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凝涉)为您整理制作 =================== 豪门隐婚之叶少难防 作者:灯盏香客 =================== ☆、001.绯闻   许凉一下子从梦里面醒过来,忽地坐起身来,愣了半分钟才想起摸出手机看一眼。   一看时间她就没空去理会乱七八糟的梦了。赶忙起身洗漱,穿衣化妆。   这一觉真是太沉了,梦魇一样,那么大的闹钟声响都奈何不了。这也是没办法,要是叶轻蕴在家,他一敲门自己就得翻身穿鞋,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个,可以无法无天。   大衣刚穿了一半电话铃声响了,用那只没穿进去的手拿起手机一看,是吴敏川。   仰头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她还是把手机丢进包里。不用接电话就知道这位工作伙伴要说什么,无非就是一个劲地催她早会马上就要开始。   吴敏川是个较真的人,要是知道自己这会儿才刚出门,通过她的嗓音就能知道她的脸色,让人接受冷空气洗礼的身体雪上加霜。   包里的手机终于不响了,她匆匆锁上门,到外面拦了一辆出租车。   家里的车有好几辆,叶轻蕴在这一点上绝不会亏待自己。许凉虽然拿了驾照,可一般情况是开车从家里出去,到最后从交警队回来。   谁让她方向感太差。当她把驾照摆在叶轻蕴面前,他老人家看都不看,哼了一声:“买的吧?”   当时她还不服气,等自己一上路,自觉还真是跟买的差不多了。   叶轻蕴也曾纡尊降贵亲身指导,即使他坐在旁边也拦不住她一打方向盘,让车头与行道树相亲相爱。   当时他怒得气都喘不匀,瞪着她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现在想来,他一定心疼他的车心疼得不得了。连许凉也心有戚戚,毕竟他的车动辄七八位数人民币,修理都得运回欧洲总部去才行。   从此她再也不敢去碰他的车了。学不会也就此罢休,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抱希望能在叶轻蕴手底下成功出师。打小他就没有传道受业的天分,教她骑自行车教了三天也没让她学会。   “姑娘,我看这车够堵一会儿的。你要是着急上班,就去赶地铁吧,地铁口离这儿不远”   ,出租车司机带一点儿本地口音对许凉说道。   许凉也觉得没头没尾地动弹不得也不是个事儿,付了钱向出租车司机道了谢,直直往地铁站去。   当她顺着人流下了地铁,再一次后悔昨晚没有提前给家里的司机打电话,让他第二天送自己去上班。为这样的失策,她只好咬牙从乌泱泱的人海里杀出一条血路来,见缝插针地挤身而出。   刚刚在人群里挤出的薄汗一遇室外的冷空气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许凉一边呵气成云,一边往公司方向走。   出于职业习惯,路过报亭的时候她忍不住投去一瞥。谁让她是个经济人呢,在杂志上找自己带的艺人几乎成了本能。   过了报亭她的脚步忽然顿住,走在她后面的路人差点儿撞上她,然后奇怪地看她一眼。   没空理会其他,许凉返身到了报亭前,手指从众多杂志前掠过,拿起其中的一本。   封面亮度稍暗,大概是偷拍的照片,角度并不完美。硬而光滑的纸面上印着靠得很近的一男一女。男子只有一个颀长挺拔的背影,而他旁边的那一个则侧脸专注地看他,嘴角勾出的一抹微笑,十分娇嗔。   “这本是刚到的,你要买吗?”,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笑着问道。   许凉“嗯”了一声,打开包拿钱。   趁这空档,老板指了指杂志上只有半张脸的漂亮女人说:“这女明星最近挺火的,昨天我女儿才去看了她演的电影。今早这本杂志就卖了不少,你也是她的粉丝?”   许凉把钱递给他,摇头否认,然后轻笑了一下说:“她旁边的那个男人是我丈夫”   老板愣了一会儿,哈哈笑道:“你可真会开玩笑”   许凉不置可否,抿唇说:“笑一笑,十年少嘛”   说完将杂志往包里一塞,启步离开。   老板心中存疑,伸出半截身子去探究刚才那位年轻女子。只见她身形窈窕,穿一件米色呢子大衣,里面的裙摆探出一截,贴着线条美好的小腿。   那裙摆在冬日寒风里荡漾,于人群中影影绰绰,一闪娉婷。   许凉到公司楼下打了卡,顺着扶梯而上。抬起腕表一看,早会已经开始十分钟,进了会议室也只能引人侧目。   心里暗恼,一边还要笑着冲迎面来的同事点头打招呼。这一行就是这样,哪怕心里恨出血来,面上也要如无其事。   忽然一阵香味撩拨人的神经。许凉脚步慢了一拍,身后一名长相惊艳的女孩子赶上来,冲她打招呼:“许姐,早啊!”   许凉今年26岁,如果被一个三岁小孩子叫姐她会感到惊喜;但被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孩子叫姐,就衬得老了。   她挤出个笑来回应:“林小姐,你也早啊”,扭头瞟一眼身旁人的侧脸,与包里杂志封面上的一模一样,只是眼前的更明媚一些。   林雪禅自来熟地挽住许凉的手臂,“你叫我雪禅就好了,林小姐林小姐的,听起来多生分呢!”   声音里腻满娇嗔,即使身为女人,许凉也酥了大半边身子。要换个男人恐怕是吃不消的。   许凉笑了一下,没说话。   倒是林雪禅的经纪人着急道:“雪禅,你快一点儿,早会已经迟到了!”   林雪禅惊醒了般“呀”一声,只是不见脚步加快,还有空冲许凉道别,这才莲步轻摇,和经纪人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这么有恃无恐,大概最近很得叶轻蕴的宠吧。   今时今日林雪禅只当自己是叶轻蕴的妹妹,对自己笑语嫣然。如果某一天,她知道自己是叶轻蕴的太太,不知道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想到这儿,许凉不禁摇头失笑。   “你一个人在这儿笑什么?”,裴意初走到她身边问。   许凉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没去开会?”   裴意初一大早被吴敏川的夺命电话叫醒,此时起床气还没散,冷着脸说:“这有什么奇怪的?”   这位大少爷平时拍戏耐心敬业,可起床气也大得铺天盖地。许凉恨不得缩成一团,减少存在感,以免被他的火气烧得体无完肤,于是悻悻地摇头。   裴意初深吸一口气,问道:“什么味道,这么香?”   许凉说不知道,可心里很清楚,是林雪禅身上的香水味。   叶轻蕴在法国有一个小型的香水制造工厂,产量很少,味道很特别,以清新的果香为主,香味久留不散。   他每交一任女友就送人这种香水。独家,定制,别人一闻到这香味就知道是叶轻蕴的女人,这种宣誓主权的方式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两人都不打算到会议室挨老板的眼刀。心照不宣地进了许凉的办公室。   裴意初坐在沙发上,随手拿一张报纸仰头盖在脸上。   许凉刚把包里那本杂志拿出来,就听他的声音在报纸底下闷闷地响起:“能不能请你去帮我买一杯咖啡?”   看来起床气正偃旗息鼓,他又恢复成平时那个守礼淡薄的裴意初。   想到自己也没吃早饭,许凉应了一声,拿出钱包出了办公室。   再回来,裴意初仍坐在沙发上,等了一辈子似的,把整个身形塑成雕像。   他叠着腿,侧脸被雕刀精心刻画过一样,在灯光下显得无暇。   许凉把热腾腾的咖啡递给他。他喝了一口,很苦,皱眉看她。   “我以为你需要提一下神”,她一脸无辜。   他没说话,用沉默回敬她。   许凉叹口气,又递给他一杯拿铁:“好吧,这杯才是给你的”   “谢谢”,他说,神情舒缓,眼眸被咖啡腾起的烟雾洇得湿漉漉。   许凉拿出黑森林蛋糕推到他面前:“别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又想起他似乎不怎么爱吃甜的,“买两杯咖啡送黑森林蛋糕,将就一下吧”   “别告诉我,你为了这块蛋糕,所以多买了一杯黑咖啡”   许凉不接话,因为一开口就要被质疑自己的算数好坏。扯开话题道:“你的绯闻女友林雪禅被拍到和神秘男子一起出游”   “林雪禅是谁?”,他问道。并不是真不认识,只想表达一种态度:我和这女人不熟。   许凉还没接话,有个娇小的女人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脸上是克制不住的怒气。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吴敏川大声问道,被职业装裹紧的胸脯上下起伏。   办公室里另外两个对视一眼:看来她昨天的相亲并不圆满。   许凉避重就轻地拿出一瓶草莓味牛奶:“还是热的,你要喝吗?”   吴敏川咬牙切齿地瞪她。   “好吧,看来你不怎么喜欢这种口味”,她讪讪地启开瓶盖,喝了一口。办公室里散发出一股草莓香味。   “现在是喝牛奶的时候吗?!今早林雪禅迟到,你们两个干脆不来,知不知道老板脸色有多难看!”,吴敏川最后一句话简直是吼出来的。   就是不想看他脸色才没去啊!   许凉当然说不出口,转而把杂志举到她面前说:“这事儿你已经知道了吗?”   吴敏川的怒火收放自如,这会儿脸色已经缓和一些:“这是她们那边的事,但并不代表我们可以松懈。说不定为了能让林雪禅脱身,会反咬我们一口”   这要看事情的大小。   公司因为林雪禅和裴意初的新电影,借此炒作两人的绯闻。反正两人都是公司的艺人,借荧屏情侣的东风提升两人的热度,顺理成章。   但林雪禅突然来这么一出,两边的粉丝难免会掀起一番骂战。如果舆论都在评判林雪禅,她的公关就可能向裴意初泼脏水,帮其脱身。   许凉拍拍吴敏川的肩膀,让她放松。   明明这么单薄,但能量却不小。许凉心里有些歉意,虽然都是裴意初的经纪人,但自己更像是个助理。任何突发状况都由这个娇小的女人冲在前面,所以才这么殚精竭虑,神经紧张。   “和林雪禅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不会让事情闹大”,许凉安慰她。   “你怎么知道?”,吴敏川问。   “媒体连这人的正面都不敢拍,可见是惹不起的大金主。要事情真一发不可收拾,根本轮不到我们去救场”,许凉顿了一会儿又问,“今早上林雪禅和她经纪人脸色怎么样?”   吴敏川想了下说:“她经纪人脸色不太好,林雪禅倒是正常”   许凉得出结论:“看吧,事情根本没到那一步”   吴敏川听她这么一番分析,才松了口气。   “你昨天相亲怎么样?”,比起林雪禅,许凉更关心这个。   敏川脸色再次绷紧:“即使相亲成功了,我也没时间恋爱”   见她强打起自尊嘴硬,许凉心里很不是滋味。“慢慢来嘛,别着急。你看我,只比你小一岁,没男朋友还不是活得风生水起。最好的,总是留在最后,不然就不是惊喜”。   原谅她撒谎,只有一个不幸的人才有资格去安慰另一个人的不幸。   “借你吉言”   “再不济咱们公司这么多优质资源,一抓一大把。放心吧,整个公司的美男子都是你的备胎”,说着扭过头去看办公室里唯一的男人,“是吧,裴意初?”   “纠正一下”,裴意初将最后一口蛋糕咽下去才说,“是除了我在内的所有男人”。   两个女人齐齐瞪他。   ------题外话------   大家好,新人新文,新得发亮哦~ ☆、002.回家   最后许凉还是决定回叶家去看看。要是老太太知道叶轻蕴又多了个喷果香味香水的女人,到时候不仅是他,自己也要连坐。只好去探探风声,未雨绸缪。   中午给家里打了电话,微娘在电话那头很高兴,说老太太最近有点儿失眠,落寞不见欢喜。嘴里没说想这些小辈回家热闹,但总把以前哄孩子们玩儿的东西拿出来看。   许凉答应了今天下午一定回去,这才挂了电话。   本来裴意初和林雪禅今天有个通告,但杂志上漏出来的事还没解决,活动时间临时改了。   许凉跟着偷闲,跟吴敏川打了声招呼,没等正式下班就走。   这次她学乖了,走之前交代家里的司机来接。   在车上她一再告诫自己,千万别露出马脚。老太太虽然年事已高,可一双眼睛很利,再加上从小看着她长大,一个不慎,说不定老人家本身不知道最后却被自己揭出来。   到时候叶轻蕴真要火冒三丈了。   车开到大院儿门口,司机登记好,领了通行证,这才行到主干道上。   这个大院儿是许凉从小长大的地方,坐落在城市北边,好几位政界高官在这里落户。   因为这个历史悠久的院落,在外人眼里都说北边清贵,钟灵毓秀。说的是这里政界势力盘踞,但话里话外也未尝没有奉承的意思。   但在这个建筑群里,却只有一个算是真正的官邸。民国时候是个公馆,规模不小,格局大气,一砖一瓦精雕细琢,名叫陈留。   陈留是这座官邸的建造者,遥想他当年是否如许凉一样站在高门大户之外盼着流芳百世,却没想到如今它的主人姓叶。   许凉还没进门就看见微娘了。   微娘一贯地笑眯眯,五六十岁的年纪,脸上一朵酒窝将她衬得更加慈祥和蔼。   “哎呀,好像瘦了”,微娘一边走一边仔细看她。   这年头,一句“你瘦了”比“我爱你”还让人欣喜。许凉立刻笑了,怕她又要说减肥对身体不好之类的话,接口道:“微娘肯定是给我做了好吃的,怕我等会儿讲礼不肯多吃,才这么说的吧?”   “你从小到大在这个家里还用得着讲礼吗?”,微娘嗔道。   许凉为照顾老人家的步伐,放慢速度,问:“奶奶呢?”   微娘立马兴致勃勃地说:“今天中午我们通电话的时候还说老太太不高兴。今天下午她自己就找了个乐子。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两套戏服,说要听戏。你是知道家里的,自从冯师傅告老回家,咱们叶家的戏班子就凑不足数了。可她也不挑,让两个会唱戏的小阿姨披挂上了,就这么唱起来了”。   叶家的戏班子只是说起来玩儿的,几个会唱戏的女佣和厨房掌勺会拉二胡的大师傅凑成的班底,没事儿的时候哄老太太高兴高兴。   “奶奶心可真宽,自得其乐。看来这戏还得听个几十年呢!”   微娘被她逗得笑出声来,“要不说老太太疼你,最会哄人。听说你回来了,立马让我到门口迎你”   说话间,穿过朱红游廊,阔庭幽径,还没到后院,就听见女声清越,百转千回。丝丝过耳,余音不散。   仔细听却是两个人,一个唱《锁麟囊》: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另一个唱《春闺梦》:细思往事心犹恨,生把鸳鸯两下分。   听着押韵,却是两个故事,结局一悲一喜,完全不同的结局。   这种唱法还是许凉想出来。两段戏叠在一起唱,花团锦簇,图个热闹,有点儿像流行歌曲里的串烧。   老太太什么波澜没遇过,只是老年人都喜欢一点儿新奇,好觉得自己是活生生的,还可以歌舞升平。   微娘要领许凉过去,却被她拦下:“等这一段唱完吧,别打扰奶奶的兴致”   两人就这么站在一棵柏树底下,看拱桥上的三个人。   老太太的细致体贴是旁人都比不上的。她并不搬一把官帽椅,泡一杯清茶听人唱,让别人以为唱戏的两人如同戏子,低人一等。只静静地倚在桥边,神态悠然,为戏赴约一般。   曲终人未散,老太太对两个小阿姨赞不绝口。许凉和微娘这才过去。   看见许凉,老太太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些:“我孙媳妇来啦!”   许凉笑着点头,看一眼两个小阿姨身上的戏服说:“哪儿来这么精巧的宝贝,我刚赶来就有耳福”   老太太摇头说:“这怎么记得。被压在箱子底下,要不是微娘开了箱子,估计这么好的料子就被我埋没了”   微娘看老太太嘴角落下去,赶忙说:“您不记得,可我却记忆尤新。现在戏曲可不如原来炙手可热,到如今传承凋零,每两年就有三个剧种消失。省戏曲协会的人在去年开春办了个募捐,维系国粹。您心善,捐了不少,协会那边让人送了两件戏服作纪念。说起来,也是您与这两件衣服的缘分呢!”   老太太轻笑着点头:“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事儿”,转头又问许凉,“你一个人回来的,轻蕴呢?”   许凉笑脸依旧:“他在公司,忙着呢!”   摸了摸穿在小阿姨身上的戏服衣角,老人家目光却放到远处:“说起衣服,咱们家轻蕴是最讲究的。有一次在他二姑姑那儿喝醉了,一身酒气,礼榆拿了明宇的衣服让他换一换,他打死也不肯。他是有主意惯了,不喜欢的,谁也强加不了”   许凉不知道这话有什么深意,只好“呵呵”道:“表哥的身量和他差不少呢!”   谁知道老太太突然问一句:“今早轻蕴穿什么衣服走的?”   这下许凉傻眼了。她和叶轻蕴差不多半个月没见过面了,她怎么知道!   照理看前面说他在公司,此时顺口答他穿西装走的就行了。可偏偏叶轻蕴除了是华闻的执行董事,还是贝樱投行的创始人。去投行,他一般穿得比较随意。   胡诌一个,要是老太太一个电话让他回来,那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003.动怒   她踌躇间,老太太叹口气道:“行了,别费心思再撒个谎来敷衍我。你打小就这样,西墙打个洞,却拆不了东墙补上”   许凉脸上烧起来,悻悻地说不话出来。她快恼死了,自投罗网这个词造出来就是为她准备的。   真是快被叶轻蕴拖累死了!要不是他,自己绝不会如此水深火热。   微娘看她窘迫得眼睛在地上找缝,打圆场说:“好了,咱们轻蕴一表人才,注意他的长相都来不及,谁还顾得上穿着?”   许凉脸上讪讪。   老太太却盯住她不放:“说吧,他多久没回家了?”   现在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看来老太太根本没听见风声,只恨现在是冬天,在夏天还能装中暑扮晕倒。   视死如归地缩了缩脖子,许凉半真半假道:“有那么几天吧”   叶轻蕴要知道了,一定会以为自己巴巴地回来告他的刁状。天地良心,她反而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老太太“哼”了一声,“你们啊,整天不让人省心!”   许凉陪着笑从微娘手里接过泡好的香片,捧到老太太面前,“奶奶,有您看着,我们俩翻不了天。您知道他在两边公司奔波,眼看着就快到年关,更忙得不可开交,晚了就在公司住下也常有的”   老太太接过茶,算是顺着台阶下了,叹口气道:“阿凉,你们两个是我看着长大的。轻蕴虽说胡闹了些,可你也要对他上点儿心啊”   这是老太太的一贯态度:别以为一个闯了祸,另一个就能落着好。话里话外都是要把两人捆作一堆的意思。   许凉乖乖点头应是。   老太太的脸色这才缓了一些,话锋一转:“带你去看看家里结的柚子。那棵树栽到院子里这么些年了,一直没动静,没想到今年突然结了十几个沉甸甸的柚子”,看了许凉一眼接着道,“人老了,就喜欢沾点儿开花结果的喜气”   这话许凉可不敢接,让她和叶轻蕴开花结果?山高水长呐!   后院的一角被辟出来当成果园,面积不大,栽着桃树,梨树,以及老太太的新宠——那棵柚子。   果园旁边是个花房,里面饲养的花草都不见名贵,无非蔷薇,吊兰和小巧的栀子之类。叶轻蕴曾经送老太太一株价值几十万的绿牡丹,老太太不要,说殚精竭虑侍弄它一年,只开几天;不如那些常见品种,给点儿光线养料,能开很久。   站在柚子树下,果实真结得很好,个大饱满,枝桠都快承受不起那样的重量。人站得近了,能闻见柚子清新的香味。   许凉这时候才想起把包里的随身听给老太太,“听说这几天您睡眠不太好,要说什么疗法我不懂,微娘这方面是高手。只是齐豫唱的佛经一股空灵之气,能让人放松下来。您没事儿的时候听听”   老太太信佛,每天都要专门空出时间念念佛经。这会儿脸上露出笑意来,让微娘把东西收下,道:“你也算有心了”。   许凉忙道:“应该的。其他的我也不懂,只好搞些歪门邪道”   “只要你们这群孩子都好好儿的,我有什么睡不着的?”,知道刚才自己那一番问话让她拘谨起来,拉过她的手温和道,“既然轻蕴在公司忙碌辛苦,一会儿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回家吃饭”   又扭头对微娘吩咐:“让厨房多做两个他们小两口爱吃的菜。正好晚上礼楣她们也要回家,今天有得热闹了”   扶着老太太回房休息,许凉从充满檀香味的寝室出来,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扭头看见窗玻璃上印着一张哭丧着的脸,自己咧一下嘴,那张脸也跟着重复。   估计给叶轻蕴打电话,晚饭还没吃呢,先咽下他的一顿臭骂。   可没办法,老太太都发话了,她拿出手机打给他。   等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起来,可没想到电话那头竟然是个说日语的女人!   许凉惊得差点儿把手机给扔出去,心提到嗓子眼儿——叶轻蕴在日本?   那可惨了,老太太真把自己看得透透的,她根本不会撒谎。又或者她撒谎却没那运气,老天爷都不帮忙,关上一扇门,又锁紧那扇窗。   这时候手机那端有个男声用日语和起初那个日本女人交谈,终于切换成手机的主人。   “找我什么事?”,叶轻蕴问道,声音低沉,微微有些沙哑。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都熟悉得不得了。许凉立刻听出异样来,“你感冒了?”   叶轻蕴“嗯”了一声,大概嗓子不舒服,不想说话。   许凉踌躇地叫了一声:“九哥——”   还没等她说下去,叶轻蕴闻弦知意,问道:“你又闯什么祸了?”   许凉立马摇头,又想起他根本看不见,出声道:“没有!”   “没有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这个不是重点,你现在哪儿?奶奶让你回家吃饭”   叶轻蕴反应很快:“你在家呢?”   “嗯”   “可我现在不在本市”   许凉垂头丧气道:“我知道,你在日本”   叶轻蕴被她逗笑了:“听人说日语,就一定是在日本啊?”   许凉心里燃起希望:“那在哪儿,今晚上能不能赶回来?”   “在邻市的莫天山脚下泡温泉,本来是要去日本的,可感冒了,不想挪地儿”   说了半天还是没戏,许凉心里腾起一股火来,“你到底回不回来?!”   叶轻蕴语气也一紧,“你怎么了,吃枪药啦?”   许凉心里有气:“还不是因为你?”   他奇怪道:“我怎么了?”   她一股脑把前因后果说给他听。   说完之后,叶轻蕴良久没说话。许凉平时就害怕他这样莫名其妙的安静,此时更加忐忑,怯怯地“喂”了一声。   叶轻蕴冷笑道:“我说呢,今天怎么巴巴地让我回去,往常赶我都来不及。自己捅了篓子才想起有我这么一号人。许凉,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真觉得小时候的那点儿情分能容你折腾一辈子!”   这话不可谓不重。从小许凉就怵他。   爷爷在省委工作很忙,开不完的会,做不完的调研;自己与父亲疏远,不亲近。几乎是叶轻蕴带着她长大的。   人情世故,恩仇因缘,都自他言传身教。她只比他小三岁,可却把他当半个长辈,他一句话比自己的亲生父亲分量还重。   每次他真动了怒,她只能一声不吭受着,丝毫不敢顶撞。   虽说他声音不大,但一席话将许凉的满身的委屈击得烟消云散,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电话那头的叶轻蕴声音听起来带着疲惫,“你回家之前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现在怕奶奶责怪倒来发脾气?老人家什么弯弯绕绕没见过,你那心思浅得如同皮毛,她一句话就能试探出我们俩的近况。你不过就是仗着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可这次你想错了,你已经26岁,不是6岁,要是这次面对的不是奶奶,而是你的上司和对手,执棋妄动,你以为别人会给后路,发善心?”   许凉喏喏道:“九哥,那一会儿我怎么跟奶奶说?”   他不耐道:“随便你,实话实说奶奶也大不了勒令我们回家住几个月再说”   “哦”,她说,“吃感冒药了吗?”   他语气缓了一些:“感冒吃药有什么用,还不是靠养。你别操心我,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刺她,“就你那智商,纸糊的一样,牵根线就能往天上放风筝”   许凉:“呵呵”,就你的智商是刚劲混凝土!   两边沉默了一会儿,她正要挂电话,他突然出声,语气微微烦躁:“我和那个女星并不——”   他还没说完就被她截住话头:“我知道,我知道!红颜知己嘛”   叶轻蕴恼道:“你知道什么,知道怎么在奶奶面前拖我后腿?!”   如果说女人心海底针,那男人心就是藏在银河里的。脾气说来就来,连个天气预报都没有。   怕他再怒火升级,许凉嘱咐他好好休息,手脚利索地挂掉电话。   许凉低头盯着脚尖,她想,他们大概是世上最怪异的一对:兄妹不像兄妹,夫妻不像夫妻。要是普通妻子看见丈夫在外面与别的女人举止亲密,早就闹翻天了。可他们呢,胡天胡地的那个还反过来教导自己。或许这取决于两个人的结合出于什么样的感情,大多数是爱情,责任,而他们没有这些过度,直接从青梅竹马类似亲人的感情开始。   将来也会一直是亲情,她早就划好边界,一旦踏出那一步,就是悬崖,就是深渊。   假如自己爱上他呢?鼻端似乎飘来那阵清新的水果香味,许凉轻笑着摇摇头。真到了那一天,她或许会成为这世上最可怜的女人。   ------题外话------   吼吼,好冷啊,不是指文啊,是这边温度太低啦。   好吧,虽然文也很冷,但说不定负负得正 ☆、004.小姑母女   许凉趁有空到隔壁自己家去看了看。家里又有了些小变化,客厅窗帘也换过了,家具的摆放与上次来的时候不同。她立在那儿,像环视着一个陌生的地方,自己是客人。   家里的小阿姨告诉她,爷爷和爸爸都没回来。倒是她的继母梁晚昕在,不过身体不怎么舒服,在寝室休息。   不舒服?是不想与自己相看两相厌吧!   许凉心知肚明,她根本不想与她碰面。于是对小阿姨说,既然长辈们都不在,那她等会儿再来;至于梁阿姨,她身体不适,自己就不去打扰了,让她好好休息。   刚出家里的大门,往叶家走。一辆黑色奔驰在叶家门口停住,一只穿着黑色高跟鞋的脚踏出来,接着一个中年女人从车里下来。   叶礼楣穿一件淡色印花的大衣,叶家人身量长得高,一根黑色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大衣下摆开叉,露出厚实黑丝袜裹紧的小腿。一点儿也看不出她已年过五旬。   这位就是叶轻蕴的三姑姑了。   叶礼楣伸手捋顺被风吹得微乱的短发,露出精致华美的耳钉来。见许凉从许家出来,立刻扬起笑来:“我还想着今天头一个回来,讨老太太欢心,没想到还有比我更早的”   许凉也笑:“我也没来多一会儿”   两人并肩进了叶家大门,叶礼楣问道:“轻蕴呢?”   “没回来”   叶礼楣哼一声,“又哪儿玩儿去了吧?”   这位三姑姑是叶家最小的女儿,性子养得活泼。虽说在商场上独挡一面,在家里仍是年轻时率真的样子,说话也从不顾忌。   “没有,他只是工作忙,脱不开身”   “你少帮他遮掩”,叶礼楣说,“我公司也一堆事儿,全公司指着他一个人决策?华闻又不是只他一个执行董事”   “不是还有投行吗?”   “他做事情最利落,今天也能把后天的事都干完。你少给我打马虎眼,要说别人忙得脚不沾地我相信,只是我们家这个我知道,哪儿哪儿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要说平时,叶轻蕴是叶家唯一的男孩子,几个姑姑都疼到心坎儿里。其中叶礼楣最率性,在侄子面前也从不端长辈架子。可今天一来听说他不在话里话外都是不痛快,就知道她一准是找叶轻蕴有事。   说着叶礼楣才想起来问道:“盛霜来了吗?”   盛霜是她的独女,天生来讨债结仇的。   一听盛霜也要来,许凉就预感今晚一场妖魔大战是少不了的。她说:“我来的时候她不在,说不定她在我回家的时候已经来了”   不会这么平静。   一进室内,叶礼楣舒服地叹口气,深觉还是家里面最暖心。脱下大衣交给旁边的小阿姨,看见微娘来了,问道:“我妈呢?”   微娘还没说话,就有个栗色头发的女孩子进来,低头在门口换鞋。嘴里嘀嘀咕咕:“这鬼天气,冷死啦!”   小阿姨接过她厚厚的牛仔外套,笑着答:“可不是,天上戳个洞似的吹风”   “瞧瞧,外祖母家的人真会比喻,个顶个的赶上那些文学院的人。要不怎么说家学渊源?”,要不是听得真真的是个女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风流子在调戏良家妇女。   叶礼楣抬高音量,没好气地说:“这么好的家学渊源,怎么不见你耳濡目染?”   盛霜直起身,看自己母上大人脸色真比冬天的夜还黑冷,下意识往后退两步。陪着笑说:“妈,比我还快呢?我以为你还要在公司耽搁一会儿,想着自己来省得费功夫,原来你开的会也是短会啊”   天南海北一顿扯,叶礼楣嫌她聒噪,截住话头道:“什么长会短会,你就是不乐意和我多待一会儿才不让我去接你”   盛霜哀嚎:“您可真冤枉我了,一会儿我可得到姥姥那儿击鼓鸣冤去!”   说着又弯下身去解另一只的鞋带,这一次动作慢得像是在熬时间,摆明了是不想到客厅去和妈妈针尖对麦芒,能磨蹭一会儿是一会儿。   许凉站在一旁没说话,只想静静地把战场让给母女俩。   谁知道盛霜偏偏一坐在沙发上就问:“家里那个大少爷呢?”,说着眼睛看向许凉。   许凉被吓了一跳,这时才发现她眼睛一只大一只小,大的那只被人打肿了似的。仔细一瞧,原来是一边化了妆,一边素着,乍一看,出来演恐怖片似的。   “你眼睛怎么这样啊?”,许凉对她古灵精怪的造型哭笑不得。   微娘也说:“快把你那妆擦掉吧,一会儿老太太看见是要骂的”   盛霜吐吐舌头:“你们这就不懂了吧,行为艺术!”   叶礼楣更是怒不可遏:“你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跑出来吓唬谁啊?!”   “我是你肚子里出来的,没把您吓着就算我的丰功伟绩!”   叶礼楣在公司呼风唤雨,一言九鼎,却被自己女儿气得脸都涨红了:“不就是我哄着你相亲,你心里不乐意了。也不看看自己那副不着调的样子,你要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你试试我会不会看你一眼?!”   “好啦,好啦,别吵吵,一会儿把老太太给吵醒了。这几天老人家晚上睡得不大好,这会儿好不容易盹一会儿”,微娘又在中间当和事老,“好啦,好啦”几乎快成她的口头禅。   盛霜扭头不去看自己母亲,转而对微娘说:“姥姥这几天睡不着?我小时候每到考试的时候也睡不着,不过一开始背数学公式,立马就着了。您也让姥姥试试”   微娘笑道:“你小时候背公式睡着之后做的可都是噩梦,也想让老人家尝尝那滋味儿?”   盛霜一拍脑袋才想起确有其事,讨饶地笑:“那还是算了吧!”   徐凉在一旁见叶礼楣脸色沉郁,一声不吭。叶家的女儿一言一行都被教导过的,即使生着闷气也挺直了身体,被一根脊梁架起来似的。   虽说气势有了,但难免会让人觉得有距离。叶轻蕴也这副仪态,许凉曾问他这样不累吗?他说还好,习惯了。   像叶礼楣这种强势的女性对别人的安慰是不会承情的。但一个关心女儿的妈妈却被顶撞,就像一桶水去泼燃得正旺的火焰,太令人灰心了。   要自己的妈妈还在,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光景。大概不会像她们母女这样吧!   许凉默默泡了一杯杭州白菊给叶礼楣下火。然后对盛霜说:“要不我们出去转转吧,奶奶院子里一棵柚子树结了好多,她宝贝得很。”   气氛这么僵,盛霜也浑身别扭,连声答应:“好啊,屋子里闷,暖气憋得人呼吸不畅快”,又兴致勃勃地说,“要不去摘柚子,老太太不会骂吧?”   微娘笑呵呵地:“柚子再宝贝,还能宝贝得过你们这群孩子?”   盛霜欢呼一声,拉着许凉就要跑。   ------题外话------   下一章男主就要出现啦~ ☆、005.许给他   微娘却拦住她们,问许凉:“打电话给轻蕴了吗,他怎么说的,今晚回不回来?”   许凉支支吾吾,模棱两可道:“问过了,他说不一定”。   要说叶轻蕴的性子,微娘是从他小时候就看到大的。“不一定”“差不多”这样的话他不仅自己不会说,下属说了也要受一顿责备。所以她一听就知道今晚他恐怕是不会回来了。   心里叹气,面上却不显,放两个女孩子走了。   而另一边,叶礼楣端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高声嘱咐:“外面冷,你们要穿厚实点儿啊!”   “知道了!”,盛霜答,一边出声,一边人影已经从门口飘出去了。   一出门盛霜就被冻得缩了缩脖子,俯下身把挽起的裤腿放下。裤脚沾了颜料,看起来有些脏,不过她毫不在意,跺跺脚和许凉一起往后院去。   “你裤子怎么了?”,许凉问。   盛霜随口道:“没事儿在街上闲逛,有个搭着天桥在墙上画壁画的。手里一把画笔,一不小心没握住掉到地上,我帮着捡起来的时候颜料不小心溅到了裤腿上”   “他怎么不拎个桶上去,把笔装到桶里?”   盛霜顿住脚看她,忽地笑了:“你没觉得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家里的大少爷?”   大少爷是盛霜在背后编排叶轻蕴时的专称。你要让她到叶轻蕴面前,她必定噤若寒蝉,顶嘴也要看他心情是不是能容忍得了。   当面不行就暗地里偷偷说坏话,女孩子嘛,不必那么君子。   可这不服气当中也带着崇拜,即使被叶轻蕴欺负打压得再狠,盛霜对他的评价也只是咬牙切齿的一句“长得很帅的庞然大物”。   谁让他那么高,不是庞然大物是什么?   倒是许凉被她的话弄得一愣:“有吗?”   盛霜点点头:“要是以前,你听到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我这样的雷锋行为很不错,值得夸奖表扬,给奖状戴大红花;而不是这人怎么这样没效率,事先工作也没准备完善”   许凉听了之后暗叹,原来叶轻蕴对自己有这样深的影响。   “做事讲究效率,这是大少爷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品性”,盛霜很肯定地说。   虽然心惊,许凉面上仍开玩笑说:“最近不拉小提琴,改细揪人物性格。或者你从这里面找灵感?”   “好吧,我知道你不想听这些”,盛霜那一大一小的眼睛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不是在自己母亲面前那样玩世不恭,而是一个24岁女孩子该有的成熟。   许凉现在才觉得三姑妈叶礼楣小看了自己的女儿,银行世家的独女,最不缺的就是察言观色的眼力和一阵见血的练达。   “真该让三姑妈听听你这些见解”,许凉低眉笑道。   “我妈最不该听到这些”,盛霜撅撅唇,“女儿长大了的另一面是父母的衰老,我妈那样的女强人怎么受得了?”   许凉没想到她会想到这些,心中震动,“三姑妈说你不像别人家的女儿,是小棉袄,解语花,现在看来,倒是对你的误解”   盛霜踢着路间的一粒石子,不以为然:“要我哪天真成了我妈的小棉袄,估计她也能挑出错来——这么热的天,穿小棉袄捂一身痱子吗?”   许凉被她逗得哈哈笑出声来。   一看见柚子树,盛霜便立刻跑近,眼冒亮光看得兴奋:“呵,瞧这多子多孙的样儿!”   说着,就近两手捧住一个,使劲往外拧。无奈不知道她手劲太小,还是柚子舍不得离开母体,就是摘不下来。   许凉在一旁看好戏:“你那双手是用来拉小提琴,吃艺术家那碗饭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盛霜不服气,咬牙道:“今天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被逼着相亲还不算,一个柚子也让我认命,哼!”   看她和一只柚子赌上气了,许凉哈哈地笑。   谁知道她手里那棵没摘下来,却牵动了上面的一个。盛霜还来不及躲,就被砸中了肩膀。   许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出神转折,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前去问她:“你没事儿吧?”   盛霜一边揉着肩一边龇牙咧嘴,“今天真是走霉运,连柚子都跟我过不去”,然后指着砸中了她,又无辜滚到地上的那货问许凉,“它是我妈派来吧?”   许凉捧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歇了会儿才说:“那你离这棵树远点儿,我刚才数了数,上面一共七个柚子,说不定是三姑妈派来的七个葫芦娃”   “你被叶轻蕴养得越来越幼稚了!”,盛霜一边哼哼,一边真的离树远了一些。   但这口气她是咽不下去的,谄媚地叫许凉:“表嫂——”   许凉霎时手臂上一层鸡皮疙瘩,“咱们好好说话不行吗?”   “好啊”,盛霜猛点头,“你帮我把刚才那颗柚子拧下来”   说到“拧”字的时候,那语气像是和它不共戴天。   许凉看了看树上,那颗柚子四周似乎没有其他暗器了,摘下来也不是不行,但还是说:“刚掉下来的那个够你吃了”   盛霜可不这么想:“现在不都流行CP吗,你也给它们组一个,让它们生死相随”   被她闹得没办法,许凉只好亲自上阵。看她被砸得现在都还揉着肩,许凉也心有余悸,试探着迈一步去够,对着柚子一个用力。   可没想到用力太猛,柚子倒是摘下来,但她收不住地蹬蹬往后退。许凉脑子一惊,屁股是免不了受苦了。   旁边的盛霜也高高地“啊”一声。   许凉闭着眼等着痛楚来临,却落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盛霜兴奋地看着叶轻蕴从背后将许凉搂进怀里,心想今天那么多霉运换来这一幕也算值回票价了!   她仰着下巴对许凉吹声口哨:“英雄救美啊,许凉,你还不赶快以身相许?”   许凉羞得白皙细腻的脸上一层粉扑扑的红,想从他怀里挣脱出去,没想到他手臂锁得更紧。   头顶上富有磁性的男声低沉地响起,带着金属般的质地:“她已经许给我有两年了”。   ------题外话------   终于把男主放粗来了~\(≧▽≦)/~啦啦啦 ☆、006.九哥   许凉很惊讶,刚才在电话里两人还为他回不回闹矛盾,现在他人站在自己面前,不得不说是一份惊喜了。   幸好刚才没在微娘面前把话说死。   她转过身去看他,笑得很灿烂,如同向日葵朝着太阳。   “九哥——”,她叫道,现在也不怕他没回来让老太太失望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下,语气里满是惊喜。   她从小就叫他九哥,他周围那么多人,只有她一个人这么叫。   九哥是他的小名,而不是辈分。叶轻蕴的母亲怀他的时候很不容易,在他之前怀了五六个孩子都没保住,医生说是习惯性流产。眼看着有了,转眼又与叶家无缘,老太太急得头发都白了。   后来听人说一家寺庙里求子很灵,老太太本不信佛的,死马当活马医。但诚心也是要做足,老人家一咬牙,决定既然去了就要来全套。   那个寺庙虽然香火旺,但却在半山腰上,要登九十九步阶梯才能到庙门口。眼见着媳妇要是再保不住就永远怀不上了,老太太愣是从山脚下一步一磕头,跪了九十九次才上去。最后额头都磕青了,被人抬回家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人家的诚意感动了佛祖,反正最后全家人小心翼翼,终于迎来了叶轻蕴。   老太太那么些头没白磕,儿子夫妇感念她的心意让她取个小名。得了孙子的老人家整天乐呵呵:既然让我取,不如就叫九哥吧,也是九九归一的意思。   她从此礼佛行善,以报恩德。   而叶轻蕴得了小名,院子里的其他孩子都不乐意那么叫他,一出口就无缘无故成了他弟弟或妹妹,矮了身份似的;家里人这么叫他,外人听见了好奇,又免不了一阵解释,多费口舌。久而久之这个小名倒被冷落了。   只有她一口一个九哥,脆生生地,声音软糯,叫得人满心欢喜。   而此时九哥叶轻蕴轻轻搂了她一下才放开,抿唇“嗯”了一声。   “不是说不回来吗?”,叶轻蕴长得很高,接近一米九的个子,许凉跟他说话必得把头仰起来。一兴奋她话就多起来,又问,“不是在邻市,这么快怎么赶回来的?”   叶轻蕴低头,看见地上两人一高一矮的影子贴得极近,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拍拍她的头顶:“私人飞机这种东西,就是被人拖后腿救场用的”   许凉有点儿不好意思,“早知道你要回来,我就不用那么担心了”,又想起来,“你感冒怎么样了,好点儿了吗?”   她这才注意到他的穿着,西服套装,暗红色的领带,外面穿一件与领带同色的毛呢大衣。   那身大衣很长,几乎到了他的膝盖,不过很衬他的身形,十分挺括的样子。   他大概是特意穿这身来的,为了在奶奶面前替自己圆谎。   叶轻蕴还没答话,盛霜一边捡起地上的柚子,一边把许凉手上的拿过去,哎了一声道:“你们俩要腻歪到什么时候,我这个大活人站在边儿上,不是地上没知觉的花花草草!”   这时才注意到还有这么一号人在场似的,叶轻蕴扭头看她,指着草坪里“请勿践踏花花草草”的标牌说:“你以为踩进花草里是践踏它们?其实真正的践踏是把不如它们的人放到与之同一个水平线上”   如果手里的柚子是个手榴弹,大概盛霜早就把它们扔过去了。不过她在叶轻蕴这儿可不敢像在母亲面前那么放肆,现在是他心情好才同自己斗两句,他要是动真火,一个眼神就能让她闭嘴。   三人往前院走去。   许凉伸出手去触了下叶轻蕴的,他的手很暖和,一点儿都不像生病的样子。   刚要把手缩回来,却被他一把握住了。他偏头对她笑了一下,眼睛很亮,里面装着很多话一样,“别担心,感冒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许凉一半是挂念他的身体,一边想的是奶奶她们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不称职的妻子?毕竟在她看来,妻子这两个字只是自己的职业而已,比自己看似光鲜的经纪人名头实际干的是助理的活儿那样还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但他不会在意,因为不知道多少女人没有名分,却抢着干她那一份的活儿,奉献自己该出的那一份关心。   许凉看着盛霜一颠一颠的脚步,心不在焉地说:“是吗,但小阴沟里也可能翻船”   “我不知道以后,但现在估计翻不了”,他漫不经心地说,看得出来现在他心情还不错,他心情坏的时候很沉默,脸上带一点儿掩饰那份沉默的微笑。   在庭院灯下,她用余光去看。纤光浮尘,他的侧脸在微微晕开的光线下显得很立体,深邃的眼眸藏在微凹的眼窝里,略垂着眉看脚下的路,下颌绷出十分俊美的线条,似乎上面有一层精致的细釉。   这人俊气得如同一个异数。   抛开他的背景身家不说,光这相貌也要引得无数女人为他倾倒,更何况有背景身家加成?   “我不在的时候你在家都干些什么?”,他忽然问。   “上班”,说着又笑了,“顺便关注一下杂志上有没有神秘人的最新新闻”   他听了皱起眉头,嘴角沉下去,“什么神秘人值得你费这么大心思?”   许凉觉得好笑:“你不知道?”   他挑了下眉毛:“我应该知道吗?”   好吧,这句问话里已经暗藏了火气,许凉不再卖关子:“神秘人竟然自己不知道在媒体口中的外号?”   叶轻蕴愣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他有商人特有的警觉,在脑海里一遍遍搜索最近自己对外公关有什么遗漏。   “那些娱乐杂志都不敢把你的身份曝出来,所以你每次一出场都顶着神秘人的名头”,她给他解惑。   叶轻蕴对此不甚在意:“只要公关部没报给我,都不是大事”   林雪禅对此如临大敌,可在他这儿却不值一提。   看来林雪禅也只是给他慰藉寂寞的漂亮女人,并没有在他心里挂上号。毕竟像叶轻蕴这样的男人,心理空间是昂贵并且有限的,它只滕给他该关心的人。其他女人,无非像名车豪宅,只是男人显示身价的饰品。   又或许他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一个孤高的灵魂只属于他自己。   两人进了屋子内,盛霜仍是慢吞吞脱鞋。   老太太坐在沙发客厅里和叶礼楣说话,看见叶轻蕴进来也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奶奶,听您这意思,不太欢迎我似的”,叶轻蕴把大衣脱了,看老人家站起身来迎,赶忙过去握住那双干枯的手。   叶礼楣也作小女儿态彩衣娱亲:“妈,瞧瞧您,孙子回来就立马把我忘在脑后了!”   老太太瞪她一眼:“这么个大活人在我眼窝子里戳着,我倒巴不得你少回来烦我!”   母女两个相互寻开心,叶轻蕴则拿过小阿姨递过来的毛巾擦手擦脸。   老太太欢喜地对叶轻蕴说:“我还当今晚给你烧的菜都浪费,没想到正好派上用场!说起用场,还是阿凉得力,只要把她扣这儿,一准儿把你引来”   许凉低头装害羞,听叶轻蕴笑道:“她哪儿比得上您啊,我还不是冲您回来的?”   “就会哄我,当我眼神儿不利索是不是?”,老太太嗔道,语气却带着心满意足。   看叶轻蕴把西装外套脱下来,许凉要上前去接,却被一双手拉住了后腰的衣服。   盛霜低声急道:“别动!”   许凉只觉得好笑,她以为变成自己的影子藏在身后,她妈妈就不会注意到她了?又不是隐形了!   叶礼楣也瞧见她的小动作,清了清嗓子对叶轻蕴说:“轻蕴,最近公司很忙吗?”   “还好,只是越到要紧时候越要盯着他们别出岔子”,在长辈面前,他向来语气谦和,不过意思很明确,忙不忙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腾不出空来倒确有其事。   叶礼楣看他脸色不像敷衍,叹口气说:“你要不忙我还想着有个事儿要请你帮忙呢!”   盛霜将身体缩得更紧,快贴到许凉身上去了,嘴里却大胆:“妈,你少烦人了,表哥公司事儿堆成山,你不是强人所难嘛!”   看自己小姑姑脸色发沉,叶轻蕴马上说:“要不这样吧,等会儿我打给助理,让他排一排时间,看看有没有空隙”   这个结果对盛霜很不利,她立马说道:“表哥,你别勉强了”,假笑着奉承,“您这么个大忙人,还得为我这么个小人物特意打乱工作安排,我今晚会过意不去得睡不着觉的!”   “你少在那儿花言巧语”,叶礼楣喝她道,“你跟我上去谈谈,我有话跟你说”   母亲一边说一边飞个带胁迫的眼刀过来,盛霜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乖乖跟在她后面,上楼之前反身对许凉指着她自己的鼻梁,用口型无声道:“红颜薄命!”   许凉做了个安慰她的手势,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遥祝她能死里逃生。   母女两个上楼了,客厅安静不少,没了吵闹显得雅致轩敞。老太太静静地对叶轻蕴嘘寒问暖,叶轻蕴一一答了,当然都往好的说。   “你别整个人都埋在文件啊会议啊里面,身体也要顾好,最近没什么不适吧?”,老太太担忧地问道   叶轻蕴带着刚刚从感冒里有些好转的嗓音对她安抚道:“都好,您别担心我”,说着让小阿姨把自己的大衣拿来,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暗沉古朴的盒子递过去。   “什么啊,这么神神秘秘?”,老太太一边问一边将盒子搭扣启开。   许凉也好奇,坐在沙发上想挨近一点儿去看,没成想踩到了叶轻蕴的脚上。   “哦,原来是绒花啊”,老太太揭晓了谜底,把那朵绒花拿在手上,细细打量它精良的材质和毫无混杂的大红色泽。   叶轻蕴手长,一边顺着踩在自己脚上的那条小腿向上抚摸,一边笑道:“以前北平绒花铺子的老师傅做的。他眼神不太好了,做的也不多,我偶然遇上的,色用得正,就买回来给您瞧瞧,搏您老人家一笑罢了”   许凉脸上跟着挤出笑来,试图躲开那双恼人的手。可哪敌得过他的手劲!   这是发什么神经,把她当成外面那些随随便便的女人吗?   许凉一把火冲到脑门儿,烧得智商罢工,抓起他另一只手,一口就往他手背上去。   ------题外话------   这章发得有点儿多,这么肥,杨贵妃般的一章啊~ ☆、007.难测   许凉牙齿轻轻在他手背上磨一下,抬眼便看见他嘴角上扬,瞳孔在璀璨的灯光下熠熠发亮,一派风日洒然的模样。   这才明白过来,他并没有什么龌蹉心思,只想作弄自己,来一出小小的恶作剧。   他的稚气早已在体内绝迹,只不过在有时,那些天真和初心又会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昙花一现。   旁边是新来的小阿姨,看见少夫人讪讪地把人家的手放开,又挪到一边拿了张纸把自己的口水印擦干净。   她心里想笑又不敢,憋得难受,只好把头埋低来掩饰。能到前面侍奉的女佣都得挑最规矩的。不然都像上一个常在客厅里照顾的女孩子,一见这家的少爷来就打扮得特别漂亮,含羞带怯的模样也算楚楚动人。   只不过虽有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心思,也得有那个命啊,这辈子没投上个好胎,只能听天由命,安分守己了。小姑娘只见了这位小叶先生两次就被解雇了,而且并不是微娘发现的,倒是少夫人刚才咬的那位说客厅里的小阿姨心思太活。   人家是什么人,也是那等低到尘埃里的女孩子配得上的?   之后到客厅里候着的无一不是年纪已过信期,老道沉稳的小阿姨。   引得小阿姨发笑的许凉自动自发挪得距离叶轻蕴一米远。她以为奶奶和微娘都没发现,坐得一本正经。   可老太太和微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瞳孔里看出忍俊不禁。微娘趁着去给老太太取镜子的时候笑了个够,回来看见许凉仍像小媳妇儿似的含着胸,脸上的红晕还没散,暮色四合之前的霞光一般。   而轻蕴则像跟人家的端庄过不去似的,一边和奶奶说话,一边去勾缠人家的袖口。阿凉恼得皱眉瞪他,他也不顾,她的手往哪边躲,他就跟过去。   许凉觉得他烦了,又不好明目张胆地发作,只好将他的手握住,锁劳,让他动弹不得。   真该让那些被他吓破胆的下属看看,他们的叶先生也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一边想着,一边在他手背上掐十字。   微娘看着两人的小动作,以及叶轻蕴嘴角那抹得逞的微笑,恍惚觉得似乎这么多年来岁月劫毁余真,又将他们还原成小时候的那对儿女。   晚上吃饭的时候厨房做了许凉喜欢的红烧肉。她最爱这个味道,放很多的酱油和糖,在砂锅里炖两三个小时,一入口就是慢慢的滋味入侵味蕾。   这道菜很家常,却是家里的厨房拿手的,因着里面放了大师傅家传的酱料。余光瞥见许凉那一脸满足的表情,吃一口回味似的抿抿唇,吃的速度也慢,像有了这顿就没下顿一样。   小时候他也喜欢这菜,爷爷看出来了,让厨房天天给他做,吃得他一闻到这味儿都有些反胃。   爷爷跟他说,这世上,越在乎的东西越难存活,有时候你喜欢的东西会成为你的弱点,那就不要去喜欢,或者别让人看出来。   从此他很少再吃红烧肉了。只有她,慢热并且长情,喜欢的东西会一直喜欢。   杯盏铺了满桌,家里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所以每人面前都有好几道自己喜欢的菜色。自从厨房那位跟了叶家几十年的冯师傅告老之后,接任的是一位从六星级酒店退下来的主厨,叶家对他有恩,他只盼着余生能为恩人烧菜做饭以酬恩情。   所以每每家里来人,无不是把菜做得精致美味。   人家大师傅这么周道,许凉不明白为什么叶轻蕴吃着吃着就停下筷子。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烦心事,眉宇间一股郁气。   她从八宝素锅里夹了块豆腐给他,其他人都看向这边——要知道他从小到大最讨厌这东西。   许凉这才想起这么一出,脸上讪讪,刚要提醒他,他却已经心不在焉地把豆腐送进嘴里。   嚼了一下叶轻蕴才反应过来嘴里的是什么,淡淡瞥了旁边低头装鹌鹑的女人一眼。   许凉接收到他的不满,慢慢靠过去,小声对他解释:“我不是故意的,一时忘了你讨厌吃豆腐”   叶轻蕴挑了下眉:“谁说的?那也要看是谁的豆腐,你挟的这块就不错”   许凉呆滞地眨了眨眼,他这是在调戏自己吗?她有些凌乱,连最爱的红烧肉也打这刻起失宠了。   饭后叶礼楣母女经过一番谈话已经鸣鼓收兵,跟老太太告别之后离开了。走之前叶礼楣一再提醒侄子,千万要为盛霜的终生大事腾出空来。   许凉也和叶轻蕴出了家门。他的车来的时候并没有停在家里的车库,许凉一看见这辆银色的跑车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去公司开的都是商务车,夏清江说他那辆黑色奔驰像一口黑棺材。今天在外面突然被她催回来,要顾着给她圆谎,但又没时间回家换车,防着家里看出端倪,才把车停在外面。   大概是因为感冒还没有好全,叶轻蕴脸色和精神都不大好。本来想着回娘家看一看的,踌躇一会儿,许凉还是决定先回家。   并不只因为他生病的关系。只不过这几天听说童湘回来了,她下意识抵触回家去看自己的父亲与别的女人以及她的女儿一家和乐的样子。   她还不够委曲求全吗?何必将自己弄得那样悲惨。   两人上了车,跑车像船一样滑出去。   车里面很安静,静得有些诡异。许凉正考虑着要不要把音乐打开,突然听叶轻蕴说:“你其实不必这么杯弓蛇影”。   话题又回到刚才那通电话里谈论到的。他深究的事情,即使中断也要找时间续上,千万别企图和他比记忆力。   但许凉觉得这没有必要,今天的事是她弄巧成拙。可他语气又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许凉斟酌着开口:“我只是怕奶奶会不高兴”   “你就不怕我不高兴?”,每个字里都不带感情,褒或者贬,抑或者扬。   “奶奶年纪大了。你不知道,上次我在她房间里看见一摞娱乐杂志,每一本都有你的花边新闻”   “你这是在兴师问罪?”,他冷笑,“何必打着奶奶的名头!”   许凉定定看他的侧脸,语气认真:“九哥,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为了这些事来为难你。”   叶轻蕴陡然握紧方向盘,唇角渐渐抿紧,一言不发。心里火气向上舔着,随时要失控,那种灼热的感觉燎着他,十分刺喉。   他突然咳嗽起来,越咳越收不住。她去拍他的背,却被他躲开;拿了水给他喝,他冷着脸不愿接。   渐渐地,他不咳嗽了,车里安静得窒息。许凉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了。他那么地捉摸不定,阴晴难测,发起火来一点儿征兆也没有。明明小时候他们不是这样的,长大了反而不如那时简单和纯粹。   她心里一片荒凉。窗外的霓虹映在车窗,近了又离开,光影交叠,的确是被寒风吹得模糊掉的冬夜。   回到家,终于结束了车里尴尬的窘境。院子里的庭院灯相依为命地亮着,光里面有一层氤氲的雾气。葡萄架只剩了几根苍老的枯藤,沉睡一般伏在上面。   正站在院子里愣神,许凉听见叶轻蕴语气微沉道:“你也想感冒吗,快点儿进来!”   说着没等许凉过去,闪身进了室内。门被风忽然吹得合上了,“嘭——”一声闷响。   室内没有风,但有雾。许凉站在莲蓬头下忖度着今天叶轻蕴在叶家时的一举一动。大概在家人面前,他才会对自己宜喜宜嗔吧,像真正一对欢喜冤家那样,亲呢和暧昧。   她也一样,独自面对他的时候总有些不知所措,更准确来说,不知道该披上哪套戏服去演,妹妹或妻子?   他没回来的时候,只觉得这座大房子空落落地静,像一片旷野,孱弱的风在封闭的空间里吹来吹去。但也不觉得害怕,至少呼吸是畅快的。   不像现在,多了个人,空间一下子变得挤了,十分逼仄。   许凉从浴室出来,觉得没了大团雾气,呼吸松了许多。但一看见叶轻蕴叠着腿坐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神经一下子紧了。   大概是光线很足的原因,他的脸色看起来比刚才在车上缓和不少。   “我浴室里没热水”,他说。   许凉将浴袍拢紧一些:“怎么会?”   “这话你明天问修理工吧”,说着把自己洗漱用的东西在她面前晃晃,“不介意我借用一下你的浴室吧?”   话说得委婉,但一点儿没有取得她同意的意思,径直阔步往浴室里走。   “对了”,他突然叫住她,背后是还没有散掉的雾气,使他看起来有些朦胧,“以后不要去遮掩没什么看头的东西,让人误会你很有料。”   说着扬起一个恶劣的笑来:“但以我的经验来看,你并没有”   不给许凉骂出口的机会,迅速地关掉浴室的门。   许凉被他气得咬牙切齿,双手握拳,但一时间又无计可施,只好独自在原地运气。   不行,从小被他压制到大,她就不信到了自己的地盘上竟还会输得一败涂地,只能被怄得吐血。   “你给我出来,浴室不借你了!”,许凉在外面敲门,大声喊道。   里面传出一阵水声,叶轻蕴的嗓音穿过一团雾气,慵懒地响在许凉的耳旁:“我现在没穿衣服,你想让我秀一秀身材,至少也要等我洗完再说”   “或者——你想看我湿身的样子?”,说着把水关掉,“我现在就出去”。   ☆、008.借用浴室   许凉被吓得卡壳,连退三步,结结巴巴地说:“九……九哥,你可别冲动啊,这是你家,浴室你随便用。我不打扰你了,这就去吹干头发!”   她咽了咽口水,一溜烟出了卧室。直到进了书房心跳仍在胸腔里拍皮球。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没有脚步声追过来,她才把悬起来的心放下。   