砖瓦商那里定好了货,严松就骑着马赶回碧峰山下的工地。最近除了进城办事,他吃喝住都在工地上。快到工地的时候,远远的他就看见一伙人围在工地上,心里担心出了事,他赶忙催马上前。 “李叔,怎么了?”严松扒开人群,看见工头李叔站在中间,连忙问道。 李叔看见他回来,松了一大口气,“严管事,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位公子说咱们私自用了他们家的东西来建工棚,让咱们马上拆了。你看这……” 严松转头一看,原来是钟鼎阳,身后还站着几个公子哥儿模样的人。 “原来是钟公子,”严松礼貌地拱手施礼,“不知钟公子来此所为何事?” 钟鼎阳随意地摇甩着手里的马鞭,“所为何事?自然是为有人偷用我家东西而来,抓贼来呀!” “贼?” “他说我们是贼?” “太过分了,有钱人了不起啊,就可以随便污蔑人吗?” 工人们都很生气,议论起来。严松举了举手,示意大家安静。 “请钟公子明示。” “我问你,你们搭工棚用的木材和山草从哪里来?” “就地取材。” “谁的地?” “钟老爷子捐赠的地。” “这不就结了?你取的就是我家地里的材。这不问自取谓之贼,我说你们是贼,错了吗?”钟鼎阳得意洋洋地说道,后面几个公子哥儿都跟着笑了起来。 严松不慌不忙地说道:“这地钟老爷子已经捐赠给我们孤儿学园了,还有地契,钟公子要看看吗?” “不用,我当然知道这地已经捐给孤儿学园了,但是长在地上的树和草,我们可没捐。” “钟公子,你这就有些不讲理了。钟老爷子捐地的时候也没说要这些树和草啊!” “我爹是没说,可是我这个钟家大少爷说了,这树和草我都要,你给我种回去吧!不然,我拆你工棚,让你开不了工。” “原来钟家这么穷啊?连几棵不成材的树和几根草也要啊?”突然,人群外传来一个女声,大家回头看,是方清,正坐在马背上,一脸不屑。 钟鼎阳一看方清来了,有点高兴又有点害怕,他鼓起勇气说道,“我钟家是大富之家,自然不在乎这点东西,我讲的是这个道理,这不打招呼就自取,是不对的吧?” 方清点点头,“有理,那我们一起去找钟伯父吧,问问他这捐出去的东西还要拿回去,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钟鼎阳一听就虚了,他家老爷子那死爱面子的毛病谁不知道啊,自己今天干这事儿要是让他知道了,少不了请自己吃一顿竹笋炒肉。 “那…那算了,今天就算给你方清一个面子,不跟他们计较。”钟鼎阳给自己找台阶下。 后面的一个公子哥儿笑着打趣道,“钟鼎阳你真没用,看到自己的未来夫人就怕成这样!” 严松和方清闻言,脸色均是一变,钟鼎阳一边看方清的脸色,一边催着自己的朋友离开。 “钟鼎阳,你站住!”方清喝道。 “是!”钟鼎阳果然不敢动了。 “我方清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你说清楚,我方清要嫁的人,第一,不能妻妾成群,一辈子只能有我一个女人;第二,我每年要有两个月的外出时间,不得干涉我的自由。如果你做得到这些,你就再来提亲,我一定答应。如果做不到,就离我远点,也不要四处宣扬你向我提亲的事。” 众人听了方清这近乎苛刻的条件,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女人疯了吧?以为自己是皇家公主呢? 钟鼎阳也有些难堪,“方清,你这是故意给我出难题,你明知道我对你是什么心思。” 旁边的公子哥儿起哄道:“钟鼎阳,男人一点,这样的女人还叫女人吗?哪个男人敢娶?晾她一年,她连小妾都会求着你让她当。” 方清听了这话,脸色铁青,只是看着这些人,并不说话。 旁边的严松见不得方清被人这样挤兑,高声说道,“我敢娶!方清,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一辈子不纳妾,每年陪你四处游览,绝不把你束缚在家里。” 方清听到他的话,眼眶发热,一股酸意在眼角萦绕,怕当场落下泪来,她转头望着不远处的碧峰山。 这边钟鼎阳不干了,“你小子敢跟我抢女人?就你那穷酸样,有资格跟方清提亲吗?” “莫欺少年穷,钟公子怎么知道我一辈子都这么穷酸呢?”说起来严松在严家村可不算穷人,不过跟钟鼎阳比起来就差远了。 “你的意思是还要让方清陪着你奋斗?我能让方清现在就享受锦衣华服,山珍海味,你行吗?” “我会为让方清过上这样的生活而奋斗。而且,我相信方清并不看重这些…” “行了,别吵了,”方清说道,“钟鼎阳,你先回家把我的条件告诉你父母,如果他们还认可我做他们的儿媳妇,我们再说后面的话。”方清自然知道钟鼎阳的父母不可能答应这样的条件,故意这样说道。 “好,你等着,我回去告诉父母,你等着嫁我吧!”钟鼎阳翻身上马,挥鞭疾驰而去,其他公子哥儿也上马跟上。 “好了,都散了吧,干各自的活去!”严松挥手让工人都散了。 方清看事情解决了,回身策马,就往碧峰山下驰去。 “哎,方清,你等等我呀!”严松连忙爬上马背,追了过去。 好大一会儿,严松才在碧峰山下的一棵百年老树上发现方清,她正坐在一根粗壮的枝丫上,眺望着远处的工地。 “方清,你拉我上去!”严松在下面折腾了半天,才爬到一半,实在上不去了。 方清扔过来一根丝巾,严松拽住,然后就感觉一股力量把自己拉上了树,然后稳稳地坐在了另一根枝丫上。 严松惊魂未定,连忙双手抱住树枝,“你…你爬这么高干什么?” 方清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严松慢慢地挪动着身体,尽量让自己离方清近一点。“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 “那个……刚才……” “刚才谢谢你给我解围。”方清淡淡地说道。 “不用谢…啊不对,我是说刚才我说的是真的,不过我也知道自己不自量力了,你这样的富家小姐怎么看得上我这样的穷小子呢?” 方清笑了笑,“你不是说莫欺少年穷吗?” “对啊,”严松点头,“你…你什么意思?你愿意那个啥……” “什么?” “你刚才那么说的意思是愿意嫁给我?” 方清自嘲地一笑,“我在大庭广众下开出那样的嫁人条件,我爹和哥哥肯定气死了。没有男人能接受那样的条件的。” “我可以啊,我不是说了我愿意吗?” “你的父母也没意见么?” 严松甩甩头,“我在我父母眼里是个不成器的败家子,有你这样好的女子愿意嫁给我他们肯定高兴坏了。而且我们庄户人家,不兴纳妾那一套,我爹一辈子也就我娘一个女人。再说了,我现在为柳枝儿工作,原本就是东奔西走的,有你这样武功好的媳妇儿保护我,我娘肯定放心多了。” 听了他的话,方清也有点动心,不过她不想为了这两个条件嫁人,“再看看吧。” “我明白,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嫁给我将是你最幸福的事。” 第六十九章 古代版凤凰男 “对了,你不是说今天不用陪我吗?怎么又到工地来了?”严松好奇得问道。 方清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钟鼎阳在这附近,我担心他来找麻烦。” “嘿,还真被你猜准了!这人人品真是不咋地,你咋就被他看上了呢?”严松忍不住要说情敌两句坏话。 方清摇摇头,“其实他人本性不坏,只是有一点公子哥儿脾气。” “你还帮他说话?你喜欢他呀?” 方清笑着摇摇头,“我和他都在陵州城里长大,两家关系还不错,时常聚会,所以多少了解一些。他平时也就是喜欢玩,之所以找你麻烦也是因为我的缘故。” 严松狐疑地看着她,“我怎么感觉你心里其实不讨厌他?” “如果不提到婚事,我的确不讨厌他。他的毛病是所有富家子弟都有的。只是经过这么多年江湖闯荡,我离他们的圈子越来越远了,所以才显得格格不入。” “那他回去跟父母说了你的要求,他父母同意的话,你真的要嫁给他?” “他父母不可能同意的,”方清肯定地说道,“钟伯父是一个比较古板的人,他不会接受女人结婚了还四处走这件事;而钟夫人整天想的就是含饴弄孙,钟鼎阳后院里一半女人都是她给挑的,就是为了早生孙子,多生孙子,怎么可能同意不纳妾呢?” 严松听了,点点头,“那就好。” “好什么呀?你看吧,明天这陵州城里又要热闹了,我又要成为绯闻人物了。” “为什么?” “所有人都会赌,原本就难嫁的男人婆方清,这次还嫁的出去吗?”方清捏着嗓子,模仿那些三姑六婆的声音。 “要不然你去四通镇避避风头吧?找柳枝儿玩去!” “这里的事不用管了吗?” “有我在,放心,不是还请了陆前辈来帮忙吗?能做好的!” “也行,有鬼王在这工地上,钟鼎阳他们也不敢找什么麻烦。” 晚上,方清回到家,把白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方老爷子和方正。 方正急坏了,“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那么大庭广众的你就敢说这话,你是真的不想嫁了吧?” “当时实在是太生气了,而且我要是不当场澄清的话,不是更坐实了钟鼎阳传出去的谣言吗?” “他说那些话也不过是想娶你,我看他倒是蛮有诚意的!” 方清一跺脚,“我就不嫁他!” 一直闭目养神没说话的方老爷子,突然睁开眼睛,“你说严松那小子当众给你解围,答应了你的两个条件?” 方清点点头,“不过……” “这小子还不错,”方老爷子沉吟道,“上次看他主持拍卖会,是个脑子活的,适合吃从商这行饭。他们家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就知道家在四通镇严家村,父母健在,上面有三个哥哥,都已经成家了。”方清根据严松说的回答老爷子。 “嗯,庄户人家,钱财方面可能差点,不过胜在单纯,正好符合你不纳妾的要求。” 方正连忙打断,“爹,你还真打算让妹妹嫁到庄户人家去啊?” “我看没什么不好,你妹妹在陵州城的名声就这样了,加上今天这一出,我估计没谁会上门提亲了。那个严松看起来挺聪明,又跟着宗家四丫头做事,估计以后前途不可限量。”方老爷子各种综合考虑。 “他有那么好吗?”方正本来觉得严松还不错,但是从大舅子的角度来看就各种不满意了。 “我觉得还行…” 方清看他们讨论地热火朝天连忙敲敲桌子,“停停停,我有说要嫁给他吗?” 方家父子停下来看着她,“那你想嫁给谁?” 方清眼神飘了飘,“等我从四通镇回来再告诉你们。” “你要去严松家?”两人异口同声。 “我是去找柳姐姐,我觉得她能给我好建议。” “那也行,避一下城里的风头,顺便考察一下婆家。”方老爷子打趣道。 “爹,你为老不尊!”方清瞪眼,起身走了,剩下父子二人相视而笑。 第二天,城里果然流言四起,原本还看好方清的钟夫人,这会儿也不满意了,并把这种不满意通过各种场合传达出去。不到一天时间,大家就都知道男人婆方清这辈子可能再也嫁不出去了。 不过方清没时间关注这些,因为她正坐在四通镇的半天面馆里吃面。 “杨大哥,你们家的面真的好好吃,这个卤蛋也特别好吃,还有茶叶的香味。” 杨树笑道,“可不就是加了茶叶吗?还是我都舍不得喝的好茶呢!” 方清一边吃一边点头,“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你们就在这四通镇开店实在太可惜了,就算到京城开,生意肯定也火爆得很。” “真的?你柳姐姐可不就是想把这面馆遍地开花嘛,京城肯定要去的。” “对了,柳姐姐呢?怎么没在面馆?” “她不是怀孕了吗?我怕她累着,让她在家休息。我估计这会儿在面条作坊试新品吧。”郝三哥已经把新品面条做出来了,今天试吃。 “试吃面条?听起来很有意思,我也想去看看。” “行啊,我带你去。”这会儿已经过了正午,只有少量的散客了,杨树吩咐阿亮守店,自己则带方清回村里。 “杨大哥,你不用煮面么?我可以等你的。”方清连忙说道,总不好为了自己耽误人家做生意吧。 “没事,阿亮一个人也可以的。” 等到二人赶到面条作坊的时候,新品试吃已经结束了。 “方清,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学园那边出了事?”柳枝儿问道。 “没有,严松盯着呢,我把完整的设计图带给你看看,这是找号称小鲁班的陆湛设计的,你看行不行?” 柳枝儿接过设计图,立刻被古人的智慧给征服了,这线条,结构,细节示意图,清晰详实,比她那幅随笔勾勒的简图好多了。 “设计得真好,就按这个吧。” “行,我给严松写信,让他按图施工。”方清点点头。 “你不回去盯着?”柳枝儿狐疑地问道。 方清摇摇头,柳枝儿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有话要跟自己说,只是这会儿人多,不方便说。 她转头给郝三哥夫妇介绍道:“三哥,嫂子,这是陵州城方家大小姐方清,就是第一个跟咱们买面条那个方家。” 郝三哥笑着点点头,郝三嫂热情地说道:“方小姐第一次到咱们这村里来,就好好感受一下这乡下的风光,多玩几天。” “你们别叫我方小姐了,和柳姐姐一样叫我方清好了。三哥三嫂,多多照顾了!” 等他们寒暄完,柳枝儿对郝三哥说道:“这几种新面条的雏形有了,但是口感还不行,三哥还要想办法调一下配方,过几天我们再试。我先带方清回家去了。” “好,你们去吧,方清空了到我家玩。”郝三嫂招呼道。 方清点点头,跟着杨树夫妻俩往家里走。柳枝儿的腰已经开始变粗了,方清扶着她慢慢地在路上走。 “你来找我,肯定有事吧?”柳枝儿悄悄问道。 方清点点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杨树,没有说话。 柳枝儿会意,对杨树说道:“树哥,我突然想喝新鲜的野鸡汤了,你上山去打一只回来吧。正好方清来家,多打点野味,晚上好吃。” 孕妇的口味永远是千变万化的,昨天某人还说鸡汤都喝烦了,要换鱼汤,今天又要喝鸡汤了。杨树无奈地点点头,回到家拿上弓箭上山去了。 “好了,家里没人,有啥事就说吧。”柳枝儿让方清在院子里的方桌旁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方清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就把昨天发生在工地的事给柳枝儿讲了一遍。 “哈哈,”柳枝儿拍桌大笑,“严松这家伙终于忍不住了,表白了!” “柳姐姐你什么意思?严松不是为了给我解围吗?”方清很疑惑。 “傻丫头,严松早就喜欢上你了,你们俩可算是不打不相识,前世的冤家呢!” “是…是吗?怎么之前没听他提过?”方清还是有些不相信,不过心里那一丝喜悦却是骗不了自己的。 柳枝儿第一次看两个古人谈恋爱,觉得这欲语还休的样子,简直可爱极了。 “我都说他是个闷骚的家伙嘛,知道他这次为什么非要留在陵州建学园吗?就是为了和你多见面呀!” 方清回想起严松最近的言行举止,越发觉得柳枝儿说的是真的,脸上也烧了起来。 “那你家里什么态度?”柳枝儿问道。 方清又把方老爷子和方正的话说了一遍,“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谁说的对。” 柳枝儿沉吟了一番,“都有理。从你提的两个条件来说,严松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但是,严松出身农村,以后前途怎样,有了前途会不会变样都未为可知,这些你都需要考虑。”这严松俨然就是古代版的凤凰男。 方清皱着眉头,“这事怎么这么复杂?” “因为你和一般女子不一样,对丈夫要求不一样,自然考虑就要多一些。如果你安于后宅,又有容妾之量,那你这会儿估计早就嫁人了。”柳枝儿仔细地分析道。 方清以头触桌,“好烦呐,要是不用嫁人就好了。” “如果决定不了就暂时不决定呗!” “什么意思?” “趁修建学园这段时间好好考察一下严松呗。不过,作为他的老板,我还是要帮他说一句话的,他会不会变心纳妾我不敢保证,但是好前途是没问题的,以后成为有钱人也是没问题的。” 方清白她一眼,“我又不在乎这个。” “你必须在乎,”柳枝儿正色说道:“要知道女人的期望是男人的动力,你不提要求,难道希望他碌碌无为一辈子吗?” “柳姐姐,我还没决定是不是他呢,他要怎么过一辈子我可管不着。”方清嘟着嘴说道。 “死鸭子嘴硬!”柳枝儿点点她的额头,“走吧,跟我摘菜去!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第七十章 庄户生活 柳枝儿两口子平时都太忙,根本没时间种菜,平时除了杨树从镇上买一些回来外,主要就是在郝三嫂家摘菜吃。好在郝三嫂是个勤快人,她家菜地里总是种着各种时令菜,足够两家人吃了。 柳枝儿拿给方清一个菜篮子,自己空着手带她出门摘菜去。方清平时穿得很利落,手上习惯拿把扇子,现在左手扇子右手篮子,看起来要多别扭就多别扭。 柳枝儿看着好笑:“怎么看你都像一只金凤凰,真的要停在这小村落里吗?” 方清把扇子插在身后的腰带上,然后一手扶着柳枝儿,一手拎着篮子,撇撇嘴说道,“啥金凤凰,柳姐姐别忘了自己也是出身宗家的富家小姐。” 可惜姐姐我不是原主,没有阶级方面的思想障碍呀。柳枝儿决定带方清去体会一下乡村的生活,看看乡村的媳妇儿们都是怎么生活的,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嫁给严松这个农家子弟。 这会儿正是接近傍晚时分,勤快的庄户人还在地里干活,女人们则开始张罗晚饭的饭菜。有的在地里摘菜,有的在河边洗菜,有的四处呼喊玩得不见人影的熊孩子。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人在大声地聊着天,说天气,说收成,说八卦,热闹非凡。 方清平时行走江湖,很少关注过这些生活的细节,这会儿被柳枝儿带着四处看看,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活气息和生命活力。 “方清,你觉得她们怎么样?”柳枝儿指着在河边一边洗菜一边聊天的女人们。 在方清看来,她们虽然穿的是粗布衣服,吃的是简陋蔬食,有的人身上甚至还打着显而易见的补丁,但是她们的脸上都有同样一种东西,那就是笑容,是对生活满足的笑容。 “怎么说呢?她们看起来很穷,但是……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方清努力形容着自己心里的感受。 柳枝儿点点头,“大多数庄户人家的媳妇儿都是这样过日子的,穷是穷点,但是她们很善于从生活中发现乐趣,也许这乐趣是讲讲邻居的八卦,也许是从山里采到几朵蘑菇,甚至在田边挖到鲜嫩的野菜。你觉得你能过这样的生活吗?” 方清想了想,有点迟疑,“有没有过得不一样的?比如像你这样的?” “我?”柳枝儿笑笑,“我算是个异数吧,我是寡妇再嫁,杨树是带孩再娶,我们的结合本身就是两个不完美的人在一起,所以我们对彼此的容忍度都很高,而且我们上面没有长辈,从家庭生活来讲少了很多摩擦的机会。而你和严松,上有高堂,还有哥哥妯娌,他父亲还是族长,对儿媳妇的要求肯定要高一些,你想要的那种生活我真的不知道严松能不能给你。” 方清点点头,“其实我心里很明白,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女子,怎么可能脱离大多数女子嫁人后相夫教子孝顺公婆的命运呢?只是想努力一下,想在这种生活加一点属于自己的乐趣。” 柳枝儿点点头,“不管怎么说,生活是自己的,就算同样的生活不同的人也能过出不一样的味道来。再说了,你出身方家,和一般农家女儿不一样,就算嫁进严家,公婆和妯娌也会用不一样的眼光来看你,多少带点敬畏吧。” 方清皱皱眉,“一家人,敬畏就不必了吧?不过保持一点距离还是比较好。”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善于和人亲近的人,跟柳枝儿这样相处,已经是她有生以来与人交往最亲密的了。 柳枝儿点点头,“这件事的关键还是在严松。如果严松够强硬,你当然可以陪他一起四处行走,过你想要的生活。反正他们家有四个儿子,三个哥哥都在家呢,奉养老人没问题,你们平时多多孝敬就好了。” 两人说着话就走到了郝家菜地,正好旁边就是严松家的菜地,严松的母亲正在地里摘菜。 “婶子,摘菜呢?”柳枝儿热情地打着招呼。 严母听见声音,直起身子,看见柳枝儿,身边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女子,连忙笑道:“是啊,掐点空心菜回去煮面吃。”现在严家村和杨家村的人都习惯了买挂面回来煮着吃,少有人自己擀面吃了。 “哟,您家这空心菜种得可真好,又粗壮又细嫩,炒着吃肯定好吃!” “可不是,你严伯伯一到夏天就喜欢吃这道菜。这位姑娘是谁啊?长得可真水灵。”严母眯缝着老花眼,打量着方清。 方清很少被人这么被人直剌剌地打量,有些不自在。 “这是方清,从陵州过来找我玩的,你家严松在陵州经常受方清的照顾呢!” 方清这才知道眼前这老妇就是严松的母亲,立马局促不安起来。 严母却不认生,连忙走过来,把手里掐好的一把空心菜放到方清手里的篮子里,然后拉着方清的另一只手,“丫头啊,谢谢你啊,我家松儿平时嘴巴坏一点,手上却没功夫,我就担心他这脾气到外头惹祸上身,幸好有你们帮忙照顾。这空心菜是婶子刚刚掐的,可新鲜了,拿回去让柳枝儿做给你吃,她做菜手艺在咱村里可是一绝。” 方清不知道该怎么回绝,脸上红彤彤的,结结巴巴地说道:“婶子,您别……别客气,严松是个能干人,在陵州建孤儿学园,做得可好了。” 柳枝儿扑哧一笑,大大方方地说道:“婶子,那我可不客气了,原本我就打算去郝三嫂家掐点空心菜的,这可省了我的事儿了。”说着她接过方清手里的菜篮子,对方清说道:“方清,去帮婶子再掐点空心菜,不然严伯伯晚上可没得吃了。” 严母笑着说道:“不用不用,我再掐就是了,这丫头手这么白嫩,肯定是大家小姐,在家不用干活的,可不能把手弄粗了,就不好看了。” 方清摆摆手,“没事没事,不过我不会掐菜,婶子你教我吧。” 严母这样的老人家,最喜欢的就是勤快的年轻人,这会儿方清愿意做事,她自然高兴,就拉着方清的手走到地里,“来,我跟你说怎么掐菜。” 柳枝儿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心里也直乐,说不定这严松和方清还真有缘分呢。一边想着,一边就往旁边郝家菜地里去摘辣椒和茄子了。 等到严母需要的空心菜够了,方清才扶着严母从菜地里出来,严母高兴地拉着方清不放,对旁边地里的柳枝儿说道:“这丫头可真招人喜欢,哎,可惜我没这么好命,生这么一个乖巧的女儿。” 柳枝儿笑道:“婶子,这么喜欢方清,让她给你做儿媳妇好不?” 方清冷不防柳枝儿这样直白地说出这话来,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柳枝儿,又回头看看严母。 严母乐得裂开了嘴,“那我家祖坟肯定冒青烟了,我家严松那臭脾气,哪里配得上方清这样的好女子,哎,将来说不定打一辈子光棍呢,愁死人了!” 方清红着一张脸,小声地说道:“婶子别担心,严松人很好的,不会打光棍的。” 严母高兴地说道:“婶子借你吉言了,你去帮柳枝儿拿着菜篮子吧,她现在双身子了,可不能拎重东西,我这就回家了,有时间到婶子家来玩。” 方清点点头,连忙去帮柳枝儿拎菜篮子,柳枝儿把菜篮子递给她,然后对严母说道:“婶子路上慢点,天暗了,别摔了!” “好的,你们忙,我走了!” “婶子您慢走!”方清招呼道。 严母点点头,在路边扯了一根茅草,把手里的空心菜捆起来,提着菜慢慢地走回去了。 看着严母蹒跚的背影,方清嘴边挂上了一抹笑,柳枝儿看见,就笑道:“感觉怎么样?” “恩……跟我在陵州遇到的那些夫人们完全不一样,很亲切。” “庄户人家是这样的,善心、热情,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生活简单一些,和那些一辈子在后院里打转的女人们比起来,肯定要亲切得多。”柳枝儿也说着自己穿越过来这段时间的生活感受。 “柳姐姐,我突然觉得这种庄稼人的生活也不赖!” 柳枝儿哈哈笑道:“生活是多面的,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你多住几天,多看看,如果确实喜欢这种生活,我觉得脱离陵州那样的宅斗生活,到这里来过简单的日子也是不错的选择。” 两人摘好了菜,说说笑笑地往家走,走到河边的时候,正好碰上从河里玩了回来的杨苗和小武,一人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篓。 “柳姨!”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地叫道。 柳枝儿笑着点点头,“你俩这手里拿的是啥?功课做了没啊?” 杨苗点点头,“我们做好功课才出来玩的,这是我们刚才在河里抓的螃蟹和小鱼。” 柳枝儿凑到竹篓口一看,“哟,真不错,这么多螃蟹和小鱼啊?打算怎么吃啊?” 两个小子贼笑着对看一眼,然后大声说道:“想让你做给我们吃!” “哈,两个小家伙打的好主意,来,叫方姨!” 两个小家伙早就看到方清了,只是不好意思叫,这会儿听了柳枝儿的话,都乖乖地叫了一声“方姨”。方清答应了一声,就要从钱袋里掏银馃子做见面礼,她来得匆忙,忘记给家里的小孩带礼物了。 柳枝儿连忙拦住她,“咱们庄户人家不兴这个,走,回家给你们炸螃蟹去!” “好耶!”两个小孩欢呼着往前先跑了,他们要先回去把螃蟹和小鱼洗剥干净,这是他们常干的事儿,柳枝儿现在怀孕,闻见鱼腥味会难受。杨苗很懂事,不让她做这个。 “两个臭小子!”柳枝儿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跑远,方清也面带微笑地看着。 “柳姐姐,你真好,对不是亲生的孩子还这么好!”方清想到大户人家嫡子和庶子之间你死我活地争斗,不由地感叹道。 柳枝儿摇摇头,“这没什么,孩子是无辜的。再说了,孩子就是大人的镜子,你对他好,他自然会对你好的。” “嗯!” 等她们慢慢地走回家,杨苗他们已经做好准备工作了,经常吃柳枝儿给他们做的炸小鱼,炸螃蟹,对准备工作早就十分娴熟了。 柳枝儿用面粉和鸡蛋调了裹浆,再加点盐,然后在锅里放上油,烧热之后,把小鱼和螃蟹往裹浆里一滚,放到油锅里炸,等炸好第一遍,再捞起来,重新烧油锅,再快速地过一遍热油,这样小鱼和螃蟹吃起来外香里嫩,咬起来咔吱咔吱的,远远地闻着就喷香。 方清没吃过这样的炸小鱼,杨苗和小武很热情给她拿了一双筷子,请她一起吃。三个人围坐在院子里的小桌旁,你咔吱,我咔吱,吃得不亦乐乎。 杨树回来就看见这样的场景,“哎呀,老远就闻着香了,有没有给我留点儿啊?” 杨苗看到他爹回来了,立刻把刚刚夹上的一条小鱼送过去,塞进杨树嘴里,杨树几口吃下去,“真香,真好吃!儿子,乖!” 小武则跑上来数他背上的猎物:“一只、两只、三只……,杨叔,你真厉害,这么一会儿就打了三只野鸡,两只野兔呢!” “那当然,你杨叔出马,能差了?” “真棒!你改天也教我打猎吧。” “为啥?你不是在念书吗?” “没事,两不耽误。主要是我爹,老是嘴馋柳姨做的烟熏兔,我想以后我去打了兔子请柳姨做给他吃,免得他老想着,看着怪可怜的。”小武人小鬼大地说道。 杨树拍拍他脑袋,“小武可真孝顺,行,等你再大点,我就教你。现在嘛,你就好好读书,你老爹要吃烟熏兔,从我家拿就是了!” “恩!” 跟两个小娃子聊了几句,杨树转头跟方清打招呼,“下午在家玩得怎么样?” 方清点点头,“挺好,跟柳姐姐去摘了菜,杨苗和小武还请我吃了炸小鱼。” “哈哈,咱们庄户人家的生活比较简单,你不觉得无聊就好!” 柳枝儿听到声音,端着菜走出来接话道:“谁无聊?无聊的都过来帮我择菜。” “我来吧!”方清站起身,坐到柳枝儿身边,杨树则忙着给洗剥野鸡、野兔。 “苗儿,来,你和小武一起,给郝三叔家送一只野兔过去!”杨树拎起一只野兔交给杨苗,安排两个小家伙送东西去了。 柳枝儿则一样一样地教方清怎么掐空心菜,削茄子皮,摘辣椒蒂,这些方清都没干过,十分新鲜,学得不亦乐乎。杨树则摇摇头,这富家大小姐是来体验生活了吧? 第七十一章 生活很狗血 当天晚上,柳枝儿给方清做了一桌家常菜,鱼香茄子,青椒小炒肉,清炒空心菜,香菇炖野鸡,还有家里腌制的烟熏兔,看着虽然不花哨,吃起来却十分美味。方清一边吃一边大赞,平时只吃一碗饭的,居然吃了两碗饭,还喝掉两碗汤,最后撑得直打嗝。 杨苗本来听他爹说方清是个武林高手,心里十分崇拜,还想着什么时候请方清教他两招的,结果看方清和他一样,被柳姨香喷喷的饭菜给征服了,心里反而多了一些亲切的感觉,吃完饭非要拉着方清出去遛弯。 晚饭后散步已经是杨家最近一段时间的常规活动,主要是为了柳枝儿这个孕妇着想。于是,杨树扶着柳枝儿,方清牵着杨苗,四个人慢慢地向河边走去。 夏日的晚风还带着一丝白天的温热,吹在脸上暖暖的,每个毛孔都像张开了嘴呼吸一样,全身变得很舒服。杨苗迫不及待地拉着方清往河边去玩水,方清似乎也变成了小孩子,蹲在河边和跳进河里的杨苗互相泼水玩,笑声传出老远去。 在河边歇凉聊天的人们当然注意到了方清,都在窃窃私语,猜测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是谁。 “不会又是第二个涂玉莲吧?” “瞎说,你没见柳枝儿对她的态度,跟亲姐妹似的,能是涂玉莲那样的人吗?” “也对!那到底是谁啊?” “方家大小姐!!你们不知道就别瞎说,人家家里可是陵州有名的富商呢!”郝三嫂吃完晚饭也来找柳枝儿聊天,正好路过,就接了一句。 “真的啊?难怪人家看起来气质就跟咱们不一样呢!” “可不是,有钱人就是不一样,看她身上那件衣服,那么好看的料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郝三嫂懒得和他们继续八卦,远远的叫了柳枝儿一声,然后就走到柳枝儿和杨树坐的大树下面,跟他们坐在一起。这棵大树下面有几块平平的大石头,正好坐人。 郝三嫂看着和杨苗玩得开心的方清,笑着对刘柳枝儿说道:“方清这个大小姐,可真不像一般的大小姐!” 柳枝儿打趣道:“那是啥样的大小姐?” “跟你差不多,没架子,很好亲近!” 柳枝儿从来没当自己是个大小姐,正要说点什么,突然被对面奔跑的两个人给吸引过去了。 “你给我站住!贱人!” 柳枝儿还认不全严家村所有的人,就问郝三嫂,“这是谁啊?” 郝三嫂叹了口气,“严小七和他媳妇儿!” 方清也看到了对面的情景,凑过来问道:“他干嘛追他媳妇儿?还骂她贱人!” “还不是因为钱。这严小七娶的是他的亲姨表妹,本来说亲上加亲,一家更亲的,结果哪晓得好景不长,小七媳妇嫁过来第二年生了一个儿子,居然是个歪嘴斜眼的傻子,这可让严小七气坏了,他说这都是他媳妇造的孽。本来挺上进一个小伙子,因为这个残疾儿子,整个人变得很消沉,还迷上了赌博。家里的钱全部输掉了不说,还借了高利贷,听说这次高利贷的人追着他还钱,不还钱就要拿他媳妇抵债。” 方清气急了,“还有这样的混账事?这生儿子又不是女人一个人的事,凭什么把账都算在女人头上?他的父母也不管吗?” “父母?哼,他父母每天也对儿媳妇非打即骂的,都说小七媳妇是个扫把星,把一个妖孽带到他们家来了。你看小七媳妇,本来如花似玉的一个好姑娘,嫁过来不到两年,就成这样了。” 柳枝儿仔细看了一下被严小七一拳打倒在地的女人,瘦削的身材,脸上苍白如雪,颧骨高耸,没有半两肉,眼睛都有些眍?了。严小七骑在她身上,左边一巴掌右边一巴掌地打她,她似乎已经放弃了反抗,只是随着巴掌左偏右偏罢了。 旁边有人劝道,“小七,别打了,你看你媳妇儿那样,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严小七恶狠狠地说道:“这扫把星,打死活该!还敢管我的事,乖乖把钱给我交出来,不然我要你的命!” 小七媳妇惨然一笑,“不过是我陪嫁的最后一个银戒指罢了,卖不到一百文钱,你也要?” “连你都是我的,哪有什么是你的?给我交出来!” 小七媳妇绝望地看着天空,似乎有求死之心,并不说话,也不交出戒指。 严小七看她那个样子,心里更来气,抓起身旁的一个石头就要砸下去,突然手腕一痛,石头砸到他自己的脚上,他连忙跳起来,抱着脚,“谁?谁敢管我的闲事?” 这个石子是方清扔出去的,她刚要站起来,柳枝儿一把拉住她,对她摇了摇头。方清按捺住心里那股气,重新坐下来。 严小七喊了半天也没人应他,但是他也不敢继续打自己的媳妇儿,就怕那个人再出手。他眼冒冷光,扫视了人群一眼,“谁也别多事,这是我家的事儿!”然后伸手从小七媳妇的腰带里摸出那枚银戒指,扬长而去。 旁边的人连忙把小七媳妇搀扶起来,她这才缓过劲儿来,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小七媳妇,快别哭了,赶紧起来吧。” “是啊,家里还有孩子等着你呢,你可不能有事啊!” “赶紧回去看看吧,孩子说不定在找你呢!” 听到“孩子”二字,小七媳妇像突然惊醒过来一样,惨叫一声,爬起来就往家的方向跑去,留下众人喟叹不已。 “柳姐姐,你刚才为什么拦住我?”方清很不理解,回头问柳枝儿。 郝三嫂叹了口气,“方清妹子,你是一番好意,但是如果你出手相助的话,严小七眼下是不会对他媳妇儿怎么样,回去却会变本加厉地折磨她。以前也不是没人帮过忙,结果第二天小七媳妇被他打得连床都下不了。” “这样的混蛋,难道没人治得了他吗?” “谁来管啊?谁让小七媳妇生了那样一个儿子呢?” 柳枝儿突然说道:“生个那样的儿子,并不是小七媳妇一人的错,而是因为他们俩近亲结婚。” “近亲结婚?” “对,三代以内的亲属结婚都叫近亲结婚,像严小七和他媳妇儿,他们的娘是亲姐妹,他们俩就在三代以内,是不能结婚的。这样的关系结婚的话,很容易生下智障儿,就是你们说的傻子。” “是这样吗?”郝三嫂有些怀疑,“我见过很多都是像你说的近亲结婚的,人家生下的孩子也挺正常的啊!” “这是个几率问题,并不是所有的近亲结婚都会有这样的结果,很明显,严小七夫妻俩比较倒霉。” “那有什么办法吗?”方清问道。 “没有,”柳枝儿摇摇头,“除非他们俩和离,否则他们即使再生孩子,还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和离是不可能的,当年小七媳妇向小七家要的彩礼可不少呢!哎,也是她命苦!” 方清沉默了,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似乎不是她仗义出手就能解决的局面。 柳枝儿也摇摇头,这样的事情即使到现代,偏远贫穷的农村依然看得到,她不是神仙,没办法解救所有的人。杨树看她情绪有点受影响,就提议回家去。 方清突然说道:“柳姐姐,我给小七媳妇送点钱去,行吗?” 柳枝儿摇摇头,“这件事情的根源不在于钱,而在于严小七的观念无法转变。他如果不想为了这个家改变的话,你送再多的钱也不过是填了无底洞,而且会给小七媳妇招来更多的打骂,今天你也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银戒指就能招来一顿毒打。” 按照方清以前行走江湖的脾气,自然是把严小七抓起来狂揍一顿,然后给他媳妇一笔银子就完事儿,可是经过柳枝儿这么一分析,她才意识到这个方法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说不定以前被她救过的女子,后来遭到了更残暴的对待。 “女人就这么命苦吗?女人就该被打被欺负吗?”方清忍不住低吼道。 柳枝儿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这就是庄户生活的另一面,你看到了,你自己的事情也好好琢磨一下吧。”她指的是和严松的亲事。 方清看着远去的小七媳妇,想想远在陵州的严松,不禁呆住了。 “我们先回去,你找得到回来吧?”柳枝儿觉得应该留方清一个人好好思考一下。 方清点点头,不说话。 杨树把杨苗从水里叫上来,搀扶着柳枝儿慢慢走回去,郝三嫂也回家去了。方清一个人坐在石板上,看着波光潋潋的水面,脑子也慢慢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一早,方清刚刚在院子里练完拳,准备吃早饭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喊,“有人跳水了!” 她连忙飞身出去,等她赶到河边的时候,跳水的人已经被捞起来了,原来是小七媳妇,她怀里还死死地抱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两母子双眼紧闭,脸色青白,早就没了呼吸。 “吓死我了,我早上起来准备挑水去浇一下菜地,结果就看到她们母子俩浮在水上了。” “看样子是昨天晚上就跳了河了,居然没有冲走,也是怪事!” “说不定有怨气呢,被严小七他们一家这么欺负,阴魂不散呢!” “大清早的你别说的那么吓人好不好,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众人议论纷纷,方清看着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心里忍不住一阵作呕。她僵直着转过身,慢慢地向柳枝儿家走去。 杨苗因为要上学,起得也早,这会儿听见动静,正要奔出来看看,被方清一把捞起,飞身回了杨家,关上院门。 “方姨,外面咋了?” “死人了,别去看!” 柳枝儿闻声从厨房出来,“谁死了?” 方清颤抖着双唇,“柳姐姐,小七媳妇死了,昨天还活得好好的,今天就死了,带着儿子一起死了!”她有点后悔自己昨天没有出手救人,可是即使出手,能不能保证小七媳妇好好活下去呢? 柳枝儿心里一沉,她伸手揽过方清的肩膀,扶着她,把她送进房间去休息。 杨苗留在院子里还没回过神来,刚才我是怎么进院子的? 第七十二章 方清的决定 进了房间,方清无力地斜靠在床头上,对着柳枝儿苦笑了一下:“让姐姐看笑话了,闯荡江湖多年,我也不是没见过死人,甚至手上也沾过鲜血,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小七媳妇的死让我触动特别大。” 柳枝儿点点头,“我明白,因为你是用未来归宿的眼光在看待这个地方。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姐姐我也不是个心狠的人,但是我明白自己不是万能的,像严小七和他媳妇这件事,我知道自己根本无能为力,所以尽量排解自己,让自己不要多想。” “我说过庄户人家是多面性的,有严婶子和郝三嫂那样温情的一面,也有严小七夫妻这样残酷的一面。其实大户人家也是如此,你不能说嫁给钟鼎阳就完全没好处,至少你的生活质量不会下降,你不用重新去融入一个完全陌生且价值观念跟你迥异的圈子。” “所以,过什么样的日子,怎么过日子全在自己。最重要是想明白让你甘心过这种日子的人,是否真的值得你去付出。” 方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觉得杨树值得你付出吗?” “值得,”柳枝儿点点头,“也许在别人看来他只是个普通的,甚至条件比一般男人还差点的男人,但是对我来说,他支持我的梦想,有着比大多数男人更为宽广的胸怀,是我真正敬佩的那种男人。” 方清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要好好想想自己未来的路了。” “行。那你歇会儿,我去弄早饭去。” 等到吃早饭的时候,方清的情绪已经恢复正常了。她告诉柳枝儿,自己明天就打算回陵州去。 “干嘛这么急着回去?在这儿多玩两天啊!” “不了,既然想明白了,就没必要这么逃避了,而且,学园那边我也要回去帮忙,严松一个人我担心做不好。” 柳枝儿点点头,“你想明白了就好。我也不问你的决定,反正到时候少不了我一杯喜酒喝。” “那是自然,不过,”方清的眼神冷了冷,“走之前我还有件事没做。” “什么事?” “暂时保密。” 直到方清离开四通镇的第二天,柳枝儿才明白她要做的是什么事。因为严家村的人突然都变得神神叨叨的了,经常有人说“对老婆孩子好点,不然变成王八蛋。” 原来,严小七在方清走的那天早上起来,突然发现自己头上的头发被剃光了,上面刺着几个大字,“打老婆的王八蛋”。别人问他被刺字的时候怎么不喊痛,他苦笑,自己不知道怎么的睡得像个死猪一样,起来就这样了。大家背地里说这都是他打老婆,害老婆自杀的报应,不过柳枝儿知道这是方清的手笔。估计严小七这辈子也长不出头发,要顶着这六个字过一辈子了。 严松看到从四通镇回来的方清,吓了一跳,他本以为她要在柳枝儿那里住个十天半个月的。 “你咋回来了?” “想通了就回来了呗!” 严松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想通啥了?” “暂时不告诉你。” “那我……我……” “你?好好修学园,我已经跟孤儿院的院长说好了,等我们这里弄好以后,七岁以上的孩子就交到这边来。孩子们可都还等着你呢!” 严松点点头,还是不死心,又换个问法,“你暂时不会嫁人吧?” 方清瞪他一眼,“不看好人怎么嫁?” 严松品了品这句话的味道,咧开嘴笑了起来,“是要好好看看,你就看我的表现吧!” “工地那边怎么样了?” “材料到位,已经开工了。除了陆前辈对你没有如约给他送酒去略有不满外,其他都好。” “钟鼎阳他们有没有来找麻烦?” “来过一次,被陆前辈给打发了。听说他回家去跟父母说了你的要求,被立马驳回了。看样子,你是嫁不进钟家了。” 方清点点头,这原本就是在她意料之内。 她举起手中的酒袋,“走吧,给鬼王送酒去。” 走进工地,到处都是一片繁忙的景象,陆湛坐在一个高高的木料垛上,不时地甩出一个石子,指点工人做错的地方,鬼王脾气不好,工人们这两天已经深有体会,做事特别认真小心,生怕一个石子就砸过来了。幸好陆湛知道轻重,石子砸到手上,只是痛一下而已。 “鬼王!” “方清?你可算回来了。我的酒呢?” 一个酒袋和一包东西飞了过去,陆湛接在手里,先打开酒壶喝了一大口,“好酒!!” 又打开旁边的油纸包,一股特别的烟熏味道扑鼻而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特别的肉香,“这是什么肉?这么香?”他迫不及待地拈起一块放进嘴里,咸香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烟熏味,使劲嚼几下,本来感觉干干的肉竟然变得很细嫩,整个口腔里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味体验。 “这是我从四通镇特地给你带来的,算是道歉,前两天有点私事离开了陵州,让你没有好酒喝。” 陆湛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大口喝酒,看得严松一阵肉疼,这么好的酒居然没有细细地品尝,真是浪费。 “这是柳枝儿做的熏肉吧?”严松一闻味道就知道,他也是最喜欢这一口的,连忙伸出爪子想拿一块来吃。 陆湛一巴掌拍下来,严松连忙缩回手,“这两天尽拿些水酒来忽悠我,还想跟我抢肉吃?” 严松叫屈,“陆前辈,我买的好歹也是十年的女儿红,虽然比不上这六十年的玉壶春,但是也是好酒吧?” “哼,反正我不满意。” 严松嘟哝,“您当然不满意了,又要好酒又要好菜,我伺候您比伺候我爹还尽心呢!” “说什么呢?” “没什么!” 陆湛撇撇嘴,对方清说道:“这小子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娘们唧唧的,你要是想嫁给他,得考虑清楚哦!” 严松立马跳脚了,“谁娘们唧唧了?谁娘们唧唧了?陆前辈,不要当着人家的面说坏话好不好?” “看吧看吧,人家人家的,男人可不兴这么说话!” 严松是跟柳枝儿他们嬉笑怒骂惯了,说话也很随意,哪晓得被陆湛抓了个把柄,急得上火,焦虑地看着方清,生怕方清真的听了陆湛的话,因为他记得方清说过她最讨厌娘娘腔。 方清笑了笑,懒得理这两个男人,环视了一下工地,“鬼王,你估计多久能完工?” “材料不缺,人手足够的话,半年做完。” “恩,那柳姐姐差不多也生完孩子做完月子了,正好让她来看看。” 陆湛对背后推动这一切的柳枝儿很感兴趣,“你那个柳姐姐是何方神圣,一个小女子居然能做这么大的事?” 严松和方清对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一个不一般的女人。” “不一般,到底多不一般?” “等你见到了就知道了!” 方清向陆湛告别,自己转身出了工地,既然这边有陆湛和严松盯着,她就去忙孤儿那头的事好了。 严松连忙跟上,“方清,你在柳枝儿家玩得开心吗?”其实他想问有没有去他家看过。 “还行。” “怎么听起来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对了,我还见到了你娘。” “真的啊?那她对你的态度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喜欢你?希望你做她儿媳妇?” 方清停下脚步,瞪他一眼,“你说话不过脑子的吗?这种问题我怎么回答?你应该回去问你娘吧?” “啊?对!我应该抽空回去问一下我娘。” 方清翻了个白眼,继续往前走。 严松又跟上,“柳枝儿有没有带你到村里走走?去我家看过没有?” “没有!” “我家就在河边上嘛,柳枝儿怎么回事,都不帮我一下忙?” 方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回身正视严松:“严松,我这次在严家村亲眼看到严小七的媳妇儿和孩子被他逼死,心里很害怕,担心自己将来会不会也不容于丈夫,不容于夫家,然后被逼得走上绝路。” 严松愣了一下,“严小七媳妇死了?严小七这混蛋,一天到晚就知道打老婆孩子,喝酒赌钱,回去我得让我爹好好用族规惩罚他。不过方清,严小七是严小七,我严松又不是他,你怎么会把我和他相提并论,又把你自己和小七媳妇等同起来呢?” “柳姐姐说得对,无论是大富之家还是庄户人家,都有悲有喜,我肯定也逃不过这个命运。只是我希望在未来的人生路上,喜有人与我同喜,悲有人与我同悲,特别是丈夫这个角色,应该是和我并肩前行的人,而不是调转刀头对准我,成为伤害我的那个人。” 严松点点头,“我可以做到啊!我严松在严家村的名声你可能也听过了,不算一个好儿子,但是,作为男人,我这辈子的信条是护不住自己的女人,枉为男人!我绝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也绝不允许别人伤害你!包括我的父母,我的兄弟。” 方清有些动容,但她还是尽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你不是问我从四通镇回来想通了什么吗?这就是我想通的地方。我不仅仅是要嫁一个丈夫,更是一个并肩前行的伙伴,如果你做得到这一点,就证明给我看吧!” 严松郑重地点点头,“我会证明给你看。” “那你先忙吧,我回城里去了。” “行,这几天城里还是在传有关于你的一些传言,不太好听,你别放在心上。心里委屈了,就到工地上来,我给你烧野兔吃!” “你还会抓野兔?” “嘿嘿,不是有陆前辈嘛!他负责去抓,我负责烧,我可是跟着柳枝儿学的手艺,味道特别好,你有机会一定要尝尝!” “好!” 方清告别了严松,刚刚进了城门,就被钟鼎阳拦住了,这次他没带任何人。 “我在这里等你三天了,知道你去了四通镇,就一直等在这里,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为什么要提出那样苛刻的两个条件?你是真的铁了心不想嫁给我吗?” 方清苦笑了一下,“钟鼎阳,你想过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娶我没有?” “我喜欢你啊!” “我们从小到大不都是死对头吗?” “如果不跟你当死对头,你会把我放在眼里吗?小时候这城里喜欢你的男孩子可不少。”钟鼎阳眼里有着不容忽视的认真,连以往令人讨厌的痞子样也消失殆尽。 方清心里有点感动,但她还是如实说道:“我提的两个条件,并不是针对你的,而是我对丈夫的要求。” “可是你知道吗?凭这两个条件,就没有男人敢娶你!” “如果实在没人敢娶,我就不嫁了!” “你……”钟鼎阳被气得不行,指着方清说不出话来。 “好了,你回去吧,听从父母的意见,娶一个他们喜欢,你也满意的妻子不好吗?” “为什么你不试试自己是不是这样一个好妻子呢?” “因为我不想拿我的人生来做试验!”方清丢下这句话,拍马走了。 第七十三章 柳枝儿产子 转眼间,就到了柳枝儿生产的日子。不过这会儿她可没在家乖乖待产,而是和郝三哥,郝三嫂在面条作坊研究新品。 “三哥,咱们这四种新面条总算是研究出来了。辛苦你了!” 郝三哥正要谦虚两句,郝三嫂在旁边抢着说道:“可算是研究出来了,也不知浪费了多少面粉呢!” 郝三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这不是从来没做过吗?” 柳枝儿点点头,“三哥说得对,咱们这本来就是做的新东西,加上我要求比较高,的确是让三哥辛苦了!” 郝三哥得意地朝郝三嫂丢了个眼神,郝三嫂白了他一眼。 柳枝儿转头对郝三嫂说道,“嫂子,上次我让你试做的红薯粉条,做出来了吗?” “做出来了,喏,”她从一个竹框里拿出一把粉条,“就是不太直,不过煮来吃味道不错。” 柳枝儿接过粉条,仔细看了看,点头说道:“咱们不是纯手工做的么?不太直也没办法,味道好就行。” 做粉条也是柳枝儿的另外一个想法,这世界有红薯,却没有粉条,而粉条却是有大用的食材,可以直接当面条煮来吃,做成菜吃,甚至煮汤的时候也可以扔进去一点,又饱肚子又有味儿。 “嫂子真是特别佩服你,你咋就有这么多想法呢?” 柳枝儿微笑着说道:“咱不是经常用红薯粉烙饼吃吗?既然面粉可以烙饼,也可以做面条,那红薯粉也可以试试嘛!没想到嫂子这么能干,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郝三嫂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我不过是听你的建议罢了!” “那行,三哥你赶紧做一批新面条和粉条出来,交给杨树在镇上试卖,我再把粉条给野味居的掌柜送点过去,教他两道新菜,看看食客们反响如何。” “说到杨树,他今天怎么没跟在你身边?”郝三嫂还没见过这么紧张的准老爹,都是有一个儿子的人了,说起生孩子还紧张无比,天天跟在柳枝儿身边,又到处跟有年纪的人请教怎么伺候月子,倒是让村里的女人狠狠地羡慕了柳枝儿一把。 “他去接稳婆了,说要给人家三倍工钱,让人家住我们家里,随时准备给我接生。”虽然是在医疗条件比较简陋的古代,柳枝儿对生孩子倒是没有多恐惧。她认为,生孩子是女人的本能,除非胎位不正或有什么危险的疾病,否则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她也定期去医馆请大夫给自己把脉,肚子里的宝宝一直都挺正常。 “他实在是太紧张了!” “是啊…哎哟!”柳枝儿突然感觉肚子一阵抽疼。 “咋了?”郝三嫂连忙扶着她。 “应该快生了,昨天已经见红了,偶尔也会疼一下。” “哎呀你这丫头,见红了还四处跑,真是不懂事!”郝三嫂一边骂人一边叫郝三哥去找辆牛车过来,好送柳枝儿回家。 柳枝儿想说见红了不代表会马上生孩子,可肚子一阵强过一阵的疼痛,让她意识到可能真的要生了,连忙闭上嘴,听郝三嫂安排。 等到郝三哥夫妻把柳枝儿送回家的时候,正好杨树赶着马车把稳婆接了回来。 “杨树,快,柳枝儿要生了!”郝三哥远远地叫道。 “啊?那……那……我要做什么?”杨树懵了,绞着双手团团转。 稳婆倒是不慌不忙,下车后说道,“你去厨房烧水。多多的准备水。另外,给产妇做一碗面条来,加两个鸡蛋,生孩子是体力活,必须吃饱才行。” 杨树看她成竹在胸的样子,心里也镇静了很多。把稳婆送进早就准备好的产房后,杨树小跑着进厨房去烧水。 郝三嫂已经在烧水了,杨树连忙说道:“嫂子,帮柳枝儿做碗面条吧,稳婆说吃了才有力气生孩子。” “行,你来烧火,我来做面。” 郝三嫂快手快脚地做好了一大碗面,上面加了两个荷包蛋,送进产房。 稳婆刚给柳枝儿检查过,很淡定地说道:“还早,你先吃点东西!等会儿听我指挥,让你用力再用力,不要瞎使劲。” 柳枝儿见她如此镇定,猜测自己的情况应该还好,就忍住疼痛,接过郝三嫂递过来的面条,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郝三嫂关心地说道:“慢点别噎着,你别怕,杨树给你请的是咱这十里八乡最好的稳婆,一定会让你们母子平安的。” 柳枝儿点点头,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默默地说道:“宝宝,妈妈迫不及待和你见面了,你要乖一点,不要折磨妈妈哦!” 不知道是不是母子感应,肚子立刻又是一阵剧痛,柳枝儿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把手里的面碗递给郝三嫂。 “别叫,不要浪费体力。”稳婆抓住柳枝儿的手,回头吩咐郝三嫂,“你去拿水来!” “哎!”郝三嫂连忙跑出去端水,正好碰上把水端过来的杨树。 “嫂子,柳枝儿怎么样了?没事吧?我怎么没听见她叫啊?”杨树焦急地问道。 “没事没事,稳婆看着呢。你把水给我,就在外面等。”郝三嫂接过水盆,转身就往产房去了。 杨树跟了一路,最后被挡在产房门外,他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只有稳婆和郝三嫂说话的声音,偶尔传来两声柳枝儿的呻吟。 杨树心如刀绞,当初黄氏生杨苗的时候他在山上打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景,现在经历了才知道在生孩子这件事上,男人能做的事情真的是太有限了。 他忍不住双手合十,向老天祈求,只要柳枝儿母子平安,他以后一定更精心地照顾柳枝儿,关爱媳妇儿。 也许是杨树的祈求感动了老天,柳枝儿只经过了两个多时辰就把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儿,母女平安。 当稳婆把婴儿洗好包好放到杨树怀里的时候,他看着那几乎和柳枝儿一模一样的眉眼,心里软的像雪化了一样,眼里忍不住就涌上了泪意。天知道他盼这个女儿盼了多久。 稳婆看他发呆的样子,以为他不喜欢女儿,就说道:“别着急,先开花后结果,你媳妇儿身体很好,以后再给你生儿子就是了!” “什么?还要生?”杨树惊醒过来,“不生了,不生了,这样担惊受怕的事情我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你不想要儿子啦?” “女儿是我的小棉袄,我高兴着呢!”杨树把婴儿交给旁边的郝三嫂,从怀里摸出五两银子,递给稳婆,“谢谢您了!三嫂,你叫三哥帮我送一下大娘,我要去看柳枝儿了!”一边说着,人已经进到产房里去了。 郝三嫂歉意地笑笑,“大娘别跟他计较,他这是心疼媳妇儿,我让我那口子送你回去吧!” 稳婆笑着点点头,“我还以为又是一个重儿轻女的呢,没想到却是个真正的好丈夫,这个产妇有福气!” 郝三嫂点点头,先把孩子送回产房,然后出门叫郝三哥送稳婆回家去。 产房里。 杨树握着柳枝儿的手,看着她苍白的脸庞,汗湿的头发,心疼死了,“媳妇儿,你辛苦了!” 柳枝儿这会儿还没什么力气,轻声说道,“儿子还是女儿?” “是女儿。” 柳枝儿点点头,“长得好看吗?” “和你一样好看!” “不许你重男轻女!” “放心。我只会重女轻男。” 柳枝儿笑着进入了梦乡,实在太累了! 郝三嫂蹑手蹑脚地把孩子抱进来,“柳枝儿睡了?” “嗯。” “来,把孩子放她旁边,孩子闻到娘的味道,会睡得好点。” 放好了孩子,郝三嫂招手把杨树叫出房间,“你赶紧去给柳枝儿做点吃的,记住,头三天不能太油腻,不然不好下奶。其他的你也跟村里的老人家们打听过了,照着做就是了。我每天抽空过来帮你照看,有需要帮忙的就叫我。” 杨树感激地点点头,如果没有郝三嫂帮忙,他肯定更加手忙脚乱。 “行了,你去厨房忙,我去看着柳枝儿,等她醒了还要给她换身衣服,都湿透了!” “好的,麻烦嫂子了!” 傍晚,学堂放学了,杨苗收拾好书包就往外跑,小武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杨苗哥,你慢点,干嘛跑那么快?” “柳姨这两天就要生了,我得回去帮忙!”杨苗一边跑一边说道。 “你能帮啥忙?你就那么盼着弟弟啊?”小武使劲冲上来抓住杨苗的书包带,杨苗怕把书包带扯断了,只好慢了下来。 “不是啊,其实我更喜欢妹妹!” “什么?”长期深受二丫欺凌的小武表示完全不懂,“你咋喜欢小丫头片子呢?天天粘着你,可烦了!不理她吧,就告状,然后我又要挨骂!我就希望有个弟弟,可惜我娘不生。” “妹妹多可爱啊,如果我有个妹妹,我一定每天陪她玩,还给她吃好吃的。” “那你把二丫带回家吧!”小武迫不及待清仓大甩卖了。 “郝姨要是知道你要把二丫送给别人,肯定揭了你的皮!哎,虽然我喜欢妹妹,不过我听他们大人说,如果柳姨生的不是儿子,就会变得很可怜!” “为什么?” “我哪知道,我又不懂!我爹说那些人是瞎说的,可所有人都这么说。” “杨叔那么聪明,会打猎,又会煮面,我觉得他肯定是对的。 两小儿你一言我一语,一路聊着回了杨家。小武很关心杨苗是多一个弟弟还是妹妹,非要跟着来看看。 刚回到家,杨苗就听见小婴儿的哭声,他惊喜地叫道:“柳姨生了!” “快去看看,是弟弟还是妹妹?” 两个孩子跟着哭声来到产房,正好郝三嫂出去帮柳枝儿倒水去了,他们俩顺利地进了产房。 柳枝儿正抱着孩子哄呢,抬头看见两个小家伙傻呆呆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你们俩?” “柳姨,那个是你生的孩子吗?” “对啊!要看看吗?”柳枝儿把孩子放低一点给他们看。 两个小家伙看了一眼,又对看一眼,异口同声说道:“好小!!” 柳枝儿乐了,“你们俩也是从这么大长成现在这样的。” 杨苗点点头,“是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 “太好了!我有妹妹了!”杨苗高兴地跳起来。 小武则一脸同情,“太惨了,你有妹妹了!” 两个孩子完全不同的表现逗乐了柳枝儿,杨树闻声进来,“你们两个不许吵了妹妹,看吓着她!”说着坐在床边把孩子抱到怀里。 杨苗凑上来,摸摸婴儿的脸,“妹妹,你要小心爹的胡子,可扎人了!” 杨树气得想揍他两下,杨苗举手道:“我现在是哥哥了,爹你要给我留点面子,不要随便打我,不然将来妹妹都不崇拜我了!” “臭小子,你知道啥叫崇拜?” “我对你就很崇拜啊!”一句话让杨树熄了火,柳枝儿笑开了花。 第七十四章 非常规坐月子 杨树给自己的女儿起名叫杨柳青,小名青青,名字里有他和柳枝儿的姓。柳枝儿觉得这个名字虽然听起来不是很高大上,但是朗朗上口,念出来仿佛就看到青青柳条随风摇曳的样子,就同意了。 有了青青这个小丫头,杨家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早到晚都能听到她哇哇的哭声。 “树哥,这丫头怎么这么爱哭啊?”柳枝儿皱眉看着在怀里香甜地吃着奶的小女儿,眼角还挂着眼泪,有点担心。 杨树倒是挺看得开,“女娃子嘛,自然要娇气一些的!”他看自己的女儿就怎么看怎么可爱,连哭声都觉得很好听。 “你可不能惯她,小心惯出坏脾气来!” “怎么会呢?我家青青是最乖的。”杨树睁眼说瞎话。 “好吧,看来以后只有我来揍这小丫头了,你是下不了手的。”柳枝儿无奈,看样子家里要搞反了,人家是严父慈母,自己家却成了严母慈父了。 “为什么要揍青青?”杨苗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妹妹,正好听到半句,连忙跑进来,“柳姨,青青还小,以后我会好好教她的,你不要揍她。” 柳姨看他那副认真的样儿,不由失笑,“好,那我就把妹妹交给你教了,如果她不乖,你要揍她!” “不会不会,我妹妹最乖了!”说着还伸出手指轻轻地碰碰青青的小脸蛋,青青感觉有人在干扰自己的吃奶大业,转过眼看了杨苗一眼,嘴巴一瘪就要开始哭起来。 杨苗赶紧缩回手,“快吃快吃,哥哥不打搅你!” 柳枝儿和杨树都笑了起来,杨苗能这么喜欢这个妹妹,真是家里最大的幸事了。他们还生怕因为多了一个孩子,杨苗心里会膈应,觉得自己不是唯一的孩子了,心里有情绪。 等到青青吃完奶继续睡觉,杨树赶紧从锅里给柳枝儿盛了一碗鸡汤过来,“快,喝碗汤!” 虽然柳枝儿对这没盐没味的鸡汤已经喝厌烦了,但是这时代没有奶粉,如果自己不好好喝汤,给青青准备足够的母乳的话,小丫头可能就要饿肚子了,总不能让她没满月就喝米糊吧! 看柳枝儿端起鸡汤,一口气就喝了下去,杨树准备了一肚子劝导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他接过空碗,嘟囔了一句:“不是说坐月子的女人都会闹情绪嘛?咋媳妇儿你这么配合呢?” 柳枝儿白他一眼,“我乖乖吃饭喝汤还不好,非要跟你对着干,让你焦头烂额才行?” 杨树憨笑一下,“那倒不是,主要是三哥跟我说的,说当年三嫂生小武的时候,因为是第一个孩子,没有坐月子的经验,所以整天跟他生气,不是饭菜不合胃口了就是想要洗澡洗头了,他每天都要琢磨怎么安抚三嫂的情绪。前几天还特地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了我,哪晓得我媳妇儿这么乖,这些经验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啊!” 说实话,大热天的坐月子,柳枝儿当然也难受,但是她心里明白,杨树已经是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舒服了。这古代的条件就这样,比起现代那些生孩子的女人来说,自己顺利地生下孩子,顺利地下奶,孩子没病没灾的,已经非常幸运了,也就没什么好挑理的了,反正再难受也就这么一个月,忍忍就过去了。 “说起来,我生孩子,我爹怎么没来看我?他不是说等我生孩子就来看我吗?” “我已经给他写信了,他派人送了一大堆吃的用的过来,说等你出月子了就来看你。你现在在坐月子,他来也看不到你,不太方便不是?” 都是这些破规矩!柳枝儿心里嘀咕了一下,点点头,“也不知道学园那边修得怎么样了,我听方清说半年就能完工的,这也差不多快半年了!” “你还在坐月子,就别操心这个事情了。有方清和严松在,加上那个小鲁班陆前辈,学园肯定修得好极了,如果有问题,早就来找你了。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嘛!” 柳枝儿觉得有道理,“那我就不管了,这个月我就跟我家青青好好呆着,伺候这个小祖宗就行了!” “你就吃好喝好,我来伺候你们娘俩。镇上面馆阿亮早就能独当一面了,这会儿还带出了两个徒弟,干得不错!” “嫂子推荐的那两个娘家侄儿,做得还行吧?” “丁高和丁宽两兄弟,性格稳重,做事认真,还有那么股灵活劲儿,跟三嫂真是一样的性格。这才过来三四个月,煮面、端面、打扫店铺,都没问题了!” “那就好。我还有个计划,等到陵州那边学园建成之后,就在陵州开一家更大的面馆,主要是为了给将来从学园出来的孩子们一个实习的地方。通过在陵州面馆实习之后,才能派去其他地方去当掌柜,开面馆。” “行行行,等出了月子,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支持。但是现在,你是个月母子,请记住自己的身份,快躺下休息会儿,等会儿青丫头醒了,你又要给她喂奶了。我去给你做午饭去!” “给我炒个青菜吧,光是大鱼大肉的我实在是吃得有点腻了!” “行,给你做个清炒空心菜。”杨树现在的厨艺是突飞猛进,这也是柳枝儿对月子餐还基本满意的原因所在。 “柳姨,我去给你掐空心菜去,捡最嫩的掐!”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杨苗自告奋勇。 “行啊,谢谢苗儿,等柳姨出了月子,就带你到陵州去玩,外公也想你呢!”柳枝儿向来觉得孩子还是应该多去点地方,多见点世面,才不会怯场。 “好!”杨苗蹦蹦跳跳地往郝家菜地去了,杨树则帮柳枝儿盖好被子,才轻手轻脚关上房门,去厨房忙活去了。 等杨苗拿着一把空心菜回来的时候,还带回来两个人,严松和方清。 “爹,严叔叔和方姨来了!”杨苗跑到厨房去跟杨树报告。 杨树连忙从厨房出来,严松看他穿着围裙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杨树,你怎么……怎么穿成这样了?” 杨树穿的是柳枝儿专门为她自己设计的围裙,女人嘛,自然少不了花草荷叶边的,杨树一个大男人穿起来,看着就特别搞笑。 杨树低头看看自己,有点尴尬地扯扯围裙:“这不是……不是在给柳枝儿做饭嘛!” 方清伸出大拇指,“杨大哥真是一个好丈夫!”她从来都只听过妻子生孩子坐月子,男人不甘寂寞出去喝花酒,或者在家里跟小妾通房玩的,哪见过像杨树这样亲手伺候月子的。 严松小小声地对方清说道:“将来我也会这么做的!” “关我什么事?”方清白他一眼,转身去了柳枝儿的房间。 杨树笑着打趣道:“怎么?还没搞定方清呢?” “哎,女人都爱面子,其实心里早就同意了,嘴里就是死犟不松口。”严松无奈地说道。 “那你还要继续努力了!” “是啊,对了,把你家小丫头抱出来给我看看呗,刚才听杨苗说了一路,眼馋死我了!我也是从小没有妹妹的,家里我最小,老被欺负。” “行,走吧!我跟你说,这小丫头可好玩了,吃饱了嘴里还吐泡泡,咕噜咕噜的!” “她不是属鱼的吧?” “你家十二生肖里有鱼啊?” “哈,也对,走走走,看看去!” 等到严松把青青抱在手里的时候,他被眼前这个小丫头给完全迷住了,“啧啧啧,看这小眉毛,看这小鼻子,看这小嘴巴……” 方清听他一路数过去,忍不住打断他:“这就是个没满月的小婴儿,小是正常的,没见识!” 柳枝儿隔着屏风打趣他:“严松,这么喜欢就自己生一个呗!” 严松瞟了方清一眼,“我倒是想呀,可有人还没松口呢!” 方清装着没听见似的,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柳枝儿对着她使了个询问的眼色,方清摊摊双手,啥也不说。看样子严松的追妻之路还有点长,柳枝儿不无同情地想着。 杨树把青青从严松手上接过来,送回柳枝儿身边,回头问道:“你俩怎么今天来了?是听谁说柳枝儿生了是吧?” “没有,我们是来找柳姐姐商量事情的。” “找我什么事?” “陵州那边准备得差不多了,学园已经建成,最后的收尾工作几天就可以完成,孤儿院那边已经联系好,其他地方来的孤儿我已经先临时安置在我们家的别庄里了,到时候一起送到学园去。” “善德堂修好了吗?” “修好了,按照你的要求,捐款最多的前三位还请了专门的师傅雕了石像,其他人也都刻在了石碑上,谁捐了多少,一目了然。” 柳枝儿点点头,“那就好!我还有十多天就出月子了,不过我还带着青青,所以主要出力的还是你们。我想在学园正式开园的时候举行一个隆重的开园仪式,请官员、乡绅们都来参加,一方面是体验我们孤儿学院的设施运转情况,另一方面是刺激他们,让他们明年关注孤儿学园的慈善拍卖会。” 严松是亲眼见证过半天面馆开业仪式的影响力的,所以他对柳枝儿想要举办的这个开园仪式也很期待。 方清也点点头,“让这些人知道自己的钱花在了什么地方也好!” “那这个仪式的策划就靠你们俩了!”柳枝儿笑着说道。 “靠我们?” “对啊,严松你是见过我弄的开业仪式的,方清对地方上的这些官员乡绅比较熟悉,由你们来做这个事情最适合了。” 严松虽然有些担心自己做不好,不过他还是想借此机会锻炼一下自己,说不定搞好这次开业仪式,能让方家父子对自己刮目相看,从而愿意把方清嫁给自己呢! 方清则点点头,“柳姐姐现在的确是不宜劳神,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吧,等我们想好怎么做了,我再来告诉你,你有什么建议到时候再跟我们说。” “行,总之你们守住一条:隆重、热闹、有吸引力,让他们看到学园的潜力。我希望学园头几年靠的是慈善拍卖会获得捐款,到后面就是富商们抢着来投资了。” “投资?” “就是把钱捧着来,让我们帮他们培养人才。” “明白了。”严松点点头,他从来都觉得柳枝儿是一个目光很远大的人,这一点让他很佩服,也是让他甘于跟着一个女人闯事业的原因。 “那行,你们去忙吧。方清,来都来了,不妨和严松去村里看看,有些事情远观不如近看。”柳枝儿意有所指地说道。 严松连忙点头,“对对对,我带你去走走,你会喜欢上这个地方的。”最好是顺便也能喜欢上我! “那好,柳姐姐,我先去走走,给你带的补品都交给杨大哥了,你先休息吧!” “好,去吧!” 送走了严松和方清,杨树转回来,对柳枝儿很严肃地说道:“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坐月子的人,不要老是操心劳神的,累着了怎么办?” 柳枝儿看杨氏碎碎念又要开始了,连忙拿棉被把自己全部蒙起来,“我睡着了!” 杨树失笑,摇摇头,“你这哪像一个当了娘的样儿?休息吧,我去做饭!” 第七十五章 严松的暗恋者 严松和方清出了杨家,慢慢地往村里走。 “杨树这家伙太不靠谱了,现在眼里就只有媳妇儿和女儿了,居然都没说请我们俩吃饭!”严松把脚边的一个小石子踢得远远的,以泄不满。 “你家没饭吃呀?”方清故意刺了他一句。 “那你愿意去我家吃饭吗?”严松眼睛一亮,说不定可以让家里看看方清。 “不去!” “那你……” “方姨,严松叔叔,等等我!”杨苗一路狂奔,追了上来。 两人连忙住脚,“苗儿,咋了?” 杨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使劲喘了两口气,“柳…柳姨让我跟你们一起走!我爹让我们在村里随便转转就回家吃饭。” 柳枝儿的确是想让方清近距离接触一下严松的成长环境,但这不代表她会任由严松把方清带回家。这个时代给女人的规矩实在太严格了,不允许丝毫的行差踏错,如果方清就这样师出无名地进了严家的门,将来真的嫁给严松,必然招人诟病。所以她让杨苗过来,有小孩子在,也不算孤男寡女相处了。 方清明白柳枝儿让杨苗过来的用意,心生感激。严松却在嘀咕,好好的二人相处时间被一个小家伙搅和了。 “方姨,我带你去堤坝那里看看去吧!”杨苗提议道。堤坝是村里小孩最喜欢的地方,那里水面宽一些,可以同时容纳所有小孩一起玩水。每到夏日,那里就充满了孩童的欢笑。 “行啊,走吧!” 严松看着前面一大一小牵着手的背影,心里无奈却也只好跟上去。 快到堤坝的时候,正好碰上一个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的人,严松远远看见,打了个招呼:“四叔,收工啦?” “是松哥儿呀,你咋才回来呢?你娘病了好几天了,就盼着你回来呢!” “什么?我娘病了?咋没人给我送信呢?” “你娘不让,说你在陵州做大事,不能耽误了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哎,好!”严松立马就往家的方向跑去,跑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方清说到:“方清,你先在柳枝儿家等我,我先回去看看我娘!” 方清点点头,“去吧,替我向婶子问好!”她现在跟严松没过明路,也不好上门去看望。 “好的!”严松说完,撒开丫子就跑远了。 看方清有点担心的样子,杨苗懂事地安慰道:“方姨别担心,我昨天还见到婆婆出来摘菜呢!” 方清点点头,严松母亲可能是有点不适,不过应该不严重。杨苗拉着方清继续往堤坝走。 堤坝是村民们为了蓄水修建起来的一个拦水坝,上面还放着十来个方形的石墩,方便人们来回行走。清澈的水越过堤坝,流淌到下面,形成了类似小池塘的水坑。 杨苗指着堤坝上水流落下形成的小瀑布,“我们最喜欢在那里冲水了,看谁坚持得最久。” “坚持得最久的人有什么好处?”方清好笑地陪他聊天。 “其他输的人要摸鱼送给他。” “那你是输家还是赢家呢?” 杨苗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多数时候都输,所以我摸鱼很厉害!” “哈哈哈……”方清难得这么大笑出声。 “杨苗,这是谁啊?”突然,一个女声从身后问道。 二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扛着锄头,穿着蓝底白色碎花衣裤的女子,年约十六七岁,长得浓眉大眼,脸上因为经常晒太阳,有点红通通的,乌油油的头发紧紧地扎成辫子,为了干活方便,用手绢盘在脑后,表明这是一个未嫁女子。 “小满姨!”杨苗招呼了一声,“这是从陵州来我家看望柳姨的方姨。方姨,这是我们村的小满姨!” 方清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杨小满盯了方清一眼,嘴里说道:“陵州?姓方?你就是严松哥回来说想娶的那个女人?” 方清没想到有人会这么直接地问这种问题,她皱皱眉,没说话,转头看着水面。 杨小满没想到方清会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几步走过来,把锄头往水边一放,站到方清对面,“问你呢?是不是你?” 方清冷漠地说道:“这种问题你应该去问严松。” “哼,我猜八成就是,刚刚我还远远地看见严松哥跟在你们俩身后呢。我告诉你,你们俩不可能,知道为什么不?因为我要嫁给严松哥。” 方清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们俩定亲了?” “那……那倒没有,不过严松哥碰过我,自然要对我负责。” 方清心里因为杨小满的话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个严松,一天到晚黏在自己身后,总说对自己多么钟情,多么想娶自己,没想到早就已经在村里定下了一个媳妇儿! 虽然心里各种思绪翻飞,但是她还是维持着面无表情的冷静态度,站起来,牵着杨苗的手:“我们回去吧!” 杨小满连忙伸出双手拦住她,“别走,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你要跟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接近严松哥,不会勾引他了!” 方清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很耐心地说道:“你既然说严松要对你负责,为什么不去管着他呢?” “我娘说了,只要打跑了狐狸精,男人就乖了!” “你娘就这么教你的?行啊,那你来打我啊!”方清打开扇子,随手往水面一扇,水面立刻激起一道人高的水浪。 杨小满向来仗着一股子虎劲儿,让村里的同龄人都不敢惹她,这会儿看见方清突然露了这么一手,不禁呆住了。她看得很清楚,这个女人根本没有往水里扔石头,只是用扇子扇了一下而已,水里怎么无风就起浪了呢? 方清趁她呆住的时候,拉着杨苗三纵两跳就过了拦河坝,扬长而去。 杨苗又做了一次飞人,等到落地,立刻惊喜地尖叫起来:“方姨,好厉害,上次你就是这么把我带回院子里的对不对?就是有人跳水死了那天。” 方清点点头,用扇子点点他的鼻子,“害怕不?” “不怕不怕,”杨苗兴奋地摇头,“你教我怎么飞好不好?” “好啊,那你先告诉我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你说小满姨啊?她是我们村的,叫杨小满,有时候挺凶的,我都有点怕她。” “她跟你严松叔叔定亲了?” “什么是定亲?” “……”方清突然觉得问一个七岁的小孩这种问题有点难,干脆放弃,回去问柳枝儿好了。 这边严松还不知道杨小满和方清说了什么,他一路狂奔赶回家,刚进家门就开始叫:“娘!娘!” 严母听见声音,从厨房里转出来,“我在这儿!松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严松连忙跑到她跟前,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的脸,虽然脸色有些不好,不过精神还行,心里一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你病了?” “没有啊!”严母摇摇头。 “你骗我,刚刚碰到四叔,他告诉我的。” 严母笑着说道:“就是前些天受了点凉,找郎中拿了点药,吃了,这不好了?” 严松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四叔说你病了好几天,我还以为好严重,拼命跑回来。” “臭小子,你娘不生病你就舍不得回来啊?” 严松耍赖地抱着严母的肩膀,“哪是啊?我这不是知道娘心里最挂念的是什么事嘛,我正在为给你娶一个好儿媳回来努力呢!” “好儿媳?谁呀?” “方清啊!上次回来我不是告诉你们了吗?” 严母点点头,“就是上次到柳枝儿家玩的那个女孩子?还帮我掐过一回菜呢,这女孩儿的确不错,不过松儿,咱们就是个庄户人家,我听你郝三嫂说人家方家可是陵州的大户人家,跟咱门不当户不对的,这方清能愿意嫁到咱们家吗?” “成不成的,不得看你儿子的本事嘛!”严松倒是很自信,“再说了,咱现在是庄户人家,不代表以后不会发财啊!最重要的是,我对方清好,方清嫁给我会很幸福!” 严母叹了口气,“都说儿大不由娘,你要喜欢谁,想娶谁,娘也拦不住你。不过你爹前几天回来跟我说,对面的杨老六跟他隐约地提了一下你和小满的亲事。咱们两家都是庄户人家,又离得近,乡里乡亲的,是不是更好处亲家一些呢?” “谁?杨小满?我跟她又没什么关系,干嘛突然提我和她的亲事?” 严母拍了他一记,“你忘了小时候曾经背着小满回家的事了?按理说,人家一个姑娘家清清白白的被你背了一趟,你也要负责不是?” 严松瞪大了眼睛,“天哪,我的亲娘啊,那个时候我才十二岁,她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小丫头,有什么男女之分啊?而且,当时她在河边哭成那样,浑身湿哒哒的,我不送她回去,难道看着她着凉生病啊?” “是啊,”严母无奈地说道:“但是小满的娘天天在村里说你碰了小满的身子,一定要让你负责。” 严松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呢,整个人气得要炸了,“这年头还能不能让人做好人了?早……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该管她,让她哭死在河边算了!” “说什么呢?不积口德!”严母瞪了他一眼,“中午在家吃饭吧?” 严松摇摇头,“不行,我得赶紧去把这件事给方清说一下,她这会儿可在村里晃悠呢,万一听谁说了这件事,肯定误会我,再也不理我了。中午我在柳枝儿家吃,晚上回来吃,娘给我做你最拿手的红烧鱼啊!我走了!” 说完不等严母回话,严松又狂奔而去。严母笑着摇摇头,这个小儿子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一点啊? 第七十六章 我愿意 严松一路狂奔到杨树家,进门就大叫:“方清!方清!” 杨树从厨房钻出来,冲上来捂住他的嘴:“你小子吼什么?把我家青青吓到了我跟你没完!” 严松使劲挣开杨树的手,着急地问道:“方清呢?回来了没?” “回来了,”杨树指指卧房,“在柳枝儿那里呢!” “那……那她回来的时候情绪怎么样?有没有很生气?” 杨树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我一直在厨房里忙,这不是给你俩整治好吃的嘛,不然你小子肯定在背后骂我没良心。”不得不说杨树还是很了解严松的。 严松这会儿可顾不上什么好吃的,连忙往柳枝儿房间冲去,杨树眼疾手快一把捞回来,“你干啥?我媳妇儿坐月子呢!” “我……我不进去,我有很要紧的事情要跟方清说。” “我叫苗儿去叫她出来,你俩在外面说,免得吓着我女儿。”杨树现在是女儿控,谁也不能打扰他女儿的睡觉大业。 “行行行,你赶紧叫去,我在外面等着。”严松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杨苗听话地进去叫方清出来,结果等了半天,出来的还是杨苗一个人。 “方姨呢?怎么不出来?” 杨苗无奈地摊摊手,“我叫了,她说她要和柳姨说话,不出来。” 严松一听这话不对呀,连忙一把抱住杨苗的肩膀,把他带到一边问话。杨树只要他不去打扰柳枝儿和青青休息,其他的就不管了,回厨房忙活去了。 “苗儿,跟叔叔说说,你们在村里转悠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没有啊,我就带着方姨在堤坝那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就回来了。对了,方姨还带我飞了一回呢,太刺激了!” “飞?”严松茫然地想了想,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用飞的?“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是啊,”杨苗点点头,“在堤坝那里遇到了小满姨,她和方姨还说了一会儿话。” “说什么了?” 杨苗努力回想,然后说道:“小满姨好像不太喜欢方姨,对着方姨大声地说话。方姨没理她,只是带着我飞过了堤坝,我们就回来了!” “哎呀……我的小祖宗,”严松听到方清果然碰到了小满,急得满头大汗,“你直接告诉我她们俩说了什么?” “好像是关于你和小满姨定亲的事情吧,松叔,定亲是什么意思?” 严松听了“定亲”两字,顿时感觉眼前一黑,惨了惨了,方清知道了,还跟杨小满对上了,这本来就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接下来肯定直接进入三九寒天了。 “你再帮松叔一个忙,回头松叔从陵州给你带大风车回来,四通镇买不到的那种。” “什么忙?” “你去跟方姨说,我和小满姨没有定亲,也不会定亲。” “定亲到底什么意思嘛?”杨苗本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追问道。 “回头告诉你,先去这么跟她说,最好是让她能出来一趟。” 杨苗只好又进了柳枝儿房间,柳枝儿正和方清说话。 “方姨,松叔让我告诉你,他和小满姨没有定亲,也不会定亲。” 柳枝儿笑着说道:“听到了没?看来你是冤枉他了。” “什么冤枉啊!”方清冷哼一声,“那个小满亲口说的,说严松碰了她,要对她负责。一个女孩子能随便说这样的话吗?肯定是确有其事。” “这碰还有不同的碰法呢!”柳枝儿对古代的男女大防至今不太习惯,碰一下手叫碰,非礼也叫碰,“我觉得你还是去听他亲口说说是怎么回事吧!反正我在这村里这么长时间,从来没听过他定亲的事。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说实话,错过严松这么个人,对你来说也是一个大大的遗憾,不是吗?” 方清撇撇嘴,“离了他,这世界就没男人了?” “有是有,不过谁叫咱们方大小姐这么挑剔呢?快去吧,我女儿要醒了,我要喂奶了。” “好吧,”方清站起来,“我且去听听这家伙说什么。”说完就跟着杨苗出了房门。 严松看见她终于出来了,心下大喜,连忙上前解释道:“方清,我和小满不是你想的那回事,我和她根本没有定亲。” 方清哼了哼,“不过是还没有定亲而已,并不是永远不定亲。” 严松看了看旁边张大眼睛看着自己和方清说话的杨苗,有点尴尬,连忙拉着方清的袖子,“我们出去说吧!” 方清一把挣脱,“别乱碰我,不然你要负责的女人可不只杨小满一个了!” “哎呀,走吧走吧!”严松不管了,拉着她的袖子就往外拖,方清半推半就地跟着他出了院门,她也不愿意在别人家里讨论这样的问题。 