吹干了头发,又看了会儿书,许凉打了个哈欠才拖着步子回自己卧室。经过叶轻蕴的房间,她把耳朵贴在他门上,里面似乎没有任何动静。   是的,他们和寻常夫妻不一样,所以不和寻常夫妻的生活模式雷同。本该住在一间房的两人却分别在两个房间,而叶轻蕴的这间在最初的时候被作为两人的婚房。后来她独立出去,挑了一个向阳,并且窗前有一棵高大枣树的客房。   轻轻敲了敲门,许凉确定没有人应,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里面确实没人,是不是他还没洗完,或者今晚他想要留在自己房里。   许凉心里按捺住对第二种可能的惶恐,细细打量他的房间。   他在的时候自己就很少来,除非……   他不在,她更没有踏足这里的理由。现在看着房间里的摆设,熟悉又陌生。   家具摆件都有一层淡淡的光泽,略带欧式风格,看不出价格,但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只有使用它们的人才能享受到其中的妙处,和暗中被期待的低调的华丽。   只有一个物件的风格是与这华贵格格不入的,冲撞着人的视觉,那就是他床上的被面。   金黄色的丝绸被面,上面用精致的女工绣着游龙戏凤,四角上则是毫无杂色的缠枝莲。这是他们的婚被,结婚的时候没有举办婚礼,因为那时恰逢叶轻蕴的爷爷过世,后来没有补办,许凉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还是奶奶过意不去,亲自带着微娘绣了几副被面送来。个个都用色很足,大红大绿的颜色,满是喜庆和美好的寓意。   想来也惭愧于老人家的好意,这些做工精美的被面并没有用武之地。被束之高阁,久而久之她快忘了这些东西。   大概是家政在哪个角落里看见了觉得可惜,翻出来给他用上了。不知道叶轻蕴看着一床的鲜亮颜色,不知道会是什么脸色?   许凉抿一抿唇,到他房间浴室里,打开水伸出手去接。没一会儿热水就来了,在脚下腾起白色的雾气。   她恨恨,又被他耍了!   追杀到自己房间,罪魁祸首已经整个人舒适地埋在被子下面,靠在床头看杂志。那份悠然自得的模样,像在海边度假。   “你的房间明明有热水!”,她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子弹一样发射出去。   但他一点没有被击中的自觉,看她一眼,漫不经心道:“去了这么久,吹风机没把你头发烤焦吧?”   “你的房间有热水!”,她加重语气重复,把每个音节都读成了爆破音。   “哦”,他这才听见这句话似的,“可能我离开太久,家里都快没了我这个主人。它们都只听你的!”   睁眼说瞎话!许凉真想一拳头上去,粉碎他脸上的无辜表情。   刚才还怒气冲冲,现在就开始耍无赖,他没事儿自己倒快要精分了。   “你额头上是怎么回事?”,许凉突然注意到他额头微微发青的那一小块,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叶轻蕴捂住额头揉了揉,“唔”了一声:“没事儿”   “要不要打电话让奶奶给你念一卷经?你又是感冒又是受伤的,流年不利啊”   他轻轻瞥她一眼:“皮子紧实了?!”   “哦——”,她点着头,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别是你脑袋撞莲蓬头上了吧?”   怪不得刚才他没追出来,那莲蓬头真有点儿替天行道的潜质。   许凉心里偷笑,面上却一副同情怜悯的模样。他真要恼羞成怒,自己可要惨绝人寰了。   没想到他大大方方“嗯”了一声,拱起的长腿在被子底下舒展开来,声线低沉地对她道:“你过来给我揉一揉”。   许凉在原地踌躇,还真不敢靠近。他手段心眼儿比那个替天行道的莲蓬头还多,真过去还不是羊入虎口?   “磨磨蹭蹭地干嘛,我还能把你给吃了?”,见她愣在原地,叶轻蕴不悦道。   “呵呵”,依你的脾气,这可说不定。   许凉一点儿一点儿地挨过去,坐在床边上,伸出手轻轻触在他额头上。   他微微闭着眼,像个享受丫鬟伺候的大老爷。   他身上一股温热的香味,和她身上的味道连成一片,可能是用了同一种沐浴露的缘故。许凉一低头就能看见他微敞的浴袍下,欲说还休的白皙胸膛。   多少女人盼着枕在这胸膛上能有个美梦?   ------题外话------   已经有两万字了 ☆、009.早起   “喂,你眼睛往哪儿看?”,他突然出声,吓得她快跳起来。   “我……我哪有?”   “用不用我去借个测谎仪来?”,他慢吞吞地说。   许凉眼珠转了转,扯开话题道:“盛霜相亲,你真要押着她去?”   “到时候你替我去一趟”   怎么问一问就成她的事了?许凉急道:“这么艰巨的任务,我可胜任不了!”   叶轻蕴理所当然道:“我是怕我一去,她的相亲对象会自惭形秽”,又补充道,“如果你和盛霜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不介意和她一起去,接着让她孤独终老”   许凉真想说一句:九哥,如果你在谈判桌上也这么说话,对方会用文件夹抽你的!   “忘了跟你说件事”   他一说这话她就心惊胆战,许凉一副接受审判的模样:“什么事?”   叶轻蕴从自己浴袍里拿出刚刚从她枕头底下缴获的巧克力,在她眼前晃了晃:“这个没收了”   接着绕过许凉的身体,侧身撑腿站起来,她整个人都盛在他的阴影里面,许凉恍惚觉得,他似乎顶天立地。   就在她出神的档口,他忽然将她抱起来裹进刚才被他身体捂暖的被窝里,给她掖好被角,用催眠一样的低缓语气说:“不早了,睡吧”   又伸手将旁边的台灯调暗,将秃毛的抱抱熊和挺着肚子的大白放在她身体两侧——她睡觉不老实,睡着睡着就能把身体横过来,小时候没人带她睡,他就想了这个办法。   她眼睛还睁着:“九哥,现在还早呢!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别人看见会笑话的”,左右两边各看一眼向他示意。   他十分霸道地说:“这辈子除了我,谁还能领略你那难看的睡相!”,又威胁她,“你再废话今晚我就在这屋安营扎寨”   许凉一听,立马闭上眼睛,嘴里喏喏道:“我已经二十六了啊二十六”   刚说完,一阵温热的呼吸和濡湿的触感印在她额头,听见他轻声说:“晚安,小疙瘩”。   第二天早晨,许凉一大早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她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房间里还是暗的,天一定没亮。   门又被敲了两下,叶轻蕴直接进来,此时他已经穿戴好了,捡起躺在地上的大白说:“别耽误时间,快起来!”,又看了一眼腕表,“我今天有个会,给你五分钟,再不起来我立刻通知助理把会取消”   接着挑起一边嘴角,眼神很邪气:“你也不用起来了,我们床榻一日游”   “喂,我抗议!”,许凉拥着被子朝他喊。   “抗议无效,宝贝儿,现在离一日游只有四分钟了”   许凉被他那声“宝贝儿”激得一层鸡皮疙瘩。但没时间吐槽了,立马掀被,洗漱换衣。   等她下楼,早饭已经在餐厅里归置好了。这又是一个她不愿意他在家的理由,永远有精力做早饭,但永远是那几样——煎鸡蛋,考土司,热牛奶。   看她在旁边坐下,迟疑地拿起刀叉。他一点儿不顾她是否喜欢自己做的早餐,喝了口牛奶说:“你迟了八分钟”,然后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但助理说与会人员已经开始准备会议资料,所以你期待的一日游只能记在账上”。   许凉笑一笑,用自己的牛奶杯碰一下他的:“替我谢谢你的助理”   “我想比起你的谢谢,他更愿意我给他几天假期”   “最近公司很忙?”   他点点头:“对,忙得我们的一日游只能延后”   能不提这茬儿吗?许凉翻了个白眼,把刀叉往盘子里一放:“一大早的,能对我温柔一点儿吗?”   “你想要哪种温柔?一日游吗?”,他一边往吐司上抹酱,一边问道。   许凉本来就没胃口,这下舌头都找不到了:“你……你为什么一直说这个?”   他眨眨眼:“哪个?一日游?”   她决定埋头吃饭,一句话都不要再说。   叶轻蕴看她终于安静吃饭,心里松了口气,但也有些忧愁——只有用这种方式,自己做的早饭她才吃得下。   车开到许凉公司停车场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每次和她一起出门都这样,先送完她,再去他的公司。   司机扭身刚要出声,却被自家老板一个云淡风轻但不失坚决的眼神制止了。接着叶轻蕴让他把温度调高一些。   许凉是被一阵鸣笛声惊醒的。她迷迷糊糊从叶轻蕴肩膀上支起脑袋,突然又瞪大眼睛,急忙看一眼表:“九哥,你迟到了!”   叶轻蕴倒是一副悠然表情:“我已经通知他们,把会延迟”   “明明可以延迟,为什么要那么早叫我起床?!”,她气得瞪大眼睛。   他理所当然道:“我天不亮就要起来,家里另一个却可以睡到自然醒,这会让我心里不平衡”   这是心理疾病好吗!   但许凉还算有自知之明,和他硬顶最后吃亏的一定是自己。下了车,转身对车里闲闲叠着双腿,两手交叉在腹前的他说:“如果我有起床气这种坏习惯,一定是被你逼出来的!”   说完恨恨把车门关上。   此刻许凉心里有一种那辆渐渐远去的蓝色宾利不是被司机开走的,而是被自己的怨念通过眼神发射给推出去的感觉。   这时候有个男音在身后响起,声线带着睡眠不足的蒙昧低沉,“你说起床气是个坏习惯,是在指责我吗?”   许凉抬头,想看看老天是否真这么看不惯自己。不过她看到的是停车场灰蒙蒙的天花板——何止是看不惯她,根本就不愿意扫她一眼!   嘴角扬起一个职业微笑,许凉转过身去,看着一脸阴沉的裴意初说:“怎么会,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记忆中的你即使整晚不睡也一副好脾气”   裴意初抬脚往电梯方向走:“那一定是你的记忆力出了毛病”   ------题外话------   这两章都比较少诶,下次多点吧! ☆、010.舆论   许凉害怕他开口问自己一个形同助理的经纪人,为何会从一辆豪车上下来。   在电梯上用余光瞥他,似乎他没有一点儿询问的意思,她暗中舒了口气。也对,他讨厌媒体对自己私生活的窥探,自然不会把自己弄得一样可厌。   “来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吗?”,许凉问。   裴意初靠在电梯墙壁上,恨不得站着补一觉,用一副快睡着的嗓音说:“你除了是个打酱油的经纪人之外,连网也不上了吗?”   许凉一头雾水,心里也是一紧:“出什么状况了吗?”   “我没精神给你科普,自己上网看吧”   打开网页一看,许凉也没料到林雪禅与神秘人出游事件会在网友中间产生这样大的反响——   星星点灯:上一次媒体追问林,是否与裴意初相恋,林含羞带怯地默认,现在又与神秘人同游,绿茶婊你好,绿茶婊再见!   把棺材当床:还什么当红花旦,演技这么差,一看就知道被潜上位,路转黑不谢。   没有卫生纸:只有我的注意力是,那个神秘人背影好帅?   背着书包不上学校:一边要与裴意初炒作,一边还不安分,城里人真会玩儿!   掉伞天:我裴不仅演技好,看人的眼光也不差好吗?这种货色给他提鞋都不配!   意怀初心:以前觉得她与裴裴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算我瞎了狗眼!   花满天:什么鬼,一上来全是骂我们雪禅的脑残粉,喂,出游怎么了,不兴我禅有个男性朋友?再说,裴意初什么时候承认与雪禅有恋情,全是一些人在这儿瞎逼逼,与其在这儿狂吠,不如回家给孩子喂奶吧!   ……   许凉一边刷一边心惊,舆论几乎一边倒地全都骂林雪禅是潘金莲,在公布消息的营销号之下的评论已经上万。   按理说,在公众眼里裴意初是名义上的受害人,他的粉丝为他不平这无可厚非。但林雪禅的粉丝也不是吃素的,加上她公关团队的运作,最正常的现象是两边势均力敌。   但现在,替林雪禅说话的声音很快被骂声淹没,很大一种可能是,她得罪人了。   “所以公司叫你来,是为了给林雪禅辟谣?”,许凉问道。   裴意初皱了皱眉:“嗯”。   许凉不禁扶额,自己还真嫁了个祸害。   两人出了电梯,吴敏川见他们来了,赶快迎上来对裴意初说:“没时间了,你快去换衣服,化妆,发言稿等会儿给你,有空的时候过一遍。我现在要给来的媒体打声招呼”   接着扭头嘱咐许凉:“看着他一点儿”   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许凉对着她的背影叹一声:“真是个女超人一般的人物”   “怎么,羡慕啊?”,裴意初一点儿也没有时间紧迫的自觉,还有空跟她耍花腔。   许凉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摇了摇:“女超人是为了拯救你才诞生的,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抱复”   裴意初耸耸肩:“我一点儿没觉得自己处于水深火热的境地”   这就是两人不思进取的共鸣,他们觉得裴意初没能大红大紫没什么不好,但敏川是一做就要做到最好,不是最高的山峰,绝不能引她去攀登。   最开始裴意初并没有现在身价这么高,许凉做他经纪人的时候,他已经出道一年了,在各个导演眼中还是个新人。出镜率可想而知。   但他并不着急,许凉只以为他是厚积薄发,跟他接触一段时间才知道,他很有悟性,但真没什么成为一线演员的雄心。跑跑龙套,接两个无关痛痒的通告,温饱得以解决他就心满意足。   那时候许凉真是全公司最闲的经纪人——艺人没戏演,她自然不用跟着跑上跑下。   公司一线二线明星多不胜数,他们身上傍着最好的资源,也最大程度受老板重视。   实际上除了公司开全体会议,或者聚会的时候,裴意初才见过老板的面。其他时候,除非老板被打通任督二脉,否则是想不起有他这么个十八线小明星的。   许凉还巴巴地跑去安慰他:没事儿,老板就是个头顶地中海沦陷的中年男人,没什么看头,别伤心啊,等你红了该他赶上来眼巴巴看你了。   裴意初自觉好笑,他不笑的时候她便以为自己心情不好,拿“等你红了”这句话让他画饼充饥。他并没有什么不平,甚至喜欢这种不愁饥寒,弹性很大的生活。   正出神,化妆间里的molly探出头来对两人喊到:“这个时候还装什么雕塑,还不快来化妆!”   molly出了名的大嗓门儿,喉咙一开,全公司的广播也要甘拜下风。许凉想,这是块练戏曲的好材料,没吃上那碗饭真是可惜了。   为全公司人的耳朵着想,裴意初快步进去了。   换了衣服,裴意初从试衣间里走出来。他穿着一套深蓝色修身西装,暗红色的领带,领巾从口袋里探出服帖的形状,以及黑色的软底皮鞋。   有了着装的打造,更衬得他身形挺拔,五官俊美。他微抬下颌,垂着眉眼看试衣镜的样子让粉丝看见了,恐怕又是一阵谋杀耳膜的尖叫。   molly看了看表,赶紧又把他推到梳妆台前做头发。   梳妆台贴墙的那部分是一排大而明亮的镜子,那明亮呼应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刺得人眼睛眯起来。   裴意初觉得自己的大脑又快进入睡眠状态。为了醒神,没话找话一样突然对旁边的许凉说:“你知道当初被认为是我的成名作的那部电影,老板为什么向导演推荐我吗?”   许凉并不觉得这是谈论这些敏感话题的好时机,有些尴尬地看了正忙碌的molly一眼。   molly知趣地对她颔首,空出手在嘴前做了个关拉链的动作,表示她只是大嗓门,不是大嘴巴。   裴意初不去在意她们的眉眼官司,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不会也认为是老板的女儿看上我了吧?”   当时的情况连许凉也不是很清楚。那段时间裴意初已经很久没戏可演,广告通告都把他忘了一样与他无关。她甚至怀疑,他在这条路上是不是只能到此为止。   谁知道他突然打电话来,告诉她:周继疏导演筹备了三年的新电影已经选定他做男主角。   他宣布这个消息的语气轻描淡写,就像她打电话询问他的状况,他也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已经吃了两周的泡面;房东又来催租;有个酒吧请他去驻唱,他决定去试试。   那可是周继疏导演啊!那些一线男演员抢破头也要在他电影里露个脸,哪怕男三男四也行。   可现在裴意初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男星居然在众多著名演员里杀出一条血路来,拔得头筹,不得不说是人群头顶上劈过的一道惊雷。   当初有消息称选角的时候,几位当红男演员都在候选之列。于是后来导演组宣布花落裴意初,各种猜测甚嚣尘上,众说纷纭。   流传最多的一种是,老板的女儿对裴意初一见钟情,为搏爱女欢心,老板向周继疏导演推荐了他。   但以许凉对裴意初的了解,谣言根本不可信。一个宁愿吃泡面走穴驻唱,不懂怎样去钻营的男人,怎么会让自己屈于女人裙下?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说:“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但心里也有些好奇,毕竟自己那时怕其中有什么隐事让他讳莫如深,她也不好多问,“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裴意初明显感觉到,她这句话一问出口,摆弄自己头发的那双手同时一顿。他眨眨眼道:“其实是因为老板的儿子”   许凉惊得一呆,“啊”了一声;而molly更为明显,瞪大眼睛捂住嘴,差点儿把发胶往自己嘴里喷。   裴意初很满意自己制造的效果,抿唇继续道:“有一天老板的助理拿出一盆枯萎的兰花,准备扔掉。恰好被我看见了,小时候爷爷爱侍弄花草,对花事略懂。于是把那盆兰花要了回去,也是凑巧,死马当活马医,那盆兰花竟然活了”,看了一眼两个听得一愣一愣的女人,又说,“后来在电梯上遇见老板,他问我那盆花怎么样了?我说别看它柔弱,其实生命力很强。老板问我可不可以把花还给他,因为是他儿子离家后,唯一留下的东西。我还他之后,他说兰花给他的惊喜,将来他也会还我一个。”   许凉有点儿失望:“我还以为有什么艳遇呢。不过这么有味道的故事被你讲得干巴巴的,看来你真的只有背台词比较厉害”   molly则说:“看来老板很爱他儿子啊”   许凉:“可我从没听说过老板有儿女。我倒见过他太太,很年轻,大概被人误会成女儿了吧?”   molly没想到还有料,兴奋道:“真的吗,他老婆长得有咱们公司那群小妖精好看吗?”   许凉差点儿翻白眼,好歹你也在化妆师行业里数一数二,没去吃戏曲那碗饭,倒去抢狗仔的饭碗。   见她讳莫如深,molly瘪嘴道:“好啦好啦,知道你不想说”。   许凉心里叹道:不跟你说是为你好。   裴意初已经整装待发,又把发言稿过了一遍,才带着许凉molly往发布会走。   许凉是随同。molly则完全是去感受闪光灯齐亮的热闹——按说她在圈子里什么离奇事件没经历过?但这次真热闹,口水都快把林雪禅淹死了,她得跟过去瞧瞧,裴意初怎么给她投救生圈;再说了,她几个好姐妹十分好奇故事接下来的走向,得了第一手资料,也好在姐妹茶话会上多个谈资。   发布会设在一个会议室里。按说这种情况,一般在双方出席活动,任由一方澄清就算有了了解。但舆论对林雪禅来说情况太过恶劣,不郑重对待,始终是个隐患;况且此事摆明有人买水军黑她,公司要摆出态度——公司高层不会放任事态恶化,林雪禅是他们要保的人。   许凉走进亮堂的发布会现场,心里却在猜度:公司明目张胆要给林雪禅撑腰,是高层的意思……还是叶轻蕴受意?   ------题外话------   这一章很肥吧(*^__^*) ☆、011.发布会   会议室的灯光很亮,把每个人的表情照得纤毫毕现。这表示本公司的人有底气开这样一个发布会来与谣言对质。   台上的位置都空着,主角们还没到场。   倒是一大群记者已经开始准备工作,长枪短炮已经摆出架势,人群攒动,乌丫丫一片。   许凉看了一下,差不多囊括了所有娱乐报纸杂志以及视频网站的记者。   此时裴意初的到来,引起了记者的注意。一大群人蜂拥上来,将话筒对准了他——   “林雪禅与神秘人出游,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网友对神秘人的身份都很好奇,不知可否告知?”   “本该举行的宣传活动被取消,是不是你与林雪禅闹翻的缘故?”   ……   裴意初不置一词,在安保人员的护卫下,挤上了台。   而许凉还留在台下安抚道:“各位记者朋友,有问题等会儿发布会正式开始之后会留时间给你们。现在请诸位到采访区就位,谢谢,谢谢大家!”   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挣脱出来,许凉过去找吴敏川,她正在与场内工作人员说话。   “什么时候开始?”,许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大冬天,硬生生急出来的。   吴敏川看她一眼:“他把演讲稿都看过了吧?”   “嗯,不过没什么关系,他不是主角”   “大概林雪禅进场之后就开始”,她看了许凉一眼,“你们不要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要是意初处理得当,对他在公众面前的形象是有帮助的”   许凉倒是不以为意,看着裴意初的眼神在台下逡巡,她知道,其实他在发呆,“这对我说没用,也要他自己愿意啊”   说话间,林雪禅来了,记者们又是一阵骚动。她和裴意初上台时一声不吭的样子倒如出一辙。   各方人员在自己位置上坐定。发布会的主持人是与公司交好的名嘴,最擅活跃气氛。能请到他,不得不说公司对林雪禅仁至义尽。   许凉心不在焉地打了个呵欠,掀了下眼皮看台上的女主角——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缕花连衣裙,上身围着波西米亚风格的披肩。脸上素着,没化妆,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惨白并且眼袋红肿。   这样的着装衬得她弱不胜衣,楚楚可怜。一抬眼,眼眶里盈着眼泪,欲语泪先流的样子。   许凉心里不禁叹一声,好演技!就差往她自己身上挂一块牌子:我是窦娥。   不过她演技再好,许凉也不怎么感兴趣。这个发布会不过是走个过场,就像电视剧,剧情走向已经定下来了,接下来照着剧本演就是了。   看了下表,许凉估摸着这轮记者提问结束,发布会就该画上句号了。一切正常,正如她了解到的那样,裴意初林雪禅二人阐明他们并不是情侣关系,以前的传言均未获得当事人证实,做不得数。   而那位神秘人只是林雪禅的男性朋友,只因关系亲近,举止亲呢一些无伤大雅。所以请各位不要妄加猜测。   男性朋友?许凉咂摸着这几个字,这样中性的关系名称值得叶轻蕴给一瓶香水?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公司这么郑重其事还有一种可能——林雪禅怕叶轻蕴生气,极力促成这场发布会。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她话里话外都是和裴意初撇清关系,而不是对外演一个痴情女子,仍对裴意初忠贞不二。   如果那个人没有叶轻蕴那样大的来头,恐怕也不会引得她费尽心思,错过炒作的机会。   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一阵空气动荡,许凉微微抬头,便看见一个身穿黑色针织衫的男子步履沉着地往记者区走。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这个黑色针织衫提的:“非常有幸能成为最后一个提问记者”   ,他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遮住瞳仁里闪过的精光,“我也是林小姐的粉丝,同时也相信林小姐是无辜的。但据我所知,有内部人员透露,您与裴意初早就定下恋爱关系,被人看到晚上一起从酒店出来,并且举止亲密。我想问一下裴先生,您真的这么大度,为了女朋友的前途,即使被戴了绿帽子也仍然要为她出头?”   “你胡说!”,林雪禅刚刚红润一些的脸颊再次惨白下去,顾不上装柔弱,对着黑色针织衫怒喊。   记者区再次哄闹起来,今天来的都是被影视公司提前打过招呼,把明天的澄清新闻写得好看一点儿,都想着写点儿官方语言登上去这出戏就算完了。没想到还有神转折。   一群记者越过自己的位置挤到台前,眼睛里发绿的亮光是饿极了的狼看见猎物的时候才能有的。   场面一度失控,刚才林雪禅和裴意初的一番口舌算是白费了。   林雪禅的经纪人和公关全都到台前安抚,说那不是事实,有些人危言耸听,故意抹黑,请大家稍安勿躁。清者自清,公司一定会揪出罪魁祸首,追究法律责任!   黑色针织衫在人群里一声呐喊:“可那位知情人是林雪禅小姐曾经的助理,我想她的话可信度应该毋庸置疑吧?!”   许凉回想了一下,前段时间林雪禅确实辞退了一位助理,似乎双方相处得并不愉快。很大几率,就是那位了。   她看了一眼台上的裴意初,他对眼下的热闹气氛毫不理会,慢吞吞喝了一口水,接着眯了下眼睛,似乎刚才喝下的是琼浆玉液。   这份淡定,许凉真要给他跪了。   ------题外话------   下一章敬请期待,还有啊,真的有人在看吗?   盆友们,不要再潜水了,浮出水面透透气吧╮(╯▽╰)╭ ☆、012.粉钻戒指   林雪禅看着眼前不断向自己进攻,一张张上下开合的嘴唇,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一片。她恍惚看见那个人,坐在温暖的黄色光晕下,叠着长腿,看一本音乐家的自传,书上印着那位名家的手稿,他目光扫过,手指在桌面上弹钢琴。   她长长地在心里舒口气,手心却攥紧了一枚两克拉的粉钻。   许凉用余光瞟一眼身旁的吴敏川,她的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如果发布会上的一切被媒体透露出去,会对裴意初怎么样呢?在外人面前为爱低到尘埃的男人,可怜可悲,可敬可畏,大众势必会为他同情心疼,但代价是将林雪禅踩得更狠。   布这个局的人实在太会利用人心,媒体逐利,敏川逐名,放任下去林雪禅只有死路一条。   不,还有个人可以救她……   许凉眼睛突然被一道亮光刺中,准确来说,所有人都被这道光晃了眼睛,场面安静了一些。   林雪禅把带着粉钻的那只手的手臂横在桌上,她更像展示那个钻石戒指的模特。用另一只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她脸上漫开一层红晕,用略带娇羞的语气对在场的所有人说:“其实是我骗了大家”,那双大而灵动的眼睛徐徐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像首长在阅兵,她嘴角上扬,接着道,“其实那个神秘男子是我的男朋友,我们正处于热恋当中,如果将来有了喜事,必然不会隐瞒各位”。   “这个神秘男子是谁?”,记者七嘴八舌问道,语气里满是急切。   一提起心上人,林雪禅彻底成了个小女人,垂眸道:“他是个圈外人,请大家不要打扰他”   裴意初也适时出声:“我想既然这就是事实,就让流言止于智者”,又指着那位黑色针织衫说,“那位先生,现在看来你所说的一切都子虚乌有。你口口声声说我与林小姐有染,既然那位谎称助理的人存在,不如让她来当面对质。如果没有,请出示一下你的记者证”   黑色针织衫见枪口对准自己,神色萎顿下来,尽量保持声线平稳:“我是南星周刊的记者,今天忘记带记者证了”,忽地抬高音量,“但我有发布会的邀请函”   “南星周刊的记者?”,裴意初挑了下眉,嘴角那抹冷笑将他衬得十分锐利,“我与南星周刊的赵总编也算熟悉。赵总编为人严谨,最厌恶轻狂之人,回头我就去问问他老人家,怎么管教出你这样的下属!”   黑色针织衫再也绷不住,彻底慌了:“你——”   安保人员从后面截住他的退路,左右一个壮汉把他架起来:“这位先生故意扰乱发布会秩序,跟我们走一趟问问清楚吧!”   闹事者被带走,场面终于平静下来,一众记者面面相觑。   许凉的注意力却在那个粉钻戒指上。上个月   叶轻蕴从慈善拍卖会上带回一个色泽明亮,切割完美的粉钻戒指。   他随手把首饰盒丢给她:“今天拍的”   叶轻蕴很喜欢送她首饰,特别是戒指,以及一些彩钻。还有奶奶送给她的,都是一整套,年代古老,独具匠心。   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她忐忑收下,心里非常不安——这些东西都是给叶家媳妇儿的,但她有半个神识游离在这个角色之外,让她受之有愧。   所有东西都被她锁在保险柜里,她从来没有戴过,那些带着璀璨光芒的珠宝,永无天日地被委屈在家里的一隅。   其中有一颗粉钻,那时候他们刚结婚,叶轻蕴从香港拍卖会上得来的。五克拉,艳彩级别颜色,vs1净度的粉红钻石。   许凉问他多少钱拍来的,他随口就说六百多。   他说价钱总是这样,可能是经手的没有小数目,总爱把价格中的“万”省略。   六百多的意思就是六百多万。   其实她对这个价格持怀疑态度。   他总是问她为什么送她那么多珠宝,都被喂进保险柜里?她说没事儿戴着干嘛,一出门就得防贼,自己倒成了首饰的保镖。   自此从他嘴里出口的珠宝价格都被贬值过,怕她觉得太奢侈,不肯戴出去。   第二天许凉上网看新闻,刚好看见一则名为“极品粉钻花落匿名买家”的新闻。图片上的粉钻恰好是昨天叶轻蕴给自己那颗。   可新闻上记载的拍卖价格比叶轻蕴报给自己的多了个零。   她回家就把粉钻还给他:“这个太贵了,我怕自己一不小心弄丢了,把我卖了都赔不起”   叶轻蕴嘲讽道:“怎么,堂堂叶太连颗粉钻都比不上?”   他给自己的越多,许凉心里越惶恐,毕竟拿人手短。她自问不是个贤妻良母,他们的婚姻是怎么一回事,她一刻也不敢忘。其中的变数很多,差池很多,越牵扯不清,越让她胆怯。   她急了:“我不是伊丽莎白。泰勒,你也不是理查德。伯顿,你送我那么多珠宝干嘛?”   叶轻蕴皱眉:“伊丽莎白。泰勒?那个结了八次婚的女人——”,他语气沉下来,“别把你自己比作她!”   见他发火,她再不敢违逆,像捧着个烫手山芋一般,将那颗粉钻送进了保险柜。   而当她看着那个摆在自己面前的两克拉粉钻的时候,她们已经结婚两年,有了物是人非的心境。   许凉把首饰盒推回去,“我珠宝多得保险柜快消化不良了”,她被自己逗笑了,觉得这个拟人用得很妙。   可叶轻蕴没笑,低着头,眼神被阴影覆盖。用一种精疲力尽的语气说:“为什么我给的东西,你总要往外推?”   他把钻戒拿回去了,没想到送给了林雪禅。   或者他想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他叶轻蕴给的东西,你不要,有的是女人视若珍宝!   许凉的眼睛在慢慢适应那个粉钻戒指的刺人光芒。睫毛眨啊眨地,眼眶里起了一层雾霭,又慢慢融化,淌进心里,渐渐聚成喉咙口难以忽视的痒意。她现在只想发笑:上一刻,在公众眼里,叶轻蕴这个神秘人还是裴意初和林雪禅的第三者;这一刻林雪禅就成了她和叶轻蕴的第三者。   自己到底是旁观者,还是当局者?   ------题外话------   每天准时发布哦! ☆、013.不对劲   发布会已经结束,记者们收拾好器具陆续离场。那个用来镇场子的公司高层正在和林雪禅说话,表情从先前的宽容变得略带恭维。   无非是嗅到风声,面前这个女明星身上打上了叶轻蕴的标签。一旦林雪禅和叶轻蕴的关系能更进一步,他也算结了一个香火情。   许凉跟在裴意初的身后,听见吴敏川正跟他说:“今天你处理得很恰当,我想不管是林雪禅,还是她背后的那个人,都会念你的人情”   裴意初耸耸肩,那背影把他还原成一个略带叛逆的青年,意思是:我根本没有这样的企图。   “嘿,许小姐,我发现你今天有点儿不对劲”,他突然扭头跟她说。   许凉抬头看他:“我怎么不对劲了?”   “要是以前,你早跟上来说:那粉钻别只是个玻璃珠子吧?或者,那一定是珠宝商赞助的!”,他一手插进裤兜,嘴角上扬,带着戏谑。   “这种小女人的嫉妒话,即使在我体内酝酿几十年,我的声带也不会允许它被声张出来”,她对那种小家子气的行为是绝不认账的。   裴意初见她终于跟上来,才缓步往前走:“好吧,我大概记错了”   “今天早上你还说我记性差来着”,她斜他一眼。   “女人都这么记仇吗?”   “这要看哪种,男人可以狡兔三窟,稍有差池就能全身而退。可女人不行,一根筋,有些事,化成灰了也刻在尘埃里”,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是在叹息。   旁边两人都看着她,吴敏川将她从头扫到尾:“意初没说错,你今天真有点儿不对劲”,说着她扶了一下眼镜,“可即使这样,你也不能翘班”   许凉无所谓地笑笑,迟疑了会儿,对裴意初说:“你如果提前拆穿那个黑色针织衫有问题,我想林雪禅也不必破釜沉舟”   裴意初双臂横在胸前:“这怎么怪我,本来已经想好了喝五次水之后就声援她。谁知道我喝到第四次她就稳不住了”,说着还露出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害我差一点儿把水喷出去”。   许凉黑线:“这话你可千万别被林雪禅知道,不然她会恨你一万年”   裴意初奇道:“她为什么要恨我?只是提前公布恋情而已,公司没规定她不能谈恋爱吧?”   她当然会恨你,把钻戒都拿出来,明天报纸上就会写林雪禅好事将近。然后呢?胆子大一点的会隐隐约约揭露神秘男子的真是身份,叶轻蕴绝不会认账,甚至会大发雷霆。   想到这儿,许凉步子一顿,差点儿崴了脚。自己凭什么那么有信心,叶轻蕴不会让林雪禅代替自己的位置?   即使他爱童湘,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男人的心多易变呐,上一刻许了诺言,下一刻就能装失忆。   况且林雪禅不缺美貌机灵,哄得男人不顾一切并非不可能的事。   许凉站在办公室窗前,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触在触在指尖却并没有多少冰凉的感觉。她这才恍惚反应过来,自己忘了开空调,手已经冷得发麻。   懒得再去开了。身上暖和了,心里却凉着,里外不一的温度会让人更加难受。   窗外也是冷色调。阴沉沉的天空,乌云耷拉在半空,似乎要随时垂坠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夹雪,使整个世界充满冷感。许凉轻轻地舒口气,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   “喂?”,她接起来,是高淼。   “阿凉,我要结婚了”,从小到大的朋友在电话那头说,带着一丝雀跃和前路迷茫的紧张。   “啊?”,许凉被这个消息惊了一下,“你和你男朋友才多久,就准备夫妻双双杀进围城?”   电话那头有人叫了高淼一声,高淼赶紧和许凉说:“我现在有点事儿,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中午我订了餐厅,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不见不散。我挂了啊!”   许凉听她风风火火地说话,一会儿电话就被挂断。   高淼和她有些缘分。枝州那么多所学校,她们竟然从小学开始就是同班同学。后来一想她们两个家世相近,读的都是贵族学校,家里都挑一流的师资将她们送进去,拔尖的就那么几个,能一直在一起也不算太离谱。   以前高淼和班里一个长得很阳光,很会打篮球的男孩子是欢喜冤家,她还常开两人玩笑,说他们是相爱相杀。后来他们去了同一所大学,在一起,再分开。   而她呢,暗恋一个永远只在座位上写题的俊气男孩儿。他不说话,不开玩笑,不与周围的人交流,是个次次拿第一的怪胎。   这是多久远的事了,像用一双今生的眼睛在看前世。把记忆撩开一丝缝,朝里面看,那个男孩子穿着干净清爽的黄蓝格子衬衫,下摆束进米色的休闲裤里,裤子很合身,但一坐下会露出一截精瘦白皙的脚踝;他坐在那儿,眉目舒展,把整个身体塑在了椅子上。   现在看来,那些画面像一帧帧极慢的电影镜头,已经泛黄了,带着久不见阳光的潮湿气味。   又有电话进来打断她的思绪,没想到是叶轻蕴。   “中午你过来吗?”,他淡淡开口。还有一些纸页翻动的声响,大概是在办公室里。   两人的公司离得不远,有时候许凉会去他办公室附带的休息室里睡午觉。只是不知道今天走了哪条邪路,他竟然主动打电话来问。   “今天中午高淼约我吃饭”,她轻轻说。   那边顿了一下,他郑重其事地保证:“不会让你兑现我们约好的一日游”   许凉没说话,听他不动声色地舒口气。大概在喝咖啡,冬天的一杯热咖啡会让他有这样的举动。不过他是个异常挑剔的人,喝不加咖啡因的咖啡,里面加没有奶脂的牛奶。   “喂,你在听吗?”,他久久没听见她出声,语气里已经略带不耐烦。   许凉答话:“不是敷衍你,真的和高淼有约了”   “好吧,就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他的语气发沉,有点儿恼怒的味道,但竟然没有挂掉电话。两人就这么相对沉默,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你今天怎么了,说话听起来有气无力?”   她有吗?   她没有!   许凉一下子把通话结束掉。   ------题外话------   本书改名了哦,希望大家喜欢 ☆、014.会离婚吗   没多久手机再次亮起来,在桌上“嗡嗡”地震动。那声音似乎在代替打电话的那人兴师问罪。   她等了半分钟,震动一点儿也没有安分下去的意思。这是躲不过了,许凉才把电话接起来,抢在叶轻蕴前面说:“刚刚不小心碰到结束通话的按键”   这半分钟竟等来了他的耐心。他语气里没有生气的意味,仍是平常沉着的样子:“我有说什么吗?”   许凉咬了一下嘴唇,握着电话的手心有一层腻凉的薄汗。她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九哥,我们会离婚吗?”   那边没说话,回答她的是一阵咖啡杯摔到地上的脆响。叶轻蕴的呼吸越来越急,显然是怒到极致:“你刚刚说什么?!”   她心里懦懦,知道这是闯了大祸,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说话。   那边似乎有人进门找他,只听他怒喝一声:“滚出去!”   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连许凉的爷爷也赞他:猝然加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常看起来气定神闲,连公司的股票跌了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垂着两手,他看人打台球也这副模样。   现在却被她气得什么风度也不顾了,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心里有一头发怒的狮子。   “你现在在哪儿?!”,他按捺住把手顺着电话音波,伸出她的手机听筒,紧紧扼住她脖子的冲动。   从小一起长大,许凉如何听不出来平静语气下面的风暴。她心里七上八下,心跳声大得成了体内的一场地震,让她不禁小腿发软。   他虽然有时脾气不好伺候,但很少真正发火。可一旦点着了,在许凉看来,不死也要折半条命。   “我……我在公司”   “我现在来找你”,他终于彻底平静下来,但嗓音却危险,“不要在我来之前离开,阿凉,你知道的,小时候捉迷藏你从来没有赢过我”   许凉慌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喏喏道:“九哥,你别生气!我只是随便说说”   他朝她喊:“这话是随便能说的吗?”   林雪禅把戒指都拿出来的,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吗?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告诉自己不要心虚——连戒指都给了,还不兴自己这个做妻子的发发牢骚?   但心里的另一面咽了一口口水:等会儿他来之后,第一件事就要把门给锁严。让她只在这个不打的办公室里丢脸吧,别丢到其他人面前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在其他任何人面前都有底气,唯独面对他,活生生被衬得智商为负。   她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敲门声突然传来,使她吸进的那口空气攀到顶峰,差点儿将她憋得抽过去。   要真抽过去就好了,也不会这么快就接受一场审判。   闭着眼打开门,却是裴意初。   “你干嘛突然敲门?”,她瞪着他,有了点儿回光返照后的精神气。   裴意初无辜道:“敲门还需要有个铺垫吗?”,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让我以后敲门之前,都告诉你一声:徐小姐,我要敲门喽——是这个意思吗?”   外面的阴沉天气成片地灌进她心口,可许凉还是挤出一个承情的笑来,没有心情来补充能量,这个笑又迅速地湮灭:“有事吗?”   “你笑得可真表里不一”,他背着手,上半身靠在门上。   “抱歉,现在我有点儿笑不出来”   他突然从身后变出一碗打包的麻辣烫,微微一笑:“这个可以搏你一笑吗?”   许凉真的笑了出来,眼里的亮光重新被点燃,音量也比刚才高了:“我想吃这个很久了,家里不准”   “你可真不自由”,他撇撇嘴,往她办公室里走,“都快奔三了,吃什么还由别人做主”   她尾随其后,像个谁有糖就跟谁走的小朋友。   “九哥说这些东西卫生条件有限,读高中的时候我偷偷背着他买了一次,可身上都是那种味道。我一回家他就闻出来了,他好生气,几天都不理我”,她坐在沙发上,叉了个鱼丸放进嘴里,很享受地动着腮帮。   裴意初坐在她对面,把办公室里的空调打开。不把自己当外人地泡了一杯咖啡,她不爱喝咖啡,柜子里的那些还是他从国外拍戏时带回来。   他慢悠悠地喝着,表情很惬意。   室内温度高了起来,她边吃脸上边浮起一层红晕。嫣红的两片嘴唇,被辣椒刺激过后,有颤巍巍的颜色;以她嚼东西的速度和动作,不难看出她良好的教养。   “常听你提起你九哥,你们家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吗?”   许凉愣了一下,“啊”了一声:“差点儿被你害惨了!”   九哥马上就到了,看见自己吃这东西,还不火上浇油?   她真是没救了,死之前也不忘做个饱死鬼,一看见神往已久的麻辣烫连命也不要了!   裴意初抬头看她一下子站起来,将身体距离那碗麻辣烫两米远,似乎在躲它,不解道:“怎么了?”   怎么了?你带来的东西兴许就是我的最后一顿饭。   许凉来不及和他说什么,把麻辣烫端出去扔了,刚回来就碰见冷脸而来的吴敏川。   “怎么了?”,许凉问。   吴敏川似乎气得话都不想说,径直打开办公室的门,抱着手臂,目光直达裴意初。   裴意初倒气定神闲,手里翻着一本杂志,另一只端着咖啡的手冲敏川扬了扬,一副慷慨语气:“要喝吗?从国外带回来的顶级蓝山,再不喝全都便宜我了”   敏川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别跟我说上次你差点儿错过飞机,就是去买这玩意儿?”   “别生气啊,对皮肤不好。一气老十年,多少护肤品才救得回十年?”   许凉在一旁看他们一来一回,奇怪道:“这是怎么了?”   吴敏川面沉如水:“你自己问他!”   裴意初仍没有起身的意思,似乎誓要把花腔耍到底:“别问我,我是良民,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什么也不知道!”,吴敏川加重语气,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蹦出来的。   ------题外话------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觉得文文不错的亲可以收藏一下哦~拜谢大家! ☆、015.到此为止   “嘿,你们两个用得着在这儿打哑谜吗?猜谜语是灯会上干的事,不过现在离元宵还早”   吴敏川简直要扶额叹息,这两人真是一个德行,一句话就能扯到天边去,真不知道什么事儿才能在他们心里算得上急事。   她用一副甘拜下风的口吻对裴意初说:“摄影棚都在等你了,你再不去估计要拖到午饭后了”   裴意初这才动身:“我跟摄影师请过假了”,说着把咖啡一口气喝完,“不用像小学生那样,还要写假条吧?”   吴敏川不想和他多费口舌,拉着他就走。   出了门走了几步,裴意初挣开吴敏川的手,顿住脚步,扭头往回看——那个小女人踮着脚尖,去开高处的窗子,她努力去够,马海毛上衣往上跑了一截,露出白皙匀称的腰线。   他眼神一顿,又立马移开。   吴敏川等着他跟上来,看了他一眼,然后突然来了一句:“不要爱上她”   裴意初愣了一下,忽地笑了,眉目舒朗的样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你抛开全摄影棚的人不顾,就只因为她今天心情不好”,吴敏川脸色沉重,“你很少有这么不敬业的时候”   裴意初脸色如常:“这只是出于同事之间的人道主义关怀”,说着又补充道,“就像我也关怀你相亲是否成功”   吴敏川决定,自己还是不要和他说话了。   林雪禅听见自己的助理说,叶先生来了。于是她往助理手指指定的方向一看,似乎是他上班时候开的那辆,不过离太远,看不清车牌号。   她嘱咐助理帮她遮掩,如果她经纪人问起来,就说她在洗手间。   这个助理比上一个听话多了,每次她要偷溜出去见叶先生,都会让助理帮自己打掩护。   林雪禅穿上大衣,直奔下楼。   那辆车就停在公司对面的路边上,她心急如焚地等着绿灯的时候,一旁过来了一位穿黑西装的男子,撑着一把黑色雨伞。   这男子很高,小麦色肌肤,五官很立体,但不管他的脸色和眼神都是冷的,和冬天气温比赛似的。   林雪禅曾在叶轻蕴的海边别墅见过他一面,不过叶轻蕴并没有给她引荐。后来她听说叶先生身边有一位助理,曾是全国散打冠军,并不常出现在人面前。   看来真的是叶先生来了。   见男子与自己越来越近,被雨夹雪冻得发木的全身都有了一些暖意。心里甚至有一些惊喜,叶先生让他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助理来接自己,那么也会原谅今天自己的唐突,说不定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能如发布会说的那样,嫁入叶家。   叶家,那是多少豪门艳姬也向往的世家!   眼看着这位助理已经和自己面对面,林雪禅扬起一个笑脸,刚要和他说话,可他却目不斜视,与她擦肩而过。   林雪禅的那朵笑在寒风里木在脸上,又迅速枯萎凋零。刚才心里那点儿虚拟的火热,此时也回归现实,被雨夹雪吹得七零八落。她觉得自己全身发冷,抱着手臂,自己拥着自己,站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竟觉得这世上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不允许自己这么沮丧,拍拍脸,抬头一看,已经错过绿灯了。   好不容易迎着风雪来到眼前这辆蓝色宾利的车窗旁,林雪禅心怀忐忑地伸出已经木掉的手,屈指扣了扣车窗。   车里的人并没有开车门,只将车窗降下一半。   温暖干燥的暖气从车里涌出来,林雪禅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湿漉漉的,被风一吹,冷意刮骨。   “林小姐,有事吗?”   清越的男声传出来,林雪禅呼吸一窒。原来自己与他不仅隔着家世身份,这具车身,现在又多了一句“林小姐”。   他生气了吗?因为今天自己在发布会上说他是自己的男朋友,甚至暗示两人还有可能结婚。不,发布会刚刚结束,他怎么会这么早就得到消息?   林雪禅神经冻得缩成一团,声音发颤,喃喃地叫了一句:“叶先生——”,这之后的千言万语都瞬间消声,隐匿与风雪之间。   她失神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坐在车里,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双手交叉握在大腿上。那岿然不动的坐姿,显得他一身贵胄气,如同一个手握大好江山的王侯。   他亦看着她。不过她并不敢同他对视,但仍能从余光里感受到那双眼睛里闪着动人的幽暗和天生的曲折。   站在这个角度,她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在他眼中的分量也只配看他半张脸。   林雪禅哆哆嗦嗦地从外套里拿出一个首饰盒,里面装着那枚粉钻戒指。从窗口递过去:“叶先生,这是你上次落下的,现在我还给你”   她尽量保持着平稳的声线,甚至从僵掉的脸上挤出一个带着讨好意味的笑容。虽然他不爱看自己这样笑,但此一时彼一时。   “不用了”,他随口道,“这枚戒指将完成它唯一的使命”   林雪禅不解:“什么?”   叶轻蕴不再看她,眼睛正视前方:“这是我送你最后的礼物”   林雪禅瞬间瞪大眼睛,瞳孔放大到像个病入膏肓的人正处于弥留之际,却还贪恋人间。   她几乎是惨叫出来:“叶先生——”   叶轻蕴的声音比这个冬天还不近人情,“如果你还有其他要求,请联系我的助理,他会解决一切”   什么都不用再说,再说他该不耐烦了。还要惹他生厌吗?从跟着他开始,她除了窃喜之外,体会最多的心情就是无时无刻不在害怕他生气。   “为什么?”,她失魂落魄地问他。   “我看见书架上有林小姐的书,其中有几册不同版本的圣经”,他语气淡淡。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提起这个,但仍屏息听他说下去。   “你爱读圣经,不知道是否从里面看过这样一句话——不可试探你的神你的主,一切到此为止”,他在阴影里的脸还是那么不动声色,声音一如既往地江潮不起。   却在她心里掀起万丈波澜。   ------题外话------   虐女了,你们喜欢虐女吗?哎,我喜欢虐男 ☆、016.亲吻   她的神,她的主?曾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配得上他,现在看来,那个梦里的云端有多高,自己摔得就多粉碎。   “那么,再见叶先生”,她每说一个字,风雪就多带走一分体内的温度。   多想再看看他那双沉默抒情的眼睛,可他留给她的只有嘴角抿起的薄情弧度:“再见,林小姐”   林雪禅的眼泪在转身那一刻终于落下来,风割在泪水落下的路径上,要将她毁容一样。   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两人,她擦了一把模糊的眼睛,才看清是那位陈助理为许凉撑着一把黑色雨伞,朝叶轻蕴的车走来。   许凉只是个声名不显的经纪人,却穿着马海毛上衣,羊毛斜纹软呢半身裙,外面是一件巴宝莉冬款丝绸印花长风衣。   她也有这样一件风衣,上个月买的,*万的样子,看过的人都说她穿着很漂亮。她兴高采烈地穿着和他共进晚餐,晚上一起回了海边别墅,他让她把外套脱下来。   有些害羞,也有些激动,自己是不是终于可以成为他的女人?   可他真的只是让她脱掉风衣,然后跟她明天他会让同个牌子的店长带着画册来,别跟他客气,看上的就让她们拿来挂在你的衣帽间里。   第二天,她便在门口看见*万的风衣被团在垃圾桶里无人问津。   现在她才明白,不是那件衣服她穿着不好看,而是许凉穿过的,他不许别的女人再穿。   不是说他们只情同兄妹吗?兄妹这样的关系,值得叶轻蕴用心至此?   “林小姐”,许凉冲她点头打招呼,假装没看见她脸上的泪痕。   “许小姐”,林雪禅强笑着答,现在丝毫不敢厚着脸皮叫她一声“许姐”。   双方都不愿多说,擦肩而过。   许凉上了车,叶轻蕴让司机把暖气开大一些。然后对她说:“你迟了五分钟”。   他是个注重时间的人,有个特殊的本事:不看表也能知道等的人迟了多少时间。   许凉一点儿没觉得抱歉:“我看林小姐在和你说话,就和陈修在路那边等了一会儿”,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没看出有什么失常,斟酌语气道,“我看见——她好像哭了”。   “那又怎么样?”,他毫不在意。   许凉撇撇嘴:“不怎么样”   “你的意思是,你还真把她当姐妹了?”   他说的姐妹是指妻妾之间表面上虚与委蛇的那种称呼。   许凉顾左右而言他:“我没有姐妹,是家里的独女”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家里还有个童湘,自己名义上的姐姐。用余光瞟了他一眼,他似乎并没有因这句话而多心。   这么多年了,童湘在他心里总是特别的,就像不管一个人走多远,启明星总在头顶闪亮。   他转而说:“还记得我为什么来找你吧?”   许凉忽然缩了一下脖子,总觉得自己后颈冷嗖嗖的。看来试图引开他注意的计划失败了。也对,在他面前她的失败是常态,不,应该说是被他盯上的所有人。   大着胆子,手摸过去扯了一下他的袖口,许凉拉长声音说:“九哥——”   他无情地拂开她的手,侧脸也绷起来,一双眼睛里藏着雪光,比车窗外的雨夹雪还冻人。   不管是公司里他的下属,或者家里的小阿姨都怕他生气的模样。他眉毛一压下来,周围的空气自动降温。   连奶奶都说他生气的时候特别像他爷爷,非要把人吓得魂飞魄散才罢休。   许凉咬咬唇,看了一眼前排的司机和陈修,把隔板升了上去。   他一声不吭,将手臂搭在车窗框上,只剩个侧脸给她。他的沉默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似乎空气正在凝固,每个空隙都被他那副让人遥望的姿态霸占。   许凉不做声地长吐一口气,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没有躲闪,这让她绷紧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松了松。   他今天穿了印有威尔斯亲王格的胡椒色深度印染两粒扣套装。手触在上面,有一种恰到好处的舒适。   在心里默数了三个数,许凉探着身子把唇凑上去。她知道这个动作有些缺乏廉耻,无数个对他感兴趣的女人对他做过。但似乎每次都这样,他把自己这两片嘴唇接纳过去,就表示他已经消气了。   接近的过程当中,她闻见他身上清冽的男性气息,这气息使空气一下子稀薄起来,她的脸颊在这样缺氧的环境不可控制地发红。一股燥热涌上来,像岩浆在体内澎湃。   可是他却寒着一张脸躲开她双唇的进攻。似乎很不待见她,这次留给她的只有四分之一侧脸。   许凉原以为自己的厚脸皮会在一击不中的情况下偃旗息鼓,可没想到心里憋着一股气,反倒激得她没了理智。   她索性将上半身探进他怀里,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屈着脊梁去够他的嘴唇。   可每次刚要碰到,他就轻易地躲开,让她恼得眼睛直瞪。   这简直就像在逗小朋友:在她头顶用绳子悬着一颗又红又大的苹果,每次刚要吃到,绳子就把苹果提上去。   今天要是不得逞,自己的脸就算要丢光了。许凉一咬牙,索性坐在他大腿上,脸逼近他,发誓要吃到这颗苹果!   他的双手将她搂住,脸却在和她捉迷藏。只不过一次,两次,三次……躲她的力度越来越小。   许凉感到他正在妥协,微不可见地扬了下唇,眼中流光溢彩被她垂眸掩饰,佯装泄气,要从他怀里起身:“算了,我知道你一辈子都不要理我了”   他的手臂一下子收紧,将她锁在怀里,声音低哑沉喑:“胡说——”,一边低下头将亲吻印在她的嘴唇。   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霸道多情的人有这样温柔到几乎青涩的吻技。他们刚结婚的时候,他同她接吻甚至会脸红,大概多年来他把自己当亲妹妹看待,亲自己的妹妹,多多少少会有些难为情。   他们很少接吻,即使在床上,两人的距离为负。   虽然许凉心里把他当哥哥,但并不排斥和他亲吻时的感觉,他的唇间似乎承载着无数怜惜,要传递给她;那一点点的濡湿和轻轻被含住下唇的温柔,都让她觉得自己在他眼里比稀世的瓷器更加易碎。   易碎,这两个字不管用在哪个女人身上都有一种脆弱的美感。   她迷恋这种美感。   ------题外话------   今天好懒,只码了一章,我准备换一个简洁,不知道发出来各位会不会喜欢。谢谢看文的读者,么么哒~ ☆、017.说书先生   两唇分开。叶轻蕴不得不提前结束这个吻,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但这个场合只能安分守己。   许凉脑子里晕晕乎乎,眼睛里一层朦胧水色,溶解了迷茫的媚态,似乎醉了,随时要倒下。   她的嘴唇湿润饱满,红得欲滴,经过一次亲吻忽然熟透了一样,诱惑人去采撷。   叶轻蕴实在热,嗓子干得厉害,将车窗开一条缝隙。雨夹雪一下子灌进来,让车里的热度一下子降下来不少。   “冷吗?”,他问道。   许凉摇摇头,正好她也觉得脸上的红晕该降降温。   他忽然慵懒松弛起来,放弃了往常端正严肃的坐姿,向后靠着汽车座椅,嘴角一抹恬淡笑容,伸手去抚她的耳垂。   “改天你换一副翡翠耳坠来戴着”,他说道,脑子里浮现出红唇碧玉的美好颜色来。   她皮肤白,什么颜色都衬。   此刻许凉对他任何动作都有些敏感,往旁边挪了一下,躲开他的手,“带那个干嘛,我还要另配衣服,多麻烦”   他不说话了。   偷偷瞟他一眼,许凉只怕自己牺牲色相换来的好脸色再次功亏一篑,于是握住他的手柔声说:“有点儿冷了,把车窗关上吧”   叶轻蕴照做了,许凉又问他:“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到了就知道了”,他说,语气仍淡淡,没了刚才的亲呢。   “今天……我真的不是故意说离婚的”,她低头说道,一副认罪伏法的样子。   他沉着语气道:“你再说那两个字试试?!”   许凉抿唇。他们这段摇摇晃晃的婚姻,有什么值得珍藏的呢?在充裕的时光里,最多只算得上瓷器上的裂纹。   这两年来,他外面的女人络绎不绝,我唱罢来你登台,她甚至想过有一天他会突然厌烦这段关系,直接给自己一张离婚协议。只是他这人向来捉摸不透,外面繁花似锦,离婚这两个字倒成了禁忌。   不过这也情有可原。他们结婚的时候就说好了的,两家知根知底,从小叶家的长辈都待见她,娶她也省了同家里抗争的力气。   他出手帮她,而她就要成为他名义上的妻子,应付家里的长辈。在外面却不公布两人结婚的事实,他仍像单身的时候出去尝鲜猎艳。   如果离了婚,少了她这个挡箭牌当掩护,家里必定一再烦他。他那样精明的一个人,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所以不离婚,成了最划算的选择。   许凉心里正盘算计较,忽然听他说:“你今天因为听了林雪禅说的那些话,才挂我的电话?”   她心里一惊,他已经知道今天发布会上的事了?   眼珠子乱转,许凉磕磕巴巴地问:“你怎么知道……今天她说了哪些话?”   叶轻蕴冷哼一声:“笨得气都喘不过来,还经纪人呢,连别人是不是演戏都不知道!”   许凉气弱地维护自己道:“我智商不差的好吗?好歹小学的时候我还跳过级的”   叶轻蕴不屑一笑:“智商这两个字和你有关系吗?”   和他顶嘴她从来没落着好。她只好投降,另起话头:“你刚刚和林雪禅分手了?”   “分手?”,叶轻蕴抿起的嘴角和闪着冷光的眼眸看起来异常凉薄,“在一起又分开的两个人,才叫分手”   他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完闭目养神,不再管她。   一直到车停下两人都没再有过交谈。   下了车,许凉呵出一口气,面前的空气有了一层白雾。   雨夹雪更大了一些,天色又苦又重。叶轻蕴穿上深灰色的大衣,带着许凉往一个茶馆走。   茶馆有些年头了,藏在一条空幽的巷子尽头,后面则靠着一从竹林。   外面是一片空地,这时候太冷了,无人光顾。可掀起茶馆的一块布罩门帘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里面很热闹,摆着二十来张木桌,每张桌子都有人,三五成群,桌上摆着茶点。   但却并不显得拥挤,茶馆里面很宽敞。人多又有地暖,按理气味不会太好闻。不过许凉却闻到一股橘子皮的清香来,用果皮来清净空气,也不得不说老板有巧思了。   这些人真是好会找地方,四壁贴着精致的茶经竹简,桌上一杯盖碗三花,台上正唱着戏曲,旦角俏目含颦一句:“谁是我的意中人?”,台下老少爷们齐喊:“是我,是我!”   气氛更热闹了。连叶轻蕴也嘴角带笑。   两人站着看了没两分钟,就有一个笑眯眯大肚皮的白胖中年男人过来打招呼:“要不是外面明明白白的雨夹雪,我还当吹起一股东风,把叶先生给吹来了”   叶轻蕴颔首道:“赵老板生意兴隆啊”,又为许凉介绍,“这位是茶馆的赵老板”   许凉含笑道:“赵老板,你好”   赵森保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接着便带着两人到前排空位坐下。   两人坐下的地方算是得天独厚,正对戏台中央,台上人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许凉一看就知道,叶轻蕴是提前打过招呼的。   “饿不饿?这里的白汤面很有名,不比家里的差。这种氛围下吃更有味道”,说着叫来茶博士,让上一碗面来。   这时候吃什么面啊?白汤面一听就是这里的招牌早点,可这会儿已经临近中午,再加上早上被他那顿千篇一律的叶氏早餐塞得空不出胃来,哪儿还有心思细品什么白汤面?   旋即一想,许凉不由自主地撇撇嘴。他还是那一套,怕自己出去吃些他看不见的东西,总担心不干净,先把她的肚子填满,身体也不会被他以为的“脏东西”给糟蹋了。   这是的,这种男人只有自己受得了,指甲缝里都是心计。   面端上来一看,真不是叶轻蕴乱夸口,加工精致,鳟更鹅脍,豪润芳鲜。汤底更好,玉俎浓浆,一看就是独门密法吊出来的。   刚尝了一口,戏曲散场,余音绕梁。又从屏风后面上来一位说书先生。   先生满头银发,七八十岁的样子,脊背微驼,穿一身天青色的长衫,面前摆一张长条桌案,上面放着惊堂木。   只是他气势很足,精神矍铄,坐在一把官帽椅上,一张口声音洪亮,一下子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许凉看了一眼旁边的叶轻蕴,老先生一出场,他连茶也不喝了,身体端正坐着,脸上带着恭敬。   他与台上的人一定有某种渊源。许凉也不动声色地搁下筷子,专注地听起书来。   这一出说的是《曾国藩》。   《曾国藩》评书大师田单芳也讲过。但老先生讲的与田是两个版本,显然是他自己精编过的,更侧重于讲官场道理,机遇*。说到精彩处,那双老花的眼睛突然迸出惊人的光彩,牵动在场众人的神经。   直到最后,惊堂木一拍,众人都一个激灵,像刚从梦里醒过来一样。先生一句:“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给这出书画上句号。   四周鸦雀无声,老先生躬身站起来,底下的人才反应过来似的,齐齐爆发出叫好喝彩的声音。   鼓掌声之大,似乎要掀起茶馆的屋顶,让人心头发颤。   许凉同叶轻蕴站起身来,也在鼓掌众人之列。   老先生冲台下微微笑着,躬身还礼,绕过屏风回了后台。   这边叶轻蕴带着许凉出了茶馆,穿过茶楼旁边的一条小路,进了一扇侧门。   进门之后光线有些暗,许凉的手突然被一只大手握住,他领着她说:“别摔了”   她“嗯”了一声,乖乖跟着。   穿过通道,上了几步台阶,进了一个房间,里面光线很足,让许凉不禁眯起眼睛。   那位说书的老先生躺在一把竹椅上。身下铺着一张厚棉毯,上面用色很亮,绣着静美的桃花,不过看起来年头不小,但仍辨得出当年的细致做工。   屋里的摆设也简单,不过一个红木雕梨花枝柜子,一个衣架,一张书桌,一张躺椅。   “老师——”,叶轻蕴叫了一声。   ------题外话------   男主不是渣男,男主不是渣男,男主不是渣男,重要的事说三遍!   男主身心干净。他外表花心是有原因的,至于什么原因,敬请期待(☆▽☆)   大家多来冒泡泡嘛,撒娇打滚求收藏O(∩_∩)O~   地上都要被我滚干净啦(ノ`Д)ノ ☆、018.怀表   潘振青慢慢直起身子:“来啦?”,看一眼他旁边面容皎洁的女子,扬起嘴角道,“不给我介绍一下旁边这位?”   叶轻蕴扭头看了她一眼,言简意赅:“许凉”。   “这就没了?”,潘老说着摇摇头,“你还是那样,有什么宝贝一定藏得死死的”   她算什么宝贝?充其量也只是稻草一根。腹诽间就听叶轻蕴说:“她性子拘谨,平时不大愿意跟我出来”   许凉盯着脚尖装壁花,听听这大大方方的言语之间夹杂的小委屈,要说她还真不是个合格的经纪人,从来看不出别人是不是在演戏,头一个就看不透他。   呵呵,她不愿意?真要把她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大概他的后宫就要闹翻天了。   “阿凉觉得我刚刚说的书怎么样啊?”,苍老的声音慢吞吞拖着调子,完全不像说书时抑扬顿挫的声调。   许凉被点了名,佯装害羞地微抬了下颌,这位老人势必同叶轻蕴关系不浅,不然也不会将自己的名字叫得如此亲昵。   踌躇两秒,许凉曼声道:“虽然不知道您以前是什么职业,但必定是那种三思后行,深审而言的道路。您说的书,每个字每个词都各有深意,但却并不生硬,反而一气呵成”,她略思索了一下,一副抓住灵光的顿悟模样,“就像是——见缝插针的自由!我爷爷常说,人老了便会如孩童一样任性,饿了就要吃的,渴了就要水喝,以前禁锢了太久的初心都会在老年得以释放。”   潘振青笑着点点头:“阿凉是清澈之人,其秀在骨,有心噤丽质之慨”,说着叹口气,“真羡慕你爷爷啊,有这样一个灵慧的孙女”。   许凉赶紧自谦道:“我胡说八道的。除了觉得您说得真独具况味之外,其他都是靠想象力。至于我爷爷,您可不要羡慕他,打小我一淘气他就说我是磨人精”   潘老脸上的笑容更加慈祥。只是到底年纪大了,说了书又说了会儿话,脸上略显疲态。   许凉上去往他腰后垫了个枕头,然后退开温声道:“但愿您不会觉得我唐突,这样会舒服一些。我爷爷腰椎也有毛病,工作时熬会熬出来的”   潘振青缓缓靠在椅背上。手摸着桌上一只银饰剔金水烟袋,其外加了一只烟袋套,兜罗缇绣,青松白鹤。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副沉思的姿态。他松松叹口气,眼睛一下子昏花不少,脸上的皱纹似乎更加深刻,“阿凉和我的一位亲人长得很像”。   说着看她一眼,似乎在她身上找那个亲人的影子。   许凉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看了叶轻蕴一眼。她实在不知道他带自己来见这位老先生是有什么深意。   叶轻蕴心里也奇怪。老爷子打电话忽然让他把妻子带来给他看看,也不知他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自己与阿凉已经结婚。此刻更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不知道其中有什么渊源。   心中存疑,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这也算是阿凉和您老人家的缘分”   潘振青点点头,深以为然,又从衣兜里摸出一块赤金怀表来。   那只表色正料足,表面镂刻一株摇钱树,饰以红绿宝石,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他把表递到许凉面前:“今天出来得突然,也没备什么见面礼。身无长物,只这表我随身戴了多年,阿凉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玩玩儿吧。”,说着又怪罪地瞟一眼叶轻蕴,“要怪这小子,结了婚也不知道带来给我这老头子瞧瞧。要不是我主动提出来,怕是遇上了也不知道你是他媳妇儿。这表你收下,就算我给的承诺,以后多少姑娘家里人托我向轻蕴说媒,我第一个帮你推辞”   话说了一堆,无非是怕自己脸皮薄不肯收,再推辞就不识趣了。许凉把表接过来,上面还带着老人家掌心的温度,她笑道:“那我真要谢谢您了”   既谢这块表,又谢他帮自己守住丈夫。不过一想到后者,也不知道九哥少了当新郎的机会,会不会恼?   于是,她偷偷觑他一眼,没想到被他捉个正着。他暗暗瞪她一眼。   潘振青看两人用眉眼斗嘴,闷笑道:“好啦,时候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有对两人说,“今天不当空,你们都有工作,哪天要闲了就到我那里坐一坐,家里一位老阿姨做蜜三刀极好。还有一套新娘嫁裙,老婆子生前给孙女做的,只是无人拿去穿上,我看阿凉穿上似乎正好,改天来试一试,也慰老伴儿在天之灵”   两人都说好,扶着老先生起身出门。到了茶馆前面的空地上,已经停了一辆红旗轿车,三个看起来是老人随同的年轻男人都候在那儿。   许凉看三人一眼,刚刚听评书其他人都被老先生抑扬顿挫的故事吸引,只他们绷着脸丝毫没有松懈。现在看来,老先生的身份只怕是高高在上。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能被叶轻蕴叫一声老师,背景怎么浅得了?   目送老人的车走了,司机也把叶轻蕴的车开过来,上去之后许凉把那块怀表拿出来,只觉得小巧的一只,握在手里很快就染上温度。   叶轻蕴让她将外套脱下来,刚刚在外面被雨夹雪微微打湿了。   许凉没动,反而兴高采烈地把打开的怀表递给他看,“里面有一张照片!”   叶轻蕴凝视一会儿,照片是黑白的,里面一个秀丽优美的女孩子,眉目清澈,五官细致,果真和许凉有五分相似。   心里更觉有不妥。按说潘老为人端肃,还在任上的时候为人谨慎,不多言,不结党,跟谁都泛泛之交。   可再谨慎,身在高位也免不了被人盯上,只不过潘老都能化险为夷,到老了功成身退。曾有人将一个雕刻摇钱树的赤金怀表送给他,意在讽刺他作为央行行长,不知暗地里是多少人的摇钱树。   老人家不以为怵,反而四处把表展示给别人看:某某送了我一块表,你也看看,不错吧?   既洗了暗中受贿的嫌疑,又将人气得半死。   但这块表也成了潘老的随身之物,让他随身警醒,处在那个位置上,多少人面上供着你,就有多少人给你布陷阱。   现在不仅把怀表送给她,而且一改常态,成了在小辈面前慈祥的长辈。什么蜜三刀还有婚裙,样样都是冲着阿凉去的。   心思电闪,他也只郑重叮嘱许凉:“把怀表收好”。   ------题外话------   文文首推啦,双更奉上,各位亲们多多支持,感谢(* ̄3)(ε ̄*) ☆、019.黏她   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了华闻大厦的停车场,绕了一圈才找到停车位:这都归功于叶轻蕴,他把属于高管的停车场给撤了,从此天下大同,别管你在公司的职务有多高,来迟了照样没车位。   许凉拿起大衣正要穿,叶轻蕴摸了摸她的外套,还有些湿,不过衣服里面倒还好,但还是说:“去休息室换一件吧”   他的休息室快成她的了,里面堆满了她的东西。谁让他那样精于算计。小时候他牙疼去看了一次牙医,回来自己不仅不吃糖,也不许她吃;那可是六岁时许凉的命根子啊,不让吃糖,等同于谋杀。可他向来强势,她几乎将他当半个长辈,长辈的话哪儿有不听的——要真不听,他能毁了那双不会听话的耳朵。   于是她嗜甜的口味生生被他扭曲成爱吃辣。   结过婚倒好,在家不准她吃零食,反倒在自己休息室里摆了一堆,千方百计诱惑她到他办公室去。   每次许凉一边享用限量版的零食,一边在心里抽自己嘴巴:该打,叫你嘴馋!   久而久之,他的休息室倒成了她的常驻地,家具摆设都照她的喜好来。   起初她还心怀犹豫:要是哪天九哥的新宠来公司找他,两人在办公室里你侬我侬;自己这个糟糠妻却在隔壁休息室里咔嚓咔嚓吃零食,这场面太魔性了,她有点儿接受无能。   不过还好,这么久以来,这种情况竟然一次也没发生。   许凉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来不及了,我和高淼约好了的。等会儿她一下班我和她一起走”   他拉过她的手腕看了一眼,握住不放了。抿唇道:“这表你戴着倒好看”。   许凉要是胆子再大一点,真就给他一个白眼了。   他喜欢收集腕表,个个都价格昂贵,名声不斐,单独开辟的一个保险柜都快装不下了。那么贵重的东西,后来他索性放在衣帽间里,也不怕哪天家里来了小偷,轻易就能窃取。   但那么多名表搁在家里他一只也没戴过,只戴那只他出国留学前许凉送他的国产手表。   她真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放着后宫佳丽三千独守空闺,偏独宠自己送他的那个中不溜的。   许凉觉得浪费,捡了一两个适合自己的戴在腕子上。   公司里有识货的见了问她:“哎哟,你这表不便宜吧?”   许凉则笑得大方又不好意思:“百达翡丽的高仿,网上买的,三百块包邮。你要的话我一会儿把网址发给你”   来人便会一边讪笑,一边退场。   但现在可不是讨论腕表好不好看的时候。许凉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有时候他不想放她走,就会顾左右而言他。   事后她也疑惑,他这是……在黏她?   这么一想,她会立刻触电一般,全身一个激灵。九哥黏人?明天是世界末日吧!   “现在去休息室恐怕来不及,高淼马上就要下班了。再说这衣服里层又没湿,没关系的”,许凉说道。   叶轻蕴沉吟片刻:“要不这样,今天中午我请你和高小姐吃饭”   说完马上就要打电话给他的私人助理订餐。   许凉受惊一样瞪着眼拦住他,“这是女人之间的约会,不是你的会餐时间好吗,叶先生”   高淼是华闻的员工,要是知道她们全公司已婚未婚妇女共同的男神已经挂在她名下,许凉便一头冷汗地笑道:“你要跟我一起去,恐怕我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叶轻蕴听她推辞,嘴角的冷笑忽明忽暗:“据天气预报显示,恐怕全枝州人民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一听他语气不对,许凉立刻放下身段去哄:“是我不识趣,九哥你一个大忙人,就算地球首领来了你老人家也要看看有没有空。可今天真有事的,改天我们一起去冯家菜馆怎么样?”   “我不接受空头支票,你说的改天到底是哪天?”,他眼神中闪着火焰,黝黑地发亮。   见他已经忍着脾气了,许凉赶紧说:“我随你时间空闲”   他突然发火了:“别跟我似是而非,到底哪天,跟你吃饭我随时有空!”   真不好伺候啊!马屁拍在马腿上,说什么都能被他挑刺。永远这副脾气,他给的你必须受着,他宽大的胸怀唯独装不下被人拒绝。   “要不,就这周末吧”,她一边说一边瞄他的脸色。   好一会儿他没说话,车里的空气又沉又重,他的沉默如此紧锣密鼓地压迫着人的呼吸。   许凉等着他的反应,大气也不敢出。   没等到他说好还是不好,却见他忽然将头一偏,脸移到阴影里面,忽然缓缓道:“不知道是不是要等我们都老死后,合葬在一个墓穴里,其他人才知道我们是夫妻”   许凉被他沧桑的语气弄得眼眶很辣,鼻子发酸。但这没有办法,隐婚是他提出来的,难道还要让她一边心疼他,一边抱怨对自己不公吗?   他们只能是兄妹,即使这段婚姻浑浑噩噩地夹在中间显得不伦不类,可这是将伤害降到最低的唯一办法。   不爱他,就不会受伤。还可以是他的小疙瘩。   她忍住落泪的冲动。这或许只是他一时感慨,明天又能生龙活虎地去找其他女人。许凉拉住他的手,像小时候那样摇了摇,带着轻哄和安慰,这样不管是别人惹他生气,或者罪魁祸首是拉住他手的那个人,他的怒气会渐渐平复下来。   还真是这样。尽管她怕他生气,但永远是对他的坏脾气办法最多的那一个。   没一会儿他脸色恢复如常,展开她的风衣让她穿上才下了车。   许凉把风衣裹紧,看一眼旁边除了面无表情不会再有其他表情的陈修,从包里拿了一块糖给他。   她总这样逗他,只是想看看一个冷兵器般的男人动容是个什么模样。   陈修当然不肯接,声音是直的,没有抑扬顿挫:“谢谢叶太,不过很抱歉,我不太爱吃甜的”   许凉抿唇一笑,清澈的眼眸将四季都化作风和日丽:冬天不下雪,秋天不落叶。明媚的五官在昏暗的停车场微微发亮,闪出奇美的光芒。   陈修当然不敢当着老板的面看她的脸,又不好让她一直伸着捻糖的那只手,利落地接过糖,立马快速地闪到一边去。   叶轻蕴见陈修十分尴尬,替她将衣领理好,“怎么就知道老实人,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许凉想也没想就答:“当然是跟你学的!”   说完便看他脸色一顿,马上打哈哈说:“时间差不多了,我找高淼去了!九哥,你也上去吧”   接着对他挥挥手,往出口走去。   刚转身她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去。她知道,他正目送自己走远。   以前每天都是他送自己上学,他比自己大三岁,两人并不在一个学校。等她走了好远,回身一看,他还站在校门口望着她的背影。   那时候她就明白,这世上有一种不是亲情,不是友情,也不是爱情的感情,叫做你一回头,他永远都在。   直到她拐个弯,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叶轻蕴才和陈修一起往电梯方向走。   上了电梯,他冷眼瞥了一下陈修装着那颗糖的衣兜,用命令式的口吻说:“赶紧找个女朋友,把婚结了”   陈修不敢违抗,“嗯”了一声。心里却想每次叶太送自己糖,总裁都要催他赶紧恋爱结婚,简直比求孙若渴的父母操的心还多。   这哪儿是接了一颗糖,接的是催婚符啊。   华闻公司很大,由一个写字楼群组成。主楼是华闻大厦,而高淼的工作地是大厦后面的A楼。   她打了个电话跟高淼说,自己就在楼下等她。   没等几分钟,就看见高淼提着包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一看见许凉就拉着她说赶紧走:“我提前出来的,手头上的工作让人替我一下。谁知道出了电梯就看见我上司刚好上了旁边的,真比拍大片儿还惊险!”   许凉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她一惊险就要出汗,别管气温多低。读书那会儿一到考试公布成绩,纸巾都不够她用的。   ------题外话------   亲爱的盆友们,国庆节快乐!   首推ing,心爱的亲们,求支持,求鼓励,求评论,最重要的是求收藏啦~\(≧▽≦)/~   大家不要养文啊,香香会努力日更的,今天妥妥地加更   男主深情,但开始的时候我会写得有些隐晦,男主绝对身心干净。   下面青梅竹马小剧场来喽——   他是院子里男孩子们的首领,在一群人里有着一呼百应的气势。她只有他一个玩伴,可男孩子们却嫌她拖累,呼啦啦地跑,试图摆脱后面追得气喘吁吁的女孩子。他跑在最前面,后来落到人群后面,再后来索性停下来,站在那儿等她上来拉住他的手说:“九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020.会友(首推双更求收)   许凉和高淼一起去取了车,过程中高淼一直满脸崇拜地夸他们总裁多么英明——就停车场一个小小的改革来看,其他公司口头上的民主却在他们这儿实现了。   全公司的女人都跟中了叶轻蕴的毒似的,走到哪儿就把她们总裁的英明神武传播到哪儿。估计那些已婚女人的老公快恨死叶轻蕴了。   许凉装摸做样地点头,时不时还附和一句:你说得都对,你们总裁完美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球上要找得出第二个他这样的多金美男子,估计人类离灭绝也差不多了。   夸了他高淼还不乐意,瞪她一眼:“这话说得可真不走心”   许凉决定自己的嘴巴还是留着吃日本料理吧。   高淼的车开到一处居民区小巷停下了。将车停好,许凉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看见不远处有一块奈良本寿司的招牌。   店铺毫不起眼,进去之后甚至给人昏暗狭小的感觉。   在订好的包房坐下,高淼对许凉说:“别看这儿装修布置不打眼,但要预定得费很大力气。要不是今天运气好,我都准备请你去吃火锅了”   许凉笑了笑:“新娘子总有好运道”,看高淼撅了撅唇,就知道她要反击,于是又说,“不吃火锅好啊,我现在基本上不在外面吃那些”   还不是九哥说外面的火锅汤底都是什么猪骨粉牛骨粉勾兑出来的,不许她在外面吃。想吃了就给陈留官邸那边去个电话,家里什么都是现成的。   许凉把点菜的权利交给高淼。   高淼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和许凉一起出去吃饭,要是对方点菜,她那双红唇一准儿开开合合忙碌非常:一边吐槽好友没眼光,一边将食物往嘴里喂。   一看高淼挥斥方遒的样子,许凉便知道她这是有心事。听她点了鱼生,许凉立马制止她。   “听说这里的鱼生很不错”,高淼试图从她的阻止中突围出去。   许凉向她解释:“声称是日本当天空运的鱼生,中午提供的可能是隔夜剩下的食材。因为从日本渔场运来,通常情况下要下午才能到”   高淼眨眨眼:“你不是不挑食吗,怎么知道这么多?谁指点你的”   “九哥喽”,许凉扬了下唇,伸手触了一下装在清酒瓶里的风信子。   高淼一脸神往:“从小就听你把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九哥挂在嘴边,听你说起来似乎是个渊博的有为青年,什么时候也介绍我认识认识?”   他是够有为的,你以及你的上司都归他管。要真介绍给你,你的尖叫声能杀了我的耳朵。   许凉心里嘀咕着,嘴上“唔”了一声,“他很忙的,我最近也不和他常见面”   她可没说谎,这次他回家之前,他们有半个月没碰过面。   高淼也不强求,此刻注意力都在食物上。她索性点了个全套:前菜,烤物,刺身,天妇罗,上小锅,铁板主食,现做手卷寿司。   许凉瞪眼:“这么多你吃得下吗?”   高淼觉得她大惊小怪,指指她说:“不是还有你吗?”   “你觉得我俩的胃口是一个级别的吗?我的只有拳头大小,你的可以装下整个地球!”   “喂!你再这么揭我短,我会化悲愤为食欲的,这不利于我的减肥大业”   “减肥?”,许凉手指扣一扣菜单,“看在咱们同学多年的份儿上,算我求你,别糟蹋这两个字”   高淼上下扫她一眼:“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最近跟谁混呢?这张嘴毒得都快见血封喉啦”   跟谁?当然是被叶轻蕴耳濡目染!   许凉垂眼,手肘支在桌上,左手掌抚着后颈不说话了。   高淼狐疑地看她:“你从小一别扭就这个动作,老实招来——是不是背着我谈恋爱了?”   不,我只背着你结了婚。   许凉干笑道:“这话说的,我要真有什么动向,哪儿瞒得住你老人家的火眼金睛?”   “你知道就好!”   看她忙着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许凉心里终于松口气。   终于只剩下她们二人,许凉抄着手道:“说吧,结婚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话题,高淼原本活泼的眉眼安静不少,她抚着薄胎白瓷茶杯说:“什么怎么回事,女人嘛,都要迈出这一步的”   “你父母催你了?”   高淼摇头,自己也觉得好笑:“不是他们的原因。我单身的时候天天催我去相亲,等我跟他们说要结婚,他们倒愣住了,我爸还说谨慎为好”   许凉想了想自己结婚时父亲的表情,已经没什么印象。不过大概和平常一个样子,不然自己也不会丝毫都想不起来。   她略带羡慕地说:“你爸这是舍不得你”   高淼眼眶红了:“我答应他的求婚,是不是太草率了?”   许凉看她一副全无依靠的茫然样子,赶忙握住她的手:“你想嫁给他吗?”   “我不知道,只觉得他适合过日子。不出意外,他会一辈子对我好”   “你看,你也不排斥他。其实女人都是将终生交付给那一瞬,即使两人交往很多年,可未来毕竟有变数,难道那些人就不草率吗?”,想了想许凉还是问出口了,“你还放不下蒋言吗?”   高淼反问她:“你放得下宁嘉谦吗?”   许凉被这名字突然撞了一下胸口:就像以前很喜欢的一件宝贝,却忘在角落里蒙尘,某天不小心找到了,却已经旧得不成样子。   她苦笑了一声:“小淼,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们是不一样的”   “能说点儿我听得懂的话吗?”,高淼斜她一眼。   许凉眨眨发涩的眼睛,“哎”地叹一声:“算了,别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啦,既然已经决定结婚,婚礼怎么办,时间定下来没有?”   这时候菜上来了,厨师也就位,但高淼一点儿也不想被人打断谈性,有些话过时不候,冲动的时候不说,就会永远在肚子里腐朽。   ------题外话------   国庆大家都出去玩了,虽然人流量少,但我要挺住↖(^ω^)↗   求亲爱的们助攻我啊!   不要潜水,不要养文,不要让我独守空闺~   不管怎么样,国庆快乐哦(づ ̄3 ̄)づ ☆、021.喝醉(首推求收)   高淼喝醉了。许凉不知道她是真醉还是假醉,她从小跟着经商的父母混饭局,有时候他爸爸喝趴下了,她这个女中豪杰会亲自上阵。   “你看——”,女醉鬼脸上带着红晕,眨动着一双濒临睡梦的眼睛,指着厨师留在案板上新鲜的食材说,“过去是什么?我告诉你,那都是一堆过期的东西。过不久,这些东西也要过期了”   点了一堆东西丝毫未动,却先喝醉了,让她这个酒量奇好的女壮士醉倒的竟然是度数不高的日本清酒。   许凉拦住不让她再喝。   没了酒,高淼一样说醉话:“你知道吗,我当初离开蒋言,是因为他有了别人。我亲眼看到的,就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厅。他生日,我假说回家,其实是想给他个惊喜。可谁知道,没了我,生日照样有人陪他过,而且过得有声有色……”   许凉从来不知道原来这才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结局。她看着眼泪顺着高淼的脸颊流下来了,以一种不受控制的姿态,一串串地,就在她眼眶边缘摇曳。   此时自己是个倾听者,许凉并不插话。一打断她,她就会缩进壳里。那些掩在深处的苦水,只会永久沉默在井里,成为死水。   就像许凉的过去,是一处症候和沉疴,一碰就要阵痛,身上渐渐冰凉。   高淼流着眼泪笑起来,脸在手臂上蹭了一下,眼线黑黑地在眼睛周围晕开,看起来有些滑稽。   “我从小到大做过无数个错误的决定:买了好看的芭比娃娃,回家后又觉得没多喜欢它;下定决心要和蒋言一生一世,却不能修成正果;那个许诺我的人已经变心,还要一个人傻子一样买机票飞到马尔代夫,在一群情侣当中哭得像个神经病……”   高淼说到这儿打了个酒嗝,眼泪往下淌,似乎喝进去的酒都酿成了泪,“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决定——”,她用那双已经醉了的眼睛看着许凉,说了个谜面让她找谜底,“你猜猜是什么?”   许凉一副这还用猜的表情:“离开蒋言?”   高淼伸出食指晃了晃:“错!他一个渣男怎么有资格成为我心中之最?我最正确的决定,就是进了华闻,离我们总裁叶先生更近一步”   许凉被噎了一下,这些女人怎么回事,一个个都将叶轻蕴视作神话,她们一面想:祸水祸水,一面就蹚了进去,谁也拦不住。   “离开蒋言是我做出的第二个正确决定。我不必低声下气地祈求他回心转意,也不必在他一再保证下整天疑神疑鬼。现在我找了个不说死心塌地,但到底对我一心一意的男人。知道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她又抛出问题,作为倾听者,许凉顺着她的话就行了:“是什么?”   “是在演绎生活的时候当女主角,而不是整天追着男人跑的女配角!”   每个字都斩钉截铁,许凉只在高淼演讲,说出自己座右铭的时候才听过这样的语气。   她想了想,也做了个提问者:“如果你是女主角,但同时男主角又有许多女配角呢?”   高淼笑她傻:“这还算什么女主角?只怕在男主角眼里,所有女人都只是女配角”   许凉也笑了,的确是她想岔了,自己算什么女主角?在叶轻蕴眼里,她顶多算是个跑龙套的!   厨师再一次敲门进来,高淼歪着脑袋,好一会儿才辨认出他是谁。手撑着半边脸对门口的人说:“我好像喝醉了,一喝醉就不想吃东西”,她指指许凉,“你为她服务吧”   许凉无奈对年轻男厨师说:“她有些不胜酒力,不用管她。我看还是先将她送回去好了”   厨师踌躇道:“这怎么可以,二位是来品尝美食的,空腹而回,也浪费食材”   高淼也说:“我在边上睡一会儿,你吃吧,说好了我请客的!”   哪儿有她睡,自己吃的道理?许凉等她一眼,坚持道:“你呼呼大睡,就着你的睡相我可什么都吃不下”   高淼知道她这是担心自己,她的性格就是这样,看着好说话,一旦划出线来就会死守,像个强迫症患者。   头晕得实在厉害。高淼身体打着晃站起来。她真觉得有些上头了,以前是不想醉不敢醉,现在是想一醉便一了百了,一沾酒倒像个新手。   许凉见状赶紧过去扶她,手上拿着两人的包,认命地当她的拐杖。   高淼脸上带着一点儿傻笑,对厨师说:“我已经付了钱的,这些食材都没动过,你要是有女朋友,不介意的话就算这些是我请你们的”   许凉给厨师递了个眼神,意思是别和试着和醉鬼讨价还价,不然最后哪个都不能脱身。   厨师果然应下了。   高淼像个已经是过来人的慈祥长辈,拍拍人家的肩膀说:“那祝你情人节快乐!”   厨师有些尴尬:“您记错日期了,今天不是情人节”   高淼醉醺醺地一笑,“不是说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每天都是情人节吗?”   看她一副和人谈话到天黑的架势,许凉赶紧把她架出去。   一出门,没了暖气保驾护航,高淼冷得往许凉这边靠,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许凉倒被她弄得出了一身薄汗。车是不能开了——她的开车技术就是谋杀手段。   出了巷子,许凉一边扶着高淼,一边还要拦出租车,着实有些狼狈。   好不容易拦到了车,许凉将高淼弄上车,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这才让司机开车。   起初还担心高淼喝得不少,不知道会不会吐,但现在一看,许凉心里松口气,她酒品倒不错,眼睛一闭就乖乖打起盹来。   想了想,拿出手机打给华闻总裁秘书室,电话通了,她轻声道:“你好,我是许凉——”   华闻总裁宽阔的办公室里,叶轻蕴端坐在老板椅上,手撑在颊边,目光落在落地窗外。   华闻大厦是这座城市的最高建筑,而他的办公室在顶层,陈修看着似乎在出神实则在沉思的老板,心想面前这位的确站在这个城市的制高点。   其实叶轻蕴真正看的不是窗外的景色,而是放在沙发旁红木小桌上的盆景。那是许凉的东西,起初放在休息室里,后来她觉得不见阳光对植物不好,拿出来放在他办公室向阳的地方。   叶轻蕴缓缓开口打破沉默:“既然那个女孩子身手,灵敏度都不错,那就暂时不要换人了。一则虽然她木讷沉默,但阿凉是个好心的,不会嫌弃;二则颜家那个女皇真如同发疯一样,我也不能整天把阿凉拴在身边,让人守着她已经事不宜迟”   陈修听了点点头:“这样也好,我也再去寻看,要是她不适合,到时候再换人”   叶轻蕴也觉得可行,点头之间有人敲门,他喊了一声:“请进”,就见方誉推门来到办公桌前对他说:“叶先生,刚才叶太打电话到秘书办公室”   叶先生已婚的消息知道的人数不多,其中包括他的几个助理。方誉是其中之一,但一个合格助理的首要条件就是对上司的事情守口如瓶,虽然他也疑惑:要说叶先生对叶太有意吧,他又女人不断,风流多情;要说他对叶太冷漠吧,他又处处着紧——多少名流权贵和他约见,也要从自己这儿过滤,排不开时间推了也就推了,但一遇上叶太,不管其他事务多紧急,她有时在这儿让人点了什么餐都要事无巨细地报告给他听。   叶先生的心思深不可测,不是自己一个助理能猜得出的。   她很少麻烦他这边的人做什么,听她打电话来,叶轻蕴也有些吃惊,问方誉:“她说什么了?”   方誉一如既往地直着身体,恭敬回道:“叶太说她的朋友高小姐喝醉了,不知道能不能帮她请个假”   说完后,小心扫了一眼办公桌后面那人的脸色,果然看他眉毛往下压,有些不悦。   方誉也委屈啊,叶太有什么干嘛不直接给叶先生说,反而打电话给秘书室的人,显得夫妻两个多见外?   叶先生不高兴了,第一个提心吊胆的可是自己!   但叶先生气度是足的,仍是疏淡口气道:“她怎么说的,你就怎么办吧”   方誉见警报解除,应声出去,反身将门合上。   好一会儿沉默之后,叶轻蕴才松开眉头,沉吟后对陈修道:“还有个事儿要交给你去办”   陈修一声不吭地点了下头。   “调查一下潘老家里有什么人,特别是女性亲戚”   虽然潘老从他回国多有照顾指点,真正将他当做是晚辈学生。但今天他对阿凉莫名其妙的亲近实在不符合他平时的作风。对不在控制范围内的事自己向来谨慎,更何况牵涉到小疙瘩?   ------题外话------   不管收藏怎么样,数据多少,还是好好码字最重要!   感谢各位的支持,鞠躬~   今天争取双更吧,么么哒(* ̄3)(ε ̄*) ☆、022.上节目   许凉将高淼送回家。一直躺在自己床上,高淼才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天花板,对旁边的她说:“这是你家吗,怎么和我卧室装修得一模一样?”   和醉酒的人争辩是不理智的。许凉到洗手间给她拧了帕子,替她擦掉脸上的泪痕,说道:“别管谁家了,你先睡一觉吧”   高淼像得了号令,突然安心了,眼睛再次合上,睡得不省人事。   给吴敏川打了个电话,许凉说自己有事还要耽搁一会儿。电话那头很快答应了,毕竟自己帮不上大忙,裴意初也不缺助理。   许凉拿着高淼的门钥匙出去了,在她家附近的粥店买了粥和小菜,又去水果店买了水果回了她家。   给高淼留了纸条,让她记得饿了吃自己买回来的粥和水果,最后又加上一句:你知道我不太会安慰人,就让这些吃的来安慰你吧!   去卧室看了一眼,她正睡得香,没有大碍。许凉这才将钥匙放回她包里,悄声换鞋走了。   刚走出高淼的小区门口,吴敏川就打来电话,说裴意初要去参加一个访谈节目,在电视台的录音棚里,让她直接赶过去。   许凉拦了车,赶到电视台,录音还在进行中。裴意初的助理小弦在门口等她。   “许姐!”,小弦看见她眼睛亮了一下,没等她问情况怎么样就主动说,“他们都在里面,不过那个主持人比较难缠,一直在追问今天上午裴老师替林雪禅仗义执言的事”   “裴意初能应付吧?”,许凉一边和她走进电视台大厅,一边问。   小弦那对浓眉活跃起来,眉飞色舞的样子:“裴老师没问题的,他比那个主持人更难缠!”   许凉笑着看她一眼:“教你多少遍了,你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个圈子不比其他,让有心人听见了,还以为你裴老师性格有缺陷”   小弦听她这样说,那对眉毛安定下来,鼓了鼓腮帮,才垂下眼睛说:“许姐,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犯”   许凉怕吓着她,柔声说:“你也别战战兢兢地,这些你不在外人面前说就行了。只想让你在人前说话多留个心眼儿,不是让你成个哑巴,知道了吗?”   小弦乖乖点头:“知道了”   不是许凉较真,而是今天上午的事给她提了个醒。助理虽说是小人物,但知道不少明星的私事,露一两句出去都是新闻,都能被媒体写得天花乱坠。   不管今早上那个黑色针织衫所说的林雪禅助理是否真有其事,但如今外面并不平静,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许凉好不容易从缝隙里找到吴敏川,挤到她身边。环顾四周乌泱泱的一片观众,气氛火热。其中女性居多   ,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偶像,恨不得将眼珠子黏到他身上去。   这时候裴意初扬眉一笑,台下一片尖叫欢呼,一个个都快缺氧了。   许凉在心里叹道,要说裴意初运气还真不赖,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却还夕阳红似的活了一把。   不过他火也是有理由的,英俊,敬业,平易近人,绅士风度,不管在粉丝那边还是挑剔的媒体人面前,都摆得平。   公司都说有人在捧他,不过排除了老板女儿钟情于他的可能,她还真想不出谁是他的贵人。   台上那个被誉为“红辣椒”的主持人正往刁钻的角度提问。   许凉一看她的红唇抿出一个锋利的角度,就知道她要出招了。   果然,接着便听她问道:“其实大家都很好奇你成名以前的生活,听说你那时候过得不是很如意,甚至算得上窘迫,一天三顿都靠泡面度日。不知道是否确有其事?”   底下观众都倒吸一口凉气,这问题虽说劲爆,但也有些直接,可以说直戳人的自尊心;要心里素质差一点的,这一剑下去,恐怕玻璃心要碎成渣。   粉丝更是为他揪心,捏一把冷汗。全场鸦雀无声。   可裴意初脸色未变,仍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口气轻松地说:“宅男嘛,都是泡面陪着走过来的”   全场哄堂大笑。   许凉也忍俊不禁,他可真够滑头的,举重若轻。再看主持人也笑得花枝乱颤,红唇将她的牙齿衬托得很白,看裴意初的眼神也不如原来那么挑剔。   吴敏川也松口气,将许凉叫到外面一个安静的角落,“其实裴意初并不想来接受红辣椒的刁难”   许凉“啊”了一声,“我看他倒是游刃有余”。   “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让他来吗?”   许凉觑她一眼,那意思是“得了吧,别卖关子了”。   “你知道台里有个歌手选秀综艺很火吧?”   “你说的是——中国歌声?”   “对,收视率很高。这次裴意初和林雪禅的电影虽说票房不差,但在电影宣传的时候媒体问的都是这次林雪禅的绯闻,以及裴意初的看法。导演虽说面上没什么,但他的助理和我有些交情,跟我说他私底下其实对绯闻抢了电影风头的事颇有微词——”   许凉点点头,问:“所以呢?”   “所以我想能不能去见一见台长,争取一个让电影上节目的宣传机会”,说着叹口气,“说白了,我们还是被林雪禅给拖累了,现在只能卖导演的人情,找补回来。毕竟于导的电影风格独树一帜,影业多不景气他的电影都有卖点。怕就怕这次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下次选角就会把裴意初排除在外了”   “有这么严重吗?”,许凉顺口一问,但心里一清二楚:其实在裴意初拍戏时她在片场也对这位导演的性格有所了解。他喜欢用熟人,这次要不是选定的男演员临时出了意外,恐怕还轮不到从未合作过的裴意初。   敏川要的恐怕不止是抹去这次林雪禅给裴意初带来的负面影响,她更想裴意初成为于导的御用男演员!   许凉想了想又问:“为什么要去找台长,直接找节目导演不就行了吗?”   吴敏川也觉得麻烦,皱了下眉,表示事情不是那么容易,“你以为我不想走捷径吗?我已经找过人探了口风,那位导演性格板正,不太好说话,说是不想有其他因素的加入改变节目性质。这才想去走走台长的路子,让他帮着说说情”   ------题外话------   今天是首推最后一天,各位亲还在国庆度假中,开心哦! ☆、023.遇色狼   “所以,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许凉听吴敏川郑重说道。   许凉愣了一下,觉得可笑:“我和这位台长先生并没有什么交情”   吴敏川带着先知的表情:“你和他没交情,他或许听过你的名字”   这下她听明白了。台长不会在意自己姓甚名谁,他抓住的几个字是“叶轻蕴的妹妹”。   当她一开口请台长帮节目监制求情,人家看的不是进门两个弱女子的脸面,是叶轻蕴这个金字招牌。   可人情债就不用还了吗?今天台长替她们开了金口,在他眼里只是举手之劳;可明天他就能以此为理由,让叶轻蕴还回成十成百的报酬。   她选择当一个默默无闻的演员经纪人,几乎是隐居在这个头衔之下,与世无争。自己不能出面和九哥成双入对,当他的贤内助,但也不能给他惹麻烦。   可看着吴敏川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许凉又觉得为难:都是裴意初的经纪人,自己也不能尸位素餐。   许凉将手搁在吴敏川肩头,这么单薄的身体底下却拱着一团火热的劲头。这样的热血曾经的自己也有,可不知道曾几何时,被岁月打磨得光滑而且冰凉。   她眼神一抖,闪出一声叹息来,许凉道:“好吧,如果台长认得我,我就顺杆爬。如果他没想起我是谁,那我也只能是裴意初的经纪人之一”   吴敏川多通透的人,一点即明,亮着一双眼睛点头。   只叹面前这位姑娘还不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恐怕整个公司的明星加起来的身价都比不上她一个。   不说她的真实身份,就算只是一个叶先生爱护的无血缘妹妹,说话也是顶顶有底气的。   可她就是这副性格,不争不抢,人淡如菊的气质,一双眼睛与怎样的大好机遇相逢也只是淡泊地一扫而过。   她曾有幸见过叶先生一面,只觉在某些角度去看,许凉和他倒真有几分相似。   大概是在这个圈子里混久了,吴敏川也带着一颗八卦心肠暗自猜度: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许凉和吴敏川一同穿过走廊。她发现电视台的人真是两个极端:忙的忙死,闲的闲死。   乘电梯去了九楼,一问才知道台长根本不在。台长秘书语气倒是很客气,但意思也很明确:台长最近都腾不出空来见你们,更不要说今天。   吴敏川心下懊恼,不过脸上仍带着笑:“本来就没什么事,顺带来拜访一下李台长。最近台里一个选秀节目很火,里面有几个歌手唱歌很有天赋,不管是裴老师还是工作室里的其他人,都很喜欢。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到现场去听一听?”   只是现场看看选秀节目又怎么会郑重其事地要来找台长,这话说出来是探风声来的吧?   秘书顿了一下,笑容依旧,还是打太极道:“是吗?他们的歌我们台的人也喜欢听,要是裴老师想去,我那儿还有一张入场券,送给他也算了却他的心愿”   吴敏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许凉在旁边脸色也是一沉——她们可不是巴巴地来只为了一张入场券的。   裴意初一个知名男演员像个脑子发热的粉丝去现场观看,节目组正好趁这个噱头炒作一番。真是算计地快成精了,她们可没那么傻,偷鸡不成蚀把米。   台里的人如此不把裴意初当回事,无非就是看碟下菜。他虽说双商不差,在粉丝里很有人气,影评人对他的印象也不错。但最终说来,他没什么根基背景,这两年来所做的也只是专心拍戏,没什么心思去钻营,在业内大佬面前也就排不上号了。   说起裴意初的背景,连许凉也不清楚。他横空出世一样,成了她带的艺人;就像他通过一部电影一炮而红,直往人眼前扎。   吴敏川已经在跟那位秘书在说告别的客套话,许凉这时候插一句:“台长不在,不知道副台长在不在?既然台里的人都跟裴老师喜好相近,我想副台跟他也有共同语言的”   话音一落就看见那位秘书脸上的笑容渐渐枯萎变干,“张副台长嘛——哟,今天还真没怎么注意到”。   许凉嫣然一笑:“既然王秘书不知道,我们就先告辞了,去问问知道的人”,和吴敏川对视一眼,“那么改日再会,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这下换那位秘书的脸色不好了,强笑着说:“哪里,哪里!”   许凉真就带着吴敏川去了副台长办公室。吴敏川的高跟鞋哒哒地踏在大理石地面上,成了第三个人的心跳,她疑惑问许凉道:“怎么,你和这位副台长认识?”   “不认识”,许凉爽快地答。   吴敏川:“那你为什么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许凉笑得有些狡黠:“这世上有合得来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吗?我刚刚只是试探一下台长秘书,他面色果然有异。那他上司和这位副手的关系一定不怎么样。既然台长不肯帮忙,不如去副台长那儿碰碰运气”   吴敏川也是一哂,为她的机变,“这些都是叶先生教你的吗?”   审视一般看旁边人一眼,吴敏川比自己矮,事实上她一扭脖看到的是她的额头。她这话说得不假思索,是知道自己和九哥的真正关系,还是只把自己当成他的妹妹?   “怎么了?”,看她盯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复杂,吴敏川仰了下头和她对视。   许凉没看出什么异常,垂下眼眸:“没什么”,复又点点头,“的确是他教的”   “这算是叶先生的言传身教?”   许凉摇头道:“他在公司向来朝纲独断,唯我独尊。华闻里只有一个叶先生,可没有什么充当二三四五的李先生,王先生”   吴敏川暗自惊叹叶轻蕴在华闻的控制力,副台长的办公室已经到了。   呵,还真如同许凉说的那样,台里最大的两位有些不对盘:一个在走廊这头,一个在走廊那头,颇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敲了门进去,里面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戴一副金丝眼镜。穿着白衬衣,西装马甲,脸上的皱纹已经先于年龄蓬勃生长。   一见到副台长的脸,许凉就确信自己不认识他。   当初她进入这个行业的时候,叶轻蕴很不赞同,说圈子里什么浑水都搅过,别往自己身上染脏水;再说就你那浅智商,短心计,乖乖到财务部看看没智商没心计的财务报表比较好。   她从来听他的话,可在这件事上却犯了倔。不想再枯坐在那儿对着一串数字,因为曾经旁边有个人守着自己,没滋没味的白纸黑字上都沾着甜蜜;现在那个人不在了,再去对着报表,久了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一株渐渐丧失知觉的植物。   碰巧就当了裴意初的经纪人。那时候他声名不显,有这顿没下顿地接通告,她其实活得比较自由。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不如近水楼台地接纳这份自由。   谁知道就做到了现在。   九哥仍是带她出去宴会或者有影视界大佬在的应酬。她不太爱去这样的场合,总觉得不自在。所幸他后来歇了这心思,放她自由。说一两次就够了。   后来在公司,有时会同那些大佬们遇上,他们看在九哥的面上待她温和客气,甚至会主动打招呼。那时候她才明白,他在为自己铺路:能被这些人看在眼里,别人轻易不会为难她。   可这位副台长她是没见过的。叶轻蕴很低调,能与他会面的人贵精不贵多。他带自己见的多是著名导演,影业大鳄。像副台长这种级别的,或许在吴敏川等人眼里高高在上,在他面前却不值一提。   吴敏川长袖善舞,同副台长寒暄几句已经让中年男人将她划为“不陌生”的半熟人。   在她施展外交手段的时候,许凉却在打量办公室里的摆设。很古香古色的装饰,镂花雕刻书柜,红木办公桌;桌上摆着笔架,笔山,笔筒,几只型号不同的毛笔。   她注意到一个细节,纸笔都有了,却没有砚台。文房四宝有缺席,就说明这位副台长并不真爱舞文弄墨,多半只是附庸风雅罢了。   她抬眼瞄一下正与敏川客套的男人,看来是个爱做面子活的人。   看铺垫得差不多了,吴敏川说明了来意,道自己的艺人想借台里节目的东风站站台,宣传一下新电影。   张副台长目光在金丝眼镜后面闪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化作了为难,抬手摸了下额头。虽说和中国歌声监制的关系不赖,但那是个硬脾气,为了一个初识的经纪人去麻烦他,到时候被撅回来,没面子不说还坏了情分。   听他一声叹气,许凉就知道要坏事。在他拒绝的话说出口前抢先扬起一个得体笑容,道:“今天我一进张台长的办公室就觉得和我们裴老师有缘分。我们裴老师也好笔墨雅趣,平时也跟我们说练字可以静心,今天一观台长这里烟岚气象,笔墨丝韵,可算给他找到了一位知己。”   这下好了,张口直接把“副”字去掉,许凉口头上为他转了正。刚被抬了官职的副台长也觉得可心,笑意盈盈地看着吴敏川身旁的妙然女子,只觉她环资艳绝,脸上的笑意静得十分古典,美成了一幅仕女画。   她忽然抬起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惊得人心里一跳,血液在体内乱窜。让这位四十多年来自诩正人君子的中年男人,眼神一下子成了个花花公子。   “请问这位是?”,他问的是吴敏川,眼神却舍不得从许凉脸上移开。   许凉觉得这位副台长看自己的眼神怪异,索性不出声,让吴敏川替自己答:“她也是我们裴老师的经纪人,许凉”   张副台长眼睛一眯,瞳孔里的光从眼缝里钻出来直达许凉,他伸出手去,很正经地说:“许小姐,幸会”   可伸出去的右手却不正经地腻起一层汗。   许凉脸上的笑有些僵,看着那只上了年纪的手,心里觉得它伸得过于迫切,迫切得有些叵测。   可能她愣得太久,吴敏川从背后用手肘靠了她一下。   许凉咬咬牙,将手握上去。   对方的掌心有些湿,那发凉的濡湿触感让许凉觉出一股不详。果然,在两手分开的一刹那,中年男人的指腹挠了挠她的手心。   那狭昵的触感让她觉得脊梁上爬着一条光滑冰凉的蛇,寒毛直立。   许凉打个寒战往后退了两步。   ------题外话------   这一章不错吧,至少字数是够够的,今天下午如果写得多的话就再更一章。各位亲啊,蠢香才知道还有五星评价票,钻啊花啊这些东东,厚着脸皮求一求吧(*^◎^*)   不要养文哦,我更得这么辛苦,趁热乎劲看起来才香嘛,是不是?   睡一觉下午去码字,看我这么勤奋,看文的亲一定要收藏奖励哦~   么么哒(づ ̄3 ̄)づ ☆、024.小王子与玫瑰   最后双方打太极,吴敏川用一个清朝笔洗买通了副台长最后的那点为难。   在中年男人道恼转身接电话的时候,吴敏川舒口气,额头上的皱痕消散不少。   许凉心里却一把火,差点儿把张副台长的后背给烧着了。老畜生真是赚了,得了笔洗不说,还咸猪手一把过了瘾。今天可真够恶心人的,该学学奶奶念一念经去邪。   只是她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压不下这口气。   她是被叶轻蕴捧到大的,小时候谁敢给她脸色看,他都要动手剥了人家脸上的那层皮。一直顺顺利利地长大,大学毕业后去了嘉诺游戏公司的财务部,宁嘉谦是嘉诺的创始人之一,都知道她是他的女朋友,没人找过麻烦;更别说后来进了现在公司,叶轻蕴都明里暗里护着她。   现在倒好,被一个老男人亵渎。她后槽牙都快给磨平了。   许凉尖利的眼神快把张副台长的后背戳出一个洞来。她悄声对吴敏川说:“等会儿你躲开点儿,我非揍这只老乌龟不可!”   她以为吴敏川没看到刚才那人的所作所为,可吴敏川却淡淡扫她一眼:“你这一拳头下去,我的努力白费了不说,搭上的可不止一个清朝笔洗”。   许凉没话了,渐渐泄气,偃旗息鼓。只是心里到底为自己不平,板着脸不说话了,走的时候连道别应酬的话都不肯和张副台长说。   出了门,她步子迈得又急又大,只觉得刚刚被人握过的那只手脏得要命,像沾了毒,不立即洗干净,那只手马上就要腐烂。   许凉匆匆去了洗手间,手伸出去,水哗哗地来了,她使劲地搓了十来遍,又抹了洗手液来洗。   吴敏川跟着进来了,背靠在洗手台前,偏着头看她。   许凉只用余光去审度她,只觉得这个长相小巧的女人将一头黑粗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故而在洗手间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冷酷。   她憋不住出声:“那个老不羞的东西,不知道祸害过多少良家妇女!”   这声调带着控诉,吴敏川听出来了:许凉在抱怨自己刚才阻止了她,为包括她自己在内的良家妇女替天行道。   吴敏川脸色未变,甚至带了一抹大人在宽容小孩子任性的微笑。她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多久洗一次头?”   许凉有些火大:“这和我们现在探讨的问题有关系吗?”   点点头,吴敏川不理会她快要爆炸的情绪,面前这双因愤怒变得幽深黑亮的眼睛,她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记得你每天都要洗头,这说明你也知道,这个世界处处都是尘埃。它会让人变脏。”   “那又怎么样?”   吴敏川说起了她自己:“这种事我遇到过很多,只要没破我的底线,咬一咬牙就过去了。不止你我,很多职场上的女性为了生存,遇上这种事不得不忍气吞声。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顺流而下则生,逆流而上则死”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吴敏川看着这个仍住在桃花源里的女人,哼笑一声:“你口中的王法之所被制定出来,就是为了有人要打破它。你只是被保护得太好,有人死死护着让你不惹尘埃;就像从小到大都长在无菌环境里,可有一天如果你从里面出来呢?你没办法去适应”,她打了个比喻,“叶先生就像是安托万笔下的小王子,你是那朵玫瑰,他要用一个玻璃罩子罩住你,让你安居乐业,避风避雨”   说完她又从包里摸出她的苹果手机,在许凉面前颠了颠,“你觉得这个手机离了ios系统还剩什么?”,她盯着许凉的眼睛,“它什么也不剩”。   许凉被她说得脑子一片混乱,“可是九哥是为了我好”。   吴敏川耸耸肩:“我知道,他恨不得把全天下的脏污都藏起来,还你一个清洁的世界。可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只想问一句,你要走别人为你铺好的路,还是自己选的路?”   