严松关上院门,转身看见方清正扇着扇子,望着竹林,不搭理自己,连忙转到她跟前,“方清,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真的没有骗你。” “那杨小满一个女子,为什么跟我说那样的话?” “这……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去跟她解释清楚。” “行啊,”方清点点头,“她来了,你跟她解释吧!” “啊?”严松连忙回头,果然是杨小满走过来了,旁边还跟着她娘。因她丈夫排行老六,所以人都叫她杨六嫂。 远远的就听见她的大嗓门,“松哥儿,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看你和小满的亲事什么时候过一下礼,定下来呢?”小满回家跟她说起方清到村里来了,她立马就拉着小满到柳枝儿家来找严松了。 严松急得跺脚,“哎呀六婶儿,我啥时候跟小满有过什么亲事?你不要乱说好不好!” “我哪有乱说?”杨六嫂瞪大了眼睛,死盯着方清,“这可是小满他爹和你爹说好的事情,再说了,我女儿的清白都毁在你手里了,你想不认账?” 严松感觉自己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的感觉,“我……我哪有毁你女儿清白,这种话也能乱说的吗?” “全村人都看见了,我女儿全身湿淋淋地被你背回家来,你说这还不算毁了清白?” “不是……那时候小满才八岁,我也就十二岁,算哪门子的毁清白?你是不是太夸张了?” “哼,我们家的女儿跟别人家的女儿不一样,”说着杨六嫂还有意地瞟了方清一眼,“还没嫁人呢就四处跑,还跑到男人村里来,真不守规矩!” 纵然方清行走江湖惯了,听了这种话也不禁火上心来,“你家女儿那么有规矩,干嘛浑身湿淋淋的趴在严松背上,还让他背着给全村人看?” “哎呀,你个小丫头,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你的意思是我家小满故意这样做的?”杨六嫂说着就想上来打人,杨小满是见识过方清的厉害的,连忙一把拉住她娘,不让她近前,怕吃亏。 严松耐心地说道:“小满当时年纪小,可能记不清楚了,但是六婶儿,你应该记得呀!当时小满才八岁,你就让她去堤坝那里洗衣服,她人小力气小,一不小心就把衣服掉进了水里,冲到了堤坝下面。她怕你回去打她,所以自己溜下水就要捞衣服。我正好在那里摸鱼,怕她有危险,就让她上岸,我给她捞。她自己的衣服也湿了,坐在岸边哭,捞上衣服后我怕她着凉,就干脆背着她送回你家去的。就这么回事儿,怎么就跟清白扯上关系了呢?” 听了严松的话,方清心里平静了许多,看来是这杨氏母女胡搅蛮缠,倒是冤枉严松了。 “那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女儿让你背了,让你碰了,你必须要对她负责!” 严松气死了,转头对杨小满说道:“小满,你也觉得我应该对你负责?” 杨小满见他生气的样子,有点心虚,“我……我……严松哥,我从小到大喜欢的都是你呀!” “对呀,从那以后,我女儿任谁提亲事都不愿意,一心就要嫁你!你说你严松多好的福气,照你前两年游手好闲的样子,打死我也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你。要不是看你最近出息了,做事也像模像样了,我才不给你这个机会!” “这样好的机会你给别人吧,我可不稀罕!” “好啊,你个没良心的小子,你要是不娶我家小满,我就闹得满村皆知,看你爹还好不好意思当他的族长!” 严松指着自己家的方向:“你去,去闹去!我还不信我爹为了一个族长之位会毁了他儿子的终身幸福。也就你这样的娘,才会不顾自己女儿的幸福 ,非要把她嫁给一个不情愿娶她的人。” “哎呀,我的天哪,”杨六嫂看吵不过严松,干脆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哭喊:“哪里去找这样混蛋的人啊,占了我家女儿的清白,又不娶她!我女儿要是嫁不出去,都是你的错呀!” 严松冷哼了一声,“你家母猪不发情,也是我的错呗!” 方清在旁边听着,不由地笑出声来,小声地说道:“你是公猪啊?” 严松拍拍脑袋,“都被她气糊涂了!” 杨树做好饭,准备出来叫他俩回去吃饭,正好碰见这一幕。 “这是咋了?” “杨树,你是我们老杨家人,你说说,你妹子小满,和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哪个才应该嫁给严松?” 杨树没想到外面闹得这么严重,“六婶儿,你赶紧起来吧,地上多脏呀!小满,把你娘扶起来,有话好好说!” 杨六嫂不等小满扶她,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到杨树身边,好像拉到一个救兵一样,热切地看着他。 杨树有些窘迫地看看在场的几个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六婶儿,我觉得终身大事还是要个人自愿才好,这强扭的瓜不甜呀!” “你……你要帮着这个外人说话?”杨六嫂指着方清。 方清最讨厌人家指着她,一扇子拍掉她的手,“没听杨大哥说啊,强扭的瓜不甜,你家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干嘛非要抓着严松不放?” “严松碰了我家小满,就要对她负责。” 方清翻了个白眼,“你是驴呀,就会车轱辘话来回转?都说了,当时他们俩年纪小,这事儿根本不算什么冒犯,你老这么揪着不放,我都怀疑你家女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非要赖着严松啊?” 杨小满毕竟是个未嫁女儿家,又长在村里,很少见外人,再泼辣也有限,这会儿听见大家这么说她,心里早就难过死了,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方清也不愿意这么让一个女孩子家难堪,但是她也见不得严松被这么赖上。她吸了口气,暗暗下了决心,回头问严松:“严松,你在陵州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娶我,是不是也算对我有所冒犯?” 严松傻傻地点点头。 “那我也要你负责,你愿意吗?” “啊?”严松傻住了。 杨树好笑地捅捅他的手臂,“快说愿意!” “愿意愿意,”严松这下子也回过神来了,高声喊道:“我一万个愿意!” 方清回头无奈地对杨氏母女说道:“没办法,他说愿意对我负责,我想你的女儿需要另外找人负责了!” 第七十七章 逼婚?不成! 杨六嫂看严松对方清死心塌地的样子,知道在严松这里是讨不着好了,连忙带着杨小满往严松家去了。 杨树担忧地望着母女俩的背影,“严松,看来六婶儿这是要去你家闹了,你不回去看看?” 严松回头看了方清一眼,方清点点头,“你回去看看吧,别让你爹娘尴尬,毕竟还要在这村里生活一辈子的。” “那你呢?” “我在柳姐姐家呆着,你忙完了来找我。” “你不许一个人偷偷走,一定要等我。另外,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相信,要对我有信心!” “行,你去吧!” 严松一路追着杨氏母女回家去了,方清则跟着杨树回去吃饭。为了和柳枝儿说话,她特地把饭菜盛了一些端到房间里吃饭。 柳枝儿已经听杨树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个大概,看见方清进来,就打趣道:“哎呀,真是女大不中留呀,刚刚是谁出去之前还嘴硬地说‘除了他这世界就没男人了?’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你就要嫁给严松了?” 方清羞得一脸通红,“柳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那不是被杨小满她们母女给激的吗?” 柳枝儿摇摇头,“你可不是那么容易激动的人,也许杨小满母女是刺激了你,不过你心里也早就已经做了决定了对吧?不然刚才不会听到杨小满说她和严松已经论亲事,回来气成那样。” 方清躲不过,最终还是老实地点点头,“可能真的是缘分吧,虽然这个男人和我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嘴巴还贱,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挺喜欢的。” “感情这个东西和鞋子是一样的,只有穿的人才知道合不合脚,别人看着合适,对你来说不一定合适。你能坚持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很好。” “柳姐姐,你说严松他们家会不会不同意我们俩啊?杨家母女这会儿去他们家闹去了,说不定他父母也觉得他们俩更合适呢。” 柳枝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严松,他是个有主见的人,既然说了要娶你,肯定不会屈服的。” 柳枝儿猜得没错,这会儿严松正梗着脖子对着在他们家门口撒泼的杨六嫂,周围围了一圈邻居,大家都跑来看热闹。 严母是一个和气人,从来没跟人吵过一句嘴,这会儿见杨六嫂在家门口又是哭又是闹的,心里也着急,连忙上前去搀扶,“他六婶,有话好好说,别这样闹,不好看。” 杨六嫂一瞪眼,“嫌我这样不好看?那你们家严松做的那事就好看?昧了良心呀,对我们家小满做出那样的事情竟然不负责!” 旁边人听着这话,还以为严松对小满做了什么不堪的事情,都纷纷把指责的眼光投向严松。 严松在心里直骂脏话,但是嘴里却不敢,毕竟这是在他家,他老爹老娘还在跟前呢! “六婶儿,你口口声声说我对小满做了什么样的事情,那你敢把我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吗?只要你说出来,大家都觉得我严松该对小满负责,我二话不说,马上去你家下聘礼。” 杨六嫂噎了一下,她原本想撒泼打滚就把这一节给混过去的,没想到严松居然这么拉得下脸,非要当众把事情说出来。她不过是看严松跟着柳枝儿做了总管,手里有钱,前途也一片光明,想把这个好女婿扒拉到自己家里来而已,哪里想到竟这么难! 周围的人都很好奇,纷纷说道:“对呀,你就说出来嘛,让我们给你评评理!” “这严松虽然以前不怎么成器,但是最近跟着柳枝儿做事,很有章法,不像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就是啊,你就说嘛,当着我们严家族长的面,族长一定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严家族长就是严松他爹,这会儿他正黑着脸,拄着一根拐杖,站在院子中间,瞪着前来撒泼打滚要说法的杨氏母女。 杨小满毕竟是个女娃,也心知自己仗着小时候被严松背过就要他负责的做法是站不住脚的,这会儿被这么多人围着追问事情的真相,不禁又紧张又害怕又羞愧,忍不住捂着脸呜呜哭着跑了。 杨六嫂看她女儿跑了,心里也慌了,“你干过的事我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再说一遍,那是欺负我女儿。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我没数!!”严松怒吼道,他对这对胡搅蛮缠的母女实在是耐心告罄,“你今天必须亲口说出来,不然我……我告你诽谤!” “啥?你还要告我?”杨六嫂蒙了,咋原告还成被告了呢? “对!”严父突然发话了,严肃而庄重:“今天我既以严家族长的身份,又以严松父亲的身份,拜托你一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严松干过的事情说一遍。如果确实是他的错,我不但立刻向小满提亲,而且当众把严松重打二十大板。如果不是的话,我们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族长发话了,众人都不说话了,心里都在点头,不愧是族长,做事就是光明磊落,大家都盯着杨六嫂,看她怎么说。 杨六嫂本来是想着族长爱面子,严母性子软,只要自己豁得出去脸闹一场,这亲事也就到手了,哪晓得这严家的人个个都不好惹。 她看看族长,看看严松,又看看众人,“我……我……” “你说不出口?那我来说吧!”严松板着脸把当年的事情又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众人多恍然大悟,原来所谓严松对小满干的这个事情就是这样啊! “我说杨老六家的,你也太不讲理了吧,人家严松好心好意地帮了你们家小满,咋还赖上人家了呢?” “就是,还好意思闹到人家门上来,要我,早就钻到地洞里去了!” “真是丢脸,这下子看谁还敢娶小满。” “哎呀,冲着这样的丈母娘,也不敢娶呀!” 众人议论纷纷,杨六嫂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人群外传来一声怒喝:“你这个死婆娘,还要闹?还嫌我的脸没丢完是不是?给我滚回去!” 原来是杨老六,他中午下工回家吃饭,看女儿哭着从对面严家村回来,还以为被谁欺负了,一问之下才知道自己老婆背着自己干了这种事,当下气得火冒三丈,立刻赶到严家,把杨六嫂揪回去。 看着夫妻俩拉拉扯扯回去的背影,众人都好笑地摇了摇头,自行散去了。 严母担心地说道:“哎,这样闹一场,小满这孩子的婚事可难了!” 族长冷哼了一声,“有那拎不清的娘,小满的亲事原本就不容易!” “那你那天回来还跟我说杨老六找你论亲事?” “论是论了,我也没答应呀!”族长一瞪眼,“这娶妻兴家,我儿子该娶什么样的老婆,我心里还是清楚的!” “是是是,你最英明了!”严母无奈地附和道,转回厨房去忙了。 严松则感激地看着他爹,“爹,谢谢您!” 族长板着脸哼了一声,“你小子好自为之,看到杨老六没有,没有找个好老婆的下场就是丢脸丢到别人家门口去了。” “嘿嘿,放心放心,我准给您找个好儿媳回来!” “哼!” 族长拄着拐杖转身回了屋里,严松连忙狗腿地跟上去,一边对着厨房喊道:“娘,我饿死了,我要吃饭!” “臭小子,你不是说去柳枝儿家吃的吗?没准备你的。”严母没好气地说道。 “反正挨饿的是你儿子,你看着办吧!”那个无赖的严松又回来了。 趁着吃饭的时间,严松把上午和杨氏母女在柳枝儿家门口闹的那一场也说了一遍,让严父严母更庆幸刚刚没有心软答应杨六嫂的要求。 “你说你要娶方清?人家还答应你了?”严母有些不信,她是真喜欢方清,觉得这女孩长得好,性格也好。 “是啊,”严松得意地说道:“我说要给你找个好儿媳的,看吧,这不是找到了?” 族长清了清嗓子,“这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俩这么说定,算怎么回事?这女子如此轻浮,不好娶回来做妻子吧?” 严松把碗一放,“爹,方清才不轻浮呢,你不知道我努力了好久,她都没答应呢。今天要不是杨小满她娘那么一闹,我估计还得奋斗好久呢。” “这么高傲?那也不合适吧?你看得准吗?” 严松觉得自己老爹简直就是找茬,一会儿嫌人家轻浮,一会儿嫌人家高傲,他求助地望着自己老娘。 严母抿嘴一笑,给严父夹了一筷子菜,“方清那丫头我看过,是个好女孩子,你别在那里瞎猜了,不就是想让严松带回来给你看看嘛,直说呗!” 严松对自己这个死要面子的老爹真是无语了,“方清这会儿就在柳枝儿家,不过不方便让她到咱家来,毕竟咱现在什么都没说定不是,至少也要征得她父亲和哥哥的同意才行。” “原来她父亲和哥哥对你不满意?我就说你小子哪有那么能干,这么容易就找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做媳妇儿。”族长对自己小儿子的打击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 严松气结,对着严母说道:“娘,你看我爹,怎么说话的?我这样能干的儿子他还不满意,想怎么样啊?” 严母早就习惯了他们父子十多年来的斗嘴模式,打着圆场,“那你赶紧去讨得你未来岳丈和大舅哥的喜欢,把方清带回家来,不就堵住你爹的嘴了吗?” “好!我一定要让爹你好好看看,你儿子到底有多优秀!” “光说不练假把式,你啥时候搞得定你岳丈和大舅哥啊?” 严松想了想,“等这次我策划的孤儿学园开园仪式之后,我就正式上方家去说!” “柳枝儿那个孤儿学园建好了?”族长早就听严松说过此事,他觉得柳枝儿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可惜这会儿人家已经不是严家媳妇了,不然严家可要好好地长一回脸。 “恩,正在收尾,我和方清这次回来就是商量怎么开园的。柳枝儿说要办一场开园仪式,让我好好策划,到时候陵州的官员乡绅都要来参加,让我大大的露一回脸。我就不信,到时候方家老爷子和方老板还不对我刮目相看!”严松说得信心满满。 严父和严母交换了一下眼色,眼里都是笑意,儿子做事这么有干劲,真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我得找时间去看一下柳枝儿,感谢她帮我把你这匹野马给驯服了!”严母感慨地说道。 第七十八章 学园落成 严家村的闹剧总算是告一段落,第二天,严松和方清启程回陵州,临走之前,柳枝儿把自己对学园的一些设想写在一张纸上,交给他们,让他们回去根据这个想法进行完善,在正式举办开园仪式之前,先把孩子们接到园里试运行一个月。 “千里学园?”严松拿着柳枝儿给他的纸,对着这四个字念来念去,“清啊,你说柳枝儿给学园取这个名字是啥意思?” 方清瞪了他一眼,“好好叫我的名字!” “哎呀,这不是觉得亲近一点吗?”严松的脸皮厚比城墙。 “亲近你个鬼,你这么叫,回去让我哥哥听见,看他不打断你的腿,你要知道他也是从小习武的,虽然没有我厉害,但是对付你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还是绰绰有余的。” “哦,”严松想了想未来大舅子牛高马大的样子,心里的确有点怕怕,连忙改口:“方清,柳枝儿跟你说过为什么叫千里学园没有?” “柳姐姐说了,叫千里学园有两个意思:第一呢,希望孩子们在学园里好好学本事,将来个个都能成为千里马;第二呢,放眼千里,不要被眼前的这点困难打倒,好好学习,长大后闯荡事业。” 严松啧啧两声,“有时候真的觉得柳枝儿不像一个女人。” 方清撇撇嘴,“自己不如女人的时候就说女人不像女人,还是先检讨自己吧!” “啥?你说我不如女人?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严松把胸脯拍得咣咣响。 方清清脆一笑,一挥鞭子,纵马加速,“等你骑马追得上我再说吧!” 严松眼看着她越跑越远,连忙催动胯下的马,可惜马术实在不精,马儿依然悠然自得地慢慢往前走。 “你等等我呀!” 回到陵州,方清先把宗勇、严松还有宗家借来的账房先生屈子阳召集起来开会,把柳枝儿对学园的具体想法跟大家说了一下。 屈子阳是一个落第秀才,科举不力才转而到宗家做了账房先生,即使跟数字打交道多年,说起话来依然是文绉绉的。 “四小姐此举乃大善也,这千里学园之名亦可看出其用心之良苦!” 宗勇性格要急一些,“屈先生你就不要咬文嚼字了嘛,现在是商量学园的事,又不是考科举。” 屈子阳明面上自然不敢对宗家三少爷怎么样,有所不满也只能藏在心里,立刻闭嘴了。 方清挥挥手,“说正事。你们看这里,”她指着柳枝儿画的学园结构图,“柳姐姐的意思是这些孩子都是孤儿,为了他们将来能够有一技之长,出了学园能够找到一个饭碗,所以我们准备让他们学的都是一些实用性比较强的课。” “除了个别天分特别好的学生可以进科举班走科举之路外,大多数孩子会根据他们的兴趣安排在掌柜班、厨师班和绣工班。之所以不让太多孩子走科举之路的原因,主要是考科举需要的费用比较多,成功率又比较低,对于咱们千里学园的实际情况来说,无法负担这样的费用。而且,这些科举班的孩子,十五岁之前所有生活费用、考试费用都由学院承担,十五岁之后则由他自己承担,不过学园可以推荐他到有需要的地方去做工,一边赚钱一边考试。” 事实上,柳枝儿的计划是将来她在各地的面条作坊、辣椒作坊、半天面馆都可以成为这些科举班的孩子勤工俭学的地方,如果这些孩子里真的能有人能一飞冲天的话,说不定可以反过来帮助更多的孩子。这也算是个长线投资吧! “其他学技术的孩子则出园后直接到四通面条或半天面馆各地的分号去工作,当然,也不排斥其他商户的人来学园招工。” 屈先生听到这里,不由大赞:“妙哉妙哉,这样孩子们就可以自食其力了。如果当年我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也不会至今只是一个秀才了。” 屈先生小时候家里也穷,父母早亡,他跟着大伯家生活,伯母本来不同意他读书,还是大伯力争的情况下才得到这个机会。即使这样,他每天还要干很多农活,干完之后才能读一会儿书,就这样直到三十八岁才考了一个秀才,之后就再无进境了。为了生活,只好到宗家做了账房先生。 宗勇翻了个白眼,他正听得起劲呢,这酸夫子又来冒酸水了。 严松连忙打圆场:“屈先生这样的人才,将来在咱们学园不但可以做账房先生,也可以兼一下教职,为孩子们授课嘛!” 屈先生眼前一亮,“行啊,虽然我久处铜臭之地,但胸中这颗向往孔孟之道的心依然存在,能够和孩子们一起再读经书,是我的荣幸啊!” 方清点点头,转头问宗勇:“说到老师,你找的人怎么样了?” 宗勇连忙说道:“由于我们学园给老师的束脩比较合理,另外,虽然是在城外,但是有马车可以接送。如果在城里没有住处,还能在学园里居住。这一点解决了我很多贫苦同窗的燃眉之急,他们都很愿意来。” “他们不是也在上课吗?会不会跟学园的授课相冲突?” “我找的都是那些不用每天上课的同窗,他们本来就因为家贫,必须要做工养活自己,平时也是偶尔来听听课,写了文章过来请教先生而已。到学园来教孩子,可以让他们有吃有喝有住,还能每天和书本打交道,对他们自己也是很有益处的。” 方清皱眉道:“虽然我们提供的条件比较优渥,但是这些人过来授课也必须认真才行,不能把学园当成冤大头,糊弄糊弄就完事儿。如果授课不好的话,学园也是有权停止他们的授课的。” “这我知道,也跟他们都说过了。”宗勇点点头,“其他负责生活的人员,包括宿舍、食堂等,还有种地的农户,都已经找好了。” 严松翘了翘大拇指,“宗三少爷办事很周到。”经过拍卖会和学园修建的合作,他对宗勇的认识也从以前的纨绔少爷变成了现在的得力伙伴。 “叫我宗勇就行了,大家都这么熟了,不用客气。”宗勇很随和地说道。 “那行,宗勇,柳枝儿让我问你平时忙不忙,她说如果你不忙的话,能不能到学园来做一下代理园长?” “代理园长?不是你来做吗?” “我?我也就是前期修建来管一下而已,我主要的身份还是四通挂面的总管嘛,等开园仪式结束后,我们四通挂面就要推出一系列新品和新措施了,我得去忙那头了。” 宗勇感叹地说道:“四妹妹真的是太能干了!” “其实你要把学园经营好了,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柳枝儿说过,她要把这千里学园办成一个各大商家捧着钱来给我们用,让我们帮他们培养最好的人才。你想想,到时候多少人跑来找你,宗园长呀,你看什么时候给我们商号派几个人才呀?宗园长呀,我请你吃饭吧,我这缺人呀,请你救命呀!”严松夸张地说道。 宗勇看他那副搞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嘿,你不相信我也得相信你的天才四妹妹吧,我可是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她说的话我从来不怀疑。” 宗勇沉吟着点点头:“那我干脆自动请缨,把这代理二字去了,直接让我当园长吧?” “你想得美!”严松一盆冷水泼过来,“这代理二字能不能去,还要看你的能力呢!你要是经营不好,我家老板可是六亲不认的哦!” 宗勇自信地说道:“好歹我和四妹妹都是姓宗的,虽然比不上她,但是也不至于太差吧?放心,我会用心经营好这个学园的。” 方清点点头,她本以为要费好大功夫才能说服宗勇这个富家公子来做这孤儿学园的园长的,没想到被严松三言两语就搞定了,她不由地对严松投去赞许的目光。 严松收到这目光,心里美得冒泡,自己女人对自己的崇拜,那是多多益善呀! 旁边屈先生期期艾艾地说道:“严总管,你能不能跟四小姐说说,让我也正式当这学园的账房先生啊?”他现在的身份是借用的,归属权还在宗家。 “怎么?屈先生也想来学园?” “是啊,我喜欢四小姐对学园的想法和规划,觉得这里才能发挥我最大的作用。宗家优秀的账房先生多得是,不差我一个。” 宗勇笑得有点阴险,对屈先生说道:“屈先生,你要来学园,可是要在我手底下做事哦,怕不怕?” 屈先生吞了一口口水,“不怕!” 其他人看他心虚的样子,都笑了起来,宗勇拍拍他的肩膀,“只要你把你酸秀才的毛病改一改,我们合作会很愉快的。” “那行,我们初步就这么说。五日后,孩子们正式入园,在这之前,所有的老师和其他人员都必须先到学园做准备,没问题吧?各位?”方清问道。 “没问题!” 学园开始试运行大半个月之后,出了月子的柳枝儿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带着杨树、杨苗和小女儿青青来到了学园门口。 “千里学园?”杨苗指着门口竖着的一块大石头上刻着的四个字,一字一字地念了出来。 柳枝儿奖励地拥抱了一下他的肩膀,“念对了,苗儿真棒!” 杨苗高兴地回头对他爹笑,杨树也回了一个鼓励的笑容,这时,青青突然哭了起来。杨树连忙抱着轻声哄起来。 这时,正好从学园里出来一个人,见到这一家子,高兴地叫道:“四妹妹,四妹夫,你们来了?” 原来是宗勇,自从请缨上阵做了这千里学园的代理园长后,他几乎是天天都泡在学园里,四处晃,查看哪里有不足的地方,好让负责的人马上改正。 柳枝儿看到宗勇,也很高兴,她从方清给她的信里得知宗勇对经营千里学园很有兴趣,能有一个自己人做学园的管理者,对柳枝儿来说是大好事,至少以后想要招工,还可以有个优先权呢。 她把杨苗拉到身前,介绍道:“苗儿,快叫三舅舅!” “三舅舅!” 宗勇答应了一声,知道这是柳枝儿的继子,连忙从腰上解了一块玉佩送给杨苗做见面礼。杨苗看了柳枝儿一眼,他牢记柳枝儿的教导,不能随便要别人给的东西,尤其是贵重物品。 柳枝儿笑着说:“这是三舅舅给你的见面礼,收下吧。” 杨苗礼貌地说道:“谢谢三舅舅!”然后收下了玉佩,交给柳枝儿帮忙保管。 宗勇赞许地拍拍杨苗的头,“苗儿真乖!” 杨树抱着青青上前来,宗勇凑上去一看,“哎呦,这丫头和四妹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嘛!四妹夫你可吃亏了,咋一点没跟到你的样子呢?” 杨树温和地笑笑,“像柳枝儿才好呢,像我,不好看!” 宗勇把另外一个玉佩解下来放到青青怀里,这丫头之前还哭兮兮的,一看到玉佩立马不哭了,看她小财迷的样子,大家都笑了起来。 打完招呼,宗勇转身对柳枝儿说道:“四妹妹是来微服私访来了?都不提前打声招呼啊?” “哪是啊,我只是不想兴师动众,这学园还是我一手策划的,所以一到陵州,第一件事就是想来看看。开了有大半个月了吧?怎么样?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这小鲁班的设计就是很好,花钱不多,但是里面布局合理,处处都很好看,搞得我现在都不怎么想回家了,整天呆在这里!” “这么好?带我去看看!” “走吧!” 第七十九章 参观学园 随着宗勇,柳枝儿一行人进了千里学园。 进了大门之后,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座庄严雄浑的建筑,门楣上写着“善德堂”三个大字,柳枝儿知道,这就是放置捐赠人功德碑的地方了。跨过门槛,首先看到三座雕像,柳枝儿只认得出宗老爷子,其他两位她认不出来。 宗勇介绍道,“这是今年捐款总额的前三名,分别是钟家老爷子,咱爹,还有吉祥布庄的王老爷子。” 柳枝儿点点头,之前拍卖会最后统计的时候,她只听过名字,没见过人。 “来,走这边看。这边立的石碑上,刻的是今年为修建学园捐赠善款的所有好心人的姓名,本来严松已经写上了他们的捐赠金额,但是我觉得这样不妥,那些捐得少的看到别人比自己多那么多,可能心里会有些不舒服,就跟严松建议拿掉,重新刻了一个,只刻上了名字。” 柳枝儿点点头,“这是我当初想的不够周到,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让人家捐了款心里还不舒服,捐多少都是人家的善心。” 宗勇看柳枝儿认可自己的做法,心里也很高兴,“这里还留着很多位置,以后每年都可以立一块善心碑,写上当年捐赠人的名字。” “哎?这个袁灵蝉是谁啊?捐得还挺多的,有一千两呢!那天拍卖会我好像没有留意到这个名字。” “哦,这个是玲珑绣坊的袁大师,她是拍卖会结束后才来捐款的,当时她在外地,没能赶回来。” “那她真是挺有心的啊!” “是的,她自幼学习绣技,还曾在宫中裁作坊中任职,后来年纪大了,就出宫来自创了玲珑绣坊,现在也是在各地都开了分号,生意做得挺大。” 柳枝儿难得听到在这个时代一个女子在商界取得成就的故事,忍不住多问两句:“她为什么愿意给咱们学园捐赠这么多款项?” “其实你原来未出嫁之前应该也听过她的故事,”宗勇说道,柳枝儿心虚地缩缩脑袋,“她自小就是个孤儿,被她师傅天衣妙手徐大师收养后,苦练绣技,后来又被徐大师送进宫中,在宫中呆了十多年,出来都已经快三十了,所以就没有嫁人,只是苦研绣技,自创多环套针法,绣出来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远看好像还会动似的,一举成名,又创立了玲珑绣坊。也许是因为同样出身孤儿,所以她给学园捐赠得比较多。” 柳枝儿点点头,同时对自己以后的事业版图规划也更加有信心了,毕竟自己不是从商的第一个女人。 出了善德堂,是一个长长的庭院,散落地种着从碧峰山移植过来的树木,树木之间的空地上则安置着几个小巧的亭子,“这里是供孩子们上课之后来这里放松休息的。” 庭院正前方则是教学区,柳枝儿原本以为像这样的大型建筑,在古代是不好做成三层楼的,所以她在设计图上只写了“或可做三层”,没想到在小鲁班陆湛的设计下,竟然真的做出了三层楼,前后两栋,均是碧瓦红墙,飞檐反宇,庄严高大,柳枝儿有一种到了北大的错觉。她前世去北京出差的时候,特地跑去北大参观了一下,满足自己想考北大却没考上的遗憾。 “陆大师设计得真好!”杨树一直跟在后面,突然说道,他没想到柳枝儿在杨家村的一个突发奇想就这样变成了现实。 “是啊,”宗勇笑道,“陆大师说他这是参考了京城的国子监进行设计的。” 柳枝儿吐吐舌头,难怪呢,国子监不就是古代的大学么? 教学楼里正在上课,柳枝儿他们没有去打扰,直接到了后面的一大片空地,围绕着空地的三面均是房屋。 “这是做什么的?” “这就是你说的操场。那边是食堂,这两侧是老师和其他管事人员的住处。陆大师说,这样设计,方便老师和管事人员平时照看在这操场上玩耍的孩子。” 柳枝儿点点头,“那孩子们的宿舍呢?” 宗勇指着左右两边的两个月洞门,上面分别写着“乾院”、“坤院”。杨苗突然插嘴道:“我知道,乾院住男孩子,坤院住女孩子。” 宗勇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聪明!这样把男孩女孩的宿舍分开,由老师和管事人员的住处作为交界处,方便管理,也方便男女避嫌。” “陆大师想的果然周到。走,看看孩子们的宿舍去!” 宿舍里用的是木质的高低床,柳枝儿模仿现代的高低床给严松画了一张简图,让他请木匠师傅按照简图进行制造。古代的工匠就是要手巧一些,柳枝儿使劲摇了摇木床,纹丝不动,看样子睡两个成人上去都不会有事。 “这床真好,孩子们用的被褥还是要用好的,不能冻着了!”柳枝儿提醒道,宗勇点头答应。 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锣声,“怎么了?”柳枝儿问道。 “散学了,孩子们马上就会去食堂吃饭。” “那行,我们也去,尝一下千里学园的饭菜怎么样?” “走吧!” 等他们走到食堂的时候,几十个孩子已经坐在了凳子上。四人一个方桌,一桌挨着一桌,食堂的伙计们正在给他们添菜添饭。孩子们看见他们进来,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柳枝儿看了一下饭菜,三菜一汤,一荤两素,她点点头,伙食还不错! 不过她皱了皱眉,转头对宗勇说道:“以后不要让这些伙计给他们添菜添饭,要锻炼他们的自理能力,咱们不是为了培养大少爷、大小姐才办这个学园的。他们原本来自贫寒之家,已经有一定的自理能力,结果被这样一搞,反而娇惯起来了。让年龄稍大的孩子轮流负责给大家添菜添饭,包括洗碗,收拾桌子,这些力所能及的活都让孩子们自己来,伙计们从旁协助就好了。” 宗勇有点尴尬,“我们原本觉得这些孩子都是孤儿,很可怜,就想着多照顾一下,所以才这样安排的。” 柳枝儿摇摇头,“我们原本就是从孤儿院接收的七岁以上的孩子过来,他们应该有一定的自理能力了,如果因为可怜他们就让他们坐享其成,将来也难以成才。这食堂的墙上还要写几幅字挂起来,像“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之类的,主要是提醒孩子们要珍惜粮食,还要自己学会动手做事。” 宗勇点点头,“你说得对,过分的好心反而会造成坏结果,明天开始就按你说的办。” 杨苗看着这么多孩子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很是羡慕,他抬头对柳枝儿说道:“柳姨,我也想来这里念书。” 柳枝儿笑着说道:“你又不是孤儿,你有家有亲人,为什么要来这里念书?这里的孩子都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人,所吃的饭,穿的衣,住的房子念的书,都是好心人捐给他们的,你来了,不等于从他们嘴里抢饭吃,身上抢衣穿么?你忍心吗?” “啊?这么严重?那算了那算了,他们这么可怜,以后我省着点吃,少做新衣服,也捐点给他们吧!”杨苗连忙说道。 杨树瞪他一眼,“这些事暂时还轮不到你操心,你要是真想帮助他们啊,赶紧好好读书,将来做官或者做生意都可以,就可以捐更多的粮食和衣服给他们了。” “好!我要好好努力!” 宗勇招呼一个伙计给柳枝儿他们也安排一个桌子,端了和孩子们一样的饭菜过来,“将就吃一下,回头再请你们吃好吃的。” 柳枝儿打趣道:“三哥,你现在真有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感觉了。” “啊?哈哈……太不好意思了,”宗勇有些尴尬的笑道:“为学园忙活了这么久,又在这里和孩子们呆了这些天,确实有这种感觉,都忘记你这个创始人了。” “我这个创始人确实做得太少了,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才对。” “没有你的想法,这些孩子可能还在风餐露宿,或者在孤儿院长大呢!” 柳枝儿扫视了一下正在吃饭的孩子们,“能帮一点是一点吧,但是毕竟能做的还是有限。学园的容量不只这么点孩子,还要想办法宣扬出去,让更多的孤儿知道这里。” “方清已经把消息放给她在江湖上的朋友了,州官曲大人也出了官家告示,相信会有更多的孩子到这里来的。” “恩,对了,老师们呢?怎么没来吃饭?” “他们都在自己房里吃,食堂的伙计们会把饭给他们送过去。” 柳枝儿皱了皱眉,想说老师孩子应该一视同仁的,后来一想这是在古代,师徒之间本来就阶级分明,还是不要过于强求好了。 “严松和方清呢?怎么没在这里啊?” “他们俩去城里给所有的捐赠人送请帖去了,请他们来学园参加开园仪式。” “开园仪式怎么搞,已经想好了吗?” “已经有了基本的想法,方清说等你过来了一起再商量一下,就可以定了。反正开园仪式半个月后才办,时间足够。” “那行,那方不方便给我们一家四口在学园安排一个住处啊?” 宗勇使劲摆手,“我可不敢,爹早就发话了,让你到了就到家里去。你坐月子他不方便去,想等你出了月子再去看你吧,你又不让,说马上就会到陵州来。如果他老人家知道我让你在学园里住,肯定会骂我一个狗血淋头的。四妹妹,拜托了,你还是回家去住吧!” 柳枝儿看他一脸怕怕的样子不由好笑,“行了行了,知道啦,我回去便是。那就只能辛苦你来回跑了,这开园仪式咱们几个肯定还要一起商量的。” “好,没问题,我随时待命。” “对了,方清和严松两人怎么样了?”柳枝儿八卦心突起。 宗勇笑着说,“两人倒是挺好的,出双入对的,让陵州城那些说方清嫁不出去的人都闭了嘴巴。” “方家父子也答应了他们的亲事了?” “方老爷子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方正还有点别扭,说严松要是闯不出一份家业,就不让方清嫁给他,宁可养在家里做老姑娘。” “啊?”柳枝儿咂舌,“方老板这个大舅子对妹夫可真够严格的。不过没关系,严松跟我混,要闯出一份家业还不简单,方清他娶定了!” 宗勇开玩笑地说道:“哎呀,严松可真是跟对了老板呀,我咋没这么好运气呢?” 柳枝儿眼珠一转,“三哥你虽然没有一个好老板,但是有一个好妹妹呀!你看上哪家姑娘了?我去帮你搞定。” 宗勇脸都红了,“没有没有,你们吃了饭赶紧回家去,我下午还有事,就不留你们了!”说完起身就溜了。 “啧啧,真害羞!” 杨树好笑地瞪她一眼,低头逗着怀里的青青,“你娘亲真不害羞!” 小丫头张开无齿的小嘴,笑了,柳枝儿趴到她身上,故意拱她,“小丫头,让你笑你娘!” 第八十章 正式开园 很快就到了举行开园仪式的日子,这天,城里所有捐赠了善款的人都被邀请来参加开园仪式,而这些捐赠者也很想知道自己捐的钱都用在了什么地方,所以,只要能来的都来了。因为园内不方便像忘机园那样男女分区,所以大多数女宾没有出席。一时间,原本幽静的千里学园立刻热闹了起来。 柳枝儿和方清几人经过多次商讨,才确定最后的方案,先在大门口举行揭牌仪式,然后由宗勇带着所有人参观学园,最后在操场上举行一个简短的开幕仪式。 宗勇一开始建议留所有人吃午饭,柳枝儿考虑了一下,认为不妥,首先这些人毕竟都是大富之家,让他们吃学园里的饭菜,他们会觉得别扭;如果按照他们平时的生活标准来准备席面的话,又会落一个滥用捐款的嫌疑,不如改送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小礼物。 早上,吉时到,宗勇先请所有人都在大门口集中,再请捐款的前三名上前来为学园揭牌。柳枝儿早就让人用一块大红布把刻着“千里学园”四个字的大石头盖了起来,又用一根红绸结了一朵红花,拦腰拴在石头上。在宗勇的指引下,王老爷子把红绸的活结打开,钟老爷子和宗老爷子这两个一辈子的老对头,总算合作了一件事,一起把盖在石头上的红布揭开。 “千里学园?” “嚯,这名字有气势,就是不知道啥意思?” “听说是宗四小姐起的名字,想来应该有一定的深意吧!” 听到大家的议论,宗勇笑着说道:“咱们这千里学园,之所以取这千里之名,一方面是希望孩子们入园之后都好好学习本事,将来个个都成为千里马;另一方面则是让孩子们眼光要放远千里,不能为眼前的困难所打倒。老天让他们变成了孤儿,这很不幸,但是在各位善心人的帮助下,他们一定能走出困境,将来获得更大的成功。” 大家听到宗勇的解释,都赞许点头鼓掌。 “说得好!” “就是,我还以为要看到什么‘慈心’啊,‘普爱’啊之类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有气势的名字。” “感觉这些孤儿好像不仅仅是可怜的孩子,还会很有前途的样子。” “看样子这个学园不是一般的孤儿院,肯定内有乾坤。” 大家都对学园内部的情况都好奇起来,纷纷说道:“宗三公子,赶紧带我们进去看看吧,我们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宗勇笑道:“那就请大家跟我来吧!” 和柳枝儿一样,进了门大家首先看到的也是善德堂。 看到进门的三座雕像,钟老爷子、宗老爷子和王老爷子三个人都高兴地摸起胡子来,围着雕像转了几圈,啧啧出声。 “哎呀,上次那个雕刻师在家里跟了我两三天呢,雕出来竟然是这个样子。”钟老爷子各种嫌弃的语气,可惜脸上全是得意的表情。 宗老爷子立马打击道:“刻成这样已经很为难人家雕刻师了,谁让你长得就那样儿呢?”嘴撇到一边,比钟老爷子更嫌弃。 “哈,你先看看自己的雕像吧,从不读书的人拿本书干啥?装高深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读书?” “这还用想?看你的脸就是一张不读书的脸。” “你!”宗老爷子在毒舌方面的确比不过钟老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王老爷子看他们俩又要掐起来了,连忙拦住,“两位仁兄都各让一步吧,我看这雕像做得还不错,钟老爷子精神矍烁,宗老爷子气度非凡,都很好嘛!今天是千里学园开园的好日子,给人家个面子,不争了啊!看大家都走到前面去了,快跟上吧。” 其他人已经到了教学楼那边了,正在为眼前巧夺天工的设计啧啧称奇。 “听说是小鲁班陆湛的手笔呢!” “我说呢,真好看,还是三层楼的呢!” “这宗四小姐面子可真大,连他都请得来!我当初修后花园的时候想请他帮忙设计一下,人家硬是眼风都没甩我一个呢!” “错啦错啦,这可不是宗四小姐的功劳,听说是方家准女婿严松请来的。” “说起这个严松,还真有胆子,竟然敢娶方清呢!” “其实方清挺好的,名声主要还是被那钟家夫人给毁完的。” “嘘……钟老爷子今天也来了,小心他听到。” 议论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大家都把注意力转到宗勇的介绍上去了。 “我们一共设置了四种班,科举班,掌柜班,厨师班和绣工班,每种班再根据孩子年龄不同设置初中高级班,从学园学完出来的孩子,可以到宗四小姐的产业里工作,各位老爷少爷的商铺如果需要人,也可以来学园挑选。” 大家都面面相觑,因为他们招工从来只有两个渠道,从社会上招或者从自己家奴仆里选。 “来这里挑选?开玩笑吧?” “就是,这里能有好用的人吗?” “听说宗四小姐做生意做得不错,怎么会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女人就是女人,有时候还是想得简单了点。” “女人怎么了?”一个女声突然插入讨论中。 “女人嘛…哎哟,这不是玲珑绣坊的袁大师嘛?”说话的人十分尴尬,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子嘛! “哼,”袁灵蝉冷冰冰地看了刚才说话的几个人,“女人做生意很差吗?” “没有没有,袁大师误会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们什么意思?我倒觉得宗四小姐这个想法不错,我玲珑绣坊将来有需要的话一定来这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 “是是是,袁大师说得有理,其实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袁灵蝉冷冷地看了眼前这几个人,转身离开了,留下几个背后议论他人的人一边拍胸口一边相互安慰。 袁灵蝉走到宗勇跟前,问道:“三公子,宗四小姐呢?我对她神交已久,上次拍卖会未能赶回来参加,也不得见面,今天不知道是否有幸见上一面呢?” 宗勇笑道:“我四妹妹也为上次没能跟您见上面遗憾不已呢,这次跟我说了,如果您能来,一定通知她,她要来拜见您!她这会儿在会场那边指挥呢,我让人去叫她。” “先别叫,今天的开园仪式比较重要,四小姐肯定有很多事要忙,等她忙完了我跟她好好聊聊。” “也行,那我回头告诉她,让她仪式结束后来见您。” 袁灵蝉点点头,寻其他熟人说话去了。 参观摇教学楼,宗勇又带着大家看了食堂和宿舍,大家都觉得挺满意,柳枝儿他们的确是把钱都用在了刀口上。 参观完之后,宗勇带领大家来到操场上的开幕现场。 只见场上已经搭好了一个半人高的台子,台后借用操场边的几棵大树做了天然背景,上面挂着几只大红灯笼,写着“千里学园开园仪式”,台下安排着十多排凳子,供参会的宾客坐。 柳枝儿这会儿正站在台边望着这个她经手过的最简陋的舞台,为了节约费用,她也是绞尽了脑汁,主要是实在舍不得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善款花在没什么实际作用的地方。 严松过来通知她,宾客们已经过来了,她连忙迎上去和大家打招呼。 “欢迎大家拨冗前来参加开园仪式,请就坐吧!” “四小姐真是蕙质兰心啊,今天千里学园可是让我们大家大开眼界呢!” “是啊,以后还要多交流才好啊!” 面对此起彼伏的称赞声,柳枝儿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我不过是为这些孤苦无依的孩子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能有这千里学园,主要还是靠各位大发善心呀!” “四小姐谦虚了!” “就是,瞧这开幕仪式的阵势,就是与众不同呀!” 听着众人对柳枝儿的夸奖,站在一边的宗老爷子也觉得十分有面子,摸着胡子笑得很得意。 柳枝儿笑着凑过去低声说道:“爹,收着点,别笑得那么夸张!” 宗老爷子一瞪眼,“我女儿给我挣了面子,我干嘛不笑?” “岂止女儿呀,你儿子不也给你长脸了么?”柳枝儿勾勾下巴,示意他看正在人群中和宾客寒暄的宗勇。 宗老爷子哼了一声,“差强人意!” “哎哟,当您老人家的儿子可真是不容易。”柳枝儿撇撇嘴。 “那当然!” “不说这个了,爹,咋曲州官今天没来呢?我本来想请他揭牌,顺便讲两句话的。” “本来要来的,临时上头好像来了人,他就迎接那边去了,这边自然来不了了。” “哦,那等会儿您讲两句?” 宗老爷子摇摇头,“让钟老头去讲吧,他爱出这种风头。人家毕竟是捐款最多的人。” 柳枝儿笑着说道,“我爹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马屁精!”宗老爷子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怎么还不开始?” “快了,您坐下吧!” 开幕式正式开始了,严松是主持,柳枝儿让他好好把握这次在陵州城整个商界面前露脸的机会,争取在方家父子心中增加一点好感。 严松的主持依然口齿伶俐,幽默风趣,时常引得下面的人哄堂大笑。 方正撇嘴道:“巧言令色!” 方老爷子则很欣赏:“口才不错!” 钟老爷子作为捐款第一名上台讲话,除了在商会,他还没有在其他地方向这么多人讲过话,所以相当激动,一激动就决定明年要捐一万两。 其他人都为他感到肉疼,严松连忙向他的慷慨表示感谢。 柳枝儿作为创始人也讲了话,主要是把千里学园开办的意义和未来的运作模式讲了一下,有些敏感的商户老板已经感觉出这个学园将来肯定不一般,也萌生出和学园长期合作的想法。 孩子们还为来宾们背诵了《三字经》和几首简单的古诗,让大家对脑子里固有的对孤儿的印象大为转变,从脏兮兮什么都不懂变成了干干净净知书达礼的样子。这也是柳枝儿希望孩子们给外人展现的模样,孤儿只是他们的身份,不能成为标签,他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会后,每个来参会的宾客都获得了由孩子们送上的小抱枕一个,作为小礼物。抱枕是由普通的各色棉布做成的,上面用线缝着一只用毡布剪出来的萌萌的马,旁边还绣着四个字“千里学园”。 这件特别的礼物让大家都觉得很惊喜,当他们得知这是由绣娘预先缝好绣好抱枕。然后孩子们自己把马一针一线缝上去之后后,心里就更加舒坦了。孩子们的针脚也许还很稚嫩,但是这颗感恩之心却是不言而喻的。 有一个人却对这抱枕产生了另外一种兴趣,那就是袁灵蝉。她只见过用锦缎做的大靠枕,却不曾见过把枕头做得这样小巧,上面的图案也不同于一般的绣纹,而是直接用布把图案剪好,然后像缝补丁一样缝上去,看着不精美,却有一种特别的童趣。 听宗勇说这抱枕是柳枝儿想出来的,不由对这个嫁作农家妇的大户女儿宗四小姐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 第八十一章 古代女强人 开园仪式结束了,客人们陆陆续续地告辞离去,只有袁灵蝉一个人留了下来。 柳枝儿早就听宗勇说了袁灵蝉想要见她一面的事,心里很高兴,因为她也早就想要见这个古代的女强人一面。等到见到真人的时候,她颇感意外,没想到眼前这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的女子竟然是手拿绣花针,在针线的世界里闯出自己一番事业的人。 “啧啧啧,没想到,短短一年多点时间,不但做出自己的产业,还在陵州的商界搞得风生水起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没想到袁灵蝉对柳枝儿的外貌同样感到意外。 “噗嗤——”柳枝儿忍不住笑了出来,“袁大师,这句话你应该用在自己身上吧!” 袁灵蝉低头看看自己,突然明白柳枝儿话里的意思,也笑了起来:“可不是,当年我师父收我为徒的时候,让很多人都大感意外,说这么个粗手粗脚的丫头能绣花吗?” “他们肯定没料到,你不但会绣花,而且还闯出了现在这样大的事业!”柳枝儿笑着说道。 袁灵蝉对说话爽利的柳枝儿很有好感,拉着她的手说:“宗家妹妹,我很喜欢和你说话,你别叫我什么袁大师了,叫我袁姐姐吧。” “那行,袁姐姐也别叫我宗家妹妹了,我现在随我娘的姓,你就叫我柳枝儿吧!”柳枝儿现在虽然和宗老爷子相处还可以,但是她内心还是没把自己当成宗家人,更喜欢别人叫自己柳枝儿。 袁灵蝉是个聪明人,她自然知道柳枝儿放着好好的宗姓不要,反而随母姓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不过人家不说,她就不问,只是点点头。 “我早就听说了袁姐姐的故事,想着有机会一定要见一见你这个女强人,你可是我学习的目标呢!” “哈哈,妹妹你也不差,说不定以后比姐姐的生意做得更大呢!” “袁姐姐,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我有很多经商方面的疑惑要向你请教呢!” “行啊,咱们回城里去,找个地方喝茶,这里毕竟是学园,不太方便。” “那我们去忘机园吧。”柳枝儿只对陵州的忘机园熟悉,对那里印象也不错。 袁灵蝉摆摆手,“不去不去,我可不去那儿。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喝茶,也不错的。” “行,我叫上方清,这丫头虽说从小长在陵州,可是也很少见到你的面,对你也很是崇拜呢!” “方家那个会武功的丫头?行啊,叫她来!我都好几年没见过她了。” 方清今天负责孩子们上台表演的事情,所以几乎没在人前露脸,主要也是因为是未婚身份,有所忌讳。 等方清过来之后,三个女人说说笑笑地坐上马车,杨树也抱着青青一起,毕竟青青的粮仓还在柳枝儿身上呢。杨苗则跟在严松身后跑前跑后的,他对千里学园的一切都很好奇,恨不得在这里多呆几天。 马车跑了大半个时辰,就到了一个叫凤栖梧的地方,也是一座茶园,因园内种有一棵几百年的梧桐树而得名,园内风景美丽,布置优雅,是陵州城内唯一可以与忘机园媲美的茶园。 “看吧,这里也不错吧?比那个什么破忘机园强多了吧?” 柳枝儿看了看四周,“是挺好的,不过,袁姐姐,这忘机园的老板是不是得罪过你啊?” 袁灵蝉滞了滞,“那倒没有。他不过是没眼光,找了那个什么小鲁班来设计园子罢了。” 原来得罪袁灵蝉的是陆湛!柳枝儿和方清交换了一下眼色,颇有兴味。 “好了,不提那个什么鬼王还是鬼东西的家伙,我们喝茶。我来给你们泡一壶好茶,这可是我路过云雾山的时候,亲手采摘,请当地茶农帮我炒制出来的。一般人想喝都喝不到。” 想不到袁灵蝉看着豪迈,倒是一个很有情怀的女子,还会自己去采茶制茶呢!柳枝儿和方清都很有兴致地看她泡茶。 只见她用温水将茶具涤洗一遍后,先将茶叶放进茶壶中,倒入烧开后稍微放置一会儿的开水,然后将第一遍洗茶的水将三个茶杯倒满,然后倒掉,这样茶杯上就盈满了浓郁的茶香。再往茶壶倒进开水,几息之间,又把茶水倒入茶海之中。只见茶海中青绿中略带黄色的茶水微微荡漾,十分鲜爽。袁灵蝉没有立刻将茶海中的茶水分入茶杯,而是往茶壶中又注入了开水,又待了几息,再将第三泡茶水再倒入茶海,和第二泡的茶水混在一起。茶海中的茶水中青绿色立刻淡了一些,黄色则更明显一些,茶香扑鼻而来。 柳枝儿深深地闻了一下,不禁大赞:“袁姐姐这茶泡得真是绝了!太香了!” 袁灵蝉一边把茶海中的茶水倒入三个茶杯中,一边说道:“这云雾山的茶长在高山之上,常年多雾,叶子就比一般长在平地的茶叶要厚一些,照理说应该多泡一会儿的,但是我采摘的这批是极嫩的嫩芽,所以不敢多泡,怕老了,所以才最短时间内泡出两泡,混在一起喝,最有滋味,来,你们尝尝!” 柳枝儿和方清接过茶水,细细地抿了一口,在口中停留片刻,再慢慢吞入喉咙,顿时,一种甘甜清香的茶味就从口里蔓延到了喉里,整个人似乎都为之精神一爽。 两人对看一眼,不由笑上眉梢,“果然有滋味!” 袁灵蝉看她们喜欢喝,心里高兴,给方清续了一杯,却给柳枝儿倒了一杯白开水,“方清可以多喝点,柳枝儿你就尝尝味道好了,你在喂奶,茶这种凉性的东西还是少喝为妙。” 柳枝儿正不知道如何跟袁灵蝉说这个事呢,怕扰了她的好兴致,没想到她居然自己提出来了,真是一个体贴的妙人儿,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古代的女强人了。 袁灵蝉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不远处抱着青青四处闲逛,不时给青青指着树叶、花朵让她认的杨树,语带羡慕地说道:“柳枝儿你真是好福气,自己能干,找了个丈夫又这么体贴。一般男人可没这个耐心抱着孩子陪她玩呢!” 方清笑道:“可不是么?我最羡慕柳姐姐的就是这一点了,杨大哥不但支持她闯荡事业,还甘愿当一个带孩子的父亲呢。” “是啊,可惜我就没这好福气!”袁灵蝉言语之间有着十分明显的遗憾。 柳枝儿很想问问她为什么一直单身,不过两人毕竟初次见面,交浅言深总是不太礼貌,就闭了嘴没说什么。方清却是见过袁灵蝉的,两人虽说几年没见了,但是毕竟相对熟悉些。 她问道:“袁姐姐你人这么好,为什么不找个丈夫呢?” 袁灵蝉好笑地瞪她一眼,“你这丫头,自己才刚喝上稀饭呢,就操心起我这穷人的事儿了?”她的意思是方清才刚刚找到严松,算是从单身女子队列中脱贫了,就跑来关心她找个单身人士的婚事了。 方清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关心你嘛。几年前不是听说你都在准备婚事了吗?怎么后来又没成亲呢?” 袁灵蝉望望远处的那棵百年梧桐树,“缘分没到吧。这女人太强了也不好,事业好了,婚事也难了。” 柳枝儿想到即使是现代那些女强人,在婚事方面也十分艰难,不由点点头,深表赞同。 方清却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找个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呀!”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么幸运,找到严松这个与你志同道合的男人呀?”柳枝儿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站着说话不腰疼!” 方清缩了缩头,在两个比自己年长的女人面前不敢说话了。 袁灵蝉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当年准备成亲的时候,我师父突然病危,要把手里的几家店铺交到我手里,我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不可能不接这个摊子,不但要接,而且还要做得更好才行。结果这一接,那个男人觉得自己没什么事业,正好他又出了点事情,婚事就不了了之了。” 方清听了她的话,仔细地想了想,大胆地猜测道:“袁姐姐,你说的不会是陆湛吧?” 袁灵蝉叹了口气,“就是他。我和他可能是孽缘吧,因为我这长相不招男人喜欢,所以在宫里十来年倒是过得还算平静,只是埋头在裁作坊里做事,等到年龄到了,就放出宫来。可惜在宫里呆久了,反而对外面的世界陌生了,出了京城没多久,我就遇到了一伙劫匪。我身上带着在宫里攒的几百两银子,这是安身立命的钱,自然不愿意交给他们。结果惹怒了他们,差点被砍死,就在这时,陆湛出现了,救了我。” “我很感激他,要把银子分给他一半,他不要,知道我是打算回陵州后,就说自己也要去陵州,干脆送我回来。有这样武功高强的人保护,我自然求之不得。这一路上朝夕相处,我就慢慢地对这个男人动了心。所幸,他对我也有意思。” “所以回到陵州没多久,我们就准备成亲了,就在成亲的前几天,我师父突然得病,在临终之前他把他一手创立的几家绣坊传给了我。这是我师父奋斗了一辈子的事业,我不可能不接,接下来之后,就改成了玲珑绣坊。当陆湛知道我手上突然多了几家绣坊,而且打算做得更大的时候,作为男人,他心里就不太舒服了,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还不如我。正好当时他的徒弟背叛了他,把他的设计图纸偷出去卖了,让他大受打击,整个人消沉下来,所以只给我留了一封信,说亲事作罢,然后人就不见了。” “连陆湛这样的江湖男儿都接受不了女人有自己的事业,更何况其他男人,所以这么些年我也没找,就这么一个人过下来了。” “袁姐姐,我看你不是没找,是心里根本忘不了陆湛这个人吧?不然为什么对他设计的忘机园那么排斥?”柳枝儿一针见血地说道。 袁灵蝉愣了愣,又轻轻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听了袁灵蝉的故事,柳枝儿和方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下来。一时间,三个人都只是喝着茶水,不说话。 这时,青青小丫头突然哇哇地哭了起来,杨树连忙抱着她过来,“柳枝儿,青青好像饿了!” 柳枝儿连忙站起来,接过青青,小丫头一饿起来就不管不顾,哭得稀里哗啦,一到娘亲怀里,立刻往熟悉的方向扑过去。 柳枝儿一边抱着她哄,一边对袁灵蝉道歉道:“袁姐姐,我先去给孩子喂奶,你和方清在这里喝茶,我马上就回来的。” 袁灵蝉点点头,“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杨树和柳枝儿一家三口往门口马车去了,留下袁灵蝉和方清在一块儿。 方清是个直性子,她直截了当地说道:“袁姐姐,以前我和你一样,觉得一个人也不错,既然每个人都说我嫁不掉,那我就不嫁好了。但是现在和严松好了,觉得两个人似乎更好,对未来也更有信心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找一个人,一辈子就这么过太冷清了。” 袁灵蝉淡淡地笑道:“我都三十多岁了,这个年纪的女人早就儿女成群了,哪还有男人愿意娶我?” “陆湛啊!他当年不过是一时想不开,而且正好又遇上徒弟背叛,所以大受打击。可是这些年我看他也是一个人过的,想来也是对你还有情愫的缘故。” “是吗?他还是一个人吗?”袁灵蝉这些年一提起陆湛就心痛,所以能躲就躲,连他的消息都不敢多问。 “恩。不如我帮你们说合一下,我觉得你们两个很登对的,虽然你现在生意做得很大,但是陆湛自己也是房屋建造方面的名家了,京城著名的那个八面楼就是他设计建造的。他应该不会再介意你的事业了。” 袁灵蝉点点头,“我也侧耳听闻了他的一些动向,知道他这几年做得挺好的。只是已经相隔这么多年,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再面对这个人了。” 方清知道这会儿再劝也是白搭,干脆就不聊这个话题了,转而聊起经商方面的事情来。和柳枝儿熟悉起来之后,方清也对经商兴趣浓厚起来。 第八十二章 女人当自强 当柳枝儿给青青喂完奶,转回凤栖梧的时候,袁灵蝉和方清已经谈得十分融洽了,她们二人都是长期在外行走的,一个是巡查分号,一个是行走江湖,自然有很多趣闻可以交流。 “在说什么呢?”柳枝儿坐下来喝了一口水。 “在说你这个奇女子呢!我们在外面行走了这么久,还没见过一个女子有你这么大的胸怀呢!”袁灵蝉赞叹道。 “啥意思?” “千里学园。”方清言简意赅。 “是啊,如果不是你的创举,这些孤儿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袁灵蝉自己就是一个孤儿,当年若不是被她师父收留,现在估计也过得够呛。 “我那不过是起了个想法,真正把这事儿做成的还是靠大家,特别是陵州城的这些大户们。” 袁灵蝉抿嘴一笑,“我每年要被官府公派很多慈善捐款,唯有今年这千里学园是我自己主动捐而且捐得心甘情愿的。” “为什么呢?” “因为我自己也是个孤儿,我知道孤儿的孤独无助,看到他们就想起了我小时候。可惜我一直想不到这么好的方法来帮助他们,只是见到孤儿就给一点钱而已。” 说到千里学园,柳枝儿突然有个想法:“袁姐姐,我想邀请你来学园做一个名誉董事。” “名誉董事?”袁灵蝉把这四个字颠来倒去地琢磨了好几遍,“啥意思?” “是这样的,我已经请我三哥宗勇来担任学园的代理校长了,如果他做得好的话就可以成为正式的校长。但是我三哥人年轻,也没什么人脉,所以我就想给学园建立一个名誉董事会,请德高望重或人脉较广的热心人士来担当董事,主要就是帮助学园找一些善款资源,或者解决孩子们将来的工作问题。” 袁灵蝉一边听一边点头,“你是担心学园将来无以为继,孩子们出来之后没有地方做工?” “其实按照我的培养计划来说,这些孩子出园都会有自己的一技之长,要想找份工做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但是我不是想让孩子们得到更好的机会嘛,比如说绣工班出来的孩子们,去一般的绣坊和去你的玲珑绣坊相比,那将来的前途肯定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原来你不只是想给孩子们一个安身之所,还想让他们将来能够取得更大的成功。难怪你要给学园取名叫千里学园了,的确是十分用心。”袁灵蝉赞许地点点头。 “袁姐姐你也知道,这世道重男轻女的多,女儿家被遗弃的要多一些,如果你能加入进来做名誉董事,一方面可以给孩子们一个成功的好榜样,一方面也能为孩子们做更多的事情。” 袁灵蝉点点头,“可以,我愿意。绣工班的老师就交给我吧,我估计你去找也就能找到一般的绣娘。这绣工从小要打好基础,必须得有一个好师傅来带,不然一旦手法定型了,将来就很难改变了。” 柳枝儿和方清对看一眼,高兴极了,“太好了,从玲珑绣坊派出来的师傅肯定是最好的。” 袁灵蝉谦虚地说道:“不说最好,至少不会耽误孩子们吧。” 柳枝儿贼笑道:“袁姐姐做这个名誉董事可不是亏本生意哦,将来绣工班里发现了刺绣方面的好苗子,你有优先权把她纳入旗下哦!” “哈哈哈,你这么说起来,我还赚到了呢!”袁灵蝉每年都要到各地去选刺绣苗子,为玲珑绣坊培养后续人才,柳枝儿这个想法倒是给了她一个不错的人才渠道。 “其实咱们千里学园还真是挺抢手的,小鲁班陆湛早就跟我说了,将来要在学院里挑两个好苗子,学他房屋设计方面的本事。”方清说道。 袁灵蝉撇撇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家伙倒是胆子大,被徒弟背叛的伤疤刚好了,又想收徒弟了。” “我对这位小鲁班倒是挺感兴趣的,学园都建好了,我还没见过他呢。”柳枝儿故意说道,“我得找机会见他一面。” “这家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哪里找去?”袁灵蝉嘴里这么说,却隐隐带着一丝期望。 “这事儿就要找方清了,上次设计学园的时候,陆湛也是她找回来的。” “哼,这跟我可没什么关系。”袁灵蝉典型的死鸭子嘴硬。柳枝儿二人也不揭穿,只是微笑。 袁灵蝉被她们笑得心虚,连忙转移话题:“柳枝儿,除了千里学园,你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没有?” “哦,我打算在陵州开一家面馆,作为我将来各地分号掌柜的实习店。所有将要成为我的面馆掌柜的人都必须在这里实习满三个月,还要通过相关考核,否则不能上任。” “你准备开很多家面馆?” “恩,有这个打算。开面馆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一定要实现它。” 袁灵蝉点点头,“是个不错的想法。那方清你呢?有什么想法呢?” 方清有点茫然,“目前我就只有安平县一家小小的粮油铺而已,和两位姐姐是没法比的。我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总不能一直靠家里呀!” 袁灵蝉笑着说道:“傻丫头,如果想做点自己的生意,就跟着你柳姐姐呀!不过,如果是想嫁人生子,有一个粮油铺做嫁妆也可以了。” 柳枝儿看方清茫然的表情,笑道:“算了,让她慢慢想清楚吧。袁姐姐,等我的半天面馆陵州店开张了,一定要来捧场啊!我亲自给你做最好吃的面。” “行啊!我一定来祝贺你。” “那我们今天就先这样吧,袁姐姐你也很忙,咱们改天再约?” “行。”袁灵蝉从身上拿出一块木牌,“这是我玲珑绣坊的牌子,给你一个,你去外地开店,如果遇到问题,只要当地有玲珑绣坊,你可以拿着这牌子去求助。你也知道我们绣坊做的一般都是大户和官家的生意,所以多少都有点人脉,应该能帮上忙的。” 柳枝儿感激地接过牌子,“谢谢袁姐姐,到时候就要麻烦玲珑绣坊了。” “客气了,我们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呢!”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要有事找我,到宗家找我就行。我在陵州的时候就住在宗家。” “行。” 柳枝儿和方清告辞出了凤栖梧,杨树已经带着青青回到了马车上,小丫头玩了一阵就困了,睡着了。 “你们聊完了?” “是啊,”柳枝儿笑道:“辛苦你了,喝茶都没叫你一起。” “你们女人在一起聊天,我凑过去干啥?我要喝茶,自己在茶园叫一杯就是了。”杨树很通情达理。 方清笑道:“得让严松来向杨大哥好好学一下,怎么做一个好丈夫。” “看样子你是认定了严松了?决定嫁给他了?”柳枝儿问道。 方清不好意思地看了杨树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杨树也很高兴,“严松总算是等到春暖花开了,回头我告诉他这个消息,肯定高兴地蹦起来。” “杨大哥,你先别告诉他,我还想考验考验他呢!”男人婆方清俏皮起来也很小女人。 “啊?还要考验?”杨树张大了嘴巴,然后回头对柳枝儿说道:“媳妇儿,谢你当年放过之恩,不然我可能这会儿还没娶到你呢。” “哼,那是便宜你了!”柳枝儿故意噘嘴说道。 “哈哈哈……”杨树哈哈大笑,突然想到怀中熟睡的女儿,赶紧捂嘴消音,狼狈的样子看得柳枝儿和方清都笑了起来。 “说真的,方清,如果你决定和严松在一起了,那你真要考虑一下以后有什么打算了。是就这样嫁给严松,成为他的贤内助呢?还是做一点自己的事情?”柳枝儿严肃地问道。 “让我就这样嫁人,似乎又有点不太甘心,但是我自己实在不知道做什么,我对家里的粮油生意又不感兴趣。”方清皱着眉,也很苦恼。 “你也知道我们四通面条马上就要推出新品了,我打算派严松去京都附近考察一下,看能不能在那边再建一个作坊。这样,北方市场的面条就由新作坊提供了,北方的经销商就不用跑老远到四通镇来拿货了。另外,我下一步也打算把半天面馆开到其他地方去,你想不想加入我的半天面馆,做店铺考察员?” “什么是店铺考察员?” “就是到各地去寻找合适的面馆铺面,当然,我不会让你和严松分开,你如果愿意加入的话,就和严松一起到北方去,他考察面条市场,你寻找铺面。” “我怕我找的铺面不合适啊!” “有严松在,他会教你的,这方面他有经验。而且我会把店面要求一条一条写给你,你看符合条件的就谈下来。” “那我可以试试。”方清对这份可以四处走动的工作也很感兴趣,而且还能和严松一起行动,对培养两人的感情也有好处。 “在这之前,我想你和严松必须要征得双方家长的同意,最好能定亲,这样关系定了,才方便一起行走。” “恩,我回去和他商量一下。” “你和严松都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事业上的伙伴,我想让你们参与分红,将来四通面条的利润里会有严松的分红,而半天面馆的经营收入也会分你一部分。虽说女子以贞顺为好,但是我相信女人当自强,如果嫁人了就成为男人的依附,那男人到时候想要纳妾纳通房,你都没立场反对。你不是想让严松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吗?那我告诉你秘诀,就是让他永远看不透你,看不到你能力的极限。” 方清看了在旁边听得很仔细的杨树一眼,笑道:“柳姐姐当着杨大哥的面跟我说这个,不怕杨大哥有想法啊?” 没想到杨树居然正儿八经地说道:“方清你要听你姐姐的话,她说的是对的,在我眼里,你姐姐就是一个谜一样的女人,我老想看明白她,可老是能给我惊喜,让我意外。你想这样我还会有耍花花肠子的想法吗?” 柳枝儿捂着嘴笑道:“我俩真是一对不害臊的夫妻,居然当着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的面说这些。” 方清也笑道:“幸好这个黄花大闺女脸皮特别厚,完全不会尴尬。” 三个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哇……”可怜的青青被活生生地吓醒了,立马嚎哭起来,让马车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第八十三章 杨苗的未来 等马车跑到方家门口,方清准备下车,杨树突然说道:“方清,杨苗说他想拜你为师,学习武功,你看方便吗?” 方清愣了一下,“他不是在读书吗?” “这孩子被你带着飞过两次之后就对学武有兴趣了。” “那我回去征求一下我爹的意见,毕竟这是我方家家传的武功,能不能外传还得他老人家说了算。” “行,那就麻烦你问一下令尊了。” 方清走后,马车继续往宗家驶去。 “树哥,我怎么没听苗儿说起学武的事?” “你每天带着青青已经很辛苦了,他就没有告诉你。” 柳枝儿皱皱眉,“我觉得还是读书比较好吧,难道你不希望他将来金榜题名光耀门楣么?”古人好像都很热衷于考科举然后做官吧? 杨树摇摇头,“我从来没有这样指望过,当初送他去读书也是希望他能读书明理而已。如果他自己喜欢考状元,那我当然支持,不过他既然有了另外的想法,那我也不会反对。” 柳枝儿无语了,这男人比现代的很多爸爸还开明呢! “可是他还这么小,他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学武的同时也可以继续念书啊,如果将来他想考状元了,就转来学文就是了。”杨树觉得很无所谓。 柳枝儿想想也是,反正古代的科举对年龄没啥要求,考到六十岁都可以。 到了宗家,严松已经带着杨苗回来了,看到杨树两口子,连忙把杨苗推过来,说道:“你们总算回来了,我可以交货了!” 杨树瞪他一眼,“我儿子是货?” “嘿嘿~”严松的标准贱笑。 柳枝儿则说道:“本来我和杨树打算告诉你一个有关你终身大事的大消息,既然你这么不愿意跟我家苗儿玩,那算了,还是不要说好了!” 严松知道刚才方清是和柳枝儿一起去喝茶了,难道就这么会儿功夫就已经有什么重大变化了吗?他连忙把已经推出去的杨苗拎回身边,使劲在杨苗脸上亲了一口,“我哪有不愿意和苗儿玩,主要是苗儿想你们了!” 杨苗使劲擦擦脸上的口水,嫌弃地对严松说道:“严松叔叔,两个男人亲来亲去的,太恶心了吧?” 严松给了他一个爆栗子,“什么男人男人的,你才几岁啊?” “哼,和娘娘腔比,再小也可以叫男人。”杨苗各种不屑。 严松还没说什么,杨树先瞪了杨苗一眼,斥道:“谁教你这么说话的?严松叔叔是长辈,不可以这么没大没小的。” “又不是我说的……”杨苗小小声地说道。 “谁说的?”严松问道,他现在最恨人家说他娘娘腔了。 “我也不认识,在学园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伯伯,他这么说的。” “伯伯?”严松茫然地朝天翻了个白眼,“我没得罪什么伯伯啊?” 柳枝儿想了想,“苗儿,这个伯伯是不是四十来岁,身上挂着一个墨斗?” “柳姨,什么是墨斗?” “墨斗就是……就是这么长个东西,”严松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一头是一个尖尖的铁块,还有一卷绳子在里面,对不对?” 杨苗点点头,“对,那个伯伯身上的确有这么一个东西,原来那个就叫墨斗啊!” 严松一拍掌,“这个鬼王,老是在背后说我坏话,太过分了!” 柳枝儿却不管他,弯腰继续问杨苗:“伯伯还跟你说什么了?” 杨苗回想了一下,“伯伯说这个学园是他设计建造的,问我他厉不厉害。我就说他很厉害,然后他摸摸我的肩膀和背,就说我很有慧根,要收我为徒。柳姨,什么是慧根?” 柳枝儿直起腰和杨树对视了一眼,想不到杨苗还有这样的际遇,居然被铁线鬼王陆湛给看上了。 柳枝儿很认真地看着杨苗,“苗儿,你认真地想清楚再告诉柳姨,你真的想学武功吗?” 杨苗点点头,“想!” “就因为可以和方姨一样飞来飞去?” “这只是其中一个好处,”杨苗像个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地说道:“最主要是可以打坏人。” “坏人?” “就像上次来抓我的那个坏人。”原来李达和黄氏两个人给杨苗带来的阴影依然存在,看来他被掳过一次后,缺乏安全感了。 “可是练武功很辛苦的,像你方姨,已经这么厉害了,还要每天早上卯时起来练功,一日不得停歇。你吃得了这个苦么?” 杨苗坚定地点点头,“我可以!” 柳枝儿向着杨树摊摊手,看样子这孩子是铁了心要学武了。杨树点点头,表示同意。 “好吧,尊重你的意愿,但是有一条,将来不许因为练武辛苦就退缩。另外,书也要继续读,就算学武也不能耽误学习。” “好的,柳姨!”杨苗高兴地跳了起来。 严松嬉皮笑脸地凑到柳枝儿跟前:“老板,你刚刚说的那个跟我的终身大事有关的消息 是什么消息啊?” 柳枝儿也给他嬉皮笑脸回去,“你想知道啊?” “想!”严松点头如捣蒜。 “去问你家方清吧!”说完,柳枝儿拉着杨苗,杨树抱着青青,一家四口施施然地走了,留下严松咬牙切齿。 哼,女人最小气了,女老板更小气!! 他连忙转头就往方家跑,到了方家,得知方清刚刚回来又出门去了。 “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 如果严松知道方清这会儿已经到了宗家,肯定气得吐血,不过这会儿他只好回学园去了,那边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呢。 方清来到宗家,找到柳枝儿,很抱歉地说道:“柳姐姐,实在对不起,我爹不同意我收苗儿为徒。本来方家的武功是传男不传女的,我之所以能学,也是因为小时候身体实在太差了,我爹想让我练武强身健体才传给我几招。到后来发现我练武天赋比我哥哥高,才慢慢地让我学会了全部的方家武功。但是,要外传就不行了,即使将来我有了孩子,我也不能教他的。” 柳枝儿在心里嘀咕,狭隘的家族观念让中国的多少文化精髓都慢慢湮灭了,不过她脸上还是笑着说道:“没关系,也是苗儿运气好,铁线鬼王陆湛在学园里见到他,说他底子好,想要收他为徒。如果你不方便教他的话,就让他跟着陆湛学吧。” 方清点点头,“铁线鬼王的武功也很好,在江湖上名号很响的。” 柳枝儿笑道:“我可不止想让杨苗跟他学武功,连他的设计本事也要学才好。” “陆湛之前有过一个徒弟,但是因为贪财背叛了他,如果他能跨过这道坎的话,将一身本事教给苗儿,苗儿才真是有大造化呢!”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我想跟他见一面。” “他也一直对你很好奇,想跟你见一面来着,我回头去找找他吧!” “对了,”柳枝儿突然想起一个事情,“方清,你听说过信鸽吗?” “你是说飞鸽传书?” “对对对,就是那个。你了解吗?” 方清摇摇头,“我没用过,不过我见人用过。归巢庄就是专门训练这类送信的鸽子的,连朝廷都用他们的鸽子呢。” 想不到古代还有专业养殖户呢,柳枝儿好玩地想道,她对方清说道:“如果我想买信鸽,是不是要找这个什么归巢庄?” “你买信鸽干什么?一般都是江湖门派或者朝廷的鹰犬才需要这种东西的,普通老百姓通过驿站通信就可以了啊。” 柳枝儿摇摇头,“太慢了,市场是瞬息万变的,等我把四通面条和半天面馆的分号开到各地之后,如果没有一个快捷的联系方式的话,分号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更谈不上迅速反应了。” 方清是个古代人,自然对这种速度的要求没什么概念,反正大家都是这样的。不过她还是对柳枝儿说道:“如果你一定要买,我帮你联系归巢庄,他们会派人过来,帮你训练鸽子,让鸽子听你的话。” “还有上门服务呢,真是不赖!”柳枝儿赞叹道,“那就拜托你了。这事儿要尽快,等你和严松出发去京城了,这信鸽就用得上了。” “行。那我去联系,顺便把陆湛找出来。” “对,顺便再帮他和袁姐姐牵红线。” “姐姐做媒人上瘾了吧?”方清开着玩笑。 “还没把你们这对有情人送入洞房呢,我这媒人太失败了!”柳枝儿的玩笑更大。 方清脸红了,连忙站起身,“我走了,这未婚女子和已婚女人聊天就是吃亏!” “想不吃亏啊?那你赶紧嫁人啊!严松等得脖子都长了哦!” “我走了!”方清一闪身,居然用轻功落荒而逃了。 柳枝儿摇头笑笑,转身去找杨树。杨树正带着青青在花园里看花,杨苗在旁边逗趣。这次,因为有了青青这个小丫头,宗老爷子特地把他们一家安排在临近外院的一个院子里,方便杨树进出。 “青青,快看,谁来了?”杨树逗着青青,青青黑葡萄似的眼睛十分有神地看着柳枝儿的方向。虽然柳枝儿知道以青青现在的月龄是无法看到那么远的,但是她还是很高兴,仿佛女儿看得见她似的。 她伸手抱过女儿,逗了逗她,然后对杨苗说道:“苗儿,你不能跟着方姨学武了,因为她们家的武功是不能外传的。” “哦…”杨苗失望地耷拉着脑袋。 “不过你可以向你那天在学园里碰到的那个伯伯学武功。” “真的?”杨苗扬起眉毛,高兴地问道。 柳枝儿点点头,“那位伯伯姓陆,也是一个武林高手,不过我猜陆伯伯会先考你一下,再决定要不要收你为徒。” “啊?还要考试啊?那我赶紧回去温书,免得考不过关。”说完杨苗撒腿就跑了。 杨树看着他的背影,有点担心,“鬼王会考他什么呢?” 柳枝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方清说他之前被徒弟背叛过,心里有阴影,所以再收徒弟的话,肯定会考察一番的。” 杨树点点头,“考察也好,顺便我们也能看看苗儿学武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第二天,方清来找柳枝儿,说陆湛在碧峰山等他们,要他们把杨苗送过去。柳枝儿没有多问什么,和杨树带上两个孩子就和方清一起往碧峰山去。 到了碧峰山,果然看见陆湛在山下等他们。 “鬼王,这就是柳枝儿柳姐姐,那位是她的丈夫杨树。柳姐姐,鬼王一直想要见你一面。”方清简单为双方做了介绍。 柳枝儿和杨树一起给陆湛行了一个礼,“陆前辈,久仰大名!” 陆湛啧啧两声,对柳枝儿说道:“我对你才是久仰大名呢,真了不起,一个小女子居然能干这样的大事。”他又转头对杨树说道:“兄弟有福气,娶了这么个能干媳妇儿!” 杨树闻言笑了笑,眼里满满都是骄傲。 方清撇嘴说道:“你本来也有这样的福气的,自己不珍惜而已。” 陆湛闻言顿了顿,没接话,转而蹲下来跟杨苗说话。 “小子,想跟我学武功吗?” “想!” “那得先通过我的考察才行。” 杨苗挺挺胸膛,“伯伯你考吧,我准备好了!” “好,来,这是一幅地图,这是一封信,你要一个人帮我把信送到这个地方去。”他指着地图,柳枝儿凑上去看了一眼,目的地应该是山里的一个山坳。 杨苗接过地图,仔细看了看,“陆伯伯,要限定时间吗?” “当然,一个时辰内送到。” “好!” “看清楚哦,这是山里,有野兽,也可能会迷路,你一个人走怕不怕?” 杨苗摇摇头,“我不怕,我有弹弓!” 大人们都为孩子的稚语笑了,真的出来野兽了,一个弹弓能抵什么事儿? 陆湛一拍他脑袋,“行,小子够胆量,去吧,只要把信送到,我就收你为徒!” “好!爹,柳姨,方姨,我去了!” 大人们点点头,目送杨苗进山送信。 等杨苗走远,陆湛回头对方清说道,“方清,我去跟着这小子,你带他们抄近路去山野庐等我!”山野庐就是杨苗的目的地,也是陆湛在陵州的落脚点之一。 方清点点头,陆湛向柳枝儿和杨树一抱拳,纵身去了。 “苗儿不会有事吧?”杨树和柳枝儿都很担心,毕竟杨苗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而已。 “放心,陆湛会随行保护的。” 第八十四章 杨苗拜师 山野庐,顾名思义,就是山间的一座草房子。四间草房一字排开,门前一大片空地,再往前就是一条蜿蜒而过的山溪,溪水清澈,时可见游鱼闪过。背后山上林木森森,清幽怡人。 柳枝儿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浑身舒坦,她笑着回头对方清说道:“这鬼王真会找地方,这里环境好,又安静,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是啊,他在陵州的时候十有八九都住在这里,偶尔才去城里一趟。” “难怪袁姐姐见不到他的面呢,你说他是不是有点故意躲着袁姐姐的意思?”柳枝儿很八卦。 方清更八卦,“我觉得躲是在躲,但是又没有完全死心,不然直接离开这里好了,鬼王的家乡可不在这儿。” “嗯…有道理。我看他俩还有戏。” 杨树好笑地看她们俩一眼,“不要站在别人家的房门前说主人的八卦好不好?” 柳枝儿和方清对笑了一下,都转头望着山边的路口,如果杨苗没有迷路的话,应该会从路口出现。 等了良久,他们才在路口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步伐有点不稳,身后是背着双手的陆湛。 三人互看一眼,是怎么回事?方清使出轻功,飞到两人跟前,只听见陆湛不停地对杨苗说着风凉话,“放弃吧,脚都扭了,我背你过去。”“不要逞强了,你走不到目的地的。”“如果我是你,就坐在这里等你爹他们来接你了。” 杨苗满脸都是汗珠,小脸挣得通红,蹙着眉头,一瘸一拐地往前挪着,对陆湛的话充耳不闻。 “这是怎么了?”方清问道。 “哦,他在路上找水喝的时候不小心跌进小溪,把自己的脚扭了。”陆湛轻描淡写地说道。 方清瞪他一眼,连忙蹲下来检查杨苗的脚,看没有什么大碍才放心,看样子陆湛也是看杨苗没事才放心让他自己走回来的。 “苗儿,痛不痛?方姨背你过去吧?你爹和柳姨都在那边等你。” 杨苗看了看不远处的山野庐一眼,咬着牙摇摇头,“方姨,我要自己走过去,我一定要通过这考试。” 方清点点头,孩子坚强是好事,学武原本就辛苦,如果一点罪都受不了,那不如趁早放弃吧。 