许凉抿唇不说话了。只觉得心跳悬在半空,摇摇摆摆,像不知停歇的钟。   她还有路可选吗?当初选择嫁给九哥,不就已经准备好让此生的炙热全都熄灭吗?   活得没有剧烈的心跳声,没有期待,没有彼岸,就不会有窒息,有彷徨,有荒凉。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五官还年轻优美,皮肤仍白皙无垢,还净妍婉转,明眸善睐,仍有资本引得一个老男人为这张脸神魂颠倒。   可只有她知道,两年前用自己的婚姻去填补一个黑洞洞的窟窿,让深处的爱恋彻底沉睡。如今嘛,只求现世安稳,风平浪静。   许凉笑得苍白,眼睛里淌这一个充满苦涩的故事,她拍拍吴敏川的肩膀:“谢谢你能对我说这些话”   吴敏川叹口气:“如果我二十岁的时候遇上今天这样的事,说不定会拼个你死我活”   许凉笑话她:“现在呢?痴长了七岁,拳头就软掉了吗?”   “我怎么能跟你一样,说不定你七老八十了仍是二十岁才有的性格。说真的,我挺羡慕你,快三十岁了还保留初心。我说那番话不是让你改变,而是——你可以有很多种活法”   许凉佯装沉脸:“喂,什么叫我快三十岁了?我才二十六好吧!”,她就地反击,“还说我呢,你到底什么时候找个伴儿?”   吴敏川无所谓地说:“宁缺毋滥。如果到老了还找不到,我就出家当尼姑,长伴古佛青灯”   许凉嘘声道:“就你?别到时候当经纪人当出了职业病,每来一个人你就说一句:请不要问佛祖与法事无关的问题”   吴敏川被她夸张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引得刚才厕所出来的女孩子奇怪地看她一眼。   两人回到录音棚,工作人员告知她们,今天的节目已经录完了。   许凉和吴敏川都笑了。这代表裴意初深得红辣椒赏识,轻易放过他了。不然遇上她不心仪的,一连串问题像大炮一样轰出来,问得艺人直跳脚,节目时间到了也难以脱身。   在化妆间里找到裴意初,他正在补觉。   这个在镜头前不得不习惯伪装的俊朗男人,此刻就趴在桌上,眉目安然,额前的头发微微遮住眼睛,那样子十分孩子气。   许凉真够佩服他,这么一会儿时间也能睡得着。怪不得有媒体采访他的化妆师,人家对他的评价是:不在工作的时候,一定是在睡觉。   最后还是狠心叫醒他,许凉见他眨眨眼皮就快醒过来,立马躲得老远。生怕他的起床气扫到自己。   不过他似乎还没缓过神来,用睡梦的语气问道:“你们回来啦,怎么样?”   许凉撇撇嘴,这位可真够心宽的,一点儿有所谓的样子也没有。   她无精打采地说:“还行吧,只是遇上了只臭虫”   裴意初睁大眼睛:“怎么回事?”   许凉腮帮子鼓了鼓,不想多说,转而问道:“你提前完成任务,看来红辣椒对你印象不错吧?”   她不是个会藏心事的人,裴意初的目光往她脸上来来回回扫了好几眼,看她没有为自己解惑的意思,才说:“红辣椒名不虚传。只不过我是铁胃,从小不怕辣。再说,柴米油盐酱醋茶,辣只是其中一味”   许凉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今天一个个都是怎么了,一开口就成了哲人”   裴意初穿好外套,打开门让两位女士先出去,他跟上去冲许凉渣渣眼睛:“我想即使柏拉图遇上红辣椒,也得辣得胃疼吧?”   许凉瞪他一眼,真受不了他,柏拉图可不是因为比别人胃好才百世流芳。   出了电视台司机就打电话来说他已经在公司的停车场等她。许凉说自己在省电视台,不用麻烦他,她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司机赶忙说是叶先生跟他打过招呼的,让他来接许小姐回家。   能跟着叶轻蕴的司机,个个都不缺周全,在电话那头恭敬说还请许小姐找个温暖的地方躲躲,他十分钟之内就会过来。   ------题外话------   今天下午无论如何都要把叶少放出来了,谢谢雨少的花花,以及931019妹纸的评价票。   花花和票票让香香喜悦,但所有读者的支持让香香加更!   手残今天一定要逆袭,握拳!↖(^ω^)↗ ☆、025.等他   许凉说好,挂了电话。   和裴意初等人告了别,他用一双探测仪似的眼睛审视她——看她身上是否存在伤痕。   许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敏感,怀疑他似乎嗅到自己右手曾经沾上一层不洁的冷汗。   她对他笑笑,转身往旁边一家快餐店走。   快餐店里人不多不少,使她这样一位只买了一杯热红茶的闲客也能捞着一个座位。   刚刚坐下,高淼的电话来了,她的声音已经挣脱酒精,甚至带着隐隐的激动:“你知道吗,今天下午皇宫的人亲自打电话给我的上司,说帮我请了假”   许凉笑了,看来她又生龙活虎,“是吗?不过你得先告诉我,皇宫是什么地方”   高淼解释给她听:“皇宫就是华闻大厦的最顶层,总裁办的那帮人!”,她又续上刚才的话题,“你不知道,我上司亲自给我回的话,明里暗里打听我和总裁办的人有什么瓜葛。还酸不拉几地说就等我哪天高升呢!”   许凉替她紧张起来:“那她不会因为小心眼儿,找你麻烦吧”   高淼声音豪迈地说:“我到底也是和皇宫那边沾亲带故了,她要真敢动我,也要掂量掂量”   许凉“嗯”了一声,喝了口红茶,看窗外的白昼渐渐暗下去,霓虹渐起,黑夜似乎是在一瞬间来临。   “可我和皇宫那边真的不熟,最多是去送个资料。要劳动那边的人给我请假,我做梦也想不到”,高淼高兴过后,理智回来了,疑惑地说道。   许凉叫她安心,“人家还有买彩票一次性中几千万的呢,怎么不兴你一仰头就有馅饼掉嘴里?”   高淼被她哄得哈哈大笑,又突然“啊”一下道,“你说——不会是叶先生看上我了吧?”   许凉差点儿一口红茶喷出去,呛咳了两声,拿纸拭了嘴角。镇定了下,才一本正经地逗她:“这可没准儿”   “那可坏了,我才答应了黎笙的求婚没几天呢!”   “怎么,你后悔啦?”   “不是,我怕到时候叶先生拿职权逼我就范,我们家黎笙会带着他的手术刀往他身上戳几个窟窿”   许凉没想到这姑娘脑洞开得这么大,她发誓以后跟她讲电话的时候再也不能乱喝水了,要不一张嘴就成了喷泉。   言归正传,许凉将红茶推到一边,问高淼:“如果你们家黎笙,给你筑了个城堡,让你无风无雨,不知世间愁苦肮脏,你是甘心被关在里面,还是要走到人前讨一个真实?”   高淼想了想,笑呵呵地说:“我未婚夫叫黎笙,不是安徒生”   好吧,许凉自知问错了对象。   “不过——”,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当一个傻白甜也不错。别把这三个字当成贬义词,你想想,如果你到六十岁还是个傻白甜,那一定是因为有个很爱你的人把你保护得密不透风”   许凉被“很爱”这两字五雷轰顶。要什么程度才算得上很爱呢,但她想,绝不是九哥对自己这样的。   这时候司机推开门,并没有进来,见许凉看到自己,谦和地对她点了下头。   许凉对他招了招手,和电话那头的高淼说了再见,高淼一下子想起来,说多谢她的粥和水果,并给了她一个么么哒。   终于在高淼的隔空狂吻中挂了电话,许凉和撑着伞的司机一起往停在路边的车方向走。   “叶先生呢?”,她问道。   司机说:“他今天很忙,让我先接您回家”   许凉点点头,没再多话。   坐上车,车子平稳地行在路上,许凉还像小时候那样,扒在车窗边,去看街道两旁被灯光点缀得似锦的橱窗。   脑子里却在想,到底是不同的,吴敏川和高淼。一个要一马当先,独当一面,婚姻家庭都比事业次要,是风是雨也要迎上去;一个甘心做个小女人,躲在巢穴里面安眠,不要强不要硬,只图个美满团圆。   自己呢,成一把剑,还是画一个圆?   还没想出个结果,车已经行进五星级别墅区的主干道。他们的家就在主干道的尽头,像整个世界的末端:那里安静雅致,与世无争,九哥说那里适合隐居,也适合藏一个家。   到了地方,许凉对司机说不用下车替她撑伞,这么冷,让他直接回家。   司机说:“我还要去一趟公司,叶先生快要散会了”   许凉愣了一下,这是要回家吃晚饭了,她点点头,推开车门下了车。   正值隆冬,雨夹雪还没有停。家里点着灯,有烟火气,很明亮,等着人回家一样。   许凉输了密码,打开夏洛克铁艺门,感受到一片寂静。雪霰子从灯旁打着呼哨过去,恍惚一看,还以为风是白色的。   她闭紧嘴唇,扎紧风衣,以免寒风灌进身体里面。进了门,家里做饭的阿姨还没走,看来是怕人回来菜没了热气,掐着时间做饭。   许凉换好了鞋,严阿姨赶紧拧了热帕子给她擦脸。让她将身上沾了寒气的风衣脱下来。许凉索性上楼换了家居服。   再下楼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严阿姨来问她,是否现在就用餐。   许凉说再等等:“先生马上就要回来了”   严阿姨温和地笑着说:“我做饭前,叶先生的助理就打过电话了,说先生可能会晚一些,让您先吃着”   许凉还是说:“麻烦你先热在锅里吧,我再等一等”   严阿姨归置好了,跟许凉说了一声开门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很空旷,哪怕里面装修得很华丽,算得上奢侈。许凉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视,她看得出神,完全不知道里面的人在高声笑什么。   等一个人的滋味无异于在熬,和时间对峙。   差不多半个小时,庭院里传来脚步声。这么吵闹的电视里的声音也没能掩盖住。   许凉一下子跳起来,愣住了,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喜悦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或许等的过程就是在准备迎接某个人。   她坐在沙发上,透过落地窗看正接近的叶轻蕴。他身材修长,于风雪里如同翠竹青松,挺拔如芝兰玉树,每一个步伐都踏在人的心跳上。   他走得很快。院子里的花草都枯萎了,没有什么能留住他的脚步。   伺候花草的园艺师傅说今年真的太冷了,花草都冻死得差不多了。叶轻蕴想也没想就让人把枯草铲除:他的地绝不能让没用的东西占去。   叶家人都是完美主义者。别人追求最好,他们追求一直最好。   可许凉是个恋旧的人,拦住他说万一有一两株活下来了呢?这要到明年开春才知道,不急的,等确定它们都没救了,再种新的吧。   他一面说浪费时间,一面还是保留了满地枯草。   许凉等着他进门,要他脱下大衣去洗个热水澡。   他不肯,两只手揣在衣兜里就是不拿出来。   许凉奇怪道:“你包里装着手榴弹吗,关键时刻才拿出来吓人?”   一面说一面去解他的大衣纽扣。   他个子比她高很多,一仰头她就够不到了。   看她踮起脚尖来,努力够自己下颌的纽扣,他笑了——真是笨,不知道从下面开始解。   ------题外话------   加更Y(^o^)Y ☆、026.粉红手套   许凉目光一个闪烁,脚尖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往旁边一歪,眼看就要跌到地上。   他眼疾手快地扶着她,将她搂在怀里。她的居家服上印着开得正艳的桃花,似乎有香气。   低头一眼,她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满脸都是诡计得逞的喜悦。她一双眼睛生得极好,又大又圆,老人家都说她是杏眼,如流风浅水;小时候院子里几个男孩子虽不乐意自己常把她一个女孩子带在身边,但也说疙瘩一抬起眼睛清澈地吓人一跳。   这么多年来,幸好这双眼睛还如原来那样明亮。   许凉站好了,在她背上扶着的那双手还没有撤开。她证据确凿地捉住了,他一双大手外面戴着粉红色的手套。   这手套是她织的。只是当时在官邸的时候看微娘手脚利落地做女工,一团团的毛线经她一双巧手,过几天就变作围巾,袜子之类,她看着手痒,一时兴起让她教自己。   她是没有这方面天赋的,做得一团糟。微娘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教她,笑呵呵地说做成了送给你九哥,他不知道会多高兴呢!   就自己这笨手笨脚,他一准儿第一个嫌弃。   线被拆了一次又一次,终于磕磕绊绊做好。去年除夕的时候,她心里建设了十几次,才下定决心将手套送给他——其实里面还有促狭的意思,粉红色的,看他一个大男人好不好意思收。   他一边笑一边翻来覆去看那双手套,嘴里损她的话一连串——   “你浪费了几火车皮的线才做出的这玩意儿?”   “你做出来不会是拿来喂垃圾桶的吧?”   “你上不了厅堂,下不了厨房我都忍了,现在还做不了女工,非逼着我承认自己是天底下最惨的丈夫是吧?”   “我以前只觉得你只笨成个比较级,看来是低估你了,你原来可以是最高级!”   她气呼呼地说:“你不要就算了!”,说着就要去抢。   他个子高,长臂一举起来,她就没办法了,眼巴巴地看他让自己闹笑话。她心里把他骂一千遍,把自己骂一万遍——谁让你傻乎乎地送什么新年礼物!   都说除旧迎新,她迎来一个肺都快爆炸的崭新一天。一家人看春节联欢晚会,她坐得离他老远,话都不肯和他说。   后来盛霜闹着去放烟花,她还在生气呢——不气了也不要给他好脸色,她可是很记仇的!   她说不去,他过来威吓她:“你去不去?不去我当着全家人亲你了啊!”   许凉只差垂足顿胸,浪费了好几天做了手套送了白眼儿狼,现在还要被他威胁,她真快被气死了。   没办法,他有一万种手段逼她就范。她噘着嘴,小媳妇儿似的跟在他后面。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开车去河边,夏清江最夸张,开他那辆花花蝴蝶一样的兰博基尼,也不看看凌晨了,谁来艳羡他的豪车啊?   他们在河边把烟花点燃,巨大的声响,烟花一蓬蓬在天空绽放,空气里有硝烟的味道,一朵陨落另一朵开始新生,似乎在夜里,天边开出一瞬间的春天。   其他人都在河边放着,彼此笑闹。她站在岸边,已经只剩枯枝的杨柳树下。冬风凛冽,他忽然打开风衣,将她包裹在自己怀里,在她疑惑仰头看他的时候,低头轻轻衔住她的嘴唇。   当时他的手上就戴着那副粉红色的手套,她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吻,既温暖,又温柔。   她以为他已经把手套给扔了,没想到他还留着。许凉将那双粉红色的手握住,只觉得颜色还很新,心里五味陈杂。   “你不是嫌弃得要命吗?”,她还记得当时他那不屑的眼神。   叶轻蕴现在的眼神也很不屑:“所以你没看到吗,我戴着这双手套,手揣在衣兜里,根本不敢拿出来”   许凉气得去脱他的手套:“那你干脆还给我!”   叶轻蕴一躲:“难看是难看,不过偶尔也要走一走亲民路线”   不给她发难的机会,他直接越过她上楼了。   她挡住他不让。   叶轻蕴浓眉一挑,似笑非笑地说:“怎么,我要上去换衣服,你想跟着来吗?”,说着开始解自己的皮带,“你不让我上楼,在这里脱也行”   许凉一溜烟往客厅跑:“臭流氓!”   然后她就听见楼梯口一阵低低的笑声。   吃饭的时候她故意和他过不去,他去夹清炒冬笋,她就过去抢——专抢他筷子底下的。   他让她,又将筷子伸到一块酒酿圆子那儿,她抢先用筷子尖一挑,炫耀一般扬着眉梢看他。   叶轻蕴轻笑一声,又给她夹了一块红烧鱼,揉了揉她的头发,“急什么,都是你的!”   许凉心里不愤,明明她是在报复他,怎么反而被他看做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边吃边拿眼睛觑他。他家教极严,他爷爷在那会儿将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守得很死,吃饭每个人的碗都是固定的,弄错了便要不饮不食以待更正。   所以他吃相很雅致,一举一动都是世家气度。   吃完饭当然是许凉洗碗。他们两个都爱洁,不允许脏碗放到第二天;即使家里有阿姨打扫,他们每天也会自己先修整一遍。   从小家教如此,再忙也改不了的。   再上楼他已经在书房里处理公事。他的书房门口设有密码,但她也随意进出。   一见她进来,他看她一眼,又把眼睛埋到文件里,“田螺姑娘,碗洗完了?”   许凉哼一声,表示对这个称呼很不满——什么田螺姑娘,就是在奴役她!   她走到藤制吊椅上坐下,这是她的专属座位。他特意摆在这儿的,铺了厚厚的垫子,摆着她的卡通靠枕,往上面一坐,身上盖一床只够她身长的棉被,拿一本书看,外面呼呼地吹着寒风,更衬得室内惬意安全。   许凉安适地半躺在吊椅里,忽然听见九哥头也没抬就说了一句:“一百五十页”。   她翻开上一次还没看完的书,是胡兰成的《今生今世》,翻到他说的那一页,细看上面的字字句句,才想起来,果然看到这里,写胡兰成和张爱玲成婚的地方。   他大气却也细心,上次她在书房看书,他也在。看着看着她睡着了,他便将她抱到卧室去睡。大概他在那时就替她记好了页码,当她的书签。   许凉真要佩服他的大脑内存了,几家公司都要他去照看,还挤得出地方记这些东西。   一眼望过去,他整个人盛在一盏民国年间,印着风花啼鸟样色的古董台灯毛茸茸的灯光中。只见他秀骨清像,浓眉亮眼,一管挺直的鼻梁,两片嘴唇抿成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   他一工作就这副姿态,认真较劲的样子像他爷爷:老人家官至中央,看下属的批文哪怕错了一个标点符号也要纠正过来。   许凉抿抿唇,接着一百五十页开始看。   书里面张爱玲写:“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房间里有金沙金粉深埋的宁静,外面风雨淋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胡兰成也写道:“对人如对花,虽日日相见,亦竟是新相知,荷花娇欲语,你不禁想要叫她,但若是真的叫了出来,又怕要惊动三世十方”   写得多好,一对金童玉女,可最后也劳燕分飞,落花流水两不知。   许凉放下书,觉得郁郁。好的开端,最后还是一个烂尾的结局;那一个遭乱的开头呢,是不是连结局都不会有?   最近看的书都让她心里如鲠在喉。上次看严歌苓的《陆犯焉识》也是,她一个人在吊椅上哭得被子都湿了,把九哥吓了一跳,毕竟自己不是个爱哭的人,一哭他就没了沉稳,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题外话------   这一章够不够粉红? ☆、027.闹他   不看书又没有睡意,许凉觉得有些无聊。她掀开小棉被,穿上鞋,走在地上厚厚的古印度地毯上——听说这张红得刺眼的地毯是用某种昆虫的血液染成的,最初听了觉得吓人,等真看见了,才明白无数小生命聚成的华丽才称得上壮阔,才配得上这间造价不菲的书房。   慢慢地踱到他身旁,从他肩膀上探头去看他在忙些什么东西。   他一心二用道:“没事儿做,就来闹我?”   她低声笑起来。   想起那时候还小,他已经开始读书了,她比他小,每天在家里盼着九哥放学,好带自己出去玩儿。   可他要做作业,总要看一些老师没教过的书,他学的东西总赶在别人前头。她没事儿做,又不敢打扰他,就坐在他旁边替他把文具盒里的铅笔削好;削完之后又开始无聊,她就趴在他旁边数他的眼睫毛,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等醒过来,整个人已经在他怀里。那时候他八岁了,长得比同龄人高大许多,肩膀靠上去可以让人觉得很安稳了。   后来他出国读书,虽然两人虽有联系,可毕竟学业繁忙,通话的时间很少;再后来,她恋爱了,他很生气,在电话那头严词让她分手,她觉得他无理取闹,不肯听他的,两人为此冷战疏远,他再不肯理她了,她寄去的信和礼物都石沉大海,音信全无。   现在想来,都是很久远的事了,像在奈何桥这头看那头的景象。   许凉突然问他:“九哥,你们公司有没有……潜规则?”   叶轻蕴回头看她一眼:“怎么忽然问这个?”   “就是——上司看见长得漂亮的女下属,会起色心?”   “至少在我眼皮子底下,不会发生这种事”,他随口道。   “那在你眼皮子之外呢?”   “许多上司都选择正一眼闭一只眼,都是成年人,如果是很重要的应酬,闹出来两边都不好看”   “如果我遇上这种事呢?”   他忽然扔下笔,转椅转到她面前,眼神发狠:“谁?!”   虽然他坐着,她站着,但气势上他仍居高临下。他那双眼睛阴沉得吓人,许凉伸手盖住他的眼皮,安抚面前马上就要爆发的男人:“别担心,我只是假设”   如果他知道今天的事,她想,或许张副台长的右手保不住了。   虽然他沉稳有风度,但绝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他的手段她知道一些,所以怕他为自己脏了手。   商场上的勾心斗角已经够他费心费力,她不愿他为自己再毁了清平。   她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消散他眼中的阴霾,再次对他保证:“九哥,真的,我很好,什么事都不会有”   叶轻蕴目光缓缓游移在她的脸颊,生怕错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异样。可没有,她仍淡淡的笑意,一双天然妙目,带着深稳与明丽。   他悬着的心落下一半,握住她的手郑重道:“你听着,要是遇上这种事情,不管对方多大来头,怎么要他的命怎么来!”   每个字都似乎是从他齿缝里蹦出来的。似乎那个侵犯她的恶人已经具体化,有了真实面目,就在眼前,他要将其剥皮削骨。   许凉知道他当真了,拉着他的手荡秋千,嗔道:“九哥,你别这么紧张嘛。我只是想让你从一个上司的或者旁观者的角度分析一下”   叶轻蕴往旁边挪了一下,拉着她挤在自己旁边,将她搂在怀里刚才冰凉下去的身体慢慢有了真实感,渐渐回暖。   他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似乎企图哄睡一个孩子,“如果有人要对你的同事,你会怎么做呢?”   许凉想也没想就说:“我会上去把他打成一个猪头”   他被她孩子气的语调逗笑了:“既然你可以为了别人反抗,为什么不能为自己出手?”   许凉豁然开朗:“对啊!”   想想又觉得好笑,根本不是这样,他只是千方百计想让自己明白:一旦遇上这种混账,别犹豫,勇敢地让他从地球上消失!   她只好再次对他保证:“放心吧,九哥,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他的下颌在她脑顶上蹭了蹭,一副拿她没办法的口吻:“你啊,从小到大不知道让我花了多少心思”   这简直就是父亲宠溺女儿的神态啊!   许凉爽快地顺着他的心境,女儿亲爸爸似的在他脸颊印了一下。   谁知道他反而不高兴,不理她了,赶她起身,又转过去忙工作。   许凉呆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牺牲了一个吻,怎么换回这样一个冷淡结果。   ------题外话------   先发一章再说,肿么都不冒泡啊,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卖萌特效吗?   算了,我的特效只有两毛钱/(ㄒoㄒ)/~ ☆、028.冬阳   可能是昨晚的话题真让他警惕起来,许凉第二天早上就看见陈修已经候在自家楼下。   今天他没有叫她起床,等她下来,他已经收拾妥当,坐在客厅里看报纸。   叶轻蕴跟她说自己已经吃过早餐,马上就要走。又提起,官邸打来电话,说等过两天气候晴好,就把老爷子书房里的东西拿出来晒一晒,让他们也回去看看。   许凉一一应了,看他的样子,似乎起了个大早,故意在这儿等着自己。   见他一大早就在喝咖啡,许凉问道:“昨晚没睡好吗?”   叶轻蕴没说话,不置可否。   他给陈修递了个眼色,陈修仍是那副风雨不动的冷脸样子,拿着一根棍子和喷雾瓶给她。   许凉好奇地扫两眼:“这是……做什么?”   叶轻蕴面上淡淡地说:“昨晚你跟我说的事,防人之心不可无。防狼喷雾和警用电棍,让陈修教你怎么用”   这也太夸张了吧,走哪儿带着警棍,连地铁都上不了吧?   许凉连连摆头:“我用不着的!”   叶轻蕴可不管她的拒绝,让陈修给她上课。   他一执拗起来,谁都拿他没办法。许凉忍住叹气的冲动,耳边是男人不带感情的讲解声。   她只想让这节赶快过去,敷衍着一边点头,一边嘴里答应。而脑子在开小差,喷雾可以有,警棍?呵呵,哪儿有那么多大奸大恶!   陈修话音落了,和客厅里的另外两人点了下头,然后出去等叶先生。   叶轻蕴叮嘱她道:“早饭我让人出去买的,等会儿趁热吃了,我现在就要去公司。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但也别着急,你们公司那点儿全勤不要也罢”   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好说话?不仅没让她早起,还不用遭受叶氏早餐的荼毒。   许凉眯着眼睛笑起来,今天即使还雨夹雪,但总算有个不坏的开端。   看她笑,他刚才还绷紧的脸色缓和下来,眉目清朗,似乎沐浴在暖阳之下。   抬手看一眼那只国产腕表,时间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来,将手里的领带递给她。   许凉撇撇嘴,还是那一套,自己又不是没手,偏要她服侍。当她是丫鬟就算了,只是还要站起来,非要她承认自己个子矮。   她气哼哼地,就他会使坏,难道自己不可以?   拿过那根撞色粗斜纹领带,抬起他没带手表的右手,将其缠在他手腕上,最后打了个美美的蝴蝶结。   她得意洋洋地拽一下他的手:“上班去吧,九哥!”   他无奈地摇摇头,可又怎么会服输?   上前一步将她搂在怀里,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呵气:“你的蝴蝶结打得可不怎么样,远不如上次在床上,我在你手腕上打的那个——”   说完立马放开她,长腿一抬,走出门去。   他走到车旁,忽然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娇斥:“叶轻蕴,你这个大坏蛋!”   站在百草枯萎的院子里,他扬起嘴角,即使在严冬,也觉得风日晴好。   许凉骂完了一个人在原地咻咻喘气,抬手碰了碰被他嘴唇擦过的那只耳廓,只觉得烫得快熟了。   刚刚还在欢喜今天是个圆满日子,现在看来,该拜拜菩萨去去邪!   今天觉得圆满的另有其人。方誉觉得今天没系领带的叶先生特别好说话,跟吃了笑豆一样:拿笔改文件要笑,伸手端咖啡杯也要笑。真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人附身了,哪还是平时那个喜怒皆心静的叶先生?   不过他倒宁愿叶先生天天这样,上头心情好了,他们这些做下属的神经也能松弛一些。   又过了一个星期,风停雪住,好久没露面的太阳出来了。冬日忽然明媚起来,光线充裕,路上的行人脚步也慢悠悠地,都饱尝这份沁人的暖意。   恰好是周末,人人都为中场暂停的冬风舒口气。   官邸那边昨天特意打电话,说今天是个大晴天,回家将家里的旧物拿出来晒一晒。   其实他们回家是帮不上什么帮的,只不过老人家想念他们,起了个名头罢了。   叶轻蕴带着许凉,到老字号惜食斋买了软糯适口的松花糕饼,上面印着“梅兰竹菊”,或“松鹤延年”,讨个好意头,哄老太太高兴。   回到家,还没过年呢,就一副除旧迎新的热闹场面。阳光照在屋檐的琉璃瓦上,璀璨亮目,连带着家里人脸上的笑都是亮堂堂的。   宽阔的前院,枯草已经被仔细地除过,被荒置良久的喷泉也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迎接哪家的贵客。   车子进了大门口,就有人往里报了。   叶轻蕴和许凉下了车,见老太太坐在一把红木官帽椅上,旁边一把空椅子,她满脸笑意地冲正在一排排竹竿前忙活的小阿姨说:“椅子只有一把,你们晾完皮裘,看谁嘴利斗得过对方,争个先坐下来歇口气”   几个忙着把狐裘皮衣等服饰挂出来晾晒的小阿姨听着都笑了,哪儿就是缺椅子坐,都是在雇主面前耍热闹,其中两个嘴利的,一个说:“无木也是才,有木也是材,去了木,加上贝,是钱财的财,钱财人人爱,我先坐下来”   另一个也伶俐不服输,张嘴接上:“无木也是乔,有木也是桥,去了木,加上女,是娇娘的娇,娇娘人人爱,我先坐下来”   起头那位小阿姨年纪略大些,笑着嗔道:“这是变着方儿说我老是吧?”   伶俐的那个说:“是啊,您比我大,椅子让您吧!”   这一说,都笑起来。   ------题外话------   实在抱歉啊,更得这么迟,明天早上还有一更哈!   大家晚安,么么哒(* ̄3)(ε ̄*) ☆、029.继母   看这么多人哄老太太开心,许凉和叶轻蕴也高兴,带着笑来到老人家面前说:“奶奶,我们回来了!”   老太太哼了一声,睨两人一眼:“你们两个,非要我请才肯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里是你们的债主”   叶轻蕴“哎”一声,冤屈道:“我哪敢把您给忘了啊,只是这几天实在走不开”,又替许凉说话,“阿凉公司也不能闲着,这才等到了今天。再说,您一声号召我们还不是立马响应,您可得心疼心疼我们!”   老太太拍他一下:“你学的那些谈判技巧都用在我身上了,把奶奶忘在后脑勺了,还要来讨乖!”   这时候就该许凉上场了,她可怜巴巴地眨眨眼睛,拉住奶奶的手撒娇:“就算我们失忆了,也不能忘了您啊!奶奶您看,这几天为工作我睡都没睡好,眼窝都青了”   说着对老人家指指眼睛。   老太太一看果然是,心疼道:“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身体”,又瞪一眼孙子,“小时候阿凉有个头疼脑热你整宿整宿守着她,现在长大了反而不知道疼媳妇儿,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许凉接收到一束不满的目光,她还回去一个歉意的微笑:我本想解围来着,谁知道把你给误伤了。   眼珠转了转,她扯开话题,转身去摸摸晾在竹竿上的皮衣,件件光泽闪亮,轻暖如新,许凉赞叹道:“还真就奶奶这儿堆着宝藏,样样都是好宝贝啊!”   “阿凉说得对,这一件件的恩物,传到今天,真叫有市无价”,一声清妙女音传来,许凉却脸上神色一顿。   一转身,果然是她的继母梁晚昕来了。   这么多年来,继母生活如意,除了嫁给九哥的是自己,而不是她的女儿童湘之外,似乎她的生活无波无澜。   现在五十好几的年纪,仍艳美如当时刚嫁进许家的容貌,除了有些皱纹,走在路上别人还以为是童湘的姐姐。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成熟艳丽倒是有了,只不过嘴角那抹淡笑总像硌在人心头。   伪装谁不会?许凉还她一个淡笑:“梁阿姨来了?”   继母嫁进许家多年,许凉仍叫她“梁阿姨”。她叫家里的佣人也是“阿姨”,不过在她眼里并没有贵贱之分,起初并没有在意。只不过后来梁晚昕在父亲面前看似大方实则委屈地说,阿凉倒是对人公平,见谁都是阿姨。   父亲听了之后,来嘱咐她,要待继母恭敬一些。那时候她才知道,一个称呼也会成为别人的心头刺。   又或者,自己的存在于梁晚昕母女来说,本身就是一片荆棘。   许凉脸上的笑像印上去的,“上次回家听说梁阿姨病了,不过您在休息,我就没去打扰,现在看来,像是没有大碍了”   老太太一听,对梁晚昕道:“病了不说一声,我们竟不知道。前两天冬风正盛,容易着凉,别想着年轻就对自己马虎”   叶许两家除了孙辈结秦晋之好外,本来就是世交。老一辈只剩下叶家老太太和许家的老爷子。老太太本就性善,对谁都不藏私,在小辈面前说话顶顶有用。   梁晚昕接下这份关心,对老人家说:“只是出去吹了冷风,回来就开始咳嗽,躺在床上就不想起来。我醒了之后才听人说阿凉回来过,等她爸爸回来我还说呢,说不定晚一点儿阿凉会来看他”   许凉心里冷笑,挑拨离间这一招真是用一万年都不嫌烦。自己当晚没回去,岂不是在爸爸面前失约不孝?   面上笑得更柔软——这是九哥教的,不管多厌恶一个人,都不要表现出来,那么你已经胜在不将她看在眼里的姿态上。   “哦,是吗?不过说起咳嗽来,家里的李婆婆从我很小就在了,她熬的川贝雪梨汁治咳嗽一等一地管用,梁阿姨没让她做做给你吃?”,许凉也送上一份关心。   说是咳嗽,真咳假咳家里人会听不见?   梁晚昕脸上的笑果然失色了一些,“这倒没试过”   老太太笑呵呵地说:“既然身体好了也不要大意,微娘调理身子也不错,你要是有不舒服的就去找她”,又指指一排排的裘衣对许凉她们说,“这些料子被压在箱子底下多年了,幸好微娘保存得当,才不至于毁损。今天你们来的正好,要有喜欢的,尽管拿去。也算我这个当长辈的慷慨一回”   梁晚昕听了这话,虽两眼发亮,但还是说:“阿凉先挑吧,我一个老婆子,对打扮也不比年轻人上心”   你不上心,脸上堆那么多粉干什么?还不是怕自己推辞不要,她也不好意思拿了。   许凉仍是笑,说道:“既然这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手从一件件皮衣上掠过,因为有太阳的照射,上面一层暖滑的触感。果然样样都是珍品。   不仅贵重,品类也让人眼花缭乱。   梁晚昕这时候做起了慈母,跟在许凉旁边,卖弄似的一件件给她讲解。   一会儿说:“这块白狐皮不仅轻暖,论颜色洁白如玉,裁出来做大衣,一定引人注目”;   一会儿又说:“这件珍珠毛坎肩也不错,黑珠羔产量少,市面上很少见。等春天来了穿正好”   珍珠毛坎肩裁剪得体,手工精致,即使现在搭穿晚礼服,不仅不会过时,还显得华丽非凡。   但许凉摇头说:“这种羔皮是胎羊已经生出毛,还未等小羊降生,就把母羊剖腹取出来的。非常残忍。奶奶不穿,想必也是心有不忍。我要穿上身,恐怕要夜夜做噩梦的”   梁晚昕抚摸珍珠毛的手一僵,她只知道皮衣的种类名称,却不知其来历,听许凉说完,立马将手拿开,讪笑道:“原来是这样”。   ------题外话------   今天都上班上学去了吧?   幸好我还有最后一天假期\(^o^)/   大家不要养文啊,看过了就像收妖似的把我给收了吧! ☆、030.合欢树   最后许凉无功无过地挑了一件貉绒大衣。皮板深厚,毛头滑润温暖,样式是那个年代欧美影剧女星中流行的,称得上是古董衣装了。   选定之后,有手脚伶俐的小阿姨帮着挂在一旁,仔细打理过皮毛,一会儿太阳晒得差不多了,自然会包好交给司机。   而梁晚昕则挑中一块火狐料子。红润坚重,金缕闪烁,做出成衣来,一定很亮眼。只是她看中的这一款又特别珍奇,因为都是狐身上最贵重的脖子底下一块儿,叫“狐嗉子”,是狐身上最轻暖的皮毛了。   许凉看小阿姨将那块火狐料子挂在一旁了,心里叹口气。脸上带着淡雅的微笑,劝梁晚昕道:“梁阿姨,我看这块银鼠皮也不错,做出来穿在身上一定雍容高雅,卓然不群。火狐料子颜色太打眼了,当然,也不是说您穿着不好看,只是不好配颜色”   梁晚昕只当许凉觉得自己把最好的料子挑走了,心中不快,偏要来插上一脚。嘴角冷意一闪:“不是阿凉觉得梁阿姨年纪大了,配不上火狐吧?”   许凉深觉自己仁至义尽,也不动怒,含笑摇一下头,退到叶轻蕴身旁不说话了。   正是狐嗉子物以稀为贵,家里如果有这种衣料一定要紧着老年人穿,年岁未过花甲是不敢随便乱穿的。   如今她当着奶奶的面讨走了,在知道规矩的人眼里,该笑她轻浮了。毕竟她是爸爸的妻子,即使从小到大对她没有好感,但他的脸面还是要顾的。   可有人不当回事,深怕自己坏了她的好事,除了叹一声气,还能怎么样呢?   看一眼身旁的九哥,他只淡笑着将手插在衣兜里,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并没有给继母指点迷津的意思。许凉从小就奇怪,他既然喜欢人家的女儿,但也从未对心上人的妈有多殷勤,大多数时候只礼貌疏离。   梁晚昕喜不自胜地带着衣料子走了。走之前对老太太道了谢,扫了叶轻蕴一眼,状似聊家常地说,今晚童湘也会回来,恰好你们年轻人有话题,聊得到一起,真是有缘分。   不过许凉确信,这缘分肯定与自己是无关的。   她只好低头看脚尖,脚尖是静止的,与世无争。   面前一群小阿姨穿梭在竹竿之间,有一种岁月悠然的静谧。老太太坐在椅子上,让人搬了两张躺椅给夫妻两人,微娘泡了飘逸的上好猴魁给他们喝。   老太太一再叫他们躺着晒晒太阳。但在长辈面前都要坐有坐相,两个只是笑,坐直了陪老人家说话。   厨房的大师傅在官邸的一隅滋养得气色越来越好,只因为这里大家气象,又不拿权势压人,上上下下都很和乐。还听说有酒店高薪聘他出山,他也不肯走,就在叶家给家主做菜,还收了几个小徒弟,个个围着他孝顺奉承。   大师傅是个胖子,厨师的一贯体型。薪酬再多,家产再丰平时也只穿一件粗布褂子。冬天也这样,他说厨房暖和,还省了冬衣。   此刻冬日洒然,也把他给催出来了。端着几样糕点,分别是龙眼酥,拔丝苹果和一口粽,盛在粗釉盘子里,盘子不精致,但很大,野趣十足。   在酒店里精致的东西做多了,大半辈子悟过来,还是觉得朴素的东西最利落,最贴近俗世生活。   大师傅笑呵呵地,一脸肉将褶子都绷平了。将几样东西摆在敦实的小木方桌上,“做了几样小点心,不合时令,也不够精细,只给大少和少夫人尝尝滋味儿”,一口白牙在阳光底下俏皮一闪,“不好吃您也别说出来。我老啦,就像我徒弟说的,五脏六腑都在退化,心都成了玻璃心”   许凉笑起来,“我看您是越活越年轻,连玻璃心都用上了!瞧这气色,这玻璃也是刚化过的,再几十年也顶用”   大师傅听了这话乐得哈哈大笑,脸上的肉一抖一抖,旁边的人也要被他逗笑了。他说:“少夫人这吉祥话为了老太太恐怕是准备了一箩筐,得,今天我也沾了一回光”   能在六星级酒店当主厨,做人也是顶精明,一句话把老少两位女主人都给夸了。   一见叶轻蕴也笑,大师傅眼珠子转了两下。这位可是个挑剔的主,他一来自己做菜都得陪一万个小心,只听说他胃不好,怕做菜犯忌讳,做饭前都要微娘开了菜单来。   “今天做的都带甜,也不知道少夫人喜不喜欢?”,大师傅谦虚道。   许凉拿筷子夹了个一口粽,甜糯适口,大小刚好,不会腻人,笑眯眯地说:“在外面哪吃得到这样的好手艺,还真只大师傅这儿独一家”   大师傅心情也和外面的阳光一样好了。只要少夫人说了好的,在大少爷面前一句夸就没跑儿。   果然,脸上的笑还没落下,就听一口没尝过的大少爷说:“卖相不错。外面都只觉得摆盘好才清新雅韵,可这样的粗茶淡饭才是人间烟火。小时候家里吃东西也从来不讲究,今天趁太阳好,奶奶让我们回来晒书晒衣,现在被这些点心勾起以往的念想,倒要晒一晒回忆了”   大师傅听了这话满心欢喜,觉得这条路果然没走错,把少夫人哄高兴了,大少爷一定也会赞一场。   他也一把年纪了,老眼昏花,察言观色没以前利索,来了叶家这么久,才摸索出这么一条定律。   几个徒弟都奇怪,高级酒店开出让人咋舌的价钱,为什么自己不去,偏龟缩在叶家厨房里。他们是不知道啊,枝州虽然地大物繁,人杰地灵,但在他眼里,所有的高门显贵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叶家。   在酒店里虽然钱物丰厚,一辈子也只是个厨子。而在叶家虽然只是个烧汤做小菜的,但一出去别人看在眼里的可不止是个厨子。   老了,什么繁华都看过了,当年叶家老爷子只给了个眼神就顺手拉自己一把,那时候他明白了,多少钱也比不上借一点儿势。   话说得差不多了,老太太带着夫妻二人顺着九曲走廊,穿过一个月亮门,走到第二进的院子。那里是爷爷生前的书房。   还没进院儿里,远远就看见一株枝桠遒劲的合欢树,几乎有一半伸到许凉家的院子里。   合欢是爱情树,一半在叶家,一半在许家,小时候因为这树大人们没少开玩笑,都说邻里两家必有一场姻缘。   仔细一想,他们真正亲密起来,还真是从这株合欢树开始的。   她的竹蜻蜓飞到这棵树上,那时候个子矮,不管怎么蹦高了都够不着,这时候有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子不耐烦地在身后问:“喂,你是哪家的球?”   不管合欢树是否真的寓有深意,自打他们结婚之后,每次到后院,九哥都会拍一拍它的树干,像招呼一位老友。   叶轻蕴拍了拍手,见许凉也学自己去拍合欢树干,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像照顾小孩子那样掏出手帕给她擦手。   许凉推开他,说自己擦。她才不要奶奶说自己还是小孩子呢!   真是,她都二十六了,还被他当做生活不能自理的襁褓婴儿。   ------题外话------   更新喽,求收藏,求留评,大家真的不来和香香玩耍吗?   不要养文,不要养文,不要养文,重要的事说三遍Y(^o^)Y ☆、031.书房中   老太太拿出贴身的钥匙,打开书房门。   许凉和叶轻蕴更跟过去,好久没来过这里。   老爷子生前十分喜爱读书。虽是行伍出身,后来从政,但有空闲的时候手里总握着一本书,跟个古人似的。   小时候许凉听叶轻蕴闲谈,说爷爷总爱把没看完的书本带到卧室去,有兴趣的话就接着看,没兴趣了就把书当枕头入睡。   第二天许凉老是偷看他爷爷,还挨过去小声问老人家昨晚是否枕着书睡的,是否落枕?   总惹得叶家人哈哈大笑。   一进书房便感受到浓浓的书卷气。本来书房就不小了,可后来老爷子的藏书实在多,又把隔壁间打通了用来装书。   爷爷走了两年了,房间都是奶奶独自打扫整理,一丝一毫都不肯假他人之手。   可以想见老人家有多想念亡夫:桌子,窗棂,还有贵州手工地毯,虽不如以前崭新,但都有旧物该有的清洁光泽。   许凉看着一排排的书架,几乎以为自己置身于一个小型图书馆。   爷爷对九哥很严格,从小就指了一堆书让他看。看了还要写读书笔记,写得不如意那就看第二遍,第三遍,翻来覆去,直到领会真意为止。   九哥不能出去玩儿了,她就守在他旁边跟着读书。夏天,古朴厚重的梅花格木窗外蝉叫声声,她手划过一本本书的背脊,觉得有兴趣了就抽出来,席地而坐看起来,看着看着就靠在书架旁睡着了。   许家的人找过来,问有没有看见家里的阿凉,都说没看见。九哥这才领着佣人来,将她叫醒,并严声说下次不能再到这儿睡觉。   下次再来,书架间铺了厚实柔软的地毯,让人一看了就想躺上去。她跟他说了这个想法,他还是板着脸说不准。   后来微娘说,地毯是九哥怕她在书房不小心睡着特地让人铺的。可他又不让自己睡在上面,她还真弄不懂他的心思了。   老人家虽一纸一笔都打扫得干净,但高处就心有余而力不足。许凉搭着板凳,去擦墙壁上装裱书画木框上的灰尘,而叶轻蕴则拿着长杆鸡毛掸子,仔细拂去屋顶上的蜘蛛网和灰尘。   老太太则拿着老爷子生前编的书单,在书架间一本本核对是否有遗漏的。   看了一眼书单,许凉笑了,“我爷爷常说,棋爷爷一生慷慨,唯独在书上吝啬。大概就是说他爱惜书本之心”   叶轻蕴扭头看她头上包了花头巾,似乎才二十出头的样子,嘴角立刻就扬起来了。   “木爷爷原话不会这么好听吧?”,他抿唇道。   叶老爷子不喜欢许凉叫他时还带着姓,念起来拗口,还逗她说反正以后她也要名正言顺叫他爷爷,等晚不如赶早。   既然在叶家都不分彼此了,那九哥也不应叫自己爷爷的时候显得生分。她愁住,皱着小眉头问九哥怎么办,九哥轻描淡写地说,这好办,就按两位老人家的爱好来,他爷爷爱下棋,就叫棋爷爷,她爷爷爱木活儿,就叫木爷爷。   这下好了,他一拍板,两位老人都改姓氏了。   许凉瞪他一眼,真什么都瞒不过他。爷爷原话是:叶家的老头子书房里每本书都是金子做的,别人看一眼能少二两。   老太太扶一扶鼻梁上的老花眼镜,一边做事,一边说:“也不怪别人在这上头有这种印象。老头子爱书成性,家里不少珍藏,绝版。起初他也慷慨,别人借了他便应下,不过他们却言而无信,借了也不还。借出去的多了,你们爷爷又忙,哪还记得谁借了哪本。后来他恼了,索性有人来借书就让人打个欠条,别管和他关系多铁,还是得在上面按手印,他那些老哥们儿没少拿这事儿笑话他”   叶轻蕴点头道:“君子不多人之好,爷爷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又瞄一眼在凳子上踮起脚尖擦壁瓶的小女人,“小时候让个人抢阿凉的零食试试,她那双肥手也会变成利爪子”   他口才真不赖,在人前能滴水不漏,在人后一条毒舌。专给她下毒,天涯海角的话题都能转回来揭她的短。   许凉磨磨牙,抬起一条腿,冲他那个方向踹过去。脚一伸,单腿站在凳子上重心不稳,身体开始摇摇晃晃,两手像鸭子浮水一样在半空扑腾。   叶轻蕴反应极快,扔下鸡毛掸子朝她飞奔过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又气又急地说:“真是讨骂!”   老太太起初也为许凉捏一把汗,见这副场景,只当他们打情骂俏,笑呵呵地说:“只怕有人骂她,你第一个骂回去”   许凉讪笑,不敢看对上他那双冒火的眼睛。任他将自己从凳子上抱下去。   手搭在他袖子挽上去的手臂上,触感紧致结实,甚至能摸到有棱有角的肌理。   她忽然被这温热有力的手臂弄得脸红。为自己的稚气——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已经是一位手腕过人的商业巨子;而她空有成熟柔婉的长相,里面装着并不相称的灵魂,似乎还胎发未落,一走动起来内瓤和躯体会相互打架,叮当作响。   ------题外话------   今天大家都不怎么留言,难道香香失宠了吗?/(ㄒoㄒ)/~   好想把女二放出来啊\(^o^)/~   求收藏,求不虐啊 ☆、032.回忆   书房打扫的差不多了,就该把书拿出去晒了。但由于数量不小,又要仔细收的时候不同种类的混在一起,所以屋子书差不多全家上下都要帮忙。   许凉忙了半天,连外套也脱了,里面是一件白毛衣,衣服胸口的地方是一朵珠花。   “哎,阿凉别忙活了,这儿有我们呢!”,说话的是一位皮肤黝黑,六十多岁的老人。他脸看起来刚毅,身板挺直,只看着许凉嘴角带起笑来。   钱岷山是叶老爷子生前的警卫员。即使老人家不在了,但在叶家生活多年,已经习惯官邸的生活,一个神枪手,却甘于在叶家的小花园里当园丁。   “就是,等会儿轻蕴看着了可要说我们不知道心疼你”,李德钟帮腔道。他的来路和钱岷山差不多,叶老爷子曾救过他的命。从许凉小时候他就跟着老爷子在叶家进进出出,算是看着小夫妻两个长大的。   许凉哼笑一声:“他不欺负我就算不错了,要真这么体贴,可就不是我九哥了!”   其他人听了,都抱着书来来回回,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这时候在外面打电话的叶轻蕴刚好回来听见她这样说,他嘴角含笑,捏着她的脸颊:“趁我不在就可着劲儿编排我是吧?”   许凉“哎哎”地叫,眼神可怜巴巴地说:“钱叔李叔,你们看看吧,这就是他的心疼!”,惹得其他人抱着书都停下脚,笑得更厉害。她躲不开他的手,急道:“二位别光笑啊,快救救我!”   李德钟参军的时候也是个兵油子,虽跟着老爷子后举止规矩,到老了没什么管束,身上又起一股江湖气。他笑说:“阿凉何必要求助我们,你上去亲一个,他一准儿立马放手!”   许凉不禁脸红了,这个李叔,孙子都有了,还这么不靠谱!   叶轻蕴挑着眉毛看她,眼波流转,在暖阳之下明明灭灭。   旁边的小阿姨们,厨房来帮忙的一群伙夫厨子,看有胆大的起头,法不责众,一股脑地开始起哄。都闹着说:“亲一个!亲一个!”   叶家上上下下最守规矩,从挑人进门,再到做事都要经过严格考核,不允许一点儿逾矩。今天都闹开了,无非是看见老太太也在一旁笑看着,乐见其成。   这下许凉真觉得骑虎难下,他们倒有点儿像戏台上的人了。抬眼瞪了叶轻蕴一下,又垂下眼眸,轻轻咬住嘴唇,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叶轻蕴微微俯下身,贴近她的耳旁,低声说:“我可以帮你解围,不过要讨谢礼。但我也不怯在人前被你亲,怎么选,你自己决定”   怎么选都是你占便宜!   许凉气闷。但周围呼声越来越响,她没办法,只好嘟一嘟嘴唇,扯着他的袖口软声糯语道:“九哥帮我——”   叶轻蕴轻轻嗤一声,一双眼睛灿烂如银汉迢迢,像猎物刚好落进他陷阱时,有一种矜持的得意。   他双手捧住她的脸颊,上身前倾,在她额头上印下认真一吻。   观众们有的激动拍手,有的却很失望——这种程度,亲和没亲毫无差别。   但到底是给他们一个交待了。不管怎么样,他们也算亲了啊!不过程度深浅就不能保证了。   叶轻蕴算是打了个擦边球。   许凉见两位起哄最厉害的叔叔一脸失望,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算是在忙碌之中有了间隙偷闲,没戏看了,众人又忙活开了。   叶轻蕴带着许凉到前院别墅,说他书房里的书趁有空也要拿出来晒一晒。   许凉不疑有他,跟在他的身后。谁知道一进门他就将门锁上,将她抵在门上就是一记深吻。   他的嘴唇滚烫,呼吸炙热,许凉觉得自己快被他融化了。   空气被他抽走了,房间里静得只剩粗喘声和嘴唇濡湿贴合之后辗转吸允的声音。   许凉感到全身一阵酥软,脑子里浮现一个与这火热气氛十分违和的疑问,九哥这是因为回家之后没找过女人,素了太久吗?   又或者与林雪禅断了,一时半会儿没空出去猎艳?   她心里深处涌动着否定答案,但也不得不让这种想法占据心神,借以让自己的上蹿下跳的心脏安分下来。   许凉手支在他胸膛,眼眸潋滟如水。脸颊开出四月桃花,嫣红的嘴唇微微开启:“九哥,别——”   叶轻蕴喉结上下滚动,声线性感地“嗯”了一声。然后教她:“傻乖乖,刚才那个不叫吻,这个才叫,知道了吗?”   许凉羞得直往他怀里躲,眼神却复杂。   叶轻蕴抱着她,低笑着说:“小疙瘩,你真像一口粽”,又糯又弹牙。   她不想说话,“嗯”了一声。从他怀里挣脱开来,打开门,去隔壁浴室里洗了把脸。   冬天里,她却用的凉水。手和脸都冻红了。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梢还残存一抹情思,嘴唇红得十分饱满。   看着看着,她突然双手捧了水泼在镜子上,因为心里觉得,里面的那个自己好陌生。   再回到书房里,九哥已经拿了一本书在看,神色泰然,几乎看不出刚才有那样激烈的情动。   看她进门,他也没抬头看一眼,又是平常有的模样,对谁都冷贤。   许凉没事做,也去翻书柜里的书。角落里有一个樟木箱子,全装着她的书,试卷,甚至是草稿纸。九哥说她那些东西都要留下来,将来给下一辈看,以后千万别学你妈。   一句笑言,他也保存至今,或许只是忘了,又或者懒得去动它。   许凉不经意间翻开一本画册,一个小众的画家出版的。里面的画天马行空,光怪陆离,一个个,像梦境,离人很远似的。   她随手翻看,到最后一页,买来时是空白的,被她画满了。   上面被她画着一个游乐园,火红热闹的场面,在夜幕里被灯光照地亮如白昼;赴约的有人有动物,都成群结队,亲朋相邀,笑闹地簇拥在一起,像一场狂欢。有个女孩子坐在灯光华美的旋转木马上,她在哪里,萤火虫就亮到哪里;旋转木马上只有她一个,可她却在笑:因为有个男孩子在等她,一手棉花糖,一手冰淇淋。   她画过就忘了,没想到今天恰好看到。   虽然画册都泛黄了,纸张也不如原来鲜亮,但现在一看,那份感动仍在。   小时候父亲就与她不亲近,即使她努力做到最好,他也只是点点头,没有夸奖的话,更不用说像其他家长那样,爱怜地摸摸她的头顶。   爸爸与自己的交流很少,少得像陌生人。她小,像当年遇上九哥时去够那只竹蜻蜓一样,也踮着脚尖去够这份父爱。   她看着别的小朋友都由家长带着去有游乐园坐旋转木马,打心眼儿里羡慕,很想让爸爸带自己去一次。   给自己加无数次油,打无数次气,做好了心里建设,好不容易向爸爸提出来。   她屏住呼吸等着爸爸答案的时候,竟然听见他点头说好。   她高兴坏了,一直到去游乐园前一天晚上还在为这份激动失眠。可真到临行的时候,一大早起来,她穿了最喜欢的糖果色外套。下楼却听爸爸的秘书说,许常委有个紧急会议要开,先走了,让他代为转达下次再带许小姐去游乐园。   真到了最坏的境地,更何况在外人面前,许凉即使眼珠子被泪水泡得发胀,也不允许自己哭。她还梗着声对他说知道了,谢谢。   眼泪实打实地落下来是因为看见九哥了。他问她为什么还在在家,不是你爸爸要带你去游乐园吗?   她强笑着说爸爸忙,下次去也一样的,自己能等。可笑着笑着就落泪了。像在亲人面前,终于可以把悲伤铺开,不会被他看轻,也不会不好意思。   她的泪水将他的镇定冲毁了。九哥将她抱在怀里,笨拙地哄她,说既然你爸爸太忙,九哥带你去。   他真就陪她去了,九岁的男孩子,其实已经不屑与游乐园里的幼稚游戏为伍。   这一陪就是一个星期,直到她把旋转木马坐腻为止。   都说父爱如山。但对年少时的许凉来说,那座山叫叶轻蕴。   ------题外话------   更新啦,今天更新得迟,十分抱歉。   这章不错哇,接近素肉。还是没把女二放出来,哎,手痒痒的,好想虐一把,结果全是甜了/(ㄒoㄒ)/~   嗯,搓搓手,还是厚脸皮求收藏。在此,香香也多谢打赏的亲们,么么哒(づ ̄3 ̄)づ╭?~ ☆、033.就爱欺负她   许凉扭过头去看他,房间里有暖意熏然,他看书的姿态极淡雅,镌刻在那里似的。   叶轻蕴不经意抬头,看着她发红的眼眶,两人目光一触,她赶紧避开。   “你怎么了?”,他问,声音微紧。脚已经支在地上,似乎随时要站起来朝她去。   许凉平复了一下,偏过身说:“没事”   他终究还是起身过来,捧着她的脸颊仔细看,她的嘴唇被自己吻得微肿,很艳丽的样子,像两瓣桃花。她一副泫然模样,让他不禁声音艰涩地说:“你要是不喜欢,九哥以后就不这样了好不好?”   从小他就怕自己哭,许凉曾听他说过,这世上让他最揪心的,就是她背着他一个人流泪。   此刻听他这样说,许凉竟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微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外面是家里人晒书的热闹声,书房里却静得人心跳直响。   上午晒书出过汗,吃过午饭,到浴室洗了澡,许凉就觉得睡意朦胧。   叶轻蕴吃饭的时候手机一直响——即使电话已经被助理过滤之后,还是有很多人或事要处理。奶奶见了不喜,只说本来他胃就不好,现在还要跟个小孩子似的吃饭断断续续。   许凉见了,忙发短信让方誉将公司的事推一推,有什么等下午再说,便笑说:“九哥干脆把手机关机吧,公司有事也不急于这一顿饭的时间”   叶轻蕴听了点头,按了关机键。老太太的脸色这才和缓下来。   许凉暗暗松了口气,似乎奶奶脑子里绷着一根神经,只有他们两个有一人听另一人的时候,她的这根弦才会松弛下去。   午睡是在九哥从小到大的卧室。   在官邸有一点她觉得不自在。九哥在外面闹得太厉害也是,老太太会将他们一齐叫回来“关禁闭”,天天规规矩矩地守在她眼皮子底下,直到那阵幺蛾子过去了为止。这就意味着他们两个要住一间房,睡一张床。   他们的关系变了,也就不如小时候同床共枕的单纯,许凉总觉得不对劲,甚至觉得房间里充满压迫感。   不过今天还好,只有中午这一点点的时间。躺在席梦思上,陷在被窝里,很有安全感,像整个人藏在云朵里。   刚睡得迷迷糊糊,床的另一半忽然被重压往下陷。许凉嘟囔了一句,转过身去,可怎么也抬不起眼皮看看九哥。   她知道是他,味道感觉都是他的。   叶轻蕴将她抱过来,枕在自己胸膛上,然后将两人身上的被子掖好。   一低头就可以看见她脸上晕染开一片粉扑扑的红色,只觉得睡意暖香,没一会儿,他也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长,不知道是否因为今天阳光实在催眠。许凉一觉醒来已经五点,冬天日头落得早,外面已经没了中午时的亮堂。   她想伸个懒腰,却不防一双手臂成了枷锁,将她困在怀里。   叶轻蕴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糊糊中知道她醒了,咕哝一声:“再陪我睡会儿”。   许凉没办法,她一动他手臂抱得更紧。只好随他去了。   这几天正年关,他公司忙得厉害,几晚都没睡好了。今天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回家一趟,让他多睡会儿也好。   许凉这么一想,在他画地为牢的手臂间顺从下来。思想一松弛,身体也跟着舒展,在他怀里,像一根柳条。   这个角度去看他,闭着一双锐利的眼睛,浓眉安然,神情静谧,清俊极了。   打小他就长得好看,院儿里的女孩子都爱看他,只不过他嫌烦,只好做出一副眉目冷厉的样子,似乎不好接近。   好像从那时候他已经将她常带在身边了。但在他眼里,她大概是没有性别的。加上她也不娇气,他们玩儿打仗游戏,她就去看衣服;踢足球她就当九哥对手的守门员,因为他永远也不给对方射门的机会,所以她最清闲,只是他怕自己无聊,让她重在参与。   脑子里一片都是过去,满天的星辰,每一颗都被擦洗得很亮,然后每一闪都吐出一个字,等不闪了,已经讲完了一个故事。   她就在这片彩幻里睡过去。等醒过来,九哥已经不在床上,许凉坐起来,肩头却刺刺地酥麻,低头去看,上面有好几个红色的吻痕。   许凉又开始磨牙了,跟他在一起,自己牙齿都快磨平了,大概将来会早早就戴上假牙吧?   只恨小时候还觉得九哥是天底下最正直的人,大了之后才发现,他完全长歪了。不知道是不是从高中就出国留学的缘故,沾了对男女之事完全无所谓的习气,没事儿就要从她这儿讨点儿便宜!   这哪儿是个做哥哥的样子?!   许凉下了楼,叶轻蕴正在跟奶奶喝茶说话。见她来了,他瞧她一眼,姿态闲适地坐着,一点儿没有做完坏事后的惶恐,反而笑吟吟地说:“起得这样迟,给你泡的茶早凉了”   真敢恶人先告状!许凉背后一从怒火:“还不是因为你!”   他起身去执起她的手,神情坏坏地低声道:“怎么能怪我,难道是我把你累着了吗?”   一个站得近的小阿姨听见了,捂嘴偷笑。