杨苗继续往前艰难走着,方清却落在后面,把陆湛拉到一边,“你干嘛说话刺激他,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罢了。” 陆湛白她一眼,“是我挑徒弟,又不是你,管那多干什么?” “哼,若不是我方家武功不让外传,你以为还有你的份?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孩子的骨骼特别适合练武。” “哈哈,何止骨骼,这孩子的心性我最喜欢了。这一路我原本都是暗中看着的,他拿着地图,一个人在山里找路,居然不怕,还有空给自己找两个野果子吃补充体力,若不是看他在小溪里扭了脚,我还不会现身呢。本以为他会哭着求我带他回来的,没想到他完全不要我帮忙,自己扯了布条把脚踝死死绑住,然后这么一瘸一拐地回来了。”陆湛讲述着一路的情景,言语之间是掩不住的欣赏。 “那你是想收这个徒弟了?” “当然。”陆湛十分肯定。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跟着杨苗往回走,柳枝儿二人也已经远远地迎了过来。 看杨苗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柳枝儿知道他的脚肯定受伤了,连忙问道:“苗儿,你的脚怎么受伤的?” 杨苗用袖子抹了抹汗水,笑着说道:“没事,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扭了一下。” 杨树看了看他的衣服,已经干了一大半了,又蹲下来检查他的脚,发现不严重,处理得不错。 “你怎么会这么绑脚的?”这是杨树自创的,他经常在山里走,偶尔也会受伤,总是自己处理。久病良医,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法子。 “上次你在山里打猎不是扭了脚吗?我看你就是这么绑着回来的,就学会了。” 杨树拍拍他的肩膀,“聪明的儿子。” 柳枝儿也赞赏地点点头,望着走近的陆湛和方清,“陆前辈,你看我家苗儿通过你的考察了没有呢?” 陆湛笑着说道,“通是通过了,不过在收他为徒之前,我要说清楚一点,我不会上门授徒。所以苗儿想要跟我学武,就要跟我一起住在这山野庐里。不知道你们是否舍得?”好歹杨苗现在也算有钱人家的孩子了,陆湛自然担心父母舍不得孩子吃苦。 柳枝儿点点头,蹲下来问杨苗,“苗儿,陆伯伯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愿意留下来跟着陆伯伯学武吗?” “我愿意!”杨苗大声地回答道。 柳枝儿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叫师父?” 杨苗会意,立刻朝着陆湛跪下来,磕了一个响头,大声叫道:“师父!” 多年以后重新收徒让陆湛这个四十岁的汉子也有些激动,他上前扶起杨苗,答应了一声“哎!” 拜完师父,柳枝儿让方清把杨苗带到一边去给他上药,杨树去帮忙,自己则和陆湛走到一边。 “陆前辈,恭喜你收到一个好徒儿呀!”柳枝儿说话怎么听都有点阴险。 陆湛警觉地看了她一眼,“是啊,那又怎么样?” “哦,我是这么想的,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现在也算是苗儿的父辈了,那咱们就算一家人了吧。” “所以呢?” “所以,自己家人想麻烦你出手做点事情,应该没问题吧?”柳枝儿听严松说过,陆湛之所以出手设计千里学园是为了报答方清的救命之恩,自己对他可没什么恩情,想要他出手帮忙就得另辟蹊径。 陆湛点点头,“算是有道理,你想让我做什么?” “帮我设计一下半天面馆陵州店。” “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堂堂铁线鬼王,神匠小鲁班,让我去设计一个小小的面馆?”陆湛一脸不可思议。 柳枝儿撇撇嘴,在现代,再牛逼的设计师也会接商业场所的设计好不好,算了,不跟古人计较。 她扬起笑脸,“可不是一个小小的面馆哦,我打算把半天面馆的外观和内部构造标准化,以后推广到其他分号去,所以,你虽然只设计了一家面馆,但是将来各地的半天面馆都会采用这个设计,你想想,那时候,大家都知道遍地开花的半天面馆原来是铁线鬼王神匠小鲁班设计的,那时候多有面子!” 陆湛算是见识到了柳枝儿的三寸不烂之舌,他终于相信这个女人能够仅凭一张利口就让那些富家太太小姐们为学园慷慨解囊了。不过,他还是不愿意接手这件事情,依然拒绝。 柳枝儿眼珠一转,转头对杨苗说道:“苗儿,要不咱们换一个师父吧,虽然方姨没办法教你,但是她认识好多江湖上的高手呢,随便给你介绍一个都可以教你武功的。” 杨苗还没回过神,陆湛连忙蹦起来,“你干啥你干啥呀,苗儿都拜了我这个师父了,哪能另外找师父?这不合规矩。” 柳枝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半天面馆的事?” 陆湛看了杨苗一眼,心里实在喜欢这个小徒弟,横了横心,“行,我帮你做。” “太好了!”柳枝儿高兴地拍拍手,又说道:“陆前辈,你可不能只教苗儿武功,还得教他设计的本事啊!” 陆湛皱着眉挥挥手,“我知道了,我本来就打算两样都教的。” “那苗儿就直接跟着你读书好了,我就不另外送他去上学了?” 陆湛一瞪眼,“那是当然,难道那些个酸夫子教得能有我好么?” “当然不是,我这不是怕给你增加负担么?”目的达到,柳枝儿比谁都好说话,连忙说几句好听的安抚一下陆湛。 “你的店在哪里?” “我还在找店面,玲珑绣坊的袁灵蝉姐姐给我推荐了一个很好的店面,我准备去看看。” “……哦,”陆湛愣了一下神,“那你定了再找我吧。” “行。” 两人议定,转回杨苗身边,方清已经用跌打药膏给他敷好了,疼痛明显减轻,孩子的面色也转好了。 “苗儿,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师父我住了,有没有问题?” 杨苗看看杨树,又看看柳枝儿,“没问题,不过我能抽时间去看我爹和柳姨吗?还有青青,我怕她老看不见我就不记得我这个哥哥了。” 眷恋家人,至少说明这孩子心地纯善,陆湛点点头,“可以,我们只有练功才住在这里,平时会去城里待着。你到时候就回家去看看家人好了。” “好,谢谢师父!” 陆湛一脸畅意,曾经被徒弟背叛造成的伤痛似乎也痊愈了不少,不过想到刚才柳枝儿的要求,他又有点郁闷,已经和那个女人分开这么多年了,再见面会怎么样呢?上次千里学园开园,他躲在教学楼上远远地看了袁灵蝉几眼,似乎和当年一样漂亮,想着想着心里又开始砰砰跳起来。 柳枝儿看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这会儿也已近午,再回城里吃饭是不现实的,即使是抄近道,出山也需要半个时辰,就问陆湛:“陆前辈,这山野庐你是主人家,有什么可以请咱们吃的呀?” 陆湛指着边上的一间草房,“那就是厨房,你自己去看吧。” 柳枝儿招呼方清,两人一起往厨房走去,推开门一看,立马又退了出来,回头叫道:“陆前辈,你有多久没做饭了?这蜘蛛网从房顶都落到地上了!” 陆湛摸摸脑袋,“有那么夸张吗?我记不起多久没做饭了,反正我进山都是带一大堆馒头和熏肉,吃光了就出山去买。” 看两个女人一脸嫌弃的样子,杨树笑着说,“媳妇儿,你过来抱着青青,我进去看看有什么可用的东西吧。”杨树现在可是厨房高手。 柳枝儿听话地走过来抱孩子,杨树钻进厨房去,倒腾了半天,摸出来一些调味品,油、盐、香料什么的,这些东西比较经放,倒是没坏。至于米面什么的,早就生了虫,没法吃了。 柳枝儿无语地看着这些东西,对陆湛这个男人的自理能力实在很怀疑。为了解决午饭,她只好另想办法了。 “陆前辈,你和杨树去山上打点野鸡野兔的回来吧。树哥,看到蘑菇或者野菜,顺便采点回来。” 陆湛也为自己的厨房变成这样很不好意思,这会儿柳枝儿指挥他去打猎,倒是没什么异议,和杨树一起往山上去了。 柳枝儿把青青交给方清抱着,对杨苗说道:“苗儿,看来在你学武功之前,我得先教你一个本事,就是如何在恶劣的条件下做出吃的来,不然靠你这个师父,你铁定饿肚子。走吧,我们去弄点黄泥回来,教你做叫花鸡。” 第八十五章 新欢旧爱 杨苗拜师之后,就跟着陆湛留在了碧峰山,柳枝儿和杨树、方清下山准备回陵州城。 路上,柳枝儿问方清是否和家里说了来半天面馆做事的事。 方清说:“我跟父亲哥哥提了一下,他们都挺赞成,但是前提是我必须和严松先定亲,不然孤男寡女的实在不好听。” 柳枝儿点点头,“严松估计还不知道你哥哥已经不反对你们俩了,他现在在学园里忙着和我三哥交接的事情,不如你直接去一趟,跟他说明白,让他也能早点放心啊!” 方清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在忙寻找陆湛的事,也没顾上严松那头,就点点头,等马车到了学园门口,就下车进学园找严松去了。 马车上只留下杨树两口子和青青,继续往城里驶去。柳枝儿看杨树情绪有点低落,知道他是因为杨苗第一次离开他,离开家而担心。 她握着杨树的手,“树哥,别担心,孩子长大了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能够拜陆湛为师,对苗儿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杨树点点头,“我知道,只是他从青青这么大点被我养到现在,还没离开过我呢,这一下子就分开了,心里不是滋味儿。” “苗儿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了,咱们也要想想我们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了。”柳枝儿给他加油打气,希望他振作起来。 杨树笑了笑,“你不是打算要在陵州开面馆吗?” “对呀,可是这事儿还是得你出马呀,你可是半天面馆的老板呢!”柳枝儿一直在平衡她和杨树之间在事业方面的关系,自己仗着穿越的优势,显示出来的能力肯定给杨树很大的压力,他毕竟是个男人,要有自己的事业来支撑他的自尊。 杨树温和地笑笑,“你来做这个老板更好,你比我聪明多了。” 柳枝儿摇摇头,“我是四通面条的老板,在半天面馆,当一个耀武扬威的老板娘就好了!”所以,四通镇半天面馆里阿亮从来都是叫杨树老板,叫她柳姐姐。 杨树明白柳枝儿的意思,也感念媳妇儿对自己的体贴,“如果你相信我,那我就去做。不过你还是要帮忙出主意才行。” “那是当然,老板娘也是挂着半个老板之名的嘛,出出主意还是没问题的。” “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袁大师推荐的那个铺面吧?”有了自己的事情做,杨树的精神也振奋起来,不再为杨苗而忧郁了。 “走吧,我听袁姐姐说这个铺面在南大街上,和她的玲珑绣坊是斜对面,平时这条街非常热闹,人流量很大。” “人流量是什么意思?”四通镇的面馆地址是严松去选的,所以杨树不太明白店铺选址的方法。 柳枝儿简单地解释了一下门面选址的技巧,最后说,“其实比较保险的方式就是到那个门面去蹲三天,早中晚各选半个时辰来数来往的人数,以及大概都是什么身份的人在来往走动。这样大概就知道这个店面是否有开店的价值了。” 杨树点点头,“原来选店面还有这样的法子啊?当初严松也是那样选的四通镇面馆?” “差不多吧,不过四通镇比较小,人流量集中的区域大概都知道,不像陵州,咱们不熟悉,需要好好地考察一番。” “那好,数人的事就交给我吧!”杨树干劲十足。 柳枝儿点点头,“那我就负责照顾青青这个小丫头了。” 到了南大街,柳枝儿先带着青青去和袁灵蝉打招呼,她这会儿正好在绣坊里看这一季的新品。杨树则到斜对面的店面去查看。 “袁姐姐,我们来看店面了!” 袁灵蝉看见柳枝儿来了,十分高兴,将手头的事情放下,过来接过青青,亲了两口,“你总算是来了,方清呢?” “她呀,忙她的终身大事去了。”柳枝儿笑道,四处看了看袁灵蝉的玲珑绣坊。这是一个四开门面的大铺子,分前后堂,前面是铺子,摆放着各种精美的绣品,后面是绣坊,十多个绣女正在忙碌地绣着绣品。 “真漂亮呀,”柳枝儿走近一幅已经绣好的白衣观音像,仔细看了看,光是上面的白线就用了十来种,她不由地为古人的精湛技艺表示赞叹,“太精美了!” 袁灵蝉笑着说道:“这是七王爷预定的绣品,准备送给老王妃做寿礼的。” 七王爷?柳枝儿茫然了一下,皇亲国戚吗? “七王爷还跑到陵州来买绣品?” “他也是四处游玩,正好到了陵州,听说我回来了,就来找我定了这幅绣品。” “王爷是不是都很凶?”柳枝儿对皇亲国戚这种人群完全没有概念,只有电视里看过。 “不会啊,”袁灵蝉笑着说道,“我在宫里做事的时候,曾经为七王爷绣过一些东西,所以打过交道。相比其他王爷来说,七王爷算是非常和蔼可亲的了。” 和蔼可亲?柳枝儿脑子里立刻闪现出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大爷形象,算了,跟我又没啥关系,她甩甩头,把这事儿丢到脑后。 “对了,袁姐姐,我已经找了陆前辈来帮我设计面馆了。” 袁灵蝉呆了一下,“是……是吗?” “是啊,所以接下来的几个月你可能会经常看到他出入这里了,要做好心理准备哦!”柳枝儿戏谑地笑道。 袁灵蝉白了她一眼,“来就来呗,我有啥好准备的,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柳枝儿吐吐舌头,把青青接过来,“这丫头越来越沉了,给我抱吧!” 袁灵蝉把青青交给她,然后从荷包架上取下一个蝴蝶型的小荷包,绣得十分精致,又从身上摸出一个小银锁,塞进荷包里,放到青青的怀里,“上次见面匆忙,都没有给青青备礼,这是小小的见面礼,青青可不要嫌弃哦!” 柳枝儿也没跟她客气,举起青青的手向袁灵蝉招了招,“青青快谢谢袁姨!” 袁灵蝉摸了摸青青的头,“走,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个店面。” 两人带着孩子,走出绣坊,往斜对面去,杨树正前前后后地查看店铺呢。 “怎么样,杨树?”袁灵蝉笑着问道。 杨树点点头,“铺面倒是挺新的,这来往的人群也挺多,里面怎么样还不知道。” 袁灵蝉拿出钥匙,交给他,“店铺老板今天有事,怕你们来看店面,就把钥匙交给我保管了。你打开看看就知道里面怎么样了。” 杨树打开门,推开一看,这个店面基本上是四通店的三倍,可以摆放十五张桌子,就面馆而言,算是非常大了。 “媳妇儿,这店铺会不会太大了?吃面的人有那么多吗?” 柳枝儿看了看店面,又看了看外面的人流量,“应该没问题,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明天还是再过来看看吧。” 杨树点点头,关了店门,把钥匙交还袁灵蝉。 接下来三天,杨树都蹲守在店铺门口,记录不同时段来往的人数,回来和柳枝儿分析后,觉得可行。南大街在陵州来说,算是一条繁华的街道,但不是高档消费区,街上卖的东西也杂,吃穿用度样样俱全,所以来这里逛或者买东西的人特别多。加上店铺老板家里出事,急用钱,忙着把店铺脱手变现,对于柳枝儿他们来说倒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等到店铺定下来之后,柳枝儿就准备通知陆湛过来勘察现场了,结果还没等通知,陆湛就带着杨苗来到了宗家门口。 “陆前辈,怎么这么巧?我正要找你呢,你就来了?” 陆湛嘿嘿笑着,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推了推杨苗。 杨苗嘟着嘴,“我们在山上啃了好几天馒头了,师父说下山找柳姨给咱们做点好吃的。我们就回来了。” 柳枝儿扑哧一笑,果然,跟着陆湛,杨苗就得饿肚子。 “那赶紧进来吧,我去给你们张罗吃的。” “柳姨等等我,我也要去,你教我做饭,回头上山了我做饭给师父吃,我再也不想啃馒头了!”受虐儿杨苗决定奋起自救,柳枝儿当然支持,让杨树出来陪陆湛,她带着杨苗去弄吃的。 好吃好喝一顿之后,杨树带着陆湛去勘察店铺,杨苗留在家里陪青青玩,几天没见妹妹,他可想这个小丫头了。 柳枝儿一边教他怎么抱小婴儿,一边问他这几天在山上怎么样。 “师父对我挺严厉的,我早上很早就要起来练功,然后读书,下午又要练功,晚上还跟着师父去爬山。” “爬山?”柳枝儿搞不懂,难道这师徒俩还要做运动? “是啊,师父说是训练夜里看东西的眼力,不过我感觉是去抓野味的,不然我们除了馒头就真的没什么可吃的了。” “哈哈哈,那你们有野味吃也不错啊!” “天天吃叫花鸡叫花兔,”杨苗吐吐舌头,“我觉得自己都快成小叫花了。” 柳枝儿无语了,看来陆湛这些年在山里没有变成野人,真是走了大运了。她连忙把常见的一些做饭做菜的方式教给杨苗,又决定等他们师徒再上山的时候一定要给他们多收拾点吃喝的东西,否则这俩笨师徒还得饿肚子。 这头杨树和陆湛坐着马车往南大街去了,杨树很关心儿子在山上的情况,从吃喝拉撒到练功读书都仔仔细细地问陆湛。 一开始陆湛还很耐心的回答,后来越接近南大街,他的神情越飘忽,心思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陆前辈?陆前辈?”杨树推推陆湛,陆湛回过神来,“怎么了?” 杨树指指店面,“我们到了!” “哦!”陆湛跟着杨树下了车,不由自主地往斜对面的玲珑绣坊看去,没想到正好看见袁灵蝉在店里,还有另外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和她在说话,言语之间似乎很熟悉的样子。 陆湛看袁灵蝉巧笑嫣然的样子,越看越郁闷,怎么这个女人对着别的男人笑得那么灿烂? 杨树见他半天不动,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道:“袁大师这么远远地看着,好像没有近看那么英气逼人呀!跟那个男人站在一起,还挺有女人味的。” 这话听在陆湛耳里,简直就是字字带刺啊,他回头瞪了杨树一眼:“有了柳枝儿这样的媳妇儿,你还敢看别的女人?” 杨树闭嘴不说话了,转头偷笑,心想我这可是受媳妇儿之命,随时刺激你的神经呀! “哼!”陆湛朝着袁灵蝉的方向瞪了一眼,转头对着杨树没好气地说道:“不是看店面么?走吧!” “这里就是啊!”杨树指着眼前的店铺。 陆湛白了他一眼,“不早说!”一脚迈进了店里,留下杨树无语望天,看来这陆前辈的心思一直就没放在这店铺上啊! 袁灵蝉当然也看到了陆湛,因为柳枝儿早就派人告诉她,陆湛这两天可能会过来看店面,所以她一直都在关注着对面的动静。想不到那个男人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可惜自己却是老了好几岁了,眼角似乎都有皱纹了。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摸眼角,对面的男人关心地问道:“蝉姐,你没事吧?是不是眼睛进沙子了?” 袁灵蝉摇摇头,“七王爷,你不要叫我蝉姐了,我一个平头百姓哪里当得起?你叫我袁老板,袁掌柜,袁当家的都行。” 七王爷笑了笑,儒雅的俊脸浮现的是一丝坚持,“从你救我的那天起,我就把你当姐姐了,你自然当得起。” 袁灵蝉无奈地微笑,两个人已经为这个话题讨论了无数遍了,始终是以自己失败告终。 “蝉姐,刚才对面看你的那个男人就是当年不告而别的陆湛?”不得不说七王爷还是很敏锐的,他一直在和袁灵蝉说话,自然看得出袁灵蝉在对面那个男人出现之后的情绪变化。 “对,就是他。”袁灵蝉叹了口气,从刚才陆湛淡定的表情来看,他应该是把自己抛之脑后了,心里那份期望终于可以掐灭了。 “你还喜欢他?” “我……”袁灵蝉说不出来,只是眼里的失落泄露了全部的情绪。 七王爷笑了笑,“那不如我来帮帮你吧!” “怎么帮?” 七王爷抓起袁灵蝉的袖子,远远地看着像抓着她的手一样,拉着她上了停在店外的马车,斜对面的陆湛自然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一幕。他的手紧紧地抓住门板,“喀拉”一声,门板裂了一块下来。 杨树看在眼里,笑在心里,故意惊叫道:“陆前辈,这门……” 陆湛回过神来,看见手里的木块,再看看缺了一块的门,有点尴尬,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门,我打算换掉的。” “哦……”杨树心里快笑翻了,脸上还要维持正常的表情,看着对面驶过的马车,风掀开窗帘,露出袁灵蝉和七王爷的侧脸,他叫道:“那……那不是袁大师吗?她怎么跟那个男人一起坐马车走了?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啊?” 陆湛不接话,只是阴沉地看着马车驶去的方向。 第八十五章 情人还是旧的好 接下来的几天,这样的场景总是不断重复上演,一到时间,那辆马车就会驶过来,载着袁灵蝉离开,陆湛在斜对面忙店面装修的事,自然也看在眼里。正好这日柳枝儿也过来看看装修进度,她待在袁灵蝉店里,八卦地问着两人最近的进度。杨树说陆湛这两天的火气越来越大,估计好戏快上场了。 袁灵蝉苦笑着望着斜对面正在忙碌的男人:“你看他那副样子,像是有进展吗?” “听说这几天都有一个男人坐着马车来接你?” 袁灵蝉看看四周,低声说道:“你也不是外人,我跟你说实话吧,那不过是为了引起陆湛注意的一个花招而已。第一天的确是七王爷帮了我的忙,和我一起坐着马车离开。之后的几天就是我自己一个人了,马车上根本没有人。不过七王爷也说了,如果这样的刺激七天都还没有效果的话,估计陆湛确实对我已经没有意思了,我可以放弃了。” “这个七王爷还挺有花招的嘛,想不到一个老大爷还是谈情说爱的高手呢!”柳枝儿笑道。 袁灵蝉奇怪地看她一眼,“谁告诉你七王爷是个老大爷的?” “难……难道不是吗?”柳枝儿张口结舌,你不是说他很和蔼可亲吗? 袁灵蝉摇摇头,“当今圣上也不过四十五六岁,七王爷是他最小的弟弟,怎么可能是个老大爷?七王爷今年刚过而立之年,比我还小几岁呢。” 柳枝儿脑子里的老大爷形象立刻变成了一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年轻王爷,两眼冒星星,她还没见过活着的王爷呢,真想见一下。 “七王爷呢?怎么没来陪你演戏了?” “本来他要来的,但是家里突然来信,他就赶回去了。” “真遗憾,居然没有见到七王爷。袁姐姐,你和七王爷怎么认识的?” “我和他认识的时间挺长了,我还在宫里的时候,七王爷还没有正式开府,有一次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碰到他被毒蝎咬伤,当时周围没有其他人,我就用民间的土法子给他紧急救治了一下。他是一个很记恩的人,这么些年一直把这件小事记在心里,总想报答我。” 柳枝儿点点头,“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人。” 袁灵蝉点点头,“是挺不错的。好了,我要接着演戏了,今天是最后一天,如果再没什么效果,我就准备放弃了。” 说话间马车就来到了店门口,她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往马车走去,正要上车的时候,突然一个身影闪到面前,低声说道:“跟我走!”然后就被抱上一匹马,那人也翻身上马,挥鞭策马而去。 马车夫根本没看清是谁掳走了袁灵蝉,正要大喊,柳枝儿出来制止他:“别叫了,袁老板她没事的。” 马车夫自然看见柳枝儿和袁灵蝉在一起说话,既然柳枝儿说她没事,那应该就没事,于是赶着马车走了。 柳枝儿笑着走到正在装修的面馆门口,杨树也乐呵呵地站在那里笑。 “你笑什么?傻样!” “我笑情人还是旧的好呀!看这默契,袁老板被人掳走,叫都没叫一声。” “别管人家了,你的面馆装修怎么样了啊,杨老板?” “你来看看吧。” 陆湛和杨树为了装修出一个特别的面馆,跑遍了全城所有的面馆食店,最后决定以“竹”为主题,从桌子到椅子到墙上的装饰,都采用竹子,甚至还特地挖了几丛矮竹种在盆里,放在店里,既可以当屏风,又可以做点缀。 柳枝儿一边看一边点头,整体风格清爽干净,符合半天面馆中端路线的需求,用料也不难找,在全国范围内标准化推广应该也不成问题。 “树哥,这边装修好了,你打算让阿亮他们三个,谁过来管理这个店?” “阿亮有老娘要照顾,就让他留在镇上吧,丁高和丁宽兄弟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管理这个店应该没问题。等他们俩当掌柜熟练之后,再派一个到其他地方去,或者让其中一个给我当副手。我还是想多陪陪你和青青,不想一个人四处奔波。”杨树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柳枝儿点点头,这古代通讯可不比现代,两口子分开太久不好,感情也许就淡了呢。辛辛苦苦赚钱可不是为了把感情和婚姻给赔进去。 “严松已经回去向父母禀告婚事的事了,这两天他爹娘就会来方家提亲了,等他们订了亲,四通面条就要在北方再建一个作坊,同时推出新品。到时候,这边的店也基本步入正轨,咱们也可以去京城看看了。” 杨树笑着点点头,“行啊,我还没去过京城呢,正好去长长见识。” 两口子说说笑笑间,陆湛已经骑着马带着袁灵蝉回来了。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柳枝儿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人的脸色,难道两人谈得不太愉快? 陆湛面无表情地对袁灵蝉说道:“我晚点儿再去找你。”然后就钻进店里继续忙活了。 袁灵蝉点点头,两腮嫣红,看了柳枝儿一眼,转身回店里去了。 杨树和柳枝儿对看一眼,这是成了还是没成?柳枝儿连忙跟上袁灵蝉,一路回到玲珑绣坊。 袁灵蝉一进店里,立刻拉着柳枝儿进了自己的房间,高兴地抱着柳枝儿跳:“妹妹,他还喜欢我!他还喜欢我!” 柳枝儿翻翻白眼,就冲刚才当众掳人那架势,谁都知道陆湛对你还有意思,而且很有意思吧?真是当局者迷! 等袁灵蝉稍微冷静一点了,柳枝儿才拉着她问:“怎么样了你们俩?决定成亲了吗?” 袁灵蝉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说不许我接近别的男人,不然就打断那男人的腿。” “没说成亲的事?” 袁灵蝉摇摇头,“没有,时间太短了,还没说到这个呢。他只是问我七王爷和我是什么关系,又说不许我再和他接近。” “就这样?”陆湛是霸道总裁么? “恩,最重要的是他说我是他的女人。”袁灵蝉捂着红透的脸颊,一副小女人样儿。 “袁姐姐,”柳枝儿使劲摇摇她,让她清醒一点:“袁姐姐,既然他说你是他的女人,那是不是决定娶你了呢?” 袁灵蝉从晕陶陶中清醒过来,“他没说啊!” “哎呀,这个陆湛,太滑头了,居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给略过去了。不行,袁姐姐,你得找他说清楚,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再次落跑啊?”柳枝儿最讨厌不负责的男人。 袁灵蝉有点犹豫,“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太强逼他了?当年他就是因为我的事业比他强,才导致两人分开的。我有点怕……” 柳枝儿摇摇头,袁灵蝉果然是爱惨了陆湛,那样一个爽朗英气的女人,在陆湛面前竟然战战兢兢到如此地步。 “他不是说晚点来找你吗?你到时候一定要问清楚哦,不能这么暧暧昧昧的,不然吃亏的可是你。”虽然袁灵蝉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是感情经历还是很简单,在柳枝儿看来,差不多算白纸一张。 袁灵蝉点点头,暗暗下决心,这次不能再让幸福从自己身边溜走了。 回到宗家后,柳枝儿和杨树还在感叹陆湛二人的曲折感情,来来回回这么些年,最后在一起的还是两个旧情人,果然如杨树所说,情人还是旧的好。 杨苗今天在家陪了一天青青,柳枝儿出门就把青青交给宗家派给她的丫头双叶照顾,这丫头心细,人又温和,最适合照顾小孩子了。 这会儿杨苗听见他爹和柳姨在感叹他师父陆湛的感情,连忙凑过来,“爹,柳姨,我师父怎么了?” “没什么,”杨树笑着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你很快就会多一个师娘了。” 杨苗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师父是该娶一个师娘了,不然靠我怎么照顾得好他?” 柳枝儿哈哈大笑,如果陆湛知道自己的小徒儿居然这么说他,肯定郁闷到内伤,“苗儿说得对,你看到你师父应该提醒一下他。” “好!”小孩子很认真。 第二天,杨苗跟着杨树一起去店里,找到他师父,第一句话就是:“师父,我的师娘找到了吗?” 陆湛愣了一下,“什么师娘?” “我爹说的啊,说你马上就要给我找一个师娘回来了。” 陆湛敲了他一记,“人小鬼大,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操心!” 杨树笑着说道:“说真的,陆前辈,你们俩到底怎么样了?” “就那样呗!” “那样是哪样?”杨树难得刨根问底,可惜陆湛像咬紧嘴的蚌壳,死也不开口了。 柳枝儿则跑到玲珑绣坊问袁灵蝉,袁灵蝉害羞地从手腕上取下一个玉手镯给柳枝儿看。 柳枝儿拿在手里翻看,入手温润,晶莹透亮,水头十足,一看就知道是好货,“他送给你的?” “恩,他还说等忙完你们面馆的事,就着手办成亲的事儿。” 柳枝儿高兴地拉着她的手,“那你答应了吗?” 袁灵蝉点点头,一脸幸福的红晕,柳枝儿也为她高兴,“真好,最近喜事连连呢,方清马上就要和方清定亲了,你和陆前辈又要成亲,我的新店马上也要开张了。” “你新店开张,有什么打算没有啊?” 柳枝儿没回答,先问袁灵蝉:“袁姐姐,这城里一般商家开张的话,会做些什么呢?” “为了喜庆,都会发喜饼,然后开张当日肯定要打折的,吸引人们来买东西嘛!” “还有呢?” “就这些啊?开张不就是这些事,只不过规模大小的差异罢了。” 柳枝儿点点头,“我想搞点不一样的东西!” 第八十六章 男人的烦恼 严松和方清的定亲礼后第三天,半天面馆陵州店装修完毕,杨树忙活了快一个月,正想好好休息一下,陪陪媳妇儿和孩子,却被即将成亲的陆湛硬拉出去喝酒,顺便还叫上了刚刚定亲春风正得意的严松。 杨树本不想去,柳枝儿说:“去吧,陆前辈估计有点成亲恐惧,你去开解一下也好。” “成亲还恐惧?多好的事啊,抱得美人归呀。”杨树嘀咕了几句还是去了。 刚刚装修好的半天面馆里,陆湛买了几坛酒,几样下酒菜,杨树和严松一到,立刻拉着两人吃喝起来。 几杯酒下肚,话也说开了。 “陆前辈,来,我敬你一杯,感谢你这段时间为半天面馆辛苦忙碌!”杨树举杯敬酒。 陆湛喝下这杯酒,皱着眉说道,“柳枝儿叫灵蝉姐姐,你为什么要叫我前辈,这不是差辈儿了吗?” 严松笑嘻嘻地说道,“你愿意自降一辈,咱们当然高兴呀,陆大哥~~”故意拉长的声音让陆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说你都是定了亲的人了,咋还这么不着调呢?”陆湛对严松向来是各种嫌弃。 严松夹了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悠悠闲闲地说道:“定亲前我就这样,方清知道,也不嫌弃。不过你好像有点不对头哦,你马上要成亲了吧?怎么还有闲心找我和杨大哥出来喝酒?” 陆湛皱了皱眉,“不瞒两位老弟,虽然我年龄略微痴长你们几岁,但是在这男女感情上却是没什么经验。想到马上要成亲了,心里怎么这么紧张呢?” 杨树心里暗笑,还真被柳枝儿猜中了,这可不就是成亲恐惧么? “陆大哥,你和袁老板有这么多年的感情,虽然分开了一段时间,但是俗话说小别胜新婚,短暂的分开会让你们对彼此更加期待,是好事呀!”杨树很中肯地说道。 “不是,”陆湛摇摇头,“我和她当年分开,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她的事业很好,而我,却比不上。杨树,你家柳枝儿也是个能干女人,做生意也是风生水起的,你是怎么想通的?作为男人,不会难受吗?” 杨树笑了笑,自斟自饮了一杯,“怎么会不难受?可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是个能干的女人啊!虽然后来她的能干超出了我的想象,不过因为她的能干,也让我们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心里其实是感激的。如果只是靠我,杨苗现在可能连书都没得读,更不可能拜你为师,学武功和设计了。” “那你不怕人家说你吃软饭么?” “等你成家有了孩子,就会发现这种介意完全没必要。一家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把日子过好了才最重要。” 严松也凑上来,“杨树,虽然柳枝儿是我老板,但是我还是要公平地说一句,这个女人实在太强大了,给男人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杨树白他一眼,“说得好像你家方清就是温顺小猫一样,等着吧,有你哭的一天。” 他转头又对陆湛说道:“以前我觉得柳枝儿心太大,有一家面条作坊和一家面馆还不够,还要全国各地开分号,这根本就不是想好好过日子的样子。” 陆湛和严松都点点头,身边的女人太能干是他们共同的痛点。 “但是这段时间我想通了,也明白柳枝儿为什么坚持要把事业做大了。” “为什么?” “让自己过得好,也让别人过得好!” “什么意思?” “我先跟你们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吧。”杨树指指装修好的面馆,“这个店,原本是做杂货生意的,听说生意还挺好的,知道为什么突然急着变卖吗?” “为什么?”陆湛在这店里晃悠了近一个月,却不知道这店背后的事。 “原来那个老板,本来做生意做得好好的,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妻子和儿子相继得了重病,原本还算有点钱的他,不但花光了家财,连这维持生计的杂货店也不得不卖掉,好给家人治病。” 严松叹了一口气,“这人啊,生老病死,原本就是无可奈何之事。” “是啊,”杨树点点头,“不过柳枝儿的一个说法我很赞同,就是尽最大的努力规避风险,用平和的心态面对灾难。在难事出现之前,努力奋斗,尽量提高抗风险的能力,这就是柳枝儿为什么坚持要把生意做得更大一些的理由。她不想将来有一天面对需要钱解决的事情时自己捉襟见肘。” “可是,即使你赚得再多,也躲不过天灾人祸呀!”陆湛对这种理论不是很赞同。 “是啊,可是能够将祸事的影响力降到最低,不是更好么?” 严松思忖半晌,“你这说的是让自己过得好,那让别人过得好是什么意思?” “这也是我佩服柳枝儿的地方,”杨树毫不掩饰对自己媳妇儿的认可,”听读书人讲,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觉得柳枝儿虽然嘴里没这么说,但她确实实实在在在这样做。你们看千里学园,其实她根本不用那么折腾,听我岳父的话直接买人当伙计就好了,但是她坚持救济孤儿,还要把他们培养成才,将来能找到一碗饭吃。” 陆、严二人点点头,千里学园这事儿的确办得漂亮,让他们这些须眉自叹不如。 “所以,媳妇儿能干是好事,不要用男人那点自尊心去嗝应自己,两口子同心协力一路往前奔不好么?” 陆湛有些明白了,但还是有点想法,“毕竟咱们是男人嘛,如果老是不如这些女人,将来连夫纲都振不起来了!” “那你就好好干呗,难道你还怕自己真的做不成事,将来矮媳妇儿一头?”严松说得很轻飘。 陆湛觉得这小子完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就那么看得开?你岳家生意做得可不小哦,听说你大舅子一直对你不太满意啊!” “对啊,可是我不正在努力让他满意吗?”严松还是觉得很轻松,“再说了,方清嫁给我主要是觉得我能给她幸福,如果纯粹为了钱,她可以嫁的人能从东门排到西门去,哪还有我的份?” “陆大哥,严松虽然比咱俩都年轻,但是这话却说得很老道,我相信袁老板嫁给你也是为了幸福,你做到这一点不就好了?” 陆湛点点头,“有道理。再说了,凭我小鲁班的名号,比起她玲珑绣坊老板的身份也不差吧?” “就是嘛,想那么多干什么?来来来,喝酒喝酒!”严松给三人倒满酒,三个男人端起酒杯,碰了一下,一口喝掉。 几坛酒喝下来,三个人都有点醉醺醺地找不到北了。严松跟着陆湛去他在饮马巷的住处安置,杨树则自己回宗家去。 回到家,杨苗和青青已经睡了,只剩下柳枝儿在一边看书一边等他,看到杨树醉醺醺地回来,连忙扶着他到一边坐下。 “怎么喝这么多?” “高兴!高兴!”杨树一边说着一边捧过柳枝儿的脸,“叭”地亲了一口。 柳枝儿很少看到杨树情绪如此外放的状态,连忙扶他坐稳,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不是让你们去劝解陆湛么?咋还把自己给劝醉了?”柳枝儿有点埋怨。 “媳妇儿,对不起,”杨树咕哝着道歉,“下次不喝这么多了。” “陆湛怎么样了?不会又落跑吧?” “不会不会,他想通了,我们都想通了!” “想通啥了?” 杨树努力睁着迷蒙的双眼,“拥有你这样能干的媳妇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我以后要和你一起把面馆做好,给孩子们更好的家!”说完就靠着椅背睡着了。 柳枝儿看着眼前这个醉酒的男人,心里却是层起的波澜,在一个三纲五常的社会环境下,他以无人可比的胸怀容忍了自己婚后依然经商行走,现在还努力说服自己,和她一起奋斗。这种来自最亲密的爱人无私的支持,让一直以来在这古代世界里摸着石头过河的柳枝儿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真好,有这样的丈夫,真好! 柳枝儿流着泪在杨树脸上烙下一个火热的吻,这颗来自异世的心总算真正落脚了。 几天过后就是陆湛和袁灵蝉成亲的日子,柳枝儿和方清一起到袁灵蝉的闺房里陪她,一边看喜娘为她梳妆,一边陪她聊天。 袁灵蝉平时的浓眉大眼在喜娘的巧手装扮下,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柔美,加上玲珑绣坊几十位绣娘集体出动,精心设计绣好的大红嫁衣,穿在她高挑的身上,竟是比平时更是美上三分。 “啧啧啧,袁姐姐穿上这身衣服,真好看!”柳枝儿自己的嫁衣虽然也是杨树精心准备的,但是小镇绣庄和玲珑绣坊如何相比,所以这美轮美奂的衣裳看到柳枝儿各种羡慕。 方清一向不擅长直接夸人,只是笑着点点头,眼里也有一丝艳羡,“是挺好看的!” “方清,回头你成亲的时候,让袁姐姐的玲珑绣坊也专门为你设计一件嫁衣吧,女人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穿大红嫁衣的机会,可不能马虎了!” 袁灵蝉笑着说道:“行啊,方清什么时候嫁人?我送你一件嫁衣,保证比这件更美!” 方清不好意思谈到这个话题,毕竟还是个未婚女子,她眼神飘了飘,“什么时候成亲又不是我决定的。” 柳枝儿打趣道:“我明白了,是等严松表示呢!” 袁灵蝉也轻笑出声,方清害羞地低头,拿扇子使劲扇了几下,让滚烫的脸凉快一点点。 “放心吧,等袁姐姐成亲过后,我就会派他到京城去了,等那边的挂面作坊建起来,市场一打开,严松的身价可就不止现在这样了,到时候去你家提亲,肯定会让你父亲和哥哥满意的。” 方清嘴硬地说道:“跟我什么关系,好像谁急着嫁人一样!” “小丫头嘴硬,要是严松三年五年不跟你求亲,你就该跟我一样着急了。”袁灵蝉白她一眼,转头又对柳枝儿说道:“谢谢你啊柳枝儿,如果不是你让杨树去开导陆湛,我想他不会这么快就想通,然后接受玲珑绣坊了,毕竟现在的玲珑绣坊和几年前比,又是另外一个规模了。” 柳枝儿摆摆手,“男人就是这样,自尊心强得要死,嘴里说着介意我们女人太能干,可是你要让他取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他又心有不甘了,不然这么些年也不会一直这么单着过来了。” 袁灵蝉点点头,“不管怎么说,他想通了对我们俩以后的生活总是好的。” “那他有什么打算没有?” “他说他还要精进自己的设计能力,将来设计出更好的房屋,现在是小鲁班,将来就是赛鲁班了!” “哈哈哈,他的志向还不小嘛!只要他有自己的理想,也不干涉你做你的绣坊,就很好了嘛!” “你说得对!” 第八十七章 懒人推动历史 陆湛与袁灵蝉成亲之后第三天,严松和方清就往京城考察北方市场去了,留下杨树和柳枝儿在陵州继续忙活半天面馆的事情。为了能赶在半个月后开业,杨树忙得是脚不沾地。 这次的开业仪式是由杨树负责主导、主持的,一方面是因为他有四通镇面馆开业的经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想在事业方面做更多的事情,免得将来和柳枝儿的差距越来越大。为了搞好这次开业仪式,他十分谨慎,把自己的想法和柳枝儿讨论了很多遍。 “媳妇儿,陵州这么大,也像四通镇那样搞大胃王比赛的话,会不会亏掉啊?” “陵州是大,可是这里人也多呀,如果咱们不能一炮打响半天面馆的名声的话,怎么和那么多家面馆竞争呢?所以,不但要搞,还要搞得声势更为浩大才行。至于亏的问题,就算咱们开业当天亏一点儿也没关系,在后面的时间里赚回来就是了。” 杨树点点头,“如果想声势浩大的话,我们就不能像在四通镇那会儿一样,只是提前找几个小孩子帮忙发一下传单了,还得另外想辙。” “那你有什么想法没有呢?”柳枝儿也有意培养杨树的宣传思维。 杨树想了想,“我觉得这陵江码头上的人是最多的,客来客往,可以在那里放一块牌子,上面写大胃王比赛举行的时间和地方,你觉得怎么样?” 柳枝儿点点头,“这是个好办法。”这有点类似于后世的路牌广告了,看来杨树还是有天份的。 “我也有一个建议,你听一下看行不行。”柳枝儿说道,“咱们能不能找一队人马敲锣打鼓地在城里主要的街道和人们聚居的地方走几圈,再找几个人举着布幅跟着走,上面写大胃王比赛的时间和地点,你觉得行不行?” 其实这是后世比较恶俗的一种宣传方式,不过这不是在古代嘛,胜在新鲜少见,吸引眼球,比起后世各种广告手段疲劳轰炸的环境来说,应该是有效的。 杨树眼前一亮,“人们可不就爱看热闹嘛,平时娶个亲,出个殡都要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这想法太好了,媳妇儿你咋这么聪明呢?” 柳枝儿干笑道:“就是看到陆湛娶亲的时候,那么多人来围观才想到的。” 杨树点点头,“行,那我这就去筹备。” “等一下,树哥,这陵州店和四通店不一样,四通店过路客商多,但是镇子小,面馆也没几家,所以生意还算好做。咱们现在在陵州这样一个大城里开面馆,你想过怎么把客人留住没有?怎么才能让他们来了第一次还想来第二次、第三次?最好是只要吃面就来咱们家?” 杨树很有信心地说道:“咱们家面馆味道好,回头客自然会来。” 柳枝儿点点头,“这只是一方面,单纯靠味道的话,这城里也不是没有好吃的面馆,你这段时间不是去考察过了吗?” “是啊,难道我们要每个月搞一次大胃王比赛?” “多了就疲倦了,人家就觉得没意思了。这大胃王比赛咱们还是按照四通店的规矩,每年一次就好。我觉得应该多多利用人们喜欢占小便宜的心理。” “那我们给他们优惠?” “太直接,而且长期下来这个耗费也很大,不利于保证面馆的利润。”柳枝儿突然想起后世随处可见的积分模式,“不如我们在店里搞抽奖吧!” “抽奖?什么意思?” “跟你刚才说的优惠是一个意思,只不过变了一个形式,不是在面条的价格上给优惠,而是把这种优惠变成了其他的实物,凡是在面馆吃面的钱积累到一定程度的就可以参加抽奖,然后获得奖品。” “什么奖品呢?四通面条?” “陵州是咱们分给方老板的区域,自然不能坏了他的场子,咱们不送四通面条,我想送一些实用的小玩意儿或者是比较新奇的玩具之类的。这样抽到奖的人拿回家,肯定街坊四邻都会打听,那咱们面馆不就出名了么?而且这些小玩意儿和玩具是他们在外面买不到的,只有我们这里有,如果想要的话,就只能通过在我们这里吃面,存积分,然后抽奖获得。” “积分?” 柳枝儿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词来代替这个词,只好瞎编:“这是我专门想的名字,比如客人吃一碗面十文钱,他要积十分,如果每天一碗面,一个月下来就是三百分。我们可以规定每一百分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我们怎么记录这个分数呢?万一到时候客人说他的分数和我们记录的不一样怎么办?”杨树想得还挺仔细。 柳枝儿心里哀叹这个木有电脑木有磁卡的世界,“为了避免这个情况,我们可以专门制作一种积分卡,上面盖上我们独有的印章,然后客人一半我们一半,到月底抽奖的时候他拿着积攒的积分卡过来参加抽奖就行了。” 杨树皱着眉头,“会不会有人作假?” 柳枝儿摇摇头,“没人会为了这个去耗费精神作假的,而且我打算找陆湛帮忙设计一个难以伪造的印章。” “老是麻烦他不好吧?” 柳枝儿笑着说,“放心,我不白占他便宜,他不是一直觉得自己的事业不如袁姐姐吗?我有一个主意,可以让他尽快拥有自己的一份事业,他肯定会感激我的。” 杨树点点头,在他看来,柳枝儿一向脑筋转得快,既然这么说了,肯定就能帮到陆湛,那自己家找他帮帮忙也不会不好意思了。 “那行,那我就去把你刚才说的那个积分抽奖的事好好琢磨一下,还有到码头立牌子,找人游街,哇,事情好多!!”杨树感觉千头万绪,无从下口。 “你不是已经把丁宽丁高两兄弟叫过来了吗?尽量让他们参与进来,毕竟陵州店最终要交给他们管理的,你可别事事躬亲,都自己干完了,这可不是当老板的样儿啊!”柳枝儿提醒杨树要学会放手。 杨树点点头,“你说得有理,是得让他们动起来,那我去了,青青就交给你了?” “放心,有双叶帮我,没问题的,我等会儿还要去找陆湛商量印章的事呢!”双叶因为照顾青青得力,已经被柳枝儿从宗家要了出来,专门帮她照顾孩子。柳枝儿也算是过上了有人服侍的日子。 杨树去忙自己的事了,柳枝儿则带着青青和双叶到陆府拜访,这是陆湛为了成亲特地买的一个宅子。袁灵蝉今天也没出门,陆湛两师徒在花园里练武,她在旁边泡茶。听说柳枝儿来了,她连忙迎出来,见柳枝儿是来找陆湛的,就带着她们一起来到花园。 “陆大哥,歇会儿吧。”柳枝儿叫道,然后把从家里带来的自己做的炸鸡翅、炸鸡腿、薯条拿出来,这是杨苗最喜欢吃的。这孩子一直跟着陆湛住,很少回家,所以柳枝儿干脆做好了给他带点过来。 “哇哇哇,我最喜欢的鸡腿鸡翅,还有薯条呢!”杨苗果然高兴得蹦起来,抓起一个鸡腿就要往嘴里塞。 “嗯哼!”陆湛在旁边咳嗽了一声,杨苗立刻放下手里的鸡腿,到旁边到水池里洗手,然后选了一只最大的鸡腿送到陆湛手上,恭恭敬敬道:“师父请吃鸡腿!” “嗯,乖了!”陆湛接过鸡腿,微笑一下,就要往嘴里塞。 “嗯哼!”这回换袁灵蝉咳嗽了。 陆湛立刻放下鸡腿,也跑去洗手,回来再拿起鸡腿啃。 袁灵蝉白他一眼,“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柳枝儿在旁边看得有趣,这杨苗跟着陆湛变得懂礼数了,陆湛和袁灵蝉之间明显也处得十分愉快。 袁灵蝉怕他俩噎着,赶紧各给他们倒了一杯淡茶,放到他们面前,又给柳枝儿倒了一杯水,然后说道:“柳枝儿你找陆湛有什么事啊?” “我来看看苗儿,另外找陆大哥商量点事情。” “找我啥事儿?”陆湛一边大嚼鸡腿一边含糊问道。 “好事。”柳枝儿把和杨树商量的有关半天面馆陵州店开张的事讲了一下,“想麻烦陆大哥帮忙做一个特别的印章,一方面是半天面馆的标志,另一方面也防止别人伪造。” 陆湛皱了皱眉头,“给你设计一个印章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这对我来说算什么好事?” 柳枝儿笑着说道:“我这是给你送生意上门了,对你来说当然是好事了。” “什么生意?”陆湛成亲之后也颇有压力,媳妇儿的绣坊开得红红火火的,自己一个大男人总不好闲在家里吧。袁灵蝉让他到绣坊去帮忙做事,他也不愿意,觉得这是女人的生意。所以听到柳枝儿这么说,兴趣一下子就上来了。 柳枝儿拿出一张图,上面画的是一个圆饼状的东西,分成两半,上面还画着一圈波浪形的花纹,两边各有一个把手。陆湛是行家,看到这个图,立刻拿起来仔细端详,“这是一个什么物件?两边的把手是用来合拢这两个半圆的?” 柳枝儿翘起大拇指,“行家呀,这是我琢磨的一个小东西,用来包饺子的。”其实就是后世风行一时的包饺子神器,前世她是南方人,不会包饺子,但是和她暧昧了两年的那个男人是北方人,很爱吃饺子,为了让他吃上她亲手包的饺子,她特地从网上买了这么个小玩意儿,居然真的包出了饺子,虽然比不上别人专业包饺子的,但是好歹不裂不漏,形状还挺漂亮。所以她印象十分深刻,为了向陆湛说明自己的想法,就照着那个神器画了一张图。 “原来如此!”陆湛是北方人,自然是吃过饺子的,大笑起来:“这玩意儿还挺有意思的,用起来果然比直接手包饺子方便多了。” 听到包饺子,袁灵蝉也很感兴趣,因为她之前想给陆湛包饺子也以失败告终,最后变成了一锅面片汤,“我看看。真的哎,有了这个东西,我再也不怕包饺子了。陆湛,快,你赶紧做出来给我用。” 陆湛不理她,对着柳枝儿说道:“说吧,你想让我干啥?” 柳枝儿半身微微靠前,神秘地笑道:“陆大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懒人推动历史’这句话?” “什么?懒人推动历史?”陆湛停得一头雾水,“你在开玩笑吧,从来都只听说过勤劳苦干,不要懒惰懈怠,懒人怎么可能推动历史呢?” “那你说人们都生着两条腿,为什么不好好走路,非要弄出马车这种东西呢?明明修一个草棚子就好了,为什么要修坚固牢实的砖瓦房子呢?” “呃……这个嘛……”陆湛突然被问蒙了,他突然觉得柳枝儿说得很有道理,可不就是因为人们懒得走路才想出马车这种东西么?不就是懒得一年一年地重盖房子,才想要修建坚固牢实的砖瓦房子吗? “如果没有懒人懒得自己绣花做衣服的话,我想袁姐姐的绣坊也开不下去了,对吧?”柳枝儿还把袁灵蝉给拉下水。 袁灵蝉听得有趣,凑趣道:“有道理,可不就是拜这些懒人所赐才有玲珑绣坊的好生意嘛!” “所以呢?”陆湛迫不及待地问道。 “所以我觉得你可以往这个方向去思考、设计东西啊,你是小鲁班嘛,头脑一流,手又灵巧,肯定能做出更多让人们的生活更加方便的东西的。” “做出来有什么用?我可是堂堂小鲁班,是做房子的神匠,哪能做这些小东西呢?”陆湛有点抹不开面子。 柳枝儿摇摇头,“陆大哥,做这些东西不影响你做房子,毕竟做房子并不是随时都有的。而且这些东西胜在新奇少见,传出去之后也能顺便把你设计房子的本事让更多的人知道。到时候,你就是真正的赛鲁班了。” 成为“赛鲁班”是陆湛向袁灵蝉许下的诺言,他转头看了看一脸期望的袁灵蝉,想想自己目前的尴尬处境,就点点头,“你说得有些道理,我可以考虑一下。” 柳枝儿见说服了陆湛,这才一脸小算计地说道:“为了感谢我为你提供的这个想法,陆大哥你觉得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呢?” 陆湛很防备,他不是第一次吃柳枝儿的“亏”了,“你想怎样?” “别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柳枝儿笑得像只狐狸,“以后你要免费为我家的半天面馆提供一定数量的奖品,就是你设计出来的这些新奇玩意儿。” “那我也太吃亏了吧?”陆湛叫道,“你就是给我提供了一个想法而已,我就要长期还债啊?” 柳枝儿笑道:“我没说以后只提供这一个想法啊!我也会长期为你提供想法的,以我的聪明才智,肯定能为你提供很多新奇的点子的,难道你不想要么?” 陆湛当然相信柳枝儿有这个能力,“我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吃亏。” “再给你一个好处,”柳枝儿一脸肉痛的表情,“以后你做出来的新品种,可以放到我的面馆里当做奖品给别人试用,等到大家都觉得好了,你再大量生产,这样就很保险了。而且你到时候再提供给我的奖品上面刻上你的店名,别人在我家面馆里中了奖,回去街坊邻居也想买的话,就直接去你家买了,多好,我还给你带来了客流呢!” 陆湛嘀咕道:“说了半天就是不想掏钱买我的东西呗!” “嘿嘿,半天面馆小本经营,这不是为了省点钱嘛!”柳枝儿笑得谄媚,“再说了,好点子是无价的,将来只要我提供给你的点子有一个能够卖得好,你赚的钱就多多了!” “好吧,”陆湛点点头,“我琢磨琢磨你的主意,你这会儿要还有什么点子,一并给我吧。” 柳枝儿把另外几张图交给他,上面分别画着捣蒜器、刮皮刀、擦丝刀,“我大概画了一下,你最好能够再琢磨琢磨,做得更好一些。”柳枝儿也不怕有人从这些东西是后世的,有陆湛这个小鲁班的名号在,再加上这个纯古人的创造加工,肯定跟后世有些差别的。 陆湛点点头,“你是下个月底准备做那个什么抽奖是吧?到时候我会把东西做出来的。” “好,那就拜托你啦!” 第八十八章 宜宾燃面 半个月后,半天面馆陵州店如期开张。 当天,阳光灿烂,天气晴和,是个好日子。杨树带着丁高和丁宽两兄弟一大早就到店里忙活,店里也招了几个伙计,大家都在杨树的指挥下布置着面馆,处处都是张灯结彩,十分喜庆。 柳枝儿因为要照顾青青,就出发得晚一些,等她到了店里的时候,开业仪式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外面也三三两两地围上了一些人,都是早就听说了大胃王比赛的事,赶早来报名参加的。这次大胃王比赛,杨树设置了一二三名,奖金分别是三两、二两和一两,又能吃又能拿,现场还有抽奖机会,自然吸引了不少人。 “挺热闹的啊!”柳枝儿笑着走进店里,双叶抱着青青跟在身后,小丫头看见满堂的大红色,高兴地东张西望。 “你来了?看看我们准备得怎么样?”杨树笑着过来,接过青青,用胡茬痒痒青青,这是他和女儿经常玩的游戏,青青乐得咯咯直笑。 柳枝儿自从决定让杨树来当半天面馆的老板之后,就很少直接插手面馆的管理了,这次开业仪式也只是背后帮忙出出主意,凡事需要出面的都由杨树负责。这会儿看到开业仪式的准备情况,心里暗暗点头,虽然杨树是个古人,但是做事勤勤恳恳,把和自己讨论之后定下来的方案执行得十分精细,假以时日,肯定能成为一个很好的管理者。 “挺好的,你办事我放心呀!”柳枝儿四处走走看看,丁高和丁宽两兄弟虽然在四通镇干了好几个月,但是正好碰上柳枝儿生孩子坐月子,所以没有见过她的面。这会儿见他们小姨,就是郝三嫂赞不绝口的柳枝儿柳老板来了,激动得不行,连忙上前来打招呼。 柳枝儿笑着回礼,“你们辛苦了,做得很好,以后这个店交给你们管理,我和你们老板都很放心,好好干!” “是,老板娘!”丁氏兄弟受到来自偶像的直接鼓励,心里高兴得直冒泡,干起活来更加卖力了。 杨树把青青交给双叶,走过来问道,“岳父和三哥什么时候到?”宗家人柳枝儿只邀请了宗老爷子和宗勇,其他人直接忽略不计。 “快了吧!”柳枝儿望望店外,正好看见陆湛带着袁灵蝉和杨苗走过来,连忙笑着迎出去。 “恭喜恭喜呀!” “谢谢,谢谢陆大哥和袁姐姐来捧场!” 杨苗打过招呼后立刻跑到青青那边去了,自从跟着陆湛当徒弟之后,他和青青见面的机会就变得少了,所以一有机会就到妹妹面前去刷存在感。青青没有让他失望,一到他怀里,立刻用手扯住他的头发不放,疼得他“哎哟哎哟”直叫。 柳枝儿回头看到,连忙笑着过去把他解救出来,敲敲青青的小手,“坏丫头,干嘛抓哥哥头发?” 杨苗抱着青青躲了躲,“妹妹不是故意的,柳姨不要怪她。” “你就护着她吧!”柳枝儿嗔怪地瞪他一眼,回头交代双叶好好照顾这两兄妹,等会儿客人多起来,她可能就照顾不过来了。双叶笑着答应了,带着两兄妹到一边去玩。 回到这边,杨树正在和陆湛夫妻寒暄,袁灵蝉把柳枝儿拉到一边,悄悄地说道:“今天有一个特别的客人要来。” “谁呀?” “七王爷!” 七王爷?就是那个又有颜值又有人品的帅哥王爷?柳枝儿傻笑着点点头,“好呀好呀,我还没见过王爷呢!” 袁灵蝉伸手点点她的额头,“你清醒一点,七王爷这次算是微服出巡,带着公事来的。我给你透一个底,明年中秋是宫中太后的寿辰,太后是个简朴的人,不愿意为了自己的寿辰铺张浪费。可是她毕竟是当今圣上的亲娘,皇上为了表示自己的孝心,就想给太后办一个既节俭又有新意的寿诞,而这个任务就交给了七王爷。” 原本以为遥不可及的皇亲国戚,突然好像变成了可以接触到的人,柳枝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听袁灵蝉讲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呢?” “七王爷也是太后亲生的,对太后当年流落民间的经历比较了解,所以他打算在全国范围内寻找有特色的民间吃食,明年中秋节在京城举办一次美食大赛。” “哦。” “哦!?”袁灵蝉突然觉得柳枝儿的脑子转得慢了,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道去抓住,“你哦什么啊?我特地把七王爷邀请来参加你们的开业仪式,就是想让他尝尝你们的面条,如果他认可的话,你们就可以去京城参加美食大赛了。” “啊?”柳枝儿这才领悟过来,“原来七王爷是袁姐姐邀请过来的啊?我说呢,半天面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面馆,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请得动堂堂的七王爷!” “这才明白过来呢?”袁灵蝉摇摇头,表示无语。 “不过袁姐姐,参加京城的美食大赛,还要给太后做吃的,会不会有很大的风险啊?这皇亲国戚不是可以随便砍人脑袋的吗?我看我还是不要凑上去好了!”柳枝儿想想有点怕怕,自己倒霉催的穿到这里来,辛辛苦苦才经营起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不能咔擦一声被一个古代的皇亲国戚给砍了脑袋吧?那不是比窦娥还要冤枉? “你放心,当今圣上很圣明的,七王爷也不是那种耀武扬威的人,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不是说想把半天面馆开遍全国吗?借美食大赛的东风,你就可以最快速度把半天面馆的名号传出去,比起你自己辛辛苦苦地打拼,可是要快得多哦!”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不过……”柳枝儿一想到那些皇亲国戚就心生怯意,毕竟是从后世的法治社会穿过来的,对于这种小命随时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实在适应不了。 “不过什么?”杨树看她们俩嘀嘀咕咕就是不过去,干脆和陆湛一起走过来,正好听到半句。 柳枝儿看看袁灵蝉,袁灵蝉鼓励地对她点点头,她转头对杨树说道:“树哥,刚刚袁姐姐跟我说了一个事情,我不知道咱们要不要参加,你是半天面馆的老板,你来决定吧!” “什么事?” 柳枝儿把去京城参加美食大赛的事情说了,杨树皱着眉想了想,“我觉得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 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杨树竟然变得这么进取,柳枝儿有些适应不过来,“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半天面馆扬名天下!”这是杨树正式以老板身份开始经营半天面馆之后树立的目标,袁灵蝉送来的这个机会等于给了他一架登天的云梯。 柳枝儿看着杨树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也有触动,点点头,拼了,了不起就是一条命,说不定到时候又穿回去了呢,“行,既然你有这个雄心,那我支持你!我们参加!” 袁灵蝉好笑地摇摇头,“你忘记我刚才说什么了?七王爷今天来是尝尝你们的味道,如果好吃,才会邀请你们参加美食大赛,不是你想参加就能参加得了的!” 柳枝儿是个不做则已,要做就会全力以赴的人,她笑着说道:“既然决定要参加,我自然会尽量让七王爷满意!袁姐姐,你跟七王爷很熟,知道他的口味是偏淡还是偏重?” 袁灵蝉想了想,“算是偏重吧,喜欢吃辣,不过又吃不了多辣,毕竟生在北方嘛!” “明白!那我就去准备了!树哥,开业仪式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去后厨忙了!” “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袁灵蝉也笑着说,“你好好做面,我和你陆大哥会给杨树帮忙的。” 柳枝儿点点头,往后厨去了,杨树则和陆湛、袁灵蝉三人忙着接待客人。 柳枝儿来到后厨,先检查了一下后厨的备料情况,由于今天要举办大胃王比赛,所以备的面条、佐料、肉、菜、高汤都很充足,倒是让柳枝儿放心不少,东西充足总比缺东少西来得好。 半天面馆惯常卖的有牛肉面、炸酱面、番茄面等等,这些面味道都挺好,但是柳枝儿想做点不一样的面条,除了味道好,最好还能让见多识广的七王爷感到意外,从而增加印象分。她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做四川宜宾的燃面。 燃面是一种干拌面,佐料丰富,味道浓厚,辣而不燥,吃起来爽口,不过柳枝儿现在最愁的就是没有地道的芽菜,要知道判断一份燃面地不地道,是否用了宜宾的芽菜是重要的标志之一。不过好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宜宾燃面呢,没有最正宗的作对比,自己做出来的就算稍微差点也没关系,至于芽菜,就用郝三嫂的辣椒作坊里做出来的腌菜代替好了。 说干就干,柳枝儿立刻起火炒料,切成碎末的肥瘦相间的猪肉放到锅里炒到微微发干,放入切成碎米的腌菜,掺入少量高汤,继续翻炒,直到腌菜浓郁的味道扑鼻而来,再把锅里的腌菜肉末铲起来备用。 燃面最大的特色就是夹起一根面条,用火点燃就可以像火绳一样燃烧,要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必须要面干油重。柳枝儿要模仿出宜宾燃面的味道不在话下,但是要把面条做到能够燃起来,就不敢打保票了。而如果燃面不能燃,又怎么给七王爷留下深刻的印象呢?所以,柳枝儿决定先做几份来试试,直到能让面条燃烧再呈给七王爷品尝。 在失败了七次之后,柳枝儿终于找准了面条的干度和刷油的最佳分量,这样的比例能够让面条爽口不油腻,但是又能燃烧起来,看着在自己手上呼呼燃烧的面条,柳枝儿笑得很得意,美食大赛,姐我参加定了! 燃面单吃会有点腻,柳枝儿又切了几片甜酸萝卜作为配菜,准备了一份清爽的汤。正好这时袁灵蝉进来说七王爷来了。 七王爷是微服私访,所以除了袁灵蝉谁也不认识他,他到的时候开业仪式已经开始了,陆湛带着他径直往店里走去,别人以为这是老板的私人朋友,自然也没有留心。陆湛刚把七王爷带到一个用翠竹隔出来的小隔间里坐下,柳枝儿和袁灵蝉就端着燃面出来了。 “拜见七王爷!”在请教了袁灵蝉如何给七王爷行礼后,柳枝儿这个招呼打得算是不失礼。 七王爷长得很俊俏,白皙的脸上剑眉星目,微微含笑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十分亲和,果然和蔼可亲,柳枝儿心里偷笑,当初她还把这七王爷当成了一个老头子呢! 七王爷摆摆手,“我是微服私访,叫我七公子就可以了!” 柳枝儿点点头,袁灵蝉笑道:“柳枝儿为了感谢七公子能来给半天面馆捧场,特意做了一份特别的面条,要请您尝尝!” “哦?特别的面条?那我要尝尝!你们几位也请坐吧!” 王爷有令自然要遵从,三人顺从地坐下来。柳枝儿笑着介绍道:“今天请您品尝的这份面叫做燃面,顾名思义,就是可以燃烧的面条。” 七王爷闻言果然很有兴趣,“可以燃烧的面条?是放了烈酒吗?”他凑近面条闻了闻,只闻道面香,“没有酒味啊!柳老板,你可否替我演示一下这面条如何能燃烧?” 柳枝儿点点头,从厨房搬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火盆,里面正燃烧着几块干柴,火焰烈烈。她用筷子夹起一根面条,将末端靠近火盆中的火焰,只见面条末端果然立刻着火,并且迅速往上燃烧,像一根正在燃烧的绳子一样。 其他三人都没见过这种面,都觉得很神奇,“原来燃面真的可以烧起来啊!” 七王爷笑着说道:“今儿个我可算是长了见识了,我来尝尝这燃面的味道,瞧这佐料,可真够丰富的。” 柳枝儿笑着说道:“一共用了十三种佐料。” 七王爷点点头,将面条拌好,夹起几根面放进嘴里,劲道、油香、微辣,加上腌菜的咸鲜微酸,碎花生和炒芝麻的浓香,各种味道纷呈舌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味觉体验让七王爷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大拇指,“好吃!” 其他三人见七王爷喜欢吃这面条,都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去京城参加美食大赛是没问题了! 第八十九章 京城来信 七王爷细细品尝,把整份燃面吃个精光,又夹了一片甜酸萝卜进嘴里,甜中带酸的滋味立刻弥漫口腔,让燃面带来的浓郁口感立刻清爽无比,再喝上一口清汤,从嘴里到胃里,都舒服得让人想叹息。 “真不错,柳老板好手艺啊!”七王爷赞不绝口。 自己的手艺被人肯定,柳枝儿心里也很开心,“王爷过奖了,喜欢的话经常来我们面馆吃面啊,还有其他的品种,味道也很好的。” 七王爷没想到会受到这种邀请,他平时除非必要,很少进面馆这种地方吃东西的,毕竟还是太简陋了一些,不过面对柳枝儿灿烂的笑脸,他不由自主地点头,“好啊,以后到陵州,肯定要来吃面的。” 袁灵蝉迫不及待地问道:“王爷,你觉得这面如何?能不能……?” 七王爷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幸好蝉姐给我推荐了柳老板这里,不然我可要错过好东西了。太后娘娘是最喜欢吃面条的,如果她能吃到这面条,肯定高兴得很。” 他转头对柳枝儿说道:“柳老板,相信你也听蝉姐说了我明年要在京城举办的民间美食大赛的事,不知道你们半天面馆是否有兴趣来参加呢?” 柳枝儿点点头,“能够参加大赛是我们的荣幸,我们一定去。” 七王爷笑着说:“这次大赛,你们的吃食如果能得到太后的认可,除了太后、皇上会赏赐外,还能获得‘御点美食’的称号,相信对你们面馆来说,这也是一件好事。” 当然是好事啦,柳枝儿想想在后世,只要一沾上“宫廷”二字,连清汤都要贵上三分,食客还趋之若鹜呢,如果能得到“御点美食”的称号,就等于给半天面馆加上了一个百年传承的保护罩呢! 她高兴地说道:“请七王爷放心,半天面馆一定竭尽全力,做出让太后满意的美食。” “那行,”七王爷站起身,“那我就不久留了,还要去其他地方探访美食,柳老板,明年中秋,京城见!” 其他三人连忙跟着站起来,“七王爷慢走!” 把七王爷送出面馆,外面的大胃王比赛正好快要接近尾声了,现场场面十分火爆,比任何一家店铺开业都热闹。七王爷看着这新颖独特的开业仪式,心里对半天面馆明年中秋的表现更有信心了,他笑着对众人告别,翻身上马,带着侍从走了。 柳枝儿目送他离开,回身抓着袁灵蝉的手,高兴地说道:“谢谢袁姐姐,如果没有你,半天面馆就没机会参加美食大赛啦!” 袁灵蝉也为她高兴,“那也要你的手艺好,让七王爷认可啊!” 陆湛是个好美食的,刚才看七王爷吃那份燃面,一直默默地吞口水,这会儿人走了,连忙凑过来说道:“柳枝儿,帮我也做一份和七王爷一模一样的那种燃面好不好?我也想尝尝这种可以烧起来的面条。” “行啊,我多做几份,大家都尝尝!” 等到柳枝儿把面条做好的时候,外面的比赛已经结束了,获奖的人心满意足地拿着银子,打着饱嗝走了,剩下的看客被他们馋得慌,都涌进来点面吃。一时间,柳枝儿他们反而找不到位置吃面了。 “走,端到我那边吃去!”袁灵蝉一挥手,陆湛拿个木盘端着几份燃面就回玲珑绣坊那边去了。柳枝儿让双叶抱着青青,带着杨苗跟着过去,她先和这边的宾客打个招呼再过去。 “爹,你觉得今天的开业仪式怎么样?”柳枝儿问来出席典礼的宗老爷子。 宗老爷子这是第一次见到杨树在台上主持的样子,总算对这个女婿大为改观,“听说这次开业是杨树搞的?不错嘛,这小子还有两把刷子。” “嘿嘿,那当然,也不看是谁帮你选的女婿!”柳枝儿很是与有荣焉。 宗勇打趣道:“妹妹最有眼光了,不过我怎么听说是杨树先看上你的?” 柳枝儿哼了一声,“我要看不上他的话,那也没用!” “言归正传,四妹妹,你还欠我们千里学园几堂课呢!爹都已经派了好几位有经验的老掌柜来给孩子们上过课了,你啥时候来啊?”宗勇现在满脑子都是千里学园,时刻不忘帮学园争取资源。 柳枝儿算了一下时间,严松和方清这会儿在北方考察市场,陵州店刚开业,还需要扶持一段时间,趁这段时间去给孩子们上课吧,正好到明年,最大的一批孩子该出园工作了,京城的面馆和作坊都需要人手。 她笑着说道:“上课的内容我已经准备好了,等这边店里忙顺了我就去!” 等到中午的营业结束,所有的客人和食客都走了,杨树和伙计们才有时间停下来喘口气。 柳枝儿笑着给大家奉上一杯茶水,“大家辛苦了!” 杨树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主持这样的开业仪式就有这么好的反响,心里既得意又担心,喝了一口水,就叫负责记账收钱的丁宽把钱匣子拿过来数数,看看今天到底亏了多少。 柳枝儿看他心急的样子就好笑,让他到一边歇着去,自己和丁宽数钱,细算下来,今天全部的营业额刚好能和面条的本钱,还有前期雇人去做宣传的费用抵消掉,算是不亏不赚。 杨树松了一口气,“没亏就好!” 柳枝儿鼓励他道:“咱们不能只看钱,今天这个大胃王比赛办得很成功,接下来,就会有很多慕名而来的人前来吃面了,到月底你再看,保证是赚钱的。” 杨树点点头,“你说的那个积分抽奖,我和丁宽两兄弟合计了一下,觉得这是不错的法子,打算把抽奖的地方摆在店门口,这样还能引起别人的注意,让更多的人来我们店里吃面,你觉得呢?” 柳枝儿点点头,突然想起前世在一家房产售楼部门口见过的转盘式抽奖台,觉得那种方式十分吸引眼球,制作起来也不复杂,可以放在面馆门口试试。 她笑着说道:“关于抽奖,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回头你们把这门口柜台旁边收拾出一个地方来,树哥你找人来弄五层木架子,分别摆上咱们的一二三四五等奖,让里面和外面的人都看得到。我去找陆湛帮忙做一个抽奖的东西,再摆过来就行了。” 杨树点点头,对丁高丁宽两兄弟说道:“这个月我会时常过来帮着照管一下店里,但是从下个月开始,就你们两兄弟来管了。再过两个月,我会从你们中间挑一个人来做我的帮手,严总管已经去京城找地方了,他们那边定下来之后,我们还要去京城再开店,到时候那边还需要人来管理。” 丁高丁宽两兄弟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兴奋,能够去京城,还能在京城做掌柜,这是多好的事儿,两人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干,争取能够去京城! 柳枝儿一看就知道这两兄弟在想什么,笑着说道:“去京城当然好,留在陵州的人也很重要,要知道,将来半天面馆所有的掌柜都必须现在这里学习三个月,到时候你们就是这些新掌柜的师傅了,多有面子!” 丁氏两兄弟高兴地点点头,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半天面馆只开半天,所以今天的营业到今天就算结束了,杨树安排丁氏兄弟带着伙计们打扫店铺,然后去弄柳枝儿说的木架子,柳枝儿则到对面玲珑绣坊去接女儿。 到了绣坊里,只见袁灵蝉正拿着一个拨浪鼓逗青青玩,双叶在旁边护着青青。袁灵蝉虽然没有生育过,但是对孩子却是耐心十足。小丫头也不认生,和袁灵蝉玩得很开心。 “青青!”柳枝儿走进房里,叫了一声,青青立刻转过头看,看见亲娘,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伸着双手就要柳枝儿抱。 柳枝儿把她抱起来,歉意地对袁灵蝉说道:“不好意思啊袁姐姐,刚才店里有点忙,让你帮忙照顾青青,实在麻烦你了!” 袁灵蝉一边摇着拨浪鼓逗青青,一边笑着说道:“哪里麻烦了,我可喜欢这小丫头了,巴不得把她带回家当女儿呢!” “行啊,那就让青青认你做干娘好了!” “好啊!”袁灵蝉高兴地从手上取下一个玉镯,“这是我这个干娘的见面礼,收了礼可就不能赖了,青青就是我的干女儿了。” 柳枝儿笑着说:“青青能有这么能干的一位干娘,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赖?快把见面礼拿过来,干女儿交给你!” 袁灵蝉接过青青,开玩笑地说道:“青青不要你娘了,你娘坏,有了见面礼就把咱们青青丢了。” “说真的,袁姐姐,你和陆大哥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啊?”这两人都算中年人了,不会打算不要孩子吧? 袁灵蝉摸摸自己的肚子,她有一种神奇的感觉,觉得自己肚子里好像已经有孩子了,只是还不到一个月,摸不出脉,做不得准。 柳枝儿一看她的动作,心有灵犀,“有啦?” 袁灵蝉摇摇头,悄声说道:“我还不确定呢!这不是还不到一个月嘛!” “那再过几天我陪你去找大夫看看,你现在算是年纪不小了,生孩子可是大事,可马虎不得!” “恩,好!” 回到宗家,杨树拿着门房给他的一封信,“媳妇儿,这好像是严松从京城送过来的信。” “是他的吗?咋没用信鸽呢?我给了他一只信鸽的啊!” “可能是写得有点多,不方便用信鸽吧!”杨树掂掂手中信的分量。 柳枝儿点点头,接过信拆开来看:“原来他已经在京城找到建作坊的地方了,正在按照陆湛给他的图纸修建,让我这边安排会做面条的人过去。” “这么快?严松还真是挺能干的,那方清那边有没有找到开面馆的店面呢?” “没说,估计还在找吧,毕竟京城那么大,不可能随便就选址的,得多考察考察!” “恩,反正我们还要在陵州呆一段时间的,倒是不用着急。” “我估计最近得回杨家村一趟了,要找郝三哥商量一下派人去京城作坊的事。” “行,我这两天安排一下就陪你回去。” “好!” 第九十章 谁家的生意? 很久没回杨家村了,柳枝儿让人去买了很多陵州的特产,回去好给相熟的人家送去。杨苗听说要回杨家村,也很想回去,小家伙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小伙伴小武了,他跑来拜托柳枝儿帮他向陆湛请假。陆湛最近在忙着设计柳枝儿要的那些新奇玩意儿,也没多少心思管他,挥挥手放人了。 “柳姨,我怎么觉得好像很久没有回过村里了一样呢?”杨苗在马车里,像个小大人似的和柳枝儿聊天。 柳枝儿笑着说:“那是因为你在陵州经历了很多事情,感觉好像过了很久一样的原因吧。” “可不是,千里学园、拜师傅、学武功、学设计,好多事情呢,快忙死我了!” 杨树笑着瞪他一眼,“少在那里装大人,你个小娃子能忙到哪里去?” “嘿嘿!”杨苗缩了缩头,转而去逗青青玩,小丫头一上车就昏昏欲睡。 柳枝儿转头对杨树说道:“也不知道三哥打算派谁去京城负责面条作坊的事呢!” “你不是早就跟他说过培养人手的事儿嘛?我想应该已经做好准备了吧。” “希望吧。”柳枝儿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被派去京城的人要长期在那边呆着,又要靠得住,又要愿意背井离乡,这样的人可不容易找。 回到村里,柳枝儿首先就到作坊去察看情况,郝三哥只知道他们最近要回来,却不知道是哪一天,这会儿正在作坊里带着工人忙活呢! 刚走进晾晒间,柳枝儿就听见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我说你们这些人都好好地做事啊,别偷懒耍滑的,不然咱杨家随时可以让你们滚蛋,看你们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一份工。” 晾晒间里细长洁白的面条正挂在架子上晾晒,两边通风口不断有风进来,面条随之摇摆,让人看不清后面的人是谁。 柳枝儿皱皱眉,回头望望杨树,“是你大嫂?” 柳枝儿和杨树绕过面条架,就看见王氏的背影,她梳着油光水滑的发髻,还插了好几支银簪子,穿着打扮也比以前要高了不少档次。只见她插着腰,颐指气使地指挥着几个工人晾晒面条,那架势比柳枝儿这个正牌老板还牛气。工人们都冷着脸,沉默地忙着手上的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杨树冷声问道。 王氏听见人声,转头一看,“哎哟,二弟,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哥都快想死你了。你说你也是,去陵州干大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这家里这一大摊生意总要有自己人照顾才放心吧?” 柳枝儿听着这话味道怪怪的,啥时候面条作坊跟她王氏又有关系了呢?她正要质问,这时候郝三哥闻讯赶来了,郝三嫂也跟在后面。 “柳枝儿,你们回来了?”郝三哥看见王氏也在场,有点尴尬,但还是和杨树两口子打了个招呼。 柳枝儿当着工人的面,当然不可能扫了郝三哥这个管事的面子,就笑着说道:“是啊,陵州那边的面馆已经开张了,京城那边的面条作坊正在修建,我这不是回来跟你商量派谁去管事嘛!” 郝三哥点点头,“我已经有了人选了,回头跟你商量一下。” 王氏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原来柳枝儿的生意已经做得这么大了,在京城还要开面条作坊呢!这么粗的一条大腿不赶紧抱住,自己不是太傻了么? 想道这儿,她连忙挤上来对着柳枝儿殷勤地笑道:“弟妹,你们难得回来,今天晚上到家里吃饭吧,我烧俩好菜,让杨树他们兄弟俩也好好喝一杯。亲不亲的总是一家人嘛,你说是不是?” 郝三嫂原本也打算请杨树两口子晚上到家里吃饭的,毕竟杨树家这么多天都没人住了,冷锅冷灶的,不方便。这会儿听王氏这么一说,也不好开口了,毕竟人家确实是嫡嫡亲的两兄弟不是? 柳枝儿特腻歪王氏这种人,当然不可能去她家吃饭,就一口拒绝道:“不了,我们从镇上回来的时候买了肉和菜,回家自己开火也是一样的。” “哎呀,弟妹你跟我客气啥呀,咱们虽然闹过一点小矛盾,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早就翻篇儿了不是?去我家吃饭吧?”王氏一脸殷勤,还眼巴巴地望着杨树。 杨树毕竟和王氏在一个锅里吃过那么多年的饭,还是有点感情的,就转头看着柳枝儿,“要不,晚上我们就去大哥家吃吧?” 柳枝儿难得没在众人面前给杨树面子,她摇摇头,“带着青青呢,不太方便。要不这样吧,晚上大哥大嫂侄儿们都到我家里来吃饭,还有三哥三嫂,你们也带着小武和二丫过来,咱们好久没聚了。” “哎呀,你家里冷锅冷灶的,也不方便,还是去我家吧!”郝三嫂说道。 柳枝儿摇摇头,给郝三嫂使了个眼色,郝三嫂明白,中间卡着一个杨树呢,她也不好太扫王氏的面子,就点点头,“行吧,那我去帮你做饭去!” “那是当然的,靠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柳枝儿也不客气。 王氏打蛇随棍上,“哎呀,弟妹真是个讲究人儿,这么客气,那我和你大哥晚上也来打扰你们好了。我家里还一块上好的肥膘肉呢,回头我拎过来加菜。” 谁不知道王氏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今儿个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大家心里都这么想着,眼里也不由地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王氏却不管别人怎么想,抬腿就往外走,“我得去通知你哥去,回头我也来帮你做饭啊,弟妹!” 等到王氏走远了,柳枝儿才回头对郝三哥说道:“我们出去说吧,让他们接着干活!” 郝三哥点点头,吩咐了工人们几句话,一行人就走出了作坊。 看周围都是自己人了,柳枝儿不客气地问道:“三哥,这是怎么回事?这王氏怎么会跑到作坊里来指手画脚的呢?” 郝三哥是个耿直木讷的男人,这会儿被问得哑口无言,旁边郝三嫂连忙说道:“我们也没办法,你嫂子说这是杨家的生意,她男人在面条作坊里做事,她也要来帮忙管一下。” 柳枝儿冷笑两声,“有她什么事儿?” 她正色对郝三哥两口子说道:“三哥三嫂,你们别忘了,这面条作坊你们可是投了钱的,正儿八经地说,你们也和我一样,是这四通面条作坊的老板。” 郝三哥两口子对视了一眼,眼里有些无奈,谁都知道这个理儿啊,但是人家王氏就是大庭广众地喊着说这是杨家的生意,这柳枝儿的确是嫁给了杨树,柳枝儿是大股东,说是杨家的生意也不为过。 柳枝儿转头望了望杨树,“树哥,我记得当初答应让大哥进入作坊做事,只是为了改善他们家的生活吧?” 杨树很尴尬,自己的大嫂仗着身份在作坊里耀武扬威,而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因为是他提议让杨槐进作坊里做事的,“媳妇儿,我也不知道大嫂她会这样。晚上我跟大哥好好说说,让他管管大嫂吧!” 管得住才怪,柳枝儿对杨槐也没什么好印象,一个温吞老实的男人,关键时刻总是立不起来,由得自己老婆在外面兴风作浪的。 柳枝儿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回头对郝三哥说道:“三哥,你说你已经挑好了去京城做管事的人选,是谁啊?” “就是杨老六。” 杨老六?柳枝儿想了一下,是当初逼着严松娶她的那个杨小满的爹?她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三哥你为什么觉得他可以做这个管事呢?” “杨老六脾气虽然有点暴躁,但是做起事来非常细心,在作坊里干了这么久的活,从来没有出过错,而且经常还能发现别人的错,帮作坊避免了好几次大的损失呢!” “他脾气暴躁,适合管人吗?” 郝三哥笑着说道:“这要看你怎么看了,这些工人都是粗人,有的时候就服他这样的人管。我已经让他管了几个月的压面间了,这几个月面条做得很好,而且压面间的人虽然累,却从来都没有怨言,我想这跟杨老六应该也有不小的关系。他上工的时候很严肃,下工之后却能和大家一起聊天逗乐,经常还自掏腰包请大家喝点小酒,威信还挺高的。” 柳枝儿点点头,听起来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基层管理人员,就不知道他负责整个面条作坊能不能胜任了。 “回头你跟他聊一聊,就知道这个人行不行了。”郝三哥把决定权交给大老板。 柳枝儿点点头,“行,先就这么说,三哥去忙吧,三嫂,你来帮我弄一下晚饭吧,这十几口人的饭,可不是小事。” “行,我先回家给你弄点新鲜菜过来,你买的那些肯定不够。” “好!” 这头,王氏跑到正在压面间忙活的杨槐,把他一把拖出来,神神秘秘地说道:“咱们家发财的机会到啦!” 杨槐正忙得满头大汗,根本没听明白王氏的话:“什么机会?” 王氏把柳枝儿打算去京城开面条作坊的事情说了,“你和杨树是亲兄弟,这新面条作坊的管事你不去做,谁去做啊?” “去京城?