许凉脸颊通红,要不是长辈在,早跺他一脚!   许凉咬牙切齿道:“你在胡说,我就——”   他打断她:“你就怎么样?”   她泄气,从小到大,自己还真没有那捏住他的法子。所以只好瞪他一眼,端起茶来猛灌两口,好借此把心里那股闷气给压下去。   ------题外话------   沉默不是金,沉默是魔鬼。所以大家不要沉默了,都来找香香玩啊╮(╯▽╰)╭   吼,养文的亲真是好坏好坏的~不好意思,今天台湾腔不小心发作了   请大家收藏我,把我的病治好! ☆、034.童湘   冬天的斜阳少见又短暂,让人误以为它从未来过。夜幕已经来了,像个盖子罩下来,天空是深蓝色,冷得有些晶莹。   许凉打算回隔壁看一看,叶轻蕴自然要一起。她手里拿着微娘替自己家人准备的糕点,都是大师傅亲自做的,按他祖传的宫廷菜谱来:翠玉豆糕,瑰煎蛋糕,七彩冻香糕,奶汁角,鸳鸯卷之类,拉拉杂杂一大堆。用他自己做的油纸包好了,油纸上印着淡雅的兰花,开在很热闹的花园里,别有意趣。   她晃手拎着,跟在九哥后面,真有些旧时回娘家的样子。   叶轻蕴手里也没空着,拿着用圆陶瓶装起来的地瓜烧酒,家里自制的,性烈,所以也只拿了一瓶。不过却是木爷爷最喜欢的。   他腿长,步子迈得大,走到大门口才察觉自己丢了小尾巴。一扭头,她背着手拿着糕点,竟还在院子里踱步,不肯跟上来。   他只好返回去,问道:“这么冷,还不快走”   许凉干笑两声:“刚刚吃得太胀,这会儿胃撑得难受”   叶轻蕴哼一声:“我看你在这儿瞎转悠,才是吃饱了撑的!”   她瘪了瘪嘴,把脑袋垂下去。   他摸摸她的头顶,轻声说:“没事儿的,我们说两句话就回来,不会耽搁太久的”   许凉呼出一口白气,低低地“嗯”一声。   然后悄悄地,拉住他的手。   在这个时候她会无限地亲近他,只觉得他是唯一的依靠。自己不是在单打独斗,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   他攥紧了她的手说:“怎么这么凉?”   她宁静一笑:“冬天都是这样的,又不是人人都像你,火炉似的”   他也笑,眼里有光,比庭院里的灯还光华璀璨。   朝前拉她一下,许凉不禁身体朝前倾。听见他说:“近乡情怯,不过你也不是游子。再说了,还有我陪着呢!”   许凉暗中斜他一眼,等会儿一见童湘,你就该魂飞天外了,哪儿还记得有一个同在战壕的战友啊!   不期待你坚守阵地,到时候不反戈一击她就要谢天谢地了。   在她心思转了几转之间,他已经取下他脖子上的英伦格子围巾,戴在她颈上。   围巾是深灰色的,松松地围一圈,将她的脸衬得又小又白。   等他给她整理好了,两人这才一起走出门,朝隔壁去。   许家自然比不上大院儿里唯一的官邸那样的规模。面积要小很多,但胜在庄重整齐,院子里的灯也换成了欧美样式,屋子里灯火通明,比以前只有许凉同爷爷爸爸住时温馨不少。   灯光迷蒙,许凉眯了眯眼才看见庭院里的梅花树下站了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水彩色欧根纱刺绣连衣裙,外面罩着白色长款针织衫,背着门口,只有一个韶华胜极的背影。   这女人正是继母梁晚昕嫁进许家时带过来的女儿,童湘。   听见有人来了,童湘转过身来,打着招呼说:“你们回来了?”   虽然灯光不那么明亮,但许凉还是看得一清二楚,从始至终,童湘的眼睛也只落在九哥一人身上。   她呼吸一滞,扭头去看身旁的男人,他也不错眼神地望着树下的人。她不禁自嘲,自己还真是多余。   但命运就是这么阴差阳错,当年她与九哥都已经同别人谈婚论嫁,可就因当时自己走投无路,加之棋爷爷的遗愿,硬生生将一对本该做兄妹的人拉扯成夫妻。   九哥本该娶的人,就是童湘。   外人都说,许家两女,各有其姝。许凉窈窕美貌,童湘则气质端凝清逸。   许凉是美得在凡间人世,成了斑斓烟火;而童湘则清丽得直逼云端,让人觉得可望而不可即。   可烟火,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用来点缀星光的。   自己虽然是许家正正经经的女儿,但真正拥有一切的是童湘:爸爸的关爱,外人的目光,再到后来,甚至是九哥。   她反倒像个局外人。年少时觉得许家是自己的广阔天地,直到童湘来了,才醒过神来,那只是黄粱一梦。   以至于当童湘成为枝州名媛的时候,许凉仍然默默无闻,大多数人都只知道童湘是许副市长的掌上明珠,却不知道还有个许凉。   一则是她并不想同人争什么,好胜心往往会模糊人的本心;二则家里没有女性长辈,她的礼仪底蕴都是叶家老太太言传身教,老太太说女孩子要低调简静,就像叶家的三个姑姑,轻易不出去应酬,但嫁的无一不是高门权贵。   世事果然都有因果:童湘占了她在许家的位置,而她占了九哥明媒正娶太太的名头。   进了屋子里面,华亮的灯光渐渐遏制住许凉纷杂的思绪。他们来的真不巧,花厅里正摆饭,他们又刚吃过,佣人愣在那儿很尴尬,不知道该招呼他们在吃一点儿,还是让主人家等会儿再吃。   梁晚昕见许凉他们三个从外面进门,笑呵呵地迎上来,有意无意隔在许凉和叶轻蕴中间笑道:“吃了也没什么,再添一点儿,尝尝童湘特意做的拿手菜”   许凉扫一眼桌上,清汤雪耳,牛柳炒白蘑,香油膳糊,珍珠鱼丸,这几道清淡才都是九哥喜欢的。   她这句话信息量可真大:九哥的口味童湘一清二楚,并且手到擒来;再者嘛,知道他们今天回来,童湘不辞辛苦,一个大名顶顶的舞蹈家亲自下厨做了,真是满腔柔情,让人动容。   恐怕是打着他们回来刚好让九哥看到童湘多么体恤他的主意。也算他们来得凑巧,犯瞌睡就给人家递上枕头。   许凉笑得不动声色:“看起来真不错,色香味俱全。九哥刚还跟我说,今晚大师傅做的菜尤其对他胃口,吃得太撑,他算是没口福了”,看母女两个脸色都僵住了,许凉又安慰道,“不过没关系,我刚好只吃了个六分饱。晚上我一般吃个八分饱就差不多了,缺口的两成恰好给童湘捧场了”   说完了她给叶轻蕴递个眼色,让他别出声拆穿自己睁眼说瞎话。   叶轻蕴扭头当没看见,但也没说话,似乎桌上的百达翡丽座钟比面前这出三个女人挤一台的戏更引他入神。   ------题外话------   女二终于出场了,有木有觉得小疙瘩战斗力满格?   哎呀,没事就找香香聊聊天嘛,这样我才能劳逸结合,多多码字呀(?)??   大家趁热就看了吧,不要网文哦,么么哒(づ ̄3 ̄)づ╭?~ ☆、035.父亲   许凉话音落了,花厅里一静,小阿姨们都低头看脚尖,这时候什么表情都不要有才是明哲保身。毕竟太太是不好惹的,稍不注意就要犯她忌讳。即使家里两位男性雇主都疏淡,到底好修养,不会拿她们做筏子,可暗地里,这位许太太可不一样了。   这静里带着混合的几种心思,许凉长长地“哦”了一声:“不会是童湘精心烹煮的,不欢迎我试吃吧?”   童湘绷着嘴唇笑了一下:“当然不是。只不过这几样都不是你喜欢的口味,上次听爸爸说,你喜欢吃甜的,今天不巧,刚好和你中意的错过了”,顿了顿,像好姐妹打商量一样说,“等下次吧,一定做你喜欢的”   要是不知道内情的人,只怕还会心折于这番言语中的姐妹情深。可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许凉明明喜欢吃辣,童湘却说从爸爸那里打听到她喜欢甜食。明里是想说她这个继女同继父宛如亲生,他老人家什么事都要同她说;暗里是想透露一个讯息:你许凉是许家独女又怎么样,亲生父亲连你喜欢的口味都不知道。   目光停顿了一下,许凉心里只觉得刺刺的。只不过脸上的笑容一点儿没落下,将头发别到耳后说:“是吗?大概父亲都将儿女这些小事记在心里吧,我想你的亲生父亲也这样细心吧?”   说完她便后悔了。说得太多了,九哥说这世上的东西,你一较真就输了。   童湘脸上的表情干干的,倒是梁晚昕脸上的表情一变,似乎每个毛孔里都能生长出刺来,“这话阿凉说得不错,有时候男人家比女人还细心。就说湘湘吧,运气还凑合,有两个爸爸,不管哪一个都对她掏心掏肺!”   叶轻蕴听了微微一笑,在灯光下很舒朗的样子:“梁阿姨这话,可是连我一起夸了”,像突然敦厚起来,听不懂她话里有话。   梁晚昕这才想起要收敛,毕竟叶轻蕴在场。在许家她便对自己和女儿到底是被划在内还是外极度敏感,许家人她都要掂量着对待,更别说叶家人。   再说叶轻蕴不管和女儿有没有一段情,他都对自己不冷不热。更何况当年他出国,女儿跟过去之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童湘也含糊盖过,并没有一个确切说法。   一个二十九岁一立在那儿就顶天立地的俊气男人,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谁见了也要染上几分诚惶诚恐。   几个老姐妹都说她福气好,年轻时嫁了房地产小开;人到中年失婚还能梅开二度,嫁给副市长,这份运气要拜多少尊大佛才求得来的!   可天知道自己与这些世家中人的距离,总觉得矮人一截,或者疑神疑鬼其他人绵里藏针,别有居心。   她一边要去防备,一边要去模仿。   可一见叶家人,总觉得这是骨子里带出来,几代血脉传承。一身气度再高明的演技也演不出来的。   于是她只抿一抿嘴角,不说话了,一下子娴静起来。试图将自己幻想中矮下去的自尊端起来。   许凉奇怪地看梁晚昕一眼,真不懂她,对自己像个杀父仇人,九哥一说话她便禁声了。就像狭路相逢,她与自己要拼个你死我活,在九哥这里就要侧身让路。   难道是因为私心里,已经将他当做自己人了吗?   自己在前面冲锋陷阵,他这个靠山可不能临阵策反。于是她悄悄冲他那边挪近一点,手掩在衣服下面,给他递了个眼色,用小手指轻轻勾住他的。   叶轻蕴斜她一眼,到底没推开她。   倒是童湘脸色白得接近透明,像树上的冰凌。冰冷的指尖捧了一杯热茶,坐下来慢慢喝,一小口一小口,每一个动作都像她在舞台上那样被设计过,轻盈地,就差周身罩着雾气。   她身上终于换过那阵冷意,看许凉一眼说:“屋子里有暖气,阿凉不热吗,还穿戴得这样整齐?”   许凉低头看看九哥围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悟过来道:“不热,反正马上就要回去了”   ------题外话------   这章我重写了,主要是觉得昨天十点钟赶出来的稿子不行,侧重点写得不同会误导读者,为了谨慎起见,我还是重写了。哎,今天收到了噩耗,本来以为今天能完的课,明天还要上一天,但我会尽量抽时间写。如果赶出来的不尽人意,我会重写,直到满意为止,可能会给亲们带来不便,但我要对我的文和读者负责,么么哒! ☆、036.亲不如疏   童湘又不说话了。入定一般坐着,突然又说起:“爸爸这几天下棋的兴趣很高,你们来得倒正好,能陪他解解闷”   许凉自己与父亲不亲近,从未跟他下过棋的。倒是对叶轻蕴很爱重,打他还未出国那会儿,有时候到许家来,会被叫去书房和父亲下棋。   他们一边下棋一边聊天,许凉对父亲心存敬畏,总在这时候避开他们。   只看得出来,下棋是他们的一种交流方式。就像如今,九哥的某些生意是从高尔夫球场拿下来的。   所以这话的主语是“你们”,但对象只有九哥一人罢了。   叶轻蕴面上如常:“是吗?”   童湘“嗯”了一声,茶杯上印着一个红色口脂唇形。她不动声色地将茶杯在手中挪着方向,那抹红色,恰好对着叶轻蕴。   叶轻蕴瞧见了,淡淡地撇开头。   许凉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只觉得地上新铺的地毯与九哥书房铺的那块相近得如同双胞胎。   她脚在地毯上划了划,恨不得将脚尖变成一把匕首。   这个家现在的样子真陌生,陌生得让人只想早些离开。   不过还没看望过爸爸和爷爷,怎么也要再熬到那会儿。她好久没看到老人,很想念他,打电话爷爷总说他好,不用担心他,家里回来一次也麻烦,不用三天两头看望他这个老头子,越看越老。   他说的“麻烦”,就是指那两母女吧!   等了一会儿,父亲许若愚终于从书房里出来了。他已经是个一只脚跨进老年行列该有的样子:头发半白了,仍不喜欢去染发;额头上有几条很深的褶痕,无数苦恼夹在褶痕中间;一双眼睛很静,看不出深浅,似乎人来了,神识还留在刚才那本书的字里行间。   看见许凉,他愣了一下,然后问:“来了?”   这话却是冲叶轻蕴说的。   每次父亲这样,都让许凉觉得爸爸对自己无话可说。   她不知道这样的状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小时候倒还好,今天厚脸皮过,睡一觉就能忘掉,有了伤痕很快泯于一场梦境;可大了就很难自欺欺人,因为长大的不仅是身体,还有自尊。   又或者她已经心死了,不管她怎样努力,也不能引来父亲的动容——哪怕是恼怒,憎恨。   可都没有,读书时老师让人写爸爸,她会忽然想不起他的样子,只记得那双静得与世无争的眼睛。   她感到眼泪已经在胸口酝酿,跑到操场上,却哭不出来了。   就如此刻,他在许凉的生命里已经边缘化。因为她已经不再向往缺斤短两的父爱。   似乎从那时候,她就开始和叶轻蕴亲近起来。他不仅是她的玩伴,更是一个男性长辈。   许若愚坐下来和叶轻蕴说话。说到一半忽然说:“湘湘,你去我书房把我新买的金骏眉拿来,正好轻蕴来了,年轻人舌头敏锐,尝得出好坏来”,说着皱了一下眉头,“只是我现在记性越来越差,不记得放哪儿了,你去书房找一找吧”   童湘应了,一转身裙摆闪烁,真像书上说的那样,行走时香风细细,坐下时淹然百媚。每个步子都轻盈得如同舞蹈,就这么上楼去了。   许凉还是静坐着,像个乖学生,就差两手背在身后。   她问道:“爷爷呢?”   许若愚说:“在虚山居里”。   虚山居是为爷爷做木工这个爱好专门建的,说白了,和小孩子的玩具房没什么两样。   说到这儿,父女两又没话说了。叶轻蕴在商场上混迹,怎么不让场面冷下去是基本功课之一,只说今天带着阿凉回家晒书来了,说起老爷子年轻时候惜书的事迹;又说今天又发现一些以前不知道的孤本,要是爸爸喜欢,只管跟他说一声。   许若愚也喜读书,爱好和叶家老爷子无两,一看他满身书卷气也可窥见一二。   此时听叶轻蕴提起这个话题,果然感兴趣,扶了扶眼镜,但也只是说:“这个不急”   许凉本想起身去看爷爷的,只是觉得今天父亲对九哥的态度不太对劲,似乎有一丝冷淡的嫌疑。   不会是他不喜欢自己,连她的丈夫也要连坐吧?   这么一怀疑,她踌躇了会儿,还是留了下来。   叶轻蕴看着许凉支在地上的右脚缩了回去,抿了抿唇,也引得老丈人看了她一眼。   许凉受惊了一样,低头躲开父亲的这一眼。   许若愚又把目光转到叶轻蕴脸上,动了动嘴唇,又似乎忘了自己本想说什么。   这时候梁晚昕过来,说饭菜已经摆好了,就差去叫爷爷了。   许凉巴不得逃开眼下因父亲在场而凝住的现状,自告奋勇地说她去请爷爷过来。   说完就准备从椅子上跳起来。   梁晚昕在许若愚面前又是个慈爱长辈,用一副苦口婆心的口吻说:“阿凉也真是,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似的。现在你蹦蹦跳跳的倒没什么,只怕你养成了习惯,有了孩子就不妙了”   家里人都知道,她与九哥结婚两年却没有孩子。虽然叶家人疼惜她,从没有催促,但九哥到底已经二十九了,时间一长,难免引人猜测。所以孩子对于许凉来说,一直是个被她屏蔽掉的问题。   跟九哥生孩子?怎么想怎么怪异。   有一晚她做梦甚至梦见自己生出个残障儿童,满头大汗醒来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和九哥没有血缘关系,不是近亲结婚。   可九哥是兄长这事儿,却早已在她心里根深蒂固了的。所以她才缩在壳里,私心里想让九哥当自己一辈子的哥哥,而不是丈夫。   许凉还没说话,叶轻蕴便出声道:“听我老人家说,生孩子这事儿要做很多准备。不仅阿凉,我忌讳的东西也很多。但公司里事情不少,又不能每一条都照着标准来,所以这事儿说起来,责任在我。奶奶也常说孩子是缘分,就像当初我爸妈得了我一样”   这话是完全把许凉摘出去了,叶轻蕴全兜揽在自己身上。还有一重意思:叶家长辈都不急,哪儿有你这个继母置喙的余地?   ------题外话------   我知道很多亲们有误会男主和女二有染,但真心没有这回事的哈!还有就是,为嘛亲们都没有注意到宁嘉谦这个人物,他是男二啊,虽然没出场,但香香文里提到过啊~   哎呀,再说我都要剧透完了,我现在只希望课早点儿完,编辑已经在催我存稿了,我惨啦/(ㄒoㄒ)/~ ☆、037.爷爷   许若愚淡淡扫了梁晚昕一眼,道:“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庭院里晒了一块红狐嗉子,哪儿来的?”   梁晚昕心里莫名一紧,虽然与丈夫结婚的时间不短了,但他的性子自己到现在还根本猜不透。别看他眼神里无悲无喜,可恰好这样的人,他伸手给你鼓掌还是将你推向深渊,一点儿没有前兆。   她虽管着家里的琐事,在佣人面前说一不二,但对许家的男人,向来敬畏大于亲近。   梁晚昕意识到那块衣料可能有问题,打着法不责众的主意,笑道:“今天太阳利索,老太太把衣料拿出来晾晒。说要送阿凉一件让她穿着。恰好我也在,老太太也说送我一块料子,今天我运气不错,算是沾了阿凉的光了”   许凉心里呵呵:真什么都能扯到自己身上,不就怕爸爸骂她贪小便宜,没了分寸。可她也不准备为自己辩驳什么了,爸爸虽然与自己不亲近,但到底还没到眼花的年纪。   果然,就听许若愚说:“一会儿还回去”   没说前因后果,就这么没有上下文突然来了一句。梁晚昕呆了一瞬,脸色不好看了:“不是我贪那块料子,只人家老太太一片好心,我还回去不是搏了老人家的面子?”   许若愚加重语气:“我说——还回去!”   梁晚昕这下子脸色几乎发青。两个晚辈还在这儿,他竟这样不肯给面子。要自己一言顶回去,恐怕他这样的书生气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官威了。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强挤出来的笑意都快抽搐了,地毯上火红的颜色和老太太送的料子几乎是一种颜色,此刻却在灯光下刺痛她的眼睛。   再看许凉夫妻两个,都低着头,一副深审的模样。梁晚昕胸脯一鼓,那份闷气都快把她给噎死了:“你让我还,总要给个理由让我跟人家讲清楚吧?”   “就说你不懂事,配不上这块衣料”,许若愚淡淡地说。   “什么?”,梁晚昕几乎要尖叫出来,长久以来装出来的好修养被锐利的嗓音给刺破了,这简直是要让她到叶家去打自己的脸!   许若愚没说话,只不轻不重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搁。   这清脆的一声响似乎唤回了梁晚昕的理智。她用指甲掐了掐手心,扯了扯嘴角道:“在家里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完生怕心里的暴怒当场发作,干脆地转身离开,一声声叫着童湘的名字,借故上楼去叫她吃饭,躲过使她尴尬的气氛。   在梁晚昕的叫喊声中,许若愚站起身来——先曲着两条膝盖,再慢慢直起身来。这么多年熬了不知道多少场会,腰不好成了职业病。   没到这时候许凉总想上前去扶一扶他,但怕他不乐意,总在犹豫之间,他已经站起来了。直挺挺地,不管腰多难受,在人前总直得看起来有些孤寒。   许若愚对叶轻蕴说:“走吧,我们去书房里下一盘棋”,这时候终于看了眼许凉说,“你去找爷爷吧。很久没回来,他也想你了”   许凉真觉得这句话说差了,不,确切地说是那个“也”字。这个家里,除了爷爷,谁还会想念她?   叶轻蕴点头说好,特意嘱咐许凉:“跟爷爷说一声,等下了棋,我再去看他老人家”   许凉“嗯”了一声,转身出去。走到门口,心里一动,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听见爸爸在叮嘱小阿姨说让楼上的母女两个先吃饭,不用等他。   爸爸的白头发在灯光底下一闪,然后随着他的脚步再看不见了。   不知道怎么地,忽然心里觉得很遗憾:虽然是血脉父女,但因为彼此不亲近,爸爸错过了她的长大,她错过了爸爸的衰老。   再转过身,对面的已经是无垠的冬夜和漫漫长雾。   爷爷的工作间就在后院儿里。一进院子,那间房的灯光就淌在院中央,与围墙那边伸过来一半的合欢树遥遥相望。   许凉走到门口便闻到一股木头的香气——人死了身体会腐烂,木头被砍下来却能长久地保留活着的气息。   她从小就喜欢这样的味道。一闻到就能想起家里这位宠爱自己的老人家。   扣了扣门,竟然没人应。探着半截身子到门内,一个位年迈老人正背着身子在据一块木头。据齿划在木头上的声音盖过了扣门声。   许凉开了嗓子叫道:“爷爷!”   许叔岩停下手里的活计,仔细辨认自己是否听错。   许凉又叫了一声,他这才转过身去,和蔼笑道:“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原来真是我的小阿凉回来了!”   爷爷还是那副模样,穿着旧了的中山装,外面套了一件黑皮围裙。要不是仍气度清朗,别人一见还以为是个专做木活的老工人。   许凉三两步过去挽住许叔岩的手臂,惹得老人家连连避开道:“我身上满是木头屑,别把你衣服弄脏了”   她不依道:“小时候就在这儿混到大的,怎么会脏?”   许若愚摇头笑道:“都嫁人了,还一副小女儿态。真要被轻蕴给宠坏了”   “他宠我?!”,许凉瞪大眼睛,被这个“宠”字惊住了似的,“他不欺负我就算不错了!”   爷爷听了还是摇头,拍一拍身上的木屑,对孙女说:“这里灰大,等我换身衣服再和你说话”   叶家的老人年纪大了性格比以往要松散很多,按自己喜欢的活法过下去;可爷爷这里却一成不变,不管是家里家外的人来,绝不允许自己一身不洁地同别人说话。   许凉真觉得不用这样麻烦,可知道老爷子执拗,只好点点头说好。   许叔岩从旁边柜子里的抽屉中拿出一把自己做好的木梳子给她:“雕了有一个月了,总记不起来要拿给你。刚好上次雕了个唱片机的木座,材料还有剩,就给你做了一个”,又拿着木梳往她头发上比了比,“我就说你头发黑亮,用这种白木雕出来最相衬”   许凉欢喜地接过去,之间梳齿细密,上面雕着枝叶缠绕的蔷薇,一瓣瓣的样子极为鲜活,梳子竟成了栽种它们的花园。   爷爷的手最巧。只是如他一样在官场上喜怒不惊的男人都不太懂得表达情感,对唯一的孙女视若明珠,可也嘴上不说,将繁忙工作之余的空闲都拿来做一些小玩意儿哄她开心。   许凉还记得小时候爷爷还给自己做过一双木屐,厚实的底子,光滑的鞋面,鞋底为了防滑刻着精美的花纹,穿起来很舒心。一到夏天落雨之后她就穿起来,一跑起来有哒哒的声响,她则像一匹没有束缚的小马驹,眼睛亮闪闪地跑到九哥面前,问他好不好看。   九哥虽然说好看,可还是损她:老远听见还以为有人在跳踢踏舞,见了你好失望啊——这满身婴儿肥,哪儿跳得起来?   后来童湘住到院儿里来,她舞跳得好,踢踏舞也会,脚步一颠似乎要蹁跹飞升了一样。看她跳着,自己总会想起小时候穿木屐踏过雨水坑里火红的暮霞的样子。   如今手里这把梳子同小时候的木屐一样美好,只觉得心里盈满了温暖。嘴里一直夸爷爷的做工又精致不少,自己好喜欢这把木梳。   许叔岩见她眼睛里盛满光华,也笑起来,点头说:“你喜欢就好。别像小时候一样,给你的东西你舍不得用,像收藏古董一样保管。爷爷现在有大把的时间,也不用像你小时候那样,像给你做个木头玩意儿还要断断续续费上一年半载”   许凉满口答应下来,又问道:“爷爷最近腰还好吗?没疼吧?”   许叔岩让她放心:“别管我了,活到我这个岁数算得上长寿了。生老病死我都不管,反正都是老天爷的事儿!”   爷爷总这样乐天知命,不过许凉总归是担心的。他从省委退下来,没以前忙了,但一闲着反而各种毛病都一夜之间都冒出来。家里人都担心他,他反而还乐呵呵地安慰说,以前是不敢生病,这下好了,好好病一气蓄了这么久的内毒才排解得出去。   她还是说道:“医生说了,您这病不能根治,所以不能掉以轻心。我听说有个老中医治这个很在行,到时候我请他来给您看看,您可不能推脱!”   许叔岩见她语气坚决,脸颊鼓起来一半,似乎自己一说出反驳的话来,就能鼓成一只气球。   他叹了口气说:“前两天和老季他们喝茶谈天,还笑他们被家里管得死死的,吃肉抽烟都受限制。没退休只有吆喝下属的,哪有这样被束手束脚的时候?常把几个老家伙气得吹胡子瞪眼”,背着手笑看孙女一眼道,“没想到今天就轮到我了”   许凉则笑眯眯地伸出食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只要您不说我不说,那也只有您笑话他们的份儿!”   许叔岩手动了动,想像她小时候那样点点她的额头。才发觉孙女已经是个亭亭玉立,明媚潋滟的女子,想起来她已经嫁人了。   有时候他也糊涂,都说嫁了人是女孩子的脱胎换骨,可自己的孙女却还跟年少时一样笑得纯澈如水。   叶家老爷子在世时同自己下棋笑语,要一对小儿女真有成眷属的那一天,恐怕会被他孙子圈养起来。   如今一看,果真一语成齑。   许叔岩将目光投向院落里静得睡着了一样的合欢树,心里不得不信一次姻缘轮回。   一边感慨,一边到旁边的房间去换衣服。   ------题外话------   今天上完课才去码字,还是有点儿晚了。这几天都更新得很迟,都是我的错,没存稿真心伤不起/(ㄒoㄒ)/~   明天开始晚上就不用上课了,谢天谢地啊!感谢亲爱的们对我不离不弃,么么哒O(∩_∩)O~   我要努力存稿,嗯,大家晚安哦(*^__^*) ☆、038.棋局   许凉独自在房间里转悠等着爷爷回来。摆设倒还是小时候那样,古朴的装饰,家具都是爷爷从拍卖会上拿回来的,有几样小东西,比如茶具之类则是他自己做的。   地上满是木屑,角落里对着几块完整的木料。只是墙边的木架上最后一格有一个小匣子,几乎全被遮住,只剩一只角露出来,不仔细还真容易忽略了。   许凉心下好奇,蹲下去将匣子移出来,犹豫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打开。   她对家里那些看起来遮遮掩掩的东西很好奇。因为从来没见过母亲,都说她很早就去世,周围的人都很少提起,她也装作若无其事。   但心里是向往的,哪怕有小小的物件或空间里有她的气息。她何去何从,总让许凉想要一探究竟。   所以这些看起来有些神秘的东西都引她去揭秘。万一就是母亲生前的东西呢?   她咬了咬下唇,好奇心驱使她打开木匣子的搭扣。但只启开一条缝,有一种带着侥幸心理的微刺心跳。   可目光钻进缝里一扫,里面竟全是木梳。她把盖子掀开,拿起梳子仔细看,每一把都做得精致,木料也各异,上面雕着不同的花纹,有些是夏日风荷,有的春江夜月;还有几把上面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姿态清好,微风撩发。   最接近为清晰的一把是雕着女人的侧脸,不难看出是为临水照花的家人。   许凉只觉得上面雕着的女人有些眼熟。在脑海里回忆一遍,却又与自己认识的人对上号。   听见有脚步声过来,肯定是爷爷换好了衣服,许凉将梳子装进匣子里推到木架最深处,恢复原装后站起来。   许叔岩换好衣服进来,笑着问道:“等得不耐烦了吧?”   许凉摇头:“哪有,小时候棋爷爷下棋找不到人,就慢慢教我当他的对手。那时候我的定力就练出来了,在棋盘旁边等上一天都不成问题”   许叔岩点点头,只觉得叶家老爷子去了已经两年了,早已物是人非,心里不禁叹气。   顿了一会儿,拿出一盒巧克力来递给孙女,“拿着吧,你孙叔叔给你的。这么多年,他一出国就要给你买巧克力,我叫他不要麻烦,他却说成了习惯,不买反而觉得心里欠了一笔”   许凉接过来,嗔道:“孙叔叔可真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被人看到一准儿要笑话”   她口中的孙叔叔是爷爷在任上时的秘书,现在已经官至副省长。那时候想吃巧克力之类的甜食,可九哥管得很严,不许她吃。爷爷见了心疼,每次出国考察就让秘书买巧克力给她,后来爷爷不用叮嘱,孙叔叔自然而然就会给她买一盒。   可她到底长于世家,这样小的事情也考虑得周到,一是处事练达,二是他不忘爷爷的提拔之恩。   许凉打开盒子吃了一块,笑眯眯地说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许叔岩也笑,知道她是趁机解解馋,等会儿轻蕴看到了,必定要收缴。   “你啊,还是那副样子,喜欢什么东西就一直喜欢,都不带换的!”,他说。   许凉点头说:“是啊是啊,就像我孝顺爷爷会一直孝顺”   一句话将老人家逗得哈哈大笑。   笑声一直传到前排别墅的书房内。   叶轻蕴和许若愚执棋的手同时一顿,对视一眼,知道这是许凉将爷爷逗得开心,嘴角都扬起笑来。   只不过许若愚的笑容有些发苦和沧桑。   室内静谧,茶香袅袅。书房里四壁都是书架,书多得装不下了,有些就堆在桌上,都很整齐。看得出书房主人实在爱惜。   叶轻蕴常觉得自己丈人倒和自己爷爷很像。都一身书生气,却铁骨铮铮,强硬起来能让人看到内里笔挺的灵魂。   爱好也像,都喜看书。说起来,叶许两家真是世代的缘分。   白棋握在手里已经被手心的温度烤得温热,只不过要快速地放到棋盘上,黑白交缠,局是冷的。   叶轻蕴面上沉静,可心里盘算着丈人今天到底是有些怪异。以前两人下棋,对面的人刚下一子就要问起,最近怎么样。   他早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知道这一问并不真的是在寒暄,而是在询问阿凉的近况。   他也不说穿,一边闲闲下棋,一边捡些和阿凉的趣事散漫聊天一般娓娓道来。   所以常常一盘棋下得很慢,执黑棋的人听着听着就忘了这一局还未完,但也不出言发表意见,静静听故事一般。甚至有些时候叶轻蕴几乎怀疑他的心神并没有在房间内,已经走得很远了,于是停下来,可对面的人落子的手会突然停顿,从故事里被忽然而至的安静叫醒了一样。   今天却是不同的,这位岳父也不问他最近发生的事,一味地下棋,手快得目不暇接,真正将他视作对手一般。黑白交缠厮杀,是真正的凌厉。   叶轻蕴也一言不发,手随脑动。眉目安稳,就像没发现和平时有什么不同一样。他就是这样的人,谁投来的风暴都不能使他动一动眉头。   两人落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需得全神贯注才能看得清对方的子落在什么地方。黑白两子交错如颜色颠倒的雨点,扣在棋盘上,清脆得让人呼吸一窒。   一局终了,两人的呼吸不约而同畅快了些。许若愚险胜一子,却说:“我输了”   叶轻蕴摇头:“您明明赢了的”   许若愚喝了口茶,点明道:“你让了我一子”   “那我们也只是打成平手”   “不,我输在不知道你何时让我”   两人对视一下,笑得风光霁月。   叶轻蕴心里知道,他心里的不快发泄得差不多了。静静等着他进入正题。   “我知道自己不是个称职的父亲”,许若愚的语气几乎是在叹息。否定自己何其艰难,到了他这儿却像在心里重复无数遍,说出来时才会这样自然顺当,“记得阿凉小时候开家长会都是你去的”   叶轻蕴一点儿没客套或是安慰,直截了当地说:“是,她当我是家长”   许若愚知道他虽待自己这个长辈知礼守度,但其中到底微妙:要不是自己同女儿不亲近,阿凉怎么会这样一边倒地依赖他;但叶轻蕴又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谁让阿凉受委屈,他第一个视作仇敌,即使自己是他的岳父,恐怕早已为阿凉不平。   不过男人之间的交往却没有那么多斤斤计较。不满和惺惺相惜不会交汇成一道浊流,污了清净。所以叶轻蕴愿意跟他讲阿凉的事,可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她善性,不肯先入为主把父亲归做仇敌。   他只跟随她的心意去铺路。   许若愚哼笑一声:“但说起来在阿凉心里,我们是一样的”   “不一样,她当我是真正的家长,您却是表面上的”,叶轻蕴眼睛去看自己让出的那一子,手罩在茶杯口,掌心一片湿热。   许若愚不在意他言语中的毛刺,哼笑一声:“臭小子,你得意什么?阿凉当你是家长,那你也只能是家长!”   叶轻蕴紧了一下眉头:“爸,您到底想说什么?”   “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她们不在意过程,只在意结果”,许若愚语气清淡地说,眼神抛洒到窗外,似乎窗上印着某个人的样貌。   “可阿凉不会的”   “她会不会都没有关系,但我还是那句话,阿凉是许家的独女,这个家会支持她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叶轻蕴悟过来了,“您何必听信外面的风言风语”   许若愚总算在说话之间看出他让的是哪一子,将那颗白子拿起来握在手心,慢声道:“流言我自然不会信。我只信我的女儿,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叶轻蕴挑眉道,眼里的自信快要溢出来,“您信阿凉,可阿凉信我!”,说着将一枚白棋定在棋盘上,一子落,黑子满盘皆输。   ------题外话------   明天早上八点左右香香会更一章,不要错过哟(*^__^*) ☆、039.三人照面   许凉一跨出虚山居里,就看见叶轻蕴和童湘站在树下说话。隔着距离,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夜风渐渐强盛起来,将童湘的头发撩向脑后,使她看起来有些人弱不胜衣的韵味来。   许凉走过去,背着光,而叶轻蕴背着她。   只听童湘笑容如玉,柔声道:“要是没有你,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行李中还有我的博士论文,丢了我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叶轻蕴双手插在衣兜里:“都是邻居,帮帮忙是应该的。再说了,你还是阿凉名义上的姐姐,算我的大姨子”   童湘抿了抿唇,脸色在暗夜里白得几乎透明,像再承受不住他不带感情的话语,泪光在眼眶里打转。她看见许凉走到叶轻蕴背后,眼泪终于流下来,雨打圆荷一样:“那我们在美国的那段感情都不算数了吗?”   “我们没——”   “九哥!”,他刚要说话,就被许凉给打断了。   他转身去看,果然是她。然后对童湘颔了颔首,问许凉道:“爷爷在等我吗?”   许凉看童湘扭过脸去擦泪,有些尴尬,把视线转到叶轻蕴脸上:“我怕你来得迟,只说了个大概,爷爷说不急”   然后催促叶轻蕴赶紧走。不然她在这里很有些坐立不安的忐忑,倒像她这个正牌的叶太插在他们中间一样。   她本就见不得人流泪,但一点儿也不想去安慰童湘。再说,依童湘的疑心病,只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让她觉得自己在宣战,所以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比较好。   许凉扯着叶轻蕴的袖子说:“我就是出来看看你来没有,一会儿爷爷等久了,又要摸着黑出来找我”   叶轻蕴还没出声,童湘先说道:“你们去吧”,强打着精神将盈盈目光转到男人清俊的脸庞上,“光说没用,要谢你还是改天请你吃饭吧。学校门口新开的餐厅,我去试过,一吃就知道是你喜欢的口味”。   话里话外根本没有提说过许凉,就像此刻她只是个隐形人一样。不过许凉已经习惯了,因为一到三人在场的时候,童湘会自动自发地当她不存在。   习惯了,但并不代表不在意。即使她和九哥并没有男女之情,但现在她好歹顶着叶太太的头衔。童湘抢走了爸爸的注意力还不够吗?还要来抢她全心依赖的九哥?!   可许凉到底不是容易冲动的女孩子,许家和老太太的教养也不允许她成为一个泼妇。她矜持地微笑道:“哎,童湘你也算个知名舞蹈家了,要走哪儿被人拍了传到网上,再加上九哥大大的知名度。华闻的公关部到时候的加班费你准备摊一半吗?”,说着又做个歉意的表情,“这或许是我的职业病,走哪儿都要防狗仔跟拍我的艺人。希望你不会介意”   可一看童湘的脸色,就知道她很介意。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身体在夜风里微微发颤。她似乎很冷,抱着双臂,看起来急需一个怀抱来温暖她。   她的嘴唇被冻得发青,忍辱负重地一笑,“既然这样,希望我刚刚口头上的谢意已经足够”   叶轻蕴点点头:“我已经说过了,你不必再谢”   童湘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只步子没了跳舞时的轻盈,驮着铅一样沉重,似乎从虚山居到外面这段短短的路程对她来说是长途跋涉,将要使她精疲力尽。   许凉看着她的背影隐没在长夜里,踌躇着问叶轻蕴:“我刚刚是不是有些过分?”   叶轻蕴斜她一眼:“你刚刚怎么了?”   “我说的那些话”,她心里又矛盾起来。毕竟是自己占了童湘的位置,不管再讨厌她,可如果当年有人从自己手里抢走宁嘉谦呢?   她恐怕会与那人同归于尽。   叶轻蕴板着脸道:“你要真把自己当成我配偶栏上的那个人,就绝不会问这个问题!”   说完不等她反应过来,抬步往虚山居走去。   许凉慌忙追上去,不知道为何他莫名其妙又生气。真情绪多变到赶得上林妹妹,她哪儿招架得住啊!   “九哥!九哥——你慢一点啊!”,她追在他身旁道。   叶轻蕴留给她一个冷漠的侧脸,不理她,径直快步走在前面。   许凉几乎是在小跑了,就他们的腿长差距而言,就像自行车在火力全开地追着跑车。结果就是——跑车太高傲,她根本追不上!   许若愚一看两人一个绷着脸一个在后面追赶,就知道小两口闹别扭了。他见叶轻蕴的脸色也觉得好笑,这个小辈像他爷爷,喜怒都盛在心里,面上常疏淡着表情,一举一动维持一个频率不变,几十年如一日,除了岁月在脸上增长,其他在外人面前也只是今天重复昨天。   可这一成不变却在孙女儿面前打开缺口。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如旧神情,常在她这儿违例,有时候甚至会被她一句话气得跳脚。   叶家那个老家伙也说,真不知道这两个小的,到底是谁在治谁。当时老段也在,那个混在军中的老油条滑不溜丢,在军营里人模人样被人跟前跟后叫声首长,背地里却老不正经,连小辈的玩笑也开上了,满是匪气地笑着说:“管他谁治谁,到时候往洞房里一关,一准儿给你治出个大胖孙子来!”   想到这儿他随口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这一句当许凉脑门儿上一劈。刚刚梁晚昕就提过这茬儿,没想到爷爷这里还有一劫。和九哥两人的血脉融在一个小生命的身体内,她从来没有想过的。   看许凉眼神发愣,许若愚就知道她心里没个成算。但家里没个女性长辈,这些事他也却不过情面去管,显得越俎代庖了。毕竟连她旁边那个也没有着急要孩子的模样。   果然听叶轻蕴说:“随缘吧”   这句随缘在他这儿可以过关,可叶家那边不行。毕竟叶轻蕴的母亲好不容易保住了他,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现在阿凉还那么轻松,也因为叶轻蕴的父母都在京里。等他们回来,这事儿阿凉恐怕就躲不过了。   许若愚给许凉敲警钟道:“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都怕生了孩子身体走形,这个你别担心,微娘她们为家里的孙子早取好了经,也不会有什么过多的烦恼”   到底是孙辈的私事,提了一句已经足够,再看许凉脸上讪讪,他也不好再说,止住话题和叶轻蕴说到公事上去了。   许凉在旁边静静等着,完全是个旁听生。一老一少两个男人都见识不俗,且眼光独到,加之得天独厚的家世底蕴,消息渠道也多,一谈起来有说不完的话题。   她和这些都沾不上边的。起身背着手再次到木架前寻觅,那些摆在上面的东西早已熟识,现在不过温习一遍。   忽然一个小巧的木偶映入眼帘。她笑了一下,拿起来,是爷爷照着她小时候的样子刻的。   等叶轻蕴和爷爷谈完,许凉已经非常心宽地忘了九哥还在同她生气。站在他旁边喜滋滋地对y爷爷晃一下手里的木偶说道:“没想到您还留着,这是多少年的了。今儿我拿走了啊,省得来了客人都都重温一遍我小时候婴儿肥的模样!”   许若愚当然事事依她,宠爱地看着她:“你要就拿去吧,我再雕一个吧”   可许凉说不要,“我常回来看您就是了,真人不比一个木人儿看得真切啊?”   许若愚点头说:“都随你,爷爷只盼着你好好儿的,别的都不强求”   ------题外话------   亲们啊,香香已经不忙着上课了,有空和大家聊天的,欢迎骚扰,么么哒(づ ̄3 ̄)づ╭?~ ☆、040.兰今   夫妻二人从许家出来,难得可以看见月亮。两人就站在门口抬头,心里有相互呼应的静谧。   再回到叶家就该道别了。老太太照常晚睡,年纪大了不容易犯困,本该做晚课的时间,但因为等他们两个回来,推迟了一些。   现在家里只有老太太一个人守着,叶轻蕴的父母都在京里,要过年才能回来。但老人家也绝口不提让他们回来住的话,一来怕他们觉得拘束,二来官邸实在离他们上班的地方远,也不愿他们奔波。   所以他们一进门,她就说让他们赶紧回家去。衣食住行都嘱咐一番,即使知道孙子喝酒后从不开车,也殷殷地再三耳提面命。   叶轻蕴丝毫没有不耐烦,站得笔挺,一一应了。也让奶奶保重身体,晚课不要太晚,有什么事也一定要给他们打电话。   老太太点头说好。末了又让微娘拿出一件俄国纯野生黑貂皮大衣,嘴角一抹暖和的笑意,摸摸上面的皮毛,对许凉说:“这是当年我同你爷爷结婚时,从家里带来的,再穿是不合适了。阿凉拿去,穿与不穿都行,今天我可打着散财的主意,你拿走,当件古董衣服也行”   叶轻蕴眼睛毒,什么稀罕东西没见过。再早几十年巴黎秋冬时装展览会,一件南极貂皮女装大衣售价是四五万美金,更何况凤毛麟角的黑貂。在当时就高南极貂皮三四倍的样子,到今天恐怕有市无价。   奶奶以前江南吴家的大小姐。吴家家世极盛,世代从政,人才辈出,一直鼎盛不衰,持家有道。更别说奶奶是吴家长女,嫁到叶家的时候,也是十里红妆被送进门的。   一听是奶奶的陪嫁他一时也踌躇起来,哪怕奶奶给阿凉的首饰零零总总已经算得上价值连城,但一看老太太的眼神就知道是她的心爱之物。只看阿凉怎么给说法了。   只见许凉抿出个感激的笑容来,说道:“既然奶奶送我,我也不好推辞。但看这件衣服的材质到做工,必定是万里挑一的,拿回去我可得好好收藏,就当代您老人家保管了”   老太太被她一席话说得贴心暖肺,点点头说:“好啊,奶奶可她不比你记性好,手脚也没那么利索。交给你打理,我也放心”   许凉恭敬从微娘手里接过来,只觉得皮毛光泽如初,在灯光下柔和得如同捧着一手的黑水,柔软又轻暖。   皮裘到底要占些地方,叶轻蕴笑一下,从她手里接过去,自己拿着。   两人不要家里人再劳动,没让人送。出了门,陈修已经等在车旁,一身直骨头,跟旁边的灯柱比谁更端正一样。   见老板和太太一齐来了,他上去将叶轻蕴手里的东西接过去,司机给两人开了门,让两人坐上去。   没一会儿,车子发动,驶进大院儿明亮又清冷的灯光里。   老太太看他们的车走远了,转身回了客厅里。刚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腿脚就不听使唤了,准备歇一歇再去晚课。   微娘从茶水间里捧着香片出来给她,老太太接过了,喝了一口,只觉得身上舒服多了。   她放下茶盏,慢慢捻着手里的十八珠串。让客厅里其他小阿姨不用在这儿伺候,冬天最易眠,回去睡了。   小阿姨们听了心里一喜,面上道好,有序地从客厅里退出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她和微娘。   “说起来轻蕴和阿凉结婚有两年了吧?”,老太太慢声问。   微娘说老太太记得不错,“他们是前年冬天结的婚”   “都说阿凉似乎没长大一样,哎——”,老太太叹口气,“怎么不知道她只给人看没心事的一面”   “阿凉小姐心思清澈,即使心里藏着事,轻蕴只怕最知道”,微娘给老太太茶杯里续水。   老太太哼一声:“只怕他最糊涂,当局者迷”   微娘替叶轻蕴抱不平:“瞧您说的,两人一块儿长大,阿凉从小最听轻蕴的话。现在已经是夫妻了,说什么也比以前来得更知心吧?”   “人心呐,多少人猜得透,就像老天爷一样多变。今天别人的心思你已经熟识,保不齐明天已经成了个陌生的样子”   “再陌生也总有迹可循。阿凉小姐外表看起来温婉,凡事淡如水。可一双眼睛干净,都说干净的人看事物总能看到骨子里去。反过来一样,别人看她也能一眼见底,这样的清澈可不多见”   老太太笑了一声,摸着衣服上嵌着的云南绣片,“你只说对了一半,清澈倒是真清澈。记得她小时候,老爷子还在,喜欢下棋,守着轻蕴做功课手痒难耐,便教阿凉下棋。阿凉学会了,两人对弈,可她下棋慢啊,老头子对她总宽容,也不催,任她思考到地老天荒去,甚至有一次老头子打了个盹儿醒了,她执棋的手还伸在半空。要这么下去,两人得下到明年去,老爷子不耐,装作棋差一招,输给了她”   微娘不说话,静静地等着下文。老太太喝了口茶润口,接着说:“后来她回家去,他爷爷教她下棋要快一点,以后你长大了,不是所有人都有耐心等你”,说到这儿,老人家想起来就笑,“你猜阿凉怎么说?”   微娘:“她怎么说的?”   “她说啊,爷爷只说我下棋慢,怎么不知道我故意拖时间,赢了棋爷爷呢?”   微娘听到这儿也笑起来,点头说:“小时候她跟在轻蕴身边,性子养得活透了”   老太太问道:“你看看她现在,一双眼睛真的快活吗?”   微娘的笑落下去:“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这世上到底谁对她最好”   “哎,你活了大半辈子怎么还没清醒啊。对那些较真的人来说,有了对她最好的,不如是那个她最乐意的”   微娘也觉得这世上情字最催人烦恼,所以她宁愿在叶家老死,淡情则无忧。她叹道:“都说轻蕴最治得了阿凉,可到头来,不一定谁治谁呢!”   老太太想起孙子结婚前的模样,赞同道:“这话说得应景”   一看时间也不早了,老太太起身去做晚课,微娘收拾了桌上的东西。轩敞的客厅一下子沉寂下来。   昨天还是大太阳,今天老天爷的脸就沉了下来。许凉缩在办公室里不肯出去,今天裴意初有通告,参加一个综艺节目,飞到西安去了。除了他还有其他几个当红艺人,听说粉丝将现场围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还动用警察去管制交通。   这些热闹场景向来是没有她的份的。九哥根本不会同意她跑出去出外景,早跟公司打好了招呼,不许她出差。所以裴意初和吴敏川带着一帮人走了,她只能孤零零地守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们的最新动态。   裴意初走之前还一个劲地羡慕她,在办公室里多好啊,不知道可以睡多少场觉了。还问她吃不吃肉夹馍,到时他给她带回来。   许凉轻嗤:“少在这儿笑话我,肉夹馍哪儿哪儿都有,犯不着吃你那个带回来已经冷透的!”   其实心里那个羡慕嫉妒恨,她就跟看家的小孩子似的,眼巴巴地看他们一行人上车走了。   一杯热牛奶喝完,许凉出去准备洗了杯子,没事儿就可以开溜了。主角都走了,她也能从此深藏功与名。   只一出门就看到林雪禅的经纪人兰今。   兰今正准备扣她的门,没想到她突然开了门,手还在半空,立时有些尴尬。   对这位同公司的经纪人,兰今和其他人对她的态度却不一样。别人只看到她很闲,守着裴意初一个,但大多数都是吴敏川在忙前忙后,只当她没什么大志向,把一个影视公司当成职业单位,混混生活。   可兰今却不敢小看她一丝一毫。那些人真够眼瞎,要没有深厚背景,别的艺人团队总共才有一个的办公室,她却能独享。她的档案公司严防死守,没有权限的人根本不可以去调动。   通过林雪禅,她才知道许凉是叶轻蕴的妹妹。但两人不同姓,是表妹还是其他什么亲戚就不知道了。   许凉悠然的生活状态之下,掩盖了她的背景和神秘。   所以看到她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兰今这个长袖善舞的经纪人也有些紧张了。叶轻蕴啊,压在谁心头也是座五指山。   但还是要开口。林雪禅刚借着叶先生崭露头角,如果功亏一篑,自己这个经纪人也要没落了。说白了,这是一陨俱陨的关头,走许凉这条路子,也是迫不得已。 ☆、041.帮忙   “许小姐”,兰今将手放下去,左手握着右手手腕。   许凉愣了一下,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兰今:“可以进你办公室谈谈吗?”   许凉想了下,点头又折回去,叫她进来坐。   这办公室里兰今很少来,四下打量,只觉得宽敞雅致,布置得很合品味,所以不会觉得空旷;颜色也淡然,看得出主人的用心。听说她的办公室并不是公司给装饰的,叶轻蕴专门派设计师来画的图纸,就为了她在工作时也舒心。   当然这是传闻,并且没几个人知道。   兰今坐下来,背打得很直,看起来绷得很紧。   虽然是林雪禅的经纪人,许凉也并不先入为主将她归到敌对阵营里。仍然按待客之礼给她倒了茶,让她随意。   兰今见她一举一动都是大家做派,心里松了松,即使她不肯从中斡旋,但也不至于给人难堪。   喝了口茶,香味很正的六安瓜片。兰今抿唇,拿好茶招待自己也并不是与她有深交,恐怕是在这位许小姐这里,也只有好茶了罢?   “前阵子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公司也花了大功夫把事件平息下去。不光雪禅精疲力尽,大概裴老师这边也疲于应付”,兰今斟酌道。   许凉心里敞亮,这位经纪人在娱乐圈打滚这么多年,早修炼得成精了。这一开口就把两边人归作同个战壕的战友,只怕那天新闻发布会之后有人来搅局,他们也寻到了一点儿源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找她。   许凉等着她的下文:“哦?”   兰今又说:“现在虽然把那股劲头按了下去,但追根究底,雪禅和裴老师想彻底睡个安稳觉,不如一劳永逸”   “你们查出什么来了?”,或者林雪禅得罪谁了。   兰今谨慎道:“不知道许小姐认不认识颜氏的副总,颜小姐?”,不直接说网上的一切都是颜艺珠在操纵,是因为不知道许凉和颜家那位女皇交情是深是浅,万一两人是好友,一出口就得罪了两个人。   颜艺珠许凉可是如雷贯耳。要说九哥的一众桃花里面,这朵可是开得又爆裂又带毒。   叶轻蕴回国之后执掌华闻,而颜氏是华闻的一级供应商,两家是长期合作关系,即使在华闻面临破产的风口浪尖上,颜氏也看在叶轻蕴的面子上没有断了对华闻的供应链。   颜氏这么坚决地挺华闻到底,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叶轻蕴和颜艺珠的交情。两人相识于国外读书时候的华人留学生聚会,颜艺珠对叶轻蕴一见倾心,对其紧追不舍。但叶轻蕴也只说做朋友,恋人没可能,颜艺珠本着近水楼台的心思答应下来,只是并没有死心。   可有时候人对求而不得的事物就是那样执着,甚至扭曲本心,情走在前面,灵魂却走失了。更何况像颜艺珠这样好强的人,将自尊挂到天上,和月亮比高低。   即使她得不到,她也不许其他女人近叶轻蕴的身。她爱他,爱成了两腿直立的兽。   所以林雪禅和叶轻蕴一传出绯闻,立马就有麻烦找上门。   许凉一听兰今这话,恍然大悟。怪不得呢,颜艺珠只一句话吩咐下去,就能将林雪禅推到身败名裂的悬崖边上。   可这事儿她却不准备应下的,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叶夫人,还要帮着一个小三都另一个丈夫的红颜知己?何必要淌这样的浑水,只需要作壁上观就可以了,更何况颜艺珠是什么人,浑身的拼劲,到时候别往自己惹了一身脏水。   考虑得再深些,自己牵扯进去,说到底,是在给九哥找麻烦。   于是她略带歉疚地笑了笑说:“颜小姐的大名谁没有听过,我同她也见过一两次,只不过没有说过话的”,这话半真半假,不熟倒是真的,每次一见到颜艺珠,九哥总会让自己离她远一些。   她才没那么傻,要真被颜艺珠知道她早已经和九哥结婚,那个女人一准儿会到自己这儿发疯。   所以许凉对颜艺珠虽不见躲闪,也只维持面上的礼貌,见了也只是点头之交。不过她与童湘倒是好友。许凉也纳闷儿,明明当年九哥和童湘是一对,怎么没见颜艺珠将她视作死敌?   许凉看一眼脸色失望的兰今,也为她叹气。九哥换女人如此频繁,他也说了跟林雪禅没什么,从此丢开手,林雪禅也就安全了。只没想到她在新闻发布会上当众拿出戒指,说了好事不远的话来,过不了几天,颜艺珠那儿打过来的浪头恐怕会更猛烈,一击便可将林雪禅淹没。   到时候,除了九哥对林雪禅是真爱,出手保她,并要一直保她,她才能无恙。   只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恐怕那天的发布会,已经惹恼了他。   兰今即使掩盖不住凉下去的脸色,还是知趣地说:“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但也并不是要许小姐出面做什么,只想让你在中间牵个线,有什么话我们也好当面向颜小姐解释清楚”   许凉还是摇头:“并不是我不想帮,而是帮不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经纪人,没那么大面子请动颜小姐”   兰今见实在不行,但也知道绝不能提叶先生。如果叶先生到颜艺珠面前求情,只怕那朵霸王花会爆炸的,到时候所有人都躲不开弹片,这世上殃及池鱼的事还少吗?   她站起身来,客套地笑着:“那今天真是麻烦许小姐了”   许凉摆手道:“没能帮上忙,希望你和林小姐不会介意”   兰今赶忙道:“怎么会?我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撞到你门口而已,您这里不巧,我另想办法好了”   许凉安慰她道:“颜小姐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雪禅和她解释清楚了,这事儿就算翻篇儿了。别担心,我们裴老师回来还要和雪禅一起上节目呢!”   提到裴意初兰今有些讪讪,毕竟这次将他也牵扯进来。可在圈子里混久了,皮也厚得差不多,她面色如常道:“也是,听说特意请了张张副台长说的情。季修源的经纪人lily还说,副台长这样心善,当代的活雷锋,少见!下次有什么事儿,也找副台长帮忙好了”   许凉眉头一跳。季修源和裴意初差不多同时进公司,初来乍到季修源就凭过人的交际手段和不低的情商得到不少片约,一路风风火火,俨然是导演们的新宠;而裴意初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跑龙套十八线演员。   后来裴意初凭周导的电影一炮而红,不仅老板青眼有加,更何况添了个做事老道的经纪人吴敏川。   两人都处于同时期,并在一家公司旗下,都拥有大票粉丝,自然会引人比较。只不过季修源长相突出,一双丹凤眼一眨就引得女粉丝快晕倒了,观众看他的颜比看演技多;而裴意初则沉稳,一路只管演戏,不太爱说话,所以给人冷男的感觉,但影评人对他的评价很好,并预测要是他在未来有突破,再过几年拿国际影帝不成问题。   可这就犯了季修源忌讳,让其眼红。毕竟公司资源摆在那儿,僧多粥少,给了裴意初,自然就少了季修源的,反之亦然。所以两边私底下暗自较劲儿是常有的事。   兰今这话是在暗示,裴意初这边托张副台长的事已经被季修源的人传出来,酸话说了一大堆,多得快可以酿醋了!   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个人情,有了警惕才能防着那边出损招。还有,谁把这件事传出去的?   许凉点点头道:“谢谢你!”   兰今:“许小姐客气”   等她走了,许凉摸了摸下巴,兰今没捞到好处反倒送出个人情。这是来请她帮忙,还是来套交情?   她又要叹气了——九哥真是个蜂蜜池,香飘万里,谁都想伸一腿沾上一点儿。   ------题外话------   有这么个疯狂地女人,大家知道男主为什么要找其他女人了吧?   我在存稿喽,昨天写了七千多,觉得自己好帅啊Y(^o^)Y ☆、042.下雪   没两天又开始下雪,这次不是雨夹雪,像比较小片的鹅毛,纷纷扬扬,有些苍茫的样子。   早上许凉实在不想起床,可叶轻蕴起得早啊,竟然天不亮就出门跑步。等他回家,许凉还缠绵被窝,一点儿换衣服的自觉也没有。   她卧室里还黑着,没有一丝光亮,还有些睡梦的香甜融在黑暗里,比起外面,这里温暖又安然。   叶轻蕴扭开她床边的台灯。台灯是电影里大白的样子,光从它肚子里漏出来,只能照亮很小的范围,以及她的脸。   她睡觉总不老实,刚结婚那会儿倒没有睡得在床上颠倒的情况,因为她总是失眠,有时候枕头上还有一些泪渍。所以她提出住客房,他没有反对。   她还说他的眼睫毛长,她的才叫小刷子一样,在眼睑下投着一圈小巧的阴影,很温婉的样子。盛霜以前还问过她用什么牌子的睫毛膏,她说没有用过,引得盛霜好一番羡慕。   等他回国她已经长得高了,脸上的婴儿肥完全消退,婀娜曲线也出来了,已经亭亭玉立,行动之间带着迤逦和妙韵。   夏清江比自己出国晚,一直和她读同一个学校。常打电话说,真是女大十八变,小疙瘩一天一个样儿,给她写情书的我都帮你揍了个遍,手都揍麻了,你可得给我报销医药费啊!   现在她更成熟一些,眉眼更醒目,当初她的老板找自己约谈,还问能不能让许小姐出道,就是没演技光这张脸也是星途平顺。   这话里并非没有恭维的成分。但她容貌这几年出落得越发潋滟倒是真的。   他指尖不自禁地伸出去抚摸她的眉眼,她倾国倾城了,他便要建个国筑个城才能守得住。   许凉被一阵冷冰冰的触感给惊醒,她拂开自己脸上的那只手。迷迷糊糊地说:“冰棍怎么跑我额头上了——天冷,冰棍不好吃!”   叶轻蕴被她一团孩子气给逗笑了,掌心罩住她的脸颊。许凉被冻得“啊”一声,从被窝里跳起来。   裴意初那身不合群的起床气附身到了她身上,许凉眉毛都揪在一起,生气地吼他:“叶轻蕴!”   