那么远的地方?家里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他们可是在念书呢!”自从杨树分出去以后,王氏也舍得拿钱出来让她的三个儿子去上学了。 “哎呀,只要有钱,哪里不能念书?至于家里,这破房子能值几个钱?等你去京城赚了大钱了,咱们回来修一座比杨树家更大的房子,多气派,多有面子!” “可是……可是我不会管人啊!”杨槐在作坊里从来都是被管的那个人。 “管人有什么难的?”王氏撇撇嘴,“要做什么事,你就指挥下面的人去做呗,这还不简单,不听话的就开掉,打翻他的饭碗,看他听不听话!” “哪有那么容易啊!再说了,这柳枝儿能同意让我去管吗?”杨槐想想还是觉得不靠谱。 “为什么不同意?”王氏瞪眼,“这可是杨家的生意,她嫁给了杨树,就是杨家的媳妇儿,就得听丈夫的。只要杨树点头了,她能说什么?” 杨槐在心里默默地反驳了一句,你也是杨家的媳妇儿,咋没见你听我的呢! 王氏见他不开口,气得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头,“你个死脑筋!我不管,我再也不想天天在地里干活了,我也要像柳枝儿那样,有大马车坐,有丫鬟使唤,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啊?” “今天晚上柳枝儿请我们和郝家两口子吃饭,你到时候记得跟杨树打好关系,让他同意你去京城管新作坊。” “哦!~~”杨槐垂头丧气地点头了。 王氏心里美滋滋地,转头回家去拎肉去。家里刚买了五斤白花花的肥膘肉回来,准备晚上熬油的,平时这五斤肥膘肉,除了熬出几斤猪油来,她还要把油渣分成好几顿加在菜里面炒给家里人吃,这样每顿都能有点肉味。 今天,为了让杨槐能够去当作坊管事,她豁出去了,用刀砍了一半肉,用草绳拴起来,晃晃悠悠地拎到杨树家去加菜了。 第九十一章 公平竞争 王氏去为了自己的小心思忙活的同时,柳枝儿让杨树带着孩子们先回家去,她则带着双叶和郝三嫂一起去菜地里摘菜,顺便问问最近作坊里的情况。 看杨树不在跟前,郝三嫂这才打开话匣子,大吐苦水:“妹子你不知道,我最近都要被你那个大嫂烦死了,啥也不懂,每天跑到作坊里来指手画脚的,一副老板娘的模样。你三哥是个老实人,看在杨树和你的面子上也不好说什么。他是管事都不说什么,下面的人自然也有怒不敢言,但是我知道,所有人都讨厌死这个女人了。” 柳枝儿摇摇头,郝三哥还是手软了些,“干嘛要给我们面子?这个女人跟作坊没有任何关系,直接轰出去就是了。” “关键是她说的话又有那么几分在理,虽说这作坊刚刚建起来的时候,你还没有嫁给杨树,可是现在你是杨家的媳妇儿了,这作坊要说是杨家的生意也是有理的,那她作为杨家人,来插手自然也是合情合理的啊!” 柳枝儿气得竖眉毛,自己辛辛苦苦创建起来的作坊,怎么轻飘飘地就成了他杨家的生意?难道这个时代的法律规定女人嫁人后连婚前的资产也都归夫家所有了吗? “嫂子,我嫁给杨树,可没说把四通面条当成嫁妆带过去呀!”她试探地问道。 “没有吗?”连郝三嫂这个媒人都不清楚这个事情,她也很茫然,“我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啊!” “当然不是了,”柳枝儿十分肯定,“我和杨树已经说好了,四通面条归我管,半天面馆归他管,要不你看他从来不插手作坊的事。” “原来你们两口子已经说好了啊?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不担心了,”郝三嫂拍着胸脯,松了一口大气,“至少不会因为这件事让你们夫妻闹别扭就好!” 柳枝儿觉得很有必要回去和杨树再次重申这件事情,必须把话说清楚,不然自己糊里糊涂地就为杨家挣家业去了! 等她们拿着菜回来的时候,王氏已经到杨树家好一会儿了,这会儿正在和杨苗说话。 “苗儿,这么久没见你,个子倒是长高了不少,看来柳枝儿这后娘对你不错呀!” 杨苗对这个大伯母没什么好印象,只是应付地点点头,继续抱着青青逗乐,他爹杨树去收拾厨房去了,一会儿要准备做饭。 王氏不为杨苗的冷淡所动,端着个小板凳,凑近来小声问道:“苗儿,伯母问你一个事啊,你柳姨在陵州开的那家面馆大不大?有没有镇上那家大?” “有啊,有三个那么大吧!”杨苗老实地回答道。 “真的呀!”王氏惊讶地张大嘴,心里的小算盘开始噼啪噼啪地拨动起来,镇上面馆每天的生意好得很,三个这样大的面馆,一个月得赚多少银子啊!她越发觉得自己今天这趟来对了,一定要把柳枝儿这根粗大腿给抱稳了。 柳枝儿她们一进门,立刻受到王氏热情万丈的迎接,“哎呀,弟妹真是辛苦了,都是有钱人家的夫人了,还亲自下地去摘菜,我说郝家的,你也真是的,怎么能让我弟妹去干活呢?”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接过柳枝儿手里的菜。 柳枝儿不着痕迹地让开,“大嫂过奖了,我算哪门子的夫人啊,不过是做点面条赚点辛苦钱罢了!” “哎呀,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是不知道,自从你做面条,开面馆之后,河对面严大郎两口子肠子都悔青了,后悔当初生生地把你这只下金蛋的母……啊,不是,这个会赚钱的弟媳妇儿给逼出了家门。哼,活该,让他们后悔去,我倒是要感谢他们,要不是他们,咱们俩哪有缘分做妯娌呀,你说是不是呀!” 柳枝儿突然发现王氏其实是一个口才很不错的女人,当初对自己各种看不上,往死里踩,这会儿又给自己使劲地戴高帽子,说得还挺顺溜,完全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她眼含笑意地和郝三嫂对视了一眼,不再接话,直接把菜放在院子里,就到厨房去拿家伙什出来,准备收拾菜。 王氏不好跟进去,连忙坐下来和郝三嫂套近乎,虽然两人之前打过一架,但是发财梦的魅力胜过了一切,她很是放得下身段,凑过来把郝家四口从头到脚夸了一遍,目的嘛,自然是希望郝三哥这个现任总管事能够帮杨槐说句话,让他当上京城作坊的管事。 柳枝儿走进厨房,杨树正在打扫灶台,多日未归,已经积了一层灰。 “回来啦?菜呢?” “院子里,三嫂和双叶正在收拾,我来拿东西装菜。” “哦,拿吧,我已经洗干净了。” 柳枝儿拿起菜筐正要出门,想了想,又折回来,“树哥,我想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柳枝儿把郝三嫂跟她说的话对杨树说了一遍,“树哥,如果大哥大嫂坚持四通面条是杨家的生意,要插手进来,我该怎么做?” 杨树摇摇头,“那怎么可能?四通面条是你和郝三哥他们两口子一手一脚辛苦做起来的,我又没做什么,怎么能算杨家的生意呢?再说了,你不是已经把半天面馆交给我管了么?” “如果他们说我是杨家的媳妇儿,这生意就该算杨家的呢?” “你别管了,回头我来跟大哥说,没有这个道理。”杨树还算是一个很开明理智的人。 柳枝儿点点头,其实杨槐两口子她不在乎,只是担心撕破脸会伤了杨树的自尊,毕竟杨树是个男人,有些事情还是提前沟通比较好。 接下来,整个择菜、洗菜、做饭的过程,都充斥着王氏叽哩哇啦的声音,郝家四口、杨树家四口,包括双叶这个初次谋面的丫头,她都没放过,全方位360°无死角地夸了一遍又一遍,柳枝儿很担心今天晚上会不会从菜里吃出她口水的味道。连双叶这个沉默稳重的丫头都被她浮夸的说话逗得偷笑了好几次,可见王氏一个人说得有多么热闹。 杨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大嫂,饭也做好了,你不回去看看侄儿们回来了没有吗?好让他们过来吃饭呀!” “啊……对,我得回去看看!”不能让这几个傻小子在家里找吃的,得空着肚子,晚上在柳枝儿这里吃顿好的,那些饭菜看得她早就饥肠辘辘的了。她连忙撒腿往家里跑去,剩下所有人都使劲地呼出一口气,这世界总算是清净了。 “树哥,看来大嫂对让大哥去京城做管事是势在必得啊!”柳枝儿打趣道。 杨树无奈地摇摇头,“我大哥那个人,老实得很,哪里有管人的本事啊!” 晚上吃饭,王氏一直有意无意地提起京城作坊管事的事,柳枝儿本来不打算在饭桌上说这件事的,但是为了让王氏死心,干脆摊开来说清楚。 “三哥,之前你说过推荐杨老六来做京城作坊的管事,他会同意离开杨家村,背井离乡去京城吗?” 郝三哥点点头,“上次杨小满和严松的事儿让他在村里丢尽了脸,他回家把他媳妇儿狠狠地收拾了一顿,到现在还不怎么敢在大家面前露面。那次闹剧也让杨小满的名声变得不太好,主要是她那个不着调的娘,让她的亲事变得挺艰难的,一直都没有人上门提亲。如果能够离开这十里八乡,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去,小满的亲事也好说了。我想他应该会同意的。” 王氏一听,急了,“弟妹,怎么能让杨老六那个人去当管事呢?他懂什么呀,一个大老粗,再说了,他也不是咱们老杨家嫡嫡亲的人呀!”说着她还朝着杨槐的方向看了看,意思是咱老杨家的人在那里坐着呢! 柳枝儿笑着说道:“现在是找作坊的管事,跟是不是老杨家的人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呢?”王氏急得站起来,“这一个作坊,每天要做多少面条呀!那么大的生意,交给一个外人,你也放心?我就说弟妹你还是太年轻了,听嫂子的话,让你大哥去,你大哥这个人你还不了解,忠厚、老实、本分,肯定能把作坊管得妥妥当当的,绝不会私吞你一文钱的。” 柳枝儿在心里撇撇嘴,杨槐是老实,可他有个不老实的老婆呀! 她脸上还是带着笑,“大嫂说得也有理,不过咱们也不能肯定杨老六去管作坊就会私吞作坊的钱吧!这样吧,既然大嫂看得起我这摊小生意,我们就来个公平竞争吧!” “什么公平竞争?”王氏问道。 柳枝儿看看一直沉默着的杨槐,心里叹气,这个男人哪里像个男人,这种时候还不站出来说句话,由着自己的老婆折腾。 “公平竞争,就是让大哥和杨老六一起来争取京城作坊管事这个位置,我会出两道题,谁答得好就用谁!” 王氏皱皱眉,“弟妹,我知道你是个会念书写字的人儿,但是你大哥他大字不识一个,这哪里公平啊?” “不用写字,我问问题,他们两个回答就可以了!” “那行!”王氏高兴地坐下来,用手捅捅一直没说话的杨槐,杨槐看她一眼,眼里有些无奈,他实在是对这个作坊管事不感兴趣,现在这样的生活挺好的,每天到作坊里上工,农忙的时候还能忙活一下地里,然后安安稳稳在家里呆着,有吃有喝有住,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去折腾这个事情呢?不过他也没把这话说出口,只是沉默地坐着。 柳枝儿也不准备问他的意见,反正有王氏在,由不得他不参与,“三哥,你去杨老六家叫他过来一趟,顺便把今天的情况跟他说一下。如果他愿意去京城,就过来和大哥一起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不愿意,就算了。” “行。我马上去。”郝三哥立刻往杨老六家寻人去了。 王氏笑着给柳枝儿夹了一块肉,“弟妹,你看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先把要问的问题告诉你大哥好不好?你大哥是个老实人,反应没那么快,让他多想一下也是好的嘛!” 哈,作弊都做到桌面上来了,柳枝儿心里好笑,“大嫂,我刚刚说了公平竞争,自然要等杨老六过来了一起问才合适啊!” 王氏也没辙,她可以收拾自己的男人,却不敢对柳枝儿做什么。 杨树则站起来把杨槐拉到一边去说话,王氏还以为杨树这个弟弟要给自己亲大哥支招呢,乐呵呵地没说啥,还热情地招呼其他人吃菜,好像这是她自己家一样。 “大哥,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想去京城做这个管事吗?” 杨槐摇摇头,“二弟,你还不知道你大哥我的脾性吗?我哪里是个愿意背井离乡的人?还不是你大嫂,非要折腾这个事情。” “那你为什么不拦着她呢?” “我拦不住啊!我一个大男人,给不了她锦衣玉食的生活,已经够憋屈了!” 杨树气得瞪眼睛,“你就由着大嫂折腾吧!” 杨槐无奈地看着他,“我真是拿她没办法,孩子都大了,我总不能老是打他们的娘吧!没事的,弟妹的法子挺好,公平竞争,这样我等会儿输了,你大嫂也没什么话好说了,最多埋怨我几句就完事儿了!” 杨树摇摇头,对自己这个温吞的大哥无语了,转身和他回了席上。 郝三哥和杨老六回来得挺快,看样子杨老六对去京城很感兴趣。 杨老六走进院子的时候,有点局促,路上他已经听郝三哥说了全部的情况,如郝三哥所料,他的确对去京城很感兴趣。不过一想到马上要和杨树的亲大哥杨槐竞争这个管事的位置,心里又有些忐忑,难道自己一个外人还能争过人家的亲大哥? 虽然不是同一个老根子出生,但按照辈分来讲,杨树他们还是要叫杨老六一声六叔,不过杨老六还不到四十,所以看起来并不老。 打过招呼之后,柳枝儿开门见山地说道:“六叔,你今天能来这里,就说明你想去京城,我也不多问你为什么想去。接下来,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和我大哥,谁回答得让我满意,我就选谁做京城作坊的管事。” 杨老六紧张地点点头,而杨槐则平静无波,似乎跟此事没什么关系。他那置身事外的样子让旁边的王氏急得不行,伸出手偷偷地掐了他一把,他疼得吸了一口气,这才打起精神,准备回答柳枝儿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如果你们做了作坊的管事,突然有一天,发现库房里存放的面粉有些生虫了,怎么办?” 王氏听了这个问题,骨碌碌地转了两下眼睛,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来讲,自然是照用不误,不过她推测柳枝儿这样的讲究人,肯定是不会用的,连忙踢了杨槐一脚,悄声说道:“扔掉!” 杨槐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回答了一句:“扔掉!” 柳枝儿点点头,转头看杨老六,“六叔,你的看法呢?” 杨老六想了想,“这面粉生虫了,自然是不能用来做面条了,会砸了自己的招牌。不过,如果直接扔掉的话,又有点可惜,可以先看看面粉是不是生霉,如果只是生虫的话,拿筛子把虫子筛掉,然后把面粉便宜卖出去,至少能少亏一点。” 柳枝儿故意皱着眉,“生了虫的面粉还卖得出去吗?” 杨老六自信地笑笑:“其实生了虫的面粉只要不是生霉,也是可以吃的。我们自己家里的面粉生了虫也是这样做的。那些穷苦人家不会在意这个的。” 柳枝儿点点头,在不危害他人健康的前提下,能够少损失一点自然是好的。 “第二个问题,有一天你的一个得力手下跟你说,他觉得他的工钱太少了,要涨一点,你怎么办?”这个问题涉及到人事管理,也是一个作坊管事必然面对的局面。 王氏这回学聪明了,她看得出第一个问题杨槐回答得并不令柳枝儿满意,她拉着杨槐不让他开口,让杨老六先说。 杨老六想了想,“如果真的是得力的手下,自然要尽量留住他。先看他要涨多少工钱吧,我当管事,应该有给他涨一点工钱的权力,如果是我能决定的,就给他涨;如果超出了我的权力,就上报到你这边,听你吩咐。” 这倒是一个比较全面的回答,柳枝儿转头看杨槐:“大哥,你的想法呢?” 杨槐想起今天王氏说的怎么管人的话,就依葫芦画瓢:“不听话就开掉,另外再找人就是了!” 柳枝儿皱皱眉,“大哥,你觉得培养出一个得力的手下很容易吗?” 杨槐哑口无言,王氏也不知道说什么,毕竟她只是一个见识浅薄的女人,哪里知道怎么管人? 柳枝儿转头对着所有人说道:“我已经决定了,由六叔你去京城做这个管事。” 杨老六高兴地点点头,他真的很怕失去这次机会,女儿一天天大了,名声却被自己的老婆给毁了,难道真的要让她在家里当老姑娘吗?也许换个地方,女儿就有一份好姻缘了呢? 王氏不高兴了,“弟妹,这事儿你决定得了吗?”她拿眼睛觑着杨树,希望杨树站出来为杨槐说两句。 柳枝儿挑挑眉,“我怎么不能决定了?” “这可是咱们老杨家的生意,哪是你一个女人就能做主的?杨树,你说话呀!” 杨树站起来,硬邦邦地说道:“我今天当着大家的面说一遍,四通面条是柳枝儿置办起来的产业,归她管,我不会插手。以后谁也别仗着是我的谁谁谁,就在作坊里耀武扬威,到时候别怪不给你面子。” 王氏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杨树能把话说到这么绝的地步,一时气结,跺跺脚,转身招呼三个孩子,又拉着杨槐就回家去了。 杨树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想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实在是这个大嫂太不懂事了啊! 第九十二章 未雨绸缪 王氏气冲冲地回去了,柳枝儿也没管她,回头对郝三哥和杨老六说道:“那就先这么决定了,严松那边很快就会要人过去,郝三哥尽快带着六叔熟悉一下整个作坊的管理工作,六叔,也请你用心一点,之前你管压面间管得很好,相信管起整个作坊来也不在话下。家里也尽快安排好,等严松一回信,你就要准备去京城作坊那边了。” 郝三哥点点头,杨老六感激地说道:“谢谢你柳枝儿,你可算是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六叔别客气,有什么不懂的多问三哥,以后去了京城,我也会给你一只信鸽,到时候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可以找人写了寄回来给三哥,他经验丰富,一定会帮到你的。” 杨老六点点头,自行回家不提。 院子里只剩下杨家和郝家两家人,都是熟识的,说起话来也自如起来。 郝三嫂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可算是把这事定下来了!不过杨老六也真有福气,一家子还能去京城那样的大地方过日子呢?” 柳枝儿取笑道:“看来嫂子也想出去走走,早知道就让三哥带着你去管京城的作坊了!” “你别以为我不敢,”她指着小武兄妹俩,“要不是为了这俩小猴子,我还真想去京城那样的大地方看看呢!” 小武鬼灵精怪地说道:“娘,那么想去你就去吧,我跟杨苗哥学武功去!”小家伙被杨苗刚刚学会的两招彻底给镇住了,现在满脑子都想学武。 “就你?一时半会儿都停不住,完全没定性,还想学武,快算了吧!”郝三嫂对自己儿子的脾性太了解了。 小武不服气地瞪眼,“只要你让我去学武,我保证有定性。” “问你爹去,看他同意不!” 小武转头看着他爹,郝三哥想了想,“儿子,你不想考状元当大官了吗?” “那是以前的想法了,现在我想学武,将来还要和柳姨一样做好大的生意。” 柳枝儿没想到自己还成了小武的偶像,笑着说道:“小武喜欢做生意啊?” 小武点点头,他是亲眼看见自己家和柳枝儿一起做面条后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觉得做生意赚钱实在太神奇了。 “三哥,你们怎么想?要不要让小武跟杨苗一起学武?如果想的话,我去找陆湛说说。” 郝三哥和老婆对看了一眼,“我们想想吧。”他们原本希望儿子走科举路,改换门楣的,突然换一条路走,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了。 柳枝儿点点头,不再提这个事情,换个话题,“从上次你做出彩色面条之后,送到镇上面馆卖得怎么样?” “很好,”郝三哥高兴地点点头,“面馆的阿亮小掌柜说很多人都打听着来吃彩色面条,特别是小孩子,都闹着要来吃有颜色的面条呢!” “恩,既然反响不错的话,那就可以推向市场了。这样,等严松那边建好新作坊了,再推出新产品,顺便在北方市场一下把名号打响。到时候,郝三哥这边要支持一下北方作坊,他们刚开始,肯定做不了那么多面条,而且你是有经验的人,你来做新产品,我也放心些。”柳枝儿说道。 “行,没问题。” “那我做什么呢?”郝三嫂问道,最近辣椒作坊已经没什么事做了,之前收购的辣椒已经全部做成辣酱,慢慢在卖了。 “郝三嫂,你要帮我一个大忙,明年中秋半天面馆要参加七王爷举办的民间美食大赛,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个秘密武器。”柳枝儿神秘地说道。 “什么秘密武器?”郝三嫂完全不懂自己能做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泡菜。” “啊?”郝三嫂瞪大了眼睛,“泡菜算啥秘密武器啊?咱们这村里,哪个女人家不会做呀?” “会做,不代表做得好吃啊!”柳枝儿笑着说,“我吃过你做的泡豇豆,酸脆可口,又带点回甘,味道很特别,我想这不是村里哪个女人家都能做出来的味道吧?” “嘿嘿,那倒是,”郝三嫂忍不住得意地点点头,“我那可是我娘传给我的秘方,就我家这两个小猴子,就着我泡的泡菜都能吃下去一大碗饭。” 小武和二丫点点头,“娘做的泡菜最好吃!” “所以啊,我需要你帮我做一点味道特别的泡菜,我明年要用这个东西在美食大赛上一鸣惊人。” “你打算做什么菜?”郝三嫂好奇地问道。 “暂时保密。我还要在村里呆两天,明天我去找你,我们把泡菜的方子再研究研究,争取能做出别人绝对做不出来的味道,这样说不定你的泡菜还能成为我们辣酱作坊利的一个产品呢!到时候赚的钱可就多多啦!” 一听到有钱赚,郝三嫂的热情更加高涨起来,“行啊,我明天在家等你。” 等郝家的人走了之后,杨树有些迟疑地对柳枝儿说道:“媳妇儿,我想跟你商量一个事情。” “什么事?” “今天你拒绝了我大哥去京城作坊当管事,可是我和他毕竟是亲兄弟,不能看着自己的哥哥过得不好。我那三个侄儿,再大一点后,如果人比较踏实的话,可不可以到半天面馆来做工啊?我问过我大哥了,他们三兄弟读书都不行,将来肯定不可能去考科举的。” 柳枝儿笑着说:“我做事很讨厌任人唯亲,不过你说得也对,毕竟是一家人,而且你是半天面馆的老板,如果你觉得三个侄儿符合你的要求,可以让他们来做工啊!不过要让他们把握好分寸,不要逾越了自己的身份,在面馆里仗势欺人就行。” “放心,我会注意的。”自己的要求得到柳枝儿的同意,杨树很高兴。 在杨家村呆了两天,柳枝儿和郝三嫂把泡菜的方子商量好,让她自己琢磨去,然后和杨树带着孩子,包括小武一起回陵州去了。 “小武,你爹同意你学武了吗?”杨苗比谁都关心这个事情。 “不算,不过他同意让我去陵州呆几天,跟着你师父,如果我能坚持得下来就允许我学武。” 柳枝儿笑着说,“小武要用心,只要你能得到你爹的同意,就算杨苗的师父不收徒弟了,我也帮你另外找一个好师父。” “嗯,谢谢柳姨。” 杨树抱着睡得喷喷香的女儿,问柳枝儿,“咱们还是回岳父家去?” “是啊,怎么了?” “媳妇儿,你看咱们能不能在陵州租或者买一个房子?老是住在岳父家,总觉得不太方便。”主要在宗家的规矩太大了,杨树怎么也习惯不了。 柳枝儿想了想,陵州以后肯定也是要经常回来的,置办一个住处也好,就点点头,“回去我就让人去找房子。” “恩。”杨树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回到陵州,柳枝儿自行去找宗老爷子说搬出去的事儿,本以为老爷子会不同意,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 “搬出去也好,在这里总是不太安全。” 柳枝儿以为他说的是老夫人和宗礼恨她,可能会对她不利,就笑着说:“我才不怕他们呢,爹你放心!” 宗老爷子笑了笑,苍老的脸上皱纹密布,带着一丝惨淡,“爹知道我的月儿厉害,不过爹总是会担心自己的女儿,你以后要好好的,做生意也要当心,不要一味向前冲,该缓和的时候就要缓和点。爹当年就是性格太冲动,走了很多弯路。” “好的,爹!”柳枝儿总觉得宗老爷子话中有话,“爹,你没什么事吧?” 宗老爷子扬起眉毛,“我能有什么事,能吃能喝的,身体倍儿棒,保证活得比钟家那个老头子长!” “是是是,您老人家长命百岁,”柳枝儿安抚道,“我搬出去了,你在家也要注意身体!” “知道了,当了娘之后就变啰嗦了!” 柳枝儿无语了,气鼓鼓地瞪着宗老爷子。 宗老爷子陪着笑脸,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盒子,“里面有我的一封信,你等我百年之后再打开吧!” “爹,你在说什么呀?”柳枝儿越发觉得宗老爷子不对劲,怎么听都像是在交代遗言,“有什么事你直接跟我说好不好,人多力量大,总能想到办法的。” 宗老爷子笑笑,“你已经给爹出了一个好主意了。” “你是说三权分立?” “对,”宗老爷子点点头,“这几个月我一直在筹备这个事情,近期就打算把家族的人召集起来商议,到时候可能会有一些风波,为了避免你被涉及,所以我觉得你先搬出去也不错。” 柳枝儿担心地问道:“爹,你不会有事吧?”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到了要紧关头,谁知道老夫人和他儿子会不会顾及夫妻情、父子情。 “我怎么会有事?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你记得帮爹保管好那个盒子,哪天爹死了,就打开盒子,按照里面写的做就是了。” 看来这就是宗老爷子的遗嘱了,柳枝儿点点头,暗暗提醒自己要注意宗家的动向,必要的时候出手帮宗老爷子一把。 “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就跟我说。”柳枝儿走之前留下一句话。 宗老爷子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那棵柳树,“人终究是争不过命呀!”说完,重重地咳嗽起来,如果柳枝儿这时候听见,一定以为宗老爷子得了肺病了。 柳枝儿拿着老叶子宫给的盒子回到自己的院子,杨树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我爹给的,暂时不打开,先放起来吧!” 杨树不再多问,接过盒子放进衣箱里,回头又问道:“跟老爷子说了搬出去的事了吗?” “说了,他答应了。等会儿你先去店里看看,几天没回来了,希望没什么事。我带着孩子们去袁姐姐家,一方面带小武去找陆湛,顺便再请她帮我们问问他们家附近有没有房子要卖,我觉得他们家住的那个地方环境还不错,你说呢?” “恩,行,你决定就好!”只要能搬出去就行,杨树对搬到哪里去没什么意见。 第九十三章 一只梨的传奇 柳枝儿带着孩子们来到陆府,袁灵蝉因为已经确诊怀孕,在家休养,陆湛不放心,也在家陪着。 “师父,我回来了!”杨苗先规规矩矩地向陆湛行了一个礼,又拜见了师娘。 陆湛哼了一句,“回去玩了几天,有没有把我教你的全忘了呀?” “徒儿不敢!” “走,师父考查一下你,看你有没有退步。” 两师徒到小花园里去了,袁灵蝉笑着招呼柳枝儿,“坐吧,陆湛这人就是嘴硬心软,苗儿走这几天,他天天没事就在嘴里念叨,盼着苗儿回来呢!” 柳枝儿笑着说道:“可见陆大哥是个好师父。”说完,让双叶抱着青青上来见礼,然后带到一边玩去,又把小武拉到身边。 小武第一次到这种大宅院来,有一点点紧张,不过还是按照夫子教的向袁灵蝉行了礼,叫了一声“陆夫人”。 “哎哟,这小家伙真懂礼数呢,这是谁呀柳枝儿?”袁灵蝉一见小武乖巧的样子就喜欢得不行。 “是四通面条另外一个老板郝三哥的儿子,叫郝小武,今天跟我来是找陆大哥有事的。” “找陆湛呀?那先过来坐会儿,等他们师徒俩比划完了就过来了。”袁灵蝉也很客气地请小武就坐。 “谢谢陆夫人!” “叫我袁姨吧,叫夫人太生分了!” “是,袁姨!” 小武听话地坐在一边吃茶点水果,静静地听袁灵蝉和柳枝儿说话。 “袁姐姐,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麻烦你,想请你帮我留意这附近有没有房子要卖,我想买房子。” “你不是住在宗家么?” “以后在陵州呆的时间多了,总要自己置办一个住处才好。” “也是,我叫管家过来问问,他对这附近比较熟悉。” 管家果然熟悉周边,说离陆家不远的曾家,因为出了个败家子,在赌场把钱输光了还借高利贷,现在只能卖房抵债,急着出售。 “不知道他们打算卖多少钱呢?” 管家摇摇头,“我也只是听说,具体不清楚,如果杨夫人需要的话,我去仔细打听一下。” “干脆一事不烦二主,”柳枝儿笑着对袁灵蝉说道,“袁姐姐,我就借你家的管家帮我把这房子买下来吧。” 袁灵蝉点点头,“管家是个能干的人,陆湛当初买这房子也是他帮忙谈下来的,就让他去吧!” 管家应了,自去忙碌。这时,陆湛也带着杨苗回来了,脸上带着点笑容,看来还算满意。 “怎么样?陆大哥?你这小徒儿练得可还行?”柳枝儿故意问道。 “还行,总算是没偷懒。”陆湛嘴里就吐不出夸人的话。 “我这还给你带来一个徒弟呢,收不收呀?”柳枝儿指着小武,小武连忙站起来,态度很恭敬。郝三嫂把他教得很好,人前没有失礼。 陆湛斜着眼看看小武:“他?他行么?” “陆师父,如果您能教我武功,我一定和杨苗哥一样努力。”小武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逗得大人都乐了起来。 陆湛眼里虽然含着笑,却板着脸:“光说不练假把式,你可敢让我考一下?” 小武挺挺胸脯,“考吧!” “嗯,你先告诉我,你长大之后想要做什么?” “我想学柳姨做生意。” 陆湛翻翻白眼,“想做生意你去跟你柳姨学就好了啊,干嘛还来跟我学武功?” “这四处经商,懂点武功才能自保嘛!”小家伙想得还挺周到。 “哈,那我就考考你有没有做生意的天分吧。” “行。” 柳枝儿也很好奇陆湛要怎么考察小武,含笑看着这一大一下正儿八经地对话。 陆湛从桌上拿起一个梨子,“这个梨值多少钱?” “一文钱。”小武出身农家,对这个倒是不陌生。 “如果我要你拿着这个梨出去挣五十两银子回来,你做得到吗?” “啊?”小武傻眼了,其他人也惊呆了,一文钱的梨要卖出五十两来,这要求也太逆天了吧? “啊什么啊?你要是不敢试就趁早说,免得浪费我的时间。” 小武咬咬牙,“我敢!” 柳枝儿有些担心,杨苗更是皱起了眉头,袁灵蝉嗔怪地对陆湛说道:“陆湛,你这要求会不会有点强人所难了?他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子。” 陆湛摇摇头,“他随时可以放弃,我会跟在后面保护他,他不会有事的,但是除非必要,我不会出手帮他。” 大家都没办法了,毕竟这是陆湛收徒弟,其他人也无权置喙。 陆湛带着小武出去了,剩下的人留在花厅里闲聊,喝茶吃点心。 杨苗担心地对柳枝儿说道:“柳姨,小武能不能通过师父的考察啊?”他之前能够拜陆湛为师也是经过了一番辛苦的。 柳枝儿摸摸他的头,“小武是个聪明孩子,应该没事的。” 过了小半天,小武回来了,一脸笑容,陆湛跟在后面,一脸难以置信。 “怎么样?小武,你通过师父的考察了么?”杨苗第一个冲上去问道。 小武回头看看陆湛,“不知道呢!” 杨苗抬头看着陆湛,“师父?” “苗儿,以后你就是大师兄了!” “哇哇哇……”两个小男孩高兴地抱着跳起来,小武终于通过陆湛的考试,成为了他的徒弟。 柳枝儿和袁灵蝉都很好奇,怎么出去一趟回来陆湛的态度就大转变了呢? 陆湛坐下来喝口茶,把一幅画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 “那小子用梨一路换回来的。” 袁灵蝉打开画,看看落款,睁大了眼睛,“这……这是小武用梨换回来的?” “怎么了?”柳枝儿完全不懂。 “这是云樵老人的画,现在市面上已经卖到三百两一幅了。” “啊?”柳枝儿嘴巴都张大了。 她好奇得不得了,“怎么挣的?”说实话,就算是她,也想不出如何能用一个梨换回这价值三百两银子的画来,这相差实在太大了。 陆湛又喝了一口水,眉飞色舞地说道:“你们不晓得,这小子实在聪明,运气也好,我这跟了一路,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事实。” “怎么回事?快讲讲。” 原来,小武拿着梨走出陆家,在门口呆了一会儿,有点茫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换五十两银子去,毕竟他还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呢。 突然,听见胡同口有小孩子在玩闹的声音,他好奇地走过去,原来是几个孩子在一起玩,每个孩子手上都拿着吃的,或水果,或点心,唯有其中一个孩子没有,他十分眼馋地看着其他人,嘴里还不停地吞着口水。 “你们分给我吃点吧!”小孩哀求道。 “哼,不要,你平时有吃的也没分给我们吃啊!”其他孩子都异口同声拒绝了。 小武拿着梨走过去,那个小孩正好看见,“你……你把你手里的梨给我吃!” 小武缩回手,“我干嘛要给你吃?” 小孩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个精致的弹弓,“这是我二叔专门给我做的弹弓,打鸟可准了,我跟你换梨。” 小武也是经常上山打鸟玩的,自然看得出来这确实是一个好弹弓,就点头:“好吧,给你!” 换回了弹弓,小武往胡同外走,陆湛远远地跟在后面,摇摇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就知道玩。 小武一路走一路把玩着手里的弹弓,反正他也不认识路,知道后面跟着陆湛,自己肯定能回去,干脆就不认路,乱走一通。 走到一条街道的拐角处,突然听见一个人叫他:“嘿,小孩儿!” 小武抬起头,是个猎人模样的人,身上还挂着几只野兔野鸡,“大叔,你叫我?” “对对对,你过来,我看看你手里的弹弓。” 小武狐疑地走过去,那个猎人拉过他手里的弹弓,仔细看了看Y字叉的材质,又扯扯牛皮筋,“你这小孩,怎么会有小旋风王小泉做的弹弓?”小旋风王小泉是专门做弓箭的匠人,也做得一手好弹弓,曾经有人用他做的弹弓打下过天上的老鹰,世人都以拥有一把小旋风做的弹弓为傲,但是他一年做不了十把,所以很难买到。 这个猎人是懂行的人,自然不会放过眼前这把弹弓,笑着说道:“小孩,我用东西给你换这把弹弓好不好?” 小武不知道这把弹弓的价值,不然他直接拿去卖了,他听了猎人的话,偏着头看他:“什么东西?” 猎人拎起一只野兔,“这个!” 小武摇摇头,虽然他不知道这弹弓的价值,但是看人脸色还是会的,这个人一看就对这把弹弓很有兴趣,不敲他一下对不起自己。 “那两只野兔!” 小武还是摇摇头。 猎人故意板着脸,“小孩子不可以太贪心哦!” 小武指着他腰上的一个小笼子,“这里面是什么?” “这个啊?”猎人得意地拿起笼子,“这是我今天刚刚捉到的两只翠鸟,这种鸟飞得很快,很难活捉的,我厉害吧?” 小武点点头,“就用这个跟我换弹弓吧。” “你想得美,这两只翠鸟怎么也值个十两银子呢!”猎人不愿意。 小武拿回弹弓,也不言语,转身就走。 “哎呀,你等等,”猎人追上来,“你这小孩怎么那么沉不住气,这样,我用一只翠鸟跟你换。” “两只!” “一只!” “两只!” “……成交。”这弹弓怎么也值三十两银子,算来还是自己占便宜了,何况还是限量版,买都买不到。 换回两只翠鸟,小武拎起笼子信步往江边走去,陆湛跟在后面已经有些无语了,这小笨蛋,不知道那把弹弓更贵么? 来到江边,小武觉得有些累了,就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歇脚,顺便逗着笼子里的翠鸟玩。两只翠鸟都是宝蓝色的脊背,深黄色的胸腹毛,十分漂亮,小嘴尖尖长长的,叫起来“吱吱吱”的,很清脆。 小武正逗得开心,路过一个老者,很有兴趣地凑过来,“这两只翠鸟不错呀!小孩儿,你抓到的?” “老爷爷,这是别人跟我换的。” “那你卖给我好不好?”这老爷子是个爱鸟的人,家里画眉、八哥、鹦鹉都有了,就是没有翠鸟,这种水鸟不好捉也不好养,很难遇见。 小武摇摇头,“我不卖,不过你可以拿东西跟我换。”主要是他不确定这两只鸟能不能卖到五十两银子,还是先换点东西回来比较保险。 “行啊,那你想换什么?” 小武看了看老爷子,“就换你身上这个鼻烟壶好了!” “小家伙有点眼光呀,”老爷子解下身上的鼻烟壶,“这可是整玉雕成的,虽说这玉不算太好,但是胜在它是壶内作画,技法少见,你看,透过光是不是看得见里面有一幅花鸟图?” 小武凑过去看看,点点头,看样子这个壶肯定不便宜,要是能换过来,肯定离五十两银子就不远了。 陆湛远远地看见,奇道:“怎么这么巧?碰上这老爷子了?” 原来,和小武搭话的正是钟家老爷子,这老爷子最大的爱好就是养鸟,然后就是和宗老爷子斗气。遇到喜欢的鸟,不管花多少钱也必须要买到手。 钟老爷子这个鼻烟壶是手下的掌柜去沿海做买卖的时候带回来送给他做礼物的,不算名贵,但是雕法新奇,他偶尔还是会带出来把玩。今儿个正好拿来跟小武换翠鸟。 小武成功地从钟老爷子手中换回了一个鼻烟壶,陆湛还没现身,他猜想应该是还不够五十两银子,就继续往其他地方溜达。却不知道陆湛是故意不现身,他心里早就认可小武这个徒弟了,但是还想看看这小子的潜力有多大。 走到江边一棵大树下,看见一群人围在那里,他好奇地凑过去,原来是有一个人在现场作画。 “真好!” “不愧是云樵老人,看这一手泼墨的功夫,真是浑然天成呀!” “可不是,今天真是有眼福,云樵老人一个月出来摆一次画摊,时间地点都不定,能够遇到真是好运气!” “可惜太贵了,不然买一幅回去多好啊!一百两银子一幅呢!” 小武听得咋舌,一百两银子一幅画,就这么挥着毛笔在纸上画几下,他爹要做多少面条才能挣够一百两呢! 说话间,云樵老人的画已经画好,好一幅云遮雾绕的黄山云松图,众人拍手叫好。 “各位,感谢大家捧场,老规矩,一百两银子一幅画,先到先得!如果没有银子,也可以拿东西跟我换,只要是我看上眼的,都行。” 一时间大家都摸出身上值钱的东西,请云樵老人挑选,希望他能看上自己的东西,然后把画带回家去给子孙后代做传家宝。 小武不知道自己手上的鼻烟壶值多少钱,不过这一百两银子一幅的画的确是勾起了他的兴趣,如果老人家看中了自己的鼻烟壶,那自己就通过陆湛的考试了! 他连忙利用自己人小个矮的优势,从人群里钻过去,凑到云樵老人跟前,“老爷爷,你看看我这个鼻烟壶,你喜欢吗?” 云樵老人没想到还有这么小的孩子喜欢自己的画,心里乐呵,弯下腰来:“你想用鼻烟壶跟我换画?” “嗯!” “你看得懂我的画吗?” 以前学堂夫子在画画的时候也问过小武这个问题,他当时老实地回答说不懂,夫子失望地挥挥手把他赶到一边去了,这回可不能这么回答了,要不得罪了这个老爷爷,就没法换画了。 小武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你很厉害!” “怎么厉害?” 小武指着笔架上的一排大小不一的画笔,“这么多不一样大小的笔,你都会用,真棒!” 云樵老人愣了愣,大笑出声,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小孩这样评价了一番,真是出乎意料!他原本就是个随性的人,不然也不会不管市面上的价格,把自己的画仅仅一百两就卖出去。 他拿过小武的鼻烟壶,看了看,“你的鼻烟壶很漂亮,我跟你换!” 小武接过云樵老人的画,眯着眼笑了,一百两到手啦!! 云樵老人收拾好东西离开后,其他人都紧紧地围着小武,“小孩儿,我用这个玉佩跟你换这幅画!” “你算了吧,别骗人家小弟弟了,你那玉佩也不过七八十两银子罢了,小弟弟,我出一百两银子,跟你买这幅画!” 小武听有人买画,正想是不是干脆卖出去,直接拿钱回去好通过考试,突然陆湛出现在人群中,“小武,走了,回去了!” 见陆湛现身,小武猜想自己可能通过考试了,就笑眯眯地跟着陆湛回陆府去了,留下一群人后悔不已。 回去的路上,陆湛一直不停地看身边这个小人儿,虽然他跟了一路,也不敢相信这小子真的达成了自己的要求,甚至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期。 “小武,你真的喜欢做生意吗?” “嗯,做生意可以让家里富裕起来,还能像柳姨那样办孤儿学院,帮助那些可怜的人,我觉得很厉害。” 陆湛点点头,这孩子虽然有点古灵精怪,但是天性还是很善良的,收来做徒弟也不错。 就这样,陆湛的第二个徒弟,问世了! 第九十四章 连锁经营 小武顺利成为陆湛的徒弟之后,郝三哥夫妻俩特地从四通镇跑到陵州来,给陆湛带了很多东西,算是小武的拜师之礼。夫妻俩一开始虽然希望儿子走科举之路,不过儿子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学武,而且又和陆湛这么有缘分,就干脆顺了他的意好了。 就这样,小武和杨苗一样在陆家住了下来,每天习武,学习设计,空闲的时候就到回柳枝儿新置办的家去。每次回来都要柳枝儿给他们做好吃好喝的,就像在陆家被虐待了似的,柳枝儿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不由想起了前世那些读住校的孩子,每到放假就像饿疯了的蝗虫一样,杀回家大吃大喝,连揣带拿。 柳枝儿忙完了这头,宗勇那边又派人来请,让她抽空去给孩子们上课。柳枝儿这才想起自己还欠着外债呢,连忙把自己的教案整理一下。前后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做过老师,柳枝儿相当紧张,甚至还把杨树抓过来当了一回学生,先演习了一遍。 杨树头一次看自己媳妇儿这么紧张的样子,觉得很好笑,又很可爱,“媳妇儿,你怎么突然变得不自信了呢?” 柳枝儿深吸了一口气,“我还没当过夫子呢,再说了,我一个女人家去给人家上课,如果讲得不好,不是更让人笑话吗?所以,这课,只能上好,不能失败。” 看柳枝儿这么认真,杨树也点点头,“那你好好准备,将来半天面馆能不能多拉一些能干的人进来就靠你了。”作为半天面馆的老板,杨树现在也很自觉,事事都想到面馆的发展需要。 事实证明,柳枝儿白紧张半天了。先不说她本就不是一个怯场的人,这些孩子原本就对她心存敬意,毕竟是她让他们能够有一个栖身之地,现在能够得柳枝儿亲自给他们上课,个个都觉得很兴奋,上起课来也十分配合。 柳枝儿也发现这些孩子比起那些正儿八经的学堂里的孩子多了几分好处,就是更容易理解她所讲的商业上的一些基本道理,可能是从小就颠沛流离,受尽了人间疾苦的原因,对人性的理解更为深刻。她越发觉得自己创办这个孤儿学园的决定是对的了,既帮助了这些孩子,也帮助了自己。 上课结束的时候,柳枝儿提到半天面馆和四通面条对人才的需求时,这些孩子们都很踊跃,都表示愿意去面馆和作坊做事。他们终于不担心自己出了学园会立刻变得无依无靠,而最重要的是可以报答柳枝儿的救命之恩(柳枝儿汗,这救命之恩可不是她一个人的)。 等她走出课堂后,宗勇笑着说道:“四妹妹真够贼的,让你来上课,怎么连招人的事也一起办了?” 柳枝儿笑道:“我帮你把孩子们的去向问题解决了还不好?”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当初说得对,按照我们千里学园的培养方式,将来这些大商家真的可能会来抢人的。你不知道,有几个商户的掌柜来上完课回去后,他们的老板就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提到将来从学园招人的事。” “那可太好了,三哥这段时间的辛苦也算不白费了。”这些来上课的掌柜可是宗勇费了老大劲儿,到陵州城的各个商户里请来的,宗老爷子的情面都被他用得差不多了。 柳枝儿走之前突然想到之前宗老爷子的举动,提醒宗勇道:“三哥,我觉得爹最近有点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你回去后留神一下,有什么事立刻派人来通知我。”三权分立的事她没有告诉宗勇,因为这是老爷子自己的事,也是宗家的事,她不想插手。 宗勇点点头,把这话记下,然后把柳枝儿送回陵州城去了。 回到杨家,却看到一个让她意外的人,方清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严松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严松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柳枝儿还真是有点担心。 方清摇摇头,“没事,他正在督造作坊,快建好了,我回来通知你赶紧派人过去接手,很多做面条的工具不是还要置办吗?严松可不懂这个。” 柳枝儿点点头,“我已经找好人选了,这就通知他过去。你那边怎么样?面馆的铺面找得如何了?” “我这段时间在京城四处溜达,看中了几个不错的区域,都是人群集中的地段,具体还是要等你和杨大哥过去看了再决定。” 柳枝儿点点头,方清第一次做选址这样的事,稳妥一点也是好的。 “京城店是半天面馆的脸面,是要好好选一下,对以后扩展到其他地方有好处。” 方清点点头,“柳姐姐,我一直有个问题,你想在各地开很多家半天面馆,这个想法是很好,但是你怎么管理呢?我感觉你好像不喜欢买人,那就不像我们家开分号那样,掌柜都是我们家的人,自然不怕他背叛。你不怕将来派去开面馆的掌柜把方子偷出去另起山头吗?” 柳枝儿笑笑,“人是最复杂的,即使我把他买下来,他要背叛我也就背叛了,所以我不觉得买人是最好的办法。不过你也说得对,将来也难免有手下的掌柜出去另起炉灶的事情发生,我无法完全避免,但是至少可以想办法让这样的事情少一点。” “怎么做?” “让他们既有奔头,又没有后顾之忧。” “怎么说?” “如果你是半天面馆的一个掌柜,按照我定的规矩,你在五到八年之内就可以拥有那家分店的四成利润,你觉得如何?” “这不是变成了一个小老板吗?” “对啊,会不会觉得很有奔头?” 方清点点头,“一辈子为他人做事,和为自己做事,心情自然是不一样的。” “再来,如果你是半天面馆的一个掌柜,根据你在面馆的工作年限,每年面馆会为你存一点养老金,等到将来你退休的时候每年发给你一部分,你觉得如何?” 方清扬起眉头,“柳姐姐,这可不得了,就算是我们方家,也做不到给所有的掌柜养老,最多就是等他们退休的时候,给他们一点安抚银子罢了。你这样的耗费会不会太大了?” 柳枝儿自信地笑笑,“钱是人挣回来的,有了动力,掌柜们就会更加努力地去赚钱,当然也是为面馆赚钱。” “而且,逢年过节,面馆会有节礼;生老病死,面馆会有抚恤金,以作慰问。”柳枝儿把前世公司的一些福利政策借过来,这些政策也许会耗一点钱,但是对人心的收拢却是十分有用的。她是做行政出身的,自然对这些东西门儿清。 方清赞叹地点点头,“在这样好的条件下还要背叛的人,可真是傻子了。” 柳枝儿摇摇头,“这可不一定,如果他真的想要另起山头,就不会在乎这些东西了。不过我也不怕,京城店开业之后,起码两年之内不会再开分店,等到我再开分店的时候,就不是一家一家地开了,我会几十家同时开业。到时候,半天面馆已经形成一定的阵势,一个从半天面馆脱离出去想要单干的人,想和这样的千军万马作战,就没那么容易了。” 其实,柳枝儿还有最后一个保命的招数,她打算利用这两年的时间研究一些配方,将来直接配送到各个分店,就像后世的很多连锁店一样,无论分店如何红火,在最根子上的东西还是靠总店提供,这就不怕半天面馆的味道被复制出去了。 方清总算放心了,“我在京城的时候,和严松空闲的时候老是琢磨半天面馆将来的管理问题,一直都想不明白,也没办法踏踏实实找门面,所以干脆回来找你问清楚。” 想不到方清还是这样一个较真的人,柳枝儿很喜欢她这样的性格,“怪我之前没跟你说明白。我还有个想法,明天我们一起去找陆湛和袁姐姐,跟他们合作一把。” 方清也不多问,点点头应了,正要走的时候,柳枝儿突然想起一个事情,“方清,这次派去京城作坊的管事是杨老六,就是杨小满的爹,你不会介意吧?” 方清对杨小满印象很深刻,“怎么会选她爹去做京城作坊的管事呢?” “郝三哥挑来挑去,还是觉得他比较适合,我也亲自和他谈过,的确是一个当管事的好手。” “既然你们都选好了,那应该是最适合的人选,我没什么异议啊!” “杨小满和她娘也要跟着过去。事实上,正是因为当初杨老六的老婆找严松闹了那么一场,把杨小满的名声给坏了,到现在亲事也没着落,这才想着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看能不能有转机。” 方清点点头,“没关系,我和严松不是已经定亲了么,严松对她也没兴趣,我没什么好介意的。” 柳枝儿笑着说,“幸好你是一个心胸开阔的姑娘,不然我可怎么跟你解释呢?” “柳姐姐过虑了,我哪有那么小气!” 第二天,陆府。 “袁姐姐,听柳姐姐说你怀孕了,这是特地给你带的补身子的补品。”方清一见到袁灵蝉,首先奉上一大堆补品。 袁灵蝉招呼人过来收下,嗔怪地说道:“你这丫头,多日未见,越发客气起来了。都坐吧!” 三人坐下,柳枝儿先问道,“陆大哥没在家?” “在呢,在后面带着两个小徒儿琢磨你给的那些东西,我听他说好像快差不多了。” “陆大哥就是聪明!” “谁夸我呢?”柳枝儿话音未落,陆湛就笑眯眯地走进花厅来了。 “柳枝儿夸你呢!”袁灵蝉打趣地说道,“你还不谢谢人家?” 陆湛得意地看了三人一眼,“我干嘛要谢谢她,她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罢了。” 三个女人对这个自大的男人翻了个白眼,陆湛也不多说,回头招呼道:“拿进来吧!” 只见杨苗和小武两个人手里各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样东西,正是柳枝儿让他设计的包饺子器、捣蒜器、刮皮刀、擦丝刀。 柳枝儿凑上去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陆湛果然是个聪明人,虽然自己给了他设计图,但是他还是在里面加入了很多自己的想法,使这些东西不但具备原本的功用,还增添了其他的功用,整个看起来也十分精致,漂亮。 柳枝儿拿起陆湛做的擦丝刀,比起她给的原图上,增加两种不同规格的刀孔,可以擦出大小不一的丝状来,举一反三,更胜一筹。 “真棒!”柳枝儿真心实意地翘起大拇指,古人的智慧真心不容小觑。 陆湛得意地和两个小徒弟飞了飞眼色,“当然了,也不枉我们仨在厨房泡了那么好几天呢!” 袁灵蝉撇撇嘴,“可算是做出来了,这几天天天吃土豆丝、萝卜丝,吃得我都要吐了!” “你吐是因为怀孕,跟我的擦丝刀可没什么关系啊!”陆湛狡辩道。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今天来找我什么事啊?” 柳枝儿正色道:“应该说是找你和袁姐姐两个人。” “什么事这么严重?” “我已经打算把陆大哥设计的四通面馆陵州店的店面直接复制到其他地方去了,但是想突出半天面馆的特色,还缺一样东西,就是统一的衣服。” “你开个面馆,连衣服都要统一,真够可以的。”陆湛摇摇头,不是很赞同。 “统一衣服,才能让别人对我们半天面馆印象深刻,也是以后在其他地方开分店,区别于对手的标志嘛!” “行吧,那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你帮我设计一下衣服,衣服上要有半天面馆的印章,然后袁姐姐帮我做。袁姐姐,玲珑绣坊虽然是做惯刺绣生意的,这类简单的衣服也能做吧?” 袁灵蝉点点头,“以前很少接,不过你的生意我肯定是要做的。” “我这可是长期生意,以后几十家分店,每年都要做衣服,可不是小数目哦!” 袁灵蝉笑着说道:“谢谢柳老板照顾生意啊!” “嘿嘿,不客气不客气!” 见她俩人都说定了,陆湛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嘀咕了一句:“我怎么觉得自从认识你之后,我这个小鲁班就变成杂货铺了呢?” 柳枝儿当没听见,顾左右而言他,和袁灵蝉、方清聊女人的话题去了。 陆湛没招,带着两个小徒弟后院练武去了。 第九十五章 新品策划 “柳枝儿,听说你等京城作坊建好之后就推出新品,是什么新品啊?”袁灵蝉虽然怀孕在家,消息倒是满灵通的。 “五彩面条。” “彩色的面条吗?这倒是蛮稀奇的。” “回头等正式上市了,送你一组尝尝。”柳枝儿一脸大方。 “一组?什么是一组啊?面不是一把一把的么?”陵州是方家的市场区域,生意做得不错,大多数人都知道了面条这个东西。 “不是五彩面条么?就是青、红、金、紫、白五个颜色,我打算把这五彩面条做成礼盒装,五种面各放一把在里面,所以叫一组。” “面条做礼品?”袁灵蝉完全不明白,面条这种日常的食品也能做礼品吗?“人们是常用各色糕点作为礼品,我倒是不知道面条怎么能成为礼品呢!” “嘿嘿,想办法把它变成礼品就好啦!” “都有哪几种面?说来听听。” “青玉、朱颜、金丝、紫罗、白珍五种。”这五种面条的名字柳枝儿和严松等人再三研究之后,进行了部分修改。 袁灵蝉一边听一边品这五个名字,“真好听,好像美人的名字。” 柳枝儿突然灵光一闪,为什么不把这五种面条形象化呢?就像现代那样,给产品弄个形象代言人,是不是能更让人印象深刻呢?就是这古代对女人要求严格,做代言人算是有点抛头露面,可能不太容易实现。如果找青楼女子,她们倒是不怕抛头露面,不过对产品形象有影响,说不定反而令人反感。 她把她的想法和顾虑告诉袁灵蝉,袁灵蝉皱着眉头想了想,“也不是没可能,京城西市每天都有民间的人自己弄的比赛,比手艺啊,比武功啊,男女老少只要有能力有兴趣,都可以去参加。还挺热闹的。” 原来这个时代这么开放,柳枝儿庆幸地想到,那自己的很多想法也不会显得太突兀了。 “不过,你这个什么形象代言人要怎么选呢?” 柳枝儿想了想,选代言人就是为了造声势,那自然是越热闹越好,越符合平民百姓的口味最好。 “干脆搞个选美大赛吧!”柳枝儿都觉得自己脑洞大开了!“选五个美人出来,分别代言一种面条,我还要找画师把她们的画像画出来,印在面条的包装纸上。” 袁灵蝉点点头,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形象代言人的意思啊?妹妹,你的想法真是层出不穷啊,姐姐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呀!” 柳枝儿笑道:“姐姐过奖了!这件事能不能实现还不知道呢,毕竟在京城我人生地不熟的。” “你不熟,我熟啊!我两年前就在京城开了一家玲珑绣坊,可惜京城对手太多,绣坊一直都没有什么名气,我在这家分店投入了很多心血,所以这两年我在京城呆的时间多,对京城还是比较熟悉的。” “这样啊……”柳枝儿沉吟片刻,突然高兴地叫道,“袁姐姐,我有办法让你的玲珑绣坊迅速打出名声了。” “什么办法?” “和我一起搞选美大赛。整个选美大赛过程中,参赛人员的服装由你们提供,尤其是最后选出来的五个美人,你的玲珑绣坊要为她们量身定做服装,你觉得这是不是让玲珑绣坊露脸的好机会?” 袁灵蝉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这美人从来都是最惹人注意的,自然会招来人们的关注,到时候就是充分展示玲珑绣坊功力的机会了。” “对呀,我们搞个三五轮比赛,从一百人里挑出五十人,五十人里挑出三十人,三十人里挑出十五人,十五人里挑出五人,这最后剩下五人就是我们四通面条的五色美人。每一轮一个主题,让他们都穿上同样的衣服,让下面的人投票来选,这样是不是很热闹?” “嗯嗯嗯,”袁灵蝉不断点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了! 柳枝儿看了看旁边一直没吭声的方清,“你在想什么?” 方清蹙着眉头,“我只是在想,用什么办法才能让别人愿意来参加这个选美大赛呢?毕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柳枝儿想了想,“大多数人一辈子无非是名利二字,我们这次选美大赛主要针对未婚女性,这些女孩子想要美名远扬,嫁得好郎君,借助我们这个选美大赛是个很好的渠道。至于利嘛,只要成为四通面条五色美人,可以一次性获得100银子,同时还能获得由玲珑绣坊为她专门设计的嫁衣一套。袁姐姐,你看行么?” 袁灵蝉点点头,“嫁衣的确是玲珑绣坊的强项,我在京城也打算主推嫁衣,这个办法不错,五套嫁衣还是舍得起的。” “那谁来选呢?”方清又有问题了。 “咱们自己要宣扬这个事情,也要每个参赛者去拉人来选自己,亲朋好友啊,街坊邻居啊,都请他们来捧捧场,谁拉的人多,谁就有可能成为最终优胜者,这样就能最大可能地把人们的热情调动起来了。”建立粉丝团应该是每个参赛者自己的事情嘛,柳枝儿在心里暗暗说道。 “听你讲的,这事儿应该弄得挺大的,官府那边能过关吗?会不会来干涉?” “首先这只是民间的一场趣味性的比赛,不干涉政治,不牵扯钱财,只是图一乐,只要能取得场地的使用权,应该问题就不大。”柳枝儿自信地讲道,“再说了,要实在有问题,咱不是还有七王爷这个靠山么?是不是,袁姐姐?” 袁灵蝉白她一眼,“鬼灵精!放心吧,我会跟七王爷打个招呼的,请他出面支持一下,问题应该不大。” 方清这才放心,“那我没什么问题了。我们什么时候着手这件事情呢?” “袁姐姐怀有身孕,不方便立刻远行,就在陵州带着玲珑绣坊的人设计比赛用的衣服吧,按照我们的比赛规矩,总共要用一百五十套衣服呢!这可不是小数目。等会儿咱们琢磨一下每一轮比赛的主题,袁姐姐就根据每个主题的不同进行衣服的设计和制作,既要突出主题,更要凸显咱们玲珑绣坊的绣工,这可是在大众面前展示的绝好机会!” 袁灵蝉点点头,“没问题,这个包在我身上。” “那我呢?” “你就先去打前站,联系一下比赛的场地,袁姐姐说西市经常有人搞这种类似的活动,你去看看。我先回四通镇和郝三哥商量一下这五种面条怎么包装,然后让他们加紧生产,送到京城。京城的作坊一时半会儿是没有这个生产能力的。” 方清点点头,“那我尽快出发。” “也没那么着急,方便的话,你和杨老六他们一家一起走吧,他们都是老实的乡民,第一次出远门,我怕出问题,有你在我也放心点。” 方清无语地看着柳枝儿,这个女人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柳枝儿皮皮地一笑,“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以后杨老六就是京城作坊的管事了,大家自然会经常打交道的。本来也只是误会,何不趁早解了,皆大欢喜嘛!” 方清撇撇嘴,“我倒是无所谓,只要他们不觉得膈应就好!” “哎,这就对了嘛,我就说我们家方清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等会儿你先回家休息两天,然后跟我一起去四通镇吧,在那里带上杨老六家的人一起走。” “行!” 商量好大事后,三个女人凑一块开始琢磨选美大赛的赛程,柳枝儿不敢把现代的选美大赛活动直接搬过来,只能在袁灵蝉和方清这两个古人的创意基础上进行部分修改。 最后,三人商定,这次活动由四通面条和玲珑绣坊一起举办,以服装展示加选美为主要内容,最后胜出的五个人成为四通面条的代言人,除了享有银子、嫁衣的好处外,在出嫁之前还要参加至少三次由主办方组织的慈善活动,当然,参加活动时会由玲珑绣坊提供最新的服装,这也方便玲珑绣坊的新品不断亮相。 这样一个开端热闹,后期持续保温的活动,让袁灵蝉和方清都十分佩服,也对柳枝儿的组织能力更加信服。 大事商定之后,柳枝儿就和方清离开了陆家,自行回家准备,三天后,一起回到四通镇。 首先要解决的是杨老六家和方清之间的矛盾问题,这两个人对于柳枝儿来说都是得力干将,矛盾不解决的话,以后合作起来会十分困难。 柳枝儿和郝三哥一起把杨老六叫出来谈话。 “六叔,这次去京城作坊,路途遥远,你带着家眷第一次出远门,我担心路上出问题,就请了方清陪同你们一起走。她在江湖上人称“玉面夜叉”,武功高强,各路江湖人士多少会给几分薄面,能够少一些麻烦。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柳枝儿开门见山地说道。 “是啊,六叔,你说你们一家子就这么去京城,我也不放心,幸好柳枝儿想得周到。”郝三哥也劝道。 杨老六点点头,“多谢你们的好意,其实我自己也很担心,有方清这样的江湖老手和我们一起走,肯定会顺利很多。就是不知道我那个婆娘,还有小满,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柳枝儿不客气地说道:“六叔,别怪我说话直接,小满的亲事现在如此艰难,从根子上来说就是六婶儿的错。如果你这个当家人再不好好地拿一个正主意,小满以后怎么办?如果小满有情绪,那我就要考虑你去京城作坊的可行性了,毕竟严松现在就在那边,我不想节外生枝。” 杨老六点点头,自己一个大男人,确实该好好拿个主意了,“行,交给我吧,我不会让她们俩找方清麻烦的。” 柳枝儿心里暗笑,想找方清麻烦也得称称自己的分量吧,“那就辛苦你了,其实方清是一个特别爽朗的人,她现在已经和严松定亲了,和我们也算是乡里乡亲了。这乡里乡亲,见面三分亲呢,有什么坎过不去的?” “你说得对!”杨老六笑着点点头,“那我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和方清一起出发。” “行,尽快赶到,严松那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过去拿主意呢!” 等杨老六走了,柳枝儿才回头和郝三哥商量新品上市的问题。 “其他的都准备好了,京城那边有需要,立刻可以开始做面条,不过眼下有个棘手的问题。”郝三哥皱着眉。 “什么问题?” “你说我们费心费力地弄了这么个五彩面条出来,总不能和以前的面条一样用桑皮纸包起来完事儿吧?是不是应该弄一个特别的东西来装面条?” 如果放在现代,那柳枝儿可选的包装材料可就太多了,可是现在在古代,估计连个牛皮纸箱都做不出来,所以,郝三哥提出来的这个问题,让她也愁上了。 她茫然地四处张望,突然看见一个工人拿着一个竹筒在喝水,灵机一动,“三哥,咱们这里竹林多吗?” “多呀,”郝三哥指着远处的小山丘,“你看看那一片,全是竹林。” “是谁家的?” “是村里的,平时谁家要编个篓子做个筐什么的,都可以去砍竹子。” “那你说我们用竹筒来装五彩面条怎么样?” “哎,这个有意思,竹筒密封起来也方便,平时装水装酒都没问题,装面条肯定也行,而且还特别。”郝三哥眼前一亮,觉得柳枝儿这个建议太棒了。 “那你带人去弄点竹筒回来,试试看能不能用来装面条吧。不过竹筒一定要弄干了,不然面条吸了潮气可就坏掉了。” “没问题!交给我吧!”郝三哥现在已经和原来那个朴实的庄户男人相差甚远了,说话做事很有条理,也很有想法。 柳枝儿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我在陵州会再呆半个月左右,你尽快做出竹筒的样品,找人送到陵州来给我看看。如果可行的话,剩下的就交给你处理了!我也得尽快赶到京城去了,新品上市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 “好的!” 第九十六章 万事俱备 十天后,郝三哥亲自带着用竹筒装好的五彩面条样品到陵州来了。 “哟,这竹筒怎么是这个颜色?”柳枝儿好奇地拿起红色的竹筒,翻来覆去地看。 郝三哥有些得意地笑道,“我们觉得既然叫五彩面条,那自然从外面就要能看出来,才显得特别!” 柳枝儿点点头,这个创意不错,“这是什么东西染的?不像是漆。” “是茜草,庄户人家日子过得不富裕,女人们有时候会买些白布回来自己染色,然后给孩子们做衣服。茜草染出来的就是红色。” 这不就是草木染么?柳枝儿在前世的时候,业余时间无聊,也曾关注过草木染之类的手工项目,觉得很有意思,就是有些费时费力,不符合现代社会的商业需求。 “真不错,你们这样一染,这五彩面条一目了然啊,放在一起也好看。”郝三哥还特地弄了一个藤编的篮子把五根竹筒装起来,再加上一些装饰,拿去送礼也很好看了。 “你觉得这样可行?”郝三哥也很希望自己的想法得到实施。 “这竹筒和染色的本钱贵不贵?”控制成本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贵不贵,”郝三哥连连摇手,“这竹林每年都在长,平时大家除了盖房子,编筐什么的又用不上,根本就不值钱。我和村长提了一下,说我们作坊给钱买竹子,他很高兴,卖竹子的钱能分给大家,竹林也算起了一点作用。” “染料呢?” “都是野地里长的东西,平时除非染布,谁也不会去用它。如果咱们大量需要的话,可以用收购的方式,不用花很多钱,很多孩子都会去采来给咱们换零用钱的。” 柳枝儿小时候在外婆家也干过采草药的事情,于是点点头,“只要价钱不贵,就可以这样做。竹筒的制作方法你也教给村民,让他们做好了再送过来,染色咱们自己染,免得染得深浅不一,这样省了咱们自己的麻烦。” “没问题,那我就回去通知大家了?” “行!” 五彩面条的包装搞定了,柳枝儿总算放下了一半的心,费心费力搞那么大的选美大赛,就是为了新品上市,如果面条包装上不去,档次上不去,就没办法做成礼品,那这前期投入可就收不回来了。 在柳枝儿忙活着四通面条这头的同时,杨树也扎在半天面馆里,从四通镇的小面馆到陵州的大面馆,这里面从店面管理、食材准备到人员管理,都有很大的不同,可是费了他不少的精神。差不多一个月下来,总算顺了,他也选定了自己的助手,丁宽。 丁高和丁宽是两兄弟,丁高是大哥,性格要稳重一些,适合做陵州店的掌柜,因为这里已经被确定为半天面馆新掌柜的实习店,这掌柜的人要求自然要更高一些。 丁宽是弟弟,性格要活泼一些,也长袖善舞一些,适合跟着杨树打理事务,将来分店多了,有需要这么一个人来做全盘的管理。杨树现在时刻记着柳枝儿告诉他的管理要诀,一定要让下面的人动起来,别把自己累得半死还让下属觉得自己没有用武之地。工作带来的成就感是东家除了工钱之外更应该让下属收获的东西。 等到万事俱备,杨树和柳枝儿打算带着丁宽往京城出发的时候,陆湛突然跑来找柳枝儿了。 “柳枝儿,快点救命!” “咋了?”看他说得那么严重,柳枝儿也吓了一跳。 “还不是你的袁姐姐,你说她现在怀孕还不满三个月呢,就闹着要去京城。这怎么可以呢?万一孩子出点事可怎么办?”陆湛急得火上眉梢。 柳枝儿也皱皱眉,“袁姐姐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去京城?” “就是你们商量的那个选美大赛,她说不能让你和方清去忙活,自己躲在陵州清闲,而且,设计衣服也应该见到真人才做得好。” 听到这里,柳枝儿有点无语了看来这袁灵蝉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工作起来真是拼命。 “走吧,我和你一起去劝劝她。”柳枝儿决定当面去和袁灵蝉谈谈。杨树觉得自己在照顾任性的孕妇方面还是有点心得的,就跟了去,看看能不能帮忙出出主意。 到了袁家,正看见袁灵蝉正坐在暖炉旁剥橘子吃,她谨记柳枝儿的经验之谈,多吃水果。不过现在天气凉了,没多少水果可吃。 柳枝儿看她一脸惬意的样子,再看看身边急得上火的陆湛,觉得好笑,扬声打了个招呼:“袁姐姐!” 袁灵蝉一看柳枝儿来了,陆湛在旁边一副苦瓜脸,心里立刻明白陆湛这是搬救兵来了。 “你咋来了?过来吃橘子,还挺甜的。” 柳枝儿笑着走上前接过橘子,也在炉火旁坐下来,“感觉怎么样?” “挺好呀,能吃能喝的,也不吐了。”度过孕吐期,袁灵蝉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陆大哥说你想去京城?” “对呀,”袁灵蝉吐出嘴里的一颗籽,“我还是觉得应该到京城去,和你们一起忙选美大赛的事。我打算从临近京城的几家分号调一些绣娘到京城分号去,等到选美正式开始后,为那些参加比赛的人量身定做衣服。” 柳枝儿皱皱眉,“你还不满三个月,这样就出门不好吧?” “应该没事吧,我听说你当初不也怀着孕到安平县去打官司么?” “我那时候都快四个月了,胎象已经稳定了。你这样太不安全了,我不赞成你去!”听到柳枝儿这样说,杨树在旁边一脸黑线,自己当初还不是死活不听,现在又来劝别人了。 袁灵蝉皱着眉,“但是这是玲珑绣坊在京城一炮打响的好机会,我不能错失了,如果不能到那边去现场督察,我在陵州也安不下心来养胎。” “那……那你坐船好吧?”陵州就有一条陵江,水路还是很方便的。 “不行呀,我晕船,很严重的那种,只要一上船立马就倒下。”袁灵蝉苦着脸,摇头说道。 杨树插嘴道:“那就把马车垫厚点,当初柳枝儿去安平县我就是这么干的。” 陆湛皱着眉,“去京城可比去安平县远多了,光是垫厚点可能还是不够。” 柳枝儿突然想起一个东西,“马车上有减震吗?” 陆湛愣了一下,“什么减震?” “就是减少马车震动的一个东西,”柳枝儿其实是个工科盲,她只是观察过摩托车的减震,大概记得是什么形状。她想了想,拿起一块木炭在地上画了一下记忆中的减震形状,“这一大一小两个筒套在一起,外面再加上几圈铁丝,安在马车上,马车往下压的时候,这几圈铁丝能够减缓力道,起到减震的作用。” 陆湛凑上来仔细看了看,一下子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这铁丝要很粗才行,太细了会断掉,又要有弹性,不然一压下来就扁了。这个用什么材质的比较好?” 柳枝儿一脸白痴,“我只是从一本杂书上看过这个东西,具体人家也没写,我不知道。这就靠你这个小鲁班的智慧了。有了这个,袁姐姐就算怀着身子坐马车去京城也不会觉得很颠簸的。” 陆湛摸着下巴点点头,“这是个不错的东西,要是做出来了,可是有大用的。”他已经想到了马车行,甚至战车都可以用这个东西。 柳枝儿不敢小觑古人的智慧,虽说现在没有做弹簧的技术,可万一被陆湛这个聪明家伙做出来了呢?她连忙撇清,“你做归做,如果做出来了,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为啥?” “树大招风不懂呀?” 陆湛撇撇嘴,小声嘀咕道:“你这个女人还不够招风的?” 柳枝儿不理他,转头对袁灵蝉说道:“袁姐姐,你和陆大哥好不容易在一起,现在还有了自己的孩子,我觉得对你目前的情况来说,孩子是第一位的。如果陆大哥把我说的那个东西做出来了,你去京城自然没有问题。如果没做出来,我希望你慎重考虑,至少也要等胎相稳定了再来京城。” 袁灵蝉摸摸肚子,她对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也是爱若珍宝,自然不会拿他开玩笑,就点点头,“我听你的。” 陆湛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幸好找了柳枝儿来,不然谁劝得动你呀!” 袁灵蝉瞪他一眼,“还不赶快去弄柳枝儿说的那个东西,如果过年的时候我赶不到京城,我跟你没完!” “哇,只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呀,你太强人所难了吧!”陆湛原本打算慢慢研究,拖过她怀孕的前四个月再说的。 “如果你做不到,等孩子出来,我就告诉他,他爹是个名不副实的人,号称小鲁班,啥也做不出来。” 这话刺激到陆湛了,他二话不说,立马转身往自己专用的工房去研究去了。 柳枝儿看着他的背影偷笑,“袁姐姐真有办法,陆大哥被你收得服服帖帖的。” 袁灵蝉瞟了一眼杨树,小声说道:“你也不差,杨树不也乖乖的。” “嘿嘿!”两个女人相视偷笑,杨树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 和袁灵蝉约好一起在京城过年后,柳枝儿就和杨树一起回到了自己家。 “媳妇儿,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你去和岳父打过招呼没有啊?” 柳枝儿被他提醒才想起这事儿,不由心里暗暗吐舌,果然不是原主,对这便宜老爹总是没有亲爹那么上心。 她笑着说道:“我等会儿去买菜,明天给他做几道拿手好菜送过去,顺便跟他告别。” “那我也去,当面辞别才是礼数。” “行呀!我们一块儿去!” 第二天到宗家见到宗老爷子的时候,柳枝儿被吓了一跳,最近她实在太忙,偶尔会叫双叶送一些东西回宗家给宗老爷子,自己却一直没抽出时间来看他。这会儿看见快瘦脱形的宗老爷子,她不仅呆住了。 “爹,你怎么了?我才离开多久呀,你就瘦成这样了?” 宗老爷子笑了笑,忍不住咳嗽两声,“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么?大夫说了,人老了就要瘦一点才好!” “那也不是这个瘦法呀!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啊!” 宗老爷子看了看同样一脸担心的杨树,老怀安慰,这段时间整顿家族产业,看够了世间丑态,总算还有两个担心自己的人。 “你们别担心,就是老病复发了!” “到底什么病啊?” “消渴。” “消渴?”柳枝儿茫然了一下,突然想起前世看过韩国的电视剧《大长今》里就提过消渴症,她还特地去查了一下,原来就是糖尿病。 得了消渴症,要注意饮食,休息,也要注意情绪的修养,不可太激动,因为糖尿病往往都伴随着高血压,难怪刚刚和宗老爷子见面的时候,他老是晕厥,起不了床。柳枝儿开始发愁了,这高血压和糖尿病即使放到前世,也是富贵病,只能养不能根治,何况这还是古代,她又不懂,一点忙都帮不上。 宗老爷子看她一脸忧虑,安慰道:“爹没事的,你别担心了。人老了自然会得这样那样病的,平时多注意点就是了。” “爹,你最近是不是太操劳了?是不是因为实施三权分立的事情?” 宗老爷子点点头,“这个想法很新鲜,要实施起来不容易,不过经过这段时间整顿,我也算是把宗家的产业给理顺了。不过我没有完全按照你说的做,保留了你三个哥哥的继承权,他们可以作为宗家产业的一个普通管事参与经营,只要做得出色,让族老们认可,就可以继承宗家产业。” 柳枝儿点点头,古今结合是最好的办法,完全按照现代的方式,肯定水土不服的,“既然已经理顺了,你就别操心了,好好休养身体吧,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掌柜们处理好了。” “放心吧,我知道的。你刚才说你要去京城了?” “对。我打算在那边开一家作坊,还要开面馆。” 宗老爷子很欣慰,儿女里总算有一个成器的,即使不能为宗家服务,也能给宗家增光。 但他还是告诫道,“把握尺度,不要太强势了,别忘了你还是杨家的媳妇!” “爹,我知道了!”这次柳枝儿没有再顶嘴,她也很珍惜和这个慈祥的老人相处的时光,变着法儿地讨老爷子欢心,倒是让宗老爷子开怀了不少。 第九十七章 会师京城 待陵州的所有事务都处理好之后,柳枝儿和杨树带着青青往京城出发了。杨苗自然是跟着他师父陆湛,不过他师父已经向袁灵蝉立了军令状,保证在过年前把减震器做出来,并带着她和杨苗到京城与柳枝儿她们会合。 路上辛苦自然不用多说,马车在路上跑了半个月后,柳枝儿总算结束了她穿越之后最远的一次长途旅行。等到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无比怀念前世的飞机、火车。 他们是直接把马车驶到京城的四通面条作坊门口的,严松和方清早就得到消息,已经带着人在门口迎接他们了,同来的还有杨老六一家。 “哎呀,老板,才这么点路,腰就直不起来啦?”严松打趣道。 严格地说路的确是没多远,可关键是路况和交通工具不给力呀,柳枝儿享受过飞机火车的快捷舒适,怎么受得了一簸三颠的长途旅行呢?她现在是没什么精神跟严松斗嘴,只是凶巴巴地瞪了严松一眼,然后转头看看其他人。 让她意外的是,杨老六的老婆杨六嫂和女儿杨小满脸上也洋溢着笑容,杨小满还紧紧地挨在方清身边,完全没有柳枝儿预想的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好奇地向方清挑了挑眉,算是询问,方清更帅气地对她挑了挑眉,算是回答。 小样儿,回头再仔细审问你!柳枝儿没好气地收回目光,笑着说道:“六叔六婶辛苦了,小满妹妹,到这里来还习惯吗?” 杨六嫂笑着说道:“习惯习惯,幸好有严松在这里照顾,生活上一应都是全的,方便得很。” 杨小满也笑着点点头,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远离杨家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是柳枝儿给她的机会,她心里有数,“我和我娘已经做好饭菜了,就等杨树哥和嫂子你到了开饭呢!” “那我可有口福了,有现成饭吃。走走走,吃饭去吧,一边吃一边聊。”柳枝儿也有点饿了,这一路上紧赶慢赶的,还是很辛苦的。 杨树笑着说:“你先带着孩子跟六婶她们进去,我把马车上的东西放下来。今天天也晚了,就在这里歇一晚吧。” 柳枝儿点点头,抱着青青,和杨六嫂她们先进去了。双叶留下来帮忙整理行李,严松和杨老六则帮忙搬东西。 京城的作坊是根据严家村的老作坊进行改良设计建造的,十分宽敞,这会儿已经修建完毕了,到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看着十分舒服。 “严松和六叔真是能干,这么大个作坊,这就建好了。”柳枝儿一边看一边夸。 方清撇撇嘴,“幸好六叔赶了过来,严松这个家伙,对作坊的事情不太熟悉,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老是做不利索。六叔过来了,三两下就理出了头绪,不然哪有这么快做完?” 柳枝儿笑着对杨六嫂说道:“那把六叔调到这里来算是调对了呀,不然这个人才就埋没了。” “嗨,啥人才呀,柳枝儿你可别夸你叔,这家伙看着沉稳,心气儿高得很,不夸还好,一夸呀,保证晚上都睡不着觉,偷着乐呢!”杨六嫂笑着说道,她不犯浑的时候还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 “这该夸还是要夸的,”柳枝儿摸摸脸,回头对方清说道:“你带我去你房间梳洗一下吧,这一路上风吹日晒的,脸上都结了一层壳了。” 方清点点头,杨六嫂见状说道:“那行,你先去梳洗,我带着小满先去饭厅做准备,你梳洗好了就过来吃饭。” “好,辛苦六婶和小满妹妹了。” 两母女相偕着去了,柳枝儿这才撞撞方清的肩膀,“怎么回事?我猜想你们这一路下来,虽然不至于针锋相对吧,至少也是冷冷冰冰的呀,怎么感觉还挺热乎?” 方清好笑地看她一眼,“你见不得我们关系好点?”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很奇怪,所以好奇问一下。” “走吧,你一边梳洗我一边跟你讲。” 原来,方清和杨老六一家刚刚从四通镇出发的时候,的确是水火不相容的。杨老六虽然说服了老婆和女儿到京城作坊去发展,但是却控制不了她们情绪。两母女一看到方清,就怒火上心,一路上不是冷言嘲语,就是不理不睬。 方清本就是一个冷清的人,自然不会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既然你不给我好脸色,我就让你连我的脸都看不到。所以,她平时都是骑着马远远地跟在杨老六家的马车后面,尽职保护,但是吃饭睡觉都是自己处理,不和杨家人一起。 一路上本来还算相安无事,没想到中途在一个小镇上宿晚的时候,出事了。 杨六嫂是一个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人,又有些抠门,所以在吃饭的时候,因为饭钱和饭馆的小二吵了起来。杨小满原本就觉得自己这趟北方之行就是狼狈出逃,再看看自己的娘,都已经“无家可归”了还不知收敛,本性难改,心里苦闷,一气之下踢开凳子,一个人跑出了饭馆。 一个眉清目秀的外地女子,孤身在小镇上漫无目的地晃悠,自然容易引来麻烦,杨小满顺理成章地被几个当地的混混缠上了。杨小满出身农家,身上也有点力气,自然不会轻易屈服,就在几个混混准备下重手打晕她直接带走的时候,方清出现了,出手救了她。方清是跟在她后面出来的,不过出来的时候,门口围着看热闹的人太多,她挤出人群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杨小满的踪影,跟错了方向,耽误了一点时间。 杨小满被自己的“仇人”救下之后,十分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方清叹了口气,把她带到小河边,让她稳定一下情绪,顺便梳洗一下,不然这样乱糟糟地回去,肯定能把杨老六夫妻给吓死。 杨小满梳洗整理好之后,看着坐在小河边,望着远远的斜阳的方清,期期艾艾地说道:“谢……谢谢你,方清!” “不用客气!”杨小满不是柳枝儿,方清没有那么多话和她说。 杨小满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嘴巴嗫嚅几下,“其……其实,你本可以不救我的。” 方清奇怪地看她一眼,“为什么?” “我们不是有……有仇么?” “什么仇?”方清可不认为严松会成为她与杨小满结仇的根源,江湖人士的仇不是那么好结的,当然,结下了也不是那么容易解的。 “那……那个……在严家村的时候……”杨小满也觉得有点说不出口,现在回头看看,自己一个未婚女子为了一个男人做出那样的事情,实在有些难为情。 “哦,小事一桩,我现在不是已经和严松定亲了吗?”方清很直白地说道。 杨小满因为这句话情绪又有些低落下来,小小声嘀咕道:“定亲了不起呀,还要说出来!” “我说出来是希望你尽快从过去走出来,不然你想让你父母为你担心多久?他们抛家舍业,背井离乡到这么远的地方来重新生活,难道你觉得很容易么?”方清不客气地说道。 “我……”杨小满沮丧地坐下来,“我知道,以后我不会乱想了。” “其实严松也没你想的那么好,娘们儿兮兮的,都不知道你喜欢他啥?” 杨小满白她一眼,“喂,你搞清楚好不好,现在和严大哥定亲的人是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嗯……他娘们儿兮兮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你……”杨小满气结,指着她说不出话来,突然爆笑,“哈哈哈……方清,你这个人好好玩!” 方清也勾起嘴角,两个原本对立的女子,在这暖暖的斜阳下和解了。 “原来如此呀,难怪我刚才看你和杨小满的关系还蛮不错的。她现在还会缠着严松吗?”柳枝儿很八卦地问道。 “不会,”方清摇摇头,“她很有分寸,平时只是在后厨帮一下忙,然后就躲在房间里绣花,很少出来乱走的。” “嗯,那就好!” 柳枝儿梳洗完毕后,来到饭厅,大家都已经到了。杨六嫂因为对柳枝儿心存感激,所以使出浑身解数,做出一顿丰盛的晚餐。所有人大快朵颐,所有的菜都被清空,大家对杨六嫂的手艺翘起了大拇指。 “六婶,你做饭的手艺可真好!”柳枝儿发自肺腑地说道,杨六嫂的手艺确实不错。 杨六嫂看大家这么捧场,心里也乐开了花,“你们大家不嫌弃就好!” “小满妹妹做的是什么菜啊?”柳枝儿笑着问道。 杨小满指着一个空盘子,“这道红烧鱼是我做的。” “看来妹妹是得了六婶儿的真传了。六叔六婶,小满妹妹做菜手艺这么好,是一个标准的贤妻良母,你们就放心吧,一定会有好姻缘的。你们就踏踏实实地在这里好好干,不要担心那么多。”柳枝儿开口鼓励杨老六一家三口。 杨老六感慨地点点头,“这丫头做菜也好吃,绣花也好看,就是脾气有点臭,也不知道找个什么样的人家给她才好。” “那我也帮你留意一下,看我有没有这个福气喝上小满妹妹的媒人酒吧!”柳枝儿笑着说道,杨小满有些脸红,转身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一时席毕,杨六嫂把桌子收拾干净,柳枝儿和严松等人商量起新品上市的事情。 严松说:“我听方清讲了你和袁老板计划的选美大赛,觉得很有意思,这样一搞,我们四通面条在京城一炮而红是完全没问题。” “不过,如果搞不好的话,可能我们连京城的市场都进不去。”柳枝儿严肃地说道,“搞这个选美大赛,从活动准备,举办到我们后期的产品生产、宣传都很关键,哪一环都不能出问题。