惹急了她才叫他的名字,她现在可不是急了嘛?   叶轻蕴一脸无辜,似乎什么坏事都和他绝缘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反问回去:“干嘛?”   许凉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从小老太太教她不可口染污秽,所以在读大学的时候,全寝室属她最不会耍嘴皮子骂人。   此刻也是,完全搜刮不出言辞来控诉他,只好狠狠瞪着面前的人,可又实在无可奈何。小时候也这样,他恶作剧起来她完全没有对策,又哭不出来到大人那儿去告状,只好瞪他,眼睛瞪干了为止。   “你——你可真坏!”,半天她才来这么一句。许凉自己也恼恨,面对记者她可以口若悬河,但一对着他就口笨舌拙,哎,还真被他克住了一样。   叶轻蕴抿唇,眼睛扫到她微微露出来的胸口,雪白的肌肤,白进月光里。他喉结抖了抖,嗓音一下子低沉下来:“你信吗,我还可以更坏?”   许凉反应过来,一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可已经迟了,他脑子里还刻着刚才她一席粉红色软锻绣着野蔷薇的睡裙。一看就是微娘的手艺,那绣发是微娘自己开创的,针脚格外细密,完全避开了粗糙。单单看着已经赏心悦目,是件艺术品,更何况穿在她身上。   微娘是极会配色的。许凉穿粉红色很惹眼,娇滴滴的,是夏日清池的荷花,花苞微拆,清露滋滋。粉嫩嫩地,像漫山遍野的花丛,开到人心里去。   她身上有香气,要用神识去嗅。这一刻,外面冬雪素素,她却一副娇艳模样,一眨眼,呼吸都快戛然而止。   甜丝丝的味道引他去靠近。他身体里全是火焰,一蓬蓬地,快把他的理智烧成灰烬。   这样下去不行的!   他突然站起身来,没留下一句话就脚步匆匆地离开她的寝室。   早上他在浴室里先洗的冷水澡,再开的热水。时间过于长了,等他出来,她已经煮好了面条。   烧菜做饭她是一点也不会。先是家里没人指使她干家务,后来与宁嘉谦谈恋爱,他表面上冷然,却体贴极了,做得一手好菜。也从不许她进厨房,说油烟太大,坏了她的皮肤不知道多少护肤品才补救得回来,成本太高了。   当然是玩笑话,只怕她受委屈,所以宁愿她十指不沾阳春水。   后来结婚了,她和叶轻蕴也只请人做。他曾提出要享享她的清福,可清福到了盘子里他的胃却享受不了——他倒是捧场,一边挑剔一边全吃下去。但他胃不好,晚上疼得偷偷叫陈修来送他去医院。   自此他再也不吃她做出来的夺命菜。   她也知趣,没坚持做。只一门心思地学做面。做面轻省,水开了面下下去,捞起来配料就能扛一顿。   又请教了做饭的阿姨,做得越发精致。也算有一样拿手的了。   今天不是他生日,她却做了长寿面,一整根,盛在碗里,汤鲜面也精道,他吃了说好,又吃了一碗。   许凉笑眯眯地,只觉得比小时候得了老师夸赞还开心。面也不吃了,盯着他一直笑。   叶轻蕴也乐道:“这是干什么,看我就能饱啊?”   许凉也不吝啬,夸奖回去:“是啊,秀色可餐嘛!”   叶轻蕴一边把这句话和面一起吃进肚里,一边眯了眯眼睛,丫头片子胆子肥了,敢调戏他?!   他不动声色地挑一下眉,许凉一见他这个表情就心里发毛。果然,立时就听他说道:“衣服底下味道更好,不如试试?”   许凉脸色如血涌,一会儿又凉下去,只余一层淡淡的粉色。让人想起她睡裙上的颜色以及那股馨香。   叶轻蕴清了清嗓子,把头低下去继续吃面:冷水澡再洗一次就该感冒了。   收拾妥当两人出了门,外面是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人身上,还没化干净又有新的来了。司机上前来撑伞,两人都说不要,许凉只当天地都白得纯然,脏污都在雪白之下,可以自欺欺人,可以掩耳盗铃。   叶轻蕴也和她一起看雪。这座城市很少下这样大的雪,纷纷扬扬,或者可以还原童年,堆一次雪人。   许凉头发上没一会儿就落了一层雪,她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从发乌的云里却能飘出雪白来。没一会儿头发上就积了一层。   她看着叶轻蕴也是这样,不禁笑了。岁月可不是这样,熬一熬,就白了头。   叶轻蕴嘴角含着一抹笑意,淡淡地吟出声来:“雪花片片,不落别处”。   ------题外话------   香香好心累啊,今天被编辑通知,担保上架。这意味着香香上架后要万更一个月,手速渣要存多少稿子才办得到啊/(ㄒoㄒ)/~   所以,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就是香香坚持下去的动力!我要抱抱,呜呜~(>_<)~ ☆、043.提前回来   裴意初回来了,他说在西安那边水土不服,下再大的雪也要回枝州。他在兵马俑博物馆给许凉打电话,说偷偷跑出来,吴敏川的电话快成了炸弹。   许凉也急了:“你怎么这样任性!到底有没有做艺人的自觉?”,想了想立马意识到,“你别想着我给敏川打电话,报告你的行踪。你这人真是,心眼儿全用在自己人身上,不就是怕她急起来,什么经纪人的专用术语,忆苦思甜的话全都招呼在你身上?”   裴意初根本无所谓,带着一副平光眼镜,一身休闲服,长身玉立在西安街头,在街边的摆着的小摊上,拿起一只陶佣,直觉它神情端肃,上面还带着些泥,是商家故作泥人年代久远,刚从泥土里重见天日似的。   商家一看他拿起泥人“哎呦”一声,“您可真不挑的,这么多泥污也不怕脏了手”   “我要怕脏了手,东西怎么卖得出去?”,他气定神闲地说道,一双眼睛在镜框后面带着笑意,看起来似乎是于冬日里的一抹灿烂,难免让人神晕目眩。   他也不挂电话,知道电话那头的人从小好修养,要是不礼貌道别,不会抢先断线。   许凉倒也耐心,就在电话这头守着,是本着反正也没事做的填补无聊的心态。窗外的雪下得越发大了,缠缠绵绵,冷也冷得簇拥,一蓬蓬地,似乎从来也不寂寞。   办公室里很静,有些时候可以听见远处忙碌的人急起来的喊声。她这里好像离繁华很远,是另一重的天地。只有她,还有雪,以及电话那端的裴意初。   他在同商贩讨价还价,很平民的口气。他向来不是存活的云端的艺人,在外人眼里他不怎么好接近,可他是真正的不将自己作为星光里的一员,只说他是个演员,要是闪光灯能放过他,他指不定也只是个穿着花短裤逛菜市场的人。   “老板,您甭骗我,我们家就是干古董生意的,要说这是件宝贝,那玩笑开得有点儿大!”   “什么?就是在兵马俑周边出土的?兵马俑什么土,您这是什么,可真别骗我,今儿我戴眼镜来的!”   他似乎一下子从沉默里挣脱出来,像投进大海里的鱼,一下子活了。说话比对着媒体利索一百倍,是真正地属于人间,那些被粉丝捧进天堂里的熠熠形象与他无关。   老板被他说得毫无招架之力,节节败退,大冬天的额头上也一层汗。看神情,大概晕圈儿了。   裴意初手里举着手机,身上倒是轻松,除了通话工具,就只是一只皮夹,随性得可以。   他拿钱给老板,还是没关掉电话,跟她说:“我买了个小玩儿送你,很便宜的那种”,又补了一句,“本来有点儿小贵,被我杀价到很便宜”   许凉笑了:“我发现你要不做艺人,到哪儿都能潇洒走一回”   裴意初无奈道:“可我现在就是艺人,只能遮遮掩掩地走一回”,这句话是背过身去说的,怕引来老板的八卦。   “西安那边下雪了吗?”,许凉问。   裴意初看了看天:“还在冻雪呢,没落下来,估计等我们要走的时候就该下了”   “那航班不会推迟吗?”   裴意初默了一会儿,抿唇道:“我准备先回枝州,敏川她们会迟一点儿”   许凉心里讶异,“哎”一声:“你准备把他们丢下,一个人回来?”   老板似乎有话要说,嘴皮子蠢蠢欲动,裴意初向他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跟许凉说:“是的”   “你胆子可真大”,许凉急了,“敏川会急死的!”   “所以要拜托你跟她打个电话”,裴意初的语气明显没刚才那么跳跃。   “这种堵枪眼儿的事儿,你就这样推给我?我一出口就会被她归到是你的共犯,你倒是躲了,我对着她的气急败坏,脸转向天涯海角也不成”   “她不会真把你怎样的”   “可你给她打电话,她也不会逼着让你结束她的相亲生涯啊?”   裴意初笑了:“她还没怎么着呢,你就开始反击了”,又说,“我给你带了礼物的,或者再加一份羊肉泡馍?”   今天这情况确实不像他的行事风格。不管怎样的逆境,他都对自己的好坏负责。   许凉顿了顿说:“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裴意初倒没瞒她,说了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声音是那种大男人被成茧的丝困住一样的调子。低沉地,困惑地,融在一起发酵,成了度数很高的酒。   即使没能看见他俊气的面容,只这声音也要引得女人怦然心动,性感得如同拨弦。   这样一个卓然的男人,怪不得那么多女人喜欢。许凉思忖,他这样醒目,到时候一个人去机场,不被看出来才怪!   “如果有人认出你来怎么办?”,许凉有些担心。   裴意初倒是无所谓:“我又不是通缉犯,见不得光。被认出来就承认,我没有什么隐瞒的”   许凉愣了一下,他在圈子里这么多年也没变,依然有清凉的心意。清醒坦然地活着,从来不故作神秘。   但麻烦还是有的:“你会造成机场暴动的!”   裴意初嘀咕道:“我有那么红吗?”   许凉气道:“你被围堵的次数还少吗?上次就十来个女粉丝因为没拿到你参加的那个活动的入场券,在外围等得中暑也不肯走。喜欢一个人鼻子灵着呢,你打那儿一走过去,她们连你那阵风也嗅得出来什么味道!”   “说得你喜欢一个人到修炼成精似的”,裴意初哼声道。   许凉抿唇,默然不语。脸上映着雪里的洁白,忽然地心事重重。   裴意初见她不说话,手指滑过清爽的发根,不强求了:“你要是不方便,我自己跟敏川说吧”   “没关系的,到时候她虽然生气,但肯定嘴里骂的还是你!”,许凉振作了一下语气,若无其事道。   裴意初淡笑说:“大恩不言谢”,跟许凉道了别,这才挂掉电话。   老板见买主讲完电话,小眼睛里闪着精光,陪笑道:“刚才您看上的那个其实是雌雄一对的”   对面身材修长俊朗的男人扶一扶眼镜,似乎讲了一通电话使他大度不少,刚才那股针锋相对的谈判架势也没了,非常好说话地问:“一对多少钱?”   ------题外话------   先更一章吧,亲爱哒们,赶快冒泡吧,香香等着你们呢! ☆、044.羊肉泡馍   裴意初在下午的时候已经到达枝州机场。许凉以为她会先回家补眠,毕竟是冬天,平时拍照站着都能睡着的人,更何况步入冬眠期。   但没想到他先回了公司。衣服上带着雪花,围巾包着半边脸,乍一看,还以为是恐怖分子。   许凉诧异地看着他,真不知道公司的保安是怎么放他进来的。   裴意初将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顿,拂一拂身上的雪,穿山越岭而来一样。许凉的注意力不禁往他手上去,今天帮他打理他的微博,有粉丝在评论区里说他的手修长有力,玉骨天成,实在好看,这么一注意,还真是这样。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裴意初舒口气,问她道。   许凉清了清嗓,把目光移开,指指桌上的一堆东西问道:“这些是什么?”   “给你带的礼物”,他漫不经心地说,似乎那些东西是顺手买的,从未挂在心上,“放这儿了,那个羊肉泡馍趁热吃吧!”   许凉脑袋木了一下:“你还真买了?”   裴意初一点儿也不觉得千里迢迢带一堆泡馍回来有什么,身体在暖气的包围下渐渐血脉通畅了。附在眉宇间的冰雪也化开,他抹了一把脸说:“啊,我跟你说过的。出去一趟,总要带点儿特产回来是吧?”   “谁要特产啊?要有人看到,明天报纸上就能登——裴意初千里买泡馍,吃货本色终显露”   ,许凉一边说一边瞪眼。   裴意初修长的身体已经往沙发上一躺,一看就要进入休眠模式,他把自己外套脱下来,折成方块,往脑袋底下一垫,“我睡会儿,你先吃着,别浪费了”   要他的造型师看到他为了裴意初特地请的奢侈品牌高级定制总监给他量身定制的衣服,就这样当了他的临时枕头,恐怕那个阴柔的guy会被气得化身硬汉直男。   许凉拦住他说:“你要睡回家睡吧,在这儿会感冒的”   裴意初看了她一眼,坐起身来。看她从自己带来的帆布袋子里拿出一个保温桶,立时把眼眸垂下去,拍拍沙发上的抱枕,脸上有些不自在。   就如她打开保温桶的盖子,当面打开的是他还滚烫的关怀。这使他难为情,眼睛放在哪儿都成了一种漂泊。   房间里立时飘出一股羊肉汤的香味。保温效果很好,从出锅到现在,竟然还微微烫口。他给她带回来的是老孙家的水围城,只是馍泡在里面有些糊了。   裴意初见一路颠簸,羊肉汤的卖相已经不太如人意,心里有些懊恼。嘴唇动了动,还是说:“你别吃了吧,我知道一家羊肉泡馍,虽然比不上西安本地老字号,不过也很地道”   许凉说没事儿,瞥他一眼,用他先前的话堵他的嘴:“你不是说兰州拉面离了兰州的水,就不是拉面了吗?现在倒自己把自己的理论打到”,又劝阻他说,“我看这就挺好,还原汁原味,没必要再去折腾”   “嗯”,他说,没有强求。只是有点儿没想到,她看起来似乎没吃过苦,可也不挑剔。或者只是不想伤了他的心,做出一副馋相。   仔细一想,不是的,她一直澄澈,清透见底。虽不至于让人一眼看穿,但有一股明亮洒脱,所以总让人觉得她是植物,来自一片清平世界。最纯然的东西也最神秘。   她笑起来有一股清好,像搬开石头,看见底下有一只螃蟹那样的孩子气,她说:“你那么远拿回来的,汤汁一直没洒出来?”   他眨眨眼睛笑起来:“我读书的时候可是校队的前锋,连场带球不丢,汤在保温桶里洒出来可不是折自己的名头么?”   说是这样说。其实这一路是像捧着婴儿一样把东西捧回来的。生怕回来已经冷掉了,把出租车司机都催得快发火。   许凉将辣酱铺在上头,一边问他:“你吃饭了吗?”   “没呢,等会儿回去再吃”,他懒懒地说,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   许凉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把保温桶推到他面前说:“那你拿这个垫垫吧?”   他摆手拒绝:“算了吧,在西安这几天跟着导演组,差不多每顿都离不开这个。都指着这一次吃个饱,来一次也算赚了”   于是许凉说:“那我等会儿请你吃饭吧”   裴意初说她太客气,“这又不是什么你来我往,我又不是指着你能还我一顿才给你带东西。别挂在心上,要我手上空落落的回来,反而不像回事儿了”   许凉不知道如何是好,看他推辞,玩笑道:“你不想我请你吃饭,别是望着我能亲手做给你吃吧?”   裴意初毫不客气地嗤道:“上次吴敏川和你一起饭局,你还偷偷问她韭菜是长哪根藤上的,这样五谷不分的人做饭,吃下去肯定伤胃!”   受了一顿龇搭,许凉睁大眼睛瞪他。可有时候他风度翩翩后面也有一层厚脸皮,这会儿他随便她怎样恼,随手捞起一本杂志来看,多锐利的眼神也不能把他的脸皮给戳破。   许凉泄了气,从小拿这种人最没有办法。不如先把*辣的泡馍解决掉再说。   保温桶不大,大多是配料,所以吃完了也只是五成饱。刚擦完嘴,吴敏川兴师问罪的电话就到了。   幸好刚补充了热量,现在才能打起精神来应付她。不然吴敏川拿出对付媒体的招儿来对付自己,许凉自问一个吃人最短的人,是不敢和她同仇敌忾的。   手机一直在震动,许凉朝裴意初摇了摇,他示意道,把他当透明就行了。   她还指着敏川打一会儿就能放过自己,不过现在看来,是没可能了。   “喂?”,许凉尽量将声音放平,使敏川感受到自己的中立态度。   “裴意初在哪儿?”,吴敏川语气幽幽,风平浪静之下隐着怒气。许凉也为他捏把汗,这下可好,已经气得直呼其名了。   许凉睁眼说瞎话:“我怎么知道,兴许他已经回家了呢?”   “我往他家里打过电话了,他不在!”,吴敏川音量直线上升。   “睡着了吧,他睡眠质量比他的人品还好”,许凉干笑道。引来裴意初不满的眼神。   吴敏川“呵呵”两声,“许小姐,现在还不说实话?我往公司前台打过电话的,她们说有个身影神似裴意初的人遮遮掩掩进了公司。要不是他本人,保安室那边他就过不了!”   当场被戳穿,许凉脸上讪讪,但还是一口咬定:“他真没在我这儿,前台是不是看错了?”   她脸上心虚的表情和中气十足的语气完全是两码事,裴意初朝她竖起大拇指。   虚虚实实,你怎么知道别人不是在诈你的话?   这是叶轻蕴教的。   谁知道那边静了一下,吴敏川狐疑道:“你真不知道他在哪儿?”   “要我用人格对你发誓吗?”   吴敏川说算了:“不如用你的晚饭对我发誓!”   许凉看了一眼裴意初,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吴敏川正在通缉他,看着杂志上的一页著名珠宝公司的设计发呆。她求情道:“他回来也就回来了,你现在找到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啊?”   这话一出,就引来吴敏川一阵咬牙切齿:“其他几个艺人都由经纪人带着跟导演组打关系,就我们这群,主角跑了,剩下的只能干瞪眼!”   许凉劝她消气:“别着急上火了,一急起来你脸上就要长痘。这不利于你找一个知心伴侣”   吴敏川叹了口气:“你们俩这性格倒真像,天塌下来也要我这个矮个子顶着”   许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没事儿啊,敏川,别待自己太苛刻了。下一次有可能导演没找我们,但又不止他一家真人秀呢!”   “可谁让人家火呢!你自己去瞧瞧网上的点击率,去一次顶其他访谈类节目的两三倍!”   ,吴敏川一边说一边惋惜。那口气要是裴意初在面前,得用责怪将他淹死。   许凉转开话题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西安这边下雪,航班推迟了”,这又是一重烦心事。   许凉“哦”了一声,看来裴意初还能多活一会儿。   ------题外话------   让裴先森带小疙瘩飞肿么样?   干脆开个小剧场:   叶轻蕴:呵呵,阿凉是有负之妇,难不成你还想当男小三?   裴意初:我不介意她潜规则我。   叶轻蕴咬牙:你听不见吗?她已经结婚了!   裴意初:等她哪天离婚了,我的耳聋自己会痊愈   许凉:你们别争了,我只属于红烧肉╭(╯^╰)╮ ☆、045.我已经结婚了   大雪一直从白天下到了晚上,许凉想着要是叶轻蕴回家,和自己堆一个雪人也不错。可司机刚把车开到门口,他的首席秘书方誉打电话来说,总裁今晚会迟一些回家。   许凉已经习惯他不能按时回家了。愣了一会儿,方誉见她没说话,有些拿不准她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问她是否有话向总裁转达。   当然说没有的,司机给她开了车门,许凉拿着电话下了车,一会儿雪就在她肩头安营扎寨了,白莹莹一片。   方誉挂电话的前一秒,许凉叫住他嘱咐道:“还是别让他喝酒吧!”   这怎么可能,今晚的饭局事关董事会的下一步部署,孙家和言家的关系千丝万缕,即使言家的现任掌权人言慧珠心属总裁,可到底忌讳太多,变数也称得上时刻扰着董事会的清梦。能不能使现在的格局对董事局更有利一些,就看这次能否与泰安合作了。   但总裁是丝毫不会拿公司的事,让叶太忧心的。方誉当然更不敢,于是他满口答应,只让她放心。   许凉当然是信不过他的,九哥的性子她最知道,在贝樱还好,都是从零成长起来的战友,互相地勾肩搭背,促狭玩笑满嘴跑,言语之间你捅我一下,我挠你一会儿是常有的事。   可在华闻就不一样了,九哥一直朝纲独断,公司的人更将他视作高高在上的权威。只有上下级的关系,所以一个个见了他便噤若寒蝉,生怕出言得罪他,逆了龙鳞。   对方誉这类视九哥的话为圣旨的人,到时候九哥一个眼神就能让他闭嘴。也只能用九哥的语气来耳提面命,许凉的语气坚决起来:“你这样,先劝着。我知道他的脾气,轻易不肯按别人的话去做,先备上醒酒药,多备一些,以防其他人喝醉难受时用。但只有一条,方秘书,要是他今晚真醉醺醺地回来,改天我第一个找的人可是你!”   方誉喏喏应着,丝毫不敢反驳。总裁办的那帮人只当许凉是总裁亲近的妹妹,也因她性格随和,所以爱同她开玩笑,或者哄她玩儿,这就少了一重畏惧;只有方誉这类知道底细的,才懂得电话那头的女人对他们这帮底下的人来说,可以是救命稻草,也可以是一把利刃。   她一句话的分量在华闻最高点的那位心里有多重,恐怕没人敢去实验。   所以他敬畏她。   方誉收了线,吩咐底下的人去买醒酒的药。又让人去酒店安排房间,瞧里面那个阵势,不喝倒一两个可不行。   副总谭柯宁接了电话回来,见方誉还站在门口小声问道:“你也被这气氛吓住了?”   见他一脸坏坏地嘲笑,方誉哼一声,这人惯会损人,回他一句:“你不也是,借着打电话,到外面透口气?”   谭柯宁还想在外面赖一会儿,拉着方誉说:“要说只有那位才受得了,里面酒气冲天,那边的人个个把自己当酒桶,恨不得一头栽进酒里游泳”   他嘴里的那位正是叶轻蕴。谭柯宁原本是贝樱投行的人,后来跟着叶轻蕴到华闻当副总。虽说在公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到底不比贝樱那边走鸡斗狗来得轻松,在那边常常是玩笑一上午,活儿也差不多了。可不像在这儿,要天天遇上这种情景,命都得折半条。   方誉可没他这样大胆,放着总裁一个人在里面带着人拼酒,他们这些做下属到在一旁躲阴凉,要那位将来找补,谭柯宁倒可以躲开,自己可没处找那大赦天下的好事儿。   他心里瞪眼,面上笑呵呵地说:“可不是,要说我们华闻,您谭副总酒量也是状元。要不是看他们是客人,您哪儿会饶了他们?”   谭柯宁刚刚喝得发红的脸笑出褶儿来,晃着手指他道:“别以为我喝醉了就能忽悠我,方秘书,你跟着叶总混久了也学了他的滑头,这顶高帽子我可不戴”,他脸上的笑忽然顿了一下,“咱们真该进去了,还别说,你们叶总的胃脆得跟个瓷器杯子似的”   两人并肩走在这家六星级酒店的走廊上,脚步陷在柔软鲜亮的古印度地毯里,空气里弥漫的香水味让人感受到那种格式化的精致。   谭柯宁走到门口,拍一拍脸,和方誉对视一眼,这才打开门。   两人都被包厢里冲天的酒气熏得眯了眯眼,加上奢华的灯光,有些滴出眼泪的冲动。   两边带来的人都不多,主要是泰安总裁严希圣常年在国外,行事作风都是美国做派,带一个助理就能满世界谈生意。   既然他一身轻地赴约,叶轻蕴也不好带太多人,以免让人觉得华闻对其有围攻的压迫感。所以这场饭局也只松松散散坐了一桌。   而且严希圣先前就说了,在场不带女人,玩笑一句道,怕到时候糖衣炮弹,胭脂香水,家里的太太会吃醋的。听闻叶先生常去只有男人谈天说地的绅士俱乐部,不如我们也开一个绅士之约。   叶轻蕴答应下来,听说严希圣守着偌大家业,坐拥整个亚洲最大的家电零件制造企业,其身家不可估量,却是个极疼太太的人。只是严太太不经常露面,总有几分外人窥不得的神秘。   谭柯宁和方誉进了门,脸上都是拿刻度量出来的笑容,先是赔礼,说出去这么久,怠慢严总,请不要见怪云云。   只见两个处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都好修养地冲他们颔首。深处酒精堆出来的窒息空气,脸色也没变一下,似乎两人正坐在自家花园里品茶。   叶轻蕴见方誉回来了,看了他一眼,没着急和他说话。端正坐着,可自他从容的眼神里却能看出他的适意来。   在商场上很难有令他绷紧神经的时候,对着输赢也能谈笑风生,这大概是爷爷小时候对他的教养:不轻易褒贬,才让他成人之后不因毁誉扰乱心思。   旁边陈修和严圣希带来的人正在拼酒,两人都是好酒量,嫌小酒杯太碍事,换成大碗。那壮汉身材壮硕,大概在国外呆惯了,一出口就是波兰伏特加。   谭柯宁险些被这句话呛得咳出声来,96度的烈酒,喝下去恐怕会在胃里自燃。生意还没谈成,先叫辆救护车在旁边备着。   倒是叶轻蕴一脸从容,也不管对方语气多冲,给自己这边的人一个安抚的眼神,勾唇淡笑道:“既然是绅士之约,就喝淡一些的酒才好拉拢感情。既然严先生很少回国,不如尝尝咱们的国酒。我刚得了两瓶陈酿霸王醉,不算稀罕,但喝个滋味儿也足够了”   严圣希也没为难,点头说好。已是中年但打扮倒很入流,处处精致妥帖。嘴角含着一抹慵懒的笑意,似乎这真的只是会友吃饭,毫不在意两个喝酒的男人拼得你死我活。   这是很有意思的气氛。两边都表面上淡然,挥袖便可道别,可眼神里却有争斗,互不相让,更何况还有将酒精当做武器的惨烈布景。   严圣希掏出一个深红色外壳的盒子,上面是大卫杜夫的标志。抽出雪茄,先问叶轻蕴是否赏脸抽一支。   叶轻蕴婉拒:“内子对我的要求也颇多,戒烟也是一桩”   严圣希目光一动:“哦?没想到叶先生在这上头倒与我相似”   “这倒是有缘”,叶轻蕴指指方誉说,“方秘书出去帮我跟她报备,不知道又有多少唠叨”,说着似乎拿妻子没办法,无奈一笑。   严圣希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方誉,只听这位华闻的首席秘书神色坦然地说:“是啊,叶太刚还嘱咐我看着总裁,别让他喝酒”   叶轻蕴伴着他的话音耸耸肩,意思是:看吧,我一点儿也没料错!   这个动作一下子拉进了两个男人的距离。严圣希哈哈大笑说:“女人就是闲得慌,睡不着就琢磨怎么样才能活得长,连亮子也是她挑出来,指着他给我挡酒的”   叶轻蕴见陈修喝了这么久也不吭一声,眼神倒还清明,只是脸色开始发白。天涯沦落人地口气说:“可不是!家里不管是太太,还是女性长辈,念叨最多的就是健康。不过这次约严先生来,严太太就不用担心了”   严圣希点燃雪茄,抽了一口,烟雾缭绕当中“哦?”了一声,愿闻其详。   “在我这儿,是绝不会灌严先生酒的,自然用不着人挡酒!”,他轻声慢语地说。   严圣希笑起来,心里怎么会不清楚,点点头说:“叶先生倒是体恤下属”   叶轻蕴自谦道:“哪里!”   严圣希拍了拍亮子的肩膀,壮汉停了酒精自杀,眼睛都红了,不过还算清醒。老板话都不用说一句,他就知道该怎么办,呆呆地坐在一旁,扮起了木头人。   谭柯宁见缝插针地凑上来,严总要赏脸,我跟严总喝一杯?   严圣希摆摆手说:“倒不是我不给谭副总面子,只是我太太亲自酿了女儿红,说看到翩翩气度的年轻男子就替女儿跟他喝一杯”   “严太太这是?”   严圣希乐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匪君子,就不许人抢吗?”   听到这儿,叶轻蕴眉头一锁,“我想严先生听得很清楚,我已经结婚了”   ------题外话------   大家可以猜猜严圣希是谁   今天更得有些迟,抱歉,明天会争取早一点,给位亲么么哒(づ ̄3 ̄)づ╭?~ ☆、046.半醉   “我知道你已经结婚了,但丝毫不妨碍我跟你喝这杯酒”,严圣希将酒斟到对方杯子里,接着说,“我太太为了酿酒,专门从国内找师傅教她。酒一遍遍地酿,容不得一丝不醇,坏了就将自己的心血连同酒瓶砸个精光。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点,如果她见了叶先生,也不会觉得我挑人的眼光差的”   叶轻蕴坚决不肯喝这一杯,眉目沉静,深到井里。   倒是谭柯宁在一旁干着急,严圣希的眉毛越挑越高,关键时候卖一卖他的贞洁那也是权宜之计。要是他,管结没结婚,先喝了再说。要因为这事儿惹怒严圣希,这么好的机会就要白白错过了。   再说叶轻蕴什么人,扮起纨绔来,谁都不能否认他就是个衙内。   但叶轻蕴还真就把酒杯一推,“严先生,我太太已经让人带了话进来,今晚真不能再喝了”   严圣希的笑容看不出喜怒来,“看起来叶先生还真是个妻管严?”   叶轻蕴摇头说:“从小都是我管她,不过有时候也让她管管我,才算公平”   “叶先生约我来的意图,我们都心知肚明”   “严先生有先见之明”   “可喝一杯无伤大雅”   叶轻蕴答道:“今天能喝一杯,那后面呢?女儿红可不是乱喝的,我们这儿,可有一杯定女婿的说法”   说着将酒杯拿起来,往鼻端一嗅便笑了,说道:“是我太固执,这杯倒可以喝。20年陈酿梨花白,严先生给我喝,怎么能推辞?”,话音落了,一饮而尽。   严圣希哈哈大笑,被揭穿了丝毫不恼,“叶先生倒是品酒高手,我是骗不过你了”   叶轻蕴也笑:“严先生过奖,要其他酒兴许我还拿不准,只是梨花白我爷爷生前常喝,我差不多是在这种酒香里长大的”   谭柯宁也不得不佩服了,这运道加手段,眼见着就站在得罪严圣希的边缘,也能让他翻盘。也怪不得孙家在华闻的几代经营,全都拱手让人了。   一晚上可以说宾主尽欢。方誉和谭柯宁将严圣希送出门回来,见叶轻蕴靠在椅背上,捏着鼻梁骨。   谭柯宁一脸忧色,问他道:“你没事儿吧?这可是一顿好喝,你多久没这么喝过了?”   叶轻蕴没说自己有什么不适,只是道:“这么香的梨花白,我可没亏”   谭柯宁想这人心可真宽,还有空开玩笑,“用不用送你去医院?”   “没病去什么医院?”,叶轻蕴瞪他一眼,可胃里实在火烧火燎,这一眼没了以往的锐利,“医院可不是宾馆!”   说起这个,叶轻蕴问方誉道:“严先生回哪儿了?”   方誉说:“听他助理话,后天他们就要回美国,大概这月下旬会再过来。事先我订好了酒店,可严先生已经找好住处,说不用操心他”   叶轻蕴点了点头,忍着胃里的不适:“你做得对,不管他住不住,我们都要尽地主之谊”,说着又看一眼谭柯宁道,“瞧你那脸色,才喝了多少,眼睛都红了。既然严圣希的助理会把行程透露给我们,这顿酒没白喝”   谭柯宁说:“这酒店里不是有你的长包房?这里的管家出了名的周到,有什么事儿也好照顾你。你今晚别再奔波了,就在这儿住下吧”   “你们一会儿把陈修先送回去,别回他父母那儿。就回他现在的地儿,那个女孩子会照顾他”,叶轻蕴吩咐道,但没说自己是走是留。   方誉扶着陈修出去了。陈修起身只觉得天昏地转,适应了几秒才迈着蹒跚的步子离开。   谭柯宁叹一声:“说真的,爷们儿还顶不上公关部那群小姑娘。好几次我带着她们出去应酬,一个倒下了另一个接着上,不把人喝倒了不算。今晚要不是严圣希非要兴什么君子之约,来十个壮汉也让他横着回去”   叶轻蕴知道谭柯宁这是怕自己突然倒了,为吸引注意力,没话找话说。于是也不接,只听他说。   看了一眼腕表,时间确实不早了,他脸色有些苍白地站起身来,说:“走吧,你也回家去”   “那你呢?”   叶轻蕴说:“我也回家,没跟小疙瘩打过招呼,她会不踏实”   在外面他很少叫许凉小名。就像有件宝物,独自一人时才拿出来看看,是私有的,别人连伸着脖子偷窥一下都是罪过。   所以即使他修长的身材还是如平常安稳如山,表情一样平淡,但谭柯宁看出来,他是真的有些醉了。   这时候有人进来,是个熟脸,方誉的助理。给叶轻蕴和谭柯宁送了醒酒药来,说刚才方秘书走得急了,让他跑一趟。   谭柯宁接过来,笑道:“今晚上方誉喝得最少,可到底是喝了。要以前,处处周到,哪儿有马后炮的时候?”   叶轻蕴瞟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我送你回去”   “千万别,你司机肯定已经等着了”   谭柯宁也觉得头晕脑胀,他助理来了,他在椅子上歪着,让他先送叶轻蕴出去,自己再走。   叶轻蕴嗤道:“你以为我是你,那么虚弱?”   “要今晚你真喝出个三四五六来,我罪过大了去了。先不说别的,公司那群老的少的女人先用唾沫把我淹死”,谭柯宁酒上头了,但还是打起精神和他说话。他自认学识手段不差,但在叶轻蕴面前总不能和他沉默相对,只因一静下来,那人身上的气势总让人局促。   这种感觉在贝樱很多同事都谈论过。   所以一大帮人选择跟着他,从美国跟到中国,心甘情愿的跟随里面,崇拜占了一大半。   外面还有雪,谭柯宁的助理撑着伞将叶轻蕴送到车旁边。司机早就等着了,赶忙开了车门。   叶轻蕴坐上去,等司机帮他关了门,他降下车窗,叮嘱谭柯宁的助理道:“好好照顾你们谭总”   助理欠着身应了,余光里看见总裁的脸渐渐隐匿在升起的车窗后面。   晚上许凉翻来覆去没睡着,打开台灯看手机,已经过了十二点,或许九哥今晚不回来了。   可是方誉只说他会晚一些,没说不回来的。她真讨厌等人,这样的煎熬如同蒙着眼睛踏在一条裂缝边缘,总没有安稳的时候。   她忽然屏住呼吸,好像是门铃响了。怕是错觉,又或者是下雪簌簌的声响,只好凝神去听。   许凉急忙穿上鞋,果然是门铃声。她跑下楼,穿过庭院雪钻进脖子里凉到骨头缝里,这才想起自己忘了穿上外套。   不过已经来不及折回去,输了密码打开门,见叶轻蕴立在门外。   他的脸被冻得有些红,看见她来了,露出个喝酒之后才能笑得眼睛湿漉漉发亮的神情,对她说:“我赢了!”   许凉不明所以:“你什么赢了?”   “你在三十秒之内把门打开,我就赢了”   她发现他这时候孩子气得厉害,竟有些惹人怜爱。   怜爱?他这个大男人是坚决抵制这一类听起来脆弱不堪的评价的。   许凉接过司机手里的伞,说辛苦了,夜太深,让他赶紧回家。   刚关了门,许凉被身旁的男人一把打横抱起来。她咬住下唇,才严防死守自己的尖叫声暴露出来扰民。   许凉用空着的那只手推他的肩膀:“你快放我下去!”   叶轻蕴怎么肯听?理直气壮地说:“你这么矮,准备一直踮着脚给我撑伞到屋里吗?”,挑衅似的掂了掂怀里的她,“还是这样好,你也省了力气走路,一举两得”   他的臂弯很有力,胸膛温暖。只是身上有一股不能忽略的香水味。许凉将头垂了下去,声音低低地说:“你身上什么香水,味道好浓?”   叶轻蕴脚步很稳健,从初中家里过年也会让他喝一杯,酒品在那时便根深蒂固,不管多醉也把清醒钉在神识里,哪怕要倒,也要等回房之后。这又是一重意志力的锻炼。他边走边答道:“怕熏到你,往身上喷了点儿香水”,说着又补了一句,“男士的!”   许凉笑了:“难不成你还往自己身上喷女士香水么?”   叶轻蕴作势要将她扔出去:“赶紧把你的笑脸吞回去”   许凉一边笑一边投降:“好!好!我不笑了!”   叶轻蕴自己倒忍不住扬起嘴角,眼眸里有水一样的光泽,似乎随时要涌出一首诗来。   另一边严圣希下了车,这里是妻子曾经在枝州落脚的地方。装饰简约大方,那时她的心思也不在置业上面。他回了国便住在这里,总觉得即使她不在,她的书和没带走的衣服里使屋子里都是她的气息。   严圣希随意坐在沙发上,脱了外套,拿出烟来,又想起家里太太严令抽烟有限制,今天的量已经用完了。只把那支烟放在手心把玩,见助理蒋临友进来,半闭着眼问道:“谁找你?”   蒋临友端正站着,回道:“是孙正观”   严圣希哼笑一声:“这么晚了,我们刚回来他就急匆匆来电话,生怕我们不知道他派了人跟着!”,摇摇头说,“真是沉不住气”   又想起今天酒桌上的清朗男子,问助理道:“你最后才进来,没见过那位叶先生,真是能抗。年纪不大,耐性倒是足,今晚说吃饭竟真的只是吃饭,合作的事一点儿没当面提,哎,你说要找这么个女婿,婉芸见了也会觉得好”   蒋临友讶然:“您是很少夸人的”,更别说太太看在眼里的男子,您哪次不是不屑一顾?   严圣希摆摆手,没有深说,让他去给自己泡杯咖啡。他是睡觉时间一过,除了妻子在身边,便很难睡得着了。   踌躇了一会儿,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又怕她已经睡下,没想到桌上的私人手机倒先响起来了。   他一看屏幕上闪烁着的名字,只觉得熨帖,赶忙接起来叫了一声妻子的名字:“婉芸——”   ------题外话------   小伙伴们,快咕咚咕咚冒泡啊,老是潜水会透不过气的\(^o^)/~ ☆、047.不祥   许凉第二天起不来了。因为昨晚照顾九哥到很晚,她才发现他喝了酒真能折腾,一会儿要水,一会儿说头晕,让她给揉太阳穴。   他脸上的表情的确不适,眉头都快拢到一团。许凉心里也怕他身体有什么不好,心里一边埋怨方誉白费她的信任,答应了自己不让九哥喝酒的;一边热了锅子,按微娘的方子,一句句念叨着给他煮了醒酒汤。   喂他喝下去之后,他很快就睡过去。她怕半夜又有什么变故,索性在他旁边躺到凌晨五点才被他那双手臂锁得耐不住,回了自己房间。   冬天起床对人真是个不小的挑战,被窝里多好啊,又暖又香,还带着睡梦的记忆。许凉将眼睛瞪大五秒钟,眼睛都快瞪干了,试图用这种笨拙的方法赶跑早起综合征。   她套上外套终于起身了。离开被窝的动作直像条鱼离开赖以生存的水环境。   打开门,走廊上的灯应声开了。她歪着脑袋,随时要睡过去的样子,先到叶轻蕴房间里看一眼,他睡得不错——用她睡得很差的结果换来的。   许凉将被子给他掖好,真奇怪,他怎么老睡他们结婚的时候,微娘绣的那几床婚被啊?男人也恋家的缘故吗?   摇摇头,想不出个所以然,许凉下了楼,打开冰箱,决定做个皮蛋瘦肉粥。她做饭菜都要背着人,因为一听见她要下厨,九哥往往会戏谑地点菜,可是老天爷压根儿没让她长那样的本事,做得手忙脚乱,做出来他还不肯吃,说会中毒。往往把她气得七窍生烟。   他是个挑剔的人,毕竟在叶家也是喝金咽玉长大的。莎士比亚说:三年可以出一个暴发户,但三代才能培养出一个贵族。以九哥那样贵族的喉咙,吃个粥都精细,胡萝卜,肉糜还有香菇都得切得合他要求他才下口,否则别想,他宁愿饿一顿。   渐渐地,厨房里轻烟疏淡,空气里漂浮着粥的香味。许凉在这香味里,靠着冰箱差点睡着。等她打了个盹,抽搐了一下似的醒过来,时间刚好,就在锅里的食物刚要焦掉的前几分钟。   许凉甩了甩脑袋,这才试了试粥的味道,觉得应该在九哥那条细致喉咙下及格。   上楼去叫他下来,推开门他已经起床了。脸色还是不太好,有些苍白。许凉伸手去摸摸他的脸,惊道:“怎么这么凉?”   叶轻蕴眼里的笑意丝毫没被苍白盖住,“我刚刚洗了脸,当然凉”   许凉责怪道:“你怎么不用热水?”   叶轻蕴一边换衣服一边随口道:“醒脑”   “喂喂——”,当着她的面就开始换衣服,这人真是!许凉急起来,哇哇叫唤。   叶轻蕴骂她没出息:“又不是没见过!”   许凉受不了地说:“把你里里外外都看个遍,这就叫有出息么?”,他身材太好,肤色比小蜜色浅一些,肌理分明,再加上性感的人鱼线,今天什么都不用做了,他没穿衣服的样子会在她眼前晃一整天。   “你穿好了吗?”,许凉问道。   “嗯,好了”,他答。   一睁眼,却看见他正在穿裤子,长腿绷出匀称的条线,对准了裤筒,一下子隐没在黑色西装裤的包裹之下。   “你!”许凉气结。   叶轻蕴穿好衬衫,修长的手指利落地扣着扣子,淡淡道:“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吃亏了怪谁,我吗?”   他倒打一耙的本事,许凉是从小领教到大的。纵然气得呼呼喘气,她也无可奈何,将他当做长辈,所以向来打不出手骂不出口。有时候微娘见他欺负自己,也说,看你把他惯的,现在一对照,可不是,自作自受!   “我一会儿就打电话给奶奶,说你欺负我!”,许凉哼道。   “你去啊,奶奶说不定就说,欺负好啊,不欺负你她老人家哪儿抱得着重孙子?”,叶轻蕴无所谓道。   人家根本不不接招,还调戏了她一把。许凉气闷,跺跺脚,再瞪他一眼,转身下楼。   见他踱着步子下楼,臂弯里搭着西装外套。许凉赶忙加快喝粥的速度,这是在向他抗议:我吃完了就要走,不想和你一起去上班!   叶轻蕴坐在她旁边,指使她道:“去,给我盛粥”   许凉只当他是透明,斜他一眼,根本没有动身的意思。   叶轻蕴挑眉,从她手里夺过碗和勺子,慢声细语道:“这套薄胎骨瓷是我从博物馆拍卖上得来的”,明摆着,不给他盛粥,她也只有饿肚子。   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   这句话一直盘旋在许凉脑海里,直到公司。干嘛要自作多情给他煮粥啊,这是兄长吗,怎么成了恶魔,磨人精!   许凉两手握着拳头,后槽牙都快磨平了。   刚走到会议室门外,吴敏川站在那儿,拿着手机,目光有些直。许凉一见她就有些心虚,还没偷摸着去自己办公室,就被她发现了。吴敏川招呼她过去。   许凉还想着她会向自己抱怨裴意初的种种恶迹,可没想到她忽然说:“周继疏导演的助理打电话过来,让裴意初去试戏”   她声音有些激动,似乎裴意初已经成了周导新电影的男主角。   许凉没想到这个消息会这样突然,“两年来周导一直在国外,在好莱坞拍戏,怎么会突然把视线转到国内?”   吴敏川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沉吟道:“不管怎么说,这次我们一定要拿到这个名额。只是周导还在国外,听说让试戏的演员不止我们一家。但以前我们和周导有过合作,他对裴意初的印象也颇佳,这是我们的优势”   许凉问:“那么——劣势呢?”   吴敏川皱了皱眉:“虽说在裴走红之后,戏份没断过,但他实在沉默,即使在片场除了演戏,与剧组工作人员交情少之又少,周导的男主角,竞争的人一线二线男影星多之又多,别人靠着圆滑手段捷足先登,也不是不可能”   许凉说:“周导和其他导演不一样,什么交际人脉对他来说都是虚的。他最看中演员的在镜头下的品质和质感,以及对电影的用心程度。这些,不恰好就是咱们裴老师具备的吗?”   又想起来对吴敏川说:“那个张副台长打来电话说,中国歌声的监制已经答应了裴上节目。具体的流程已经发到我邮箱里”   吴敏川看许凉说起这事儿,面无表情,于是问道:“除了这个,他还说什么了吗?”   许凉一想起就反胃:“林林总总发了十多首情诗,快把我邮箱给挤爆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这次的事他费了不知道多少劲儿,还说孙家菜馆不错,厨子是从叶家出来的老师傅,菜色堪比古时候的御膳房”   吴敏川笑道:“这位张副台长还真会挑,只要沾了一个叶字,谁不知道跟镀了金身似的。孙家菜馆,听说他们家特色跟别人不一样,不是点菜,而是点厨子,要提前一个月订好,不然去了也是白去,只能在外面观赏一圈菜馆的青瓦白墙”   许凉没接话,孙家菜馆除了菜色全是自创之外,也因其神秘性而炙手可热。点厨子这注意,当初也是九哥给孙爷爷出的。   “中国歌声是在周五直播,时间就在这周五?”,吴敏川问道。   许凉点头说:“是的”   吴敏川抿唇道:“时间可有点儿紧啊”   “既然人家是唱歌选秀,势必会让裴唱歌的”   吴敏川更觉得头疼:“他好像不太喜欢开嗓子唱,一年前拍电视剧的时候,片方就邀他唱片尾曲,出价还挺高,不过他一口拒绝了”   许凉当裴意初的经纪人时间更早,再说他们性格相近,他当她是朋友,所以许凉知道他一开始就是想当一名歌手;后来为现实所迫,才走上演员这条道路。   所以她安慰吴敏川道:“别担心,唱歌而已,对裴来说小事一桩”   裴意初早在心里装好了防火墙,如果吴敏川发火,他也会泰然处之。可没想到没用上。   吴敏川急得没空找他算账,说到下一次中国歌声开播只有三天,三天后在录制现场,他必须要有一副拿得出手的歌喉。   裴意初笑了,连“必须”这样霸道的词语都用上了,看来她的确着急上火。   “那可没办法啦,我是个音痴,去了也只是砸场子”,他无赖得很轻松。   吴敏川都快跺脚了:“这可怎么办?”   许凉看不下去了,对裴意初笑骂道:“你这人心可真黑,没看见敏川急得团团转,你还来逗她?”   看吴敏川瞪过来的眼神都直了,裴意初摸摸鼻子,站起身来说:“要上节目,我可得选选歌。好久没唱过,可得开开嗓”,长腿一抬,说完就溜了。   到了星期五这一天,天公不作好,飘着小雪。这几天吴敏川都盯着裴意初练歌,不过他那人一身慵懒,常气得她运气。一直在他耳边唠叨,他不耐烦了,给她唱了一遍。吴敏川禁声了,在背后偷偷跟许凉说,凭裴意初这样好的歌声,影视歌三栖绝对不成问题。   看她眼睛里正在扩展裴意初在娱乐圈的版图,许凉不忍打击她:他要真那么听话,也不会让周继疏导演说他一身沉默的叛逆了。   裴意初的团队风风火火地杀到录制现场。在门口看到林雪禅已经到了。   她一个人站在门外,捧着一杯热水在喝。于走廊里,看起来有些伶仃。她还没开始开始化妆,脸色很苍白,一层病态的美感。   见裴意初他们一众人到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看过来,直直地盯牢许凉。愣了一会儿才跟其他人打招呼。   许凉只觉得她全身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眼神一罩住你,像将你丢进黑夜。   她不禁在对方叵测的目光下,心里升腾起一股不祥。   ------题外话------   林雪禅要开始作了。话说最近我都更得是3000+,肿么没有小伙伴来夸奖香香啊(好厚脸皮O(∩_∩)O) ☆、048.危机   裴意初和林雪禅共用一个化妆室。因为参赛的人还有导师们,场地实在要零零碎碎占不少空间,所以能有这间不小的化妆室,已经要让人松口气了。毕竟他们是编外人员,而且只在最开初上场,制作方这样给面子,至少让人心里舒服。   屋子里空间有限,只让相关工作人员留下,其余的人都往休息室去。化妆间里明亮的灯光一打,再化上妆就与真实面目隔了一层了。裴意初也曾和许凉笑言,经化妆师的手这么一摆弄,立马就和镜子里的自己对面不相识了。   两边的人都没有寒暄,除了进门的时候,许凉同兰今相互点头致意。   许凉心里奇怪,前头molly说林雪禅以前脾气很温和,不管是不是真性情,但面子总维持得滴水不漏。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来越挑,走哪儿都要带自己的化妆师,要上那种主场心眼儿小的,不定在后面说她看不上人家的化妆师呢!   可今天倒怪,安静得厉害。照往常她早对化妆师指手画脚,可今天不仅没带她专用的,而且当起了木偶人,怎样摆弄她都随意。似乎以前还是亲生的面容,今天忽然就不在意了。   兰今也一言不发,像是一会儿林雪禅上场,她根本就没什么好交代的。   许凉暗忖,大概他们来之前已经把该说的说完了。至少从兰今这儿看不出什么异样。   裴意初今天没有趁化妆的时候睡觉。倒与林雪禅的漠不关心相反,对化妆师说:“给我弄一下头发就好,脸上不用化妆了”   化妆师听他同自己说话,语气很温和,饶是见惯了明星艺人,也被面前这个气质明亮的男人弄得脸红了红。   吴敏川问他:“这是做什么?”   裴意初偏了一下头说:“今天可不用走红地毯”   吴敏川还想说话,却被许凉一把拉住:“听他的吧,唱歌而已,重要的是放松。今天来了就入乡随俗,完完全全把裴当成一名歌手吧”   听了之后,吴敏川抿唇,算是默认她的话了。她看两人递了一个默契的眼神,深觉自己是个照顾两个幼童的保姆。   这时候场务进来,说时间差不多了,裴意初在所有歌手之前上场。又拿了面具给他戴上,玩笑道:“裴老师,今天一定要所有导师为你转身,才对得起你那些粉丝千里迢迢到这儿给你助威啊!”   吴敏川心中一凛,上前问道:“转身?裴可不是参赛选手!”   许凉也皱眉:“张副台长发给我的节目流程里根本没有这回事”   工作人员也奇怪:“张副台长?不对啊,听说来给我们监制打招呼的可是我们台长!”   许凉:“你确定吗?”   工作人员点头道:“节目筹备的时候开会,我们监制亲口说的”   许凉一听就知道坏了,或许张副台长的确打过招呼,但台长又插了一手。台里一把手和二把手不和,这次裴意初算是遭了池鱼之殃,被牵扯进两边的博弈之中。   要裴意初真的是个音痴,到时候他即使一首歌撑到最后,没有人看好他,无导师转身,全场唱衰,明天的娱乐版就好看了,节目组也能蹭一次头条。   裴意初的团队事先根本没有收到消息,赶鸭子上架,最后功亏一篑算账也是找收了好处的张副台长。   许凉心里不禁一声叹,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要真到了最坏的地步,裴意初遭人质疑还是其次,主要是整个剧组也要受牵连,到时候得罪了导演,更是雪上加霜。   吴敏川显然也想到了后果,愁眉紧锁,问工作人员道:“那么,粉丝又是怎么回事?”   “你们也不知道?”,工作人员惊奇他们竟桩桩件件都被蒙在鼓里,“裴老师的粉丝已经侯着了,不过说起来就数您的粉丝最理智安静。只问了一句您什么时候出场,再没多余的打扰”   许凉心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放冷箭也找着了时机。就冲着到时候裴意初唱砸了,让他的粉丝败兴而归,粉转路也说不定。   现在怎么公关都已经迟了,临阵磨刀,只有随机应变了。   不过裴意初的粉丝到底也有几分他的品格,虽战斗力不弱,但大多都很镇定。热情也是默然不语的,上次她们冒着酷暑在场外等裴意初,等送到医院了才说是他的粉丝。   许凉也奇怪,裴意初好像真的有那样的魔力,使一切热爱都涌动在表面之下。连著名的娱乐报纸总编也曾说,裴意初是最会调教粉丝的人。   那时候许凉还只顾着翻白眼,他的空闲时间都用来睡觉了,哪儿有那个功夫去调教粉丝?   可现在的情形随时都可能发生变化,要是裴意初的真爱粉还好说,可如果——那些人是装作他的粉丝呢?   许凉抿了一下唇,如果真坏到那样的地步,只能等着大闹天宫!只能祈祷上天,工作人员说的那些有礼貌的粉丝,都是裴意初的小天使吧!   兰今也怕生了变故,他们也不得安生,来到许凉身边,小声问她:“可以应付吗?”   许凉只觉得这次真是一场赌博,所有筹码都压倒裴意初的肩头,她也不确定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于是说:“尽力而为吧,我们都相信裴!”   兰今虽然心里担忧,但还是给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我们都相信裴老师!”,说着扭头看一眼林雪禅,希望她也说点儿助威的话来。   可她只当没看见,面无表情将头扭到一旁,盯劳窗外眼珠都没转一下,似乎已经入定。   兰今带着歉意冲许凉一笑,尴尬地退到一旁。只是距离林雪禅比刚才远了不少。   到了这时候更不能乱,吴敏川跟工作人员仔细敲定细节。许凉移到裴意初旁边问他:“有信心吗?”   裴意初的笑容没有一丝紧张,与平时别无二致,“信心这种东西,我睡着了它都醒着!”   许凉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会打动评委”   裴意初眼睛熠熠发亮,只觉得她脸上那坚定和信任使他心头发热。面上却轻松道:“你说得对,说不定听我唱完,明年评委席上会给我加一个座位”   许凉笑起来:“你真是——”,虽然话里对他无语,但真觉得他这样云淡风轻的气度最能安定人心。   等工作人员出门,吴敏川眉头皱得更紧。对许凉他们说:“吴宇帆是评委之一”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却让化妆室里鸦雀无声。   许凉真没想到今天真是个大凶之日:“这之前从来就没有过风声,吴宇帆要来”   “的确是这样。从我们托张副台长开始,我们这边就着手收集节目的相关信息,就是为了万无一失。电影主创们要上节目,双方都为了节目效果,事先保密。只是没想到,保密的不止我们,还有吴宇帆”,吴敏川接口道。   许凉心头更加沉重。吴宇帆和裴意初的性格有些相似,唱歌就是唱歌,演戏就是演戏。他长相比较粗犷,只是歌声却很细腻。早年北漂,当过酒吧驻唱,后来半工半读音乐学院,直到有了相当水平才开始自己创作,可见其对音乐的郑重其事。   后来凭一曲自编自唱的《你和云都知道》火成燎原之势,在那个盗版不如现在猛烈的年代,他的专辑可以卖几百万张。   到今天虽然他已退居二线,主要身份是个音乐人,以及A大音乐学院教授。但他在乐界泰山北斗的地位仍旧岿然不动。   只是他性格孤直,也不爱笑,在音乐上容不得一丝虚头巴脑的瑕疵。要真觉得别人唱得不行,他丝毫不会留情面,说得人恨不得没在他面前唱过歌为止,所以大家都在他背后称之为“乐界阎王”。   一想到等会儿如果裴意初一招不慎,被吴宇帆教训得“皮开肉绽”,许凉耳边仿佛已经响起大众口耳相传的风言风语。   兰今心里也觉得惶然,虽然他们这边不是第一当事人,但现在林雪禅和裴意初在同个剧组,况且出自一个公司,相当于坐在同条摇摇晃晃的船上。她想了想,问吴敏川道:“可不可以把这次的上台取消?”   这个吴敏川也考虑过,她摇摇头说:“来不及了”   沉默已久的林雪禅这时候突然轻笑了一下,两片火红的嘴唇闪出火焰,突然出声道:“听说裴老师很少在公众面前唱歌,要你真觉得台上是刀山火海,我自认唱歌还找得着调,我代你去也不是不可以”   ------题外话------   实在抱歉,今天又更晚了,顶着锅盖跑~   跑之前再说一句,大家不要养文哦,养着没有现吃的香,么么哒(づ ̄3 ̄)づ╭?~ ☆、049.入场   这话说得真够刺耳,别人是背后放冷箭,她当着众人的面就可以对裴意初拉弓。   吴敏川皱了皱眉,看了兰今一眼。兰今低喝一身淡蓝长裙的年轻女人:“雪禅!”,又扭过头对裴意初致歉:“裴老师,这几天她心情不好,出言不逊,请您多包涵”   裴意初嘴角一抹无关心情的笑容:“我睡不好也会心情一团糟,只是林小姐的起床气够厉害,到这会儿还没消下去”   不过他无意为难兰今,只对林雪禅说:“林小姐,有那么多人喜欢这个节目,这就代表,能上台的都不仅仅只会找得着调而已!”   林雪禅被这话激得脸色一白,再精致的妆容也挡不住。她两手攥紧了,在裙摆两侧微微发抖。   她把目光转到许凉身上,像要试图将她看穿。只是那张脸竟然带着与叶轻蕴俯视人的表情,一双眼睛幽深,如一潭静水,带着人不敢对视的气度。   许凉和叶轻蕴骗了多少人?顶着兄妹的名头说不定私底下有多深的纠缠。还记得那天自己站在他的车外,他倨傲抬着下颌的样子。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自尊如同纸糊的,他是那天的雨夹雪,一落下来就将那自尊戳出一个洞来。   更别说眼前这个如玉的女人,气质与叶轻蕴如出一辙。怕有人抢了她的九哥吗?才那么急吼吼地给他打电话,通风报信发布会上的一切。   林雪禅咬着下唇,口红的唇角被她抿进嘴里,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难看。不过一个败者通常顾不上照镜子。   今天她倒要看看,将她捧上去的心摔进雪里的两个人,到底情深意切到什么地步。   许凉觉得林雪禅的眼神是藤蔓,上面隐着点点的刺。慢慢伸过来,冷得有些扭曲。   甚至让人觉得她现在已经脱离理智的掌控,那样子,更像个濒临疯狂的怨妇。   难道她知道自己与九哥的真实关系了吗?许凉不禁在心里猜测。   门一响,于导和女二号姚窈进来了。   姚窈性格比较跳脱,和戏里完全是两个样。她在剧组时就爱往裴意初旁边凑,现在看见他更是眼前一亮,笑着说:“裴今天这装束,倒想个大学生一样”   裴意初含笑对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可她一见林雪禅也在,脸色立马冷了不少。本就与她相互看不对眼,一想到等会儿还要笑眯眯地在镜头前装姐妹情深,姚窈觉得该拿点儿青梅的酸味压一压。   女一号女二号只对了个眼神,然后谁也不理谁了。把脸扭成相反方向,将对彼此的厌恶就这样掩耳盗铃地错开。   林雪禅上前去跟于导打招呼,于导是个对谁都笑呵呵的弥勒佛。但一进片场,一张脸就绷得油盐不进。都叫他反差帝。   于导对林雪禅点点头,转而对裴意初说:“这次多亏了你们想到这个路子,这个节目我女儿每周都守着要看。这次听说我要来,还一个劲地让我来跟她喜欢的歌手要签名呢!”   裴意初谦虚道:“都是为了电影宣传。那时候拍戏,于导整宿整宿睡不成觉,我们可没客气地说麻烦您了”   于导欣慰地点点头,没说话,无声胜有声地拍拍裴意初的肩膀。   吴敏川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不仅没有轻松,更捏紧了。   往一旁扫了一眼,于导又关照问道:“我知道轻蕴的个性,是穿梭在繁华里的闲云野鹤,除了他分内的事其余都不肯管的。今次能够让剧组来,恐怕许小姐和吴小姐出了大力,真是辛苦你们”   于导早年留学英国,言谈举止一副绅士做派。在剧组对女士尤为周到,在杀青那天大家聚餐,都开玩笑说于导是个暖男。   许凉呆在剧组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剧组要辗转各地取景,叶轻蕴通常不会同意她到全国各地瞎跑,所以和剧组人员也只是泛泛之交。不过却很得导演的照顾,现在想想,一定是九哥打了招呼的。   她永远不知道九哥的商业版图有多大,他的人脉有多广。似乎她每到一个地方,必定有听他驱使的人。   就像在她周围布了一张看不见却又严密的网,随处都是他的眼睛和关怀。   就像这位于导,每次见了她都要明里暗里问候一句。到现在,连裴意初和吴敏川都已经习惯。   许凉笑而不语,客套的话都由吴敏川来说。   林雪禅被姚窈挤到一旁,只觉得心灰意懒,即使兰今怎样在旁边给她使眼色,她也没有往前凑的意思。停在人群的后方,魂飞天外一样。   这种热闹直到工作人员通知观众已经进场,四位评委已经就位,选手们已经在后台候场,立时就要到裴意初上场的时候。   于导殷殷鼓励到:“别紧张,我们都在这儿等你凯旋”   裴意初说不紧张:“要真唱砸了,您可别笑话”   于导:“节目组瞒得可真紧,今天我才知道,吴宇帆是评委之一”,其实心里也替他担心,“只盼着他那条舌头不会对你下毒”   裴意初请他放心:“虽然我不是专业的,但蒙混过关还是有些把握”   姚窈也目光盈盈地看着他:“裴,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们都是向着你的!”   对众人道了谢,裴意初一脸从容,拿着自己的吉他出了门。   许凉和吴敏川跟在他身后,剧组人员一会儿要从后台入场,所以此时并不和他们一起。   吴敏川看起来像是自己要上台,绷着下颌,奔赴刑场一样。裴意初立在后台,倒反过来安慰她们:“要等会儿全场给我喝倒彩,你们俩可别哭啊”   许凉耸了一下肩:“我不会”,似笑非笑瞟了一眼身旁担忧得已经麻掉表情的女人,说道,“敏川可不一定,不过你别担心,我有为她备好纸巾”   吴敏川脸色终于舒展一些,扯了下嘴角:“你们俩个真会哄人玩儿”,振了振精神说道,“裴,你只管大胆地上场。