方清,你去看的场地如何了?” “我去看过了,在西市有一个地方叫丰乐场,场地很大,能坐下几百人吧,中间有个高台,很适合搞这个选美大赛。” “平时这里主要用来做什么?” “有表演,有比赛,也有一些外国的商人会在那里兜售一些奇珍异宝,很多喜欢猎奇的人都愿意到那里去找宝。” 还有外国人?柳枝儿好奇地问道:“哪里来的外国人?” “胡商啊,东瀛人啊,朝鲜人啊,都有,多得很。” 看来这个时代的京城和唐朝的长安有点相似,各国商人都会聚集过来做交易,柳枝儿当然愿意民风开放一点,不然她做点什么事都容易显得出格。 “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玲珑绣坊的云梦姐带我去的。” 云梦,是袁灵蝉手下的第一管事,被她派到京城来开玲珑绣坊的京城店,这次也是接到袁灵蝉的信,全力协助四通面条的人做选美大赛的准备。 “那我要见见她才行,毕竟她对京城比咱们熟悉。”柳枝儿点点头。 “那我们明天去找她,顺便去丰乐场看看吧!” “好!”柳枝儿点点头,转头对杨老六说道:“六叔,我带了郝三哥做的五彩面条的新包装来,你看看,这个包装是用竹筒做的,所以我们接下来需要大量的竹筒。作坊已经建好了,你明天就去四周打听一下,哪里有大片的竹林,想办法和主人家联系上,我们好买竹子。” 杨老六点点头,他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扎在作坊里,还没出去逛逛呢,以后要在这里做管事了,自然要和周围的人打好关系。 “回头我让小满她娘做点咱们杨家村的火焙鱼干,我带着去和周围的乡民们打听一下,顺便把关系打好。” “好,辛苦你了!”看来杨老六是一个很通人情的人,柳枝儿放心了。 第九十八章 东瀛客 第二天一清早,柳枝儿两口子和严松、方清就一起往城里去了,杨老六则去忙活找竹林的事情。 “我们先去找云梦?”柳枝儿打了个哈欠,连着几天车马劳顿,结果又起了个大早,实在是没睡够。 “是啊,”方清点头道,“我们先去玲珑绣坊,绣坊就在西市,离丰乐场不远。” 柳枝儿点点头,“这有西市,应该就有东市吧?” “是啊,不过东市是达官贵人们住的地方,不许经商。所以所有的买卖都是在西市进行的。”刚刚脱离土包子称号的严松连忙给新来的土包子介绍。 “那这些达官贵人要买东西怎么办?他们的吃穿用度不需要买东西么?” “当然要啊,”严松翻翻白眼,“可是家里有奴仆啊,而且还可以让人送上门来挑选啊!” “是的,”方清也补充道,“云梦姐说玲珑绣坊经常要送布匹和样衣到那些贵人府上,供他们挑选呢!” 柳枝儿心里嘀咕,这可比淘宝还方便呢!不但在家购物,还能直接试穿呢! “那我们在西市搞这个活动,是不是对玲珑绣坊没什么好处呀?你们想啊,我们的挂面是老百姓都要吃的,自然在哪里搞都可以,但是这玲珑绣坊的衣服一向走的是高端路线,如果没有达官贵人来看选美大赛的话,那不是白搞了吗?” “你放心,达官贵人也是人,他们也爱热闹,那清清静静的东市有什么好玩的?自然都会到西市来玩乐的,不然西市那些青楼妓馆怎么开得那么红火?还不是靠这些有钱人撑起来的。”方清解释道。 “就是嘛!”严松撇撇嘴,“老板,你是不是生完孩子变傻了?袁老板可不傻,她既然愿意和咱们一起搞这个选美大赛,就说明她清楚这对她的玲珑绣坊有多大的好处。在商言商,我不觉得袁老板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 柳枝儿点点头,“你们说得有道理,是我想偏了。”想来也是,人的本性都喜欢往人堆里扎,西市热闹好玩,自然人气旺得很。 一行人路上说说笑笑,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城门口,柳枝儿看见城门口上写着“雍门”二字,浑厚有力,城墙高耸,外面是宽宽的护城河,两列士兵身披盔甲,手执长戟,威风凛凛地站在城门口,进出城门的人有序通过,看起来十分平和。 “这是西城门,”方清解释道,“我们从这里进去比较方便。” 柳枝儿点点头,不再说话,透过车窗往外看,比起陵州,这里更为繁华,街道宽阔,能并行四辆马车,道旁店铺林立,街上车水马龙,人群拥挤,十分热闹,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商业极其发达的地方。短短的一刻钟路程,柳枝儿已经看到了茶坊、肉铺、酒肆、饭馆、珠宝店、香火铺、布匹店、杂货铺、医馆等十多种经营,家家门口都挂着幌子招揽客人。柳枝儿一向认为,通过商业活动的繁荣与否,可以看出一个时代的经济发展如何,因为只有物品丰富了才有商业买卖的需要,看来自己运气还不错,没有穿到一个一穷二白的时代。 “我们到了!”方清说道,然后起身准备下车。严松早就跳下车,伸手扶她,方清也没有拒绝,借着他的手跳下马车。柳枝儿两口子跟在后面下了车,见他二人的样子,杨树打趣道:“这么久没见,方清变得柔弱了,江湖高手下个马车还要人扶着呢?” 方清脸红了一下,转头不说话,严松连忙说道:“方清是个女孩子嘛!” 柳枝儿笑着说道:“你说得对,在喜欢的人面前再强悍的人都会变得柔弱的。” 方清懒得理这两口子,举步就往玲珑绣坊里走去。和陵州的玲珑绣坊不一样,京城的玲珑绣坊是两层楼,一楼是卖绣品的,二楼才是绣娘们绣东西的地方。 掌柜云梦早就看见他们的马车了,连忙从二楼下来迎接他们。 “方清,你们早呀!” “云梦姐,你早!” “这两位就是杨大哥和柳姐姐了吧?”云梦笑着问方清。 方清点头,介绍道:“这是杨大哥,这是柳姐姐,杨大哥怀里抱着的是他们的小女儿青青。柳姐姐,这位就是玲珑绣坊京城店的管事云梦姐了。” 柳枝儿定睛一看,真是个美人儿,峨眉淡扫,双眸晶亮,白皙的小脸上嫣红的菱嘴,身材婀娜,体态轻盈,未说话先见笑,一看就是一个经历过世面的人,眼里有着不容忽视的睿智光芒。不过二十多点的年纪,挽着妇人发髻,看样子已经成亲。 没等柳枝儿说话,云梦先上来握着她的手,“可把你给盼来了,我家掌柜的来过几次信了,嘱咐我一定要代替她好好地接待你和杨大哥,尽地主之谊。” 柳枝儿笑着说道:“袁姐姐就是客气,咱们以后在京城呆的时间肯定长得很,哪里用得着讲这些礼数。倒是方清和严松初来乍到,肯定有很多需要你帮忙提点的地方,给你添麻烦了!” “柳姐姐千万别说这样的客气话,我家掌柜说了,柳姐姐是难得一见的商界女才,让我一定要好好跟你讨教一下呢。” “别听你家掌柜的,我看你这个店做得很好嘛!”柳枝儿环顾了一下大厅,玲琅满目,绣品陈列地很有章法,让人目不暇接。 云梦叹了口气,“哎,京城太大了,好的绣坊也很多,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打出名声实在太难了!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两年了,也就目前这样吧!” “竞争大,压力自然也大。”柳枝儿拍拍她的手,“没事,袁姐姐也没怪你,你接到她的信了吧?我们四通面条打算和玲珑绣坊合作搞一次选美大赛的事,你知道了吗?” 云梦兴奋地点点头,“她已经在信里跟我详细地说过了,还说这是柳姐姐的想法,我真是佩服极了!好希望选美大赛立刻就举行啊!” “哪有那么快呀!”柳枝儿笑着摇摇头,“我们今天来,就是要麻烦你一件事的。” “什么事?柳姐姐你吩咐就是,我一定听你的。” “我想去丰乐场看看,方清说那里很适合搞选美大赛。” 云梦点点头,“的确挺适合的。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吧,我听说今天有几个外国商人要在丰乐场卖一些奇珍异货,肯定很热闹。” 这么巧?柳枝儿等人对视一眼,都笑着点点头,“走吧,看看去!” 丰乐场离玲珑绣坊就一刻钟路程,一行人没有坐车,步行过去。 云梦一路走一路介绍丰乐场,“这是官府修建的,本来是用来祭祀用的,后来祭祀的地方换到其他地方去了,这里就改成卖东西的地方了。谁要用这个地方,必须提前向官府报备,官府同意了,就可以在这里搞了。我们的选美大赛也可以在这里做,地方很宽敞,等会儿柳姐姐看看就知道了。” 到了丰乐场,柳枝儿首先看见的是一个牌坊,上面写着“丰乐场”三个字,两边写着一副对联“无事在心惟极乐,有功于世不虚生”。 “这幅对联倒是有些意思!” 云梦笑着说道:“这个牌坊是新建的,从丰乐场不再用来祭天之后,这附近就多了很多玩乐的地方。据说这对联是官府找人写的,意思是警醒世人,可以玩乐,但是也要努力建功,不可荒废。” “不错不错!”柳枝儿一边点头,一边跟着云梦往里面走。 杨树跟在后面,青青这会儿到了一个陌生地方,各种好奇,趴在她爹身上左看右看,眼睛瞪得溜圆。 杨树好笑地骂她:“咋那么好奇呢?什么都想看一看。” 柳枝儿回头把她接过来,抱着她把四周的东西指给她认,虽然她还小,不过这是培养孩子好奇心的好机会,柳枝儿自然不会放过。 进了丰乐场,柳枝儿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小型体育场,中间是一个圆形的高台,四边各有一个砌好的阶梯可以上人,四周是一层一层的阶梯,人们可以坐在阶梯上看高台上的人。 这会儿丰乐场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云梦熟门熟路地带着几个人找了一个比较高的阶梯坐下。 “哎,柳枝儿,那人的头发怎么那样?是释放的囚犯吗?”杨树好奇地指着高台上一个男人,他也是第一次到京城,是这群人里的土包子二号。 柳枝儿仔细看了看,杨树指的那个人,前半个脑袋都剃得光光的,后面一圈头发,还扎了一根直冲冲的小辫子,“哈,日本人!” “啥人?”其他人都异口同声地问道。 柳枝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捂着嘴,“我说这是个什么人,这么奇怪!” 云梦笑着说道:“这是从东瀛来的商客,经常带一些海里来的奇货异宝来卖,不过买的人不多,大家都不认识。” 柳枝儿也很好奇这古代的日本人在这里卖些啥,连忙往前凑凑,想看清楚点。只见那个东瀛客人拿起一根长长、黑黑的东西,双手举着,绕场走了一圈,展示给所有人看。旁边的翻译介绍道:“这个是海带,是东瀛的渔民钻到海底采回来的,可以用来煮汤,也可以用来炒着吃,拌着吃,味道十分鲜美。一根海带十两银子,有谁需要的,可以前来购买。” 原来在台下还摆了几张桌子,上面摆放着这些东瀛客带来的货品。柳枝儿等了半天,都没有人上前去购买,就好奇地低声问云梦:“怎么没人买呢?” “不会有人买的。这种没人认识的吃食,卖得还不便宜,万一买回去不能吃或者把人吃坏了,哪里去找这些人?”云梦十分了解地说道。 “那他干嘛要那么贵呢?” “打着奇货可居的主意呗!”云梦撇撇嘴,“真把京城人当傻子了,这东西再精贵,还能和人参比呀?卖那么贵!” “那万一真没人买怎么办呢?” “扔掉或者带回去吧。毕竟这东西在咱们这儿少见,没准儿在他们老家就跟路边的野草一样不值钱呢。” 柳枝儿点点头,转身和坐在身后的严松小声说了几句,严松先是不赞同地看她一眼,见她实在坚持,只好点点头,起身走了,走之前还不忘把方清也拉走。 “哎,严总管这是要去哪?”云梦好奇地问道。 柳枝儿笑笑,“我让他去办点事情。” 云梦点点头,不再多问,继续看场内的动静。几个东瀛商人等了好一会儿,见没人上来购买海带,只好把它放在一边,拿出其他的货物兜售。虽然他们的海带不受欢迎,但是珍珠一类的珍宝却受到了人们的追捧。不一会儿就卖得干干净净。几个东瀛商人笑逐颜开,装好没卖出去的海带就离开了丰乐场。 柳枝儿等人也随着散去的人群离开丰乐场,云梦担心严松和方清二人回来找不着人,正要提议等等他们,却在进口处的牌坊看到了这两个人,身边还放着两个眼熟的口袋。 “哎,这不是那几个东瀛客的袋子么?怎么在你们手上?”云梦好奇地问到。 严松笑笑,“是啊,我跟他们买的。” 云梦仔细看看,“是海带。十两银子一条,你买来干什么?” “不是十两银子一条,而是十两银子全部,还送了我一大袋子小虾。” 云梦完全不知道严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是人家的事情。 柳枝儿解释道,“我让他去买的,我有用。” “哦,不过他们不是卖十两银子一条么?怎么……” 柳枝儿笑着说道:“他们万里迢迢带这玩意儿来,却没打成奇货可居的如意算盘,难道还要带回去?这东西正如你所说,不过是他们司空见惯的东西,犯不着再费劲吧啦地搬回去。” “原来如此。”云梦点点头,“柳姐姐吃过这个东西吧,不然怎么会让严总管买下来?” 柳枝儿摇摇头,“我见过这个东西,不过这次不是买来吃的,是要做一个秘密武器。” 方清皱皱眉,“这海带有毒?”江湖人,一听到秘密武器就直觉想到剧毒之类的玩意儿。 柳枝儿一脸黑线,“没有毒,等我做出来你们就清楚了。” 第九十九章 秘密武器 考察完丰乐场后,柳枝儿一行人告别了云梦,回到了面条作坊。 一回到作坊,柳枝儿就把自己关进厨房,其他人想要帮忙却被她拒绝了。严松和方清想着柳枝儿这是要搞秘方,肯定要保密,十分理解,就不再打搅,转而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杨树则带着青青在厨房附近玩耍,一方面帮柳枝儿望风,一方面随时准备听候她的召唤。 其实他们都把事情想复杂了,柳枝儿之所以不让别人帮忙,是因为她想用这些海带试试能不能做出味精来,但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把东西做出来,万一做不出来,岂不是很丢脸?所以干脆关起来自己一个人研究好了。 很多人都对味精闻之色变,其实这是一种误解,柳枝儿前世是一个好吃的人,自然对各种调料都十分了解。味精其实对人体并没有什么害处,不过是一种增味剂罢了,只是各种传说以讹传讹,导致人们对味精的误解甚深。柳枝儿自己不排斥吃味精,也想试试能不能在这古代做出类似味精的增味剂出来,让面条更为鲜美,成为半天面馆的秘密武器。 她不是学化学出生,对提炼啊合成啊之类的一窍不通,不过她知道味精的发明者日本教授池田菊苗是从海带汤蒸发后的结晶里找到灵感的,所以她也想试试,能不能从海带里提炼出味精来。 她把海带洗干净,拿水泡发,然后直接放到水里煮,直到海带煮烂,再揭开锅盖,改小火慢慢熬海带汤,直到把水煮干,锅底果然剩下一层棕色的东西。她拿筷子挑了一点在嘴里尝了尝,一股浓浓的鲜味立刻在嘴里弥漫开来,成了!! 晚上,柳枝儿没有让杨六嫂母女帮忙,而是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晚饭,她想让大家尝尝看,加了海带味精之后的面条有什么不同。她炒了肥瘦相间的肉臊作为浇头,然后煮了一大锅面,每人两小碗,一碗放了海带味精,一碗则不放,然后请大家品尝后给意见。 严松是个急性子,立刻把面条拌好,两个碗各吃了一口,然后吧嗒吧嗒地品尝了半天,“老板,右边这碗里就放了你说的秘密武器吧?” “算你舌头灵,”柳枝儿笑着点点头,“说说看,味道怎么样?” “嗯……”严松想了想,“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有点像在面里放了一勺浓浓的鸡汤的感觉,很……很……” “鲜!”方清接话道,“一种很鲜的感觉,而且因为这种鲜味,好像让其他的味道更好吃了似的。” 柳枝儿翘起大拇指,“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我加的这个秘密武器就是增鲜的。” 杨树一边品尝嘴里的味道,一边说道:“我以为半天面馆的面已经是极品了,没想到还有更好吃的面,媳妇儿,你真厉害!” “还真是呢!”杨六嫂也说道,“我做了这么多年的饭,就没做出过这种味道。柳枝儿,你肯定花了很多功夫,熬的鸡汤来煮面吧?”她实在想不出比鸡汤更鲜的东西了。 柳枝儿摇摇头,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罐子,里面是她熬了一下午弄出来的海带味精,“这就是我的秘密武器。” 严松凑上来,“这是啥?就这玩意儿就能让面条变得更好吃?” “不信?”柳枝儿笑着说道,“不信你试试呗!” “那我试试!”严松说着话就从锅里又挑了一碗面条,然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海带味精准备放进去,吓得柳枝儿连忙喊停。 “你干嘛?” “放秘密武器呀!” 柳枝儿把他手里的勺子夺回来放回罐子里,然后用筷子头挑了一点放进面条里,“这么多就够了!” 严松半信半疑地看看她,“你是舍不得给我吃吧?才放这么点?” 柳枝儿翻翻白眼,“吃多了不好,这么点就足够了。不信你自己吃吃看。” 严松还是坚信柳枝儿是小气鬼,嘀咕着加上肉臊浇头,把碗里的面条拌起来,然后吃了一口,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就是这个鲜味!” 柳枝儿白他一眼,“这下不说我小气了吧?” “嘿嘿,”严松傻笑着摸摸头,“我哪知道这玩意儿这么厉害,才放那么一丁点,就鲜得不得了!” 方清也白他一眼,转头对柳枝儿说道:“柳姐姐,这个秘密武器叫什么?” 柳枝儿想了想,“叫一点鲜吧?” 这回换严松翻白眼了,“老板,你能不能起一个有气质的名字?忒难听了!” “那你说什么好?”柳枝儿原本就是个取名无能。 杨树想了想,“你们觉得味极鲜这个名字怎么样?” 严松一拍巴掌,“这个名字好,又好听又直白,一听就知道鲜得很!” 其他人也赞同地点点头,柳枝儿当然没有异议,只要不叫味精就好,万一被其他穿越者知道了就麻烦了。 “柳姐姐,你这味极鲜就是从海带里弄出来的?” “恩。” 方清皱了皱眉,“可是海带这个东西可遇不可求,你真的要把这味极鲜作为半天面馆的秘方?等我们手上的海带用完了,一时半会儿又买不到,怎么办?” 柳枝儿也在为这个发愁呢,但是好不容易弄出一个秘方来,她又舍不得放弃。将来半天面馆连锁化之后,必须要有一个东西是由总部来提供的,不然真的很容易变成一团散沙,那到时候自己就白忙活了。如果把这味极鲜做好了,变成秘方,由自己做好后定期送到各面馆去,一方面保证了面馆味道一致,另一方面也不至于将来掌柜另谋高就,把自己家的味道也给带走了。 “我再琢磨琢磨吧。” 晚上回到房间,把青青哄睡之后,柳枝儿靠在床头,皱着眉头想办法。杨树坐过来,给她揉着肩,歉意地说道:“虽说我现在负责管半天面馆,但是最终还是要靠你来帮着想办法,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柳枝儿笑着摇摇头,“你要这么说,那我是不是该检讨一下自己是不是太折腾了?如果你娶一个安分点的媳妇儿的话,这会儿还在杨家村安安生生地做自己的猎人,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四处奔波?” 杨树把她抱在怀里,“媳妇儿,你千万不要这样说,这样会让我更加无地自容。我一个大男人还没有你这个小女人能干,能够离开杨家村,到陵州,到京城,开面馆,做我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你不知道心里多感激你,让我的日子过得这么精彩!” “那我们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夫妻本为一体,我所希望的不过是能够和你一起好好地过完这一生,难道我们之间还要分彼此么?” 杨树摇摇头,不再说话,只是把柳枝儿紧紧地抱着。 柳枝儿一边享受身后男人传来的体温,一边跟他商量:“我今天做出来的那个味极鲜,如果能够成为半天面馆的秘方,那以后就算开再多分号,也不怕别人背叛我们,东山另起了。” “但是方清说得也对,这东西如果不能长期供应的话,怎么能满足那么多家面馆的需要呢?”杨树皱着眉头。 “你印象中有没有什么东西也很鲜的?”柳枝儿觉得单靠自己的智慧是不够了,还是把杨树拉过来一起思考吧。 杨树想了想,“我小时候倒是吃过一回今天这种味道,很像,但是不完全一样。” “什么东西的味道?” “我娘做的包子。” “包子?” “记得有一年过中秋节,家里太穷,买不起糖回来做月饼,娘就用菜剁碎了做馅儿,给我们兄弟俩包了一顿包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包子里既没肉也没蛋,但是吃起来就觉得很好吃,感觉和今天的面条一样,很鲜。” “那你知道娘是怎么做的吗?” 杨树摇摇头,“那个时候太小了,就知道吃,哪里管怎么做的。” 柳枝儿失望地低下头,“要是娘还在就好了,她一定能告诉我怎么做的。” 杨树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如果娘还在的话,不知道多喜欢你呢。她是一个很利索能干的人,每天都忙个不停,从来不会和别人说三道四的,我印象里她总是忙忙碌碌的,农忙了去地里忙活,农闲了还要去山里捡蘑菇回来晒。” 柳枝儿从来没听他提过自己的娘,也饶有兴致地和他聊起来,“那你们肯定从来不缺蘑菇吃。” 杨树笑着摇摇头,“那是要拿去卖的。有时候被我们缠得紧了,她才做一点给我们吃。可能是吃的机会少,每次吃蘑菇都觉得很鲜。” 柳枝儿突然眼前一亮,“对呀,蘑菇也是鲜的。” “你是说,可以把蘑菇做成味极鲜?” 柳枝儿点点头,“应该可以,说起来像小鱼干、小虾之类的都挺鲜,都可以试试能不能做啊!”她一下子觉得思维开阔起来,之前被海带缚住的脑袋一下子清明起来。 “那要怎么做呢?” “把这些东西都晒干,然后舂成粉,按一定比例配起来,再加一点香料,一定可以做出独特的味极鲜来。”柳枝儿很有信心地说道。 杨树点点头,“那我们明天就去找蘑菇、小鱼干、小虾回来试试。” 柳枝儿摇摇头,“小虾暂时不用找,那些东瀛人不是送了一袋给严松么?不过这味极鲜我们不能在这里做。” “为什么?” “防人之心不可无,”柳枝儿很严肃地说道,“杨老六一家和郝三哥家不同,有些事情还是保密的好。我们明天去京城租一个房子吧,反正接下来要忙活选美大赛的事情,老是住在城外,来回也不方便。” 杨树点点头,“你说得对,为了将来半天面馆的长久生意,咱们是要步步小心才是。” 第二天,杨树和严松先去城里找房子,然后再回来接柳枝儿她们。在云梦这个地头蛇的帮助下,他们很快找好了一个小小的院落,就在西市,方便以后行事。 第一百章 泡菜鸡丝面 在京城确定落脚之地后,杨树两口子和严松、方清分开行动,杨树他们去寻找制作味极鲜的材料,严松、方清则去打听丰乐场的场地使用权。 晚上回来会合的时候,柳枝儿他们收获颇丰,各种野生菌、小鱼干、香料都买了回来,而严松和方清则遇到点麻烦。 “怎么了?丰乐场不能用?” 严松摇摇头,“也不是不能用,只是时间不合适。我本想着趁元宵节的时候搞这个选美大赛的,那会儿人们空闲,又都要出门找乐子,正好给咱们的选美大赛增加人气。” “想法很好啊,怎么?不行么?” 方清点头道,“我们去丰乐场那边问过了,人家说一直到正月二十五都有人预订了,不能给咱们用。咱们要用的话,得等到二十五以后了。” 柳枝儿皱皱眉,“正月十五之后就没那么多人了吧?” “是啊,一个大好的机会,可惜咱们抓不住!”严松叹了一口气。 “先不着急,咱们再等等,袁姐姐估计快进京了,等她来了咱们一起想办法。前期的准备工作还是要做了,你们这几天多往外跑跑,找找人们主要的聚居地,需要的时候我们要去那里宣扬一下,不然别人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选美大赛要举行。” 杨树说道:“也可以像我当初在陵州做面馆开业一样,在主要的码头、路口立牌子,让来来往往的人都知道这个事情。” “这里是京城,可能会有点难度,”柳枝儿想了想,“不过还是可以试试,都去问问吧,如果能立牌子,那自然更好。” 严松、方清二人点点头,表示明白。 严松转头看见厅角放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你们今天出去买什么了?这么大包小包的,有没有好吃的?我都饿坏了。” 柳枝儿笑着瞪他,“方清今天没给你吃的?” 方清撇撇嘴,“早饭十个包子,午饭四菜一汤,下午碰到卖烧饼的,又买了两个吃,这会儿还喊饿,我也不知道这人的肚子里到底装了些啥,咋那么能吃呢?” 严松嘻皮笑脸地说道:“能吃是福,媳妇儿,你就别嫌弃我了。” “谁是你媳妇儿?” “你啊!”严松理直气壮,“咱俩都订亲了,你还不是我媳妇儿?” “订亲又不是成亲,你少乱说!”方清丝毫不给他面子。 “你想成亲啦?行,咱们回陵州办婚事去!”严松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方清脸红红的不说话了,有时候她真的是说不过严松,谁叫她脸皮薄呢!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俩甜蜜,别在我们面前显摆了!”柳枝儿没好气地说道,“过来看看我们今天的收获。” 她让杨树把东西搬过来,一一打开,严松仔细端详了半天,“老板,你准备开南北货行么?” “没有呀!” “不然你买这么些干货做什么?” “做味极鲜呀!” 方清眼前一亮,“你是说不用海带也能做出味极鲜?” 柳枝儿点点头,“我感觉应该可以,不过还要多试几次,到时候让你们尝尝看。如果真的能做出来,半天面馆的经营我就不担心了。” 方清点点头,对于做吃食的行业来说,独特的秘方的确是强大的生命力。 “行了,吃晚饭,吃了就都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忙活呢!” 第二天一早,方清严松还没出门的时候,门口驶来一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一个穿着斗篷的人,是袁灵蝉,同来的还有陆湛和杨苗。 “爹、柳姨,你们在家吗?”杨苗一下车就飞奔进门。柳枝儿他们临时找的住所,还没有门房。 杨树和柳枝儿闻声连忙出来,“苗儿,你怎么来了?” “我和我师傅师娘一起来的呀!不是说好一起过年的吗?” 杨树点点头,柳枝儿连忙迎出去,“袁姐姐,你真的赶来了?我昨天还和方清他们说起你呢。” 袁灵蝉的肚子已经有点显怀了,陆湛在旁边扶着她,各种小心翼翼。她笑着说道:“我在陵州实在呆不住,想到京城的事,心里着急,天天催着陆湛研究那个减震的东西。幸好这家伙还算聪明,研究出来了,我这不就来了吗?” “那你身体感觉怎么样?这么长途跋涉的,很累吧?” “累是难免的,不过有了陆湛做的那个东西,坐马车舒服多了,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柳枝儿佩服地看着陆湛,“陆大哥真是聪明,没想到我就那么一说真的被你做出来了。” 陆湛嘿嘿两声,“多亏了你的好想法呀!” “哎,陆大哥,咱们可说好的,这东西是你弄出来的,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知道啦,用得着这么撇清么?” 柳枝儿不再理他,扶着袁灵蝉,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袁姐姐,你可来了,我们遇到点麻烦,正需要你来一起商量一下看怎么办呢。” “什么麻烦?” 柳枝儿把丰乐场的事情跟她说了一下,她皱了皱眉头,说道:“不着急,我们去找七王爷,看他能不能帮咱们想点办法。” 柳枝儿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她不好直说,这会儿袁灵蝉主动提出来了,她自然赞同。 “那等你休息好了咱们就去!” “不用,现在就去吧,我不累。”袁灵蝉是典型的女强人,做起事来雷厉风行,丝毫不觉得劳累。 到七王府拜访,自然不方便去太多人,袁灵蝉决定就和柳枝儿、方清两人去。陆湛见自己不能去,就啰啰嗦嗦地叮嘱柳枝儿,让她小心照顾袁灵蝉。 柳枝儿哭笑不得,“陆大哥,你对我就这么不放心呢?” “不是……不过是……” “好啦好啦,”袁灵蝉打断他的话,“再罗嗦下去都要中午了。你就在柳枝儿家等我吧,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好吧,你自己多注意点。” “知道了!” 三个女人坐上马车,往七王府驶去。 “袁姐姐,听说拜访权贵人家需要先递拜帖,咱们这么直接去行么?”柳枝儿问道。 袁灵蝉摸出一块令牌,“这是七王爷给我的令牌,准许我直接拜访。” 柳枝儿点点头,“希望七王爷在家才好。” “应该在。他是当今圣上的得力臂膀,这会儿临近年边了,很多事情都需要他来操持的。” 到了七王府,袁灵蝉亮出令牌,守卫请她们稍等,立刻进府通报,不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快步迎了出来。 “请问是袁当家的吗?” 袁灵蝉点点头,“是的,不知道七王爷是否在府中?” “在,只是现在有点事在处理,所以遣老奴前来迎接三位。” “管家贵姓呢?” “免贵姓徐。” “原来是徐管家,初次见面,多有打扰了。”袁灵蝉递出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徐管家连连摆手,“不可不可,袁当家折煞老奴了。” 袁灵蝉把荷包塞给他,“不过是我们玲珑绣坊自家做的活计罢了,您留着玩就是了。” 徐管家这才不说话,接过鼓鼓的荷包,客气地带领三人往会客厅走去。 “徐管家,七王爷最近不忙么?我还以为他不在家呢。” “原本是有事出门的,但是我们王妃有喜,今早害喜严重,不能进食,七王爷才留在府中照顾。” “原来王妃有喜了?恭喜恭喜啊!” “是啊,这可是我们王爷第一个嫡子呢,府里上下看得可重了。就是王妃身体不太好,哎……” “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王妃一定会好起来的。” “借您吉言。请各位在这里稍等,王爷这就过来。”管家吩咐人上茶后也退了下去。 三人在会客厅等了盏茶功夫,七王爷才急匆匆地走进来,“抱歉抱歉,姐姐久等了!” 袁灵蝉三人站起来,行了一个礼,七王爷连连抬手,“快别多礼了,姐姐这么多年,头一次上我的门,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 袁灵蝉笑着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是有事求您来啦!” “别客气,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你直说便是。” 袁灵蝉也不罗嗦,把丰乐场的事说了一下,七王爷蹙着眉头,“丰乐场每到新年的确很热闹,可能真的有安排也不一定。我帮你去问问吧,看能不能协调一下。” “那就谢谢七王爷了!” “谢谢七王爷!”柳枝儿和方清也跟着道谢。 七王爷笑着说道,“刚才尽忙着说事儿了,还没请姐姐引见呢。这位是柳老板,我是知道的,这位是?” “这是方清,半天面馆的另外一个负责人。”袁灵蝉介绍道。 方清抱拳行了一个礼,“见过王爷。” “方小姐…是…是江湖人士吧?”七王爷十分眼毒。 “算是吧,会点拳脚功夫。” “方小姐谦虚了!”七王爷转头对袁灵蝉笑道:“袁姐姐这是怀孕了吧?” 袁灵蝉笑着点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正好。我有事求姐姐,王妃也有喜了,可是害喜严重,吃什么吐什么,这几天人都瘦了一圈了,大夫稳婆都问过了,各种方子也试过,都没用,我都急死了。” 袁灵蝉皱着眉头,“我害喜可没这么严重呀,柳枝儿,你当初害喜严重吗?” 柳枝儿摇摇头,“我也还好。不过如果王妃实在没胃口的话,我可以试试给她做点吃的,也许管用。” 袁灵蝉用手肘顶顶她,“你行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七王爷这会儿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连忙说道,“姐姐就让柳老板试试吧!” 柳枝儿笑笑,让袁灵蝉放心,然后转头凑在方清耳边跟她说了两句,方清点点头,向王爷拱手告辞,然后转身出府了。 “方小姐这是?” “她去帮我取点东西,王爷,我能用一下府里的厨房吗?” “当然可以,我让管家带你去。姐姐,你就跟我一起去见王妃,你们都是孕妇,你说的话她肯定愿意听,也许她情绪会好点呢。” “行,那柳枝儿你去忙,我去看看王妃。” “嗯。” 柳枝儿跟着管家到了厨房,因为是管家亲自带来的,所以厨房的人也没有为难她,她要什么给什么。 柳枝儿也很懂眼色,拿了面粉和其他材料就自己忙活起来。厨房里的人这几天为了能让王妃吃下一口东西都绞尽了脑汁,这会儿听管家说柳枝儿是来给王妃做吃的,都好奇地看着她行事,想知道她有什么绝招。 柳枝儿也没啥绝招,她打算给王妃做一碗面条,不过这面条要加入一样特别的东西。 等她把面条切好后,方清回来了。看她手里提着一个罐子,柳枝儿立刻笑开了颜。 “有吗?” “还真有。” “我尝尝。”柳枝儿从罐子里捞出一根豇豆尝了尝,“嗯……就是这个味儿。想不到六婶儿泡泡菜也有一手。” 柳枝儿想做的就是泡菜鸡丝面,这面清淡爽口,酸中微辣,十分开胃,想来王妃应该喜欢。 泡菜鸡丝面很快做好了,柳枝儿盛了两碗,自己端着,然后请管家带路,给王妃送去。这权贵人家,多个心眼总是好的,这面是不能经别人的手的。 到了王妃的院子,管家通报后,柳枝儿和方清获准进入。 到了王妃住的房间外面,柳枝儿听见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在和袁灵蝉说话,丫鬟禀报后,这声音说“请进”,柳枝儿和方清被请进了主卧。 卧室富丽堂皇的布置自然不用多说,斜靠在床头的女子却让柳枝儿看傻了眼,她记得前世曾经看过一张古代仕女图,这王妃长得就像从画里走出来一样,眉目如画,气质非凡,果然是配七王爷这样极品男人的女神级人物啊! “柳枝儿,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王妃行礼呀?”袁灵蝉看她呆住了,连忙出声提醒。 柳枝儿惊醒过来,连忙向王妃行礼,王妃温柔地笑道:“别多礼,快起来吧,听说你给我做了一样特别的吃食?” “是,手艺不好,还请王妃包涵。”柳枝儿呈上面条。 王妃看了一眼,笑道:“原来是面条,家里的厨子也做过,吃了就吐了。也不知道柳老板做的味道怎么样。” “请王妃看在肚子里的孩子份上,吃上两口,孩子可不能挨饿呀!” 王妃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尝尝。怎么有两碗?柳老板高估我的胃口了吧?”她开玩笑地说道。 柳枝儿摇摇头,“那是给我的,我先吃了,没问题您在吃,我听说像您这样的皇亲贵族吃饭都要有人试毒的。” 王妃笑着摇摇头,“你是袁姐姐的朋友,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袁灵蝉端起一碗面,“小心一点总是必要的。不过,这面我来吃吧,我也是孕妇,我吃了没事,王妃自然没事的。”说完拿起筷子夹面吃起来。 “怎么样?好吃吗?”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七王爷问道。 袁灵蝉点点头,“入口酸爽,非常开胃,好吃!” 王妃也端起面小小地吃了一口,面条一入口,她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微微辛辣中弥漫着酸爽的感觉,心里那股烦闷一下子就被压了下去。她稳了一下,发现没有想吐的感觉,又接着吃第二口,第三口,一直到整碗面都吃完,王妃都没有呕吐。 “你觉得怎么样?”七王爷关心地问道。 王妃放下碗,笑着点点头,“心里很舒服,这面很好吃!” 七王爷松了一大口气,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是放下了。他感激地回头看着柳枝儿,“谢谢柳老板!” “王爷别客气,厨房里有一个方清带来的坛子,里面是我们老家特有的泡菜,王妃胃口不好的时候可以夹一点来做面或者就粥吃,都很开胃的。” “谢谢柳老板了。”七王爷转头对袁灵蝉说道“姐姐放心,你们的事我会尽全力办好的,过两天给你们消息!” “谢谢王爷!” 第一百零一章 紧锣密鼓 王爷出手就是不一样,第二天,七王爷就派人过来通知,丰乐场的场地使用问题已经解决了,正月十四至十六三天均归柳枝儿他们使用。 场地的问题解决了,大家的心就落下了一大半,所有人包括玲珑绣坊的云梦都一起来到柳枝儿他们租的房子里商量选美大赛的事情。 柳枝儿等大家坐定,才说道:“七王爷已经帮我们协调好了丰乐场的场地,时间是正月十四到十六三天,这三天正好和西市的灯会时间重合,不过好在灯会就在丰乐场外面的大街上举行,所以从天时地利方面我们已经占了优势。接下来就看我们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袁灵蝉点点头,“的确如此,我们费了这么大劲儿,才拿到丰乐场的使用权,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云梦说道:“掌柜的,咱们这次说是搞选美大赛,但其实主要是为了展示我们的衣服,然后再为柳老板的四通面条选出五色美人来。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重点在衣服上下功夫。” 严松插嘴道:“咱们四通面条也不能闲着等选美大赛的结果呀,不然亏大了。老板,我觉得我们应该做选美大赛的同时在下面搞面条品尝,和当初你在四通镇搞的一样,那阵势,太吸引人了!” 柳枝儿和袁灵蝉对视一笑,看样子这比赛还没开始,自己两家就开始较劲了,这可不是好事。 柳枝儿笑着说道:“这个选美大赛就像一艘船,上面既有玲珑绣坊的绣工展示,自然也不能少了四通面条的产品推销。咱们合计出一个兼顾两方利益的方案出来,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好这次大赛。” “说得对,事儿还没办呢,就自己掐起来了,真是胡闹!”袁灵蝉嗔了云梦一眼。云梦和严松缩缩脑袋,再不敢提刚才的话了。 柳枝儿打圆场道:“好了,好好商量一下正事儿吧。袁姐姐,丰乐场咱们只能使用三天,所以咱们之前的计划可能要改一下,只能办三场比赛了。你看,这三场比赛的主题怎么设置呢?” 袁灵蝉琢磨了一下,“我们玲珑绣坊擅长的是嫁衣,不过我想接下来要在四季常服和礼服方面努力一下,看能不能让玲珑绣坊多两样拿得出手的东西。” 柳枝儿点点头,“那就常服、礼服和嫁衣三种吧,嫁衣是玲珑绣坊目前最强的种类,就把嫁衣放在最后一天吧。” “行,”袁灵蝉点头,然后对云梦说道,“我已经通知京城周边几个分号的熟手尽快赶过来了,你这两天理一下库里的料子,然后拟出三场比赛所需衣服的款式,我们再合计。” 云梦点点头,“好的。不过我得先知道每场比赛准备多少人的衣服呢?” 袁灵蝉转头看柳枝儿,“你看呢?” 柳枝儿想了想,“时间紧迫,人数上可能就要少一点了。这样吧,第一轮五十人吧,第二轮二十人,第三轮十人。” 云梦算了算,“那就是八十套衣服了。的确时间很紧迫,我想可能没办法一一量身定做了。” “嗯,那干脆就标准化缝制好了。”柳枝儿提议道。 “什么标准化缝制?” “咱们前期接受报名的时候就对参赛人员的身高,身形提出要求,这样能够上台比赛的都是身高身形差不多的人,你们提前按照标准做好衣服,到时候如果不合身,进行简单修改就可以了。这样会不会比较省事?” 袁灵蝉一边听一边点头,“你这个想法很好,不但这次比赛这样搞,咱们绣坊的成衣也可以借鉴这个办法,按照客人的身高身形做出不同大小的同款衣服来,供她们挑选。至于定做款式当然另当别论。” 柳枝儿向她翘起大拇指,行家就是行家,后世的标准化生产一下子就被她领悟透了。 “那就这样安排,玲珑绣坊负责衣服的事情,其他的报名,前期宣扬都交给四通面条吧。”柳枝儿提议道。 “行,那就辛苦你们几位了。” “两位姐姐稍等一下,”方清突然出声,“我觉得有个问题我们一直都忽略了。” “什么问题?” “到底谁来参赛?” 柳枝儿理所当然地说道:“那自然是谁都可以呀!” 方清摇摇头,“柳姐姐你想得太简单了!试想一下,一个商户的女儿怎么可能和官家小姐一起同台比赛?先不说不同背景的人比起来是否公平,我想商户的女儿可能连上台都没有勇气。这比赛还怎么搞?” “对啊,这个问题怎么没想到?”一语惊醒梦中人,大家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柳枝儿抚抚额头,身为穿越人士,对这古代的阶级之分还是缺乏该有的意识。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静下来思考如何解决方清提出来的这个问题。 “不如我们一开始就限定,参赛的只能是平民百姓?”杨树建议道。 柳枝儿点点头,“这倒是个办法,只是直接把权贵人家的小姐拒之门外,会不会引来麻烦?” 袁灵蝉说道:“可能会有一些麻烦,不过赛前先拒绝,比后面开始比赛了再出问题好得多。咱们只要想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能让这些小姐们不来参加这个比赛就行了。” 严松转了转眼睛,“不如叫平民选美大赛?” “叫平民之星可以吗?”柳枝儿提议道。 “平民之星,从平民中选出来的像星星一样的人物,嗯,这个名字不错,既对普通民众有吸引力,又把那些有身份的人排除在外。除非故意,不然应该没人来找麻烦才是。”袁灵蝉表示赞同,其他人也觉得这个名字可以。 “好吧,那就这么定了,我们接下来就分头行动吧。严松,你和方清去找些人帮忙,到平民的居住区去进行初选,注意控制数量,咱们第一轮上台的可只能有五十人。” “啊?我怕不止五十人报名呀!万一人真的很多怎么办?” “那就看报名的具体情况,如果人数确实很多,那除了报名初选外,咱们内部再选一次,选出五十人来进行第一轮比赛。” “那可以。” “我呢,就和杨树去忙活丰乐场的现场设计,到时候还要请陆大哥一起帮帮忙,有你的巧心思,咱们的舞台肯定漂亮极了!” 陆湛点点头,“没问题。” “六叔,你就忙活作坊的事情,我已经请郝三哥那边做五彩面条了,配方也已经给你了,你可以安排试着做一些,如果质量过关的话,京城作坊就可以开始正式生产了。”柳枝儿对杨老六说道。 杨老六点点头,“我一定尽快做出五彩面条。呃……柳……柳枝儿,我还有个事情想求你一下。” “啥事儿?” “其实这也不是我的主意,是你六婶的。就是你小满妹妹,你也知道她的情况,咱们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想能不能让你小满妹妹也去参加这个选美大赛,如果能选上的话,也许能有一份好姻缘呢!” 柳枝儿笑着说道:“没想到六叔六婶的想法还挺开明的,你们不怕小满妹妹去参加比赛,抛头露面的?” “唉,我们不过是穷苦人家,有什么好抛头露面的?能给她找份好姻缘,嫁个好人家才是正经。”杨老六一说起小满的亲事就一脸愁容。 “行吧,如果六叔六婶同意,我没意见,小满妹妹就算第一个报名的参赛者,严松,记下来吧!” 严松点点头,“小满妹妹就不用初选了,直接进入第一轮比赛吧。” 柳枝儿笑笑,没说什么,杨小满长得还是很漂亮的,进个初赛还是没问题的,让严松卖个人情给杨老六,把他们两家的矛盾解了更好。 事情谈定之后,所有人都去忙活自己的事了,留下柳枝儿夫妻和袁灵蝉夫妻俩。 “袁姐姐,大事已定,你也可以把心放下来了。这以后就是我们忙活了,你就好好养胎,别再累着了。” “可不是,”陆湛语带不满,“从到京城,就马不停蹄地东奔西跑,肯定累着我儿子了。” 袁灵蝉一瞪眼,“谁说一定是儿子了?我偏要女儿,我要生个像青青那样可爱的女儿。” 陆湛陪着笑,“哎呀,灵蝉,青青不是咱的干女儿吗?那就等于咱们已经有女儿了。咱们赶紧生个儿子,将来再把青青娶回家来,这不是赚大了么?” 袁灵蝉转嗔为笑,“你想得倒挺美,要娶青青做咱家儿媳妇,还得看人家杨树两口子的意思呢!” “哼,我儿子肯定聪明能干,嫁给我儿子可是好福气呢!”陆湛很是高调。 杨树难得当面扫人面子,“切,谁娶了我家青青才是好福气呢!” 柳枝儿好笑得很,“一个还抱在怀里,一个还在肚子里,你们俩倒先杠上了!” “就是,无聊的男人。柳枝儿,我回去休息了,有事就找人知会我。” “行,袁姐姐慢走,好好休息!” 七天后,严松急匆匆地跑来找柳枝儿,“老板,出事了!” “咋了?”柳枝儿正忙着和陆湛画舞台设计图,被严松着急上火的样子吓了一跳。 “这几天我们都在各个聚居区内开摊报名,报名的人挺多的,很多人都想来参加比赛。” “这是好事呀,那你着急忙慌的干什么?” “哎呀,就是报名的人太多,惊动了官家的人了。今天,有几个官家模样的人来砸了我们的摊子,说不许我们搞这个比赛。” “是什么官家的人?官府衙门么?” “好像不是,听旁边人说是什么大理寺卿家的人。”严松使劲回想,才把这官职给说囫囵全了。 柳枝儿对这古代官职更是两眼一抹黑,她茫然地看看杨树,又看看陆湛。 杨树摇摇头,陆湛则侧头想了想,“好像是个三品官吧。” “那我们怎么办?” “去找灵蝉吧,她在京城熟一些,也许有办法。” 第一百零二章 求助王妃 听了陆湛的建议,柳枝儿立刻去玲珑绣坊找袁灵蝉商量此事。袁灵蝉到底在家呆不住,时常去绣坊和绣娘们商量上台展示的衣服,力求将玲珑绣坊的最高水平展示出来。 “你是说大理寺卿家来找我们的麻烦?”袁灵蝉有些惊奇地问道。 “是啊,怎么啦?” “你不知道,大理寺卿是一个名声非常好的官员,在处理案件的时候总是秉公办理,从不偏袒任何一方。你说这样好的官员,怎么会跑来找我们的麻烦?所以你说是他们家,我才觉得惊奇呀!” 柳枝儿皱皱眉头,“也许不是他本人的意思,是他们家人的行为呢。他是个好官,不代表他的家人不会仗势欺人吧?” “你说得也对,我以前听云梦说过他们家的小姐名声不太好,外面有传言说她对人凶巴巴的,说不定就是她来找咱们的麻烦。不过咱们也不好就这么上门去讨要说法。这样吧,咱们去一趟七王爷府,看看他在不在,如果在的话,请他帮咱们在大理寺卿面前说两句好话,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行,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到了七王爷府,门口的守卫说七王爷上朝未归,不过留了话,如果遇到什么难事儿,就跟王妃说,七王爷回来处理。袁灵蝉和柳枝儿对七王爷这样体贴周到的照顾都十分感激,于是在下人的带领下,去见七王妃。 七王妃这会儿正在花园里赏梅花,听到袁灵蝉和柳枝儿来拜访,高兴地叫她们赶紧过去。 “见过王妃!” “好了,两位别多礼了,快来看看,今年这园子里的梅花开得可真好!” 时值隆冬时节,腊梅怒放,浓郁悠长的梅香扑鼻而来,让人一下子沉醉其中,袁灵蝉使劲地吸了一口气,“真香呀!这腊梅真好看!” 七王妃的贴身丫鬟可儿笑着说道:“这可是咱们王爷特地向皇上请旨,从御花园的香梅园里移栽过来的呢,是我们王妃最喜欢的黄腊梅。” 七王妃一脸幸福,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要你多嘴,还不快去给两位掌柜上茶。” “是。”可儿笑着福了福身,下去安排茶点去了。 七王妃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亭子说道:“我们去那里坐坐吧,早起我让他们在那里拢了炉子,你们两位今天来肯定是有事儿,咱们找个暖和的地方谈谈。” “王妃请。” 三个女人随着梅园里的曲径鱼贯走向亭子,进入亭子,四周已经用暖幔遮住,当中是一个暖炉,上面坐着一壶开水,可儿腿脚很快,已经在亭子里安排好点心,正在给她们泡茶。 “王妃和袁掌柜都有身孕,不宜喝茶,所以奴婢准备了桂圆红枣茶,暖胃补身,最适合这冷天喝了。柳掌柜不介意吧?” 柳枝儿笑着说道:“可儿姑娘蕙质兰心,这大冷的天确实适合喝桂圆红枣茶,我今天有口福了。” 可儿抿嘴笑笑,给她们各自斟了一杯茶,然后退到亭子外面,不打搅她们说话。 柳枝儿真心觉得这丫头行事大方,说话伶俐,做事又有分寸,不由感叹这样好的女孩子竟然只能为奴为婢。袁灵蝉却是个急性子,已经开始向七王妃讲述起今天发生的事情了。 七王妃皱皱眉头,“这大理寺卿跟你们办这个选美大赛好像没什么关系,他们家为什么要来找你们的麻烦呢?” “就是说呀,我们也搞不明白,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呢。”袁灵蝉一脸苦恼。 七王妃想了想,向亭子外叫道:“可儿,进来!” 可儿应声,掀开暖幔走进来,“王妃,您叫奴婢?” “嗯,”七王妃点点头,“我最近怀孕,没怎么出门,也不知道这京城里有些什么动静,刚才两位掌柜说大理寺卿家的人去砸了他们的报名摊子,你知道大理寺卿家为什么要去找选美大赛的麻烦么?” 可儿想了想,“奴婢猜测应该不是大理寺卿周大人的意思,可能是周大人家的小姐周云云叫人去做的。” “哦?你怎么知道?” “奴婢前两天奉您的差使出去办事的时候,听说最近京城里好些大家小姐都不高兴呢,都是被两位掌柜搞的这个选美大赛给闹的。” 袁灵蝉和柳枝儿傻眼了,“我们闹的?为什么呀?” 可儿笑笑,“选美大赛自然是要选出美人,可是您二位办的这选美大赛又只针对平民,那这些大家小姐就觉得连平民之女都敢出来露脸,称为美人,岂不是侮辱了她们的美貌与智慧?” 柳枝儿无语了,“这都哪跟哪呀?两者之间根本不相干嘛!谁也没说平民里出来几个美人,这些大家小姐就不美了呀!” 七王妃无奈地笑道:“这些孩子真胡闹,一点容人之心都没有!” “王妃您是不知道,其他的大家小姐还好,虽然心里不满,但也只是口头说说,唯有这周家小姐脾气相当暴躁,周大人是个清官,可架不住家里有一个宠孙女上天的老太太呀,周大人又是个孝子,根本不敢插手管周小姐的事情,不然老太太就跟他急眼。所以周小姐才敢使人去砸了选美大赛的报名摊子呀。” 袁灵蝉哀哀叫道:“哎呦,这可是冤死人了,这些小姐们也太想不开了嘛,我们给大赛起名叫‘平民之星’,就是为了不和她们起冲突,哪晓得……” “两位掌柜不用担心,这事交给我来办吧。”七王妃温和地笑着说道,她看着满园的腊梅,“正好我这腊梅花开了,干脆办一个京中名媛赏花会,请她们来赏花,你们俩到时候也来,我给你们和解和解,话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袁灵蝉和柳枝儿喜出望外,当她们听可儿说是内宅小姐们找麻烦时,心都凉了一半,如果是当官的找麻烦,还能请七王爷出马压制一下,这内宅小姐,七王爷也没办法。这会儿见七王妃愿意帮忙,两人对视一眼,都高兴地笑眯了眼。 “可是,王妃您怀有身孕,这办赏花会肯定要操心劳累的,会不会对您的身体有影响呀?”柳枝儿有些担心地说道。 “没事,我本来就每年都要办一次这样的赏花会的,下面的人早就驾轻就熟,知道该怎么做事,我不用操什么心的。而且,我虽怀有身孕,但是幸好有你送来的泡菜帮忙,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可儿也笑着说道:“两位掌柜放心吧,这事儿奴婢会办得妥妥当当,不会让王妃操一点心的。” 袁灵蝉和柳枝儿都感激地对她笑笑,“那就辛苦姑娘了!” “不过,奴婢还有一事要麻烦柳掌柜。” “什么事,姑娘请说。” “上次您送来的泡菜,王妃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现在王妃早起还会呕吐,有泡菜就着,好歹还能吃得下两口粥。所以奴婢才想拜托您再送一点泡菜过来。” 七王妃嗔她一眼,“你这丫头,真是的,怎么就这么向客人要起东西来了?” 柳枝儿笑着说道:“可儿姑娘也是关心您的身体,还请王妃不要怪罪她。不过这泡菜不用我送,可儿姑娘,你叫厨房的人把萝卜切成条,稍微晾晒一下,晒干表面的明水,然后用没有沾过油的筷子放进坛子里,过个五六天,就能吃了。不过要记得,夹泡菜的筷子也必须是没有沾过油的,坛沿水也要经常换,保持洁净。以后时间长了,菜的味道淡了,再往坛子里适量加点盐,一点点酒进去就行。” 可儿瞪大了眼睛,“你是说这泡菜水还能接着用?” “那当然了,泡菜水越老,泡出来的菜越好吃呢。咱们老家,姑娘出嫁的时候,娘家还要送一坛子老泡菜水给她做嫁妆呢。” 七王妃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饶有兴致地问道:“这泡菜除了萝卜之外,还能泡什么?” 柳枝儿想了想,“很多都能泡,青菜、辣椒、黄瓜、蒜、姜之类的都行,只是泡的时间长短不一而已。有的几天就能吃,有的则时间越长越好吃。” 大家出身的七王妃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事情,觉得十分惊奇:“这泡菜真神奇呢,那些菜泡过之后味道完全不一样了,直接吃和炒着吃又是不同的味道。” 柳枝儿点点头,心里嘀咕,那当然了,川菜里光靠泡菜就能支撑一种味型呢,不过她嘴里笑着说道:“这泡菜只是一道小菜,偶尔吃吃还好啦,总吃也会腻味的。等王妃过了这段孕吐期,还是应该多吃些新鲜的菜蔬水果,这样才对肚子的孩子有益。” 七王妃点点头,对柳枝儿毫不居功的表现更为满意,她笑着说,“后天我就在这园子里办赏花会,到时候我会让人给你们送帖子过去,你们把上次一起来的那位严小姐也带来,多认识一下这京中名媛,对你们以后的生意肯定也是有好处的。” “谢谢王妃!”袁、柳二人连忙表示感谢。 回到玲珑绣坊,袁灵蝉和柳枝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柳枝儿第一次和这些达官贵人正是打交道,心里十分紧张,生怕一句话不对,脑袋就搬家了。 “袁姐姐,你说有七王妃帮忙,这事儿应该能顺利解决吧?” 袁灵蝉点点头,“应该没问题。不过到时候咱们肯定会受点刁难,该怎么说话,咱们还要好好琢磨一下才是。” 第一百零三章 与民同乐 两天后,赏花会。 正如七王妃所说,她每年都要办一次赏花会,招待京中名媛来赏花取乐。当然,并不是每一个大家小姐都能收到七王妃的赏花请帖的,所以这些名媛们也以能收到七王妃的请帖为荣,可是今年听说七王妃怀孕了,还以为办不成赏花会了,没想到还是收到了请帖,名媛小姐们个个都乐开了花。花会当日,个个都盛装打扮,早早到了七王府。 七王府的下人们都很能干,短短两天时间就把赏花会准备地妥妥当当。在腊梅园里,名媛小姐们可以赏花取乐,也可以弹琴唱歌,吟诗作画,尽情展示自己的才艺。一时间,年轻女子们的欢歌笑语洒满了整个园子。 柳枝儿和袁灵蝉、方清也接到请帖,准时来到了赏花会。可儿亲自带着她们先去拜见了王妃,王妃招呼她们三人坐在一起,看园子里的年轻小姐们玩乐。 看着满园子青春靓丽的少女,七王妃叹了口气,有些怅然,“曾经我也和她们一样,天真烂漫,每天不是忙着梳妆打扮就是到处参加聚会,现在老了,再也玩不动了。” 柳枝儿笑着说道:“王妃风华绝代,现在又做了母亲,正是作为女人最幸福的时刻,怎么会有如此的感慨呢?” 袁灵蝉接话道:“柳枝儿所言甚是,王妃深受王爷爱重,不纳妾室,不收通房,您可是京城里的女子们羡慕的对象呀!” 七王妃摸摸自己的肚子,脸上浮现幸福的笑容,笑着说道:“你们说得对,人要懂得知足,我不过是一时感叹罢了。关于选美大赛的事,两位掌柜不用担心。等会儿宴席上我给你们和这些名媛小姐们做和事佬,帮你们把事情解决了。” “谢谢王妃了!” 与此同时,园中游玩的小姐们早就看到了坐在王妃身边的三个陌生的女人,纷纷凑在一起议论起来。 “这三个女人是谁?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就是,还和王妃坐在一起,看来非富即贵。” “那不一定,你看她们身上穿的衣服,可不算名贵。就中间那个长得比较英气的女人,穿的衣服还算好看,绣工不错。其他两个只能算普普通通吧。”袁灵蝉身上穿的正是玲珑绣坊出品的礼服,所以比较扎眼。 “到底是谁呀?我都好奇死了。” “这么好奇,去问问王妃呗!” “要去你去,我可不敢去。你是丞相小姐,你父亲在七王爷面前也能说得上话,你去问最合适了。” 丞相小姐郑青芷一听这话,心气儿也上来了,“问就问,有什么好怕的。”说完就往七王妃的方向走去。其他小姐看有了一个出头鸟,自然都挨挨挤挤地一起走过去。 见大家都走了过来,七王妃笑着问道:“怎么了?怎么大家都过来了?” 郑青芷行了一个礼,笑着说道:“请王妃恕罪,我们姐妹远远看着这三位眼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夫人,所以特地过来,想请王妃帮我们介绍一下。” 七王妃笑着看看柳枝儿三人,“本来打算宴席上给大家介绍的,既然大家都好奇,那我这会儿就给你们介绍吧。” “这三位就是现在在京城里筹办‘平民之星’选美大赛的袁掌柜、柳掌柜、严小姐。三位,这位问话的是郑丞相的小女儿青芷小姐。” “见过郑小姐。”袁、柳、严三人连忙行礼。 郑青芷傲然地看着她们三人,“免礼吧。原来这选美大赛就是你们搞出来的?” “是的。”袁灵蝉恭敬地答道。 “不过我觉得这个选美大赛实在荒谬,没有办下去的必要。”郑青芷很不客气地说道。 柳枝儿笑着说道:“请郑小姐明示。” 郑青芷笑不入眼,“我自然是蒲柳之质,不敢称美人,柳掌柜,你看看在场这些姐妹,可都算美人?” 柳枝儿笑道:“各位小姐都是美貌与智慧兼优的大美人。” 郑青芷冷笑道:“那和你们要选的平民美人相比,又如何?” “那自然是两种不同的美了。” “你的意思是,这些平民和我们一样美?”郑青芷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蒙上了一层寒霜,看那架势,如果柳枝儿敢说是,她估计当场就要给她一巴掌。 柳枝儿不接话,往前两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梅花的香气,“请问郑小姐,这腊梅美吗?” “那当然,这可是七王爷特地为七王妃种植的,梅中极品。” “那御花园的牡丹美吗?” “废话,御花园的牡丹自然是天下第一美的。柳掌柜,你不要绕圈子,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柳枝儿不回答,又问道:“那御花园的牡丹和这园子里的腊梅,哪个更美?” 这个问题可难倒郑青芷了,七王妃在跟前坐着,她不好说腊梅不美,可是御花园是皇上的地盘,她也不能说牡丹不美。她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些姐妹,大家都表示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郑青芷也聪明,她把问题抛回来,“那你说哪个更美?” “一样美。”柳枝儿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回答道。 “大胆,你……你竟然……”将皇上的御花园和王爷的梅园相提并论,当着七王妃的面,郑青芷实在说不出这句话来,只是气结地指着柳枝儿。 柳枝儿不为所动,“不光这两样一样美,春天的桃花,夏天的荷花,秋天的菊花,我认为都是一样美。” “这和我刚才问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我想问郑小姐一句话,您是牡丹、是腊梅、是清荷,为什么要和田野间小小的野菊花比美呢?她们的美也是一种美,但是并不妨碍你的美,不是吗?相反,你去计较几朵野菊花是否更美,是不是显得有些低就了呢?” “你……!”郑青芷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想不到你一个商贾女竟然如此伶牙俐齿,看来不打断你的牙齿,你是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吧?”一个略显狠厉的声音说道。 柳枝儿循声望去,是一个长相姣好,可惜眼带凶相的少女,“这位小姐是?” “我就是让人去砸了你们摊子的周云云。” 原来是捣乱的正主儿,柳枝儿在心里默默地给了她一记左勾拳,一记右勾拳,然后笑着说道:“不知道周小姐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呢?是觉得我说得不对?” “我管你什么牡丹花、野菊花还是喇叭花,我就是不许你们搞这个比赛。”周云云娇蛮地说道。 柳枝儿对于这样不讲理的主儿,也懒得多说,只是坐回刚才的位置,她深信,在七王妃这样的大boss面前摆架子,周云云是在作死。 果然,七王妃清冷地笑了笑,“没想到周大人家的小姐有这么大的威风呢,连我家王爷都支持的事情,居然说不许搞就不许搞了?” 周云云见一惯温和处世的七王妃突然变了脸,心里紧了一下,再加上七王妃说的这番话,顿时觉得腿都有些发软了。 其他的小姐们也吓得不轻: “啊?七王爷也知道这个事情?” “不会吧?这几个女人是什么来历呀?竟然能请得动王爷?” “那……那咱们是不是惹祸了?” “完了完了,回去肯定被我爹骂死了!” 等到大家议论得差不多了,七王妃才说道:“作为大家小姐,你们竟然一点容人气度都没有,真是枉称京中名媛,我都怀疑今天这帖子是不是发错人了。” 郑青芷这才面带畏惧地说道:“请王妃息怒,我们不是有意要和几位掌柜过不去的,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开罢了。” “哼,你们的父辈都是为官做宰的,自然是老百姓的父母官,你们却连与民同乐这点气度都没有,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请王妃息怒!请王妃恕罪!”所有的小姐们都连忙跪下请罪,柳枝儿三人连忙起身站在一边。 “算了,今天这事儿就这样了,你们心里有数就行,这选美大赛是我们王爷支持袁掌柜她们搞的,所以我今天把这句话放在这儿,任何人找选美大赛的麻烦,就是找七王府的麻烦。都听明白了吗?” “是!听明白了!” “都起来吧!” 袁灵蝉打圆场说道:“请王妃息怒。小妇人有一个想法,各位小姐出身大家,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然对何为美人有自己的见解,对我们有误解也是难免的。我想诚心邀请各位小姐去做我们选美大赛的评选人,到时候,你们一票就顶别人的十票,谁更得你们喜欢,你们就把票投给谁。” 七王妃板着脸看了所有的小姐一眼,“你们觉得如何?” 郑青芷反应很快,“能够与民同乐,正是我们应做之事。我们愿意去做大赛的评选人。” 其他小姐也纷纷表示赞同。 七王妃这才露了笑容,“这才对嘛,美人不是长得漂亮就行的,还要有气度,有心胸,不然也只是长了一副好皮囊罢了。袁姐姐,到时候我也去凑个热闹,当一回这个评选人,行吗?” “王妃赏脸,求之不得!”袁灵蝉当然知道七王妃这是要给自己撑场面去,就怕到时候这些小姐们反悔,现场找麻烦。殊不知,这些女孩都是官宦人家出身的,从小懂得听话听音,七王妃一句“袁姐姐”就让她们明白,这个选美大赛她们是没有任何机会找麻烦了! 第一百零四章 突发状况 这些大家小姐们虽然惧于七王府给柳枝儿她们撑腰,但心里对这民间的选美大赛依然颇多微词,所以,比赛当日,虽然她们个个都出席了,不过脸上却都带着倨傲和不屑。 袁灵蝉偷偷地对柳枝儿说道:“这些小姐们不会找什么麻烦吧?” 柳枝儿嘴角噙笑,“找麻烦应该是不会的,毕竟等会儿七王妃也会来。不过心里不服气是一定的。” “你咋知道?” 柳枝儿用下巴指指陆续就坐的这些大家小姐们,“你看看她们身上的衣服和首饰,个个都比那天在七王府参加赏花会还隆重,这是要跟今天的美人们别一别风头呢。” 袁灵蝉摇摇头,“搞不懂她们怎么想的,争个输赢有那么重要吗?” 柳枝儿耸耸肩,“谁知道呢?” 她和袁灵蝉打了个招呼就去检查舞台的情况。因为丰乐场整体呈圆形,所以柳枝儿特地划出一块扇形来作为后台,扇形一直延伸到舞台,外面用围幛围起来,这样观众就看不到参赛人员上台之前的情况,营造一定的神秘感。另外,也给现场奏乐的人留下一块地盘。 说到这个,柳枝儿就忍不住得意,想不到穿越到古代,还能整一个现场演奏的背景音乐呢。不过她对古代乐曲可是一窍不通,还是特地去请教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七王妃才定下的几首乐曲。 为了让所有的观众都能看清楚参赛人员所穿的衣服,柳枝儿为参赛人员设计的是环形路线,中间用一个半人高的圆柱高台,上面用五色面条像木桶一样围起来,拦腰用一条五彩斑斓的绸缎缚住,上面写着“四通精品五彩面条”。整个舞台搭了一个彩色圆形顶,垂着各种颜色的纱条,随风轻舞。 柳枝儿正在检查舞台的关键部位时,严松凑过来了,“老板,你安排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嗯,”柳枝儿抬头看了看,“挺好,这些条幅很显眼。”为了充分利用现场的空间,柳枝儿让严松在观众席的空处竖了几根高高的竹竿,挂着写着显眼大字的条幅:“四通面条五彩新品让您天天乐,玲珑绣坊巧夺天工愿您日日美。” 这种一看就没什么内涵的对联,让严松皱了很久的眉头,不过柳枝儿坚持要用。她的理由是来看选美大赛的大多数都是普通老百姓,本来就没多少文化,你整高深的玩意儿有什么用呢?这两句话虽然看着浅显直白,但是胜在朗朗上口,略微读过两日书的人都能念出来,这才是广告的意义所在。 严松说她不过,只好从了,“那我现在做什么?” “不是让你做主持吗?你的词熟了没有呀?等会儿上台冷场我可跟你没完。” 严松“嘿嘿”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叠比巴掌小点的纸片,“我写在上面了,不怕到时候忘词。” 柳枝儿后悔把手卡这种东西教给他了,他完全就把自己当成手卡阅读器了嘛。她横严松一眼,“这玩意儿就是给你提个醒的,你自己要记得台词,到时候才会发挥好。不然看一眼说一句很难看的,再说了,到时候台上可能会有些意外情况发生,你的这个上面写了么?” “什么意外情况?” “比如有人摔跤呀,观众起哄呀,参赛的人怯场啊之类的,你都得有相应的应对方式才行。” 严松一边听一边点头,“我明白了,之前也有想过,不过没这么仔细,我再去琢磨琢磨。对了,老板,你等会儿去后台,去看看小满妹妹嘛。我怕她会有点紧张。” “咋地?你这么关心她?是不是……”某人一脸八卦。 严松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话不要乱说,让我家方清听到会死人的。我就是想着她是咱们同乡嘛,又是个小地方出来的,突然在这么人面前露脸,肯定吓死了。你那么厉害,去随便跟她聊两句,她肯定不害怕了。” 柳枝儿拱拱手,“谢谢严公子看得起,我这就去看你的小满妹妹去!” “哎呀,嘘……”严松的手摇得更欢了,“不要乱说,方清会生气的。” “你做什么了?怕我生气?”方清正好从后台出来找柳枝儿,听到后半句。 柳枝儿故意接话道:“哦,是严松,他刚刚让我去看那个小……” 严松连忙冲上来挡在她面前,“没事没事,我就是让老板对你好点,别让你累着。” 柳枝儿躲在他背后偷笑,方清懒得理他,一把推开他,“忙你的去吧,我找柳姐姐有事呢。” “哦,好!我走,我走!”他一边往旁边溜,一边跟柳枝儿杀鸡抹脖子地使眼色。柳枝儿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然后和方清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后台去了。 “你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本来都说好了,所有参加比赛的人都不遮脸上台展示的,但是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大家都不愿意了,说这样不好,抛头露面的,将来不好嫁人。你看这事儿怎么办?这要弄不好,比赛就搞不成了呀!”方清有些生气地说道。 柳枝儿拍拍她的手,“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两人走到后台,后面正一片乱哄哄的,五十个参赛人员,再加上柳枝儿这边的组织人员,七八十个人都在谈论着方清说的这件事。谁也没注意到柳枝儿和方清已经进来了,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话。 “哎呀,我可后悔了,早知道就不来参加这个比赛了。” “就是,外面那么多男人,咱们就这么没遮没拦地走出去,太羞人了!” “王二丫,你别乱说,什么没遮没拦,咱们还穿着衣服呢!” “但是终究是抛头露面了,将来会不会……会不会不好嫁人了呀?” “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么害羞干嘛还来参加比赛,还不是看上人家给的好处了。一百两银子,你们家十年都赚不到吧?” “你……说得好像你就不是为了这些钱来的一样!!” 柳枝儿听了一阵儿,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凑过去,把正在人群中静静地听着别人说话的杨小满拉过来,悄悄问道:“怎么回事?” 杨小满见柳枝儿进来了,总算松了一口气,“嫂子,是这样的,刚刚好像有个不知道谁家派来的丫鬟说了句话,说你们这么抛头露面的参加比赛,将来是不想嫁人了吧?大家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看来这些大家小姐们还不死心,老想把这选美大赛给搅黄了。柳枝儿心里哼了一声,姐还偏不如你们所愿! 她拍拍双手,让所有的人都静下来,然后说道:“我刚刚听大家说了一阵,似乎有人不想参加比赛了?” 其实这些人都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参加比赛自然也是利益驱使,又能拿钱又能出名,能够报名,肯定事先就想过抛头露面的问题了。只是突然被人当面提出来,又和别人话赶话的说到这份上了,所以才有后悔参加比赛一说。所以,柳枝儿这么一问,大家又有些不敢回答了。 柳枝儿见大家都不说话,继续说道:“既然有人不想参加比赛,那么现在重新接受报名,不愿意参加比赛的可以到更衣间换下衣服,离开这里。” 众女也不说话,也不动。 杨小满看了看众人,心里一动,笑着开口说道:“我才不要离开呢,这比赛多好呀,我长这么大还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呢,就算当不了五色美人,我也值了。你们都走吧,走了这五色美人就我一个人当了,到时候钱我一个人拿,玲珑绣坊再为我专门绣最漂亮的嫁衣,太好了!” 众女也都从来没有穿过身上这样好看的衣服,有人伸出手偷偷地摸摸那精致的花纹,心里也在暗自琢磨。 柳枝儿看火候差不多了,转了口气,“既然大家都不是真的不想退出比赛,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展示你们的美丽,不然怎么对得起日夜赶工为你们做这些衣服的绣娘们。至于大家担心的问题,我有解决的办法。我们会为大家准备面纱,第一轮面纱遮住眼睛以下部位,这样大多数人都不用担心抛头露面的问题了。第二轮,我们会制作精美的眼罩,只遮住眼眶和眉毛,露出半张脸。只有进入第三轮,角逐五色美人的时候才会露出全脸,我想都已经能够进入第三轮比赛的人了,也不会介意这所谓的抛头露面的问题了吧?” 大家听了柳枝儿的话,都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样的办法挺好,如果非要露出全脸,至少自己有机会成为五色美人,如果在前两轮被淘汰的话,自己也没露全脸,还能接受。 柳枝儿看问题解决了,就吩咐方清赶紧去找玲珑绣坊的人,赶紧裁五十张清透的面纱出来,比赛很快就要开始了。 方清出去了,柳枝儿赞许地看了杨小满一眼,这丫头反应还挺快,知道和自己打配合,不过比赛现场也不好多说什么,她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后台。 出了后台,她就看见七王妃领着几个丫鬟过来了。早就来到贵宾席的大家小姐们连忙起身行礼,下面的老百姓跪了一大片。七王妃和蔼地点点头,让大家都起身,她平和地笑道:“我今天就是来凑个热闹的,大家不要拘束。” 七王爷和七王妃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所以大家也都不拘束,等王妃到主位上坐下后,都各自坐下了。 柳枝儿连忙迎上去行礼,七王妃笑着点点头,“袁姐姐呢?没在吗?” “她马上就过来,参赛女子身上挂的香包还差两个,她带着人赶了送过来。” “嗯。比赛还有多久开始?” “快了,已经准备好了!”柳枝儿说着这话,一边有意无意地往小姐们的席上看了一眼。只见周云云面带得意地看了她一眼,眼里是满满的挑衅。 七王妃何等精明,见状故意提高声音问道:“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谢王妃关心,刚才是出了点小问题,不过都解决了。” “那就好。需要帮忙就告诉我。” “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民妇还能应付。将来有必要,肯定会来求您帮忙的。” 七王妃笑着点点头,不再说话了。柳枝儿恭敬地陪在一旁,不时地聊上两句。她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不过胜在有穿越的优势,见识也比一般的闺阁女子要广一些,所以七王妃和她聊得越来越有兴致,倒是把周云云给气得差点扯坏了手里的丝绢手帕。 第一百零五章 选美比赛 袁灵蝉那边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把面纱裁好送过来了,一路上她听方清讲了事情的经过,气得不行,到了丰乐场,本来打算找王妃说说这事儿的,柳枝儿伸手拉住她,暗暗地摇了摇头。 袁灵蝉用眼神询问她为什么不能找王妃帮忙? 柳枝儿用嘴型告诉她:“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七王府这座靠山不能随便用,关键时刻是可以起大用的,而人情这种东西原本就是越用越少的,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犯不着再起波澜。 袁灵蝉按捺下心里的怒火,也坐在王妃身后陪着她,柳枝儿向王妃告罪,她必须要去后台盯着了。 七王妃点点头,“柳老板真是个有趣的人,有时间和袁姐姐一起到府里来找我说话。” 柳枝儿笑着点点头,下了贵宾席,先在外场和杨树、陆湛他们沟通了一下准备的情况。杨树带着丁高和另外几个人负责组织现场秩序,陆湛则带着几个从镖局请来的好手坐镇观众席,随时预备有人闹事。 严松正翻着白眼背他的台词,柳枝儿不去打扰他,自己转身去了后台。 有了面纱的遮盖,所有人的情绪都好了起来,也开始显示出少女活泼开朗的天性来。有的凑在摆在现场的几个铜镜前东看细看,摆弄姿势,因为现在脸遮起来了,她们能展现的也就是身姿和整体的气质了。有的则相互检查着衣服和首饰,生怕哪里弄得不好,上台让人笑话。还有人紧张得跺脚,一看就是很少在人前露面的人。 杨小满倒还好,她自如地站在一边,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几十个青春俏丽的女孩子。一个乡村的丫头,从杨家村历尽辛苦来到京城,自然经历了很多,也见识了不少,倒是看不出紧张的味道。 柳枝儿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准备得怎么样了?” 杨小满回头看见是她,笑得更加灿烂,“嫂子,我准备好了。” “嗯,等会儿你从上台到下台能展示的时间不是很长,而且现在脸也遮起来了,所以一定要注意自己的步态身姿。不可太张扬,但也别畏缩,自自然然地走过去,努力让这衣服和你融为一体,不要让人觉得是一个穿了漂亮衣服的木偶走过来了。到台上的时候你可以试着选择两三个点停留一下,转个小圈,让大家看得更清楚些。但是别多了,多了就让人厌烦了。” 得到柳枝儿亲授秘诀的杨小满更有信心了,她走出去几步,然后轻灵地一转身,又走回来,“嫂子,你觉得怎么样?” 杨小满原本身材就高挑,属于穿衣显瘦的那种类型,加上玲珑绣坊设计的这款冬季常服,在腰线方面设计得非常好,能够完美地体现女孩子的窈窕身形。现在杨小满也改了在杨家村那种虎妞的虎气,变得斯文起来,所以显得更加好看。 “不错不错,好看!” “嘿嘿,那我这大半个月的碗可算没有白顶。摔了那么些碗,都快被我娘骂死了。”杨小满调皮地吐吐舌头,柳枝儿拍拍她的肩膀,也跟着笑了,顶碗练身姿也是她给出的主意。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这时候,严松在幔幛外说道:“老板,可以开始了,人到得差不多了。” “好!你先让乐师起乐。” “好的。” 很快,乐师那边就响起了清晰有力的鼓点,十声大鼓之后,现场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了,突然,鼓声一听,舞台背后传来古筝的声音,叮咚如流水,轻划如飞云,柔美中不失铿锵的节奏感,时而又传来几声微微有力的鼓点,让人的心沉醉中又带着几丝兴奋,对即将开始的选美大赛也期待起来。 七王妃微微侧头,好奇地对袁灵蝉说道:“这个柳老板真是个特别的人,她当时来找我询问乐曲的事情,我只是略微点拨了几句,把各种乐器的特色给她讲了一下,她竟然就能和乐师们琢磨出这样贴近人心的乐曲来。这柳老板是什么来历啊,袁姐姐?” 袁灵蝉笑着说道:“柳枝儿原籍是陵州人士,嫁到离陵州不太远的四通镇。我想她的天赋可能来自她的娘亲,我听方清讲她娘说一个既漂亮又聪明,经商天分奇高的女子,有这样的娘,柳枝儿再怎么聪明我都不意外。” 七王妃点点头,“袁姐姐说得有理,柳老板的确值得结交。” 台上一曲终毕,严松笑着走上台来,向所有人一鞠躬,“大家好,我叫严松,是今天的主持人,负责为大家主持今天的选美大赛。首先,欢迎大家来捧场,今天是正月十四,俗话说,正月十四试花灯,想来大家都迫不及待想要去看看外面大街上挂的那些花灯了吧?” 他顿了顿,“别心急,太阳还没落山呢,谁家的灯也不会大白天的点上吧?” 下面的观众都哄堂大笑,严松这才笑着说道:“虽然这会儿外面没灯看,不过咱们这里有美女看。从今天开始,连续三天,同一时间,我们在这里等你,三轮比赛,五十个美人,选出五个最美的美人,比赛十分残酷,过程激动人心,如果你没来现场看过,你将后悔一整年。” 柳枝儿在后头翻翻白眼,这家伙越发有江湖卖艺的倾向了。 严松倒是说得兴起,完全不用看手卡了,“咱们今天这场比赛叫做‘平民之星’选美大赛,这意思就是从咱们这些平民老百姓中选出我们自己的美人来。这古代的四大美人咱们都听过,什么西施啊、貂蝉啊之类的,可惜她们都离咱们太远了。大家说,难道我们这些平民中就没有美人了吗?” “有!”下面的人都大声地回答道。 贵宾席的那些大家小姐们被现场人群的反应给吓了一跳,不过她们心里不高兴,脸上也不敢露出来,一方面是怕七王妃不高兴,另一方面自然是不能犯了众怒。只有周云云翻翻嘴皮子,冷冷地说道:“贱人多作怪!” 她的声音不大,只有身边的几个人听到了,不过站在七王妃身边的可儿有意无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在七王妃耳边说了一句话。七王妃向她这边望了一眼,眼里没有什么情绪,倒是把周云云给吓得心脏漏跳了一拍。 “英雄所见略同!”严松伸出双手大拇指,比向观众,“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好马得有好鞍配,美人得有好衣穿。这再美的人呀,你让她穿个破布口袋,我看也美不到哪里去,大家说是不是?” “是!”现场的气氛更加热烈起来。 “所以,咱们今天所有参加选美的美人,所穿的衣服都出自京城西市玲珑绣坊的绣娘之手,你要问我这衣服怎么样?哎呀我嘴笨,不会说,只能用‘巧夺天工、美轮美奂’八个字来形容吧。不过到底好看不好看,终究还是要由现场的各位来评判。因为你们每个人手上都有一张票,你们可以把手上的票投给你们最喜欢、觉得最美的那个美人。谁才是这五十个美人中最美的人,你们说了算!!” “哦~~~”来看这个比赛的人大多都是些平头百姓,生活在社会底层,什么时候说了都不算,这会儿居然有了投票权,个个都兴奋起来。 七王妃笑着对袁灵蝉说道:“这严松真不错呀,一席话让这么多人都激动起来了。” 袁灵蝉笑答道:“他可是柳枝儿手下第一员大将呢!” “哦?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愿意跟着一个女人做事?” “要不说柳枝儿聪明能干呢?不过,我听方清说过他们俩的故事,也挺有意思,真正的伯乐和千里马的传奇,有时间讲给您听听。” “行啊!”七王妃对这群人越来越有兴趣了。 严松看气氛都调节得差不多了,就绕着环形通道小跑了一圈,“大家看,这中间是什么?这是面条,是这场比赛的另外一个出资的东家,四通面条,也是我的东家。面条大家都吃过,但是吃起来太麻烦了对不对?又要和面又要擀面,还要切,要是遇上个不会做饭的婆娘,切个面条比你家筷子还粗,你说你是吃面条呢还是吃筷子呢?” “哈哈哈……”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觉得这主持人说话太有意思了,不会文绉绉的让人听不懂。 “我们东家是聪明能干的婆娘,她做出了不用你们在家擀面切面的面条,只需要拿回去烧开水放进去煮熟就能吃,就是这种面条。”严松拿出一把白色的面条,抽出几根演示给大家看。 下面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他手上的面条,忍不住交头接耳: “这是个啥玩意儿?” “说是面条,这干干的东西能吃吗?” “不知道,回头去买一点来尝尝就知道了。” 严松接着介绍:“我们四通面条除了这种白色的面条,还有黄色、紫色、红色、绿色,所以我们叫五彩面条。后天我们选出来的五位最终胜出的美人,就会成为我们彩色面条的代言人,分别称为青玉美人、朱颜美人、金丝美人、紫罗美人、白珍美人。我们的面条让谁来代言,就看各位把票投给谁了。” 下面的观众原本以为就是来看个热闹的,哪晓得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权力,既能决定谁是五色美人,还能决定别人面条的代言人。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代言人是个啥意思,不过人都有从众心理,一听严松把他们抬得如此高,个个都兴奋起来,“哦哦哦”呼声不断。 严松举手示意大家安静:“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这美人难见,所以咱们今天和明天都无法看到美人的全貌,直到后天,才会看到美人的脸。想要最终见到美人庐山真面目的,请持续关注我们的选美大赛呀!好了,我不再罗嗦了,有请美人们上台!” 背景音乐立刻变成了配合步伐的以鼓点为主,以琴箫为辅的节奏音乐,一个一个蒙着面纱,穿着华美冬服的少女们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地走了出来。 玲珑绣坊这次设计的冬季常服,上身是紧身短袄,很好的体现了女性腰肢纤细柔软的特性,下身则是重重褶褶的马面裙,行走之间如流水行云,十分好看。领口还缝制了软软的毛领,把少女们姣好羞涩的脸庞衬托得更加娇艳。大家都啧啧可惜,居然被面纱遮住了脸,看不到。 为了防寒的需要,每个人身上还有一件镶着皮毛的羽缎斗篷,斗篷的穿着方式任由参赛人员发挥。有的拿在手上,有的披在身上,不戴帽子露出脑袋,有的则把帽子盖在头上,整个人像从雪地里走出来的俏娇娃,让人眼前一亮。 杨小满是第四十个出来的,只见她紧紧实实地用斗篷把自己包裹起来,挺胸抬头,自然娇俏地走向舞台。走到左边,她停下来,面向观众,伸手取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乌油油的头发,一根彩绳和发髻编在一起,盘成一个小髻,上面简简单单地插着一支珠钗,看着朴素大方,很符合平民美女的形象。取下帽子后她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走向舞台正面,又解下领口的带子,将斗篷取下来,转了一圈,多褶马面裙跟着旋转起来,如同一朵鲜花盛放,窈窕的身材在精准的剪裁下得到充分体现。接着她走向舞台的右面,在大家都以为她会就这样直直走下台的时候,她突然站住,回眸一笑,虽然面纱遮住了脸,但是弯弯的眼睛让大家对这个特别的姑娘印象深刻。所有人都记住了四十号美人。 虽然有五十个参赛人员,但是每个人上台也就半分钟的样子,所以走秀很快就结束了。杨树带着人迅速地收取观众的投票,然后进行计算,台上则安排了一曲歌舞,调节气氛,也是让观众有耐心等待结果。 没一会儿,计算结果出来了,现场顺利选出了得票最高的二十人,杨小满以最高票数高居榜首,把她高兴坏了,恨不得立刻赶回作坊去告诉她爹娘。 第一百零六章 五色美人 第一轮比赛结束了,散场之后,袁灵蝉和柳枝儿先把七王妃送离了丰乐场。七王妃表示玲珑绣坊的衣服很好看,有时间让袁灵蝉给她定做两套。这句话被周围的百姓听到耳朵里,他们看完比赛后,原本也觉得玲珑绣坊的衣服好看,这会儿再听七王妃这么一说,更坚定了有机会一定要去玲珑绣坊做一套衣服的念头。 袁灵蝉当然知道七王妃这句话会给玲珑绣坊带来多大的好处,她感激地向七王妃施礼,“多谢王妃!” 七王妃笑着拍拍她的手:“我是说真的,确实好看。听说明天是礼服,肯定更漂亮,我得早点来。” “随时恭候您!”袁灵蝉感动地说道。 七王妃离开后,柳枝儿才和袁灵蝉一起回到后台。参加比赛的女孩子们已经被自己的家人接走了,只有杨小满留下来,比赛期间,她和柳枝儿她们住在一起。严松和方清正和她站在一起说说笑笑。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柳枝儿笑着问道。 杨小满见柳枝儿回来了,高兴地扑过来,抱着柳枝儿跳:“嫂子,我赢了,可以参加明天的比赛了!” 柳枝儿当然也为她开心,她把着杨小满的手臂,“恭喜你,小满!” 杨小满感激地说道:“嫂子,没有你的指点,我是不可能成为第一名的。我谢谢你!” “咱们之间还说这些,可惜你爹娘没有来看你的比赛。” 杨小满笑着摇摇头,“作坊里的事情太多了,我娘要给我爹做饭,他们来不了,所以我更要好好比赛,如果能成为五色美人,他们一定开心极了。” 柳枝儿点点头,“小满真是个懂事的好姑娘,那你接下来要好好准备明天和后天的比赛。我对你很有信心。” “真的?” “真的!” “我们都对你有信心!”其他在场的人都这么说道,杨小满兴奋地捂住了通红的双脸,她对自己都没这么有信心呢。 “那我一定好好比赛,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柳枝儿笑着点点头,转头问袁灵蝉:“袁姐姐,今天临时出了状况,所以我给这些参赛的女子都蒙上了面纱,明天是第二轮,咱们不能再用面纱了。” “那怎么办?她们不是不愿意抛头露面吗?” 柳枝儿比划了一下,“咱们给她们每个人做一个像蝴蝶一样的眼罩,这样遮住上半张脸,也不算抛头露面了,也不会让观众觉得无趣。你觉得行不行?” 袁灵蝉点点头,“这个倒是不难,咱们作坊里经常也要做这些小东西,应该有存货,晚上回去叫人修改一下就行。” 柳枝儿很疑惑:“为什么要经常做这些小东西?” 袁灵蝉好笑地用下巴指指方清,“你问她。” 方清有些尴尬的飘了飘眼神,“刚刚出来闯荡江湖的女侠都喜欢戴个蝴蝶眼罩装神秘……” “哈哈哈哈,”柳枝儿捧腹大笑,“不用说,你也是装过的。” 方清连忙转移话题:“都结束了,咱走吧,剩下的交给杂工们来收拾吧!” “走吧。”大家有说有笑地离开了丰乐场,晚上要好好休息,准备明天的比赛。 有了第一轮比赛的经验,参加比赛的女子们都懂得了如何在舞台上适度地展示自己,所以第二轮比赛比第一轮看起来要丰富得多。 只见一个一个穿着盛装华服的妙龄女子踩着鼓点,大方自然地走出来,时而停下来转身,时而向观众挥挥手,时而回眸一笑,让下面的观众不时地发出惊叹。经过蝴蝶面罩遮盖的芙蓉面孔,显得更加魅惑诱人,加上玲珑绣坊令人叹服的设计、裁剪和刺绣功夫,观众们只觉得一个又一个美人从自己面前走过,但是要问他们到底哪一个更美,却又一时半会儿地说不出来。 杨小满这次一改第一轮比赛的风格,全程都以端庄典雅的风貌展示在观众面前。其实今天展示的礼服系列,是在重大场合穿着的,繁复、庄重、典雅,并不适合太活泼的表现方式。很明显,杨小满想明白了这一点,她的表演方式更好地呈现了身上礼服的功用和特色,也让自己在二十个参赛女子中显得十分独特。 七王妃笑着说道:“这个女子很聪明啊,第一轮比赛她是最活泼的,大家都记住了她;第二轮比赛大家都吸取了她的经验,变得活泼起来,她又开始庄重了。总是能让人记住她。” 袁灵蝉点点头,“这个女子虽然是个乡村女子,但是确实人很聪明。昨天能得第一名也是实至名归。” “哦?袁姐姐认识这个女子?” “这是柳枝儿她们村的,她父亲就是柳枝儿京城作坊的管事。” “又是柳老板?”七王妃赞叹地说道:“看来四通镇那个小地方地灵人杰呀,从那里出来的个个都不是简单。” 袁灵蝉点点头,“王妃说得有理,要不人家怎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 七王妃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这边坐着的大家小姐们,如果说昨天还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的,今天彻底被台上展示的服装给征服了。 “真漂亮呀!!” “可不是,你看那个十五号身上的鸢尾花,绣得栩栩如生,我也有一件这样类似图案的衣服,还是贡上的绣坊做的呢,和这个一比,简直没法穿了。” “是啊是啊,我最喜欢的是四十号身上的那套,白雪红梅,太美了。梅花咱们自己也经常绣,可我就没见过这样连枝一起绣上去的,乍一看,还以为这梅花是绕着这女子长的呢。” 周云云把这些议论听在耳里,冷哼了一声:“没见识!几个平民穿的衣服也把你们眼馋成这样?” 在场的很多小姐家里父辈官位没有周云云父亲高,自然对她敢怒不敢言,唯有一个女子平和地笑道:“虽是平民女子所穿,但是看上去十分高贵典雅,各位姐妹喜欢也是难免的。周姐姐这样说就太片面了!” “连翘,你怎么跟我说话的?别忘了你爹不过是个小小的五品少卿,在我爹面前还得恭恭敬敬的呢!”周云云瞪着眼说道。 连翘并不生气,只是淡然地笑道:“有理不在声高,如果官位高就有理的话,那干嘛还要设衙门?” “你……”周云云说不过她,只好气呼呼地瞪她。连翘不理她,转而和身边的姐妹说说笑笑,她爹虽然官位比周云云低,但是向来教育子女要有风骨,不卑不亢,所以在这些大家小姐中名声也不错。 大家看周云云又在连翘面前吃瘪,都偷偷发笑,恶人有人收拾的感觉真好! 周云云见大家都在笑话她,气得一拍桌子,“这什么破比赛,不看了,回去!” 舞台上有音乐盖着,参赛人员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可惜她的声音还是略高了点,被七王妃听见了。七王妃向可儿点了点头,可儿走过来对周云云说道:“我们王妃说,如果周小姐无法与民同乐,就请安静地自行离去,不要扰乱现场。” 周云云也是一时之气,忘记了七王妃还在现场,这会儿被可儿硬邦邦地说了两句,也不敢说话,老老实实地坐下来看比赛。 七王妃远远地摇摇头,这周大人的家教实在是不够好! 不管台下的人多热闹,台上的比赛很快也接近了尾声,这次柳枝儿找了几个耍百戏的过来串场,给下面统计投票留下时间。过了一刻钟,第二轮比赛的结果也出来了,第一名依然是杨小满,另外还有九个女子一起进入了决赛。 严松最后说道:“我们的比赛已经进行了大半,明天将是最最精彩的终极比赛,谁会最终被选为五色美人?谁会成为最后的赢家?你们期待吗?” “期待!” “明天,所有的美人将揭开面纱,与我们真正的面对面,请大家明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与我们一起见证四通面条五色美人的精彩诞生!” “好哦~~~”大家都欢呼起来,今年的这个元宵节过得很特别。 第三天,是选美大赛的最后一天,丰乐场里突然变得人山人海起来。柳枝儿从后台往外面看了看,暗自吐舌,这比后世的演唱会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严松兴奋地蹦过来,“老板,怎么样?看看咱们的人气,我这个主持人厉害吧?” 柳枝儿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是说他们都是来看你的?” 严松愣了愣,挠挠后脑勺,老实地答道:“应该是来看这些美人的吧?” “哦~~~”柳枝儿拉长了声音,大声说道:“我还以为是来看你这个严大美人的呢!” 后台的人听到他们的对话,都哄地大笑起来,严松难得不好意思地逃离开了。 杨小满为严松打抱不平,“嫂子,你怎么能这样说严大哥呢?大家喜欢来看比赛,肯定和他主持得好也分不开的。” 方清拍拍她的肩膀,“我们都知道,不过你严大哥属于一天不打击尾巴就要翘上天的人,柳姐姐不给他泼点冷水,他等会儿上台肯定满嘴乱跑马。” 柳枝儿嘿嘿一笑,“小满,打击你严大哥,也是我身为老板的责任之一呀!” “哦~~”杨小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于是,严松唯一的同情者也没有了。 和前两天一样,严松作为主持人上台把气氛炒热之后,最后的好戏上台了。 第三轮是玲珑绣坊最强项的喜服系列,十个进入决赛的女子身着大红新娘喜服,蒙着盖头,款款而来,并蒂莲、比翼鸟、鸳鸯戏水、龙凤呈祥,各种寓意着夫妻和美、恩爱长久的图案以独特而精致的方式绣在喜服和盖头上,后台乐师奏响的喜乐让人有一种来到了结亲现场的错觉。 十个“新娘”绕着环形舞台走了一圈后,各自站定,然后伸出纤纤素手,含羞带怯地掀开头上的盖头,露出娇艳欲滴的俏脸,一扬眉,一勾唇,颦笑之间令人怦然心动。下面观众中也有不少趁着节日出来闲逛的未婚女子,都在心里暗暗羡慕,要是成亲的时候能够有这样一套喜服,死了也甘愿了。男人则开始梦想将来自己娶亲的时候,在婚床上坐着等待自己掀起盖头的就是这样一个美轮美奂的新娘子。 等到十个“新娘”缓缓地走下舞台之后,下面的观众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严松上台宣布投票开始,所有人才惊醒过来,开始回想刚才看到的每一个“新娘”,手里的票不知道该投给哪一个,因为每一个都那么美,美得让人窒息。 虽然这一轮投票是三天来速度最慢的,不过最终还是完成了票数统计,票数最高的五个女子成为了最后的胜者,她们分别是杨小满、徐春桃、梁莲子、黄菊、谢小灵。除了杨小满是从乡村来的外,其他四人家里均是京城里的小商户。 “好了,非常感谢大家的积极参与,我们的选美大赛已经选出了最后的五色美人,她们也将成为我们四通面条的代言人,我们会请专门的画师把她们的画像画出来,印在我们五色面条的包装上。接下来,请大家欣赏五色美人带来的舞蹈表演。” 其实头天晚上,柳枝儿已经请专门的老师来教了进入决赛的十个人一段舞蹈,无论她们中的哪五个人最终胜出,都可以上台表演。 五色美人分别着上由玲珑绣坊专门设计的青、红、黄、白、紫五色华服,在如梦如幻的背景音乐下跳起了精巧柔美的舞蹈。经过精心装扮的五色美人,比起刚才穿喜服的样子又多了另外一种独特的美,让每个人都对这五色美人印象十分深刻,对四通面条的印象也更加深刻起来。 第一百零七章 宗家突变 比赛结束后,柳枝儿照样和袁灵蝉一起送七王妃离开。七王妃真心给力,作为一个高贵的王妃,她第一天来捧个场就算很给面子了,没想到会连续来三天,这让袁灵蝉和柳枝儿心里的感激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七王妃却笑着说:“我这三天没有白来,看了这么多好看的衣服,也见了那么多漂亮的美人,很值呀!” 袁灵蝉笑着说道:“不过是平民自己找点乐子罢了,谢谢王妃来给民妇捧场。” 可儿在旁边插嘴笑道:“袁老板太谦虚了,虽说是平民找乐子,但是您瞧瞧今天这些大家小姐,个个都不说话,也没人找麻烦了。您知道为什么吗?” “是因为七王妃在这里的缘故吧?” “咱们王妃自然是主要的原因,不过在奴婢看来,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们终于发现山外有山,美人之外也有美人了吧!” 七王妃笑瞪她一眼,“贫嘴,这些小姐们也是你能编排的?” 可儿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柳枝儿打圆场,“可儿姑娘说得有道理,这些小姐可能是明白了一个道理:美是不分等级的。” 七王妃点点头,“柳老板是一个蕙质兰心的人,我很喜欢你,以后要常来王府和我说话才是。我听王爷说你们也会参加今年中秋的美食大赛?” 柳枝儿点点头,“是王爷给了我们这个宝贵的机会,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 “那就好,我对你很有信心,希望中秋节你们能有更好的表现。” 送走了七王妃,柳枝儿趴在袁灵蝉身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总算是忙完了!累死我了!” 袁灵蝉拍拍她的肩膀,“辛苦妹妹了,我这几天啥也没干,就坐在那里陪着七王妃就完事儿了,太过意不去了!” 柳枝儿站直身子,“你别这样说呀,你怀有身孕,原本就不应该操劳。再说了,如果不是因为你,七王妃怎么会来咱们这里捧场?七王妃可是咱们这次比赛能够顺利举行的大靠山呢,你没听陆湛说吗?有几个混混原本想来找麻烦的,一看王妃在那里坐着,都缩头回去了。要我说呀,你可是立了大功呢!” “就你嘴甜!”袁灵蝉笑着轻扭她一下,“走吧,看他们收拾好没有,咱们晚上去好好吃一顿去。为了这选美大赛,这个年都没过好,今天虽然已经是大年十六了,但是咱们还是要好好过个年。我已经在知味居定了包间,等会儿叫上所有人一起去!” “行啊!”柳枝儿点点头,“说起来我这个抠门老板还没给他们发过年红包呢!都忙晕了,晚上一起吃饭,让大家都轻松一下!” 晚上,所有人都在知味居聚餐,接近一个月的高强度工作,让大家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这会儿选美大赛成功落幕,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放心大胆地喝起酒来,连柳枝儿都不由自主地喝高了,最后还是杨树把她背回去的。 “来!干杯!”柳枝儿被送到床上了还在闭着眼找人干杯呢。 “好好好,干杯干杯!”杨树无奈地回答道,一边给她换衣服。 “呵呵呵……其实,这里也挺好的…”柳枝儿口齿不清地自言自语着,“没有电灯没有电话,连抽水马桶都没有,不过……有好…好多朋友!” 杨树侧耳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估计柳枝儿这是在说梦话呢,也不管她,连忙去打水给她擦脸。 “不回去了,回去有什么好,白眼狼弟弟!!不回去了!”柳枝儿说完这句话就睡着了。 第二天,柳枝儿充分感受到宿醉的滋味,她用被子蒙着头,哀哀大叫,“啊~我再也不喝酒了!!” 杨树端着一碗热粥进来,好笑地接话,“那你昨天晚上还那么拼,跟谁都要干杯?” “我不是因为选美大赛成功举行了,心里高兴么?” “高兴也不能那么喝呀!你平时又不喝酒,突然喝那么多,胃该多难受呀!” 柳枝儿点点头,“是难受。” “来,给你熬的白粥,喝了这个会舒服点。” 柳枝儿接过来喝了一口,暖暖糯糯的,入口顺滑,一吃就知道是下了功夫熬的,“你做的?” 杨树点点头,“六婶教我的,说六叔平时喝了酒第二天就喜欢这一口。” “嗯,真好喝,我太幸福啦!”柳枝儿笑着把碗里的粥一口一口地喝完。 “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吧,累了这么些天。” “嗯。”柳枝儿把碗递给杨树,立刻又钻进被窝,想睡个回笼觉。 哪知道人还没睡着,就听见杨树急匆匆的脚步声。 “媳妇儿,快起来,宗家好像出事了!” 柳枝儿一听,立马从被窝里爬起来,接过杨树送进来的纸条,是陵州半天面馆用信鸽送过来的。 纸条上潦草地写着几个字,“父亡,家变,速归!” “这是三哥的字!” “对,我也是奇怪三哥怎么会用半天面馆的信鸽,千里学园也有信鸽的,所以我猜宗家出事了。”杨树点头道。 柳枝儿点点头,宗老爷子去世让她心里有些伤感,这个老人从出现在她面前就无条件地对她好,即使这是对原主的感情,但是很早就失去父亲的柳枝儿在心里也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我要回去,立刻,马上!” “行,我陪你!” “不,青青太小了,不适合这么赶路,我和方清先回去,你带着双叶和青青在后面慢慢回来,双叶是个稳重的孩子,她能好好照顾青青的。” 杨树皱了皱眉头,“一定要这么分开赶路吗?我担心你的安全。” “按照信鸽送信的速度,我爹起码已经去世三天了,宗家这会儿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是爹在我离开陵州前交给了我一个盒子,我猜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可能和三哥说的家变有关,我必须尽快赶回去处理。” 杨树点点头,“你看过盒子里是什么没有?” 柳枝儿摇摇头,“我想着这是宗家的东西,从我爹手里接过来之后就只是放起来,并没有看过。” “那你现在看看吧,看了心里才有数。” “有道理!”柳枝儿连忙从衣柜里拿出木盒,用钥匙打开,里面只有两张纸,确切地说是一张半纸。 柳枝儿先拿起半张纸,狐疑地看了半天,“这是个什么东西?前言不搭后语的。” 杨树接过去看了看,他认的字原本没有柳枝儿多,自然更看不懂。 柳枝儿拿起另外一张纸,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半张遗嘱,我爹让我好好保管,等他百年之后,如果家里没有出现家产之争,这张遗嘱就自动作废,如果兄弟阋墙,就拿出这半张遗嘱,和宗家族老们手里的半张一起公布出来,后代子孙必须依此遗嘱行事。” 杨树点点头,“岳父确实有先见之明,宗家兄弟果然为了家产闹不和。” “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呀!从古到今都一样!” 杨树皱皱眉头,“媳妇儿,你这样说我就更不放心了!你这么回去,万一宗礼他们狗急跳墙怎么办?” “不怕,不是有方清保护我吗?主要是青青太小了,不好交给袁姐姐帮忙带,她还有身孕呢!只好辛苦你了。” 杨树摇摇头,“我有什么好辛苦的,就是担心你!” “放心,没事的。” 第二天,柳枝儿和方清就骑着快马往陵州赶去,严松留在京城处理四通面条的后续销售问题。选美大赛之后,四通面条一炮而红,每天都有人到作坊拜访,想要经销四通面条。杨树则带着双叶和青青跟在柳枝儿后面赶回陵州去,杨苗自然是跟着他的师父陆湛混。 刚进陵州城,柳枝儿回来的消息就传到了宗家。 老夫人这会儿正和宗礼说话呢得到消息,冷笑道:“可算是回来了!我等了她好几天了呢!” 宗礼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不耐烦地说道:“真不知道爹是咋想的,居然把遗嘱交给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拿着,害我继承个家产还这么麻烦。” “唉,”老夫人叹了口气,“要不是你爹生前就留了话,要求全族二十个族老和宗月儿一起在场才能公布遗嘱,咱们这会儿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娘,这会儿宗月儿回来了,咱们怎么办?”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先下手为强,我要让宗月儿在公布之前把遗嘱交出来,咱们知道了你爹遗嘱的内容,才好出手呀!” “反正我已经请了几十个江湖好手在家里住着呢,文的不行就来武的,我还不信收拾不了她一个宗月儿!” “礼儿,不可轻举妄动!你可是要继承宗家家业的人,要以理服人,将来还要靠这些老伙计撑起生意呢,不能授人以话柄!” “知道了娘!”宗礼不耐烦地说道,“宗义宗勇他们俩,还有他们的娘,怎么处理?” “先关在他们各自的院子里吧,现在还不宜动手,你爹还没出殡呢,回头亲朋好友来看不见他们做孝子,肯定会问的,没必要节外生枝。等你爹出殡后,再动手不迟!” “好吧,就让他们再逍遥一段日子吧!” 梅园。 “你四妹妹回来了!”陶姨娘笑着对宗勇说道。 宗勇被软禁了几天,正各种搓火呢,听到这话,立刻喜上眉梢,“真的?四妹妹真的赶回来了?” 陶姨娘点点头,这么些年在后院挣扎,她自然在老夫人院子里也安插了自己的眼线,老夫人知道的事她自然很快也就知道了。 宗勇高兴地抚掌大笑,“这下好了!我还以为信送不到呢!我当时在千里学园突然被宗礼的人带走,一时情急,用炭笔写了几个字,路过半天面馆的时候扔给了站在门口的丁掌柜,幸好他反应快,知道帮我送信给四妹妹,不然咱们就没希望了!” 陶姨娘皱着眉摇摇头,“我倒希望她不要来趟这摊浑水,你爹死了,老夫人和大少爷就更没顾忌了,到时候要是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我怕你四妹妹受伤害!” “不会的,娘,四妹妹那么聪明能干,肯定能把这事处理好的。再说了,爹也是指名要让她回来和族老们一起公布遗嘱的呀,就算为了爹的嘱托,她也会回来的。” “是啊,她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肯定会回来的,但是宗家这场变故实在不小呀!” 第一百零八章 站在哪边 柳枝儿一进宗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按说宗老爷子已经去世几天了,怎么这府里上下静悄悄的,既没见来往的下人披麻戴孝,也不见宾客前来吊唁致哀。 “这是什么情况?”柳枝儿悄悄地问方清,方清摇摇头,她也看不懂。 以前柳枝儿回府,下人们都会恭敬地叫上一声四小姐,今儿个怪了,个个看到她都畏畏缩缩的,恨不得贴着墙根走。 她抓住一个小丫头,问道:“我问你,宗宝管家在哪里?” 小丫头哆哆嗦嗦地摇头“奴…奴婢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柳枝儿正要追问,突然从二门后闪出一个身影,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绿竹。 她笑着上前来行了一个礼,“给四小姐请安!” “是绿竹呀!”柳枝儿撒手放了手里的小丫头,转而笑着对绿竹说道:“绿竹姑娘怎么会在这里?不会是专程来等我的吧?” “四小姐明鉴,奴婢的确是奉了老夫人的命在这里等您的。” “看样子我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到老夫人耳朵里了?” “老夫人很关心四小姐,一直在等您回来。”绿竹不接柳枝儿的话,恭敬地请柳枝儿去老夫人的住处。 柳枝儿早就知道这次回来和老夫人的交锋是免不了的,也不罗嗦,跟在绿竹后面就去了老夫人院里。 老夫人这会儿正和宗礼商量事情,听见柳枝儿来了,就挥手让宗礼先避到后堂去。宗礼原本不想躲着柳枝儿,不过想到老夫人房里几个颇有姿色的丫头,心里又痒痒,干脆让老夫人来对付柳枝儿,他趁机去和这几个丫头玩玩也好。于是,他听话地站起来,往老夫人的后堂去了。 老夫人整了整鬓发,正襟危坐,等着柳枝儿进来。 “老夫人,四小姐和方小姐来了!”绿竹在门帘外禀告。 “让她们进来吧!” 柳枝儿和方清跟在绿竹后面进了房,老夫人一脸傲色,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柳枝儿也不客气,和方清一屁股坐下来,绿竹已经奉上了两杯热茶。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老夫人看着柳枝儿,有些阴沉地说道。 “等我?有事?”柳枝儿故作茫然。 老夫人摩挲了一下手里的檀木珠串,“明人不说暗话,我想你也是接到你爹的死讯才赶回来的,对吗?” 柳枝儿讽刺地一笑,“我爹的死讯?这家里像是死了一家之主的样子吗?” 老夫人得意地一笑,“是我让他们秘不发丧的。” “你这是对死者不敬!” “我当然敬重你爹,他可是我的丈夫,我一定会让他风光大葬的,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搞明白一个事情。” “什么事?” “把你爹给你的遗嘱交出来!” 柳枝儿拿起茶碗盖轻轻地敲了一下茶碗,一声脆响过后,“凭什么?我爹的遗嘱里可没有这一条。” 老夫人哼笑一声,“你不会以为现在还和以前一样,有你爹给你撑腰吧?宗月儿,你要搞明白一件事情,你爹已经死了,他已经保不了你了!这个家,现在是我和我儿子说了算!” 柳枝儿也哼笑一声,“我用得着我爹保我么?如果不是看他老人家的面子,你的宝贝儿子说不定早就被我收拾掉了!” 老夫人看一时间恐吓不住柳枝儿,就换了一副笑脸,“月儿,还记得我给你的那份协议吗?你看,现在这个家马上就要由我儿子继承了,上面的所有条件马上就可以给你兑现了,只要你把遗嘱拿出来,我答应你的所有东西都会成为你的。” 柳枝儿好整以暇,“你确定这个家一定是你儿子继承吗?” “那当然,古来嫡庶分明,我儿子是你爹唯一的嫡子,自然有资格继承家产。” “既然你这么有把握,还跟我商量什么?不是多此一举吗?” “你!”老夫人气得拍桌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柳枝儿站起身,“抱歉,我不喝酒!告辞了老夫人,我还要去看望一下陶姨娘!” “宗月儿!”老夫人叫住她,“你不要打错主意了,宗勇不过是个妾生的庶子,没有资格继承家业的。如果不跟我们合作,你会后悔的!” 柳枝儿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绿竹连忙跟出来,“四小姐请留步!” 柳枝儿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忠仆”,“有事?” “奴婢只是想请四小姐认真考虑一下老夫人的建议,毕竟大少爷才是正儿八经有资格继承宗家的人。” 柳枝儿笑着说道:“老夫人许了你什么好处?这么巴心巴肝地为他们母子俩说话?” “没…没有,奴婢只是现在旁观的角度说话罢了!” 方清冷笑一声,“旁观么?你有跟我们闲扯的功夫,不如赶紧去后堂看看,看看让你这么掏心掏肺的男人这会儿在做什么。” 绿竹愣了一下,脸色一变,一跺脚,急匆匆地跑向后堂,“这几个小浪蹄子!” 柳枝儿凑过来,“咋了?” 方清撇撇嘴,“没啥,我只是告诉她宗礼这会儿正在后堂和丫头们厮混而已!”练武之人耳力自然要比一般人好得多。 “哈!你坏!” “走吧,不是还要去看陶姨娘吗?” “嗯,估计三哥也在,正好商量一下。” 虽然整个宗家已经被老夫人和宗礼控制起来了,不过柳枝儿和方清往梅园去的路上并没有遭到阻拦,估计是有方清这个武林高手在的缘故。 方清一路走一路观察四周,“柳姐姐,老夫人没有说谎,现在宗家的确是她和宗礼说了算。就咱们走来这一路,起码有二十个会武功的人在暗中窥探我们。” 柳枝儿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看来这次宗礼是打算软硬兼施了。方清,你有没有把握?如果不行,咱们先退出宗家,再做打算。” 方清摇摇头,“不急,这些人的武功不咋地,估计是宗礼被人忽悠了,找了些三四流的江湖人过来充数的。” 听到方清有把握,柳枝儿才算放心了,她虽然不想让老夫人和宗礼的目的得逞,但是也犯不上把自己搭进去。 到了梅园,见到陶姨娘,柳枝儿才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来,宗老爷子的身体在消渴症的折磨下一日不如一日,身体原本就虚弱的他,每天还要强撑着处理四五个时辰生意上的事务。有一天,老夫人找到宗老爷子,说起家产的事,在书房里哭天抢地,要求老爷子在死之前一定要立下遗嘱,立宗礼为唯一继承人。宗老爷子早就按照柳枝儿的方法把家产托管给了有经验的掌柜,宗礼宗义宗勇三兄弟除了每年的分红外,还给了他们进入宗家做管事的机会,如果他们能够从一个普通管事做到掌柜,并且做出的成绩让族老们信服,就有机会掌管整个宗家。 老夫人觉得这不合理,宗礼一个堂堂的嫡子,生来就应该是掌管宗家的,怎么可能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管事,还要和另外两个妾生子竞争,这样荒谬的事她实在无法接受。于是就地开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宗老爷子身体本就虚弱,加上被老夫人这么刺激,一下子火冲脑门,栽倒在地,再也没有醒过来。 柳枝儿点点头,看样子老爷子是被老夫人气得脑溢血死掉的,这两母子也忒不是东西了,她恨恨地想,一定要让他们受到惩罚才行。 宗老爷子去世之后,老夫人和宗礼将整个宗家都控制起来,知道整件事情经过的宗宝管家被关了起来,所有人都被封嘴,不允许将老爷子的死讯传出去。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柳枝儿有点不明白,老爷子这么突然去世,不是他们趁机上位的最佳时机吗? “你以为他们不想趁机夺取家产吗?”陶姨娘笑着摇摇头,“老爷子一去世,宗礼就去找了现在负责主管宗家产业的邢大掌柜,谎称老爷子病倒了,让自己来接手家业。邢大掌柜一句话就把他打发回来了,他说,老爷子早就吩咐了,只有两种情况下他才能将手中的产业主管权交出来,第一,老爷子亲自发话,第二,宗四小姐和二十位族老一起发话。宗礼这才明白,老爷子早就写好遗嘱,交给你了,所以才秘不发丧,又任由勇儿给你送信,让你赶回来,好让你把手中的遗嘱交出来。” “难道他们还能篡改遗嘱?” “也不是没可能呀,毕竟这遗嘱只有你和族老们知道,如果你和族老们都站在了宗礼那边,那他拿出什么样的遗嘱都是有说服力的啊!” “所以,现在他们在等我表态,看我站在哪一边?”柳枝儿推测到。 陶姨娘点点头,“是的,所以他们目前对你还算客气,不像我们,早就被监管起来了。” 柳枝儿看看坐在旁边听她们讲话的宗勇,突然对陶姨娘说道:“姨娘,难道你和三哥就没有争夺家产之心?要知道,现在遗嘱在我手上,如果我站在你们这边的话,你们想要拥有宗家产业,可是轻而易举呀!” 陶姨娘慈爱地看着宗勇,“你这个三哥呀,从小不被你爹重视,我呢,也没什么本事,没办法教他做生意的本领。所以,跟着别人做点小生意还行,让他掌管整个宗家,他可干不了。” 宗勇也笑着点点头,“我现在管着千里学园,觉得得心应手,这才是我想做的事情。至于宗家的产业,就交给大哥和二哥去争吧。” “姨娘、三哥此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你这孩子,我还能跟你扯谎呀?”陶姨娘嗔怪地看她一眼,“我久在佛堂,对这些争名夺利的事情早就不感兴趣了。” 柳枝儿经过这番试探,这才放心,她笑着说:“姨娘和三哥别怪我,我也是孤掌难鸣,需要找人帮忙,所以才对你们多番试探的。我跟你们透个底吧,其实我这里也没有完整的遗嘱,爹只给了我一半,另外一半在族老那边。所以,才需要我和他们一起公布遗嘱。” 宗勇点点头,“原来如此。看来老夫人和大哥是错打了主意了,就算从你这里拿到了遗嘱,也没办法顺利得到家产。因为这二十个族老,家庭背景迥异,性格也个个不同,但是他们在族里都很有威望,要把他们全部说服,私下里交出遗嘱,可不是容易的事。” 柳枝儿叹了口气,“爹为了宗家的产业,也算是殚精竭虑了。” “唉,没办法,谁让我们三兄弟都是不肖子孙呢?”宗勇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四妹妹,你刚才说孤掌难鸣,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配合你。我虽不能继承家业,把宗家产业发扬光大,至少不能让爹的一番苦心白费了。” “行。我就等三哥这句话。”柳枝儿凑过去低声说道,“晚上,我让方清过来带你出宗家,我们一起去找族老们商议,我得先知道遗嘱的内容,才知道接下来怎么行事。” “可是,外面那些监管我们的人呢?” “放心,以方清的武功,要悄无声息地带你离开,轻而易举。只是要姨娘多费心,帮忙遮掩一下才好。” 陶姨娘点点头,“放心,我这里很少有人来,我让丫鬟穿上勇儿的衣服,没事就在院子里远远地晃几下,他们肯定会以为勇儿一直都在院子里的。” “好,那就先这么说,我和方清先走了,晚上见!” “好!” 第一百零九章 狗急跳墙 柳枝儿和方清从梅园出来后,打算直接回陵州的房子去,结果在宗家大门口,被宗礼带着一伙人给拦住了。 宗礼因沉迷酒色而显得浮肿的脸越发猥琐,他用色迷迷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柳枝儿一通。柳枝儿只感觉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在自己身上盘绕,浑身上下汗毛竖起,整个人都不舒服起来。 “把你的眼神给我收回去,否则我让你下半辈子变成瞎子!”柳枝儿冷声道。 宗礼忌讳地看了看站在旁边冷冷地盯着他的方清,算是收敛了几分,痞子一样笑着说道:“都是自家兄妹,这么凶做什么?” 柳枝儿懒得跟他客套,“你有什么事?” “哦,我听说妹妹回来了,咱们兄妹俩还没好好亲近亲近,怎么妹妹又要走了?” “我要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么?” 宗礼自觉潇洒地甩甩头,“我当然管不着了,不过作为娘家哥哥,我想请妹妹在娘家多住几日,你看行吗?” 柳枝儿撇撇嘴,“你觉得你留得住我?” 宗礼用手指了指身后的一伙江湖人,“我是留不住,你觉得他们留得住你么?” 柳枝儿嘿嘿一笑,朝方清使了个眼色,方清会意,纵身飞走,离去前甩出一把飞刀,险险切过宗礼的头顶,正好插在他头顶的发髻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宗礼根本反应不过来,等到一缕被切断的头发掉落下来时,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啊啊………”他一边大叫一边找柱子躲藏,“刺客!刺客!抓刺客!” 柳枝儿看他那个狼狈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他江湖人也有点尴尬。刚刚方清露的那一手行家自然看得懂,自家有几斤几两是清楚的,心里也对宗家这门生意有些嘀咕起来。 宗礼闹腾了一阵子总算明白过来自己刚刚闹了一场笑话,气急败坏,指着柳枝儿,“给我把她带回柳苑去,好好看管起来!不许送水送饭,什么时候把东西交出来什么时候给她吃喝的东西!” 看样子要体会一下被软禁的滋味了,柳枝儿耸耸肩,转身又回了宗家,一进柳苑,她就被严格地看管起来了。 柳枝儿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台上数着外面站着的守卫,“十…十一…十二!看来宗礼这是重点照顾我呀,听说一共才二十来个江湖好手,我这里就放了十多个,这样也好,晚上方清去救三哥的时候也会容易点。” 刚才在大门口,柳枝儿想着宗礼两母子最关注的就是自己,如果自己留在宗家的话,可以牵制他们大部分的精力,那方清和宗勇要去做什么事,都会方便很多,反正她在进入宗家之前就已经把宗老爷子留给她的半张遗嘱交给了方清保管,这会儿光棍一条,心里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到晚饭的时候,果然没有人给她送吃食过来,柳枝儿把柳苑里剩下的几块糕点找来吃掉了,然后蒙头大睡去,为了尽快赶回陵州,一路上她几乎都没怎么休息过,这会儿正好借机养精蓄锐。 碧云馆内,人声寂静,老夫人坐在矮榻上,靠着软靠枕,一手支着脑袋,表情严肃地在琢磨着什么。宗礼则靠在另外一头,偷偷摸摸地把玩着绿竹的手。绿竹一边偷偷地瞄着老夫人,一边向宗礼使着媚眼,勾得宗礼心里痒酥酥的,恨不得把这丫头就地正法。 老夫人琢磨了许久,抬起头来,看见宗礼二人的动静,皱了皱眉,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见了女人迈不动腿。这个绿竹也是个贱皮子,若不是眼下还用得着她,真想把她打发出去卖给青楼,免得一天到晚勾搭自己的儿子。 她哼了一声,“绿竹,倒茶!” “是,老夫人!”绿竹连忙挣脱宗礼的手,到旁边耳房去倒热茶。 宗礼见绿竹走了,心里没趣,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歪倒在榻上,翘起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着。 “礼儿!把腿放下,看你像什么样子?” “哎呀,娘,爹都死了,你就别管我了,赶紧想办法把宗月儿手上的遗嘱搞过来才是正经。” “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嘛?你脑子灵活,也来一起想想办法。” 宗礼撇撇嘴,“我有什么办法可想?我说让王老三他们直接去柳苑把遗嘱抢过来,你又不同意。这么慢慢跟她磨,要磨到什么时候?您别忘了,爹还躺在棺材里呢!虽说这天气冷,停个十天半个月都没事,但是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今天方家那丫头可是从咱们家里出去的,她要是出去跟人一说,你觉得爹的死讯咱们还包得住多久?” 老夫人点点头,“是啊,我也是想到这个,所以才头疼。你以为我不想用硬抢的啊?我早就找过族里跟咱们相熟的那几个族老了,都说你爹的确是留下了遗嘱,但是只有宗月儿和二十个族老一起出面,这遗嘱才能生效。咱们光拿到遗嘱还不行,还得让宗月儿站到我们这边,如果遗嘱里有对咱们不利的东西,我们可以在公布之前就给他改一下。” “哎呀,烦死了!我爹也是,谁家家产继承有这么麻烦?我也去找过邢掌柜,他跟我说如果没有爹发话,就只能对簿公堂,否则这家产无论如何我是拿不到手里的,爹早就已经在官府备了案了。” “实在不行,就按你说的,直接用抢的。先把遗嘱拿到手再说,等宗月儿手上没有筹码了,咱们就不怕和她谈条件了。”老夫人下定决心道。 宗礼一蹦而起,“这就对了嘛,我就说娘你老是优柔寡断的,那就这么说,晚上就让王老三带人去搜柳苑,一定要让宗月儿把遗嘱交出来。” 老夫人点点头,“还是要注意分寸,咱们不能在这关头扯上人命官司。” “知道啦,放心吧娘,我有分寸的。”宗礼挥挥手,一摇一晃地找王老三去了。王老三是他请过来的江湖好手,相信以他的身手,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宗月儿,完全没有问题。 凌晨,正是人们熟睡之时,也是宵小做坏事的最佳时机。王老三受宗礼之命,带着几个人悄悄地摸进了柳苑。他们白天见过方清的身手,后来找人打听了,知道这是江湖人闻之色变的玉面夜叉,心里都有些打鼓,自然也不敢直接对柳枝儿动粗,想着偷偷摸摸地把东西弄过来交给宗大少爷就完事儿了。 进了柳苑,四处都是黑黢黢的,没有人声,也没有光亮。柳枝儿是被软禁在此的,老夫人自然也不会好心地派人来伺候她。王老三根据宗礼说的地形,摸到了柳枝儿住的房间。他侧耳贴在门上听了半天,才听到一丝细细的呼吸声。他对同伴点点头,两人摸出一根迷烟,捅破窗户纸,然后伸进去,只听得里面“呃”的一声,看样子得手了。两人高兴地用匕首把门弄开,轻轻地走进去,刚走进去几步,突然感觉脖子上凉飕飕的,有人用刀架住了他们的脖子。 “哈,方清,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他们会用迷烟?”柳枝儿笑着把蜡烛点亮。王老三这才看清楚,方清一手一把匕首,正架在他和同伴的脖子上,刀刃十分锋利,稍一用力就能割断他们的脖子。 他们连忙举起手,“饶命~饶命~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方清一人给了他们一脚,然后点了他们的穴道,让他们动不了也叫不出声,然后回头对柳枝儿说道:“幸好我过来了,不然你今晚上可要吃大亏了!” “嘿嘿,被他们逼供一下是有可能的,吃大亏倒是不至于,毕竟有你这个玉面夜叉在我背后给我撑腰嘛!”不得不说柳枝儿对形势还是认识得很清楚的。 方清对她那油盐不进的样子完全没辙,“这两人怎么办?” “把他们扔出去吧,外面还有几个人等着他们呢。咱们就先休息,等着三哥和杨树明天的好消息就是。”柳枝儿把门打开,方便方清扔人。 方清两脚就把人踢出去了,然后把门关上,“杨大哥回来得太及时了,不然我真是分身乏术,又要带宗勇去找族老们,又要保护你的安全。” “说起来还真巧,若不是他半路碰上外出公干的阿才,把双叶和青青交给他保护带回陵州来的话,他自己也腾不出身连夜赶回陵州来帮我们。” 方清点点头,“看样子宗礼他们已经狗急跳墙了,你有什么打算?” 柳枝儿想了下,“我觉得他们还有后招,刚才找人来偷袭失败,接下来肯定是明火执仗了。咱们等着吧,不等他把错犯大一点,我怎么好跟族老们提取消宗礼继承权的事。”这次宗礼的确是把柳枝儿惹毛了,原本还想留一线生机给他的,现在看来,完全不用了。 “好吧,你去睡吧,我来守夜。”方清找了张椅子坐下。 柳枝儿也坐过来,“我也睡不着了,在这里等着吧。” 等到快要天亮的时候,柳枝儿一手撑着头,瞌睡得直点头,突然,方清推了推她,“柳姐姐,快醒醒!” 柳枝儿惊醒过来,嘴角还挂着可疑的水迹,“怎么了?” 方清不出声,用扇子指指窗外。柳枝儿回头一看,“哇,起火了??” 只见窗外火红一片,打开窗一看,整个柳苑都被火包围着,除了呛鼻的烟味,还隐隐有一丝火油的味道。 “他们还真敢放火呢!”柳枝儿冷冷地看着火海,拳头攥得死紧。 “柳姐姐,我们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这火势太大了!” “等等!”柳枝儿脱下身上的外衣,挥舞着打了几下火,然后再穿回身上,本来干干净净的衣服立刻沾上了黑漆漆的炭灰,还被烧了几个洞,一看就是刚从火场里逃出来的人,“走吧!” 方清点点头,拉起她,纵身上了房顶,几纵几跃,便消失在火海之中。 王老三这会儿正一脸担心地站在宗礼身边,“大少爷,咱们这么放火,会不会有点……” “有点什么?”宗礼瞪了他一眼,“管好你的嘴巴,谁说是咱们放的火?天干物燥,容易起火,我可怜的妹妹就这样香消玉殒在火海之中了,我真是伤心极了!呜呜呜……”说着还假惺惺地举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王老三嘴角抽动,果然有钱人心比较黑,连亲妹妹都能下死手。不过他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行规。 “大少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宗礼得意地嘴角都翘起来了,“我四妹妹和爹留下的遗嘱一起葬身火海了,大少爷我只好临危受命,出来掌管宗家产业了呀!” 第一百一十章 一触即发 柳枝儿在方清的帮助下从烈火包围的柳苑中逃脱后,宗礼还在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 过了许久,才有守卫来报告:“禀报大少爷,四小姐她们逃走了!” “什么?”难得没有混在温柔乡还能熬个通宵的宗礼立刻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守卫结结巴巴地说道:“小的是西侧门的守卫,刚才四小姐和跟她在一起的那个姑娘突然出现在西侧门,小的正要阻拦,那个姑娘突然出手把小的打晕了,然后她们就不见了。” 宗礼气急败坏,“她们走了多久了?” “应该有一刻钟了!”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宗礼气得直跳脚,桌上的茶壶茶杯被他摔了个稀碎。旁边的守卫和下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宗礼来来回回地转了好几圈,担心柳枝儿这样逃出去,宗老爷子的死讯再也瞒不住,自己再也拿不到柳枝儿手上的遗嘱了。琢磨了半天,终于让他想出了一个主意。他招招手,把王老三叫过来,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两句。 王老三大惊失色,“这……大少爷,这样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宗礼一瞪眼,“我是少爷还是你是少爷?听我的,快去!” 王老三一脸难色,招呼了几个手下和他一起走了。宗礼看着依然在熊熊燃烧的柳苑,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柳枝儿和方清一离开宗家,立刻赶回了杨家,杨树和宗勇去找过族老后,应该就会回杨家呆着,然后天亮到宗家要人。 回到杨家,杨树二人也刚刚到家,看到她们俩,觉得很惊奇,再看柳枝儿的狼狈样,立刻围上来,“怎么回事?怎么像是被烧的样子?” 方清简单地把宗礼纵火烧柳苑的事情说了一遍,把杨树气得不行,他知道柳枝儿此次宗家之行可能有危险,但是没想到竟危险到这个地步。 “媳妇儿,咱们能不能不管宗家的事?这遗产继承原本就和你这个出嫁女没什么关系。” 柳枝儿摇摇头,“宗礼越是这样疯狂,我越要管,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爹的一番心血就这样一个败家子给败光了。”最重要的是,宗礼真的惹毛柳枝儿了,谋财就算了,竟然公然害命,这样的人不好好给他一个教训简直对不起天地良心。 杨树拿她没辙,只得妥协,“那你想怎么管?” “天亮之后,三哥去找族老们过来,我不但要公开遗嘱,还要让大家知道,宗礼母子对爹如何不尊,连爹去世的消息也可以当做谋取家产的工具。” 宗勇点点头,“那你要做什么?” “我?我作为出嫁的女儿,自然要回去奔丧。” “好吧,我陪你!”杨树妥协了。 方清说道:“我也去,有我在,他们至少不敢明着乱来。” 柳枝儿笑道:“有你们俩,我就什么都不怕啦!” 天亮后,柳枝儿一身孝衣来到宗家门口,却看到宗家大门挂上了一排白色灯笼,上面写着大大的“奠”字,来往的人也个个都披麻戴孝,一脸哀色。 “怎么回事?媳妇儿,你不是说宗礼生怕别人知道岳父的死讯么?怎么这会儿这么大张旗鼓地布置灵堂呢?”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宗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管了,我们先进去吧!” 柳枝儿三人拾阶而上,正要走进宗家大门的时候,被宗礼带着一群人拦住了。 宗礼双眼通红,指着柳枝儿骂道:“你这个不孝女,竟然还敢进宗家大门!你滚出去!” 柳枝儿被骂得有点蒙,她瞪着宗礼,“你骂谁不孝女?你才是不孝子!爹去世那么多天了,你竟然秘不发丧,让爹尸骨难安!” 宗礼一脸吃惊:“你在胡说什么呢?什么爹去世那么多天?爹明明是昨天被你烧死在柳苑的,你才是让爹尸骨难安的那个人!” “什么?”柳枝儿怒极反笑,“你还真是猪八戒倒打一耙呢,我昨天差点被你放火烧死,怎么我还变成纵火犯了呢?” “你说我放火烧你?”宗礼一脸无辜地看着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我真是冤枉死了!你说我放火,可有什么证据呀?” 柳枝儿暗恨昨天没有把王老三抓起来,搞得现在如此被动,“那你说我放火,又有什么证据呢?” “我只知道你昨天住在柳苑,而爹的尸首正是在柳苑的废墟中发现的。而且,你有杀爹的动机!” “什么动机?”柳枝儿都好奇他能把事情黑白颠倒到什么程度了。 宗礼哼笑一声,“当年你娘可是被爹下令处死的,你早就怀恨在心,虽然这两年爹千方百计地讨你欢心,想要补偿你,但是你始终无法原谅他。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想谋夺宗家的家产,仗着爹信任你,提前把遗嘱给了你,你就先下手为强,然后修改遗嘱,好霸占家产!” 宗礼这一通话讲下来,连柳枝儿都忍不住想要给他鼓掌了。这混蛋虽然每日沉迷女色,醉生梦死,但是干起坏事来倒是很有天分,一个出嫁女寻仇老父谋夺家产的故事编得天衣无缝。 “所以,你的意思是爹留下的遗嘱对我有利?或者说我能分得一部分家产?”柳枝儿试探地问道。 宗礼点头道:“那是肯定的。谁也不会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我听说你正在京城忙生意上的事,如果不是宗家家产对你有吸引力,你干吗这么大老远地跑回来?” 下面围观的人都听信了宗礼的话,纷纷指责柳枝儿,甚至有的人还说要报官。 宗礼很得意,他也不知道遗嘱的内容,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份遗嘱肯定对他没什么好处。 “看样子我必须要把爹的遗嘱拿出来才能证明我的清白了?” “哼!” 柳枝儿笑笑,看看人群中站着的宗勇,高声问道:“三哥,族老们请来了吗?” 宗勇答道:“已经到了!” 宗礼突然看见原本应该正被监禁起来的宗勇出现在自己面前,“你…你怎么在这里?” 宗勇笑笑,“请问大哥,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呢?” 宗礼自然害怕他把自己封锁宗老爷子死讯的事情当场说出来,连忙打断他的话,“我不管你为什么在这里出现,不过你要记住你是宗家的人,宗家还有你的什么人。” 宗勇听他拿陶姨娘威胁自己,一时之间还不敢乱动,也就不再多说,转身把族老们请过来。 柳枝儿和方清耳语两句,方清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宗礼一直关注着和宗勇一起出现的族老们,没注意这边的动静。 二十位宗家族老来到宗家门口,年龄最大的族长宗连胜一拄拐杖,威严地说道:“怎么回事?一家人的事怎么放到大门口来说?” 古代的宗族观念很强,也许宗老爷子这一脉是发展得最好的,但是就威望而言他却不一定是最高的,族里自有另一套评判标准。而如果家族子弟出现不尊重族里老人的行为,则会受到整个宗族的谴责和排斥,所以即使痞子如宗礼,看到这些耄耋之年的族老,也只能恭恭敬敬地行礼。 宗连胜一发话,宗礼也蔫了,一改之前的嚣张气焰,连忙拱手道:“刚刚晚辈只是一时激愤,忘了礼数,还请各位族老原谅。请各位族老随我到厅里议事。”族老们来对宗礼意味着什么,他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把礼数做足了总是好的。 宗连胜点点头,“我就说礼哥儿还是一个不错的孩子,走吧,前边带路。” 宗礼恭敬地把族老们请进大厅,柳枝儿和杨树、宗勇自然也跟在后面进去。 到了大厅,宗礼请各位族老坐下奉茶后,立刻扑地大嚎:“族老们啊,请为晚辈做主啊,我的父亲,就死在这个毒蝎心肠的不孝女手上。”他回身指着柳枝儿,“就是这个不孝女,因为当年爹的一时失误,怀恨在心,竟然放火烧了我爹呀!” 宗连胜抬抬手,“礼哥儿起来,好好说话,我们今天来就是要解决事情的。”宗礼点点头,抹了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眼泪,呜咽着站到一旁。 宗连胜转头看着柳枝儿,“你就是宗顺的四女宗月儿?”早在宗老爷子找族老们帮忙保管遗嘱的时候就说过有半张遗嘱在女儿宗月儿手上,所以族老们对这个深得宗老爷子信任的女儿也很好奇。 柳枝儿点点头,施礼道:“宗月儿见过各位族老。” 宗连胜点点头,“你可以叫我三大爷。”柳枝儿连忙叫了一声,宗连胜点点头。 “刚才你哥哥说你放火烧了你的父亲,可有此事?” 柳枝儿摇摇头,“我本在京城,是接到三哥的信才赶回来的。三哥说爹去世了,家里发生了变故,让我赶紧赶回来。事实上我一回到宗家就被大哥关了起来,根本没见过爹,所以我实在不知道放火烧死我爹这件事从何说起。” “你狡辩!昨天晚上有下人亲眼看见爹到柳苑去找你,你们还发生了争执,之后柳苑就烧了起来,爹就被烧死在柳苑里了。” 宗连胜一拍桌子,“吵什么?礼哥儿你说月儿烧了你爹,你把看到这件事的那个下人叫出来我问问他。” “是。”宗礼转身把王老三叫过来,“这是我请回来的护卫首领,王老三,昨天就是他负责巡夜的时候看到爹往柳苑去的。” 王老三是奉宗礼的命令把宗老爷子的尸体扔到柳苑的火海之中的人,等于是宗礼的帮凶,所以为了自己不被牵连,他也不敢说实话,只好跟着宗礼的剧本走。 “是的,族老爷爷们,我的确亲眼看见宗老爷子往柳苑去了,之后仿佛听到他和四小姐发生了一些争吵,然后柳苑就烧起来了。我们救火不及,宗老爷子便烧死在柳苑中了。” “哦?”柳枝儿笑着问道:“王护卫,你既然这么肯定这件事是我干的,那也一定听见我和我爹在争吵什么了?” 王老三看了一眼宗礼,宗礼眨了眨眼睛,他会意,答道:“隔得太远,听不太真切,好像是关于遗嘱的事。” 说来说去还是遗嘱的事,柳枝儿从怀里摸出方清交还给她的那半张遗嘱,对宗连胜说道:“三大爷,这是我爹在我去京城之前交给我保管的半张遗嘱,他留给我的信中说明等他百年之后,就和各位族老一起把遗嘱公布出来。我想,刚才大哥指控我的有关我放火烧我爹的事既然跟遗嘱有关,不如我们先把遗嘱公布了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招死棋 宗连胜点点头,从怀里摸出半张纸,交给身边跟着的小子,让他给每一位族老都展示一下,确定是当初宗老爷子请这二十位族老共同保管的那半张遗嘱。族老们看过之后一一确认,宗连胜才把这半张遗嘱递给柳枝儿。 柳枝儿接过来,和自己手上的半张遗嘱合在一起,一张完整的遗嘱就呈现在众人面前了。 宗老爷子在遗嘱中痛诉自己教子不善,没有培养出一个合格的产业继承人,所以按照三权分立的原则,把产业暂时交给邢大掌柜等人经营,宗家族老们代管产业所有权,每年的盈利分出一部分作为宗家族内公共使用,包括修缮宗祠、置办祭田、扶贫济老等。宗家三兄弟均可享受年终分红,如果对继承产业有兴趣,可以进入宗家产业从一个普通管事做起,直到做出成绩让所有的掌柜和族老认可,才有资格执掌宗家。如果宗家三兄弟均不成材,则从宗氏家族寻找合适的年轻人来继承家业,当然,他需要从一个普通的伙计做起,直到成为管事,成为掌柜,最终成为当家人。宗家三兄弟的子孙有同样的继承权。 另外,柳枝儿作为宗家产业的顾问,有权力过问所有掌柜的管理事务,而宗家每年的营收也将捐赠一部分给千里学园,作为对柳枝儿的补偿。 看完所有的遗嘱,柳枝儿松了一口气,宗老爷子总算没有明着说要分给自己遗产,不然这话还真是很难说清楚了。 宗连胜作为族长,对宗老爷子这样回馈家族的做法自然十分欢迎,他对宗礼说道:“礼哥儿,你爹的遗嘱你也看到了,里面并没有说要分家产给你妹妹的事,我想你和月儿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宗礼恨恨地说道,“族长爷爷,这遗嘱里虽然没有明着说分给她家产,可是她既能过问宗家的产业,千里学园又能得到宗家的捐款。您还不知道吧,这千里学园可是她宗月儿一手做起来的,这不明摆着拿宗家的钱吗?我敢肯定,她昨天晚上就是对这遗嘱中的条款不满意,才和爹起争执,放火烧死爹的,请族长爷爷明鉴!” 柳枝儿对他一直诬赖自己放火烧死宗老爷子实在无语,她向宗连胜行了一个礼:“三大爷,大哥一直说我烧死了我爹,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想看一下爹的尸体,被火烧死和死后被烧的尸体可是完全不同的。” 宗连胜点点头,“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宗礼痛哭流涕地跪下说道:“族长爷爷,不是晚辈不让你们去看爹的遗体,实在是昨晚火势太大,爹已经被烧得只剩一副骸骨了,且死状凄惨,实在不忍目睹呀!” 柳枝儿原本还想着通过看看宗老爷子尸体的口腔和鼻腔有没有吸入烟尘来判断他死亡的时间,结果现在只剩一副骸骨,她又不懂验尸,也束手无策了。 这时候,从厅外传来一个声音:“不用验尸,我能证明老爷已经去世多日了!” 所有人闻声都望向门口,陶姨娘扶着孙姨娘站在门口,孙姨娘比起柳枝儿第一次见到她时,似乎老了整整十岁,整个人憔悴不堪。她正用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宗礼,刚才说话的人也是她。 宗连胜皱了皱眉头,他实在不喜欢和内宅女人打交道,“你是谁?” 孙姨娘小步走上前来,行了一个礼,“回族长的话,妾身是老爷的妾室孙氏。” “既是妾室,为何不安心在后院呆着,到这前厅来所为何事?” 孙姨娘眼里泛起泪光:“族长,妾身也想好好在后院呆着,可是有人存心要让我们母子活不下去,逼不得已才来前厅请族长为我们做主。” 宗礼打断她的话,“你在胡说些什么?虽然爹去世了,但是宗家并没有把你和二弟赶出大门,怎么就活不下去了?难道你也想趁此机会争夺家产吗?” 孙姨娘冷冷一笑,“大少爷,我们怎么敢和您争家产呢?难道真的不要命了么?” “哼!”宗礼甩了甩袖子,不再说话。 柳枝儿看局面有点乱,连忙开口问道:“孙姨娘,你刚刚说你有证据证明爹不是昨晚死去的,请出示一下你的证据好吗?” “我就是证人。我亲眼看到王护卫带着几个人抬着老爷的遗体往柳苑去了,他们不过是想嫁祸给四小姐你罢了。” “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别人看到?” 孙姨娘摇摇头,“我是一个人,所以并没有第二个人看到。” 宗礼哼笑一声,“你一个人自然是怎么说都可以啦,你的证明根本就无效。” “我说的话为什么就没有效呢?我明明就亲眼看到了你们所做的事情。”孙姨娘着急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抬的就是爹的遗体呢?爹根本就没死,只是病重在床,长期不见外人罢了。” “老爷明明在几日前就已经去世了,还是和夫人争吵之后突然发病死去的。别以为你们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别人就不知道,我在宗家后院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我有我的眼线!” 宗礼撇撇嘴,“那你把你的眼线叫出来,让他亲口在这么多人面前证明你没说谎!” “我……”孙姨娘其实并没有什么眼线,不过无意中听下人说了两句,说老爷和夫人吵架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老爷出来过了,她才大胆做这样的猜测。 宗礼见她语塞,心里更加肯定她根本就是胡乱猜测,语气更为嚣张:“孙姨娘,你是我爹的小妾,勉强也算是我的长辈,我劝你还是赶紧回你的院子去, 别在这里掺和了,否则我就要告你诽谤了!” 孙姨娘气得全身颤抖,“我诽谤你?你这样毒蝎心肠的人还需要人诽谤你?” “你当然是诽谤我礼儿,因为你恨礼儿,你想栽赃陷害他!”又一个人出现在大厅门口,是闻讯赶来的老夫人。 她晚上一向少眠,所以一般都要借助大夫开的安神汤才能入睡,一旦睡着夜必定天明才醒。今儿个刚刚醒过来,就听绿竹禀告了宗礼昨晚的所作所为,她被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能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但是,到了这一步,她也无法可想,只能挺身而上,和儿子共进退。 孙姨娘眼里突然迸发出仇恨的怒火,“请夫人明示,我为什么要栽赃陷害大少爷?你敢当着族长和所有族老的面说出来吗?” 老夫人哽了一下,转念一想,反正这宗家终究是自己儿子的,怕她做什么,心一横,“你儿子自己作孽,要去吸食阿芙蓉(即后世的鸦片),怪得了谁?再说了,如果不是我礼儿时常借钱给他二弟,你儿子哪里来的阿芙蓉吸食?恐怕早就疯了吧?” 孙姨娘听老夫人这样颠倒黑白,气得双手发抖,“明明是宗礼领着义儿去吸食阿芙蓉,故意让他成瘾无法戒除,现在还来冒充好人?我义儿现在每天都缩在屋里,瘾头一上来,就六亲不认,摔东砸西,和一个疯子根本就没什么两样。你们把我儿子害成这样,难道还要我们母子感谢你们吗?” “那倒不用,”宗礼得意洋洋地说道,“你回去让二弟乖一点,我会让人给他供应阿芙蓉的。我这个做大哥的,怎么也不会亏待自己的弟弟不是?” 孙姨娘转头跪在族长面前,“族长,您看到了吗?这两母子根本就是蛇蝎心肠,竟然对亲兄弟下这样的毒手。我昨天晚上就是看我义儿发瘾的时候实在可怜,才偷偷地溜出来,想要去买一点阿芙蓉给他,正好看到了王护卫他们做的事。请族长相信我,我不会说谎的。” 宗连胜决定先处理柳枝儿这边的事,再来过问宗家兄弟之间的矛盾。他听了孙姨娘的话,“你站到一边,我来问一下王护卫。” 孙姨娘顺从地站到一边,和陶姨娘站在一起,陶姨娘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王老三听见宗连胜叫他,连忙上前来回话。 “王护卫,我问你,刚才孙姨娘所说之事是否属实?” 王老三连忙摇头,“孙姨娘看到的是事实,但也不是事实。我们昨天晚上的确是抬了一个人往柳苑方向去,不过他不是宗老爷,而是一个小偷。我们抓到之后,打了他一顿,就扔到西侧门外去了。去西侧门必然要经过柳苑,可能就让孙姨娘误会了。” “既然抓到小偷,怎么不送官?” 宗礼笑着说道:“族长爷爷,咱们宗家一向是宽大为怀,一个区区的窃贼,稍微给他一点教训就好了,送官就不必了,留人一条活路嘛!” 宗连胜又转头问孙姨娘:“孙氏,你可是切切实实看到他们抬的人是你家老爷?” 孙姨娘想了想,“妾身当时也是避着人走的,所以不敢靠得太近,所以……所以也没有看清。不过,族长,我真的敢肯定他们抬的就是老爷的遗体,因为老爷早在几日前就去世了,只是他们母子俩为了谋夺家产,秘不发丧,府里的人也都被封了口,谁也不敢往外说,所以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只以为老爷病重,不见外人。” 老夫人拄了拄拐杖,“住口,你真是血口喷人,我问你,你有多久没见过老爷了?我印象中,老爷起码有半年没有去过你的院子了吧?你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 “我……”孙姨娘语塞了,她的确是已经快半年没有见过宗老爷子的面了。 柳枝儿摇摇头,看来孙姨娘这一步棋已经变成死棋了,还得另外想辙。 这时候,宗礼发话了,“行了行了,扯这么半天,族长爷爷和各位族老也看明白了吧,晚辈根本没有冤枉宗月儿,我爹的确是被她昨天晚上烧死的,请族长爷爷定夺,是用族规处罚她还是直接送官呢?” 杨树一直没说话,但是心里那股气一直在往上涌,这会儿听到宗礼的话,冷冷地说道:“谁敢动我媳妇儿,我跟他拼命!” “哎呀,我说妹婿,实在不是做大哥的不想放过妹妹,她做的事太离谱了,天理难容啊!” “天理难容的是你吧?宗大少爷!”方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柳枝儿展眉一笑,救星来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尘埃落定 宗礼本来以为自己的目的就要达到了,突然又有人出来阻挠,气得半死,梗着脖子就想骂人,一转头,看见方清背后的人,立马不出声了,甚至还往后缩了缩。 柳枝儿好奇地看了看,原来是宗宝管家。不过这会儿他可不是那个光鲜的宗大管家了,一看就被折磨了多日,一头乱发,满脸脏污,身上甚至还有明显可见的几道鞭痕。 宗宝是宗老爷子的贴身管家,无论在宗家还是在陵州,都算是有头面的人,这会儿变成这样,所有人都很好奇他到底怎么了。 宗礼把王老三招到跟前,悄悄地问道:“你不是把他关在密室里了吗?怎么这会儿出来了?” 王老三也被吓了一跳,“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方清救了他。以方清的功夫,看守密室的那几个人根本过不上十招。” “真是没用的废物,滚到一边去!”宗礼一把把王老三推开,走上前,关切地问道:“大管家,你这是怎么了,我几天没见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啊呀,浑身的伤,必须马上医治才行。来人,快送管家到医馆去,要去全城最好的回春馆!” 王老三等人应声就要上来把宗宝带走,方清一挥扇子,这些人就倒退了几步,“慌什么呀?宗大少爷,宗宝管家来这里是有话说的,你这么急着送他走,是不是心虚呀?” “我……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我不过是关心他而已,他可是我爹跟前的老人儿,我一向是敬他为长辈的。” “老奴可不敢当。”宗宝拱了拱手,又回头向族长等人施礼,“见过族长和各位族老!” 宗宝每年都要跟着宗老爷子去族里见族长和族老们,宗连胜等人对他自然很熟悉,都关心地问道:“宗宝,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伤成这样?” 宗宝举起袖子擦了擦眼睛,“族长,各位族老,老奴没用,没能照顾好我家老爷,让他老人家就这样去世了!” 宗宝是宗老爷子跟前的人,他说的话自然可信,宗连胜连忙问道:“你家老爷是何时去世的?因何去世?” “回族长的话,我家老爷自患消渴症后,身体一直不好,八日前,老夫人因为家产的事情和老爷吵了一架,老爷气急攻心,当场就被气死了。老夫人怕走漏风声,就命人把小的关了起来,对外只说老爷病重,不见外人。” “所以,你家老爷是八日前就去世了,而不是昨天晚上去世的?” 宗宝点点头,“我是亲眼看到老爷去世的,这一点我宗宝可以用项上人头做保证。” 相对来说,宗宝的话比起孙姨娘这个内宅妾室的话更让人信服一些,族老们也有些怀疑宗礼是在说谎了,都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宗礼有点慌了,连忙辩解道:“宗宝虽然是我爹跟前的大管家,但是谁都知道他当年是受过宗月儿的娘亲柳姨娘的恩惠的,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报恩而帮她掩饰呢?” 柳枝儿耸耸肩,“既然是这样,那干脆把这宗府里的所有下人都叫过来,一个一个审问吧,我还不信这么多人,口风都一样紧。这孙姨娘作证你觉得是伪证,宗宝管家作证你又觉得是在偏袒我,那就从你的手下开始审起吧,他们总不会也站在我这边吧?” 方清笑笑,转瞬之间抓过一个护卫,一手捏在他的肩骨上,“不如我们就从这位小哥开始审问吧!” 那名护卫突然被抓,感觉自己的肩膀像被一把铁钳死死钳住一样,痛到无法动弹,哎哟哎哟叫个不停,“少爷,救救我!救救我!” 宗礼额头开始冒汗,他当然不敢保证手下的人个个都是口风紧的人,只要有一个人吐了口,他的这场戏就算完蛋了。 这时候,老夫人发话了,“这是干什么?私设公堂吗?宗月儿,现在我们要说的是宗家家产的事,你一个外嫁女,有什么资格掺和这事?” 柳枝儿甩甩手上的遗嘱,“我爹给我的资格。” “那又怎么样?”老夫人蛮不讲理地一昂头,“现在你爹已经死了,这个家只有我儿子宗礼才是正经嫡子,才有资格继承家产,其他的都是废话。” 宗连胜咳了一声,感情这老太婆完全不把自己这把老骨头放在眼里呀,进门到现在连个招呼都不打,真是够嚣张的! “我说礼哥儿娘,这是宗家产业的大事,后宅妇人就不要插嘴了。” 老夫人一瞪眼,“既然这是宗家产业,我是宗家的当家夫人,为什么没资格说话?老爷死了,我就能做主,我决定,所有产业都由我儿子继承,其他人休想染指半分。” “你这是完全无视你家老爷的遗嘱啊?” “老爷是病糊涂了才会立下这样的遗嘱,根本就不能算数。” 宗连胜对这样胡搅蛮缠的人完全没辙了,他望望在座的各位族老,大家都表示很无奈。 宗宝这时候开口了,“族长,各位族老,老爷生前也猜测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这份遗嘱除了分别交给四小姐和各位族老保管之外,另外在官府还存了一份,做了报备。老爷说,如果有人无视他的遗嘱,要自行分割家产的话,就去报官,请曲州官来公判。” “哼,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就算请了曲州官来,他也没资格管我们家的事!”老夫人毫不妥协。 “是吗?那看来本官这趟是来对了,宗老爷子果然有先见之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说曹操曹操到,曲州官说着话就进入了大厅。原来宗宝在被方清救出来之后,立刻拜托她安排人去曲州官那里送信,请他过来公断。 所有人都站起来给曲州官行礼,并请他上座。曲州官坐下之后,清了清嗓子,“我刚才恍惚听到人说就算我来也没资格管宗家的事?” 老夫人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真的把曲州官给招来了,她就是个内宅妇人,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这会儿见到曲州官就坐在自己面前,心里早就开始突突了,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曲州官也不罗嗦,直截了当地说道:“宗老爷子生前跟我说过,如果宗家能按照他的遗嘱执行,那自然是好,如果做不到,宗家所有家产直接充公,宗家所有人自行谋生。这是他写给我的亲笔信,你们可以检查一下。” 宗礼不相信自己的老爹会做到这么绝,连忙接过来看,果然是宗老爷子的笔迹,心里那股劲儿一泄,整个人都瘫倒在地。 老夫人连忙上前扶着他,“礼儿,是你爹的亲笔信吗?” 宗礼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曲州官继续说道:“如果你们执行遗嘱,你们每年还能有一大笔分红,也能进宗家产业做管事,有机会重掌家业,否则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怎么样?你们对这遗嘱还有什么异议吗?” 柳枝儿、宗勇等人自然摇摇头,他们根本就不是来争家产的,宗礼也没办法了,总不能真的就这么去做一个穷光蛋吧,只好无奈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遗嘱的内容。 事情一下就变得简单起来,宗家三兄弟,宗礼过惯了享受的日子,自然不想去做什么小小的管事;宗勇则对宗家产业不感兴趣,不想介入;宗义则因吸食阿芙蓉成瘾,成了废人,更不可能进入宗家产业做事。最后,宗家产业按照宗老爷子的要求,由家族代管,掌柜们经营,宗家人每年享受分红,直到从宗家找到合适的继承者为止。 等到宗老爷子的丧事办完之后,柳枝儿才到府衙门口敲响了鸣冤的大鼓,她被宗礼栽赃陷害,又差点被烧死在柳苑,这口气自然是咽不下去的,再加上之前的种种矛盾,柳枝儿这次是真的无法再容忍宗礼了。 曲州官对整件事情了解得都十分清楚了,再加上方清把王老三等人抓住,经过逼供,王老三等人经宗礼母子的行为供认了个干干净净。宗礼按照律法规定也被抓起来,若不是老夫人拉下面子,跪在柳枝儿面前求她放过宗礼,她非要请求曲州官将宗礼发配三千里不可。经过老夫人求情,改流刑为监刑,宗礼要坐足整整五年大牢,柳枝儿心里这口气总算是出了。 由于宗礼火烧宗老爷子遗体的行为惹怒了族老们,族中公议只有老夫人可以每年获得相应的分红,宗礼则终身取消他的分红及财产继承权。老夫人去世之后,分红也不可以转移给宗礼。这样,宗礼彻底成了一个穷光蛋。 宗礼入牢的那一天,绿竹扶着老夫人在牢门口哭天抹泪了半天,柳枝儿对绿竹这个婢女十分好奇。若说之前是看中了宗礼妾室的位置,那现在宗礼已经下大牢成了一个犯人,她怎么还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难道是真爱? 陶姨娘听她这一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真爱?哪有那么多真爱?” “怎么说?姨娘,难道你知道内情?” 陶姨娘点点头,“绿竹的姐姐当年就是被宗礼强暴之后自杀身亡的,绿竹当时年小,后来长大之后,为了报仇,自卖自身进入宗家,一直兢兢业业地做她的小丫鬟,最终成为老夫人身边的第一人。这会儿宗礼是下了大狱了,不过我猜她心里的恨还没有解除,现在她表现得越像一个忠仆,将来想要伤害宗礼就越容易。” 柳枝儿不由瞪大了眼,“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呀,你要不说我还真以为她死心塌地地爱上了宗礼呢!” 陶姨娘笑笑,“她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女人,看着吧,宗礼和老夫人将来有得受了!” 柳枝儿狐疑地看看陶姨娘,“姨娘,我怎么觉得绿竹能够得到老夫人信任,有你的功劳?” 陶姨娘淡定地笑笑,“我的确是帮了点小忙,我还指望她帮我把仇一起报了呢!这么些年,老夫人对我、对勇儿无数次下毒手,若不是我机警,早就死在他们母子手里了!” 柳枝儿点点头,“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天经地义!对了,三哥呢?” “去千里学园了!这孩子现在一心就扑在学园里了。” “姨娘,我觉得三哥还是应该进宗家做管事,他并不是没有经商天分,只是机会太少了。进去之后,和有经验的掌柜多学学,肯定能大有进益的。再说了,爹辛苦了一辈子攒下的这份家业,我也不希望它真的落入外人之手。” 陶姨娘点点头,“等我从宗家搬出去和你三哥一起住后,我好好劝劝他吧!” “嗯。孙姨娘和宗义母子呢?” “他们已经离开宗家了,孙姨娘这些年也攒下了一些积蓄,她打算带宗义到一个偏远的地方去,把阿芙蓉的瘾戒掉,之后再回陵州来。” 柳枝儿心里暗想,等他们再回陵州来,又是另外一场风波了。 “那我就不管这边的事情了,京城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去吧,好好参加比赛,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今非昔比 离开陵州去往京城之前,柳枝儿和杨树特地回来杨家村一趟,一是看看作坊的情况,二是受陆湛之托,帮忙把他的二徒弟小武带去京城。 袁灵蝉怀着身孕,不方便再四处奔波,所以夫妻二人计划暂时留在京城,等孩子出生之后再说。而且玲珑绣坊在京城刚刚打开局面,也需要袁灵蝉这个大老板坐镇指挥。为了不耽误小武,陆湛就请柳枝儿他们回京城的时候顺便把回家过年的小武带到京城去。方清要去看望自己的未来公婆,所以也跟着一起到了杨家村。 柳枝儿一行人回到杨家村,第一件事就是去作坊查看。他们这次回来并没有通知郝三哥夫妻,所以他们的到来让郝三哥好一顿惊喜。 “你们咋回来了?不是在京城搞选美大赛吗?” “选美大赛已经搞完了,”柳枝儿笑着环顾作坊,依然是一派忙碌,四通面条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我们回陵州来处理一点事情。” “啥事啊?” “我爹去世了,回来奔丧。” 郝三哥大吃一惊,他也是见过宗老爷子的,“老爷子的身子不是一向挺硬朗的吗?怎么突然就……” 柳枝儿摇摇头,“一言难尽啊!三嫂呢?没在作坊?” “没有呢,这不是快晌午了吗?她回家做饭去了,哦,对了,中午去我家吃饭。”郝三哥回头往作坊里喊了一声“小武”,小武答应着就从作坊里跑了出来。小家伙已经长成个半大小子了,个子高高大大的,笑起来一脸和气,眼里却透着聪明相。 “柳姨、杨叔、方姨,你们都回来了?我师父呢?杨苗哥呢?”他一边兴奋地叫人一边往后面看,却只看到双叶抱着青青在后面对着他笑。 “别找了,”杨树笑着说道,“他们都没回来!” “哦~~~”像一只戳破的气球,小武立马就蔫下来了。他回到村里后,找不到人玩,都快无聊死了。 方清看他那样就觉得好笑,“别沮丧呀,跟我们一起去京城玩吧?” 小武立马扬起笑脸,“真的吗?可以吗?我师父师娘还有杨苗哥都在京城,我可想他们了!” 郝三哥一个爆栗子砸过来,“臭小子没良心,才回来几天,就又想出去了?咋没见你这么想我和你娘你妹妹呢?” 小武抱着头呼痛,“我哪有不想?本来想人就是看不到才想的嘛,我去京城之后就会天天想你们了呀!” “嘿,你小子歪理还多!快回家去,跟你娘说多准备点饭菜,中午请你杨叔柳姨方姨吃饭。” “得令!”小武作怪地拱了拱手,跳着跑着往家去了。 柳枝儿也不跟郝三哥客气,反正已经中午了,再回家自己弄饭也不现实,不如趁这个时间看看作坊的情况好了。 郝三哥带着他们一行人去查看每一个车间,四通面条的第一个作坊现在已经运转得十分顺畅了,从原料到生产到仓库,处处都透着郝三哥的良苦用心。看得出来,郝三哥是真正一心扑在这作坊里的。 柳枝儿点点头,“有三哥在,就是让人放心!” “对了,”郝三哥说道,“我带你去看看辣酱作坊吧,你三嫂做的泡菜已经好了,你尝尝味道,如果可以的话,咱们能不能想办法把它卖出去?” “走,尝尝味道去!”泡菜也是柳枝儿回来的目的之一,这可是她参加美食大赛的秘密武器之一。 经过郝三嫂巧手腌制的泡菜,酸脆爽口,食之开胃,她甚至靠自己的琢磨还做出了水果泡菜,酸酸甜甜的味道,完全就是一道开胃的小零食。 “嫂子太棒了!”柳枝儿一边吃一边点头,虽然在京城她用杨六婶做的泡菜给王妃做过一碗面,但是比起郝三嫂的泡菜,杨六婶的只能算入门级别,“这样好的泡菜一定要想办法卖出去!” “真的?那你嫂子肯定高兴坏了,不枉她天天琢磨这事儿了!” “不过不着急,等美食大赛之后再卖,我要让泡菜这种乡间小菜在京城一鸣惊人,然后咱们再趁着东风做生意!” “行,听你的!”在做生意方面,郝三哥一向是佩服柳枝儿的。 晚上,郝家人声鼎沸,大人聊着天,青青难得看到小孩子,特别兴奋,和小武在一起闹腾个没完。 郝三嫂笑着说道:“这才像过年嘛!” “可不是,”柳枝儿接话道,“今年不是忙选美大赛就是宗家的事,完全没有找到过年的感觉。” “回到这里就是回家了!”郝三嫂听柳枝儿讲了宗家的事,心里对这大富之家的阴暗事各种不屑,恨不得自己变成柳枝儿的娘家人。 柳枝儿心里很感动,在这古代有一个这样掏心掏肺对待自己的人,是一种多么难得的幸运。她拉着郝三嫂的手,“等我走的时候,让小武也跟我走吧,他师父还在京城等着他呢!孩子还是要出去多见识见识才能长大。” 郝三嫂点点头,“交给你我放心,反正这小子在家里也是待得不耐烦,若不是他爹天天揪着他去作坊里做事,估计早就在家里造反了。” “小武是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如果将来他真的想要走从商这条路,我会无条件帮他的。” 郝三嫂感激地捏了捏她的手,又悄声问道:“你这次回来还没有回过杨家吧?” “没有呀,我直接从作坊里过你家来蹭饭吃的,还没回去呢!” “那我跟你说个事,你心里好有个底,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什么事啊?这么严重?”柳枝儿好笑地看着郝三嫂一脸神秘的样子。 “目前还不太严重,但是一旦事情发生了就难说了。”郝三嫂拉着柳枝儿到院子里,避开杨树,“你那个嫂子,又出事了!” “她又咋了?又来作坊捣乱了?” “那倒没有!你三哥给杨槐把话说明了,如果王氏再来作坊捣乱,他也不用来上工了。” 柳枝儿点点头,“三哥早就该这么强势了!那不是很好吗?只要她不来作坊捣乱,我就阿弥陀佛了!” “可是她现在在放高利贷了呀!” “啥?”柳枝儿掏掏耳朵,“我没听错吧?王氏去放高利贷?她有钱吗?” “嘿,你太小瞧你这个嫂子了。她自己这么些年从杨树身上也掏了不少钱了,而且,她还到处去找亲戚朋友,让别人把钱存到她那里,她给人家利息。然后她就把这钱拿去放高利贷,赚这个利息的差价。” 柳枝儿眼睛都瞪大了,想不到王氏一个小小的农妇还有这样的经济头脑呢,她笑着说:“这挺好呀,也是一条来钱的路子。” 郝三嫂对她无语了,“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吧?你想想,借高利贷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没钱的人,王氏那么高的利息,利滚利的,人家借了钱还不起,你能把他怎么样?打一顿?还是直接杀了?打打杀杀也没钱拿给你呀!而且我听说她还经常把钱借给王大宝、严小七这样的地痞流氓,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还钱给你呢?到时候还不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柳枝儿皱皱眉,“如果这些钱收不回来的话,那借给她钱的那些人想要取回钱怎么办?” 郝三嫂一拍手掌,“可不就是这个理嘛!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你和杨树现在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能干人,我猜那些人敢把钱借给你嫂子,都是冲着你和杨树来的,反正王氏还不起,可以找你们俩嘛!” 柳枝儿一瞪眼,“开什么玩笑?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各是一家人,没道理她的债得我来还吧?” “哎,所以我说你还是太天真了呀!这庄户人家是这样的,不管你们分没分家,他认的就是你们杨家。回头王氏真的欠钱不还,人家闹上门来,要死要活的,难看的还不是你们两口子!” 柳枝儿对这种勾勾缠缠的亲戚关系实在无语,感觉王氏就像一个牛皮糖,粘在身上甩都甩不掉了,“那我该怎么办?”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跟你说这个事情,也是给你提个醒,担心事情真的走到那一步,你到时候没有后手。” 柳枝儿点点头,“晚上我跟杨树商量一下。” 吃过午饭,柳枝儿就和杨树回了自己家,方清则先去看望她的准公婆。虽说一般女子不会这样上未来婆家看望老人,不过方清可不是一般人,反正她的脾气严父严母都熟悉了,也不觉得怪异,反而觉得她很有心,亲儿子远在京城不着家,准儿媳来看望自己也多少让他们感觉老怀安慰。 把家里收拾了一通之后,杨树在家带着青青,柳枝儿则带着双叶去郝三嫂地里找菜吃,这时节也就白菜萝卜菠菜之类的菜可吃了。