就像于导说的,你只最好分内的事就好,其他的都是我们的事了”   裴意初“嗯”了一声,推了推她们两个道:“别站在这儿干着急了。去观众席上等我!”   工作人员来了,望两人让一让,要为裴意初戴麦。   许凉拉了一下吴敏川,吴敏川会意,两人避过繁忙的工作人员,并肩往外走。   可一出了后台通道,就像进入另一个世界,人山人海,山呼海啸,都等着选手出场。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看着眼前乌泱泱一片,许凉也不禁手心起了一层冷汗。   ------题外话------   各位宝贝们,对香香挥挥手,让我看看大家在哪里!O(∩_∩)O哈哈~   在这里推荐一下咱们萌萌哒十八的文——《启禀太子将军有喜了》,看穿越成大将军的特种女兵,如何将太子爷收入囊中!文笔剧情都不错,大家不要错过哟,么么哒(づ ̄3 ̄)づ╭?~ ☆、050.掌声   中国歌声这个火遍全国的选秀节目其专业性是其他制作方难以比拟的。演播室内外一共设有二十六个机位,音响效果更是不计代价砸了数千万打造出杜比加持的5。1环绕声。   吴敏川和许凉坐在人群中间,屏息等待裴意初出场。身边都是为了偶像前来聆听这场盛会的粉丝,有的是音乐爱好者,今天打算用天籁之音来款待自己的耳朵。放眼一望,将演播厅挤满了。   相比台上的灯光闪耀,底下要暗很多,让人不禁觉得快被人群淹没,但却有一股激动荡涤在血脉当中,有一种奇异的快活。   主持人是台里的台柱子,一张嘴皮子很溜,不一会儿就将观众逗得哈哈直乐,气氛霎时火热起来。   接着介绍了各位评委,特别是到云山雾罩的吴宇帆时,台上台下一片欢呼。虽然近年来吴宇帆鲜少有新作品问世,但他在公众心里中的地位依然根深蒂固。接下来上次的晋级选手,都红极一时,在各个音乐网站上皆榜上有名。最后主持人才神秘兮兮地说,今天出场的第一位选手戴着面具而来,大家可以脑洞大开,猜猜首位出场者是谁。   听到这儿,吴敏川的手都握紧了。   许凉虽然也觉得呼吸不稳,替裴意初担心,可到底比别人更深稳。索性不去看主持人翻得飞快的嘴皮子,为缓解心情,往四处看了一眼:就像抛出一个谜语引人去猜,首位出场者的神秘挠着底下观众的神经,人群之中猜测声音四起,甚至还有歌迷开始打赌。   只没想到这一眼看到一张颇眼熟的面孔——季初源的助理唐霜。   许凉凝神再探一眼,果然是她。只不过她在自己左前方,只有一个不太醒目的侧脸。   墙都还没倒呢,就等着要来推一把!今天可真热闹,一个个都像闲得只剩睁着一双眼睛看笑话,幸灾乐祸才是本职工作似的!   只是这局棋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既然唐霜在这儿,那季修源多半也在附近。也就不难想到,今天裴意初的粉丝,是谁提前“请”到现场了。   许凉转了转眼珠,嘴角一抹小奸小坏的笑容,既然他那粉丝作筏子,那他的粉丝也一定盼着能亲身一睹偶像风采喽!   吴敏川奇怪,到这时候旁边的人还笑得出来,扭头看她一眼问道:“你脸抽筋了吗?”   许凉眯了下眼:“那郭德纲的观众每天不是要抽筋几十上百次?”   吴敏川叹了一声:“你一定是个地主婆”   许凉被这话逗得发笑,要九哥是个土地主的话,那她还真是地主婆,她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心里装着几十顷田地,宽得厉害!”   许凉撅了下唇,就当她是在夸自己好了。转眼又将注意力放在评委席中的吴宇帆身上:只见他一脸严峻,穿着一身严谨的黑西装,端正坐着,让其他几位在前几期已经习惯闲适坐姿的评委不禁也挺直腰板。   乍一看,真不知道这位乐界教父是来当评委,还是来参加别人的葬礼。但也不得不客观说一句,吴宇帆的到来,使全场的专业气氛更盛,更引人期待。   一抬眼,就见一个身穿淡色格子衬衫和直筒牛仔裤的男人手拿吉他,戴着面具,在台上长身玉立。他简单介绍过自己唱的歌之后,再没有多少言语,坐到了台上摆着的高脚凳上。   他的声音特意压低了,让人听不出他的真实身份。只他一双腿很修长,脚尖闲闲地点在地上,抱着吉他的手白皙颀长,在灯光下,如玉一般的光泽。   许凉旁边的姑娘还没见到面具后面的脸长得怎么样,先被那双手给镇住了,小声嘀咕道:真想量一量他的手指到底有多长。   此时所有人都期待着,这缄默里带着一些不可思议——这么多人,竟然都如此默契地安静,耳朵竖起来,成了以音符为食的兔子。   五百人,五百人都维持着相似的表情,似乎空气里那略带紧张的氛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牵动起来。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台长,追光下悠然宁静的男子身上,还未有声音发出来,他身上毛茸茸的光亮已经让人倾心。   而四位评审正对着观众,背对舞台,脸色凝重谨慎,大概也是不知道台上的人是知名影星裴意初。   吉他弦一拨,每个音符震颤在人心头。他声线低沉但又一股清澈,像明迷的春风朝每个人心里灌溉。   他轻轻唱:你打我窗户底下走过,颜色明亮的红头绳,成了我心上浅浅的疤痕……   心突然安定下来,似乎结果已经不重要,他的歌喉先让人忘记一切,只有一股空灵的缓缓的歌声飘在演播厅上空。这许多嘈杂,人或物都不存在,人的心头都被洗涤一空,都安静了,空旷了,由每个音符去灌溉。   几乎所有都情不自禁闭着眼睛去感受台上的人,喉咙中的每一次吞吐和呼吸。那虔诚的样子,像音乐的信徒,被台上人的歌声牵引,他的调子走到哪儿,其余人便跟到哪儿。   许凉确信每个人都为那个戴面具的男子着迷,民谣的轻柔吟诵,已经将人的心境带入初恋的季节。   他又唱:我一直是个怀揣泥土的人,遇见你,它有了瓷的模样,却没有人来告诉我每一条路都是晴朗……   旁边的女孩子已经被歌声感动得两眼泪水,许凉也是,放佛看见年少时那个男孩子穿着白衬衫在风里跑动,风将衬衫鼓成了如雪的帆。   初恋啊初恋……   只吴敏川的心被劈成两半,一半被歌声吸引,一半渐渐捏紧——到现在,没有一个导师为他转身。   许凉碰了一下她的肩头,低声安慰道:“别担心,难道成百上千只耳朵的肯定,换不来评委的转身么?”   吴敏川知道自己的性格,总不如许凉沉稳,瞟一眼闭着眼睛仔细倾听的女子,她脑袋微微摇晃,成了暗处的一株蒲公英。   想想也好笑,那时候一见面,还以为公司多分配了一个女艺人给自己带,没想到她也是裴意初的经纪人。几年了,岁月穿梭,她身上那股淡定韵味还是有一股馨香。   一首歌快到末尾,仍然没有导师转身。观众即使心里为台上的人着急,可心里的毛躁也瞬时被歌声抚平。于是一只只手像柳条被举到空中,吉他弦拨出来的声音成了微风,柳条被风吹得向左又向右地倒伏。   这样安定人心的力量,总让人体会到一种难言的魅力。   他唱到最后一句:这空长的岁月,在荒野中央,陡然出现的客栈涌起昙花般的爱恋,像红头绳正戴在我手上。   唱到最后一个字,奇迹出现了——四个导师齐齐为他转身!   全场欢呼,观众站起来将手举过头顶为他鼓掌!这是对歌者最崇高的礼遇!   一时间演播厅沸腾开来,四处都是喝彩声,台上的人撑腿站起来,朝底下的人鞠躬。   戴面具的男子拿着话筒久久没有开口,因为鼓掌的声音竟持续了整整三分钟!这是这个节目第一次出现这样空前的景象,绝对是载入史册,振奋人心的一刻!   ------题外话------   香香: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诶!998!998!裴姓帅哥带回家!   裴意初:呵呵,我三千万粉丝正在路上╭(╯^╰)╮   香香:我女儿是小疙瘩······   裴意初:然并卵,你选的女婿又不是我,所以——粉丝继续在路上 ☆、051.故事   导师韩曼舒是唯一的女导师,率先说道:“知道我们为什么都在最后一刻转身吗?”   面具男子摇头。   韩曼殊声音到现在还带着激动:“因为你的歌声让我们忘了这是哪儿,太享受了!以至于不肯转身过去打扰你”   面具男子一笑,其他人当然看不出来,他点头致谢。   另一个导师唐竹也说:“很久没听到这样空灵动人的歌喉了,从头到尾顺畅得像走过一个故事。初恋的感觉,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共鸣。歌曲是你自己创作的吗?”   面具男子说:“是的”   唐竹一听,两眼放光,一时感叹道:“后生可畏啊!”   面具男子自谦道:“您过奖”   唐竹旁边的霍传书这时候插话道:“该说的都被你们说完了,我现在就想让他揭开面具,看看他长什么样子”,他是导师里最会开玩笑的一个,“新娘子也总有掀盖头的时候吧”   话音还没落,立马引起全场欢呼,早有人吹着口哨,齐声喊到:“揭面具!揭面具!”   声音大得快掀开演播室的房顶,成百上千的好奇心聚在一起,力量也有震耳欲聋的效果。   面具男子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像个指挥家一样引导全场的闹和静,没一会儿大家都停下呼喊,侧耳倾听他说话。   他轻笑了一声,说道:“既然是盖头,哪有自己掀开的,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请一位观众帮我揭开面具,可以吗?”   这一下欢呼声更响,似乎刚才的安静只是为这一刻的热闹作铺垫。大家都认同这种做法,于是掌声雷动。早有观众踮起脚尖,高高举手:“我!我——”地冲台上叫喊,恨不得直接跑上去让他翻牌。   特别是女观众,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觉得那人一定颜值不差,尖叫声此起彼伏,一时间场面到了白热化,像一锅沸腾的热水。   许凉看着旁边的姑娘,嗓子都喊哑了,觉得这种只有我知道,全世界都被瞒在鼓里的滋味真有点儿复杂。   导师霍传书也跟着疯,差点儿站到导师椅上,把手举上天才甘心。   韩曼殊哈哈大笑,对霍传书说:“你再掀一次盖头,当一回新郎,今天回家等着跪你老婆准备好的搓衣板儿吧!”   唐竹才不听她的:“一看台上这身材气度,掳回家当女婿,我太太头一个赞我好品味”   全场哄然大笑。   吴宇帆也在一旁淡笑不语,这是很少见的。他说:“你占了先机,台下的观众可不答应。还是把决定权交给选手”,等其他人都点头,他才对台下一角说:“下面只能麻烦一下追光师”   一束白光扫过全场,伴随着紧锣密鼓的鼓点,似乎敲在人心头,所有人都有了共同频率的心跳。大家都屏息等待着最后结果。   台上的人忽然叫了一声“停!”,灯光定住,在场的人都扭头去看被一束白光罩住的幸运儿。   接住“绣球”的一位女子,穿一件米色长外衣,饰以山茶花纽扣;现场温度不低,她将纽扣从上面开了两三粒,露出里面真丝及喀什米尔连衣裙。   只见她坐姿娴雅,一双清好的明眸闪动着错愕。红唇微启,是那种课堂上打盹,却忽然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表情。   现场所有人都没想到运气竟这样恰到好处,缘分停在了这么一位窈窕美人身上。四周的欢鸣声由小渐大,气氛再次到达顶点。   许凉不知道为什么是自己,但即使尴尬也要配合这出戏唱完。她先握了一下吴敏川的手,让她放心,接着动身站起来,朝周围弓了弓身,挪步往台上走。   观众都自动给她让路。米色的身影劈开人群,随一路掌声欢呼来到台上。   一站到面具男子的身旁,韩曼殊就开始开玩笑:“霍老师,刚才灯光一定我看是位大美人,心里就咯噔一下。我看今天女婿是别人的了”,一边说,一边戏谑地看着许凉,笑容满面。   许凉也笑,低头装不好意思。心里却想着,百里挑一的运道都能一头扎进自己怀里,真是——让人有点儿咬牙切齿。和裴意初差不多大宝天天见,白白浪费了机会,等会儿知道了真相,大概全场要嘘声四起了。   而一旁的霍传书也不示弱,回韩曼殊道:“你怎么没想到这位姑娘长相太出众了,追光师一眼就瞧上她了呢!”   唐竹让他们赶紧停战,正事要紧。   于是催人心肺的紧张音乐响起,许凉站到面具男子面前,低声对他道:“我揭了啊?”,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面前的人是自己熟识的,但被现场气氛感染,心里竟也跟着其他引颈而望的人一样有些紧张。   面前的男子低低得“嗯”了一声,呼吸微微急促,也觉得不自在起来。   许凉伸出渐渐生汗的手,一张俊逸的面容缓缓地被展露出来。大屏幕播映着这一幕,全场哗然。   裴意初!没想到是裴意初!   全场哄然,除了吴宇帆,其他导师都瞠目结舌。   裴意初的粉丝为这一刻激动得流泪,就像自己珍藏的挚爱,终于在人前发出耀眼的光芒。她们攒着的淡定在刚刚听他唱歌的时候已经用完,这时候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振奋,齐声呐喊他的名字:“裴意初!裴意初!裴意初——”   其他观众也忍不住心里的震动与赞叹,与裴意初的粉丝一起高声叫喊他的名字。一时之间,声音雷涌,“裴意初”这三个字似乎点燃了演播厅上空的火焰。   裴意初则一再对观众致谢。最后在主持人两次三番的安抚下,现场才逐渐平静下来。   唐竹被刚才那番山呼海啸的呼喊弄得快耳鸣了,现在才缓过来,忍不住叹道:“今天真是要被节目组给玩儿坏了”   霍传书则拍案道:“本来还想着先下手为强,让他来我的战队,这下可好,看着吃不着”,说着做了个摊手的动作。   “以前在电影里看裴意初,觉得他长得俊气,还当是修片效果。没想到今天这么近距离看真人,真心感觉他几千万粉丝不是白来的”,韩曼殊是女人,和其他女性一样也偶尔花痴。又扭头去问吴宇帆,“也让咱们吴老师点评两句。不过能不能看在我在今天也决定粉他的份儿上,口下留情啊?”   全场都开始笑了,裴意初的粉丝们则爆发一声欢呼。   吴宇帆也含笑点头,“既然你不让我说他坏话,那我就讲一个很多年前的故事:地铁里有个小男孩儿,谁都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他每天以捡垃圾为生,有人要把他送进福利院,他不肯,说爸妈就是在这个地铁把他丢下的,有一天,他们总会回来找他。他很坚强,从来不流泪,可有一天啊,他躺在通道旁一张破凉席做成的床上哭个不停,行人匆匆穿梭在他旁边,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去问他为什么要哭——直到一个年轻男子来了,背着一把吉他,在男孩儿旁边蹲下来,一声询问也没有,弹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吴宇帆的目光望着心中的远方,似乎当时的场景就在眼前:“我刚好经过那儿听到了。他的声音一股空灵的质感,很打动人——男孩子逐渐不哭了,坐起身来听他唱歌。他唱完了,我走上去问他,如何知道今天是男孩儿的生日。他说刚刚在外面看见男孩子买了一颗白蛋,用捡来的红色水彩笔把外壳涂成红色,再剥开吃了。小时候他生日,他的家人也会煮红蛋给自己吃。我被这个年轻人的善心感动,也被他独特的嗓音吸引,问他愿不愿意来我的音乐室。年轻人拒绝了我,说音乐从来不是在音乐室里创作出来的。从此以后,我再没看到地铁里的那个孤身男孩儿,也没见过声音十分走心的年轻男子。我十分想知道,他们两个人的结局,男孩子是否被男子带走了。于是后来创作了《地下铁里的生日歌》”,他两只眼睛锁劳裴意初,“后来再见到这个年轻男子是在电影屏幕上,没想到他成为了一个演员。多年来,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我脑海,今天当事人就站在台上,我终于有机会问一问,是你带走了那个男孩子吗?”   观众们显然也期待他的回答,脸上都不约而同都带着一丝紧张。   裴意初眉目舒朗地一笑:“那个男孩子现在是我的弟弟,已经和我一样高,一样帅。就在今年,他成功考入北大数学系,我为他感到骄傲!”   在场所有人看着这位铁面教父一下子热泪盈眶地站起来,朝裴意初鞠了一躬:“谢谢,谢谢你让多年来困扰我的谜题,有了最好的结局!”   所有人为这感人的一幕流下热泪,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题外话------   现场恶搞版:   汪峰:你的梦想是什么?   裴意初:我的梦想是娶我的经纪人   香香:好耶,敏川终于嫁得出去了(∩_∩)   裴意初:我的粉丝已经涨到五千万,想活命的话,请把你的嘴给夹紧!   香香咽了咽口水,忍气吞声地飘去码字/(ㄒoㄒ)/~ ☆、052.流产   “你没有成为一名音乐人,真是音乐界巨大的损失”,吴宇帆非常遗憾地对裴意初说道。   裴意初还没开口,被请上来的于导就笑呵呵地说:“焉知这不是电影界的一桩幸事。吴老师,裴可不只有音乐天分”   剧组主创们站成一排,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说明这部电影的影响力不小,至少喝彩声有了。   于导说明了这次来到节目的主要目的:“这次非常感谢中国歌声给我们这次机会来感受现场热烈的气氛。也非常感谢裴给我带来这首动人心魄的《初恋》,由裴主演的新电影《生生不恋》正在热映,与他歌曲里所唱的感情一脉相承”,说着笑了一下,“如果听他唱歌还不过瘾,那就去看他演的新电影吧!”   电影主要演员们挨个介绍自己在电影中的角色。而裴意初的讲话,几乎实在观众的尖叫声中完成的。   看到这样的情形,台下的许凉和吴敏川相视一笑。是那种命悬一线后长久的轻松与如履薄冰之后脚踏实地的安全感。还有一重惊喜,谁也没想到裴意初能有如此华丽的转身。   只是看着裴意初身边的林雪禅越来越惨白的脸色,似乎身形也微微发抖,许凉心中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也许在看到林雪禅的那一刻这预感就已经深埋心底,现在再次浮上来。   台上主持人问:“都知道裴在电影上取得不俗的成绩,今天一曲《初恋》更让四位导师齐齐转身,满场惊艳。那么于导,对于这位爱将,您有什么期待?”   于导欣慰道:“裴的表演和他的歌声一样富有张力,在镜头下是个非常负责人的演员,总以自己最完美的表现来回报观众。他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再多要求,恐怕就是我不近人情了”,顿了顿,又忽然想起来说,“要求嘛,我倒有一个。不知道裴能不能给我签个名,我女儿很喜欢这个节目,期期守在电视机前等直播。今天你出场之后,她一定会缠着我要你的签名的!裴,恭喜你,又将收获一枚粉丝了”   说到这儿,全场默契十足地笑起来。   接下来就是林雪禅了,现场也有她的粉丝,她还没说话就有人高声叫着她的名字。她含笑回应,只是脸上那层强颜欢笑不管多严丝合缝的粉底也遮不住了。她站在于导旁边,于导的另一边是裴意初。   这时候,林雪禅突然身形摇晃起来,向后趔趄了一步,手虚弱地撑着额头,摇摇欲坠。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之间嘘声四起。   于导小声问她能不能坚持得住?   林雪禅先是道了恼,然后回说自己没问题,只是突然有些头晕。她嘴角抿着,似乎身体里隐藏着巨大不适,眼里有强撑出来的倔强,见者怜惜。   她的粉丝更是心疼,为她鼓掌加油。   林雪禅拿着话筒鞠了一躬,对众人说谢谢,谢谢大家的支持。那柔柔弱弱的样子,一身蓝色荧光长裙将她衬得更加虚无,似乎观众面前的不是个真人,是个灰姑娘,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一响,台上会只剩一条长裙,人却不见了。   吴敏川也警惕起来,多年来的经纪人生涯让她心里筑起了随叫随到的防御工事。此时心里围墙高砌,但愿她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可事情偏偏不随人愿。   就在林雪禅鞠躬起身的一瞬间,她忽然重心不稳,重重地跌落在台上。长长的裙裾长摆在地面上重重叠叠,像一夜雨打残花。   不一会儿,铺展开来的蓝色长裙渐渐被红色侵染,红蓝夹杂,触目惊心。   姚窈捂嘴惊呼一声:“她——她是不是流产了?”   场面在这句惊呼之后失控,台下观众都挤到前排来围观事情的发展。人群超前涌动,成了一片此消彼长的人浪。   林雪禅身上的血越流越多,裙子都被打湿一片地上也有,台上成了“凶案现场”。   旁边是电影男二号周岩,离林雪禅最近。眼见她快要昏过去,也不能见死不救,咬牙将她拦腰抱起来,准备从人山人海当中突围出去。   台上的人都围在两人四周,查看林雪禅的伤势。   姚窈晕血,见一地湿哒哒的红色,也一脸惨白,跟在后面。   许凉和吴敏川被人群卡在当中动弹不得,两人试图往前挤,可一只脚刚跨出去,另一只却起不来了。整个人几乎要悬空了,没一会儿身上就是一层汗。   台上周岩抱着已经失血过多,晕过去的林雪禅束手无策。不管其他人怎样冲观众喊让一让,也不能叫喊出一条把林雪禅运送出去的生命通道。   周岩觉得自己全身都一股潮湿,身上满是汗,手边是林雪禅的血。   还是裴意初急中生智,对着话筒朝底下喊:“如果大家不想让林小姐的血在现场流干的话,就请让出一条路来,将她紧急送去医院!”   他说话的语气字字铿锵,现场安静不少,底下的人这才往后退。   安保人员也在这时候赶来了,将两边的人拦住,在人海里凿出一条隧道,周岩等人才将林雪禅护送出去。   许凉和吴敏川都被眼前的这一幕弄的心慌意乱。只是再怎么担心也在人与人的夹缝当中无所作为。   有不少观众跟出场外,舞台上更一片狼藉。几个评委坐在席上面面相觑,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等现场平静不少,许凉和吴敏川才从紧急通道出来,接触到外面的空气,才活过来一样。   吴敏川知道裴意初身上没带手机,此刻多半是在医院。这时候只能等他主动联系自己。   她从包里拿出烟来,没点燃,只嗅了一嗅烟丝的香气。脑子瞬间清醒不少。   许凉说:“不知道林雪禅怎么样了?”   吴敏川的第一句话却是:“幸好!”   许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的“幸好”是什么意思:幸好刚刚站在林雪禅旁边的不是裴意初。要将林雪禅抱在怀里的是他,明天报纸上就能硬生生将她浸在裙子上的血肉强加给裴意初。   原来这才是自己这么久以来没能代入经纪人这个角色的根本原因——事故一发生担心的是别人的安危,而不是从自己带的艺人身上出发。只是那样的铁石心肠,要她真懂得了,实践了,即使照镜子也会认不出自己。   许凉经过那阵人浪,耳边还是刚才人群黑压压的呼喊,相互的猜测;眼前那抹血色还没淡下去,仍旧那样惊动肺腑。   她靠在墙上,呼吸还未平静,等着力气回转。   “上次林雪禅在发布会上,说好事将近?”,吴敏川回忆道。   许凉身上的血瞬间凉下去,力气还没回来,精气神又晃荡一空。她两眼发直地看着吴敏川:“那个戒指——”,是九哥送的,那今天林雪禅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   吴敏川还没说话,手机便响了,一接起来,是裴意初。   “我现在在医院,可是出不去。记者把医院给堵了,我们都出不去!”裴意初在那边说。   “林雪禅怎么样了?”,吴敏川问道。   裴意初淡淡道:“一到医院她的经纪人兰今就把我们挡住了,说今天麻烦大家了,只是这几天林雪禅的情绪不稳定,大家的关心问候,等林雪禅醒了,她会转达。只是现在林雪禅需要静养,手术一时半会儿完不成,让我们先回来”   吴敏川看一眼还没回过神来的许凉,问他:“医院里——有其他人去吗?”   裴意初奇怪道:“其他人?什么人?”   她嘘口气,说没什么。又交代立刻会派人去接他,既然出不来就等一等,把人送去了总要等个结果。   裴意初“嗯”了一声,他也觉得兰今的表情有些奇怪。其中必定有隐情。   ------题外话------   大家要相信,林雪禅肚子里的绝没有男主什么事儿,她已开启作死模式,以后会写到   话说今天刷新很多次都没进去后台,急得我快上一颗速效救心丸了,幸好也不是很迟,么么哒(づ ̄3 ̄)づ╭?~ ☆、053.围堵   吴敏川发现许凉安静得厉害。人内心的猜测是可怕的,它无声无息就开始一个让人发冷汗的故事。她盯着旁边这个面容渐渐沉静的女子,也不知道她心里的故事编了有多长了。   许凉跟吴敏川说等会儿再出去,她要先打个电话。   电话自然是给方誉的,没打给叶轻蕴是因为即使相信林雪禅肚子里那团血肉与他无关,但一说出口就是别扭——小心有个孩子要赖在你身上?   她和叶轻蕴之间向来是没有谈论这种叵测的土壤。一到那种阴谋论的时候,他总要把话题转开,似乎那是一堆垃圾,听一听都会污了耳朵。   方誉很快接电话了。他受过特训,谁的电话响几声再接都在他的盘算之内。   “许小姐您好”,方誉道。   这表明他现在不是一个人,或者身边不止叶轻蕴一个。因为总裁已婚的身份保密,在外人面前接许凉的电话,他就是一声很恭敬的“许小姐”。   “可能你们那边会遇上一点儿麻烦”,许凉说。   方誉:“您请说”,跟在叶轻蕴身边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现在他一听“麻烦”两个字早已泰然处之。   “林雪禅流产了,现在正在医院”   方誉当然知道叶轻蕴和林雪禅到了哪种地步,他让许凉放轻松:“许小姐,林雪禅这三个字对总裁来说,连麻烦也算不上”   许凉心里骂他滑头,她还没说什么呢,就在电话那头为九哥洗白。本来还想装一装怨妇,这心思也歇了。说道:“嗯,我只是怕她又要耍什么花招”   方誉多乖觉的人,一听她有点儿为这个电话着恼,立刻道:“就冲您这声招呼也要跟您道谢。有事儿冒头要我们最后一个察觉,就是我们总裁办的人失职。到时候不管公关部那边,还是总裁这里都要说我们办事不利。今天刚好许小姐在场,提前通知我们,才省了事了”   许凉心里好受了一些。怕自己多管闲事。毕竟华闻那边出了名的效率高,今天要是林雪禅的枪口对准裴意初,恐怕整个团队都不用睡觉了;可到了九哥那里,堵住媒体的嘴,只要一句话的事。   在方誉一再道谢下,许凉挂掉了电话。   “你不担心吗?”,吴敏川和许凉往外走,问她道。   许凉沉着眼睛问她:“我该担心什么?”,总觉得她话里有话。有时候她总有一种预感,自己与叶轻蕴的关系,吴敏川是知晓的。   吴敏川说错话似的摇了摇头,可眼神里却没多少不自在。听着旁边人的脚步声,好像跟着她和裴意初这样随性的人,自己会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那根绷紧的弦有了喘息的空挡。跟炫目的舞台灯光和长枪短炮的镜头是两个样,最简单,也最饱满。   所以丝毫不担心会受到攻击,也不会担心说错话。有一点儿返璞归真的效果。   “喂!你说话呀!”,许凉急了。婚事隐瞒了太久,成了本能,让别人窥见一丝半点儿就会紧张。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紧张的。没人跟她说,习惯其实可以改的。   吴敏川随意瞟她一眼:“你那么急干嘛?做贼心虚似的”   许凉支吾道:“你这是经纪人当久了,哪个人都有两层面目”   吴敏川笑道:“两层面目?你可没这样厚脸皮”   许凉瞪她一眼:“真要多谢你夸奖!”   “今天你跟裴在台上,还真像闪闪发光的金童玉女,养眼极了!”,吴敏川摸着下巴回忆道。   “你想象力可真赶得上做白日梦”,许凉懒得和她辩白。要真知道自己结婚,她大概不会这样说了,虚虚实实,自己快眼花了。   “你回去看直播,都觉得你揭下他面具的那一幕很唯美”,吴敏川身在娱乐圈,在外人面前显得心如止水,现在也止不住要花痴一回。   “真的吗?”,现在的人研究得最透彻的一门学问就是八卦!   吴敏川又用那种“我是知情人”的口气问她:“怕有人看见会不高兴吗?”   九哥会不高兴吗?许凉想了想,将心比心,如果林雪禅肚子里的孩子真是他的,自己会怎么样呢?   像夏清江的太太温璇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非黑即白,一刀两断?   他们真有这样的时刻,常常有若即若离,断断续续的疏淡,像住在同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就像上一次,他整整半个月没回过家,自己也不会问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她甚至会想,他们的姻缘说不定会在哪一天忽然断掉。可好死不如赖活着,竟还是磕磕绊绊走到了今天。   奶奶曾经在九哥面前说,经营婚姻不比你经营一家上市公司容易。他们都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随波逐流地过下去,谁知道明天会怎样呢?   明天之所以叫做明天,就是因为它属于未知。   两人出去了,刚好遇见裴意初的粉丝。其中有部分她们是认识的,是裴意初后援会的成员,常在裴意初的活动中遇上。   领头的是个装扮很精干大气的女孩子。裴意初的粉丝大多冷静守礼,也归功于喜爱他的大多是轻熟女类型。   许凉和吴敏川跟她们打招呼。   “裴去哪儿了?”,粉丝关心道。   吴敏川对谁都一副谨慎态度,说话半真半假:“他这时候大概已经回去了”   粉丝们松口气:“那就好”,说着又跟他的经纪人道,“今天裴真是惊艳全场,有人提醒我们说今天他会上节目。我们还半信半疑,幸好来了,亲临现场领略裴的歌声,感觉真是太棒了!那些错过的人,恐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许凉问她们道:“谁通知你们裴要上这个节目的?”   粉丝们:“具体不知道是谁,只说他有确凿的消息裴一定会来,让我们不要错过呢!”,她们也疑惑起来,“刚开始我们都以为是你们这边的人让我们来给裴助威”   许凉不置可否地一笑:“不管是谁,今天总算让大家乘兴而归。真要谢谢那个人!”   粉丝们都赞同,还跟许凉说:“刚才裴在台上挑人,我们心里可紧张。只是没想到刚好是你”   许凉脸上讪讪,幸好他的粉丝理智,不然自己说不定会被脑残粉撕得不成人形。这时候她“呵呵”笑道:“相信我,虽然今天运气在我这儿,但裴心里爱的还是你们!”   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两人跟粉丝们道了别,看着她们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往停车场去,决定先站一会儿。   这一站就等来了好戏。本来闻风而来的记者,都想进场拍一些林雪禅血流舞台的效果图回去,明天这样大大的噱头就是卖点。只是现在当事人已经被送进医院,场外保安严防死守,都以为白跑一趟的时候,却撞见季修源的保姆车停在外面。   许凉心里呵呵:他费了那么多周折,请了裴意初的粉丝来,又是冒着风险偷偷摸摸守在场外准备看裴的风险,现在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季修源他们停在这儿,是为了等唐霜出来。车门刚开了一条缝,就被一大群记者蜂拥而上,将车堵个水泄不通。   话筒相机都对着车里轻装出行,带着墨镜的季修源。这位以外貌迷倒一干粉丝的男子此时颇为狼狈,用手挡着自己的脸,一个劲往后排躲。   要在平时,他很享受闪光灯下万人瞩目的感觉。但此时,他只想离这些闪出审讯室效果的镜头越远越好——   “以前多次传言你跟裴意初不和,这时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听他的演唱来的吗?”,这算比较温和的。   “林雪禅血流中国歌声当场,此时你守在场外,难道你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吗?”,这是脑洞开得奇大。   “中国歌声的种子选手蔚蓝,你曾在公众场合说看好她,难道是特地为她而来的吗?”,偶像剧戏码也出来了,你怎么不去当编剧!   ……   季修源即使现在怒火中烧,但也知道一言不发才是最好的对策——堵车的记者已经疯了,他不管说什么,都和明天他们写上去的两个样。记者除了跟拍有一手,编故事的能力也比得上安徒生!   现在他手忙脚乱,急于脱身。看着助理将一颗颗急功近利的脑袋往外按,好不容易关上车门,这才满额是汗地舒口气。   他推掉了今天拍写真集的通告准备来看一场好戏,结果等来了这个下场。扭头一看,裴意初两个经纪人闲然抱着手臂往这边看,他自己倒成了戏里的丑角儿。季修源的眼神更加阴沉。   许凉和吴敏川站在司机开过来的车旁边。目送季修源的保姆车在记者的围堵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开出了速度与激情,绝尘而去。两人不禁对视一眼,抿唇一笑。   一只脚刚踏上车,许凉的手机响了——是叶轻蕴,她接起来就听他说:“往前看!”   许凉偏过头朝前望,一辆黑得锃亮的捷豹安静地停在路边。位置选得极好,树木挡住了记者的视线,她倒一眼就能看见。   跟吴敏川说好了,不同她一道,有人来接自己。这才朝那辆捷豹走过去。   一上车,叶轻蕴手支着额头,知道她来了也没有睁开眼睛。淡声说道:“我本来等着你兴师问罪,可你并没有。所以,我只好亲自来了——”   ------题外话------   在意一个人就是这样,误会了就会不开心,她没有吃醋又会觉得少了一些滋味,就是这样地患得患失。此刻九哥的内心快扭成麻花啦~   周末了,大家都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啊,香香隆重向大家推荐wuli娇娇的文《重生之全能影后》,写得灰常棒,今天上架,又肥又有剧情,大家一定不要错过啊!\(^o^)/~ ☆、054.胃疼   “夏清江回来啦?”,许凉问。她一闻见他身上的味道就知道了。夏清江在lafite博物馆拍卖会上下了死力气得回来的,宝贝得不得了,一有大开大合的悲喜事故,他就拿出一瓶来,一边捶胸口说舍不得,一边一饮而尽。   许凉喝过这酒还是在两年前。夏清江莫名其妙就提着酒瓶子说要同她喝,她简直一头雾水,她又不嗜酒,在party或者宴会上最多抿两口,权当助兴。真跟他这个大男人拼,她可吃不消。   那时候还真没有什么大喜大悲,至少没心没肺的夏清江没有。她嘛,一想到宁嘉谦就要流泪,整晚上睡不着,遇上结婚那样的大喜,又有与爱人诀别的大悲。   后来夏清江喝醉了,他酒量好,本来轻易不醉的。但那天那晕晕乎乎地样子,的确没了清醒,两只失神的眼睛看一副定格的照片一样看着她,然后说对不起。   对不起……他嘴里一直重复这三个字,脸颊由红到白。   许凉当时蒙了,看他东倒西歪地将对不起三个字不间断地念成了紧箍咒。   那天真像太阳打西边出来,极度反常。夏清江这人很少冲人说对不起,在他眼里这三个字是一堆垃圾,小时候打架言胜奇一拳头给他打出了血,言胜奇被家长押着给他道歉,夏清江一扭头就是一句:要我给你一刀,说了对不起之后我还得坐牢不是?   夏清江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温璇。那会儿温璇刚流产。他面上若无其事,只是脸上好久没过笑脸,过了半年才阴转晴。   那酒的滋味儿不一般,喝下去能梦一场。酒瓶不大,装饰也没什么华丽特别,只在瓶盖上有一个徽章印记。顺着喉咙管淌下去,成了另一条血脉,在胃里烧出了火焰山。大脑在火焰山里醉生梦死。   那味道很特别,所以许凉一下子就能辨别出来。带着时间的厚重,与被收藏家们厚爱的高傲。   叶轻蕴没有说话,喝了酒胃里面似乎冒出熔岩,将他张口的精神都给化没了。   许凉见他面色不太好,问道:“你怎么了?”,伸手过去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看来是别处有毛病。   叶轻蕴闷声道:“没什么”,本来有话跟她说的,现在说不成了。脑袋也晕起来,只想躺下来。   许凉看他实在有些不好,为让他缓口气,将他颈下系得   “怎么了?”,他打着精神问她。   许凉将他推到床上坐下,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说:“你先睡一觉,我请了李医生来,不要睡得太死就行了”   叶轻蕴任她剥掉自己的衬衫,警惕起来:“哪个李医生?”   许凉一听他这样敏感,心里就偷笑。家里有两个家庭医生,一个西医一个中医,恰好都姓李。   他看起来刀枪不入,油盐不进,却讨厌中药的味道。家里微娘一做药膳,他心里早备好一百个借口要逃出去。   她一点儿没有同情心地回答他:“我手机里只存了中药李医生的号码”   叶轻蕴放佛已经闻到恼人的中药味,去捉她的手腕道:“如果真是那位李医生的话,顺便就让他帮你看看,开一两副中药试试!”   真一点儿亏也不肯吃,脸色坏成这样也不能分薄一点儿心里的那份坏。恨不得天天给他中药治治他的黑心肠!   许凉抿了一下嘴唇,天气干燥,今天累了一天,提心吊胆,唇上有一些干燥的红,像秋天树上的枣子,红得朴素笨拙。   叶轻蕴好不容易将视线从她唇上挪开,发现她给自己换好睡衣,裤子却没换。颐指气使道:“你睡觉的时候穿西裤睡?”   许凉是真不敢伸这个手。给他换上衣的时候就差点儿流鼻血。夏清江和叶轻蕴有一次水趴回来,在许凉面前说漏嘴,道那些女人一见你老公的身材鼻血快把度梁河染成满江红。   还有一次他喝得半醉回来,她也像今天给他换衣服。刚解了他的皮带就被他压在身子低下,到今天许凉还记得他呼吸炙热地喷在她脸颊上,一边声音低沉地教训她:男人的皮带可不是乱解的!   她手指一绕,是在为他蛰伏的兽解禁。   许凉自此得了教训,再不敢轻举妄动。此时更一个劲摇头:“我是女人,从不穿西裤!”   叶轻蕴嘴角的笑容有点儿邪气,真以为他精神不济她就可以松松皮子?   许凉则一见他那双湛亮的眸子就想逃,这表示他要出招了。可脚却挪不动步,二十多年被他欺负的经验告诉她,不跑可以减刑。   她试图用笑容来软化他:“我拧个帕子来给你擦擦脸吧”   脸笑烂了也不能打动他。叶轻蕴也笑,她可以算得上一味良药,逗一逗她胃痛也松口气似的。“你不帮我脱,我可以帮你——”   他还没说完,许凉一咬牙将他的裤头往下一拉,门口传来响声。她一扭头就看到家里帮佣的严阿姨和一位提着药箱的高瘦中年男子瞠目结舌地望着她。   许凉脸涨得通红,赶紧拉被子盖在叶轻蕴身上。搓着手站起来,干咳两声冲身上带着淡淡中药味的中年男人打招呼:“李医生来啦?”   李医生眨了眨眼睛,看夫妻两个脸上都有些不自在。女主人更甚,在自己家两只眼睛却没依靠似的,搁哪儿都受罪。   叶轻蕴没想到这一逗有些过火,瞟一眼床边咬着下唇的小女人,整了整呼吸,自若地对李医生说:“我想刚才你已经看到了,我哪儿哪儿都好”   特别是胃,好得可以吃下一份小疙瘩!   李医生是叶轻蕴的母亲担心他的身体特意为他请的。李家是中药世家,医术高明,受人尊敬,不然也不会被聂缇看在眼里。   李辉也知道这些高门华族的规矩,除了医术,更闻名的是他嘴紧。叶家他进进出出也有几次,叶先生和这位秘而不宣的太太都好教养,重气度,一举一动都优雅得体。   只没想到今天看到这一幕,心里也被震了一震,脑子也糊掉了,顺着叶轻蕴的话道:“从以前的脉相看,叶先生除了胃其他都还好,尤其是肾!”   许凉偷偷拿出手将脸给盖住,手机里存这位李医生的号码,真是天大的错误!   不管怎么对着这位医生不自在,许凉还是让严姨给他泡了茶。这位医生是个茶痴,每次喝了家里的茶都不肯再收医药费,说自己出诊一趟,比不上叶先生的茶贵。   许凉这里客人不多,即使是好友也从未往家里带过。叶轻蕴的人面广,找他帮忙的也不少,都是陪笑带着贵礼捧到他面前的。茶是别人送的,他只管拿回家,知道她会茶艺,但她懒,泡茶的时候也少。久了好茶搁在柜子里蒙尘,她索性吩咐严姨都拿出来泡给客人喝。   叶轻蕴一边骂她糟蹋好东西,茶的优劣才显得出人的亲疏,你倒好,对谁都一视同仁。幸好你手里没权,要有的话早被人一口吞了——谁见了肥肉不凑上来啃一口?   那时候他刚在华闻站稳脚,危机四伏,华闻的情况仍要掏空他全部的精力。他那段时间也是怕有人把注意打到她身上,所以对她措辞严厉。   其实心里知道,在她眼里没有高低亲疏,所有贵贱都站在同一水平线上。这份纯粹心思是天生的,你问她她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楞好久才有一句,自己只是运气好,生在华贵之家,别人只是比自己运气差一些,就该受到冷遇吗?   她从来不知道叶轻蕴的太太,许家的独女,副市长的掌上明珠,这些加诸在她身上的头衔意味着什么。只把自己当茫茫人海中的一个过客,看惯繁华,内心温凉。   所以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她爷爷对他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不要让阿凉失掉这份高贵心性。   ------题外话------   本来要给叶少添添堵的,可是写着写着就半甜了。更得有些迟,希望大家不要介意啊,么么(づ ̄3 ̄)づ╭?~ ☆、055.喝药难   许凉真想逃开眼下的场景,可李医生却点名让她留下来。说有几个穴位按压之后对胃疼有所缓解,叶太可以试着学一下。   关内穴,中脘穴,足三里这几个,要用手指贴着他温热的皮肤。但刚才被严姨和李医生恰好撞见那一幕,再让她的指尖去碰触,许凉满身的热血又开始往脸上涌。   叶轻蕴见她这副样子心底暗笑,还是给她解围说:“李医生您当医生是无可指摘,但要给阿凉当老师,却要手忙脚乱”   许凉脸上的热都化作不服气,瞪他道:“我哪儿有那么笨?”   “你笨不笨我还不知道?”   她顺着李医生点的穴位一阵猛按:“胃疼得都说胡话了,看来是得好好治治!”,又扭头对李医生说,“您千万别客气”   李医生对这位平易近人的叶太太十分有好感,他自己女儿和她差不多大,心里也有几分除医患家属之外的亲近。他也眯着眼睛笑道:“叶太说笑,我是医生,可不是刽子手”   她使多大力气对叶轻蕴来说都是九牛一毛。只不过依她的个性,找到一件好玩儿的事能对付一晚上。于是只好做出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拨开她的手。   许凉还不罢休,今天找准了日子就不准备放过他。问李医生道:“用不用针灸,拔火罐什么的?”   叶轻蕴一双眼睛乌沉沉地看着她:“你铺垫那么长干什么,不如直接问有没有满清十大酷刑”   被戳穿了!许凉哼一声,头扭到一边去了。   叶轻蕴的胃是老毛病,轻易沾不得酒。他母亲好不容易托了人找李医生来给他看诊,可见他的胃病犯起来也不容小视。   可他不喜欢中药味,一见黑乎乎的药端上来,就像在对他动大刑。   所以李医生给他把脉的时候,他虽然一脸沉稳,但许凉知道只怕他心里早不耐烦了。   他在外面行事姿态,都是仪表堂堂,潇洒至极。可要真生活在一起,才会发现这个大男人有时候倒十足孩子气。   小时候他像个大人一样,事事挡在她面前;长大了反而颠倒过来,他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稚气反而使许凉心里一股怜爱。这怜爱生于女性的本能。   只是怜爱的时候少得可怜,毕竟那个刚毅的叶轻蕴才是常见的。   李医生给开了方子,说胃病很难根治,只能平时多注意调养。他开的都是一些补胃的药,平时喝个一贴两贴对胃也是有好处的。   许凉在旁边听着,仔细一一记下。   李医生是有备而来,刚才许凉打电话说了大概情况,他就知道叶先生是老毛病犯了。预备上了得用的药材,这才万无一失地来了。   此刻他从药箱里把中药按方子用药称秤了,包好交给严姨,让她去熬。   许凉见严姨得了吩咐出去,抿了抿唇,请李医生将刚才说的按穴位的方法再教自己一遍。   李医生呵呵笑,就知道她面上如何与叶先生斗嘴,心里却满腔扑在他的病情上。   叶轻蕴坐在床边上,看她一脸认真地研究穴位,像个乖学生一样听李医生将每个穴位对他的身体有什么疗效。心里渐渐温热成水,一只手偷偷摸摸地去描绘她背上衣服印着的一朵山茶。   许凉察觉他在捣乱,但在李医生面前又不好发作,反身去责备他,立马就能被面前这位头发半百的中年医生判成小两口的打情骂俏。   好容易送走李医生,许凉问他道:“我后背有什么吗?”,一边说一边扭头反身,扯着衣服看。   脖子都给她拧疼了,她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叶轻蕴无语地看着她这副笨呆呆的样子,想起夏清江讲起他被他爷爷发配到乡下体验生活,收留他的是他爷爷的警卫员的老家。说那家有只狗总跟自己尾巴过不去,转着圈去咬自己尾巴。   现在一看,可不就是面前许凉这样子。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许凉瞪着他,完全不知道这阵莫名其妙的笑声是从他身体哪儿出冒出来的。   “你笑什么?”,她被他笑得一头雾水。   叶轻蕴当然不能说她被自己脑补成了一条蠢萌蠢萌的小狗。压住那阵将喉咙挠得很痒的笑意,嫌弃道:“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把衣服脱下来看看不就行了!”   许凉呆了一下:“……对啊”   有这么个笨媳妇儿,叶轻蕴忽然很为自己下一代的智商感到担忧。   李医生走了,于是哄叶轻蕴喝药的重任完全落在了许凉肩上。   严姨笑眯眯地将盛药的碗递到许凉手里的时候,许凉心里其实是拒绝的。   这么大一碗,得哄一晚上他才喝得完!   许凉心里怨道,还不如自己喝下去来得痛快。叶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喝药难,难于上青天。婆婆再温婉大方的人,儿子喝中药了,也把隔壁的她叫过来,让她去哄,他顶多皱皱眉,多缠磨一会儿;要换了别人,真能和人硬顶,他父亲上阵也不管用。   婆婆那时候就逗她说,就冲这个,我们轻蕴这辈子也离不了阿凉的。   这么多年了,她依然没哄顺过。一闻到药味儿,他在别人面前只一句不喝,可独在她这儿,眉头拧得解不开。   许凉把药端上楼去,他还在书房里开视频会议。一闻见味道就一股烦躁,抬眼一看她讨好地笑,烦躁熄个七七八八。   刚好他这儿会议不长,恰好关了视频,招手让她过去。   许凉将药碗搁在他面前说:“今天的药不苦,九哥,你尝尝就知道了”   叶轻蕴睖她一眼:“当我和你一样傻?”   许凉不愤道:“我可是为你身体好!”   “把碗拿开,别把我的文件打湿了”,他千万个不愿意去喝药。   呵,又是这招儿,躲不过了就拖,商场上的勾心斗角被他大材小用到拒绝喝药上了。   许凉按住他的手说:“今天就别工作了,李医生说了,除了平时饮食多注意之外,也要多休息”   叶轻蕴用等价交换的口气问她道:“那我现在去睡觉,就可以不用喝药了吗?”   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许凉坚决道:“休想!”,拿手去摸了一下碗边,劝他道,“温度刚好,再歇会儿就该冷了,冷了更难喝”   “热的也难喝”,他油盐不进。   “那你说怎样你才喝药?”   “劝你别痴心妄想”   “你喝还是不喝?!”,许凉十分火大。   罪魁祸首倒一副悠然模样,饶有兴致地看她抓狂,红唇齿白地蹦出一句:“我的答案显而易见”   “以后孩子跟你一样难伺候,我先修炼成虎妈!”   叶轻蕴寸步不让地同她斗嘴:“我的孩子不像我像谁?”   许凉赌气道:“还可以像林雪禅!”,这句话太溜了,一出口就知道早已在她心口百转千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原来故作大方底下还私藏着这份怒气。现在不经大脑地发射出去,让它不至于在心里沤烂。   既然把他当做哥哥,那隐匿在身体里的这句怨言又属于谁?   许凉眼神慌了一下,一再确认刚才这句话是否真的从自己唇舌之上分泌出去。   叶轻蕴淡笑一声:“憋不住了?”   许凉色厉内荏:“我憋什么了?”   他哼了一声,那意思是憋什么你自己知道。但脸色却不像生气,还奖励似的将碗端起来,将闻起来谋杀人胃口的中药一饮而尽。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眨眨眼睛回想刚刚等着他一顿奚落,没想到换来这个好结果。许凉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对于林雪禅,叶轻蕴根本不想解释什么。他知道她打过电话给方誉,也知道她心里明白自己跟那个女明星不会开花结果。一直在等她表露情绪,就怕她若无其事地将这件事揭过去。   他看了她半晌,忽然笑了:“好苦”   许凉诧异地看着他,怎么苦着苦着反而还笑了?   真正苦的是守在医院的记者。大冬天的,守在路边的车里,怕当事人趁夜色浓重偷跑,围追堵截是他们的必备技巧,坚韧不拔是他们的职业操守。   兰今拉开窗帘,看着几辆娱记的车都还在医院前守株待兔。前门是这种状况,只怕后门更甚。   她掩下窗帘,面色凝重地对林雪禅说:“他们没捞着新闻,是不会撤的”   林雪禅躺在病床上,脸上不复今天在舞台上的孱弱苍白,冷笑道:“都是一群跟着骨头追的狗!”   兰今只觉得全身疲惫,“现在最重要是你把身体养好。但我只问你一句,这个孩子是谁的?”   林雪禅不敢直视兰今质问的目光,梗着脖子道:“除了他,我还跟过谁?”   兰今抱着手臂,一再确认:“孩子真的是叶先生的?”   林雪禅笃定道:“当然!”,要骗过别人,先要骗过自己。   兰今越来越觉得当了她这么久的经纪人,反而越来越看不透她。她捏了一下鼻梁道:“雪禅,你该知道,我们赌不起的——”   而门外一名耳朵紧贴林雪禅的病房门,穿一身蓝色工作服的男看护听见“叶先生”三个字时眼睛眯了眯。看有人从远处来了,站直身体,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题外话------   今天更得有些迟,希望亲们不要介意哦。撒娇打滚求收藏,求留言,求追问啦!   捧脸问:大家真不觉得香香萌萌哒吗?   大家:那么厚的脸皮,你怎么捧得起来? ☆、056.谣言   裴意初和林雪禅都狠狠在网上火了一把。不过和他们传绯闻那会儿不同的是,这次是分开的——为裴意初的音乐才华震动和林雪禅血溅舞台的唏嘘猜测。   许凉一到公司不断有人和自己打招呼,或者围上来问一两句关于昨天中国歌声现场的状况。她们大多问的是林雪禅,因为幸灾乐祸的人永远比雪中送炭的多。   她当然说我所知道的和你们从网上看到的视频差不多。   虽然林雪禅当场倒在血泊中的画面被制作方剪掉了。但昨天还是有不少观众趁乱拍下视频和照片,传到网上,一时之间,非议四起,争论不休,又是一场混战。   作为裴意初的经纪人,许凉一边感叹世事无常,一边也庆幸那次新闻发布会林雪禅对媒体解释清楚她和裴不是情人关系,不然现在自己恐怕正在救火现场,成了个四处灭火的消防员。   许凉抿着职业微笑,温声细语却又滴水不漏地冲大家解释。人大多现实,更何况是娱乐圈,经昨天一役,都嗅出裴意初将要水涨船高的风声,所以今天凑在她周围的人明显多于平时。   公司里就是这样,艺人的火热程度,决定了经纪人在同事之间的冷热待遇。   好不容易从人群当中脱身,许凉进了办公室,早有人给她买了相关报纸杂志放在桌上。   看来昨天的裴的关注度真是不低,相关报道摆了厚厚一摞在桌上。她随手一翻,没有细看,打开电脑。   今天吴敏川带着裴意初去见导演周继疏。周导的新戏即将开拍的消息一传出来,各家演员都摩拳擦掌。   听说这次的投资规模空前,阵容强大,制作方是卯足了劲要拍一部经典出来。到时候群星云集,国际导演的名头,再加上投资方大方砸钱,还没上映就已经在众演员眼中烧出一蓬火焰。   只希望这次裴意初能脱颖而出,再得周继疏导演青眼。   许凉没跟着一起去,因为出门晚了。叶轻蕴一大早非说自己胃疼,让她将李医生教给她的手法给他缓解缓解。   有什么可缓解的?昨晚一碗中药下去,今天他脸色立马好了不少,又能去公司作威作福,非得把她当小丫头使唤!   只有她一个人也要做事。裴意初的微博一直由她代为打理,发一些他最近的动态,披露他的最新动向。   不过与粉丝之间的互动都是由他自己去,毕竟经纪人只算一个桥梁,全都管了就显得越俎代庖。   可他不经常逛微博,能回一两条粉丝都直呼太阳打西边出来。粉丝们知道他做事低调,但一直是个懂得感恩的人,所以即使他不常冒泡,仍然抱着一颗闪闪红心地单机。   许凉一打开他的微博就觉得自己不用喝水了,她快被裴意初微博底下的评论淹死了!   才一晚上就有十万条评论,粉丝数量激增。又多了上百万个要给他生猴子的女人。   他的粉丝在外面都跟他一样低调,在他这儿就跟回了娘家似的撒欢——   粉衣披肩:wuli意初手太好看了,用这双手扇我巴掌我也甘愿!   绛杈:以前只觉得裴意初是那种敬业的演员,低调不爱挑事,没想到唱歌这么有磁性,听了《初恋》之后,我想成为他的初恋!   大肚王子: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直男,听了裴意初的现场演唱之后,才知道我还可以弯——   ……   许凉没想到因为昨天被抽上台去,自己也跟着火了一把。只不过她只开了小号,不然她也要跟着被扒。   裴意初上了微博头条,排在他后面的就是关于林雪禅在中国歌声现场流血晕倒,被紧急送到医院的新闻。   许凉忍不住点进去看了看。真是热闹,林雪禅在前段时间的新闻发布会上带着的粉钻被人截图放大,更翻出她口口声声说好事将近的视频。   接着,自然就提到她被曝光和神秘男子一同甜蜜出游的照片。   有人爆料这位神秘男子身价数百亿,在国内外掌管数家公司,身家之厚,难以估计。   此话一出,自然引起热烈非议,将本来就热烈的言论,烧到白热化程度。都纷纷猜测这位神秘男子的真实身份:故事的开端已经给网友们写好,他们接下去要做的就是打开自己的脑洞——   一肚子火:林雪禅这是要嫁入豪门的节奏?不过筹码都流掉了,估计她要回炉重造生出两条大长腿,才能跨进那些高门大户。   菊花残:呵呵,一朵长在碧池里的白莲花,这下场真绝了,比她那部戏都精彩!   一团毛线织围城:妈蛋,网上都是些黑心黑肺的混蛋!人一姑娘流血晕倒,都在这儿看好戏,说风凉话,良心被自己煮来吃了吗?!   洗白白:我们雪禅招谁惹谁了,现在还在医院人事不省,喷子还四处诋毁。这么闲,怎么不回去管管你老婆跟隔壁老王是不是有一腿?   老杜:我朋友就是林雪禅就诊医院的医生,听说她进医院到现在,那位神秘男子没有出现。根据林雪禅以前的说法,她跟这位贵公子的恋情已经成熟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以致粉钻已经戴在手上。这么一看,这位神秘男子铁定只是玩弄林的感情,才让她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手术台上拿掉已经死去的孩子!渣男死不足惜!   ……   许凉看到这儿肺都快气炸了,什么叫死不足惜!叶家老人信佛,生死轮回都是大事,轻易不许人说出口,道一语沉重。   什么渣男,纨绔的帽子都往他头上扣,许凉将鼠标重重一点,关掉网页。   她知道叶轻蕴的个性,如果林雪禅真是他的心头好,一定会将她捂得严严实实,外面的人连她一根头发丝都看不着。   更何况,昨晚他喝了药,像平时一样催她回房睡觉,等她躺下了照常给她掖好被角。大概是身体不舒服,脸色有些苍白,不过看起来没有平时凌厉的样子,立体的五官在灯下竟有一层柔光。   他像小时候那样,习惯性地在她睡前,往她额头上印一个晚安吻。嘴角那抹淡笑,总让人觉得心痒。   痒什么呢?许凉不知道,只管傻傻看他。   “你信我吗?”,他坐在她床边问。眼睛没看她,伸手去拍大白的肚子。   “什么?”,她晃神之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叹口气,摇摇头。似乎那话只有勇气问一遍,再说出口,已经陈旧了,不是滋味。不管怎么样,即使知道她对自己百般信任,仍想听她亲口说出来。可有些遗憾,他们总在错过,结婚也是,差一点儿就要眼睁睁看她嫁给别人。   不过他知足,最大的愿望已经实现。即使现在有错位,权当是自己的幸运已经用完。   许凉看他站起身,迈着长腿走到门边。他的手刚触到门,她忽然叫住他。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叫住他是要说什么,只觉得他修长的背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她支吾了一会儿,轻轻说:“晚安,九哥——”   叶轻蕴扭身对她点点头说:“早点儿睡吧”   “那个——”,她觉得有些难以说出口,毕竟已经错过回答他问题的时刻,“我相信你的!”   他眼睛忽地亮起来,一年四季走过,独留下烟花三月。他笑起来,低低地“嗯”一声,才开门出去。   叶轻蕴如何不成为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身上背负着叶家独子的身份,上万公司员工的期望,还有小疙瘩给予的千万重的信任。   许凉在这边火冒三丈,但华闻那边却风平浪静。   大名鼎鼎的公关部总监evelyn苏在茶水间遇见总裁首席秘书方誉。两人互相递了个眼神,evelyn和他有宿仇,当初叶轻蕴进了华闻之后,人事大变,重新规划办公室,却由方誉一手操办。   这个老狐狸却将她们公关部支得离总裁办公室离了千山万水,evelyn苏恨他恨出血来。   “哟,苏总监,牙买加蓝山咖啡,品味不错!”,方誉笑道。   evelyn苏心里骂一声狗鼻子,嘴上却笑说:“哪儿啊,我九拐十八弯托人淘来这点儿金疙瘩。比不上总裁办,什么琼浆玉液没有?”   方誉连这点儿酸话都受不住,这个位置他也不用坐了。大度地没接话,喝了口茶,才说起了正事:“林小姐那儿或许有些不太平,你们那边网上监测的人注意一些”   公司女人对跟叶轻蕴传绯闻的林雪禅向来看不上眼,只觉得总裁和一个小明星名字写一块儿都碍眼。   