郝三嫂怕他们没肉吃,还特地给了一些鲜肉和腊肉,反正过年家里这些东西都不缺。 柳枝儿两人说说笑笑地一路往菜地里走,突然从背后驶来一辆马车,两人下意识地站到一边避让,马车却停了下来,从车里伸出一个脑袋:“哟,这不是我那个能干得不得了的弟妹嘛?不是去京城了吗?怎么又回这乡下了?” 原来是王氏。 现在的王氏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脸上浓妆艳抹,身上花红柳绿,好像各种颜色打翻在身上一样,头上还插了几根明晃晃的金簪子。 柳枝儿和双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她十分享受这样的目光,抬起手摸了摸鬓发,摇了摇脑袋,故意让头上的头钗发出叮铃琅当的声音。双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忙捂住嘴,把头侧到一边。 王氏完全不觉得双叶在嘲笑她,她得意地转了转手上的玉镯子,“哎呀,要说这老天还是开眼的,人家不给我们活路,我们自己也能找到一条活路。现在呀,活得不知道比以前好多少呢!” 柳枝儿使劲憋着笑,这个时候笑出来实在不够礼貌,好歹对方还顶着个大嫂的名义呢。 王氏看她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的气场给镇住了,抬抬手说道:“好了,我就不跟你聊了,镇上的简夫人还等着我去打麻将呢,我呀,每天都要应酬这些达官贵人,都快忙死了!回见了,弟妹!” 说完,不等柳枝儿回应,把窗帘一拉,高傲地吩咐车夫道:“走吧!” 等她走远了,双叶才转回憋得通红的小脸,小声地问道:“夫人,您的大嫂是不是去做媒婆了?” 柳枝儿再也憋不住了,哈哈大笑,伸手点了点双叶的额头,“你这个小丫头,也是个腹黑的主儿呀!” “啥叫腹黑?” “嗯……聪明的另外一种说法。” “哦,谢谢夫人夸奖!” “哈哈哈哈……”柳枝儿再次爆笑,拉着双叶快步往菜地走去,“快走,摘菜去,不然晚上要吃白饭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王氏惹祸 晚饭桌上,柳枝儿把郝三嫂告诉她的事情和杨树说了,杨树惊得连筷子都掉在桌上了。 “你说什么?大嫂去放高利贷??”杨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印象中,王氏愚昧贪财,又刚愎自用,但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妇罢了,怎么现在还扯上高利贷了? “对呀,而且下午我还看见大嫂坐着马车去镇上,说是和镇上的什么简夫人打麻将呢。大嫂现在可真是今非昔比呢,穿得那个五彩斑斓,比咱们家的五彩面条还好看。”柳枝儿说完,朝双叶挤了挤眼。 双叶回想起今天看到王氏的样子,忍不住又要笑出来,不过想到王氏终究是杨树的大嫂,她也不敢失礼,拼了命地把嘴角的笑意压下去。 杨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说道:“不行,我必须要去找一下大哥,不能让大嫂这么下去了,要出事的。” 柳枝儿故意问道:“你怎么知道会出事?” “哎呀,你以前很少去四通镇,所以不知道,这个简夫人,其实就是镇霸蒋光头的外室,蒋光头是走惯了黑道的人,什么青楼妓院,赌场当铺,都有他的生意呀!” “你的意思是大嫂找到了一座大靠山?” “什么靠山,催命符还差不多,跟着蒋光头混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都是给他当替罪羔羊的。” “那这事儿是挺严重的,”柳枝儿也觉得有些棘手,“不过我觉得大哥肯定管不了大嫂。” “哼,管不了也得管,不管她还不翻了天了!” 柳枝儿撇撇嘴,指指院门,“快去找大哥吧,祝你顺利!” 杨树点点头,“我去了!” 杨树走之后,一直没有开口的方清才出声:“柳姐姐,我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柳枝儿点点头,“我也觉得,如果只是小小的放个高利贷,像蒋光头这样的地痞估计还看不上王氏这样的小蚂蚁,背后肯定有阴谋。” “晚上我去蒋家探一下吧,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好,那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小心!” “嗯,我知道。” 杨树直到半夜才回到家里,一脸挫败,嘴角都起壳了,看样子出师不利。 柳枝儿体贴地给他倒了一杯水,待他喝下,才问道:“怎么样?和大哥谈好了吗?” 杨树沮丧地摇摇头,“大哥还是那个老脾气,温吞吞的,跟他说了他也没反应,总说由得大嫂去折腾。倒是我被大嫂冷嘲热讽地说了一通。” 柳枝儿早就知道他去找杨槐必然是这个结果,不过看他一脸的挫败,还是有些心疼。她搂着杨树的肩膀,说道:“你也别这么难过,大哥大嫂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一个太没性格,一个锋芒毕露,你也尽了心了。” “可是惹上蒋光头这样的人真的没那么简单的,搞不好就会家破人亡的。”杨树还是一脸愁容。 “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蒋光头有可能真的是冲我们来的,方清已经去蒋家探消息了,等她回来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杨树挺起腰,“你是怀疑蒋光头给大嫂下套,最终是想从我们这里捞一笔?” “嗯!” 杨树一拍桌子,“我就说不对劲,大嫂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和那个简夫人勾搭上了,敢情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你别激动,等方清回来再说。” 过了大半个时辰,方清回来了。 “怎么样?”杨树着急地问道。 方清点点头,“和我们猜想的一样,蒋光头知道你们和王氏的关系后,就让他的那个外室主动找上王氏套近乎,不是喝茶就是打麻将,不时地还送点东西给她。王氏很快就上当了,把简夫人当成了好姐妹,家里的情况也被简夫人摸了个一清二楚。” “过了没多久,简夫人就打着为王氏找寻钱路的幌子,让她学着放高利贷。一开始,简夫人安排人向王氏借钱,一来二去的王氏尝到了甜头,不但把家里的钱全都投进去了,还找了很多亲朋好友借钱去放高利贷,现在估计已经放出去几百两了。” 柳枝儿盘算了一下,“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我记得王氏的娘家也没什么有钱人呀!” “问题就在这里,王氏最大的债主就是简夫人。” 杨树气得转圈圈,“这根本就是个圈套!!” 柳枝儿拉了他一把,让他不要太激动,“别光顾着生气,咱们好好商量该怎么办!” “怎么办?这事儿太复杂了,借出去的钱肯定收不回来,简夫人只要开口要钱,大哥家就是灭顶之灾。除非…除非…” 柳枝儿抬头看着他,“你不会想帮大嫂还钱吧?” 杨树尴尬地挠挠头,“媳妇儿,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我大哥…” 方清不客气地说道:“杨大哥,你这是饮鸩止渴,如果不让王氏和你大哥受到教训的话,今天解决了一个简夫人,明天说不定又来一个牛夫人,马夫人的,你要一辈子给他们擦屁股吗?” 杨树很纠结道:“我也不想呀,这不是没招吗?我那个大嫂你是知道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光是和她说是没用的。” “那就让她见见棺材吧!”柳枝儿道。 “什么意思?” “方清,明天你去打听一下我大嫂都把钱借给了谁,找到他们,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他们同意还钱就行,而且不要利息,只要本金。” “树哥,你明天和我去四通镇逛逛,招摇一点,我想以蒋光头的势力肯定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回来了。如果他够聪明的话,就会抓住这个机会让大嫂还钱,不然等我们去京城了,可就远水救不了近火了。” 杨树一边听一边琢磨,“你是想让大嫂感受一下两头相逼的滋味,可是为什么不要利息只要本金呢?” “哼,不让她出点血,怎么记得住这个教训?而且我还要让她感受一下要回本金有多难,方清,记得跟那些借高利贷的人说清楚,必须让我大嫂焦头烂额了再还本金。如果做得好,我另外有赏。” 杨树无奈地点点头,他虽然不想做到这么绝,但是正如方清所说,不让王氏受到深刻的教训,以后肯定还会再犯的。 第二天,三人分头行事,方清自去打听事,杨树两口子衣着光鲜地在镇上闲逛,检查了一下四通面条订货点和半天面馆的情况。因为用人得宜的关系,这两处经营状况良好,让夫妻俩放心不少。 四通镇不大,杨树柳枝儿大小还算个名人,所以他们回到四通镇的消息立刻就传到了蒋光头的耳朵里。 他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玉球,一边笑道:“既然大鱼回来了,那就准备收网吧!” 简夫人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再和那个土包子女人周旋了。你可不知道,这个女人什么都不懂,偏又爱装,每次应酬她我都像吞了一只死苍蝇一样。” 蒋光头笑着瞟她一眼,“知道你辛苦了,想要什么补偿?” 简夫人一边细细地翻看着自己的双手,一边向他抛了个媚眼,“补偿谈不上啦,不过你觉不觉得我这手上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蒋光头笑笑,招手让手下送进来一个木盒,“里面的东西归你了,不过接下来的好戏还需要你出马才行。” 简夫人抢过盒子,迫不及待地打开,拿起一只白玉镯子细细端详,“算你有点良心,放心吧,我已经借了三百多两银子给王氏了,这么长时间下来,利滚利的怎么也有五百两了吧?回头我就找她要去。” “留点余地,要四百两回来就好,记得提醒她可以找她弟妹帮忙!” “你有什么打算?为什么不要回所有的钱?” “钱算个屁,和柳枝儿搭上话才是最重要的。” “你想插手面条的生意?” 蒋光头笑而不答,简夫人也不再多问。 第二天,简夫人就坐着马车到杨家村来找王氏了。王氏虽然靠放高利贷赚了点钱,但是远远没有达到致富的地步,所以家里的房子依然还是那座破房子,看着脏乱不堪。 王氏平时在简夫人面前穿得还是很光鲜的,家里的窘况突然被简夫人看到,感觉十分尴尬,也不知道该不该请简夫人进屋去喝茶,毕竟简夫人一身气派的打扮实在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简夫人倒是很体贴,她指着外面竹林掩映下的大路,“你们村景致还不错嘛,我还是第一次来呢,王姐姐不如带我去走走吧!” 王氏巴不得她这么说,连忙笑道:“可不是,咱们村可是出了名的好看,我带夫人到处走走好了。” 简夫人笑着下了马车,朝四周望了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乡下舒服。” 王氏陪着笑,“那是夫人在镇上生活惯了,依我说,倒是镇上舒服点。” “既然王姐姐喜欢在镇上生活,怎么不搬来镇上呢?咱们也可以做个伴不是?” 王氏干笑道:“这不是家里没钱么,镇上吃喝拉撒都要钱,我又没有夫人你能干。” 简夫人用手绢捂着嘴角笑了两声,然后指着竹林后的一座房子,“王姐姐,你说的不对吧,要是在村里有这么大一座房子,日子也算过得不错了呀!” 简夫人指的正是柳枝儿家,王氏撇撇嘴,“人家可是有钱人家,跟我这样的庄户人可不是一路人。” “这是谁家呀?” “就是我小叔子家。” “哦~~就是你那个做面条开面馆的弟妹?” “嗯。”王氏明显不想多谈关于柳枝儿的事。 简夫人却不想中断这个话题,她一脸掏心掏肺的样子,“姐姐别怪我说话直,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和这样的亲戚把关系搞僵的。” 王氏撇撇嘴,“谁让人家有钱了就不认识人了呢?” 简夫人心里暗骂蠢货,嘴上却笑着说道:“要说也是,有的人的确是有钱了眼里就没人了。不过我觉得有个有钱的亲戚总比没有的好,关键时候还是能救命的。”她意有所指地提醒着王氏。 王氏显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只是随意地点点头。 简夫人觉得话说到这份上,也算到位了,就开门见山地说道:“王姐姐,我今天来是想请你把之前我借给你的银子还给我的。” 王氏大吃一惊,“咱们不是说好了借一年,五分利的嘛,怎么现在就要还钱了?” 简夫人一脸苦恼,“我也不想的,王姐姐,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不过是个外室,手上的银子还不都是蒋光头给我存着的,我也是背着他偷偷地把钱借给你放高利贷的。这会儿他来找我要钱了,我不找你要找谁要呢?若是拿不出这笔钱的话,你也知道蒋光头的手段,到时候别说钱了,说不定连小命都没了。” 王氏被吓了一大跳,“这……这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不至于对你这么狠吧?” 简夫人嗤笑一声,“我算哪门子的夫妻呀,在人家眼里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 “可是我现在手上也没钱呀,都放出去了呀!” 简夫人沉吟了一下,“要说让你现在就把钱收回来,利息就要不到了,太可惜了,八分利的高利贷可不是说遇到就遇到的。这样,你另外找人借钱把钱还给我就行,本来我们说好的利息我也不要了,你意思一下,借三百五十两,还我四百两就好了。这样算下来,你放出去的钱可以赚两百两呢,多好的事儿呀!” 王氏越听越心慌,她现在连十两都没有,到哪里去借四百两来还给简夫人,再说了,周边的亲戚朋友都被她借光了。 看她一脸愁容,简夫人朝着柳枝儿家努努嘴,“你那弟妹不是挺有钱的嘛?找她想办法呀!” 王氏一脸不情愿,她觉得如果向柳枝儿低头,就等于把脸送过去给人家放在地上踩。 简夫人点点头,“反正话我说到这里了,蒋光头也知道我把钱借给你了,如果你五日之内还不了的话,他就来找你的麻烦了。你也知道他的手段,杀人放火啥事不干的呀?王姐姐,保重啊!!” 说完简夫人施施然往马车走去,留下王氏一脸灰败地站在原地。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逼入绝境 简夫人走后,王氏冲回家中,好一阵翻箱倒柜之后,才从家里翻出五两银子和一些不值钱的首饰,离四百两还有遥远的距离。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沿上发呆,心里既舍不得即将到手的高额利钱,心里又害怕蒋光头真的上门来找麻烦。 就这样一直到中午烧饭的时间,杨槐从作坊下工回来吃饭,发现冷锅冷灶,什么吃的都没有。 他走进房间,看见靠在床栏上呆愣愣的王氏,发现她的精气神完全不同以往,就问道:“你咋了?怎么到晌午了还不烧饭?” 王氏这才惊醒过来,“已经晌午了吗?”她连忙站起来,慌手慌脚地把钱收起来,然后准备去厨房做饭。 杨槐疑惑地看着她的举动,“你把钱翻出来干嘛?我可跟你说啊,家里就这点钱了,马上又要给孩子们交束修了,你可不能再拿去放高利贷了啊!” 王氏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不会的,罗嗦!”走了两步,她又转过身来,“杨槐,你有没有私房钱?” 杨槐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我有没有私房钱?我这钱袋子比我的脸都干净,哪来的私房钱?” 王氏干笑两声,想来以她平时的严防死守,杨槐也存不下私房钱,“没有就算了!”说完就往厨房做饭去了,留下杨槐一头雾水。 直到第三天,王氏的大哥,杨槐的大舅子来找杨槐,他才知道王氏又闹幺蛾子了。 “妹夫,你管管妹子吧,咱们都是庄户人家,哪有那么多钱去放高利贷?咱有多大碗就吃多少饭不好吗?”王家大哥也是一个憨厚老实的人,所以一向跟杨槐比较谈得来。 杨槐皱皱眉,“她的钱不是已经放出去了吗?” “是啊,”王大哥一脸焦急,“可是她昨天又回娘家来借钱了啊!而且胃口还不小,一借就是二百两。你说我们家也就是靠几亩田吃饭,哪来的那么多钱借给她?” “啥?又借钱?她到底想干什么?”杨槐彻底怒了,之前杨树找他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听进去,只是一向喜欢息事宁人,想着王氏在柳枝儿这里吃了瘪,让她想办法出口气也好,哪晓得这女人完全没有节制,越来越没分寸了。 他气呼呼地把大舅子送走,然后在村里到处找王氏。王氏这会儿也在村里乱窜,到处去游说别人借钱给她,说将来一定给高利息。可惜村里人对她都很了解,没人搭理她。 村里有老人看见杨槐找媳妇儿,都语重心长地劝他一定好好管教媳妇儿,不能再这么乱来了,杨槐的火越发旺盛,等他找到王氏的时候,彻底爆发了。 “王小翠,你到底想干什么?”一生气他连王氏的闺名都叫出来了。 王氏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可不是吓大的,立刻更大声吼回去,“你吼什么?没见我在忙啊?” “忙忙忙,一天到晚忙你那些狗屁倒灶的事,给我回去!”杨槐一手抓住王氏,拖着她就往家走。 王氏毕竟是个女人,力气没有男人大,不得已被他拖着走,“放手,杨槐,我叫你放手!” 杨槐不理她,直到进了家门才放开她的手,往院子里一推,回身关了院门,“你想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 “前天我才和你说不要再拿钱去放高利贷了,你为什么又去找人借钱放高利贷?如果不是今天大舅哥来找我,我还不知道你王小翠现在的胃口这么大了,借钱一借就是二百两,二百两,我们家十年都不一定攒得下来。你是不是疯了?”杨槐难得这么生气,暴怒地质问王氏。 “就是因为靠咱们自己攒钱攒不下来,所以我才想别的路子呀。二百两算什么,等我放出去的钱收回来了,三百两都有,你还怕没钱?你一辈子就是这样,窝囊,没用,胆子小,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憋屈的事!” 杨槐被气得头晕,抓起院子边的一把锄头,就往地上砸,“既然这么后悔,那就不要跟我过了,和离!” 王氏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一向温和如白开水一样的杨槐竟然会吼出这样的话,一时间呆住了,“你……你说什么?” 杨槐喘着气,“我说我要跟你和离!之前我是因为三个孩子对你各种忍让,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了,没有你这个娘,他们说不定过得更好!” “哎呀,杨槐你这个没良心的王八蛋,我王小翠十六岁嫁给你,到现在人老珠黄了,你说和离就和离了?我这些年巴心巴肝地为这个家付出,难道就白费了吗?”王氏这几天脑子处于紧绷状态,突然被杨槐这么一刺激,彻底崩溃了,整个人瘫软在地,哭天嚎地起来。 邻居们听见吵闹声,都连忙过来劝解,杨槐的火在众多邻居的劝解下总算消了一点,他转身大步走出院门,也不吃午饭,直接上工去了。王氏则灰溜溜地躲回房间,再也不敢出去四处找人借钱了。可是眼看简夫人给的期限就要到了,她焦头烂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敢告诉杨槐,怕再惹他发火。 直到第四天,王氏依然没有筹到银子还给简夫人,自尊心又不容许她去向柳枝儿借钱,权衡再三,她终于决定割肉,找那些向她借钱的人还钱。她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不能因为这件事和简夫人闹翻了,不然以后哪里去找这么大方的人借钱给她放高利贷。这回没赚到钱没关系,下回再赚就是了。 说行动就行动,王氏立马出门去找人还钱,可惜借钱容易还钱难,所有的人都说没钱还给她。 “我说杨家大嫂,你这人怎么回事?既然说了借一年,怎么才三个月就来找我还钱了?是不是怕我还不起呀?” “不是不是,我这不是也急等着用钱吗?” “说得好笑,谁不是急等着用钱才借高利贷的?你以为八分利的利息谁都愿意给的?” “啊,这次是我食言在先,就不用还利息了,把本金还给我就好了。” “听着倒是不错,不过我现在手上没钱呀,这样吧,你给我十天时间,我四处找人借点,然后还给你吧。” “十天?不行不行,我今天就要。” “那我可真没有,只有一条命,你要不要?要就拿去吧!” 王氏被吓得赶紧挥手,退出门来,心里各种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把钱借给这种赌棍了,“上次跟我借钱的时候,还钱挺利索的呀,怎么这次这么凶?” 她还不知道之前几次能顺利收回本金和利息都是简夫人在背后安排,还以为高利贷这行好做得很呢。 到了第五天,王氏还是没有筹到钱,她连四通镇都不敢去了,躲在家里,哪都不去。杨槐见她乖乖在家,还以为之前吵那一架起了作用了呢,也不管她,径直上自己的工去。 傍晚的时候,一辆马车从四通镇来到杨家村,引起了很多村民的注意,马车径直来到杨槐家门口停下,有人上前敲门。 杨槐还未下工回家,王氏躲在屋里不出门,来开门的是杨槐的小儿子杨贵。 “你找谁呀?”杨贵打开门,见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就好奇地问道。 这个男人是蒋光头的手下三彪子,他脸上有道疤,看起来有点可怕,为了不吓到孩子,特意挂上了自认为很可亲的笑容。 “我来找你的娘杨大嫂。” 杨贵本来就被三彪子吓得心慌,听见是来找他娘的,也顾不上他娘之前的吩咐,说谁来找她都不见,撒腿就往屋子里跑去,“娘!娘!有人找你!” 王氏在屋里跺脚,“笨小子,连句话都不会传!” 实在躲不过,她只好出来,见是三彪子,她笑着行了一个礼,“三彪管事!”她之前在简夫人处见过他,也知道这是蒋光头跟前最得用的人。 “杨大嫂,别客气,给面子叫我一声三彪子就行。”三彪子还是很客气的。 王氏哪敢真这么叫,只是陪着笑,也不说话。 “杨大嫂,我今儿个来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我也不罗嗦,麻烦你把银子交给我,我好交差。” 王氏笑得更加卑微,“三彪子兄弟,你看我这一时半会儿也凑不出那么多银子,能不能请你宽限一些时日?” 三彪子也笑得很亲切,“杨大嫂,我也就是个跑腿的,蒋大爷吩咐的事我哪敢给他老人家打折扣呀?今儿这钱我还必须得一文不少地给他老人家带回去。” 王氏见周围的邻居慢慢地围了过来,怕人家知道她被逼债,丢不起这面子,连忙低声哀求道:“兄弟,你也知道我和简夫人是好姐妹,我怎么也不会昧了她的钱不还不是?我只是手头有点紧,缓几天一定能还上。” 三彪子皱皱眉头,“你也说了这不是个小数目,今天你还不起,难道过几天就能有钱还了吗?杨大嫂,你这话说得有点大了啊!” “我说的是真的,请你一定相信我!”王氏只差没有对天发誓了。 三彪子想了想,“宽限你几天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拿出点诚意我才能相信你。” “什么诚意?” 三彪子抬头看了看破旧的房子,摇摇头,“我看你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抵押。对了,刚才开门的是你第几个儿子?” 王氏警觉地问道:“他是我的小儿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样吧,请你家小公子到镇上住几天吧,你哪天送钱来哪天就能把他领回来。” 王氏大惊,伸出双手拦住大门,“你想做什么?别想动我儿子!” “杨大嫂,你这样就让我难做了,既然舍不得儿子,那就还钱吧!” “我…我…我没钱…” “那就对不住了!”三彪子一挥手,从马车里跳出几个彪形大汉,一把推开拦门的王氏,然后往屋里走去。 “不要啊,不要带走我的儿子!要抓你们就抓我吧!”王氏挣扎着要去阻拦,却被三彪子铁钳般的手抓住,动弹不得,只好大声哭喊。 杨贵人小,像一只小鸡一样被拎了出来,“放开我!放开我!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贵儿,贵儿!”王氏见小儿子被抓,心如刀绞,哭喊得撕心裂肺。 “娘!娘!救我,救救我!”杨贵一边踢着腿挣扎一边哭喊。 王氏回头朝三彪子跪下,一边哭诉一边磕头,“三彪管事,三彪大爷我求你了,放过我儿子吧!他是无辜的!” 三彪子笑着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这也是给你一点压力,让你尽快去筹钱来救你儿子。” 然后他环顾了一下面有愤色的村民说道:“杨大嫂欠了我家大爷四百两银子,我今儿个请她儿子去住两天也是逼不得已,希望各位不要多管闲事,否则的话…”说着脸色一冷,眼里射出两道凶光,村民们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见自己的威慑奏效,三彪子挥手让人把杨贵带上马车,然后对王氏说道:“三天之后,拿钱来换你儿子,如果不来,我不敢保证你儿子会不会少点什么东西。” 说完他也跳上马车,然后马车掉头,扬长而去,一路还能听到杨贵惊恐的哭叫。 王氏吓得瘫软在地,怎么也爬不起来,只是流着泪望着远去的马车,心里是满满的后悔。 “这是怎么了?”杨槐下工回来,见家门口围着一群人,连忙挤进来问道。 王氏见杨槐回来了,“哇”地大哭起来,“你怎么才回来?贵儿被他们抓走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自作自受 “被人抓走了?被谁抓走了?”杨槐听见儿子被抓,心里也慌了。 王氏说不出话来,只是埋头痛哭。旁边的邻居告诉了杨树事情的经过,都安慰道:“槐子,也别太担心,对方说只要把欠的钱送过去,贵儿就能带回来。” 杨树绝望地摇摇头,“四百两,我怎么拿得出来啊…” “也是,咱们庄户人家忙活一年也攒不下几个钱,这四百两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只能东借西凑,总之先把孩子救回来再说。” 杨槐点点头,送邻居们离开,然后冷冷地对瘫坐在地上的王氏说道:“进来!” 王氏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却看到杨槐前所未有的冷面孔,心里咯噔一下,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跟着杨槐回了屋里。 一进房间,杨槐就开始翻箱倒柜,甚至拿了一把锄头进来刨床底下的地。 王氏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杨槐,你要做什么?家里没钱了,全在我身上了,就这几两银子了。” 杨槐不答话,只见他东掏西找,最后竟然凑出来一百两银子。 王氏惊呆了,“你…你怎么有这么多钱?为什么我不知道?” 杨槐面无表情地把银子包起来放进自己怀里,然后说道:“让你知道了还能留到现在?早就放高利贷去了吧?” “我…”王氏这会儿理亏,一时间也反驳不出来,不过她知道这肯定是杨树私下里给他大哥贴的私房钱。 “走吧!” “去哪里?” “去镇上找你那个好姐妹。” “简夫人?我们去找她干什么?这会儿应该去找人借钱吧?” 杨槐嘲讽地看着她,“咱们的亲戚还有没被你借过钱的吗?” 王氏又被噎了回来,心里嘀咕,不是还有你的好弟弟嘛?既然他能私下给你钱,那干嘛不找他借点钱? 杨槐懒得理她,径直出门去了,和邻居交代了一下,请他们帮忙照顾一下另外两个孩子。王氏低着头跟在后面,不敢与人搭话。 两口子一路赶到镇上,简夫人听见他们夫妻俩来拜访,就笑着说:“和爷猜的一样,不过来得更快一些。” 原来蒋光头早就猜到杨槐两口子会来找简夫人求情,也事先对简夫人面授机宜,如何应对杨槐夫妻。 “请他们进来吧。”简夫人略微整理了一下衣着,就到客厅里等着杨槐夫妻俩进来。 王氏一看到简夫人,立刻泪如泉涌,扑上去哭喊道:“夫人,夫人,求你帮帮我,我的儿子被蒋大爷的人带走了!” 简夫人连忙起身扶她,“王姐姐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王氏涕泪横流,在简夫人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 “这位是杨大哥吧?” 杨槐点点头,“我是杨槐,见过夫人。” “久仰大名,杨大哥请坐。” 三人坐下之后,杨槐开门见山地说道:“夫人,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请你帮我们向蒋大爷求求情,”他摸出怀里的银子,“这是我们今天临时凑出来的银子,想请蒋大爷高抬贵手,让我们把孩子带回去。孩子还小,没有经历过事儿,怕吓着他。请蒋大爷放心,我们不会赖账,这一百两银子算是我们的诚意。” 不得不说杨槐关键时候说的这一席话还是很有分寸的,简夫人点点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十分理解杨大哥和王姐姐的心情。其实,除了银子,两位还有其他法子带回你们的孩子。” 王氏眼前一亮,“什么法子?” 简夫人勾唇一笑,“你们可能不知道,蒋大爷在黑道打拼很多年了,一直都想找机会做正当的生意。他对四通面条很感兴趣,可一直没有机会认识四通面条的老板。如果两位能帮忙引见一下,并促成蒋爷和柳老板的合作的话,这些钱就算给两位的辛苦费。” 王氏一听还有不用还钱的法子,眼睛都亮了起来,正要点头答应,却被杨槐拦住了话头,“不知道夫人是否方便安排我们见一下孩子?” 简夫人笑着说道:“没问题,这点权力我还是有的。你们放心,孩子在我这里由我照顾,一定没事的。” “有劳你带路了!” 一看到杨贵,王氏又哭了,“贵儿,贵儿,你怎么样?” 杨贵哇哇大哭,他从被抓走就一直处于惊恐的状态,这会儿看见爹娘,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简夫人在旁边笑着说道:“哎呀呀,这是做什么?我可没有虐待你哟,你这么哭不是让你爹娘担心吗?” 王氏转身抓住杨槐的袖子:“杨槐,答应蒋大爷的要求,带贵儿回去好不好,他在这里会害怕的。” 杨槐不理她,走到杨贵面前,蹲下来握着他的手,“贵儿,你已经是个小小的男子汉了,你不是一直羡慕苗儿弟弟可以学武吗?只要你不哭不闹,在这里待一晚上,明天爹就来接你,还给你找教武功的师傅。” 杨贵眼里还含着泪,“真的吗爹?” “当然是真的,爹从来不骗你。” “那行,那我在这里住一晚上,反正这个床也蛮舒服的。” 杨槐拍拍他的脑袋,“好儿子,那爹走了,明天来接你。” 王氏难以置信,“杨槐,你什么意思?让贵儿在这呆着?” 杨槐看都不看她,径直对简夫人说道:“夫人,对不起,蒋爷提的要求我不能马上答应你,毕竟四通面条的老板是我弟妹而不是我,我要回去问一下她。我想,以蒋爷在镇上的声望,即使没办法跟我弟妹合作,只要我凑齐了银子,也不会难为我的孩子吧?” 简夫人这时候能说什么,说不行的话不是砸蒋光头的招牌吗?她笑着点点头,“没想到杨大哥竟是这样硬朗的汉子,如果你们能拿银子过来,自然能带你的孩子回去。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们,最好能帮忙促成蒋爷和柳老板的合作,这样对咱们大家都有好处不是?” 杨槐点点头,“我尽力,那我儿子就拜托给夫人了。” “好,慢走不送。” 一出简夫人家,王氏立刻叫嚷起来:“杨槐,你干吗不答应他们的要求?这样就可以带贵儿回去了。” 杨槐冷冰冰地看着她:“不让他在这里待一晚上,怎么记得住是你这个好娘亲害他这样的?” “你!”王氏眉毛一竖,习惯性地又要骂人。 杨槐根本不搭理她,自己一个人往前走,王氏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去。她能明显感觉出今天的杨槐和往日大不一样,心里也有点不敢招惹。 回到杨家村,杨槐一进家门就看见杨树在院子里等他。 “二弟,你怎么来了?” 杨树站起身,表情严肃,“贵儿被抓走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大哥,还当我是兄弟吗?” 杨槐摇摇头,“这都是你大嫂惹出来的祸端,我实在不好意思去打搅你。” “自己兄弟还说什么打搅不打搅?你不是去镇上了吗?怎么没把贵儿带回来?” 王氏在旁边哼道:“还不是你大哥装硬骨头,原本很简单的事情非要搞成这样。” “怎么回事?” 王氏把在简夫人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然后一脸愤懑地问杨树:“二弟,你说你大哥是不是不讲理?蒋大爷在四通镇是多有面子的一个人呀,有他跟你们合作,对你们好处大着呢,偏偏你大哥就是个死脑筋,非不答应,说要回来问问你们。”其实王氏最在乎的是如果蒋光头和柳枝儿合作,她就不用还简夫人钱,还能白得一大笔利息,将来要再找简夫人借钱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杨树皱了皱眉头,“蒋光头想跟我们合作?合作什么?我们又不是黑道。” “哎呀二弟,话不是这么说,这做生意是跟各种不同的人打交道的,难免会惹到些麻烦,有蒋大爷在,这些麻烦就不没有了嘛,这还不好?” 杨树摇摇头,转头问杨槐,“大哥,你怎么想?” “能不跟黑道扯上关系是最好的,本本分分做生意,谁也欺不了你。”杨槐骨子里还是那样老实的一个人。 “那贵儿怎么办?” “还钱,然后把贵儿带回来。” 王氏一听还钱就觉得肉疼,连忙叫起来:“我们哪有那么多钱还给他?” “没有就把你放出去的钱收回来!”杨槐吼了一句,“找你借钱的有哪些人?明天一早我就去要债。” “不是……杨槐,”王氏吓得声音都有点抖,“我之前已经去找过他们了,他们都说没钱。” “没钱就拿命来还!”杨槐一脸凶狠,跟之前温和的那个男人判若两人。王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杨槐,被吓得不轻,连忙把借钱人的名字告诉杨槐。 杨槐琢磨了一下,除了两三家却是因为家里人生病急需用钱才借高利贷的,其他的都是赌棍、流氓,暗自摇头,就这点看人的本事,王氏也敢去放高利贷,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杨树把杨槐拉到一边,“大哥,你想做什么?” “要债!”杨槐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我陪你,不然我不放心!明天一早我来找你。” 杨槐也觉得有弟弟陪着,心里的胆气要足一些,就点点头,“你回去别跟弟妹说蒋光头要和四通面条合作的事,这种地痞流氓不沾惹上最好的。” “我知道。” 第二天一早,杨槐带着一根火把就和杨树一起出门去要债了。之前方清已经跟这些人打过招呼了,也说了只要还本金就有赏银,所以这些人东拼西凑地都把钱准备好了。再加上杨槐举着火把来,如果不还钱就烧房子,小猫突然变老虎,把这些人也吓了一跳,都顺从地双手奉上银子。很快,王氏放出去的大部分本金都收回来了,再加上昨天的一百两,刚刚够还简夫人的四百两。 两兄弟顺便就到镇上去找简夫人,交钱接孩子。蒋光头早就接到消息,说杨槐脾气大爆发,拿命威胁要债,倒让蒋光头有了几分敬佩之意。 “我之前找人打听过,这杨槐是个温和的老实人,没想到老实人发起飙来也很吓人嘛!不错不错,是个男人!” 简夫人笑着说道:“有这会儿佩服的功夫,还不想想等会儿人家来要孩子了,怎么应付啊?” “怎么应付?一手交钱一手交孩子啊!” “你不想和四通面条合作啦?” “算啦,连杨槐这样的老实人都有一根硬骨头在,何况他弟弟,还有那个传奇的柳枝儿,交个朋友比树个敌人好点。” 简夫人没想到蒋光头这么快就放弃了和四通面条的合作,“那我以后还要去应付那个王氏吗?” “随你的便,你要喜欢和你的王姐姐说话也可以经常约在一起打麻将嘛!” “啐!”简夫人瞪了他一眼,“我才不会那么没品位呢!” 杨槐和杨树顺利地把杨贵接回了家,王氏正在窃喜自己顺利地度过了这一关,没想到杨槐却把三个孩子叫到面前,当着他们的面,对王氏说道:“王氏,你不听人劝,差点害得这个家家破人亡,这个家也容不下你了。你当初和我一起侍奉父母,为他们守孝三年,所以我也不休你,但是今天我当着孩子们的面告诉你,你现在只是孩子们的娘,而不是我杨槐的妻子。我明天就送你回娘家。孩子们想你了,我会送他们来看你的。” 王氏惊呆了,“杨槐,你……你说什么?” “明天我就送你回娘家,你就别再回来了。这个家再也经不起你折腾了。”杨槐眼神冰冷,眼前的人仿佛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陌生人。 王氏慌了,“不要啊,杨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放高利贷了,你别送我回娘家,我回去,我嫂子肯定饶不过我的啊!” 三个孩子带着哀求的眼光看着杨槐,杨槐横下心说道:“你们三个也别求情,她还是你们的娘,我会送你们去外婆家看她。我实在不想将来有一天,你们被她害得小命都没有了。今天若不是蒋光头本心并不在乎那些银子,贵儿能不能回来我还不知道呢。” “杨槐,你别这么狠心,你不能把我和孩子们分开啊!孩子们,你们帮我向你爹求求情吧,不然娘真的要被送走了。”王氏前所未有地相信杨槐所说的每一句话,因为这两天的杨槐冷得像一块千年寒冰,根本无法打动。 杨槐不理他们母子四人,转身出了远门,杨树还在门外等着他,刚才杨槐的话他也听到了。 “哥,真的要这样?” 杨槐叹口气,“我也不想,但是你大嫂自从跟弟妹较上劲儿后就一直都不安分,总想走歪门邪道变成一个有钱人。我就是庄户人,没有那么大的想法,如果她接受不了这样的我,我就只能这样做了。” “大嫂可能是一时被冲昏了头脑。” “那就让她冷静一下吧,我不是也没给她休书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往京城 杨槐这个老实人,这次是真的发飙了,第二天就把王氏送回了娘家。 王氏的父母早已去世,所以她回娘家也就是回自己的哥哥嫂嫂家。哥哥还好,是个老实人,对妹妹也是真心爱护,妹妹被送回娘家来,他自然不好往外推。嫂子则对她各种白眼,因为王氏当初要放高利贷的时候,回娘家来说得天花乱坠,说把钱存在她那里,能够赚多少多少利息。她嫂子就信了她,把家里的积蓄都借给了她,哪晓得这回利息没拿到,本金都还陷在外面。所以,王氏回到娘家,每天都在她嫂子的冷嘲热讽中过日子,心里苦极,只盼着杨槐气头过了,能来接她回家去。 柳枝儿见王氏的风波已经得到解决,就和杨树、方清计划上路,往京城去,虽然离中秋大赛还有一段时间,但是这段时间也不能浪费,要筹备半天面馆京城店,柳枝儿也要想办法怎么在美食大赛上崭露头角。 走之前,郝三嫂又把他们叫到家里吃了一顿,儿子小武这次是要跟着柳枝儿他们去京城的,和之前去陵州不同,陵州离四通镇毕竟不远,两口子实在想儿子了可以去看看。京城那么远,可不是想去就能去的,所以她心里有很多话要嘱咐柳枝儿。 “妹子,嫂子就把小武托付给你了,这孩子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懂事的,如果犯浑,你就当自己孩子那样,怎么教训都行。”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些话郝三嫂已经车轱辘话来回说了很多遍了,连小武在旁边都听得翻白眼了。 “娘,我不会给柳姨他们添麻烦的,你儿子我好歹也是在陵州呆过的好不好,哪有那么没见识?” 郝三嫂瞪他一眼,“就你能,去过陵州了不起啊,你就是走遍了天下,还是我儿子,还不兴我说两句了是不是?” 小武连忙求饶,“是是是,你是我娘,你说了算。” 柳枝儿笑着说道:“三嫂就别担心了,小武跟着我你还不放心呀?小武是个好孩子,这次出去是要学本事的,将来再回村里来,你可能都觉得不认识了呢。” “对!”小武得意地插嘴道,“我师父说这叫……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啥?”郝三嫂没听明白,“别跟你娘我整这些文绉绉的,小心我揍你~!” 小武吐吐舌头,躲一边去了,他这个娘越来越暴力了。 柳枝儿拉过郝三嫂的手,“好了好了,别念叨了,都把自己念老了。对了,我要的泡菜你帮我装好了吗?” “装好了,我泡好的菜都给你装了一些。不过,妹妹,你真的要拿这些泡菜给太后娘娘吃啊?” “对呀!” “可是,这些不过是我们乡间的小菜,太后会喜欢吃吗?”郝三嫂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太后也是人,而且我还听说她当年曾经流落民间,受了很多苦,说不定就吃过咱们这种乡间的小菜呢!” 郝三嫂点点头,“反正你小心为上,对了,如果在京城遇到麻烦,可以找严峻帮帮忙。” “严峻?”柳枝儿都快忘记这个人了,“他在京城吗?” “嗯,之前不是去考科举吗?听说名次不错,还留在京城当了官呢。他娘和媳妇儿都被接到京城去了。” “真的?那不错嘛!” 郝三嫂八卦地小声说道:“是不错,当初如果你和他能成的话,这会儿你就是官太太了,哪里轮得到那个秀才的女儿啊?” 柳枝儿看看杨树的方向,他正在和郝三哥说话,低声说道:“嫂子可别这么说,当初我就是个小寡妇,还是哑巴,怎么可能配得上人家一个读书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别再提了啊!” “我就是有点惋惜,如果不是他娘对你有偏见,你和严峻其实还是很般配的,如果能做官太太,总比这样东奔西跑地做生意舒服吧。” 柳枝儿笑着摇摇头,“官太太有官太太的委屈,经商有经商的乐趣,这两者是不可比的。不知道他在京城做什么官呢?” “我也不清楚,各种传言都有,有的说是三品大官,有的又说是七品小芝麻官,我每天忙死了,也没时间去打听这个事情。” 柳枝儿点点头,“没关系,碰上再说吧。” 告别完毕之后,柳枝儿一行人就上了路,走出四通镇没多远,杨树就问柳枝儿:“媳妇儿,有件事情我没搞明白。” “什么事?” “蒋光头那么处心积虑地想要和四通面条搭上关系,怎么又这么轻易地放弃了呢?我不相信他会被大哥吓到,虽说大哥这次做事和以往不太一样,但是蒋光头是走黑道的人,这种点火烧房子的事儿见得还少吗?” 柳枝儿笑着指指方清,“都是方清的功劳。” 方清抿着嘴笑,不说话。柳枝儿才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杨树。 原来,杨槐从简夫人处回来的那个晚上,方清就去了蒋光头家。她在四通镇这几天,找了几个江湖朋友帮忙,调查了一下蒋光头,把这家伙干的坏事了解的一清二楚。这家伙除了胆大心黑之外,心思还缜密,每次干的坏事都做得滴水不露,即使苦主知道是他做的,可就是找不出证据,所以官府也拿他没办法。 方清把蒋光头从床上拎起来之后,直接吊在房梁上,把他干的坏事一件一件地讲给他听,讲完一件给他一鞭子,每一件事都有凭有据,若是方清去告官的话,一告一个准。 蒋光头被吓得不轻,这些年他的那些对手也在四处找他的麻烦,否则他不会想和四通面条合作,走一条半白半黑的路。他心里明白,这是被人掐住了七寸,再找柳枝儿他们的麻烦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了,而且以方清心狠手辣的风格,他实在也是不敢惹,于是忙不迭地答应放弃纠缠四通面条,也不再找杨槐和王氏的麻烦。 杨树点点头,“我就说嘛,哪有那么简单,蒋光头混了这么多年的黑道,如果不是方清你出马,我们这次麻烦可大了。真是谢谢你了!” “小事一桩,不用介怀!” 杨树这才对杨槐两口子完全放心了,只要蒋光头不要处心积虑地找麻烦,他们俩口子闹点矛盾也没关系,反正有孩子在,散不了。 “我哥他们没事,我就能放心去京城筹备半天面馆了。” “你回来之前不是安排了丁宽在京城找店面了吗?之前方清已经把该打听的打听清楚了,就剩下谈店面的事,应该弄好了吧?” 杨树点点头,“前两天接到飞鸽传书,店面已经找好,正在按照陵州店的样子装修,等我们到京城,估计就快差不多了。” “嗯,到时候我们就以半天面馆的名义参加美食大赛,正好给京城店扬一下名。” 杨树点点头,“这可比敲锣打鼓到处讲好多了。” 一路上行车赶路,柳枝儿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京城,严松早就接到信,和丁宽一起到城门口接他们。 “哎呀,你们总算是到了,这里都快乱成一锅粥了。”严松一见面就大吐苦水。 “咋了?四通面条遇到麻烦了?” “是啊,大麻烦呀!” 严松叫得很夸张,柳枝儿看看丁宽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没什么大事,回头对方清说道:“管管你家严松,让他好好说话。” 方清睨了严松一眼,用手把自己下巴左右掰了掰,严松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抗议道:“老板,不兴你这样的,每次都找我们家方清来压我。” “没办法,猴子要造反,我只能请如来帮忙。说吧,到底咋回事?” “哦,没事,就是四通面条生意太好了,我和杨老六从你们离开京城开始就没有休息过了。” “所以你今天是偷懒出来的?” 严松嘿嘿两声,“迎接老板也是大事嘛!” 小武贼笑着凑过来,“松叔,这么久不见,我觉得你有门功夫越来越厉害了。” “啥功夫?” “拍马屁!” “哎呀你个臭小子,吃我一掌!” 小武人小身子灵活,早就躲出去老远,严松像个小孩子一样和他打闹起来,方清满头黑线,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个神经不太稳定的男人。 杨树关心半天面馆的事,把丁宽拉到一边询问情况。 丁宽笑着说道:“一切顺利,有方姑娘提供的讯息,我找店面容易多了。再有两天就装修好了,也请陆大师来看过了,没什么问题。老板你就放心吧!” 杨树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回来了就和你一起干。” 丁宽点点头,杨树作为老板,一直都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他很庆幸自己能够跟着这样的人干。 柳枝儿更关注美食大赛,“丁宽,你在京城有收到关于美食大赛的消息吗?” “有,七王府出了通知,从三月开始报名,比赛分三轮,六月、七月、八月各一场比赛,八月的比赛在皇宫中举行,由皇上和太后做最后的评判。” “哇,”柳枝儿吐吐舌头,“这阵仗搞得有点大呀!” “媳妇儿,是不是有点害怕?要是不愿意参加,咱们去和七王爷说一声不参加就是了。”杨树很体贴。 柳枝儿摇摇头,“就是这么大的阵仗,我才更要参加。如果我们能够胜出,半天面馆立刻就会天下扬名了。” 杨树当然也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就不再多说,只是在心里暗想一定要鼎力协助柳枝儿参加比赛。 “具体比什么说了吗?” “那倒没有,只说到时候会通知,我想应该是要看哪些人报名参加,再决定如何比赛吧。”丁宽猜测道。 柳枝儿点点头,“有道理,明天我去找袁姐姐,看看她,顺便打听点内部消息。” 杨树无语,自己这个媳妇儿平时很温和,一旦要认真起来做什么事,就会各种想办法,那股认真的拼劲儿,很多男人都甘拜下风,杨树也不例外,不过他对此甘之如饴。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古怪食客 回到京城后,柳枝儿修整了一下,立刻就去拜访袁灵蝉。袁灵蝉这会儿的肚子已经很显怀了,陆湛这个三好丈夫每天都陪着她在园子里遛弯。 “袁姐姐,我回来了!”柳枝儿一进陆家门,远远地就跟袁灵蝉打招呼。 袁灵蝉高兴地招招手,“你回来啦?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嗯,处理好了!” 陆湛见柳枝儿来了,就把袁灵蝉交给她陪着,自己去厨房给袁灵蝉捣鼓吃的去了,最近他迷上了厨房,每天在里面打转,琢磨好吃的做给袁灵蝉吃。 袁灵蝉笑眯眯地送他离开,等看不见人了,才苦着脸对柳枝儿说道:“呜……妹妹,我好可怜,每天都要吃陆湛做的东西。” “陆大哥这个厨房白痴也能下厨房给你做好吃的,你就知足吧。” “可是真的很难吃……”孕妇总是抱怨很多,不过嘴角还是洋溢甜蜜的笑容。 柳枝儿摇摇头,“回头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我给你做了送过来。陆大哥那边嘛,你还是给个面子吃一点,毕竟这是男人的心意嘛。” 袁灵蝉点点头,“这次回家还顺利吗?” “还行。”柳枝儿把宗家发生的事大概跟袁灵蝉讲了一下,袁灵蝉感叹了一番,宗老爷子是陵州商界的前辈,身后事竟然闹成这样,让旁边人看着也是于心不忍。 “袁姐姐,我今天来找你,一方面是看看你,另一方面是找你打听一下美食大赛的事情。现在我只知道七王府通知有三轮比赛,但是怎么比还不清楚。你有没有内部消息啊?” 袁灵蝉摇摇头,“我还真没有。为这事儿我也跑了两三趟七王府,七王妃说这次美食大赛虽然是七王爷主持的,但是说得上话的却不止他一个人,听说其他几位王爷也有兴趣,也准备插手进来。” “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啊?”柳枝儿其实想问其他几位王爷和七王爷关系怎么样,怕万一到时候这些大人物们掐起来,毕竟神仙打仗,遭殃的肯定是他们这些凡人嘛。 “不好不坏吧,其实只要你们半天面馆有实力,谁来插手也不怕。王爷之间没有太多大矛盾,当今圣上和七王爷都是太后亲生,其他的几位王爷是先帝的其他嫔妃所出,这些王爷最多也就是想在太后面前凑个趣,算是尽一下孝心吧。” 柳枝儿点点头,“只要美食大赛能正常比赛我就不担心,千万别成了王爷们明争暗斗的棋子。” “不会的,你好好准备比赛就是了。” 柳枝儿从袁灵蝉处回去后,就开始闭门研究参赛方案。最出彩的当然是最后一轮决赛,那是在太后和皇上面前露脸的好机会,也等于是在全天下露脸,肯定不能马虎。但是之前的两轮也不能轻视,不然进不了决赛,再好的想法都等于零。 柳枝儿闭关研究的同时,杨树这边的半天面馆红红火火地开业了。有了四通镇和陵州的经验,这次开业典礼柳枝儿完全没有插手,杨树自己带着丁宽,再请严松过来帮帮忙就搞定了,加上五色美人到场助阵,又一次夺走了京城人的眼球。 一个面馆,能有这样张扬的开业场面也是不多见,所以一时间半天面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一个重要谈资,自然也给半天面馆带来了大量的客流。杨树忙得脚打后脑勺。一个月下来,两夫妻竟然有一种好久没见的错觉。 这天,柳枝儿捶着腰从厨房里回到房间,就看见杨树脸都没洗就靠在床头睡着了,眼下是明显的乌青,想必这段时间为了半天面馆也操了不少心。她轻轻地拿起一件衣服,给他搭在身上,杨树一下就醒了。 “媳妇儿,你忙完了?” 柳枝儿摇摇头,“还没有呢,还在琢磨。面馆是不是很忙,我看你很累的样子。我这段时间也没帮你的忙。” 杨树把她拉过来坐在床沿上,“你说什么呢?你天天关在厨房里琢磨吃的,我不也没帮上你的忙吗?面馆的事我已经熟悉了,只是在京城开店,要注意的事情多一点而已。不过生意也是三个店里最好的,毕竟这里来往的人多嘛。” 柳枝儿点点头,杨树这种自信的神情是她最愿意看到的,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的丈夫每天窝窝囊囊地过日子。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面馆看看吧,就当是散散心。而且我也给袁姐姐炖了一锅鸡汤,明天给她送过去。” “行啊,去店里看看,放松一下也好。” 第二天,柳枝儿和杨树一大早就拎着鸡汤到面馆去了。虽然时间还早,但是面馆里已经人声鼎沸了,很多都是早起上工的人过来吃早饭的,柳枝儿为了满足北方人的口味,除了半天面馆常有的几种面条外,还准备了包子馒头等面食,这些食客如果觉得一碗面吃不饱,再加个馒头或者包子就可以了。 “生意不错嘛!树哥,你真厉害,这么快就已经能够自己经营面馆了,看来以后我要不用插手啦,当个甩手老板娘就可以啦!” 杨树笑着说道:“那可不行,你是半天面馆的主心骨呢!” 丁宽正在柜台忙碌,抬头看见两夫妻有说有笑地过来,连忙过来迎接,“老板早,柳姨早!” “怎么样?还忙得过来吗?” 丁宽笑着说道:“幸好在陵州店里呆了一段时间,不然肯定会手忙脚乱的。” 柳枝儿点点头,让丁宽把鸡汤送到厨房去温着,等会儿好给袁灵蝉送过去,这可是她熬了好几个小时的,浓香扑鼻,最适合孕妇喝了。 杨树则让跑堂小二给他们俩各送一碗面过来,两口子起来早,还没吃早饭呢。 不一会儿,面就来了,两口子坐下来开始吃面,这时,门口来了一个人。 这人四十来岁,个子很高,非常瘦削,看穿着,虽不是什么高档衣料,但是也不差;看表情,特严肃,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他虽然不说话,但是气场很高冷,一出现在面馆门口,竟让本来很喧闹的店堂变得很安静,柳枝儿也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他两眼。 他冷冷地扫了店堂里所有人一眼,然后自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跑堂小二连忙上前询问他要点什么面。 柳枝儿见没什么事,就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面,一碗面还没吃完,丁宽就苦着脸过来了。 “咋了?” “柳姨,来了个找茬的。”丁宽悄悄指了指角落里的那个男人。 柳枝儿偏着头看了那边一眼,之间那个男人面前摆了七八碗面,看样子都只尝了一口,那个男人面无表情地坐在桌边,跑堂小二在旁边直流冷汗。 “啥意思?面不合味口?” 丁宽点点头,小声说道:“这家伙是个怪人,把店里卖得好的几种面都点完了,但是每一碗都只尝了一口,然后摇摇头,就不吃了。问他需要什么样的面,他也不说,只说把老板叫过去。” 柳枝儿点点头,把碗里的最后一口面吃掉,站起身往那个角落走去。杨树不放心,也跟在后面走过去。 “这位客官,是不是我们的面不合你的味口啊?”柳枝儿很客气地笑着问道。 高冷男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是半天面馆的老板?” 柳枝儿摇摇头,“外子是老板。不过如果是关于面的味道的,可以跟我说。” 高冷男点点头,指着面前的几碗面,“就这样的东西,你也敢拿出来开店?” 柳枝儿皱了皱眉,还是笑着说道:“看样子客官吃得不是很满意,那有什么要求你告诉我,我试试能不能做出你需要的味道。” 高冷男用白皙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子,“行啊,我不喜欢烟火气,所以你能不能不用火给我做一碗面出来?” “不用火?”柳枝儿心里各种草泥马奔过,在这没有电没有太阳能的古代,我不用火给你做饭,难道用内功啊? “对,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们厨房干净不干净,所以你最好是当着我的面做。你敢吗?” 柳枝儿心里有些狐疑,这人看起来像是找麻烦,但是更像是来考察的感觉,她虽然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但是直觉不能得罪,还不能随便地请他离开。 她想了想,“客官,把面换成另外一种东西行吗?我新研究出来一种米线,你要不要尝尝?” 高冷男面无表情地说道:“无所谓,只要满足我的要求就行。” 柳枝儿点点头,“请您稍等。” 她转身拉着杨树就往厨房走去,跑堂小二连忙把高冷男面前的面条撤掉,然后送上一杯白水。他连茶都不敢上,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和一般人不一样,他觉得店里的茶人家肯定看不上,还不如喝白水呢。 进了厨房,负责煮面的伙计正在忙碌,看到杨树进来,都停下手打招呼。杨树挥挥手让他们继续忙碌,然后给柳枝儿找了一个空灶。 “媳妇儿,你打算做什么?那个人摆明就是来找麻烦的,怎么可能不用火就把东西做熟?还要当着他的面做!不如我去打发了他。” 柳枝儿摇摇头,“不行,这个人有问题,我感觉不能得罪他。他的要求我能做到。你先去帮忙准备一些薄肉片,要很薄很薄才行。” 杨树点点头去了,柳枝儿让伙计把火点上,烧开水,然后把四通面条作坊送过来的新产品干米线放进去煮熟,然后放进冷水里漂冷,同时把给袁灵蝉准备的鸡汤烧得滚热,倒进一个小砂锅里,再抓一些韭菜、小白菜之类的蔬菜,和杨树切好的薄肉片分别装在小碗里,然后放在一个大托盘里,让杨树端着送出去。 柳枝儿跟在身后,暗暗祈祷,希望这古代的简易版过桥米线能顺利过关。 东西送到高冷男面前,他仔细看了看,砂锅里的鸡汤因为油脂的封闭看不出一丝热气,其他几个小碗里,蔬菜青翠欲滴,肉片薄如蝉翼,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鹌鹑蛋。旁边的大碗里有一根根白色的像面条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这是米线。” “热的吗?” “冷的,不信您可以摸摸看。” 高冷男还真伸出手去摸了摸,点点头,“开始吧!” 柳枝儿暗暗吐舌,幸好他没要求摸砂锅,不然肯定烫得哇哇叫。她伸手在旁边小二端着的盆里洗洗手,然后用一块洁白的布巾把手擦干净,她可没忘记刚才高冷男说过厨房是否干净的问题。 净手完毕,柳枝儿先端起肉片,用筷子把肉片放进鸡汤里,然后把鹌鹑蛋敲开,也放进去,然后是米线,蔬菜,轻轻地拌一下,让所有东西都淹没在鸡汤里面,然后拿起一个大盘子盖起来,两分钟后,掀开盘子,把砂锅推到高冷男面前,另外给了他一个碗,一个勺,一双筷子。 “请慢用,小心烫嘴。” 高冷男瞥了她一眼,明显不相信这东西能有多烫嘴,毕竟每一样看着都是冷冷的,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吹也没吹一下,直接放进嘴里。 “别……”柳枝儿拦之不及,连忙给他倒了一杯冷茶,递到他面前。 高冷男的冰冷表情在热汤入口的那一刹那崩裂,瞬间又恢复原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从舌尖到喉咙到胃里,一路滚烫下去的感觉是什么滋味。他感觉这个个子娇小长得不错的老板娘肯定在整自己,接过柳枝儿手里的茶,还轻轻地“哼”了一声。 柳枝儿抬头望天,使劲绷住不敢笑,反正姐姐之前提醒过你小心烫嘴的,是你自己不信。 冷茶下肚,总算把那股热劲儿压过去了,高冷男挑起几根米线放进碗里,又吹了吹,然后才放进嘴里,一股浓郁的鲜香冲进脑门,再喝上一口鸡汤,整个人都觉得暖和起来了,在这冷飕飕的天气吃这个最合适了。 “这个叫什么名字?”吃到合胃口的东西,高冷男的冰川表情总算融化了一点点,他一边喝着鸡汤一边问柳枝儿。 “过桥米线。” “过桥米线?怎么有这么奇怪的名字?桥在哪里?” 柳枝儿笑着说道:“这是一个传说故事。有一个书生为了考秀才,把自己关在一个小岛上读书,他的妻子每天给他送饭,因为担心送过去后饭都冷了,所以才想出这个主意,熬了鸡汤,然后用鸡汤的热气将米线烫热,鸡汤表面有一层油,能防止热气跑掉,这样书生就能吃到热乎乎的食物了。妻子每天送饭到小岛上都要经过一个长长的竹桥,所以被称为过桥米线。” 高冷男沉思了半晌,“这个名字起得不错。半天面馆不错。”然后起身就走了。 等他走远了,所有人才回过神来,丁宽连忙叫道:“唉,你还没给钱!” 柳枝儿拉了他一把,“算了,走远了,听不见了!就当开业酬宾,请客人吃一顿饭吧!” 杨树点点头,对丁宽他们说道:“你们去忙吧,这里不用管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二轮比赛 等丁宽带着伙计们继续忙碌之后,杨树才转身对柳枝儿说道:“媳妇儿,你真厉害,连这种刁钻的客人也能搞定。” 柳枝儿凑近杨树,悄声说道:“我怀疑这个人和美食大赛的事有关。” “啊?就那种一脸对吃食不感兴趣的人也跟美食大赛有关?”杨树完全不相信。 “嘿嘿,人不可貌相嘛!” “先不说那个,媳妇儿,你说这个过桥米线能不能在咱们店里卖啊?” “当然可以啊,不过不能像面条那样卖。我给你一个建议,每天限卖三十份,反正目前米线只有咱们家在做,就算卖贵一点也没关系。加到米线里的东西还能更丰富点,今天只是临时简单弄一下,不然会更好吃。” 杨树点点头,“回去你教我做,以后这三十份过桥米线由我亲自来做,等到名声传出去了,再让其他分号做。” “你是老板你决定,我得去袁姐姐家一趟,把鸡汤给她送过去。” 柳枝儿到陆家的时候,袁灵蝉正在对着满桌吃食发愁,陆湛在旁边更加发愁。 “这是怎么了?” 袁灵蝉一见柳枝儿来了,手里还提着罐子,知道肯定是给自己送好吃的来了,立刻喜笑颜开,“你给我做啥好吃的了?” “鸡汤。” 袁灵蝉立刻指挥陆湛给她盛鸡汤,然后迫不及待喝了一口,“嗯,这才是给孕妇吃的嘛!陆湛,你好好学学,看你做的都是啥菜,完全没胃口。” 陆湛陪着笑,“这不是不善厨艺嘛!” 柳枝儿看了看满桌子菜,大多数都有点黑漆漆的,打圆场道:“陆大哥有进步,比起以前好太多了。” “可不是,可惜某人不给面子。” “你进步得还不够,快操练去吧!我要和柳枝儿说话。”袁灵蝉果然不给面子。 陆湛无奈地和柳枝儿打了招呼,然后继续到厨房去琢磨厨艺去了,总不能让自己小鲁班的名声败在这小小的厨房里吧。 柳枝儿一边看着袁灵蝉喝鸡汤,一边把今天面馆里发生的事和她说了一遍,她皱着眉想来想,“我和你的感觉一样,这个人可能真的和美食大赛有关。我们等会儿去七王府拜访一下王妃,向她打听一下看看呢。” “行,就是有劳姐姐了。” “没事没事。” 两人很快赶到七王府拜访七王妃,七王妃听了柳枝儿讲的事情,笑着说道:“看来我真的要恭喜柳老板了。” “王妃此言何意呢?” “之前我和袁姐姐说过,这次美食大赛不止七王爷一个人在负责,你说的这个高高瘦瘦、面无表情的男人应该就是五王爷。” “啊?五王爷?”柳枝儿虽然猜到他和美食大赛有关,却没想到又是王爷一枚,这些王爷都闲着没事做吗?怎么个个都来美食大赛凑热闹呢? “对,五王爷虽不是太后所出,但是小时候也被太后抚养过,所以对太后很尊重。这次也是他主动提出要来把美食大赛的第一关。” “第一关?难道今天早上就是美食大赛的第一轮比赛?” 七王妃点点头,“是的,五王爷天生肠胃较弱,所以在吃食方面很挑嘴,美食大赛一开始,他就主动请缨,要来把第一关,说只要经过他认可的食物,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柳枝儿仔细回想了一下五王爷早上的表情,虽然被这个高冷王爷夸了两句,心里却实在没底,“不知道五王爷早上对我们半天面馆的考察结果怎么样呢?” “刚才我不是恭喜你了吗?能让五王爷说出‘ 不错’两个字,就算是很高的评价了,不信等会儿你问问我们王爷。”七王妃笑着疏导,转头对可儿说道,“你去看看王爷回来没有?” 可儿应声去了,不一会儿王爷就和她一起到花园的亭子里来了。 “见过王爷。” “免礼免礼!”七王爷很和气地让袁灵蝉和柳枝儿坐下,先关心地问了一下王妃的身体状况,然后才和柳枝儿她们说话。 “你们今天是为美食大赛来的吧?” 柳枝儿点点头,“实在不好意思,老是为这事儿来打扰王妃。” 七王妃喝了一口红枣茶,“我在家也闲着没事,你们经常来看看我,和我说说话,才好呢!” 七王爷笑着说:“恭喜你们半天面馆通过了第一轮比赛!” “真的?”柳枝儿高兴地差点跳起来,“五王爷喜欢我们的过桥米线?” “是啊,五哥那样冷淡的人,回来难得和我们多说了两句呢,说这过桥米线很不错,故事有意思,吃法有意思,最重要是吃下去让他肠胃很舒服。” 柳枝儿暗暗点头,难怪店里那些酸麻辣口味的面条他都不喜欢,幸好还有一锅鸡汤救场,不然就这样被刷下来了,还真是冤枉呢。 “那这次通过第一轮比赛的有多少家呢?”袁灵蝉问道,想知道柳枝儿第二轮比赛有多少对手。 “二十家。”七王爷比了比手指,“报名的有一百来家,主要是五哥口太刁了,一般的口味直接被他刷下去了。” “哇,一百家就淘汰掉八十家,这竞争好残酷啊!”柳枝儿再一次暗自庆幸,居然靠一锅临场发挥的米线过了第一关。 “哈哈,更残酷的还在后面呢!” 七王妃也很感兴趣,“是不是第二轮比赛的题目已经出来了?” “是的,早上我们几个兄弟进宫去见太后,跟她老人家说了第一轮比赛的情况,她觉得很有意思,还亲自出了第二轮比赛的题目。” “什么题目?” “变废为宝!” “什么变废为宝?”柳枝儿一脸茫然。 “你们不知道,太后年轻的时候曾流落民间,吃了很多苦头,为了吃饱肚子,自然也是各种野菜树根野果子都是吃过的,这会儿回想起来,还觉得感慨万千。她说希望大家想办法去找一些平常不会用来做食物的东西,想办法做成食物,将来朝廷推广出去,让更多的平民老百姓在遭遇荒年的时候能够吃饱肚子。” 袁灵蝉感叹道:“太后娘娘真是关心百姓民生啊!” “是啊,我们原本想通过美食大赛呈上几道美食给她祝寿,不过既然她老人家有这样的想法,我们自然是支持的,所以这第二轮的题目就是这样。柳老板,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我也会很快张贴布告出去。你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去研究,到时候就在我这七王府进行第二轮比赛,你可要用心准备啊!” 柳枝儿点点头,“谢谢王爷,我一定会很用心的。” 七王妃则很有信心,“连五哥那样的娇气肠胃都觉得好,柳老板的手艺肯定是没问题的。” 七王爷点点头,“我对半天面馆的期望也很高。” 大佬们对自己如此有信心,倒让柳枝儿有些心虚起来,自己既不是专业厨师出身,也没有长期经营餐饮业的经验,这敢来参加美食大赛的肯定都是些美食世家,自己和这些人比起来,还真是有点业余呢! 从七王府出来,就看见陆湛在外面等着了。 “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呀,今天该去济世堂把脉了!”原来袁灵蝉学习柳枝儿的经验,也定期去医馆请大夫把脉,以便随时了解肚子里孩子的情况。 柳枝儿目送两夫妻离开之后,开始一个人在大街上晃悠,一边琢磨到底用什么样的食材废料才能做出美食来。 大街上人很多,卖吃食的也不少,糖葫芦,吹糖人,烧饼馒头包子,但是都是用正儿八经的食材做成的,可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柳枝儿想了想,干脆往菜市走去,也许在那里能有所发现。 和后世总是喧闹拥挤的菜市不同,这里的菜市稍微冷清点,菜的品种也没有那么多,不过卖肉卖鱼的倒是不缺。 卖鱼的是个小伙子,长相憨厚,脸堂黝黑,一看就是经常在户外劳作的人。他一边热情地和买鱼的人寒暄,手上还利索地刮着鱼鳞,破肚清洗。柳枝儿看着他娴熟的手法,觉得有趣,就站定看了一会儿。 “大嫂,要买鱼吗?” 柳枝儿看他的鱼很新鲜,就点头道,“给我来一条吧!” “好嘞!” 柳枝儿看着满地的鱼鳞,突然想起前世吃过的一道凉菜,“小哥,你这鱼鳞一般怎么处理?” “丢了呗,这玩意还能干啥?” 柳枝儿一击掌,“有办法了!” 卖鱼小哥被吓了一跳,觉得这个女人怪怪的,连忙加快手上的速度,柳枝儿却拿起一张小哥用来包鱼的叶子,捡起地上的鱼鳞来。 “你…你干啥?”小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说话都结巴了。 “捡鱼鳞啊,你不是不要了吗?我不能捡?” “不…不是,你捡,你随便捡。” 柳枝儿也不管别人异样的目光,捡了一大包鱼鳞,付了鱼钱,拎着鱼走人。 小哥数了数手里的铜板,一时间竟有一种收多了钱的错觉,“看她这么可怜,连鱼鳞都要捡回去,早知道少收点钱了。” 回到家,双叶正带着青青玩,青青快一岁了,正在牙牙学语,好玩得很。 “夫人,你捡鱼鳞回来做什么?”双叶好奇地问正在清洗鱼鳞的柳枝儿。 “吃呀!” 双叶呆了一下,“这个能吃吗?夫人,是不是咱们家没钱了?那我每个月少发点月例吧!” 柳枝儿哈哈大笑,“小傻瓜,我还第一次见到主动要求少发钱的人呢!放心,咱们家有钱,这是用来参加美食大赛的,我正在试做一种新东西呢!” “用鱼鳞?” “对呀,因为这次比赛的要求就是用平时不会用来做吃食的东西做出美食来。” “啊?这个美食大赛不是做菜给太后娘娘吃吗?这些贵人的口味怎么那么奇怪?”双叶完全搞不懂。 “太后娘娘体恤民意,让我们用这些东西做美食,然后告诉大家,将来万一遇到荒年,还能用来吃饱肚子。” “原来是这样,”双叶点点头,“太后娘娘真是好人!我娘亲就是在灾年,为了让我和爹吃饱饭,把吃的都省给我们,自己饿死了!”说着话双叶的眼角也挂上了眼泪。 柳枝儿连忙安慰,“别伤心了,你娘看你现在的样子,肯定会很高兴的。咱们家双叶多漂亮呀!” 双叶噗嗤一笑,“夫人,你当我是青青在哄呀?” 柳枝儿摊摊手,“你们俩都一样,六月的天,说变脸就变脸,你说我能怎么办?” 双叶不好意思地抱着青青去别的地方玩去了,留下柳枝儿继续和盆里的鱼鳞战斗。 第一百二十章 鱼鳞冻 晚上,杨树从面馆回来,在桌上看到一样从来没有见过的菜,十多个晶莹剔透的小方块堆在盘子里,上面浇着红亮亮的辣椒酱,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香味。 “这是什么东西?” 双叶一边摆着碗筷,一边笑着说:“姑爷肯定猜不到,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菜。” “什么菜这么稀奇?”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柳枝儿端着一盆水煮鱼进来,笑着说道。 杨树连忙洗洗手,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小方块放进嘴里,“嗯…嗯…唔?嗯!” 柳枝儿哭笑不得,“说人话!” 杨树把嘴里的小方块吞进肚里,才开口说道:“这玩意儿真好吃,冰冰凉凉,吃起来还弹牙,又有嚼劲,好吃!夏天用来做下酒菜肯定好吃得很。” “还挺会吃的呢!”柳枝儿打趣道,“这东西要是能放在冰上冻几个时辰,会更好吃。” “媳妇儿,这到底是啥?” “鱼鳞冻。” “鱼鳞…冻?鱼鳞做的?”杨树一脸难以置信,这晶莹剔透的小方块和那一片片腥腥臭臭的鱼鳞有什么关系? “对呀,这就是鱼鳞做的。” “怎么想起弄这个了?” 柳枝儿把早上在七王府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一下,杨树这才明白柳枝儿是打算用这鱼鳞冻去参加比赛的。 “这倒是个好想法,不过媳妇儿,平时也没人吃这鱼鳞,你咋知道这能吃呢?” 柳枝儿早就想好了说辞,“过年的时候咱们做的鱼不是没吃完吗?第二顿我看就结了冻,吃起来还蛮好吃,就想着这鱼是不是天生就能起冻的。如果鱼鳞也能起冻,那不是多了一样平时没有的食材吗?” 杨树一边听一边点头,“媳妇儿,有时候我真是不得不服你,想法就是比别人多一些,这第二顿的鱼会结冻我从小就知道,可惜我从来没有往这边去想过。” 柳枝儿其实心虚得很,她也不过是占了穿越的便宜罢了,连忙岔开话题:“过一个月就要在七王府举行第二轮比赛,我打算用这个去参赛,你们俩觉得怎么样?” 双叶从跟了柳枝儿,就被当作妹妹一样,一直都是和他们一起吃饭的。她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吃,边吃边点头,“好吃好吃,我觉得就算是太后娘娘,肯定也喜欢吃。” “要是真的如你所说,那就太好了,可惜就这样拿到那些皇家贵族面前去,太不起眼了,不太容易获胜啊,毕竟有二十家进入了第二轮比赛呢!” 杨树想了想,“我觉得味道已经够好了,可以从外形上面想想办法,做得好看一点,也拿得出手不是?” 双叶一边美滋滋地吃着水煮鱼,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是鱼鳞冻,能不能做成像鱼一样呢?” “啊?”柳枝儿傻眼,“这倒是个好点子,我可不会食雕啊!” “什么食雕?” “就是把食物像雕刻木头或者石头一样雕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那怎么办呢?请人帮忙?” 柳枝儿摇摇头,“这比赛对我们太重要了,找别人不放心。另外想辙吧,先吃饭!” 时间过得很快,这一个月里,柳枝儿不断地研究鱼鳞冻的口味,做出了麻辣、葱油、甜味三种味型的鱼鳞冻,也找陆湛帮忙做了一样秘密武器,总算信心饱满地等着到七王府参加比赛了。 比赛当日,七王府的练武场上布置得十分热闹,台上有十多个评委的座位,听说请的都是达官贵人,后面有几排位置,是给有资格来看比赛的人准备的座位。远远的二十口临时搭建的灶呈弧形排开,方便评委和观众们看清楚厨师们的动作。在侧面有一个高高的木板,上面写着二十家参加比赛的商户的名字。 柳枝儿大概看了一下,珍味坊、食名府、孔家庄……感觉个个都很有来头似的,再看看自家的半天面馆,不但不起眼,还有那么点丑小鸭的味道。 “媳妇儿,你看啥呢?”杨树把在家里洗好的鱼鳞按照柳枝儿的要求腌制起来后,凑过来问道。 “我在想,丑小鸭能不能真的变成一只天鹅。” “什么丑小鸭?什么天鹅?” “先别管这个了,我要的冰送来了吗?” 杨树指着地上的几个用棉絮包裹着的大箱子,“全在里面了,按照你的要求,砸成了小块,你要冰块来做什么?” “按现在的天气,鱼鳞冻如果就这样放着的话,至少需要一两个时辰才能结冻,那还怎么参加比赛啊?所以我需要冰块帮忙,让汁水迅速结冻。” 杨树这才恍然大悟,正要说点什么,突然听到一阵鼓响,原来评委和观众们已经入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七王爷作为主持人员,上台简单地讲了一下比赛的规矩,就宣布比赛开始了。柳枝儿暗笑,这古代搞比赛,打官腔还是没有后世厉害呀,换在现代,芝麻大的一个比赛,各层领导也要上台一展口才才算罢休。 比赛的规矩其实早就在布告中说明白了,所以参加比赛的人一听到宣布开始就忙活开了。 柳枝儿也开始淘洗鱼鳞,因为鱼鳞腥味重所以之前已经洗过很多遍,现在经过黄酒腌制后,怕酒味影响口感,柳枝儿又要再淘洗一遍。杨树则负责烧火,刚把火点燃,方清回来了。 “我回来了。” “怎么样?” “大多数都在野菜野果上下功夫,也有做动物内脏的。”方清是奉命去看竞争对手的情况的。 “没有和我一样用鱼鳞的就好。”柳枝儿松了口气,她不算专业厨师,在功底方面肯定没法跟那些浸淫厨艺很多年的大厨们相比,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创新方面突破了。 很快,柳枝儿的鱼鳞就下锅了。在锅里放水,刚刚淹没鱼鳞即可,然后加入花椒,姜片,葱段,大料等,大火煮开,然后再熬半小时就可以把鱼鳞和配料捞出来了。因为柳枝儿打算做多种口味,所以一开始她只是放基础配料进去,起到去腥的作用即可。等到鱼鳞汁熬好过滤干净之后,才分开调味。 杨树一边烧火一边盯着柳枝儿的动作看,因为柳枝儿告诉他已经找到让鱼鳞冻成型的办法了,但是就是不告诉他到底怎么弄,搞得他也好奇起来。 柳枝儿从一个木盒里拿出一个木头雕的像鱼一样的东西,分成两半,里面是空心的,雕着鱼鳞的纹路。 “哦哦哦,我明白了,你要把这个汁倒进去,等它定型了就是一条鱼的形状了。” “聪明!”柳枝儿毫不吝惜给自己的丈夫点赞。 方清拿起木鱼模型看了看,“你找陆湛做的?” “对呀,光是解决漏汤的问题就用了半个月呢!幸好有小鲁班在,不然我这个想法可实现不了。” 方清撇撇嘴,“这家伙成亲之后变笨了,这么点小东西还要半个月。” 柳枝儿笑着摇摇头,“他现在的心思都在袁姐姐和孩子身上,可以理解。来,帮我忙,打一盆水过来。” 方清把水端过来,柳枝儿把调好味道的鱼鳞汁连盆带汁放进去,以便鱼鳞汁尽快凉下来。比赛只有一个半时辰,时间有限,没办法等它慢慢凉。 柳枝儿找陆湛做了几十个木鱼模型,都是二指宽的小鲫鱼大小,方便蘸料入味,也利于尽快冷冻成型。 鱼鳞汁凉下来之后,柳枝儿和方清合作往模型里装汁水,杨树则拿出一个空箱子,先铺上一层冰块,在把装满鱼鳞汁的模型放在冰块上,然后再铺一层冰,再放模型,这样一共装了两个箱子,共八十条小鱼。 柳枝儿拍拍手,“好了,接下来就等着鱼鳞冻成型啦。” 方清抬头看看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身上已经能感觉到微微的发热了,“今天这个天气很适合吃这种凉凉的东西,看来天公也作美啊!” 柳枝儿笑着点点头,望了望台上的评委们,“就是不知道这些评委会不会喜欢这个东西了。” 此时,台上的评委也在不断地交头接耳。 “好香啊,这是什么东西?” 旁边人嗅了嗅,“像是卤菜的味道。” “你们俩真傻,连食名坊的卤肉味道都闻不出来?真是孤陋寡闻啊!” “是啊,谁有你甄公子厉害呀,一张嘴吃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呢!” 被人称作甄公子的公子哥儿扇了扇扇子,“你还真别说,不是我甄浩慈吹牛,这京城大大小小的食肆饭庄,酒楼茶馆,还真找不到我没吃过的。要不然,七王爷怎么会让我来做这个评委?” 原来这甄浩慈也就二十来岁,但却是生就的老饕,从小就对吃的特别感兴趣,所以生得宽胖,在京城里被人称为“甄公子”,背后得一浑名“真好吃”,意指他爱好吃美食。 “我说甄公子,你既然号称吃遍京城,那深得五王爷赞许的半天面馆你去过吗?” “半天面馆啊?还没去过呢,”甄浩慈意味深长地笑着用扇子拍拍手掌,“不过很快就要打交道了。” “怎么?人家老板得罪你了?” “没有呀,你看他们不是来参赛了,等会儿就能吃到他们做的食物了,这不是打交道是什么?” “那也不用笑得那么阴险吧?” “有吗?你看错了,我笑得很和蔼可亲!”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半时辰过去了,比赛时间到,所有参赛的厨师都把自己的作品放在属于自己的陈列桌上。柳枝儿偷空瞄了一下两边的作品,食名府出的是卤味兔头,一闻就喷香扑鼻,右边孔家庄上的是清汤蕨根粉丝,柳枝儿私信觉得这东西麻辣凉拌最好吃,不过看人家自信满满的样子,肯定味道不差。她吁了一口气,幸好自己有自知之明,剑走偏锋,希望这些晶莹剔透的小鱼儿们能给自己带来好运吧。 柳枝儿用了三个白色的瓷盆装着放凉之后的开水,又各加了一些冰块在里面,保持水的凉度。瓷盆里面是鱼戏红莲的图案,经过冰块冰冻而成的鱼鳞冻小鱼放在里面,好象真的小鱼在莲叶间嬉戏一样,十分生动。柳枝儿还在鱼眼睛的位置放了煮熟的黑色小豆,看上去十分逼真。麻辣、葱香、香甜三种不同口味的蘸碟则放在旁边,评委品尝的时候可以根据需要放在小碟子中蘸食。 等参赛厨师们把作品都摆放好之后,评委们才陆续走下来,挨个品尝,并根据自己的感觉将手中的牌子投给认可的厨师,每个评委手上只有三张牌子。投票的地方设在展示参赛商家名号的木牌下面。 评委们一一品尝着桌上的作品,说实话,既然是用平常不用的材料做食物,那口感方面自然会和常吃的东西有较大的差异。厨师们虽然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将这些野草野果还有动物内脏处理得味道极好了,但是让这些每日锦衣玉食的人吃起来还是忍不住皱眉头。厨师们看着评委紧锁的眉头,个个都忍不住有点胆战心惊起来,柳枝儿也淡定不起来了,当评委们走近鱼鳞冻的时候,心里感觉十分紧张。 “这是什么?牌子上写的是鱼鳞冻?” “鱼鳞做的?” “哈,这些小鱼儿蛮有意思的,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活鱼呢!” “嗯,晶莹剔透,外形逼真,很有想法,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柳枝儿连忙指着旁边的小碟子,介绍道:“这三个盆里装的分别是麻辣、葱油、香甜三种口味的鱼鳞冻,您可以把小鱼夹起来蘸这前面碟子里的蘸酱吃,味道会更好。” 听了她的讲解,大家才知道这个东西该怎么吃,连忙都伸出筷子试吃起来。 “哇,好凉!好爽口!” “就是,这么热的天气,吃这个太舒服了!再来一条!” “喂,都被你吃了,我们吃什么?” “不是还有那么多吗?” 甄公子也站在柳枝儿的桌子跟前,看着大家争相品尝着鱼鳞冻,伸出手就要拿筷子夹小鱼儿吃,旁边的随从连忙拦住他:“少爷,老夫人说了,你不能吃鱼!” 甄公子一瞪眼,“老夫人从小就不让本公子吃鱼,本公子还要你提醒?这是鱼鳞!鱼鳞!看清楚没有?不是鱼!” 随从小声说道:“鱼鳞不是鱼身上的吗?” 甄公子不理他,只管夹起鱼鳞冻放进嘴里,滑嫩弹牙的口感,冰凉爽口的刺激,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嗯……不错不错~” 随从从背后拉了拉他的衣服,小声说道:“少爷,少爷,你忘了那件事了?” 甄公子惊醒过来,瞪他一眼:“我知道,你别吵!” 甄公子吃完鱼鳞冻,颇有深意地对柳枝儿笑了笑,然后往下一家走去。 柳枝儿也没管他,只顾着招呼下一个评委,突然听到一声惊叫:“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柳枝儿连忙回头看,刚才对着自己笑得怪怪的甄公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夹起孔家庄的蕨根粉丝准备吃的时候,突然晕倒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麻烦上身 “怎么回事?” “有人晕倒了!” “谁呀?” “大名鼎鼎的甄公子嘛,你没听过?” “他呀?长得那么壮,怎么会突然晕倒?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这会儿,柳枝儿的展示桌前被围满了人,甄浩慈的随从抓住护在柳枝儿跟前的杨树,“就是你们,就是你们害我家公子晕倒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们公子刚刚吃了你们的鱼鳞冻就晕倒了,不是因为你们还能是谁?” 柳枝儿指着刚刚吃过鱼鳞冻的评委们,“其他大人、公子也吃了鱼鳞冻,怎么没见他们晕倒?” 随从滞了滞,“那你们也有嫌疑,而且嫌疑最大!” 柳枝儿觉得这个随从言行很奇怪,他家公子晕倒了,第一件事不是请大夫看病,而是跑来揪着自己吵架。她决定自己去看甄公子的情况。 “你…你干什么?别想跑!”随从跑过来拦着柳枝儿。 柳枝儿推开他,“我看你家公子还有救没?你有空跟我吵架,也不想着救你家公子?” 随从脸上有些发烧,其实这是他和甄公子提前套好的戏码,甄公子吃了半天面馆的东西立刻装晕,然后他就大闹起来,让七王爷把半天面馆的人关进牢房。 柳枝儿走到甄公子面前,蹲下身,只见他满脸潮红,呼吸急促,脖子上还隐隐看到一些红色疹子,“这难道是过敏?” 柳枝儿前世只听说过过敏,却从来没见过,大概知道过敏会长疙瘩,因为过敏晕倒简直闻所未闻。她也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不过眼下甄公子的确需要紧急救治,不然真的可能出大问题。 正好这时候,七王爷和五王爷走过来了,“这是怎么了?” 甄家随从连忙跪在两位王爷面前,:“两位王爷,我家公子是威武将军府的,我甄家三代为了百姓战死沙场,只留下这根独苗,我们老夫人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紧,若是出了半分差错,只怕没法跟她老人家交代啊!” 五王爷和七王爷对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这甄老夫人是皇上为了嘉奖甄家为了国家疆土做出的巨大牺牲而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平时也能进宫给太后皇后请安的,就算在皇上面前,她要闹起来,也是个难缠的老太太。所以满朝文武对于甄家祖孙,都是能躲就躲,尽量少招惹。 见七王爷他们神色有异,柳枝儿连忙解释:“此事确实不关半天面馆的事,我所用的不过是寻常可见的草鱼、鲤鱼的鱼鳞作为材料罢了,并无可让人致病之物,请王爷明察!” 七王爷挥手让人把甄浩慈抬下去,请大夫前来医治。还没等七王爷发话,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突然传过来:“自然是要明察的,不然你这样的人做的东西呈到太后面前去,岂不是要害了太后?”柳枝儿抬头一看,周云云。 “周小姐此言何意?” “就是说你们半天面馆的人都应该被关押起来,待查明真相后,再行惩处。” “所以,周小姐肯定甄公子晕倒是因为我们半天面馆?” “那是自然。” “若是甄公子自己的原因呢?” “我当众向你磕头认错!”周云云性格也急,经不得人激。 “磕头就不用了,到时候请周小姐亲自到我们半天面馆认错就好!”柳枝儿也当仁不让。 周云云阴鸷地盯着她,“行啊,只要你受得起!” 柳枝儿淡然一笑,转头对七王爷说道:“王爷,我以性命担保,甄公子晕倒并不是半天面馆做的食物出了问题,否则的话今天晕倒的就不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七王爷点点头,其他人也觉得有道理,唯有周云云并不认同。 “虽说每个人的体质有所不同,但是吃过她做的东西后就晕倒,她始终难逃嫌疑,我建议王爷先把她关押起来,不然,等甄老夫人问起来……您也知道,她有多疼爱甄公子。万一她闹上朝廷,这不是给美食大赛抹黑吗?本来这是给太后祝寿才举办的,结果却出现这样的事,我怕太后知道了也会不高兴呢!” 七王爷虽然对周云云无礼插嘴心有不满,不过他也确实不想招惹甄家那个老太婆。那个老太婆,仗着自己丈夫、儿子、孙子都战死沙场,总是动不动就到太后跟前去哭诉,说别人欺负他甄家一门孤寡,到时候闹得太后心烦,这个大寿还怎么过? 他想了想,“柳老板,你介意在七王府住几天吗?等事情真相查明了,我一定还你清白。” 柳枝儿点点头,“清者自清,我不怕调查,不过这鱼鳞冻从研究到做出成品都是我一个人所为,我不希望连累我的丈夫和我的朋友。” 杨树这会儿就站在她身边,他拉了柳枝儿一把,小声说道:“媳妇儿你说什么呢?我们夫妻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哪有让你一人承担的道理?” 柳枝儿不理他,给方清使了个眼色,方清点点头,暗自出手,点了杨树的穴道,让他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王爷,小妇人还有一个请求,既然周小姐怀疑甄公子是吃了东西才晕倒的,那么,在吃鱼鳞冻之前甄公子还吃过其他的食物,是不是也应该一并调查呢?”柳枝儿明显感觉出来周云云这是在报之前选美大赛的仇,所以想办法多拉一点人下水,免得被暗害。这事儿牵扯的人越多,越不好做手脚。 排在柳枝儿之前的参赛商户听了柳枝儿的话,都很愤怒。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在我这里晕倒的。” “说不定是他自己身体不好呢,就知道浑赖人!” “就是,这女的也不知道是谁,叽叽喳喳地出来说了半天,就要把人关起来,她跟那个晕倒的公子是什么关系啊?” “鬼才知道呢,反正就是不讲理呗!” “没办法,谁让咱们的身份这么低呢?” “闭嘴!”周云云被这些人说得面红耳赤,甄浩慈的确是她指使过来找柳枝儿麻烦的。她身份不够,不能去做评委,而甄浩慈一直都对她很有好感,她却嫌他太胖,不好看,所以一直爱答不理的。后来听说甄浩慈被七王爷邀请去做美食大赛的评委,她立马就转变态度,主动约甄浩慈出来郊游,甄浩慈还以为自己的苦心追求终于有了结果,所以,周云云让他做什么他自然是言听计从。 柳枝儿环抱着双手,悠哉悠哉地看着周云云在大家的七嘴八舌下火气越来越大,暗暗摇头,这女人肯定是火药做的,不然怎么这么容易点着? 突然,方清的声音细不可闻地传过来,“姐姐,你打算怎么着?” 柳枝儿用口型无声说道:“静观其变,调查甄浩慈的饮食习惯。” 一个人如果对某种东西过敏的话,那平时生活中肯定会尽量避开的,只要仔细调查,肯定能发现蛛丝马迹。柳枝儿几乎可以肯定,甄浩慈应该是对鱼类过敏,只是在这古代,没有过敏这样的说法,只好让方清去调查,找寻证据。 最后的结果就是柳枝儿以及之前的七八家参赛商户负责人均被扣留在七王府,等候调查结果。方清则把杨树带回了家。 杨树恢复行动自由后,对方清吼道:“你干嘛把我带回来?柳枝儿被抓了,我必须跟她在一起。” “在一起有什么用?”方清冷冰冰地问道。 “我……我可以陪着她,让她不害怕!!” 方清翻翻白眼,“杨大哥,理智一点,柳姐姐把你摘出来,不是让你闲在家里的,她需要我们帮忙。” “帮什么忙?她有跟你说吗?” 方清点点头,“姐姐认为这件事的问题根源在周云云身上,至于甄浩慈,之所以晕倒应该是跟他的饮食习惯有关系。她让我们往这两个方向去调查。” “可是,她一个人在七王府……” “哎呀,你怎么那么罗嗦?七王府怎么了?姐姐和七王妃那么熟,难道在王府还能吃亏呀?再说了,这事儿还没有定论呢?谁也不能把姐姐怎么样。倒是我们,姐姐能不能快点出来,就靠我们了。” 杨树按捺下满腹的担心,点点头,“你功夫好,你去跟踪那个周云云。我去调查甄浩慈的饮食习惯。他那么爱吃,应该不难查。” “好!我先去找袁姐姐,让她去请王妃多多关照柳姐姐。” 两人议定之后就分开行动,方清去了一趟陆家之后才趁夜潜入周家。 周云云回到家之后,先回自己院子,乔装打扮了一番,才哭哭啼啼地往她祖母的院子去。 “呜呜呜呜……祖母……” 周老夫人一听自己孙女回来了,正高兴地吩咐丫头们把好吃好喝地端上来给孙女,却看见周云云哭得满脸是泪地走进来。 “咋了?这是怎么了?哎哟哟,我的乖孙女儿,乖云儿,快到奶奶这里来!” 周云云扑在周老夫人怀里,哭得更加大声了,把周老夫人心疼得不行。 好一会儿,周云云才慢慢停止哭声,抽泣着靠坐在老夫人身边。 “好了好了,不哭了,来,跟奶奶说到底谁欺负你了?” 周云云不说话,旁边她的贴身丫头莲心说道:“老夫人,今天小姐高高兴兴地去七王府看美食大赛,结果威武将军府的甄公子吃了其中一家参赛的商户的东西后晕倒了,小姐想着我们两家是世家,所以站出来,仗义说了几句话,哪晓得那半天面馆的老板娘竟然是个刁民,不但不承认自己有错,还让我们小姐当众去给她认错。” “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刁民?云儿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去认错?” “说得就是呀,我们小姐都要委屈死了呢,这个女人真是小姐的灾星,每次碰上她都倒霉。” “什么意思?你们之前还和她打过交道?” “对呀!就是过年的时候,小姐去参加七王妃举办的赏花会,那个女人不过是个商户,竟然也成了王妃的座上宾呢,还对我们小姐冷言冷语,让我们小姐受了好大的气呢!” “那回来怎么没告诉我啊?” “小姐说,大过年的,不想拿这些烦心事来烦您,让您过一个舒舒心心的年。” 周老夫人疼爱地抚摸着周云云的头发,“我就说我云儿是一个最懂事、最孝顺的孩子,偏偏你们这些人不信,还说我惯她。要真是我惯她,还能让她受这么大的委屈都不敢跟我说?不行,我不能让云儿这么让人欺负。你家老爷呢?回来了没有?” 外面丫头回答道:“还没有呢!老爷说衙门里有事,晚点回!” “哼,整天忙,家里女儿受了外人的气都不知道回来管管。云儿,别生气了,奶奶给你出气去!” 周云云拉着周老夫人的手,“奶奶,您就别去了,我可不想让您去受那等贱民的气!” “那你的委屈白受了?” “受就受呗,反正我刁蛮的名声早就传出去了,说我受委屈,谁信呢?我就是担心浩慈哥哥,他今天在七王府晕倒了,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周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云儿真是个善良的孩子。这样,明天我带你去甄家看望浩慈去,顺便我再去找甄家老夫人聊聊,你和浩慈受的罪不能白受了,总得想办法讨回来才是。” 周云云低着头不说话了,这才是她找周老夫人哭诉的目的,以周老夫人的身份和功力,是没办法让柳枝儿遭大罪的,必须说动甄家老夫人,才有可能把事情闹大点,让柳枝儿和她的半天面馆受到“应有”的惩罚。 哼,谁让你们不长眼,竟敢得罪我周云云?我要让你们好看! 第一百二十三章 牢狱之灾 第二天,周老夫人果然带着周云云去了威武将军府,还给生病的甄浩慈带了很多治病养生的好药材。 周家和甄家比起来,在爵位上是没办法相提并论的,不过周家胜在有一个握有实权的周大人,又有一个在军中做小将的周公子,就是周云云的兄长,发展前景可观。而甄府虽然位高显贵,但是却只有甄浩慈一根独苗,眼看着还不怎么成器,可谓后继无人。若不是军中还有一批甄老将军的死忠,朝廷也体恤甄府一门孤寡,甄老夫人还真没办法嚣张。 周家需要甄家在军中的力量,甄家需要周家这样的实权亲家来撑腰,所以,周老夫人和甄老夫人都很看好甄浩慈和周云云这一对,不过周云云一直都不怎么看得上甄浩慈。所以,今天周云云居然和周老夫人一起来看望甄浩慈,甄老夫人觉得喜出望外。 “老姐姐,有些日子没有来看望你啦,身子可还康健?”周老夫人一见到甄老夫人就亲热地上前去嘘寒问暖。 甄老夫人点点头,“今天可是贵客临门啊!连云儿都来了?” 周云云很标准地行礼问好,一副大家淑女样,若柳枝儿这会儿看到,肯定会觉得自己之前认错了人。 ”这不是浩慈生病了吗?我们祖孙俩今儿个主要是来看望病人的。” “有心了!”甄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说这是不是飞来横祸,好端端去出席七王府的美食大赛,却晕倒了送回来。走吧,我带你们去看他。” 三人带着一群丫鬟浩浩荡荡地往甄浩慈的院子走去,早有下人先头报了信,甄浩慈知道自己的云妹妹来看望自己了,喜出望外,连忙吩咐人给自己梳洗,准备见客。 周老夫人一见到甄浩慈,立刻怜惜地叫道:“哎呀,我的少爷,你怎么成这样了?脸都瘦了一圈了!” 甄浩慈摸摸自己的脸,“有吗?我怎么没觉得?” “你天天照镜子,哪里看的出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老姐姐?” 甄老夫人一脸心痛,“是啊,我也觉得我的慈儿瘦了不少!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一定让他好看!” 周老夫人诧异地看看甄浩慈,又看看甄老夫人,“难道浩慈没有跟你说?” “说什么?慈儿,你有事瞒着祖母?” 甄浩慈张口结舌,他和周云云密谋去找半天面馆的麻烦,为周云云出一口气,原本只是意气之争。哪知道竟然出了这么严重的后果,若是她祖母知道让自己晕倒的始作俑者是周云云,以祖母的性格,她一辈子也不可能同意自己娶周云云。所以,他从医馆被送回家后,只说自己在当评委的时候吃了太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肠胃不适,才引起脸上出疹子,并不敢说实话。 见甄浩慈不说话,甄老夫人的脸色立刻阴了下来,“到底怎么回事?快告诉我!” “哎呀,老姐姐,这事儿可不能怪浩慈,还是我来告诉你吧!”周老夫人就把从周云云和丫鬟莲心口中听到的“事实”跟甄老夫人讲了一遍,最后还加了一句:“你说气不气人?不过是个蝼蚁一样的商户,竟然敢跟权贵人家叫板,最可恶的是,竟然还害得你们威武将军府唯一的独苗苗生病晕倒。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浩慈这一病,不知道还要遭多少罪呢!” “你是说慈儿吃了那柳氏做的鱼鳞冻?用鱼鳞做成的食物?” “是的,浩慈哥哥只吃了一点点,就晕倒了!”周云云夸张地说道。 甄老夫人暗忖,自家的孙子她自然是清楚的,从小就不能沾鱼虾蟹之类的东西,吃一点点就会长疹子,浑身痒痒难受,只是从来晕倒过这么严重而已。她也从小就嘱咐甄浩慈身边的人,不许他碰一点点鱼虾蟹的东西。甄浩慈自己也是知道的,为什么还要吃那鱼鳞冻呢? 不过不管怎么样,甄家的面子才是最重要的,那半天面馆让自己的孙儿晕倒了,居然不想着道歉,还敢自称清白,就凭这刁钻样,就该好好惩治一番。 甄老夫人越想越生气,她使劲一杵手里的拐杖,“不行,我要进宫去面见太后,不能让这样的刁民翻了天!” 周老夫人和周云云对视了一眼,闪过一丝笑意,她们此行的目的算是达到了。甄浩慈虽然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不过看到周云云脸上的笑容,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甄老夫人是个急性子,她有随时进宫求见太后的权力,所以送走了周家祖孙,立刻动身去了宫里。不一会儿,太后宫中的内侍就骑马飞奔至七王府,宣七王爷进宫面见太后。 到了太后宫中,七王爷才知道甄老夫人早就已经来见太后了,他立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老太婆一出马,就像蚂蚁爬上身,总要被咬上几口才完事儿。 “见过母后!” “老七起来吧,找你来是跟昨天在你府里举行的第二轮美食大赛有关。” “请母后明示。” “还是让甄老夫人跟你说吧。”太后揉揉太阳穴,她被甄老夫人闹得头疼,实在懒得再讲一遍。 七王爷转头看着甄老夫人,“不知老夫人有何见教?” 甄老夫人行了一个礼,“不敢当。老妇人只是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王爷。” “什么事?” “听说王爷已经把昨天导致我慈儿晕倒的疑凶扣押起来了?” “是的,一共有九家,都在七王府内暂住,等待调查结果。” “恕老身冒昧,请问七王府可是官府?” “不是!” “可有问案执法的权力?” 七王爷摇摇头,按照律法来说还真没有。 “那为什么不把疑凶交给大理寺处理呢?以七王爷的身份,来处理这件事,多少有些尴尬吧?我听说七王妃和那半天面馆的柳氏私交可不错,过年的时候怀着身孕还去给她的选美大赛捧场呢。”不得不说老夫人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七王爷没想到甄老夫人竟然能当着他的面,直接说他没资格管这件事,虽然这也算事实,不过这可是赤裸裸的打脸啊,七王爷的脸色顿时有些阴沉起来。 甄老夫人人老成精,连忙向着太后跪下:“太后娘娘,老妇人年老体衰,我甄家三代战死沙场,只剩下这么一个独苗苗,实在是不敢冒险啊!还请太后娘娘下旨,要求大理寺彻查此事,揪出害我慈儿的元凶,以慰将士们的在天之灵啊!” 军队始终是国家的核心武器,所以军权很重要,军心更需稳定,这也是皇上对甄老夫人的胡搅蛮缠一忍再忍的原因,他不能让活着的将士们觉得他们死得毫无价值,死后连家人都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太后和七王爷是知道皇上的心思的,所以也不敢随意得罪甄老夫人,最后,不得不同意了甄老夫人的要求,将柳枝儿等人移交大理寺。 柳枝儿知道自己即将被移交大理寺之后,心里立刻涌上一种不祥的感觉。在这七王府,名为关押,实际上她身边只是多了一个会武功的丫头而已,只要不出七王府,人身还是自由的。王妃也吩咐下人对她多加照顾。而大理寺却是周云云的地盘。柳枝儿没忘记大理寺的最高领导人就是周云云的老爹。这到了别人的地盘了,可不就变成一盘任人宰割的菜了吗? 一进大理寺,柳枝儿立刻被关进了监牢。她看了看简陋的牢房,不由地苦笑,没想到穿到这古代,竟然还有一场牢狱之灾等着自己呢! 进监牢,柳枝儿不意外,不过,遇到严峻,可就让她大大地意外了! “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大理寺主簿,自然在这里。我是奉命前来向你问话的。” “主簿是什么官位?”柳枝儿很好学,连忙请教道。 严峻无语地看着在牢房里呆着还不老实的柳枝儿:“不过是从七品的副官罢了,并非什么高位。如果你想让我救你出去,我还真帮不上忙。” 柳枝儿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问问而已。之前郝三嫂就告诉过我说你高中了,在京城做官,只是不知道做什么官,我们也不好随便找人打听。现在碰到了,真让人高兴!”她纯粹是老乡见老乡,心里乐得慌。 严峻笑笑,“真的有那么高兴吗?” “那当然了,咱们可是做过几年的邻居呢!在这异地他乡见面,虽然这见面的地方有点诡异,不过总是让人高兴的一件事嘛!” “你……后悔吗?”严峻突然问道。 “后悔什么?” “当初如果坚持和我在一起的话,今天就没有这场牢狱之灾了!你选择了杨树,还要自己抛头露面做生意,所以才会得罪权贵,不然怎么会今天这样的局面?” 柳枝儿没想到严峻竟然会这么问,她想了想,问道:“请问严大人家中妻妾几人?” “一妻一妾。”严峻补充道:“纳妾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 “你妻子不能生育?” “她这几年只生了一个女儿,家母着急抱孙子,所以才纳了一个妾。” “你的妻子还年轻,将来也不是不可能生儿子,为什么现在就着急纳妾呢?” “我说了那是家母的要求。” 柳枝儿摊摊手,“这就是我没有选择你的原因。” “你不喜欢我纳妾?” “不喜欢,”柳枝儿摇摇头,“不过我最不能接受的是你无法反抗你的母亲。” “我怎么能反抗我的母亲?她辛辛苦苦地把我养大,又供我读书,我孝顺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反抗?” “你的孝顺是拿妻子的伤心来做垫脚石的。你有没有想过,当你睡在妾室身边的时候,你的妻子在想什么?” 严峻愣了愣,女子三从四德是古训,丈夫纳妾,做妻子的自然应该欣然体谅,不过他经过柳枝儿这么一提醒,才回想起刚刚纳妾的那几个月,妻子房间的灯总是很晚才熄灭,第二天她的眼睛总是肿肿的,问她原因,总说是没睡好,他也就没在意,看来还是因为伤心。 严峻被柳枝儿当面质问,面子有些挂不住,“难道你敢保证杨树一辈子不纳妾吗?你现在是因为会做生意,给他挣了一份大家业,他不敢纳妾。等到将来,你年老色衰,他也成了一方富豪,你怎么保证他到时候不会纳妾?” 柳枝儿摇摇头,“他不会,他不是这样的人。” 严峻男人的尊严彻底被挑战了,原本他败给一个猎人就是人生的一个污点,现在柳枝儿居然对杨树那样死心塌地,他心里那股被压制下来的怒火瞬间爆发了。 “那好,那我们就试试,看看杨树到底是不是对你如此忠心!”说完,严峻拂袖而去,留下柳枝儿傻瞪眼,不是说来问案情的吗?怎么就走了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严峻的心思 严峻从牢房出来,刚回到自己办公的地方,就有侍卫前来找他,说衙门外有贵人找他。 “贵人?什么贵人?”严峻虽然官不大,不过身在大理寺,原本接触的就是达官贵人之间的纷争居多,所以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 他来到衙门口,只看见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停在路边,马车边上站着一个打扮入时,长相俏丽的丫鬟,看见自己出来,便笑着迎上来。 “请问是严峻严主簿吗?” “我是,你是哪位?找我什么事?” “是我家小姐找严主簿有事,还请移步马车那里一叙。” 严峻想不出哪家小姐找自己有事,不过人都到眼前了,不见也不好,就跟着丫鬟走到马车边上。 马车的帘子已经被掀开,露出一张芙蓉俏脸,原来是周云云。 严峻自然也见过这个闻名京城的周云云,连忙施礼道:“见过周小姐,不知周小姐找下官有何事?” “也没什么。不过是刚刚知道一件有趣的事,想请教一下严主簿。” “不敢当,请小姐明示。” “有一个读书人,在功名未成之前,爱上了隔壁的小寡妇,却被小寡妇拒绝了,最让人气愤的是,小寡妇居然弃这个前程远大的读书人如敝履,选择了一个带有孩子的穷猎人做丈夫。这让这个读书人很不服气,他拼命读书,终于考中功名,成了一名小小的京官。如今,再遇小寡妇,他以为小寡妇见到自己功成名就的样子,会后悔当初的抉择。没成想人家依然选择那个猎人。这个读书人感觉自己受了奇耻大辱,想要证明给小寡妇看,让她知道她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周云云慢条斯理地讲了一大通话之后,转头盯着严峻:“严主簿,这个故事是否有趣?” 严峻没想到自己和柳枝儿在监牢里的对话竟然被周云云知道得一清二楚,他面红耳赤,感觉自己好像被扒光了衣服,在周云云面前毫无尊严可言。 “严主簿也不必感到不好意思,这男女之情本是人之常情,柳枝儿选择杨树,而不是你,也说明了她这个女人的眼界实在有限。” “周小姐想说什么就明示吧!”严峻感觉自己的汗都要出来了。 “我找你来,就是想和你合作。” “什么合作?” “你想证明柳枝儿当初的选择是错的,而我则想要略微惩罚一下她,出一出心中的恶气。所以,我们可以合作,让他们夫妻俩受点小小的惩罚。” 严峻摇摇头,“周小姐误会了,我并没有要惩罚他们夫妻的意思,柳枝儿有选择任何人做她丈夫的权利。” “难道你不想知道杨树会不会真的如柳枝儿所说,对她忠心不二吗?如果我们能证明这一点,那你也可以放下心中对柳枝儿的执念;如果杨树并非那么专一,那你实际上是帮了柳枝儿一把,难道你希望柳枝儿和一个有企图的花心男人在一起过一辈子吗?” 严峻沉默了,周云云该死地说中了他内心深处的纠结,他希望柳枝儿幸福,但是又怕她幸福,如果她幸福了,就会忘记当初和自己之间那种朦胧而美好的悸动了。周云云说得对,他内心对柳枝儿其实还有执念。 “周小姐想怎么合作?” “看一个男人是否专一,自然要用漂亮的女人来做炼金石。”周云云意味深长地笑了,“我不会让你白忙的,你不会想一直当一个从七品的主簿吧,如果我们合作愉快,那你的前途将会一片光明。” 严峻虽然觉得周云云的话多少有些水分,不过如果能对自己的前程有益,也不妨跟她合作一回,反正她也不过是想小小地惩罚一下柳枝儿罢了。 严峻根据周云云的指点找到杨树家的时候,杨树正和严松商量事情。 “严峻?!!”杨树二人和柳枝儿一样,突然看到严峻,都觉得意外又惊喜。 “你们找到法子救柳枝儿了吗?”严峻也不罗嗦,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柳枝儿出事了?” “我在大理寺的牢房里看到她了。” “你看到她了?她怎么样?”杨树和严松刚刚就在说柳枝儿被关进监牢的事,两人很着急,大理寺的牢房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他们根本打听不到柳枝儿的情况。 “她在监牢里还能怎么样?” “你…你能不能帮帮我们?”杨树想着严峻既然在大理寺做官,那帮帮忙应该也挺容易的,至少可以让他见一见柳枝儿吧。 严峻嘴角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讽刺,“我能帮什么忙?我不过是一个从七品的芝麻小官罢了。不过有人能帮你们。” “谁啊?” “你们去见了她就知道了。” 杨树和严松对视了一眼,严松悄声说道:“我们要不要等方清回来再说?” 杨树皱皱眉头,他实在很担心柳枝儿的情况,方清说出去有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他实在是等不了。 “你在家等方清回来吧,我跟严峻去见那个人。” 严松摇摇头,“那不行,我得跟你走,两个人互相有个照应。”最重要的是他感觉严峻怪怪的,完全没有他乡见老乡的亲切感。 就这样,严峻带着二人往兰心阁去,周云云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兰心阁是一座茶楼,环境清幽,隔音效果好,一般商量密事都喜欢往那里去。 到了兰心阁,严峻带着杨树严松二人走进一个包间坐下,茶楼伙计上完茶之后就把门带上了。 严松客气地对严峻说道:“想不到我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老朋友,还有机会在这里见面呢,不过我和杨树就没有你能干了,就做点小生意就完事了。” 严峻喝了口茶,笑笑:“做生意也不错,至少口袋里是鼓鼓的。” “那在官面上也说不起话啊!” “我倒是羡慕杨树,带着孩子还能找到柳枝儿这样能干的女人,又聪明又会做生意。” 按说有人夸自己的老婆,杨树应该觉得很开心,但是严峻说话的口气让他有点不悦,想到之前严峻对柳枝儿就有意思,他就更不爽了。 他傲然地说道:“她值得一个好男人来好好爱护她!” 严峻在心里撇撇嘴,是不是好男人还不知道呢,“言归正传吧,今天找你们来的是大理寺卿周大人的千金周小姐,如果你们需要帮助可以跟她讲。” 杨树腾地站起来,“严峻,你在开玩笑吧,你不知道害柳枝儿进牢房的就是那个周云云吗?” “害她进牢房的可是她自己,你可别把这顶帽子扣在我头上啊!”周云云突然在里间说话,吓了严松一跳。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杨树立刻愤怒地瞪着里间,“请问周小姐,柳枝儿犯了什么错?” “不是明摆着的吗?威武将军府的甄公子吃了她做的鱼鳞冻,晕倒了,这还不够她坐牢的吗?” “那么多人都吃了鱼鳞冻,只有他晕倒了,为什么不说是他自己的问题?” “大夫检查了呀,说甄公子身体很好,根本没问题。” 那个大夫自然是被周云云封了口的,杨树也知道,但是就是拿不出证据。中毒这种事,过了几天再请别的大夫诊断也没什么意义了。杨树他们现在就是卡在这个问题上,十分头疼。 周云云见杨树说不出话来,得意地笑道:“我们还是来谈一下条件吧。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可以去请甄老夫人放过你们。” “什么要求?” 周云云拍拍手,“出来!”从里间走出三个年轻的女子,个个都花容月貌,身姿婀娜。 “漂亮吧?” 杨树不说话,冷冷地盯着里间。 “我的条件对你来说可是大好事,我要你把这三个女子全部纳为妾室。”周云云通过派人偷听柳枝儿和严峻的谈话,知道柳枝儿对纳妾之事深恶痛绝,才想出这招。她很清楚,鱼鳞冻一事终究会解决,柳枝儿不会受到什么大的惩罚,但是如果杨树纳了这三个小妾,对于柳枝儿来说可谓是一辈子的折磨。 杨树摇摇头,“我不会纳妾!” “那柳枝儿就得死!也许你不知道,甄公子是威武将军府唯一的独苗苗,从小被甄老夫人当成手心宝疼着长大的。柳枝儿这次让他吃了亏,还能得着好?你去打听下甄老夫人有多霸道就知道我说的话不假了。” 杨树这个时候非常痛恨自己无权无势,在这些权贵面前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严松突然说话了:“严峻,这事儿你怎么看?” 严峻耸耸肩,“如果纳妾就能免去一场牢狱之灾,又不会得罪权贵,也算一笔好买卖吧。” 严松语带讽刺:“想不到我们严大人还是一个做生意的高手呢!” 严峻不再接话了,他在等着杨树的决定,只要杨树点头纳妾,他就不会觉得自己输了,至于柳枝儿,这是她当初轻易放弃自己应受的惩罚。若是将来她离开了杨树,他不介意把她收为小妾,一个三嫁寡妇能做官家的小妾,也算是好造化了。 “杨树,你考虑好了吗?” 杨树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纳妾,一辈子都不纳妾。如果柳枝儿因为此事丧命,我会陪她一起共赴黄泉!” “说得好!”方清推开门,拍着手走进来。 “哎呀,清清,你咋才来?”严松一看到方清立马扑了上去。 方清不搭理他,走到里间门口,“周小姐,你的把戏该落幕了!” “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找到甄浩慈晕倒的真正原因了。明天大理寺公堂上自然见分晓。” 杨树喜出望外,“真的找到了?” 方清点点头,“你打听到的那个大夫隐居在百里之外的山上,我已经把他请到京城来了。明天柳姐姐就可以出来了。” 杨树高兴地点点头,“太好了!太好了!” 严松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我家老板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呀!这下杨树不用被人逼着娶妾了!” 周云云没想到方清真的把甄浩慈从小不能吃鱼虾蟹的事情打听出来了,这可是甄老夫人严防死守的秘密,就怕被人知道了会暗害甄浩慈。她自己也是无意中听甄浩慈说起才知道的。 她瞪了眼前的几个人一眼,“哼”了一声,带着人走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清清白白 第二天,大理寺公堂上,当事人和相关人等全部到场,连七王爷都来了。 七王爷的说辞是自己作为美食大赛的组织者,有义务到现场旁听审案。主审官周大人,就是周云云的老爹,心里清楚得很,这是给嫌疑犯撑场子来了。他最近在忙着一桩大案子,每天都回家很晚,直到上堂之前才从下面的人口中知道自己的老娘和女儿给自己找了什么样的麻烦。他一个头两个大,女儿这次惹的麻烦可不小,连七王爷都惊动了。 柳枝儿在牢房呆了一天,没吃好睡好,脸上自然带了点憔悴的颜色。杨树看着好生心疼,柳枝儿对他笑了一笑,示意自己没事。杨树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周大人还在思索今天这案子怎么弄,七王爷已经不耐烦了,他咳了一声,“周大人,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开始审案吧。” 堂下站着被扣押起来的几家参赛商户负责人,大家都觉得这次坐牢完全是无妄之灾,都是那个周云云和甄浩慈给害的。这两人这会儿正站在原告的位置,故作镇定,周云云作为未嫁之女,原本是可以免上公堂的,柳枝儿不同意,说这事儿完全就是她挑起的,她作为主要责任人必须在场,否则周大人便是偏袒自己女儿。周大人没有办法,这才把自己的女儿宣上堂来,允许她带着面纱,免去抛头露面之嫌疑。 “升堂!” “威武……” 周大人一拍惊堂木,“原告何在?” “在下甄浩慈,因在美食大赛上晕倒,怀疑是吃了参赛的食物,所以将这些商户告上公堂。请大人明鉴!” 周大人看了堂下均是一脸怒色的商户,“尔等商户,既然是以做饮食为生,为何做此伤天害理之事?” 商户们纷纷喊冤。柳枝儿很淡定,她看得出来周大人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这个案子来龙去脉都很明晰,有经验的审案者都能一眼看明白,猫腻就在于甄浩慈祖孙身上,而这两个人偏偏是烫手的山芋碰不得。 七王爷等大家都闹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美食大赛是我主持举办的,又是在我府上出的事情,我有责任把真相搞明白。既然甄公子说是这些商户们做的食物出了问题,那就让他们现场重新再做一遍吧。” “再做一遍?”甄老夫人没想到七王爷会插手到这个地步,她一开始想用威武将军府的威名压制周大人快速结案,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对,而且由大理寺和甄老夫人你亲自监视整个过程。”七王爷转头对商户们说道:“为了洗清各位的嫌疑,各位的秘方可能得公布出来了,大家可同意?” 商户们现在只想脱身,哪里还管这些,“反正这些东西就是做出来方便朝廷推广到民间的,早迟都要公布,现在公布也是一样的。” “那行。周大人,你觉得我的建议可行?” 到这份上了,周大人也不好说不行啊,只好点头,“王爷的法子甚好。” “那好,那就这么说。各位,到院子里去把你们参加比赛的食物再做一次吧。周大人,甄老夫人,请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商户们都往院子里去忙活了,柳枝儿也跟着出去了,反正跟着王爷的剧本走不会有错。 商户们参加为太后庆寿的美食大赛,怎么可能怠慢,自然是十分精心的。周大人和甄老夫人一家一家看过去,都挑不到毛病。 走到柳枝儿跟前,她正在从锅里捞煮好的鱼鳞,见甄老夫人过来,故意笑着说道:“甄老夫人,请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些鱼鳞捞得干干净净才给甄公子吃的。” 甄老夫人心里各种不得劲儿,明明知道自己的孙子不能吃鱼鳞冻,偏偏她还不能说出来。 要说甄老夫人为什么死守甄浩慈这个毛病呢?因为甄家男丁战死沙场后,就留下甄浩慈一根独苗。甄老夫人是从小把他带大的,疼爱是不用说的,更重要的是,甄浩慈身上还肩负着为甄家传递香火的责任。甄家在军队里还有自己的力量,这是皇上的大忌,虽然明面上朝廷队甄家各种容忍,但是她心里清楚得很,皇上随时都想让甄家绝了后,然后收编甄家军。 偏偏甄浩慈身上又有一个十分弱的弱点,稍不注意甚至有可能因为吃了一条鱼就死翘翘了。所以看着柳枝儿的鱼鳞冻逐渐成型,她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到底要怎么才能避免甄浩慈的弱点暴露呢? 她现在可后悔当初被周老夫人激得闹到太后跟前去了,可惜天下没有后悔药吃,她握着拐杖的手越来越紧,青筋都爆出来了。 “老夫人,你后悔了吗?”柳枝儿见周大人绕到另外一家商户去查看了,才凑到甄老夫人跟前,低声问道。 “我后悔什么?”甄老夫人故作强硬。 “是吗?”柳枝儿轻笑一声,“我原本有法子让甄公子不用吃这鱼鳞冻的,看来您是用不着了。” 为了以后半天面馆在京里的发展,柳枝儿尽可能地想给彼此一个退路,避免闹僵,不然将来吃亏的还是商人阶级的半天面馆。特权阶级就是特权阶级,什么时候都一样。 “你有什么法子?” 柳枝儿轻笑一声,“老夫人,甄公子是从小就不能碰鱼虾蟹类的东西吧?” 甄老夫人防备地看着她,“哪有这样的事?你开什么玩笑?” “呵呵,老夫人,明人不说暗话,到这份上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甄老夫人望了望四周,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我猜你保守这个秘密也是为了保护甄公子吧?”柳枝儿完全从一个祖母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一眼就看明白了事情的症结所在。 甄老夫人又点了点头,“你很聪明!” “不是聪明,不过是换位思考罢了。刚才我说的法子很简单,您把甄公子晕倒时第一个为他诊治的那个大夫找来,让他说甄公子突发心疾,才晕倒的。我想朝廷也不会去亏待一个病秧子吧?” “你让我慈儿从今以后都要装病?” 柳枝儿笑笑,“这就看你们自己的意思了。不想一直装病,一年晕倒个两三次也够吓人了。” 甄老夫人也笑笑,“你可真够刁钻的。不过,如果等会儿有人要求我慈儿必须试吃所有的东西怎么办?” “那我也有后招,这就请你放心吧!”柳枝儿笑着揭开装满冰,用来冻鱼鳞冻的木箱,甄老夫人看了看,只见木箱被分成了两格,一格放着柳枝儿刚刚放进去的鱼鳞冻,另外一边还有一些小鱼儿形状的木盒子,“这边是?” “猪皮冻,等会儿甄公子试吃的时候口感上可能略有差异,还请老夫人提前告诉甄公子,千万别露出马脚。” 甄老夫人点点头,“你知道那个大夫现在在哪里吗?”甄浩慈是在医馆里醒过来之后才回到家的,所以老夫人也没见过那个大夫。 柳枝儿朝着周云云的方向使了个眼色,“这就要去问您孙子的意中人周小姐了。据我朋友调查所知,整件事情的起因就在她身上。她与我在选美大赛的时候结下过节,一直都想找机会出口气,正好我又要参加这次美食大赛,您的孙子甄公子就成了她借刀杀人的那把刀了!” 甄老夫人听得眉毛竖起,“这个女人,还没嫁人就这么不安分,竟然敢怂恿我的孙子吃下他根本不能吃的东西。我就说嘛,慈儿又不是不知道他自己的毛病,竟然敢吃下你做的鱼鳞冻,原来是美色误人!气死我了!” “老夫人别急着生气呀,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这周云云能不能成为你的孙媳妇,不还是您说了算吗?” “她想得美,想做我甄家的孙媳妇儿,下辈子吧!”甄老夫人气冲冲地说道,招手把站在稍远处的丫鬟叫过来,小声地吩咐了几句。 丫鬟点头领命,往周云云和甄浩慈站的地方走去。柳枝儿看着周云云在丫鬟的询问下脸红筋涨,想来她没想过自己的谋划会在甄老夫人面前完全曝光。柳枝儿勾唇笑笑,小样儿,跟姐姐斗,还逼杨树娶妾,我让你尝尝嫁不出去的滋味。 柳枝儿对甄老夫人很有信心,周云云敢把甄浩慈当傻瓜耍,明显是触碰了甄老夫人的逆鳞,甄老夫人不但不会让她嫁给甄浩慈,以甄家的影响力,让周云云的婚事艰难百倍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大夫很快被请过来了,他收了周云云的钱,原本打算离开京城,躲过这场灾祸的,哪晓得人还没出京,就被甄家的侍卫给抓了回来。 所有的食物都做出来,被呈上公堂,七王爷笑着问道:“周大人,甄老夫人,这些东西可是在你们的亲眼监视下做出来的,从原料到过程,可有什么问题?” 周大人和甄老夫人都摇摇头,商户们都紧张地看着周大人,想知道他会有什么下文。 “既然你们认为没问题,那就请甄公子试吃吧!”猪皮冻是昨天晚上方清跟着七王爷来探监的时候,柳枝儿教她做的,今天连同装冰的箱子一起送进来的。七王爷送来的东西谁敢检查,所以谁也不知道木箱里早就放着做好的足以以假乱真的猪皮冻小鱼。 王爷知道甄公子吃了猪皮冻不会出事,为了洗脱所有商户的嫌疑,避免外界对美食大赛有非议,所以要求甄公子必须全部试吃。 甄公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有办法拒绝,只好一样一样地吃过去。等到要吃柳枝儿的鱼鳞冻时,他紧张地看了看自己的祖母。甄老夫人一脸安详地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吃。甄浩慈听话地吃了一条猪皮冻小鱼,口感果然和鱼鳞冻不太一样,不过他已经被嘱咐过,不要露出马脚,所以他很淡定地站回原来的位置。 大家都紧张地看着他,盏茶功夫后,甄公子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没有晕倒,也没有出疹子。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看来果然不是食物的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周大人问道。 柳枝儿行礼答道:“大人,这估计要问当初帮甄公子诊脉的大夫才知道了。” “大夫何在?堂下官带证人上堂来。” “是!” 大夫被带进来之后,看到满屋子的人,腿都软了。他一时贪财,原本以为柳枝儿不过是个小小的商户,在周云云这样的官家小姐面前肯定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哪晓得这柳枝儿竟然是个硬骨头,他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要贪财了。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我……我……小人是济世堂的坐堂大夫,姓叶,叫叶川三。” “当日可是你为甄公子诊治的?” “是……是的。” “当日甄公子因何晕倒?可是这些食物导致的?” 大夫紧张地看看周云云,又看看威严外露的甄老夫人,刚刚被抓来的路上,他被警告了无数次,“甄……甄公子是因为突发心疾才晕倒的。” “胡说,甄公子何时曾有心疾?” “甄公子确有心疾,乃是胎里带出来的,要到十八岁以后才会爆发出来。病虽险恶,但是照料得当的话,与旁人无异。” 周云云瞪着这个大夫,他把之前的口供完全推翻了,这也就意味着她的所有谋划都泡汤了,而且在甄老夫人面前已经完全暴露了。 “那你之前为何又说是食物中毒?” “那……那是周小姐叫我说的。” 周大人大惊,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命人提供假口供,“你可有证据?” “有,我这里有周小姐给我的三百两银子。” 周大人转头盯着女儿,“可有此事?” 周云云看着满堂盯着自己的人,再也说不出谎话来,“我……我……” 她也被甄老夫人警告过了,若是敢把甄公子身体的毛病说出来,就让她的哥哥在军中前途尽灭。哥哥是全家的希望,是周家的未来,她不敢赌,只好认了这笔帐。 “胡闹,你一个待嫁女子,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人,把她给带下去关起来。”周大人果然是个公正的好官,对自己的女儿也不假辞色。 七王爷站起来拍拍手,“既然事情已经搞明白了,这些商户就都可以无罪释放了吧?” “那是当然,”周大人点头道,“来人,将所有商户当堂释放。”剩下的问题就是周家和甄家的事了。 柳枝儿走出大理寺的时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自由的空气最好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根面 被当堂释放之后,柳枝儿被杨树等人接回家中,青青几日没有见到自己的娘亲,每日都哭得不行,乍一见到柳枝儿回来,立刻扑进她怀中,让她心里软得如同一滩春水。这几天不是在七王府就是在大理寺大牢,一直都没机会见到自己的女儿,柳枝儿也体会到了什么叫母子连心,半夜她仿佛都能听见女儿哭叫着找自己的声音。如果此刻有谁对柳枝儿说可以穿回现代去,柳枝儿肯定毫不犹豫拒绝,因为这里有她最大的牵挂,那就是青青。 杨树抱过青青,让柳枝儿先去梳洗换衣服,他心中有满满的疑问,等着柳枝儿来解答。严松和方清也没有离开,他们也一直为柳枝儿担心。 柳枝儿换了一身衣服,感觉自己身上好像脱掉了一层壳似的,轻松自在地来到客厅,笑着说道:“可算是松快了,这两天辛苦你们了,幸好有你们,不然我还出不来呢!” 杨树把一直闹着要娘亲抱的青青递给柳枝儿,“你还说呢,就知道逞强,这种事情让我这个大男人在一边看着,让你去受罪,我心里什么滋味你知道吗?” 柳枝儿笑着说道:“得罪周云云的人是我,就算你搭进去,她也不会放过我,不过是多进去一个人罢了,干嘛不把你摘出来好营救我呢?” “我找陆大哥帮忙,千辛万苦才查出了第一个知道甄浩慈不能吃鱼虾蟹的大夫,方清也跑了百里路把他接回来了,你怎么没让他出面作证啊?有他出面作证,我们肯定会让甄浩慈和周云云当堂认罪的。” “凡事留一线,咱们始终不过是商人阶级,跟这些权贵们比起来,不过是一只随时可以被踩死的蚂蚁。这次能够脱身,除了咱们自己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之外,最重要的是七王爷参与进来了。有他在,甄老夫人才不敢给大理寺施压,草草了案,不然的话,我哪有那么容易出来?” 杨树使劲捶了一下桌子,“太欺负人了,我们做商人的就这么没地位吗?” 柳枝儿摇摇头,打趣道:“这个就不是我们能改变的了,最多你让苗儿去读书,考科举,将来做大官,你是大官的爹,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这个时候你还跟我开玩笑?”杨树瞪了柳枝儿一眼,这几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真是谁难受谁知道啊! “好了,不开玩笑了,甄老夫人是个聪明人,她要保护甄浩慈,就不会真对我们怎么样。至于那个周云云,我想她接下来也没时间来对付我们了。” “怎么说?我看那个周大人也不过是做做面子功夫,说不定我们刚出大理寺的门口,他就把他的宝贝女儿给放出来了。”严松撇撇嘴道。 “把周云云关上几天,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好处。我说的是她这次彻底得罪了甄老夫人,接下来在京城可能就不太混得开了。” 威武将军府。 甄浩慈接近二十年的人生里,第一次见自己的祖母发如此的大火,看着怒火冲天的甄老夫人,他的小心肝儿都有点颤颤的。 “祖母,孙儿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大夫说了,生气对您的身体不好!”甄浩慈陪笑认错。 “你知道错了?错在哪里了?” “我不该明知道自己不能吃鱼虾蟹,还故意去吃那柳氏做出来的鱼鳞冻,让自己晕倒,让祖母担心了!” 甄老夫人狠狠地杵了杵拐杖,“你真是个猪脑子,我气的不是你故意去吃那鱼鳞冻,而是气你居然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你的脑子被狗吃了吗?” 甄浩慈被骂得面红耳赤,争辩道:“我……我……云云没有耍我。” “还说没有!还说没有!”甄老夫人气得把手够得着的所有茶碗花瓶一个一个地砸向甄浩慈,“我这些年真是白疼你了,想着甄家就剩你一棵独苗,把你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哪晓得竟然养出个笨蛋。你是色迷心窍了吗?那周云云和柳氏有过节,自己找不到办法去对付人家,就拿你当棍使,让你去对付柳氏,最后还把自己的弱点差点给暴露出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我这些年殚精竭虑,就怕你被人暗害,你却为了一个女人,自己害自己?” “我……云云不会说出去的。她答应过我的。”甄浩慈争辩道。 “哼,如果不是我拿她哥哥在军中的前程来压制她,你的这点毛病现在可能连京城里的狗都知道了。” 甄浩慈瞪大了眼睛,“祖母,你这样做合适吗?到时候我们两亲家还怎么相处啊?” “亲家?”甄老夫人冷哼了一声,“除非我死,否则她周云云这辈子都不可能进我甄家的大门。而且我还要在京里把她做的事情宣扬一下,免得她以为全天下就她最聪明,把谁都能耍得团团转。” 甄浩慈懵了,他一直想娶的就是周云云,甄老夫人这样一发火,不就没戏了吗? 后来的事情果然如柳枝儿所料,甄浩慈被他祖母严令管制,不敢再和周云云接触,京中其他要娶儿媳妇的权贵家族都被甄老夫人打了招呼,谁也不愿意娶这么个惹事精回家,就这样,她的亲事彻底耽误下来,最后还是她祖母想办法,让她远在福州的姑母帮忙找了一个还算殷实的夫家,远嫁他乡才算完事儿。 柳枝儿却不管这些,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关于参加美食大赛决赛的事。第二轮比赛中,柳枝儿做的鱼鳞冻以色、形、味征服了所有的评委,包括那个晕倒的甄浩慈,再加上她确实找到了一味新的食材,最终被评为第二轮比赛的第一名,成功进入决赛。 决赛时,太后和皇上以及皇亲贵族都会出席,而且为了推行孝道,皇上还特地举办百叟宴,请了一百位和太后同岁的老人来参加寿宴,以示与民同乐。为了契合寿宴的需求,以及半天面馆扬名的需要,柳枝儿决定还是用自己最拿手的面条参加决赛。 “老板,你在开玩笑吧?”严松一脸夸张的惊讶,“这可是太后的寿宴啊,皇上和那些王爷王妃们都要来的啊,天下人都看着的啊,你就用面条这种最最普通的东西参加比赛,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啊?” 方清一扇子拍过来,“闭嘴,你当柳姐姐和你一样没脑子啊,她要用面条,肯定有她的理由,你听完再说!” 方清一出手,严松立马就老实了,柳枝儿摇摇头,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我决定做面条,原因有三个:第一,这是我最擅长的东西;第二,我们半天面馆想要借此次比赛扬名天下,呈上面条给太后贺寿是最天经地义的;第三,我已经想好了做什么面,这面做出来一定会名动天下。” 严松一脸不信,“不就是面条吗?你还能做出花来啊?” 柳枝儿自信地笑着,“那就请你拭目以待吧!” 到了太后寿辰当天,皇上将临近玄武门的长寿院作为举办寿宴的地方,这里地方大,也方便外人进出,毕竟这次寿宴与以往不同,有来参加比赛的商户,也有来参加寿宴的民间老人。 和前世柳芝参观过的故宫一样,皇宫建造得巧夺天工,美轮美奂,到处都是红墙绿瓦,雕梁画栋,看得人眼花缭乱,柳枝儿咂咂舌,难怪那皇帝的宝座谁都想去坐一下呢! 到了寿宴现场,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景象。参加比赛的商户们被带到备食区,那里有专门的人看管,不许四处走动。外面大青砖铺成的场子,已经摆好了几十张民间常见的八仙桌,这是给那些来参加寿宴的老人们做的。这也是皇上为了讨太后欢心想出来的法子,让太后看着民间味道极浓的景象,满足一下她对往昔岁月的回忆。 太后和皇上自然是安排在高高的露台之上,下面一层则是皇亲贵族们。对面还有一个戏台,是唱戏和表演杂耍用的。 柳枝儿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只等开锅下面就好,所以她不像其他商户那样忙着准备做菜。正当她好奇地四处张望时,七王爷带着人过来了。他说负责美食大赛的人,所以来得很早,一直在现场巡查。 “柳老板,准备好了吗?” “谢王爷关心,已经准备好了,”柳枝儿指了指正在灶下忙着生火的杨树,“等水开了就可以了。” 七王爷虽然得到柳枝儿的报信,说准备用面条参加决赛,但是见她就这么轻飘飘地,不由地说道:“柳老板,这可是太后的寿宴,可要好好准备呀!” 柳枝儿笑得很自信,“您放心,我为了这场寿宴,已经在家准备了一个月了!到时候一定会让大家大开眼界的。” “这么自信?那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柳枝儿看了看远处的高台,“就是这做饭的地方离太后远了点,不然我做饭的时候也可以当作一场表演来看,太后看了肯定觉得有意思。” 七王爷好奇得不得了,“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先告诉我,如果真的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个离高台近一点的位置来表演。” 柳枝儿掀开一个放在灶边木桌上的大盆的盖子,“请看!” 七王爷惊奇得瞪大了眼睛,“这……这是什么呀?” 只见盆里像蛇一样一圈一圈地盘着被搓成小儿手臂粗的面条,在斜阳之下泛着一丝光泽。 “柳老板,你在开玩笑吧?太后胃口再大,也吃不了这么多面吧?你这有好几斤面吧?” “十五斤!”柳枝儿比划道。 “你疯了吗?这么多面条要怎么煮啊?” “一锅煮啊!你没见我的锅特别大吗?” 七王爷仔细看了看灶台,这锅的确是特别大,差不多有别人的三倍了!他摇摇头,这女人完全是胡闹吧,根本没把这比赛当回事? “柳老板,为了等会儿寿宴能够顺利进行,我必须充分了解每一个参赛商户的作品,以免出现什么无法控制的意外。你还是直接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吧?” “一根面!”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天下第一面 “什么?一根面?”七王爷被柳枝儿说得越发糊涂了。 “是的,一根面。” 杨树笑着插嘴道:“柳枝儿的意思是把这些面做成一根面。” “那得有多长啊?断了怎么办?” “不会断的,柳枝儿从大理寺出来之后每天就是练习做这一根面,手艺已经炉火纯青了。”杨树很有信心,因为他是亲眼看到柳枝儿如何把一根面从一丈长做到二三十丈的。 七王爷也很好奇,不过要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做这个,不能出任何差池才行,否则他这个组织大赛的人脸上太难看了。 “不知道柳老板能不能先为我演示一遍?” 柳枝儿看了看四周,有点为难,“王爷,这是比赛,如果民妇提前公布做法的话,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七王爷点点头,“在这里的确不合适,放心,我会给你准备一个单独的房间,你只表演给我看即可。” “那倒是可以。”王爷的要求自然不能拒绝,何况七王爷已经很为她考虑了。 七王爷把身边的人招过来,低声吩咐了两句,然后对柳枝儿说道:“柳老板可有需要准备的东西?” 柳枝儿从案板下面端出另外一盆已经揉好备用的面团,“王爷,民妇准备好了。” 七王爷点点头,带着她往刚才吩咐人准备的小厨房走去,杨树则留在原地烧火,那么一大锅水要烧开可不是容易的事。 不一会儿,七王爷带着柳枝儿回来了,他笑着对杨树说道:“柳老板真是一个别出心裁的人,竟能想出这样特别的面条,真是不错!” 杨树骄傲地看着柳枝儿,这辈子能有这个聪慧的女人做伴,他感觉自己一生都值了! 柳枝儿这样特别的做面方式自然要成为寿宴上锦上添花的一笔,七王爷不但把柳枝儿放在比赛的最后出场,还让人把她的位置移到离戏台很近的地方,这样方便露台上的太后和皇上以及皇亲贵族们观看。 能够进决赛的商户,手里肯定都有几把刷子,所以他们为了赢得最后的胜利,使出了浑身的解数,除了用料考究之外,还吸取柳枝儿在第二轮的经验,在菜形上下功夫,个个都做得富丽堂皇,十分好看,起的名字也好听,什么“福如东海”、“福星高照”、“寿比南山”,反正怎么喜庆怎么来。柳枝儿看着也是各种开眼界,这些菜的刀工虽然和后世的那些精美的食雕没办法相比,但是已经很好看了,让她做是做不出来的。 可惜这些人都打错了算盘,太后和皇上天天在皇宫里,吃的原本就是每天由御膳房精心准备的美食,无论外形还是名字,都是上上之选。今天来看这美食大赛,就想看点不一样的,吃点新鲜的,土一点反而更有味道。所以,这些东西送上去之后,太后和皇上给面子都尝了一口,但是很快就放下了,脸上也没什么喜悦的表情。 轮到柳枝儿上场了,她做饭的阵仗和人家比起来大得多,一口巨大的锅,下面是熊熊的火焰,锅里的水一直在咕噜咕噜地泛着水花。从锅边上延伸出去是一块五六米长,两米宽的木板,干干净净的,上面还撒着一些洁白的面粉,以免等会儿面条拉出来之后粘在木板上。在木板的那一头,放着装着粗面条的大盆,这里便是柳枝儿工作的位置了。 杨树把烧火的工作交给由七王爷指派的一个宫人,自己则站到柳枝儿和大锅之间,他要负责把柳枝儿拉出来的面条沿着木板整整齐齐地摆放好,等会儿好一并下锅煮熟。 七王爷亲自上台向太后和皇上讲明了柳枝儿要当场表演的理由,太后和皇上也对这“一根面”的叫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名字土里土气的,不过听起来很有意思。而且之前负责做饭的都是男厨师,而半天面馆居然是由女厨师出马,让太后也关注起来。 太后笑着说道:“老七,你让那女子开始吧!” “是!”七王爷躬身退下,然后对柳枝儿说道:“柳老板,开始吧!” 柳枝儿点点头,上前与杨树一起向着太后和皇上行了大礼:“民妇是半天面馆的参赛厨师,姓柳,在这中秋月圆之夜,喜逢太后寿诞,民妇将与外子一起为太后和皇上煮上一根面,祝太后寿比南山春不老,福如东海绵且长!” 下面的皇亲贵族听说柳枝儿打算为太后煮一根面来贺寿,都哈哈大笑起来。皇上也笑着说道:“柳氏,你可真够小气的,既然来给太后贺寿,怎么才准备一根面呢?” 柳枝儿恭敬地答道:“请皇上允许民妇卖个关子,等会儿再揭晓答案。” 太后点头笑道,“这个柳氏有点意思,倒是不怯场,让她开始吧。” 皇上颔首示意柳枝儿开始,柳枝儿在杨树的帮助下系上她特制的全身围裙,又在盆中洗了手,然后拿起盆中的面条,开始抻面。 只见一条细细的面条像变戏法一样不断地从她手中甩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落在扑了面粉的案板上,杨树则拿起面条,沿着案板将面条像织布时布线一样,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中途还要十分小心,避免把面条扯断。 七王爷一边看着柳枝儿扯面,一边向大家介绍道:“这案板是六尺宽,也就是说这每摆一条面条就是六尺长,柳氏为了庆贺母后生辰,祝母后仙寿永久,要做出一根三十丈长的面条来,也就是说要在这案板上排出五十根来,请大家拭目以待,看柳氏是否能做出这根有史以来最长的面条。” 大家听了七王爷的解释,这才明白“一根面”的真实含义,都兴趣盎然地看着柳枝儿不断地从大盆里抻出细细长长的面条来。 “可真厉害呀,这么长的面条居然都没断!” “没断是不错,最厉害的是还那么均匀那么细,比起我们家厨子做的面条来仿佛还要细上几分呢。” “这一根面可真是不简单,你看太后和皇上脸上的笑容,龙心大悦呀!” “这个柳氏真是聪明,看前面那些人做的菜,好看是好看,可惜咱们都司空见惯了,哪里比得上这一根面来得特别?” “不知道这一根面吃起来是个什么滋味?” “哈哈,你想吃呀,这可是人家做给太后吃的,你有那个福分么?” “那可不一定,太后那么疼我,分我一点也是没准的。” “太后疼你也不能疼在这面上呀,分给你了,那其他人怎么办?” “也是,唉,看来是没这口福了!” 看台上的议论纷纷柳枝儿完全不理会,她只是专注于手中的面条。要保证这根面不断,除了要选用上好的面粉,力道适中的揉搓,恰到好处的醒面之外,在做的时候还要注意手中的力道,必须均匀,轻重稍微把握不好,面条就会断掉。平时面条断了倒无所谓,今天可是太后寿辰,面条断了等于是触霉头,被杀头都是有可能的。不夸张地说,柳枝儿手中不断飞出的不仅仅是面条,更是她和杨树的小命,所以她精力十分集中,丝毫不敢松懈。三十丈差不多就是一百米,她知道后世有人做出了几百米的面条,但是她不敢冒这么大的险,所以打算只做三十丈,足够吸引眼球就行了。 随着杨树面前排出的面条越来越多,观众们的心情也越发紧张起来了,他们一开始可能是看好戏,但是到后面不由自主地为柳枝儿手上的这根面担心起来了,生怕它断了,那就太可惜了。 到后来,杨树每排出一根面,观众们就数一个数,“三十、三十一、三十二……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五十!耶!!” 柳枝儿成功地抻出了一根长三十丈并且粗细均匀未断的面条,引起了看台上的一阵欢呼,太后和皇上也笑开了花,他们私心里觉得这么长的面条都没断,说明自己的福寿确实十分长久,这是每一个人都希望的事情,高贵如太后、皇上也不例外。 柳枝儿把面条抻完之后,却没有停下来,而是来到灶台前,开始准备煮面,这么长的一根面条,煮起来可不是小事,稍不注意,在锅里弄断了,那就更可惜了。所以柳枝儿决定自己亲自来煮面。 “杨树,你来烧火,我要大火,让水大开!” 杨树点点头,立刻蹲到灶台前,架起干燥的木柴,熊熊的火焰舔舐着锅底,锅中的水泛出比刚才更大的水花来。 柳枝儿牵起面条的一头,匀速飞快地把面条下到锅里,并时不时地拿起一双加长版的筷子在锅中翻挑一下,避免面条粘连。很快,30丈面条全部下到锅中,细细的面条在水花的带动下在锅中上下翻滚着,泛出浓浓的面香味。 等到面熟之后,柳枝儿才把面条挑进一个装着之前做好的泡菜鸡汤的大砂锅里,汤里已经调好了所有的味道,面条放进去就是一锅汤白味浓的泡菜鸡汤面。 两个宫人把砂锅抬到太后皇上面前,柳枝儿跟在后面,太后笑着说道:“这么一大锅面,我可吃不了!” 柳枝儿行礼道:“在这中秋团圆之日,天上的明月将光辉洒满大地,太后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人,如果您能像这天上的明月一样,将您的福气泽被天下,那才是万民之福呢。” 太后笑道:“你倒是会说话,那你说说我应该怎么泽被天下呢?” 柳枝儿指着锅里的面条,“这面条整整三十丈,三百尺,象征着太后娘娘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的福寿,请太后娘娘让在场的各位皇亲贵族和前来贺寿的各位民间老人都能分享一点面条,大家吃了这碗面,就算是沾了太后娘娘您的福气了。” “这倒有点意思,”太后娘娘站起身来,拿起宫人手中的筷子,挑起面条,分了一小碗给皇上,“皇上,你也来尝尝这前所未有的一根面吧!” 皇上起身接过面条,“谢母后赏!” 皇上也为太后挑了一小碗面条,“祝母后健康长寿!”太后欣然接过,尝了一口,“这味儿不错,是加了泡菜吧?” 柳枝儿没想到太后竟然是个识货的人,“回太后娘娘,的确是民妇家乡的泡菜。” 太后喝了一口汤,“就是这个味儿,当年我流落民间的时候,连吃饭都有问题,更别说吃菜了。还是隔壁的大娘送了一坛子泡菜给我,让我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 皇上安慰道:“母后受苦了!” “我已经享受到人间最大的福气了,吃过的那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剩下的面条自然不用太后亲自来一一分送,由宫人代劳,现场的皇亲国戚和民间老叟们都有幸吃到了这独特的一根面,面条劲道,汤味鲜浓酸爽,在这中秋之夜吃起来,味道格外好。 皇上吃了之后也连连点头,“这面真不错,可谓是天下第一面了!” 柳枝儿十分见机,立刻跪下,高声说道:“谢皇上金口,亲封半天面馆‘一根面’为天下第一面!” 她的声音很洪亮,所以在场的人都把这话听到了耳朵里,皇上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一时口快,竟然被柳枝儿钻了空子,不过他今天的确是龙心大悦,干脆现场宣旨: “半天面馆柳氏,向太后献寿有功,朕特封‘一根面’为‘天下第一面’,钦此!”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未来的将军 半天面馆在太后娘娘的寿宴上一战成名,皇上不但亲口封了“一根面”为“天下第一面”,还亲自写了这五个字,送给柳枝儿。 柳枝儿乐开了怀,参加美食大赛的终极目的终于达到了,她双手捧过皇上御笔亲书的字幅,转身展开给观众看,还向着台下的杨树挤了挤眼。 杨树也特别开心,参加美食大赛以来,半天面馆可谓一直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柳枝儿甚至还因此遭了牢狱之灾,他曾经暗暗后悔当初不该坚持参加这个大赛。不过现在看着站在台上神采飞扬的柳枝儿,他又觉得受这些波折也值了,他就喜欢看到柳枝儿这样自信张扬的样子。 太后娘娘也给了丰厚的赏赐,“柳氏,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子,我希望你以后多做一些类似于鱼鳞冻这样的东西出来。虽然皇上日夜辛苦,治理国家,但是天灾人祸,总是难免。如果能多一些这样的食材,将来遇到大灾大难的时候也能多活几条命,这也是你的功德!” 柳枝儿点点头,“请太后娘娘放心,我一定会去努力的。” 七王爷在旁边禀告太后道:“母后,这柳氏不但是个聪明的女子,更是一个心慈的人。据我了解,在陵州,她说动了有钱的商贾,捐了很多钱,创办了一个千里学园,接纳一些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供他们吃喝,还专门请了夫子来给他们上课呢!” “哦?”太后听了很感兴趣,“柳氏,你怎么会想到创建这样一个千里学园呢?” 柳枝儿当然不敢说这是为了半天面馆和四通面条将来的人才需要,连忙挑拣着话讲道:“启禀太后娘娘,民妇原本也是一个富家小姐,后来一度遭难,成了乡间的一个哑巴寡妇。这从天到地的人生际遇,让我觉得人生无常,如果能趁着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多帮助一些人的话,才算不辜负自己这一辈子。有了这样的想法,才联合陵州慈善的商贾们,创办了这个千里学园,让那些孩子们有家可归,有学可上,将来能够为百姓做一些事,也就算我不负此生了。” 太后赞许地点点头,“你一个民间女子,竟然有这样大的胸怀,实在让人慨叹不已。看来皇上这几个字没有白写,我希望你将来能够有更大的成就,也能帮助更多的人。” “谨尊太后娘娘凤谕,民妇也有这样的打算,要在更多的地方开办千里学园,帮助更多的孩子。” 美食大赛之后,半天面馆的名号立刻传遍了京城,大家都对能做出三十丈面的柳枝儿好奇不已,柳枝儿决定趁势造势,给半天面馆办一场挂匾仪式。 仪式当天,柳枝儿请了舞狮和杂耍的人,来半天面馆前耍闹,引得现场热闹非凡。 “看,御赐匾额到了!” “天下第一面,这可是皇上亲自写了送给这半天面馆的,真厉害!” “就是,听说这老板娘可厉害了,一根面能做到三十丈那么长,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长的面条呢!” “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尝一尝!” 柳枝儿和杨树穿得一身簇新,一脸喜庆地站在门口,看着人把匾额送过来,然后指挥他们把匾额挂到面馆的大堂墙上。 突然,杨苗跳到他们跟前,“爹,柳姨!” “苗儿?!”柳枝儿高兴地叫道。袁灵蝉因为高龄产子,担心出现难产现象,陆湛提前了三个月送她去百里之外的妙手庵待产,那里的住持曾经是宫里的医女,最擅长的就是妇产一科。杨苗和小武两个小徒弟自然是跟随师父,前去帮忙照顾师娘。 柳枝儿出事的时候,杨树曾经写信向陆湛求助,陆湛帮他找了一个江湖朋友,帮忙调查小时候为甄浩慈诊治过的大夫,并请他做柳枝儿的证人。为了免得杨苗担心,也怕万一真出事牵连到他,杨树特地请求陆湛不要把京里的事情告诉杨苗,所以杨苗并不知道柳枝儿曾经进了大理寺的大牢。 “你怎么回来了?”杨树往他身后看了看,“你师父呢?” “在后面,师娘刚刚出了月子,师父陪着她在后面慢慢地走,小武也跟师父在一块儿。我听说柳姨出事了,所以骑快马先跑回来了。” 柳枝儿笑着说道:“我没事,你别担心。看你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样子,肯定都没怎么休息过,快过来喝口水!” 杨苗一边喝水一边看着墙上的匾额,“这就是皇上赐给咱们家的匾额?” 柳枝儿点点头,开玩笑道:“怎么样?柳姨厉害吧!” 杨苗点点头,“柳姨真厉害,我听说你进了大理寺的监牢,很担心,没事吧?” “我没事啊,就在那大牢里呆了一个晚上而已。谁跟你说的这个事情?不会是你师父吧?”柳枝儿想想应该不是,毕竟杨树对他叮嘱再三,不要告诉杨苗。 杨苗摇摇头,“我在陪着师父师娘进京的途中碰到了严夫子,是他告诉我的。” “严峻?”杨树的眉毛立马就竖起来了,他现在非常讨厌严峻这个人,感觉阴得很。 杨苗点点头,“严夫子是去做地方官的,他在路上看到我,就和我聊了一会儿。” 柳枝儿皱皱眉,“他不是在大理寺吗?怎么去做地方官了?去哪里做官?” “好像是一个很偏远的小地方吧,我听严夫子说好像要走两个月的路呢!” 柳枝儿和杨树对视了一眼,“莫非这次鱼鳞冻事件也牵连到了严峻?” 他们俩猜得没错,周大人把周云云关进大牢后还不解气,又调查大理寺中都有谁和她有牵连。周大人深信,若不是有人帮忙,周云云是不可能把事情闹到这么大的。结果经过调查,大理寺中有好几个人都被牵连进来了,包括严峻。 严峻虽然只是个从七品的主簿,但是人很聪明,一直都受到周大人的重视,也有心要提拔他。可惜他这次做的事让周大人太失望了,竟然为了一己私欲,私下威胁嫌犯家属,犯了刚直不阿的周大人的大忌,所以一气之下,把他远调出京,让他去一个十分偏远的小地方去做县令,若是做得好,再行提拔。 严峻知道这次和周云云合作的事情一旦暴露,肯定会受到牵连,却没想到周大人的怒火竟然如此之大,几乎算是一巴掌把他打到了最底层,将来要再爬上来,可就要费老大的劲儿了。 “那严夫子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如果不想这次的事情再次重演,我就必须要想办法变得更强。” “什么意思?” 杨苗抿了抿嘴,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爹,柳姨,我决定去投军!” 杨树和柳枝儿大惊,“你说什么?投军?” “对,以我读书的本事,要靠科举出人头地是不可能的,严夫子说得对,如果将来想好好保护家人,对我来说,变强的最快途径就是去投军,军功就是我的实力,这也是像我这样的贫家子弟出身最快的出头之路。” 柳枝儿皱皱眉,这严峻到底怎么回事?难道经过这件事就变成了一个愤青?杨苗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怎么能鼓动他去投军呢?杨苗本来就是个责任感超重的孩子,现在再把保护家人的责任加在他身上,难怪他那么想了。 “我不同意!”杨树硬邦邦地回应道。 杨苗一拧眉,“爹,我已经长大了,你就让我自己做回主行吗?” 杨树看着眼前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儿子,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老了,“你现在也不过十多岁,怎么自己做主?现在去投军,你能做什么?” “我可以当小兵,当好了小兵将来才能当将军。” 柳枝儿突然想起前世的一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可是现实真的如此吗?做一个想当将军的好士兵就能实现自己的将军梦吗?比起那些根红苗正出身将帅世家的人比起来,杨苗这样的出身想要成为将军,他的前路将坎坷十倍甚至百倍。 “苗儿,如果柳姨告诉你,柳姨和你爹不需要你去投军,将来当将军来保护我们。我们只希望你能好好地跟着你师父学武功,平平安安地长大,将来继承家业或者自创一番事业,你愿意吗?” 杨苗眼里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柳姨,我不是头脑发热,从跟师父学武功开始,我就在想自己将来要做什么。我和小武不一样,我对做生意不感兴趣,师父在教我们兵法的时候曾经说过,我擅长谋略。我喜欢听师父讲打仗的故事,特别是那种通过一个奇妙的计策战胜对手的故事,我一听就很兴奋,很开心,恨不得想出计谋的就是我自己。所以,严夫子提到投军的时候,我发现这的确是最适合我的路。” 柳枝儿看看杨树,他还是一脸不同意,便叹口气,“你突然回来说这个,你爹肯定无法接受,这样吧,反正你都回来了,就在家里住几天,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如果到时候你还是这么想,咱们再商量。” 杨树也点点头,“你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但是我不希望是在严夫子刺激下的冲动决定,所以听你柳姨的话,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战场上不只有军功,也有流血和死人,这些你都要想明白。” 杨苗点点头,“我会好好想想的,爹,你也好好想想,我已经长大了,应该由我来保护你们了!” 说实话,听到杨苗这样说,柳枝儿心里不感动是假的,但是越感动越担心这个孩子,责任心太重,上了战场,就太容易拼命,这对于做父母的来说,可不是好事。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走,回家,柳姨给你做好吃的去!” “我要吃一根面!”杨苗兴奋地叫道,他想这个想了一路了。 柳枝儿凑到他耳边悄悄说道:“一根面和咱们平时吃的面条也没什么差别,不过是看着好玩而已,你也要吃?” “要吃要吃,这天下第一面,太后娘娘和皇上都吃过了,我怎么能不吃一下呢?将来也好出去跟人家显摆呀!”杨苗无比肯定。 柳枝儿无奈,搂着他的肩膀,“走吧,回去给咱家苗儿做一根面去!话说回来,你要多长的面?” 杨苗十分慷慨,“先来个十丈吧!” 杨树一个板栗敲过来,“你是大肚如来佛呀?” 杨苗施展出他师父教的轻功,轻轻松松就躲到一边:“爹,你现在打的可能是未来的将军呢!下得去手吗?” “不趁现在打,将来还打得上手吗?”杨树对现实还是认识十分清楚的。 “哈哈哈,那你来追我吧!”杨苗像兔子一样跑着跳着走了,留下杨树和柳枝儿,无奈地对视而笑。 “媳妇儿,孩子大了!我也老了!” “老什么老?你还没陪我走遍天下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同游天下(大结局) “娘,我要离家出走!” 柳枝儿停下手边的事,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七岁的小丫头,精致的小脸上是满满的倔强,大有不同意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 “青青,你才七岁,要离家出走到哪里去啊?” 青青皱着眉头想了想,“我去找大哥!” “你大哥正在西陲戈壁滩守卫边疆,你去干什么?” “大哥说了,他将来要当将军,我也要当将军,我要当女将军!” “你在家陪靖彦玩不好吗?你走了弟弟多可怜啊,一个人孤零零的,他会哭的。” 青青撅撅嘴,“他才不会呢,他就是个小书呆,每天抱着书不放,一点都不好玩!” 柳枝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己生了两个孩子,老天好像把性别搞反了,女儿青青活泼好动,一刻都停不下来,儿子靖彦却十分安静,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能够抱着书静静地看半天,连大人都觉得奇怪,难怪青青觉得他是个闷蛋了。 “可是当将军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看你大哥,又会武功,又会念书,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百夫长而已。” “娘,什么是百夫长?” “就是管一百个手下的人。” 青青掰着手指算了半天,“呀,手指都不够用了,大哥管的人好多呀!” 柳枝儿一脸黑线,她的本意可不是这个意思。 “真是没见识,百夫长管一百个人,将军可是管千军万马的人。”靖彦路过正好听到娘亲和姐姐的对话,一本正经地对姐姐说道。 青青最讨厌她弟弟每次都装成大人来教训他,偏偏每次他说的还有道理,让她反驳不得。 “什么千军万马?那是多少?你的手指数得清楚吗?”青青不服气地问道。 靖彦像个大人一样把书夹在腋下,招招手,“过来过来!” “干嘛?” “你看清楚啊,”靖彦指着一群在搬东西的蚂蚁,“这群蚂蚁就像大哥管的那一百个人,而这群蚂蚁大军就是将军管的人,你觉得哪个人管得更多?” 青青看了看数量悬殊的两队蚂蚁,总算明白了千军万马的意思,她回头更加坚定地对柳枝儿说道:“娘,我要当女将军!我要管比大哥更多的人!” 柳枝儿无语了,“你又不会武功,又不愿意读书,怎么当将军?” “那我去学武功,我找方姨去!她答应教我武功的!” 柳枝儿挥挥手,放行了,方清这些年自创了一套武功,正愁没有徒弟来传承呢! 靖彦小大人似的摇摇头,“光学武功不读书,最后还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靖彦,不许这样说你姐姐!” “娘,我知道了,那我看书去了!” “靖彦,别老看书,也出去走走。” “一日之计在于晨,我得趁着早上多念会儿书!”说着小家伙就到书房去了,留下柳枝儿无语望苍天,这是哪里来的小人精儿啊? 五年后。 “爹,我要离家出走!” 杨树正在树下给柳枝儿做一个秋千,突然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从树上倒吊下来,漂亮的小脸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把他吓了一大跳。 杨树脸黑了黑,“青青,下来!你这样太危险了!” 青青悠哉悠哉地用手抱着后脑勺,在绳子上晃来晃去:“这算什么危险呀?我师傅曾经把我倒吊在悬崖上一天一夜呢!” “这个方清,把我女儿当什么了?我得找她去!” “哎呀爹,”青青一个凌空翻身,落在杨树面前,“我说要离家出走,你别装作没听见!” 杨树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乖青青啊,爹就你这一个乖女儿,你怎么忍心离开爹爹?难道你希望我以后每天都以泪洗面吗?” 青青无语地看着她爹,“爹,你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地像话吗?” “我也不想啊,可是我一想到你离家出走了,我…我…我就…”说着说着杨树就要热泪盈眶了。 “好啦好啦,我不走了,我去练武了!”青青最怕别人哭,尤其是自己的老爹,连忙拔腿就逃。 杨树看着她跑远的身影,慢慢裂开了嘴,“小丫头,跟你爹斗?还嫩了点!” 十岁的靖彦这会儿已经是个可爱的小正太了,他无声地出现在杨树身边,望着青青消失的方向:“一年闹一次离家出走,没长进!” 杨树心有戚戚焉,连忙点点头,“彦儿说得对!” 靖彦转头直勾勾地看了他老爹半晌,嘴里冒出一句:“老狐狸!” 杨树对儿子和女儿的态度是天与地的差别,完全不像对青青那样有耐性,直接一个爆栗砸过去,“臭小子说谁呢?” 靖彦捂着头哎哎叫痛,“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是你爹,不是君子!” “爹是小人!” “连小人都打不过,你还充什么君子?” 十岁的小靖彦被他爹这套绕来绕去的理论给整蒙圈了,“那到底是君子好还是小人好?” 杨树摸着下巴想了想,“你娘说过,要做清官,就要做一个比贪官更坏的官,这样才能赢过贪官。如果你要做君子,我觉得应该要做一个比小人更小人的君子吧,不然老是被小人欺负,算哪门子的君子?” 三观还未健全的小靖彦彻底被这番理论给带到沟里去了,本朝最阴险、最年轻的尚书大人就这样成长起来了。 三年后。 青青、彦儿: 你爹和我离家出走了! 这么多年了,每年青青都要闹一场离家出走,现在你们都大了,我和你爹也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远行。 青青,你已经十五岁了,是个大女孩了,娘亲不想逼你嫁人,不过太晚嫁人的话,好男人就被别人挑走了,所以你趁十八岁之前这三年,四处走走看看,如果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那就更好了!娘不要求你嫁一个有权有势或者有钱的人家,只要是你喜欢的,人品好且有责任心的人,就可以!如果遇不到,考虑一下小武,他现在帮着他师父经营精巧器物行,做得很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的男孩子。 彦儿,你也十三岁了,不是一直都想读书做官吗?我已经托你严松叔叔在京里给你找了一家很好的私塾,你去那里好好读几年书吧。京城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如果你在读书的这几年不能交到几个信得过的朋友,那说明你看人的眼光还不行,那就暂时不要考虑做官这条路了!如果你真的想做官,那就要去跟各色人等交往,长长见识,也要长点心眼,不过这一点你爹和我都不担心,咱家最有心眼的就是你了! 各地的半天面馆和四通面条作坊我都已经打过招呼了,你们如果遇到麻烦,可以拿着家里的信物前去求助,你们的情况掌柜们也会定期飞鸽传书告诉我,所以不用担心,虽然爹娘不在你们身边,但是心一直都跟你们在一起! 爱你们的爹娘! 青青和靖彦看着眼前这张轻飘飘的纸,上面的内容光是用看的就知道写信的人有多兴奋,姐弟俩对视了一眼,“这对不负责任的夫妻,终于丢下我们跑了!” 青青立刻欢快地跑回房间去收拾行李,她早就想跑了,每次都被她爹用眼泪攻势给拦了下来。 靖彦悠闲地跟在后面,“你打算去哪里啊?” “先去西陲大营吧,我想去看看大哥,不知道他升官了没有?” “那你帮我问个好!” “你呢?真的听话进京读书?” “当然了,”靖彦一脸理所当然,“我可不像你,我一直都是爹娘的乖儿子!” 青青冲过来掐着他的脸颊,“乖弟弟,跟姐姐说实话,不然你这小脸蛋就保不住了!” 靖彦撑着变形的脸,尽量口齿清楚地说道:“我只答应了进京读书,但是没说什么时候到,一路玩着进京也不错嘛!” 青青这才放开他的脸,“哼,这还差不多。记住了,遇到坏人,不要硬拼,打不过就跑!” 靖彦一脸不屑,“你不知道我一直都是以智慧战胜敌人的吗?” 青青翻了个白眼,“反正自己小心,有事就按娘在信里说的,去找半天面馆或四通面条求助!” “知道了,罗嗦的老太婆!” “我才大你两岁而已,敢叫我老太婆,看来不修理一下你,你是体会不到姐姐我有多疼爱你是吧?” “啊~~~~痛啊~~~~” 杨树和柳枝儿租了一艘船,顺江而下,准备先把长江两岸的风景游览一番。 杨树抱着柳枝儿,坐在船头,“媳妇儿,咱们这么丢下他们俩是不是不太好?” “哪里不好?” “他们还那么小……” “人是小了点,不过个个都是小精怪。”柳枝儿撇撇嘴,“你那宝贝女儿一身好功夫,脾气又大,谁敢惹她?幸好方清帮我教得好,关键时候还是会动脑子的,不会一味地蛮干!” “至于靖彦,就更不用担心了,简直就是一只小狐狸,我反而替那些招惹他的人担心呢!” 杨树笑了笑,“看来我这个当爹的还真是不如你这个娘,老是放不下他们!” 柳枝儿往他怀里靠了靠,“我已经给各地的掌柜们发了信过去了,他们会帮忙照顾这两个小家伙的,咱们也不能一辈子把他们护在怀里啊!” “是啊,儿女总是要长大的,我能一辈子护在怀里的也就只有你了!” “啥意思?听起来有点遗憾?你还想把谁一辈子护在怀里啊?” 杨树看着又要发飙的母老虎,微笑着亲亲她的额头,“有了你就有了一切,我什么都不需要了!” 柳枝儿甜蜜地笑笑,“这还差不多,那你就陪着我同游天下吧!等到我们老的时候,再慢慢地回忆我们的旅行时光,那肯定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好!你到哪我都陪着你!” ◇▁▁▁▁▁▁▁ 本图书由(淳于嫦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