三个女人一台戏,那华闻算得上是个大剧院。女人之间相互勾心斗角不少,但在一件事上有默契:任何配不上总裁的女人想要顺杆爬,那就得有孙悟空那样的本事,从她们白眼堆成的五指山下脱身。   当下evelyn苏哼声一笑:“方秘书大可放心,就是你不吩咐,我们这边也能保证万无一失”   方誉听了替林雪禅打个冷战。有这群穷凶极恶的女人在,她的脏水哪儿能泼到总裁这个大众男神身上?   他微微颔着首说:“毕竟林雪禅和总裁什么关系也没有”   evelyn苏多乖觉的人,对上方誉的眼睛说:“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明星,只运气好拍了于导的电影而已。她和咱们总裁没关系,这事儿全天下都该知道”   方誉满意地点点头:“还是苏总监会说话”   “哪里”,evelyn眯着眼睛道。   他们这边根本不用上报,在茶水间闲话家常就把事情给定下来。要有一丝一毫攀扯上叶轻蕴,公关部这边会立马掐掉源头。   要说他们总裁以前绯闻不算少,公关部要桩桩件件都去打理,恐怕要被累死。可现在是非常时期,华闻想要摆脱野心渐大,以元老自居的颜家,同实力更强的泰安实业合作,必须步步为营。   上次叶轻蕴带人和严圣希拼了一场酒,虽说没完全说定,但那边显然已经意动。严圣希在泰安说一不二,合作意向只要搞定他就万事好说。   但严圣希这人性格古怪。自己爱妻成痴不说,要受他青睐的第一条就是不能在外面拈花惹草。所以这时候,华闻总裁的清白形象不能在这种紧要关头有失。   方誉正要回自己办公室,手机响了。没想到是许凉。   一接起来,就听见往常温和甜美的女声此时压抑着怒火:“不是说华闻的公关效率一流,那么方秘书,我想问一问——网上那些胡言乱语怎么还安安稳稳地挂在上面,供人议论!”   ------题外话------   老板娘要发威啦,许凉为了九哥化身进击的小疙瘩。今天又迟了,防水服已准备好,大家轻点儿喷/(ㄒoㄒ)/~   因为想多写一点儿啦,才迟一点儿哒。亲们不要养文哦,老鹰抓小鸡一样追文,捉住一章吞下去,不觉得很有成就感吗?   今天的我好有讲童话故事的潜力(我知道你们又想喷我啦,防水服再次准备好)么么哒(づ ̄3 ̄)づ╭?~ ☆、057.恍悟   方誉从来没听过她这样柔软之下的严厉口气。表面上还是那个许凉,暗地里却掺杂从叶轻蕴那儿耳濡目染的。他现在完全是代人受过,不过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口吻:“许小姐,这件事公关部在全力跟进,并且和总裁没有分毫关系”   这话实打实地灌进许凉耳朵里,她是一点就透的人。脑子里一亮堂,恍然而笑,捂住自己的额头,真是气糊涂了:即使网上又把神秘人给翻出来,也没人知道那是九哥;只不过自己知道内情,一看见那时的新闻就要对号入座。   要是华闻在叶轻蕴的身份还没揭露出来就有所行动,就显得做贼心虚,不打自招了。   许凉稳了一下刚才被怒气冲得七零八落的心跳,跟电话那头道歉:“真是对不住,我急昏头了”   方誉毫不介意地说:“哪里,要是总裁知道许小姐这么关心他,不知道要多高兴”   干了蠢事,她才不愿意让他知道呢!于是说:“这事儿就别拿去打扰你们总裁了吧?”   叶轻蕴老早就打了招呼的,关于她的一切事务,都要第一时间向他报告。老板他惹不起,夫人也不能得罪,方誉心安理得地阳奉阴违说:“好的,许小姐”   许凉还是觉得放心不下,又说:“我看网上言论越来越激烈,总有些担心。网友的舆论渐渐一边倒,我觉得有些怪异”   方誉本来是想将这事全交给公关部,但听许凉这样一说,忽然觉得有些不妙。但他语气却是笃定:“许小姐放心,我们这边不会掉以轻心”   许凉解释道:“不是不放心你们的能力,只是——”,说着她自己都叹口气。   方誉暗笑,只是什么呢?只是见不得别人说一丁点儿总裁的坏话吧?   “是,我知道许小姐是好意”,方誉道。   她“嗯”了一声,又说:“但愿没打扰你的工作,真是麻烦你了,再见”   方誉说不麻烦,“许小姐再见”   许凉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是从网上越来越多的人在骂渣男开始的。一时间神秘人成了公众口里的陈世美,骂声一片。   个个都把自己当林雪禅,受了莫大冤屈,被一个无赖富家子弟弄得可怜巴巴,遍体鳞伤。此时他们一边把林雪禅说得多么悲惨,现实对她多么不公,就将所谓的“渣男”烘托得多么卑劣。   这时候许凉的手机响了,突然而至,吓她一跳。接起来,是裴意初。   “戏试完了吗?”,许凉问着他们那边的进度。   “没呢”,裴意初回道,“今天的试戏取消了”   许凉奇怪道:“怎么了?”   裴意初言简意赅:“戴乔来了”   许凉心里一惊。戴乔啊,那个息影多时,演技和口碑一流的男演员。当初他宣布暂时退出演艺圈,影评人都扼腕叹息,说这是一个影视时代的中场休息。   那可是得过威尼斯电影节最佳男演员的影帝啊!   许凉安慰他道:“没关系,又不指着这部电影吃饭”   裴意初像比她还不在意结果,笑道:“可敏川指着这部电影还魂呢!”   她心里也清楚,敏川是那种全力以赴的人,要是努力之后没能得到最好的结果,一晚上不知道要捶多少次心口。   “你跟她说,没关系的,等你有了戴影帝那样的资本,到时候她七魂六破都回来了”   “我看我还是不和她说话的好,她那脸色冻得快下雪了”,裴意初道。   许凉也觉得够呛,吴敏川不知道为裴意初能进周继疏的剧组费了多大力气,在周还在好莱坞拍片的时候,那时根本没有他要回国的意向,但吴敏川还是坚持不懈地攻关他的助理,埋下草蛇灰线,就等着有朝一日,裴意初再借周导的电影再上一个台阶。   “只要周导的男演员一天没定下来,你就一天不能在敏川面前泼冷水。不然她脸黑得能让整个团队的人再过一个冬天”,许凉提醒道。   裴意初哈哈笑起来,突然又噤了声。   许凉料到,肯定是吴敏川到了他旁边。   她现在当局者迷,忍不住开口问一问他这个旁观者:“你对林雪禅的事怎么看?”   裴意初奇怪道:“我又不是孩子的父亲,我怎么看重要吗?”   “你们到底传过绯闻好吧,请将绯闻男友当得称职一点儿好吗?”,许凉道。   裴意初想了想说:“这件事有蹊跷。流产并不是说流就流的,在上节目前,林雪禅真就没有一点感觉?好巧不巧,偏到了那时候她血流如注,全场乱成一锅粥,她心里没鬼,鬼也不信;其二是听说网上都在骂那个神秘男子,舆论几乎一边倒,林雪禅的孩子是不是他的还不一定呢,网友的反应似乎太过激烈了一些;其三是,骂得太没有技术含量,不知道还以为和林雪禅那位神秘人有杀父之仇呢,或者就是她有另外的暗恋者为她抱不平,还有一种可能——”   他头脑十分清醒,分析起来有理有据,许凉跟着他的思路,他却忽然停顿下来,她着急问道:“还有什么可能?”   “那些人可能并不真的为林雪禅帮腔,个个都想感动中国,声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们的目标,是和她一起的那个男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一席话在她脑子里穿针引线,终于织成了那一点怪异背后的腌臜。   难道就没人想到这些疑点吗?当然是有的,但现在一切还未水落石出,人人都相当于身处迷雾,有人在前领着,他们只管跟着跑。   如果一开始就有人点出九哥来,以他在商界的威望,恐怕质疑声立马就要使散步谣言的人四面楚歌。更何况,华闻还有那样一个令人忌惮的公关部。   与其到最后落得个雷声大雨点小的结局,不如先行造势,煽动网友的不满,口诛笔伐。等骂声达到顶点,众人已经停不下来的程度,好了,时机成熟,再把叶轻蕴抛出来对着网民的讨伐张开的血盆大口。十个华闻公关部炼成的还魂丹,也救不回他们被撕得体无完肤的总裁。   华闻那边是谨慎为上,只要没牵扯叶轻蕴他们就万事大吉,说白了,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幕后的人十分了解华闻的做事风格,瞅准了这点儿空子,脏水已经在暗中准备好了。   想到这儿,许凉一身冷汗。九哥多低调的人,叶家人都这做派,几代的经营都不声不响。等众人惊醒时,一个高华的世家已经盘踞在北边的官邸,根深蒂固。   只现在一点出来,不仅是他的声誉,恐怕华闻的股票也要受影响。到时候质疑声扑面而来,不管会不会动摇九哥在华闻的地位,至少也要让他焦头烂额一段时间。   华闻那边的情况,许凉知道得不多。他们结婚的时候九哥已经在公司里站稳脚跟,但也知道董事会并不全都是九哥的人,首当其冲就是霍家。   当年华闻大股东与董事会权利之争闹得满城风雨。彼时叶轻蕴还未进入华闻,华闻的掌权人是闻名一时的电器之王霍启端,他同时是华闻的最大股东,拥有华闻电器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股份。   但自2006年起,霍启端开始大幅度减持其持有的华闻电器股份,他对董事会的控制由绝对控制转为相对控制。2008年,霍启端以非法经营罪,内幕交易罪等多项罪名被捕入狱,华闻电器面临严重的经营危机——股价一路直跌,资金缺口巨大。   在这种水深火热之时,华闻的一级供应商颜氏给董事会指了一条明路,将贝樱投行的创始人叶轻蕴引荐给董事会。   在董事会的再三请求下,叶轻蕴答应出任华闻电器首席执行官,并以个人名义为华闻做了数亿元的贷款担保,如果叶轻蕴离职将会解除担保。这是叶轻蕴将华闻纳入囊中的第一步。   即使有了银行贷款,可以偿还华闻以前的债务,但没有足够的后续资金,仍不能照常经营下去。迫于无奈,华闻电器与贝樱投行签订了霍家认为极为苛刻的绑定条款和赔偿条款:只要华闻在银行出现1亿不良贷款就属于违约事件,贝樱投行将获得2。5倍赔偿。   也就是说只要叶轻蕴一旦从华闻抽身,华闻将面临来自银行和贝樱的双重打击,华闻能做的就是抱紧叶轻蕴的大腿,靠在这棵大树底下躲过一劫。   要不怎么说叶轻蕴心思深不可测,贝樱除了提出严苛的赔偿条款之外,还在协议里写到,董事会必须委任四名贝樱投行的人担任执行董事。   贝樱的人一旦入驻华闻,那么董事会执行董事一共七个席位,叶轻蕴的人就占了四个。   叶轻蕴由此一战成名,成为华闻独一无二的掌权者。   但这并不代表霍家人就心甘情愿屈居叶轻蕴之下。霍家在华闻危难之际,大幅抛售华闻股票,而叶轻蕴则不断吃进,此消彼长,等华闻的风波过去,叶轻蕴已经是华闻第一大股东。可即使这样,霍家仍持有华闻百分之十八的股份;其次,霍启端拥有华闻电器的商标所有权,目前只是授权给上市公司使用,其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收回商标使用权。   虽然华闻的经营业绩在叶轻蕴的领导下翻了几番,但和霍家的明争暗斗一直没有断过。霍家近几年看华闻水涨船高,成为国内最大的家电制造零售连锁企业之一,更眼红华闻的控制权,视叶轻蕴为眼中钉肉中刺。   毕竟华闻以前在别人口中都称作霍氏,现在却改朝换代,外人只知叶先生,不知其开创者姓霍。霍家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所以一有机会就要往叶轻蕴身上泼脏水。   可叶轻蕴什么人,华闻为难之时被人视作烫手的山芋,敬而远之,只有他依然接手,整个霍家几代心血被其取而代之,又怎么会在阴沟里翻船?   可许凉还是忍不住要为他担心。以前不管在外面多险山恶水,叶轻蕴回到家都绝口不提;现在这一桩却眼生生摆在她面前,许凉心揪成一团。   她这次没再打电话给方誉,直接打给华闻公关部总监evelyn苏。   evelyn苏接到电话吃了一惊,没想到是总裁那一位一来公司就躲到总裁休息室的妹妹。只不过许凉从不插手华闻内部的事情,所以与苏总监的解除也不多。   “许小姐,不知道您打电话来有何贵干?”,evelyn一副职业口吻,但比起对同事的公事公办,又多了一重恭敬。   许凉语气坚决道:“冒昧叨扰实在麻烦苏总,只不过我要请你帮个忙”   evelyn苏:“您请说”   “我想请你压下网上所有诋毁神秘人的言论。一刻都不要缓,就现在!”   ------题外话------   今天本来早写好了,可是香香用手机码字,不知怎么回事,同步不了,我只好非常苦逼地重新打一遍字/(ㄒoㄒ)/~ ☆、058.反击   evelyn苏还没开口答应是否真的要按她说的做,许凉已经把自己的策略给接下去:“不,现在还不是压下新闻的最好时机”,那些智慧在她身体里蛰伏良久,这会儿终于虽她为叶轻蕴展开的反击而活泼起来,“既然是要一击即中,不如再等一会儿。让那些人真正暴露出他们的用心来,抓住狐狸尾巴,证据确凿”   evelyn苏在各类人之间长袖善舞,早把自己试炼成了以为女金刚。她能坐到这个位置上,要少了耐心怕早摔下去了。此时她听了许凉的话,也不敢贸然就按她说的做,于是嘴角浮出最得体的笑来,不管对方是否在眼前,那份得体也通过电话传达过去:“许小姐,对于毁坏总裁名誉这种事,我们向来绝不姑息”   许凉听出来了,这是有点儿怪她指手画脚,这样的女强人性格都一样,想起叶轻蕴的三姑姑叶礼楣也是这样。“我觉没有质疑你们公关部的意思。我不是华闻的人,也没有参与进去的念头,只是事关叶先生,我想,谨慎一些比较好”,许凉声音透出一股冷静,“我知道你那边早有防备,也有对策,方案提了也不止一种。只是我想另添一个方案,那就是速战速决!”   evelyn苏被她最后几个重重的咬字弄的心头一跳。这语气,和总裁发狠的样子太像了。以至于再开口,evelyn苏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弱下来:“许小姐是察觉出什么来了吗?”   许凉也不想多费口舌,怕事情有变,“你让人查查骂神秘人骂得最难听的那几个的ip地址,我想,苏总监会有所收获”   这边还没挂掉电话,evelyn苏便看见方誉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只见他脸色凝重,看她在通话,没出声。   许凉虽然心急,也不欲让人觉得自己借势压人,耐心道:“我猜想,这些ip地址大多出于一个位置,等会儿多半会把叶先生给顶出来,让他名誉受损。我有些建议,想问一问苏总监的意思”   依这位许小姐的口气,网上那些谩骂神秘人的网友并不真的为林雪禅抱不平,而是有更深的隐情:恐怕早守株待兔,就等时机成熟,在抛出叶先生的名头,对他进行全民围攻。   现在的人有太多不满和怨气,现实生活中的不平便全部发泄到网络上。有了靶子就要群起而攻之。所以这次林雪禅为渣男流产成为热议话题,一旦把叶轻蕴的身份揭出来,引起关于他的议论是人之常情,对他有不和谐的言论也在意料之中。到那时,华闻公关部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澄清,此事与他们的总裁无关。   这样一看,把这件事定性为总裁的花边新闻是被幕后的人误导,对方声东击西,最后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evelyn苏握着手机的掌心不禁出了一层冷汗。这是公关部的一个盲区,照这种态势发展下去,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轮到问责的话,自己这个公关部的头儿失职,首当其冲。   到底经过大风大浪,随机应变这样的本事,evelyn苏炉火纯青。如果事情真如许凉所说,是个阴谋,那么后续会十分棘手。她捺住心惊肉跳,对许凉除了礼貌之外,还多了尊敬与亲近,就像来了个陌生战友,提醒你背后有人放冷枪,“许小姐请说”。   许凉的声音有一股深静的气质,不知不觉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凉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只要他们一开始把关于叶先生的风声放出去,刻意诋毁,你们那边就可以将查出来的ip地址交给网络警察,证据确凿,到时候华闻不用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把事态平息下来”   evelyn苏得了指点,除了大喜过望之外,心里也十分震动:只听说叶先生这位妹妹被他圈养起来,秘书办成了她的零食采购部,被派去各处扫荡女孩子爱吃的零食。今天之前,evelyn苏每次遇见这位许小姐,也只觉她长相十分出众耀眼,放在美女如云的公关部也数一数二;对谁都一副好脾气,还没同你说话,眼睛里先绽出笑来。   这种被家里宠惯出来的名门小姐,苏总监向来将她们归为傻白甜一类,自认与之不是同路人,一般只是泛泛之交。   可今天这位许小姐却让人刮目相看。只叹她自认眼光独到,到了深藏不露的皎洁女子面前,也不禁自叹不如。   evelyn苏语气里多了一份感激:“许小姐面面俱到,今天真多亏您来指点迷津,不然到时候临阵磨枪,只有自乱阵脚的份了”   许凉自谦道:“苏总监哪里话,我们都是为了公司好”   evelyn苏笑了,她又不是华闻的人,只怕是为了总裁好,又不好意思直说吧?   “其他客套话我就不用多说了,以后有事,许小姐只管吩咐”,evelyn苏直爽道。   方誉诧异地看面前这个女战士一眼,她眼高于顶,何曾用这种心服口服的语气和人说过话?   许凉说她客气:“苏总监去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见evelyn苏挂了电话,方誉紧接着开口说:“这态势不对劲!”   evelyn苏哼一声道:“方秘书,听说您三头六臂,十项全能,帮总裁打理事务万无一失。现在你又多了一项技能——马后炮!”   说着不再理会他,香风在办公室里一飘,出了自己办公室,往技术部去了。   方誉心里十分委屈,只叹女人变脸速度奇快,刚才对着手机和待自己的态度简直天壤之别。他受了一顿呲嗒,对着口齿伶俐的evelyn苏,也只有摇头苦笑的份了。   那女人再难相处,方誉也得跟上去查看这件事的进度。没办法,总裁一早就被那位不靠谱的夏先生一个电话叫走了,副总谭柯宁出国视察在法国的分公司,大大小小琐事他都得照管。   evelyn苏效率不是吹的,三言两语交代清楚事情的始末,技术部一众人开始着手工作。只见一大间办公室的人都埋头苦干,脸上半隐半露的猎奇表情,不禁让人猜想个个都把自己当做找出真凶的福尔摩斯。   技术部总监看两个冤家聚在一起,相互看不顺眼,以免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找了个借口躲出去喘口气。把办公室留给他们。   技术部的秘书给两人上了红茶——红茶是evelyn苏喜欢的,连方誉的也上成她的口味,谁更不好说话一些显而易见。   茶香袅袅,立马有了座谈会的气氛。evelyn苏经过这次的事,对许凉十分好奇,喝了一口茶也没把开口的*浇灭:“你说,咱们公司出了名的智囊团多,但许小姐想到的,我们却疏漏了?”   方誉“嗯”了一声,含笑看她一眼:“羡慕吧?要是许小姐在你手下,那就是一员大将”   苏总监知道他顾左右而言他,秘书处的人就这么讨厌,完全和公关部两个样。自己那儿是谣言聚集又被扼杀的地方;而方誉的地盘却是个个嘴上了锁,没钥匙休想打开。   特别是对这位许小姐,秘书处的人讳莫如深,从不在外面谈论。可见是被下令封了口的。   “我倒是想啊,别的先不说,总裁那儿第一关就过不了”,evelyn苏假装喝茶,暗地观察对方的脸色。   只方誉多训练有素的人,打着花腔说:“苏总监眼力好,知道行情”   evelyn苏心里气恼,这样子,真跟防贼似的!再接再厉道:“要说眼力,今天我可败在许小姐面前”   一边说,她一边叹气。   方誉见这阵势,不拿出点儿实打实的东西去喂养她的好奇心,今天是别想从这个办公室里出去了。他坐在沙发上,稳如泰山,“不是都说你们女人的第六感很准吗?许小姐大概就靠这种预感”   这是忽悠谁呢!evelyn苏心里翻个白眼,“要女人的第六感这么准,那城隍庙门口的那些算命先生都要失业了”   方誉悠然一笑:“我说的意思是,真正关心一个人到某种地步,对他的安危会变得十分敏感。这感觉就像古代的巫师,通了灵了”   evelyn苏觉得他完全是在同自己绕圈子,索性不再刺探,转而说:“总觉得许小姐和叶先生身上有一股重合的气质。就像——”,她眼珠转了一圈,终于找到合适的比喻,“就像夫妻两个生活久了,就会有夫妻相一样!”   方誉一听这话,差点将手里的杯子丢出去。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女人的第六感还真是能让城隍庙的算命先生失业!   那点儿心慌气短也只有一秒,他淡淡道:“全公司都知道许小姐是叶先生的妹妹。许小姐虽然待人亲和,性格纯澈。但骨子里却和叶先生一样,想得深远,看问题的角度常有奇思,窥得出问题的本质。要是别人问许小姐和总裁有什么瓜葛,我也是这话”   evelyn苏不说话了,这是敲打她:不该说的他不会说,问也是白问。   技术部的项目组长被evelyn苏抓了壮丁,此时完成了任务,到了办公室向开座谈会的两位报告。   果然如许凉所说,同个ip地址下,有上百个小号在朝叶轻蕴身上泼脏水。这样的ip地址,有几十个之数。   现在就等着他们露出狐狸尾巴,一揭出叶轻蕴来,他们这边会即刻采取措施。除了许凉说的方法之外,还要准备好通稿,以备不时之需。   处置妥当之后,方誉和evelyn苏各回各的办公室忙碌去了。   中午的时候,许凉接到evelyn苏的电话,说警局那边已经打了招呼,请他们全力追查此时,务必要揪出罪魁祸首。并再三向许凉道谢,说今天多亏了一语惊醒梦中人,才能避开祸端。   许凉客气了一番,挂了电话,没想到司机却紧跟着打来说他已经到她公司门口等她。   她不解道:“我没说过让你来接啊?”   司机说他不知道:“叶先生这么吩咐的”   她挂了电话,给叶轻蕴打,他一句话催她下楼,便挂了电话,弄得她一头雾水。   车没在停车场,必定在约定成俗的隔街岔口。许凉过去,车子很打眼,立马就能看见。她过去拉开车门,车里的男人转过脸来笑看她。   许凉没想到他也在,原地呆了半晌,被他一下子拉进车里。   隔板是早就升上去的,叶轻蕴等她一关上门就伸出一双清癯的手指解自己的衣服纽扣。   许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你这是干什么?”   叶轻蕴眼睛里有浓度很高的笑意:“阿凉今天立了大功,所以我决定——把自己奖励给你”   ------题外话------   九哥送福利啦,大家真的不出来围观吗?   今天香香很乖,更得比平时早诶,我要再接再厉↖(^ω^)↗ ☆、059.温情   许凉肩膀一个瑟缩,掩着胸口,身体往车座角落躲。   “过来”,他本来也只想吓吓她的,看她瞪着一双如水的大眼睛,要汪出泪来,叶轻蕴忍不住伸手过去盖在她眼睛上面。   他的掌心温热,很大,给人莫名的安全感。身体移得离她近一些,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压惊似的一下一下在她背上拍哄。   许凉一阵心安。小时候他经常这样抱她,后来少了,大概被长辈教过,即使对亲近的妹妹也要守礼,要克制。   他的怀抱好暖,罩住她,一股清凉气息,气氛温馨。   叶轻蕴忍不住去吻她的发顶。她受不了彼此太过亲近,会让她觉得混乱,她做事总比别人慢一拍,一旦给他们之间的关系定性,就陷在里面,画地为牢。   除了叹息,他还能怎么样呢?这辈子能守着她,已经是好运气。   当方誉给自己打电话说了网上的事,她更十万火急地给evelyn苏打电话,他也吃了一惊。   她是多柔软的人啊,可别人一给他罪受,她的小身板儿倒第一个站出来。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想起以前他跟言胜奇不对盘,相互见了只觉得对方欠揍。所以常打架,彼此的拳头都是在往对方身上招呼过程当中硬起来的。   说起来大院儿里的孩子比别人家的更早熟。家里的大人跟谁政见不合,跟谁关系亲近,都是他们组建圈子的依据。   照理叶家和言家关系不差,可两家的小孩子就是走不到一块儿,不巧遇上了就相互挑刺。   许凉小时候有点儿婴儿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皮肤白嫩得能掐出水来。头发又黑又顺,家里的老阿姨替她打理得极好,说洗发水伤头发,就用皂荚泡出水给她洗。   她的头发凉凉的,滑滑的,叶轻蕴一到夏天就爱摸她的小脑袋。可见心爱得不得了。   许凉就跟他开玩笑说,要有一天他们绝交,她一句话都不会多说,把头发剪短就行了。   为从她嘴里出来的“绝交”两个字,叶轻蕴一连黑了几天脸。等她终于把他哄得心情好转,他更爱重她的头发,生怕她的戏言成真。   言胜奇小时候也是一肚子坏水儿,叶轻蕴忌讳的,他偏要去撩拨。一看见许凉就坏笑,他剪刀已经准备好了,小疙瘩快给我练练手。   叶轻蕴听了没马上发作,他打架从不当着许凉的面。一到晚上砰砰砰往言胜奇的窗户仍小石子。对方终于不耐烦,冒着夜色下楼来和挑战者决一死战。   两个男孩子相互拽着胳膊,扭成一个结。混战结束之后,都挂了彩:叶轻蕴脖子上青了一块儿,言胜奇身上隐蔽的地方青了无数块儿。   言胜奇第二天身上痛得跟针扎似的,叶轻蕴手黑,指哪打哪儿,当时还不觉得,后来就成了如影随形的后遗症,举胳膊痛,抬腿膝盖被人卸下来似的。   这还没完,许凉找上门了。抬着自己的小板凳,一见言胜奇就把眼睛瞪成两个铜铃,让他去给她的九哥道歉。   言胜奇冤成了窦娥。真正受伤的是他好吧,叶轻蕴就脖子那儿吃了个小亏,看着吓人,过两天保准儿一点儿影子都没有。所以他当然是不肯的,哪有身心受创的人反而成了被告?他坚决不认这个罪名!   许凉听了没再说什么,小板凳放到地上,四平八稳地坐到上面。然后眼睛里面聚起水雾,渐渐地,里面的泪水成熟了,圆滚滚地滴落下来。   她流起泪来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不叫也不闹,也不红鼻头,泪水断线珠子似的一把一把往下掉,没一会儿地上积了一个小小的水坑。   言胜奇的奶奶一看孙子把阿凉惹哭了就照他背上拍了两下。说起来院儿里那么多孩子,就属阿凉有老人缘,上了年纪的都喜欢她,不仅懂礼貌,而且长得玉雪可爱,瓷娃娃一样。言胜奇的奶奶每次见了阿凉一抱住就不肯撒手。   老人家问清了前因后果,非逼着自己孙子上叶家去赔礼道歉。言胜奇不服,他奶奶凉凉地来了一句,有本事你也找个小姑娘上叶家讨公道去!   这下他没话说了。明明是重伤的那一个,还要去道歉,这,这是奇冤呐!   叶轻蕴听了这事后也哭笑不得,没想到她护短护得上人家家门口击鼓鸣冤去了!   直到现在她还这样,别人要给他一丝委屈受,她第一个要跟人拼个你死我活。   叶轻蕴低头看见她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在眼睑下投出一圈小巧的阴影,心里升起一股怜爱。不自觉得将她拥得更紧。   许凉觉得今晚的叶轻蕴格外温情。她问起今天的事,华闻那边是否都处理妥当。他一向不和他多谈这种话题,说一切都好,要这点儿事都办不好,就换另一批办得好的。   她瞬间为华闻的员工捏一把汗,有这样的老板,想偷偷懒都不行。   晚上的菜是他提前跟严姨说好的,做了许凉爱吃的剁椒鱼头,八宝砂锅,还有糯米排骨。   她喜欢吃辣,可叶轻蕴胃不好,两人的口味恰好相左。为两个人照顾到,严姨刚来的时候两种口味都做,吃一顿,菜能铺半张饭桌。   许凉觉得太浪费了,他们两个胃口都不大,跟严姨说干脆来个轮流制,一天吃辣,一天清淡。谁也不吃亏。   看来今天自己的作为大大取悦了他。他竟然陪着自己吃起鱼头来,鱼脸颊那块最嫩,他全夹给她了。   “又不是没你喜欢的菜,干嘛要吃这么辣的?”,他那胃病,许凉怕又给招出来。   叶轻蕴说没关系:“我的胃又不是纸糊的”   许凉给他夹了一颗珍珠鱼丸,筷子伸到他碗里自己都受不了,这么你来我往,又没外人在,肉麻给谁看啊?   于是她手一缩,一抬,鱼丸落进自己嘴里了。   叶轻蕴眼睁睁看自己的福利被她吞下去,敲敲她的碗边,不满道:“喂!”   许凉眨眨眼:“怎么了?”   他气结,难道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要跟她说在等着她来投喂吗?   于是眼都不眨地瞪她,似乎要瞪出她的觉悟来。   可许凉的领悟能力有限,低下头去吃饭,夸赞道:“严姨手艺越来越好了,比家里的大师傅也不差了”   叶轻蕴哼一声。   许凉又说:“这鱼头火候刚好,入味又细嫩”   叶轻蕴又哼一声。   许凉抬眼看他:“九哥,鱼刺卡你喉咙里了吗?”   叶轻蕴:“鱼刺可没这么大胆子,敢和我开玩笑”   许凉心里暗笑,可真记仇啊!用餐巾擦了一下嘴,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眼睛里是闪亮亮的笑意:“这下你有开心一点吗?”   叶轻蕴把另半边脸凑到她面前,一本正经地说:“我现在只开心了半点,你再亲一口才有一点”   许凉:“……”,他怎么这么傲娇!华闻全公司员工眼里那个高冷的总裁哪儿去了?真想让他们看看九哥现在这副耍赖的模样。   吃了晚饭,他竟然主动洗了碗。许凉看他带着围裙,顶天立地站在厨房,恍惚才有一点他们已经结婚的真实感。   他认真做家务的时候也好看,在一片亮晶晶的厨具中间忙活,眼里有一层柔光。她拿出手机,将这一幕悄悄拍了下来。   晚上高淼兴冲冲地给许凉打电话,说是今晚有流星,让她千万不要错过。说了一个劲夸赞自己,“怎么样阿凉,这么个好事我听说了第一个和你分享。我多有爱,多善良,咱俩的关系多亲近啊我才第一个通知你”   许凉一听就觉得她话里有话:“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高淼委屈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在我眼里,你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许凉哼哼地笑。   被戳穿了,高淼也没一点儿不好意思,她说:“这次要换一句,我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又唱哪出啊?”,许凉问她。   高淼:“那个——你不是裴意初的经纪人吗?现在我毅然加入他的脑残粉队伍,你能不能帮我弄一张他的签名照啊?”   呵,裴意初一开嗓效果立竿见影。连高淼这种自称除了在她们总裁面前,其他男人根本不能撼动一下她的心跳的人,也被裴意初圈粉了。   许凉一口答应:“行啊,没问题”   高淼得寸进尺:“能不能让他在签名照上印个吻?”   许凉呵呵:“我现在开着通话录音呢,要是你想当个女光棍,我立马就能让你未婚夫听听”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温和的男声,笑意盈盈地对许凉说:“有我在,淼淼永远不会打光棍”   许凉怒了,真把她当单身狗来虐!她一口气冲到叶轻蕴的书房,把手机拍在书桌上,“九哥,你……你跟她说——”   话说到一半,电话就被挂掉了。许凉一鼓作气全都成了泄气,理智回来了,真险啊,差点儿头脑一发热,就要跟高淼说:“我可是已婚妇女,你这个有未婚夫的,还要修炼一级才赶得上我呢!”   这下好了,反击戛然而止,冲动也半路夭折。   叶轻蕴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许凉嘟着唇说,又不能真说自己傻乎乎地差点儿暴露他们的关系。可那口气在心里发胀,她声音低低地说:“高淼打电话来了,说今晚有流星”   叶轻蕴以为她想去看:“要去吗?”   “什么?”   每到迁就她的时候,他便带着一点儿不耐烦,为自己那份难为情遮遮掩掩。“还有什么,看流星啊!”   许凉摇头:“大晚上的,冰天雪地,在哪儿看啊?”   ------题外话------   明天!大家想看的就在明天!绝对明天!保证明天!   大家放过我,不是香香不知道大家的需求,但我不是故意的啊/(ㄒoㄒ)/~   我用明天双更来求得大家的原谅~话说,你们不喜欢这章的九哥吗? ☆、060.看流星   许凉被叶轻蕴裹得像只北极熊。他带了帐篷,睡袋,和手电筒之类的必须品,带着许凉出门了。   她心里也有些向往。如同两个孩子在夜晚离家出走,在外面自由一宿。什么都不管,有叶轻蕴在,她知道他会安排好一切。   叶轻蕴开着越野车,根本没有询问一下许凉的意思,直接决定去雪空山。那儿离家里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不远,也不高,主要是人烟少,看星星看月亮都没人打扰。真正的世外桃源。   许凉看一眼正在驾车的人。他一脸沉稳,眼睛看着前方。仪表盘上的光铺在他脸上,使他的五官看起来很深邃,这份俊美,有些致命。   她还是觉得这样说走就走有点儿疯狂。今晚的确有星星,越往郊外走,星星越亮,越清晰。   “要是夏清江知道我今晚做了什么,铁定要笑一个月”,他大概也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是那种按照计划来的人,走一步未来十步的棋都已经定在心间,今晚却不知道怎么了,蠢蠢欲动,一定要去给这份躁动找个出口。   许凉:“不让他知道就行了。再说,他闹的笑话上百,你跟他抵一个,还能笑他九十九个月呢!”   叶轻蕴笑出声来:“这句话你真该当着他的面说”   许凉纠正他说:“该当着你和他的面说”   他但笑不语,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即使夏清江听了她的戏言要反击,只要他在场,夏清江连瞪都不敢瞪她一眼。   “等会儿到山上会很冷吗?”,她问,有点儿担心。   叶轻蕴毫不在意地说:“没事儿,不会”   他的口气如此笃定,总觉得带着一点儿诡异。许凉探究地读他的表情,却一无所获。   终于到了地方,叶轻蕴拿着帐篷等必需品,牵着她往前走。许凉提了一床被子,感觉到有些没被冬天赶尽杀绝的草正隔着裤脚扫到自己脚脖子上。   周围漆黑一片,这时候爬山最不明智,一抬头往上看,只觉得瞳孔里印着一片森然。   许凉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时候一点儿细小的声音都能在她耳膜上震出一道巨响。   山是空的,有两个人在当中行走。   “这山高吗?”,许凉受不了这种安静,贴近他一点儿,稳住声线问道。   “不高,山顶上有一片平地,在那儿看日出很美”,他的声音低沉,要把人心里的惊惶压住。   许凉觉得遗憾:“这时候没有日出的”   “等到开春吧,或者夏天,我们再来”   “今晚真的有流星吗?”,要没有她会悔死的。   他低低的笑声在这宁静和黑暗当中十分有磁性,“你说有流星的”   “我是听高淼说的”   “可我信你说的啊”,粘稠的黑夜里,不必顾忌彼此的表情。心在清新的空气里放宽了,藏在狭隘的感情也可以放放风。   许凉说:“早知道我们干嘛要这么冲动?”   “不冲动人会活得很无聊,你让夏清江别去飙车,无聊能杀了他”,他紧紧拉着她的手,包在掌心,“你累吗?”   “不累”,她一边轻喘一边说。   “我背你?”,他音调变重了,带了一点儿强制性。   许凉说不要:“你还要领路,还要顾我,已经手忙脚乱了”   叶轻蕴哼一声:“再来十个你,我的手和脚也井井有条”   她坚决道:“反正我不要!”   这么说着话,心里那些胆怯慢慢没有了。和他说的一样,山真的不高,说话间就到了。   许凉身上微微发汗,一点儿也不冷。   一登顶,她便被这种得天独厚的美景给震撼了。头顶是大颗大颗的星星,很低,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摘到,满眼的星辰,一闪一闪地,被风吹得瑟瑟发抖一样。   往底下望是一片竹海,此时夜黑了,往地下一看,有万顷波涛。   等叶轻蕴扎好了帐篷,两人促膝而坐,幸好这时候没风,有风能立马将他们冻得打道回府。   他们结婚这么久了,从来没想现在这样浪漫过。从小一起长大,许凉从冠了叶姓开始,就把他们的婚姻定位成老夫老妻。   此时却不一样,头上顶着星空,脚底是翠竹碧波,这顶帐篷成了安稳在浪中的一叶扁舟,载着一男一女,驶向白头。   叶轻蕴几乎在这场梦里面醉过去。要一直这样就好了,被当下的感觉一衬托,平时奢侈繁华的生活立刻显得贫瘠。   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换,如果有魔法能将此时此刻拉长,成为永恒。   许凉发现旁边那颗矮矮的树上挂着一盏煤油灯。那造型像是某个电视剧里的道具,有一种故作老成的张扬。   不过样子不坏,看起来完好无损,像是谁不小心落在这儿的。   她把灯提到帐篷前,问叶轻蕴要打火机。他却摸出一盒火柴给她,一看精美的火柴盒,就知道它的身价。他是个非常注重细节的人,哪怕一些小东西,也必定有其难言的气质。   许凉试了两次才把煤油灯给点燃。那亮光一下子点亮了她脸上的表情,有一种惊喜。   “你看!”,她急于把这份惊喜同他分享,哪怕他已经看到了。   叶轻蕴也笑起来,为她笑容里的那股甘甜芬芳。   他伸手抚摸她的头发,忽然问道:“阿凉,不要把你的头发剪短”   她头发的长度一直维持现状,许凉不解地看他:“我为什么要把头发剪短?现在这样就很好”   叶轻蕴淡淡笑起来,“对的,现在这样就很好”   许凉觉得他这话没头没脑。不再理会,拿出自己专门带的包,打开一看,全是她从家里偷渡来的零食。   叶轻蕴瞥她一眼:“背着我私藏了这么多?”   许凉赶紧陪笑:“冬天嘛,动物都知道要储存食物,更何况人呢?”   他懒得去管她歪曲事实。没说话,看她像只馋坏了的小松鼠,咔嚓咔嚓,小口小口地吃着零食。   她自己吃还不过瘾。将一块盐渍樱花曲奇饼干递到他面前。他嫌弃地看她一眼,把头扭到一边。   许凉不达目的不罢休,执着地举着拿着饼干的手。   他这才斜她一眼,不情不愿地启唇,将饼干衔了过去。   这下如了意,许凉像做成了一番丰功伟绩,得意地笑起来。   这时候起风了,微风,但够人瑟缩一阵。叶轻蕴将许凉拥进怀里,来回摩挲着她的手臂。他问道:“很冷吗?”   许凉说:“有一点儿”   于是叶轻蕴带着她躲进帐篷里,把帐篷拉上。这时候只有两个人,连美景也缺席了,识趣地被关在外面。   这下子不冷了,这狭小的空间,被身材高大的叶轻蕴占了一半。   许凉埋怨道:“怎么选了这么个小的帐篷?”   叶轻蕴轻咳一声:“没找到大的”   她嘀咕:“置物间明明什么型号的都有”   他转开这个话题道:“还冷吗?”   许凉:“不冷”   叶轻蕴:“可我还是冷”   她伸手摸摸他的手背,奇怪道:“你的手比我还暖和”   “身上冷,我没你穿得多”   许凉一看,果然,他穿着家居服出来的,本来外面套了一件大衣,不过爬山发热,被他丢在车里了。   她抖了抖被子,盖在他身上,“这样行吗?”   叶轻蕴把被子掀开,拿出一个又方又扁的瓶子来。五粮液原浆,一开了盖子,酒香溢满帐篷。他喝了一口说:“没事儿,有了酒立马不冷了”   看她眼睛不转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酒,他问道:“想喝吗?”   她本来是不太会喝酒的,叶轻蕴给她订了好多家规,第一条就是不能背着他喝酒。   身边几代男人,不管是从爷爷辈开始,还是到叶轻蕴他们这一代,都是美酒收藏家。一听哪儿有佳酿,闻着味儿就去了。   耳濡目染,许凉对酒有些兴趣,读大学的时候还特地选修了一门酒文化研究。无奈她是女孩子,酒量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好奇心也被一道禁酒令给扼杀了。   此时听他开口询问,解了封印,酒香诱人,许凉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脑袋随着地心引力往下点,根本没经过考虑。   叶轻蕴把酒瓶子递给她,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然后辣得只吐舌。慢慢地,她脸颊浮起一抹嫣红,四月桃花一样,一直粉到她的脖子上。   没一会儿许凉脑子就开始晕了,但还算清醒。一双眼睛氤氲这水雾,眼皮眨得很慢,呼吸热起来,勾起的嘴角有一股难言的娇憨。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不中用,一口全身就软下来。努力睁开眼皮,挣脱酒精的控制,向自己证明,她是清醒的。   许凉还没把自己倒腾清醒,就发现他们已经轻轻吻在一起了。他炙热的呼吸缠紧了她,使她心底的抗拒渐渐羸弱。   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易燃,随时要引爆,给人一种难受又好受的窒息感。她眼睛眯开一条缝去看他,只觉得他的眼眸亮得像此刻的星辰。今天没看到流星,可他的眼睛一眨,就是流星。   没一会儿,他修长有力的身躯已经皮肤贴皮肤地罩在她上方。叶轻蕴看着她迷醉的样子,恍惚觉得自己身下不是个人形,而是一块白皙细腻到无暇的绸缎。   阴和阳的完美契合,显得漫漫长夜,如此温存。   ------题外话------   今天有双更哦,大家不要错过。   下面由香香隆重介绍一篇美文给大家哟,就是咱们蠢萌蠢萌的十八所著的《启禀太子将军有喜了》,特种兵队长穿越成皇朝第一女将军的故事,女强将军,妖孽太子,样样俱全哦,大家勇敢地收藏吧! ☆、061.后续   等他们回家已经是凌晨。许凉累得动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任由叶轻蕴将她抱到浴室里清理干净,她脑子里还有一丝清明,感受到他的动作很轻柔,像在擦拭一件珍爱的瓷器。   可这丝清明到底坚持不了多久,没一会儿她又陷入睡梦之中。   叶轻蕴将许凉抱到自己卧室里。她的脸颊粉红,在光下有薄瓷一样的亮泽。他将她拥在怀里,周围是她身上香甜的气息。关上灯,今晚已经落幕。   第二天早上,叶轻蕴醒得格外迟。自从她搬去另一个房间住,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睡到自然醒的时候。   怀里那个睡得更沉,看来是不到中午,不会睁眼了。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将手从她脖子底下抽出来。起身到浴室洗了个澡。   等他出来就听见手机在响,两人的手机都放在床头柜上。他没拿起自己的,反而看了一眼她的手机。   是高淼发来的短信:阿凉,你在哪儿,去公司没有?   叶轻蕴浓眉一挑,轻笑一下,回到:阿凉在你们总裁的床上,还没醒。   高淼本来是想一大早提醒许凉不要忘了自己拜托她的签名照,没想到手机那头扔回来的是个巨型炸弹。   她正趁开早会前喝咖啡,这下坏了,“噗”的一声全都喷到了电脑显示屏上。   周围的人都看逛动物园儿似的眼神看着她,高淼瞪回去:你们要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别说动物园,准备参加全体女性职工的丧葬会吧!   她立马打了个电话过去,没想到许凉关机了。   叶轻蕴放下已经被他关机的电话。才拿起自己的那个,本来已经偃旗息鼓的震动又叫嚣起来,是夏清江。   想了想,他出了卧室才接起手机。本来不想接的,可夏清江铁定是来兴师问罪的,要是不接,不仅自己的手机要被打爆,华闻总裁办也要被他轮一遍。   他的毅力也分人,要是亲朋他一万个有耐心;但他那些红粉知己,只要响两声没接,那就只能在他的手机黑名单里呆着了。   “你很少有这么一大早就能起得来床的时候”,叶轻蕴下楼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夏清江哼一声:“我为了那瓶落在你那儿的酒,一晚上没睡着觉”   “所以一大早就来轰炸?”,叶轻蕴笑道,“你那么多红粉知己都没把你掏空,看来身体养得不错”   夏清江自知和他磨起嘴皮子来,嘴里泡都要磨出来还赢不了。索性说:“你把我的酒怎么了?”   叶轻蕴轻描淡写地说:“酒能拿来怎么样?当然是喝了”   夏清江捶胸顿足:“我就知道!那么一件宝贝,往你那儿一拿就是羊入虎口”,说着真想抽自己两个嘴巴,“我怎么那么不长记性,偏偏在你车里忘了拿走”   他悔得都快口齿不清了。   叶轻蕴让他别激动:“没到那个地步。没了美酒,你还有美人不是?”   夏清江笑骂道:“我可是有家有室的人,你这么教我不学好?我爷爷一提起你就要把我贬到黄泉里去,这话真该让他来听听!”   叶轻蕴知道他并不在意一瓶酒,但还是说:“酒我真喝了,改天你到我藏酒室里挑一瓶吧”   “就等着你这句话呢!”,夏清江爽快道。30年的五粮液原浆十分珍奇,不是他转山转水,和一位嗜酒的藏酒家拼酒快把命都拼掉,还得不到那么一小瓶呢!   现在可是叶轻蕴的藏酒室啊!叶家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就四处搜罗好酒,叶轻蕴的父亲从政,表面随和,实际却谨慎,怕喝酒误事,从不在宴上沾酒。   所以老爷子的宝贝自然都传给叶轻蕴这个唯一的孙子。爱酒的都知道叶家美酒如云,私底下眼馋,却连味儿都闻不到一点儿。   老爷子的遗产,再加上叶轻蕴的珍藏。他的酒窖自然造价不菲。恐怕随便一瓶,就能抵得上两三瓶他千辛万苦淘回来的。   夏清江自己舍命讨回来的,却只拿在手里观赏了会儿瓶子的外表。为防酒挥发,蜡封了好多年。这下可好,就像看准了媳妇儿,盖头却让别人掀了。   他咂咂嘴,觉得遗憾,“那酒度数不低,你喝了没醉吧?”,又提起说,“就你那胃,比小媳妇儿还娇嫩,真全喝了?”   叶轻蕴说没有。事实上一瓶酒他和许凉一人只喝了一口。之后他们忙别的去了,等她累摊了,他把许凉抱下上,什么东西都没顾得上。那帐篷更是,恐怕她这辈子都不想再住第二次。   要真这么跟夏清江说,他一准儿要骂败家子。所以他只道:“那滋味不错,满口余香”   他看上的还有差?夏清江得意道:“能美上天是吧?”   叶轻蕴想起昨夜那场迷离激荡,还有掌心满捧的滑腻,不由喉头上下动了动,声音低了几度,魇足地说:“何止,喝了一口之后,我简直去外太空转了一圈”   夏清江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   许凉是被渴醒的。她全身骨头散了架似的摊在床上,动一下又僵又疼,于是她不再自讨苦吃,全当自己是一具木乃伊。   渴就渴吧,总比疼来得强。   她眼睛往浴室方向看了一眼,他好像不在。心里才松口气。有了夫妻之事后,她老是觉得两人在一起的氛围太过诡异,或说是难为情。   许凉不习惯这样。一些事情发生了,硬生生地逼着她正视与叶轻蕴关系,对她来说太快了,快得像拖着她往前走。   在平时,她还可以拿青梅竹马的亲近情分装装傻,把兄妹情深的戏演得很逼真,可这时候不行了。全身的刺痛都在提醒她,昨晚发生了什么,不,应该是每次和他有了这种事都要敲一次同样的警钟——你逃得了吗,避得开吗?   他们两个很少有这样深层次的“交流”。因为她不喜欢,他也不强求。隔很久才有一次,之后再照面,彼此都觉得气氛僵得厉害,后来他索性躲出去,要了她之后很长时间不回家。上一次就是这样,他整整半个月没着陆过,满世界带着他的红颜们潇洒,许凉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是一种示威:你不想要的,恰好有人梦寐以求。   等那段尴尬时期过去,他又回来和她当相安无事的夫妻。这样不明不白的循环,他们整整轮回了两年。   许凉最后还是起了床,拿起手机一看,不知道怎么回事,关机了。   她开了机,高淼的电话一连串轰炸过来。许凉抓抓头发,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喂?”,她接起来。   高淼在那边大呼小叫:“你——你跟我们总裁到底是怎么回事?”   越说声音越低,成了特务接头。   许凉脑子嗡了一下,声音是哑的,昨晚她被折腾得太惨,这副嗓子不知道多少天才养得回来,“什么怎么回事?”   高淼一听她的声音就嗅出不寻常来:“还跟我装傻,听你那副破铜烂铁似的嗓子也知道你运动过度!”   你怎么不去当侦探啊?许凉望着天花板,跟她扯皮:“昨晚不是你说有流星吗?结果我兴冲冲地跑去看,什么都没看着,今天就感冒了”,说着假咳两声。   高淼心虚地不敢再追究下去,“你身体没关系吧?”   “托你的福,在吃药打针的边缘”   高淼自责道:“我也不知道准不准,是他跟我说的”   许凉知道她嘴里的“他”,是高淼的未婚夫。立马成了个嗓子因他受伤的间谍,“你可得好好问问,别是哄着你玩儿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间接把我害了”   高淼被她说得也将信将疑起来:“他不会吧?医生说话都算数,一张口就是医嘱”   “这可没准儿,那是对病患。听说医生对妻子,向来没有对病患好”   “你少在那儿危言耸听!”   许凉:“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开始怀疑他骗你了是吧?”   “你别诽谤老实人!”   许凉慢悠悠地说:“信不信由你”   “我信他!”   许凉“嗯”了一声:有本事你一会儿别对他严刑拷打。   两个女人的针锋相对就此结束。这下好了,高淼的力气都用到她未婚夫身上,自然短时间内不会再关注自己和九哥的事。她得抓紧时间,过两天清净日子。   ------题外话------   二更来啦,撒娇打滚求收藏啦~\(≧▽≦)/~   继续推荐咱们玉琳郎的《启禀太子将军有喜了》,来个文文的小剧场:   “想不到将军还曾逍遥红尘,四处留情。”   “年幼无知,年幼无知。”   “听说玉女峰掌门怀了将军的孩子?”   “纯属造谣。”   “还听说清凉寺的和尚有了将军的私生子?”   “这是诬陷!”   妖孽太子一挑眉:“造谣?那这个女娃娃是怎么回事?”   秦玉看着那个小号的翻版自己,眉心一皱:“这可能是我爹的私生女!”   女娃娃睁着大大的眼睛:“娘,什么叫私生女?” ☆、062.耳尖红   许凉一抬眼就看见叶轻蕴长条条地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忽悠完了?”   她“哼”一声,骨质酥松一样慢慢挪下去,背着他躺下来。   叶轻蕴端了一杯蜂蜜水在旁边的灯柜上,“喝吧,再等会儿该冷了”   她不肯动身,也不理他,把卧室变成了冷战的战场。   他也不管她是否给自己冷遇。掀开她的被子。   许凉现在对他的一举一动十分敏感,要以前他们有了夫妻之实以后,他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得没影了。今天却怪,还在她眼前晃悠!   “你干嘛?”,她拔高音量,把被子重新盖在自己身上。   叶轻蕴闲闲地扶着裤兜站在床前,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盯劳她:“你身上不爽利,抹点儿药油好得快一些”   许凉知道自己身上一定或多或少带着淤青。虽然他们那种事少,但他是不吃则已,一吃就要够本的人。所以每次等她醒过来,他已经走了,家里只剩一个满身药油味的自己。   她哑着嗓子说:“你就知道欺负我,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叶轻蕴一身白色亚麻衬衫,哪有一点恶魔形象?不过嘴角那抹笑意却有些坏,“你还能完完整整地在这儿骂我,看来我吃人也是要吐骨头的”   许凉咬牙:“你是恶魔!”   叶轻蕴:“我心慈手软,你现在骂人才这么有力气,所以我可以当选最善良的恶魔”   她说不过他,于是恶狠狠地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她不想看见不想听见,就看不见听不见了。   叶轻蕴看着她鸵鸟似的动作发笑,掀开被子一角,闪身之间,已经和她在一床被子底下了。许凉惊地往外挪,没注意不远就是悬空,在掉下床的前一秒,叶轻蕴赶忙将她拉进自己胸口。   两人都心有余悸地喘气。叶轻蕴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好啦,你还要闷多久?”   许凉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想要摆脱他枷锁似的手臂。   叶轻蕴被她蹭到了要害,“咝”一声,将她搂得更紧,威胁道:“你要再乱动,我不介意再办你一次!”   可许凉介意啊!她知道他说到做到,终于安分了,只是气闷,拿他衣服胸口上的纽扣出气,窸窸窣窣拿牙齿去咬。   叶轻蕴察觉出不对劲,抬起她的下颌,“我的纽扣是无辜的”   许凉带着哭腔说:“我要跟奶奶说你欺负我!”   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真哭不会有声音,也没有预兆。现在这样就表示,她滴不下泪的。不过也不能欺负狠了,因为,咳咳,昨晚已经狠狠欺负过。   他难得的好说话:“是,你跟奶奶说吧”   现在不管他说什么,许凉都觉得有一股挑衅的意味,于是又道:“我要跟妈妈说,你欺负我”   话刚说完,叶轻蕴的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来一看,对许凉说:“说曹操曹操到,是妈打来的,你要告状趁现在吧”   叶轻蕴接起来,母亲聂缇还没等儿子出声,就先出口道:“怎么回事,最近胃又出毛病了?”   “妈,您在北京也挂着我呢!我的胃功能健全,一切正常。您顾好我爸就成了,我都快而立了,又不是小孩子”,叶轻蕴冲母亲打着官腔。心里暗骂那位李医生就是个间谍,小疙瘩请他来就是引狼入室。他有什么不好,母亲千里之外都能知道。   “你少来啊,你爸比你省心。头疼脑热地都不用我提醒,立马就让叫医生”,聂缇教训他说。   叶轻蕴:“那是我爸上了年纪,惜命”   “少没大没小的,要你爸爸听见了,你等着挨训吧!”,又问起,“你嗓子怎么回事,昨晚又熬夜了是不是?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叶轻蕴见母亲在那端发急,可又不能实打实地说,为了您日盼夜盼的孙子早点儿到来,熬熬夜也是值得的。于是道:“您别担心,我作息很规律,熬夜只是偶尔”   瞟了一眼许凉,叶轻蕴把战火引到她身上说:“你儿媳妇儿正说要跟你告状呢,您电话好巧不巧就来了”   许凉瞪他一眼,他从昨天晚上就开始跟自己过不去。哎,真宁愿他像以前一样,办完事儿就从家里撤出去。也就不用像现在一样,身心遭受双重打击之后,还要面临婆婆的拷问。   果然,聂缇让儿子把手机给许凉。   “妈妈”,许凉乖乖叫道。   聂缇一听她那哑着的嗓子和儿子如出一辙,就忍不住笑了。这下都不用问,她要告什么状,聂缇心知肚明。   她柔声对许凉说:“阿凉啊,你可别学你九哥,不把身体当回事儿。别的先不说,健健康康的才顶重要。你身体虽然不差,但也不要大意,我跟微娘说一声,让她给你炖些补品补补”   许凉本来还提心吊胆。   许叶两家是邻居,叶家有独子,许家有独女,刚好凑成一个好字。聂缇千辛万苦才生下叶轻蕴,再没有子息,对从小没有母亲的许凉格外疼爱一些。小时候许凉一到叶家去玩儿,聂缇就将她抱在怀里,温声问她:“阿凉来给聂阿姨当女儿好不好啊?”   许凉圆乎乎的小身子依偎在她怀里,眼睛红了,她从来不知道有妈妈是什么样的一种温情。别人有妈妈梳辫子,挑好看的裙子,带着去逛动物园儿,她却没有。   刚想认下一位母亲,叶轻蕴却跳出来说不行,妈妈哪儿是能随便叫的?   可即使这声妈妈没叫出口,聂缇还是对许凉视若亲生。别的女孩子向往的,都给这个没见过母亲长什么样的女孩子置上一份。   许凉也亲近她。这样一位替自己全心全意着想的长辈,有温婉的声音和清丽的容貌,对自己说话总温声细语,她的怀抱也好暖,比起梦里面那个没有温度和真实面貌的母亲,聂缇和她自己眼里早已是只隔了一个称谓的情深母女。   转折是在她与叶轻蕴结婚之后,或者更早,只不过她忙着同宁嘉谦恋爱,没有注意。这位全心全意,温柔以待的女性长辈忽然对她严厉起来,从没对许凉高声说过话的聂缇隐隐对她有些不满:叶轻蕴不着家,她要挨训;叶轻蕴瘦了,她要受到提点;叶轻蕴生病,她要被质问……   许凉暗自猜想,是不是婆婆只把自己当女儿,真正属意的儿媳妇人选是童湘?还是现在扮演的角色不一样了,所以婆婆才态度大变?   她在形同母女的关系下自由惯了,所以才会在婆媳微妙情感中变得拘谨。   刚开始还担心九哥生病了,自己要被问责。没想到婆婆却这样好说话,又变成了小时候那个对她嘘寒问暖的聂阿姨。   许凉语气自在了一些说:“知道了,妈妈,我会按时回去的”   叶轻蕴知道她在母亲面前不自在,伸手拿走电话,对电话那头询问起父亲的近况。   聂缇在儿子面前也无需隐瞒,说了两个字:“很好”   叶轻蕴点点头,知道“很好”的意思。父亲在京里位高权重,但从政这条路有多凶险,叶家从老到小,都深有体会。京里早有风声传出来,说父亲在明年会再升一级。   到了父亲这个位置,越往上要想再升,就越困难。今天得了母亲这句确凿的话,叶轻蕴知道,传言多半要成真了。   在这个关头,叶家只能更低调,更山水不露。   聂缇又说:“我前两天和你大姨在一个宴会中遇上了,她说今年过年,她兴许会早些回来。还有啊,你外公老早就开始唠叨,说等着你进京去看他。你外婆受不了他天天这么念,打了电话来向我告状。我跟你外公说,要想轻蕴了,就给他打电话嘛,你外公又要紧牙关不承认。要说他老人家被人叫了一辈子的首长,到老了,反倒像个小孩子,全家上下都拿他没办法”   叶轻蕴也笑:“等过年了,我和阿凉一起去看他老人家”   聂缇道:“说起聂家孩子不少,你爷爷又是一副从军时候的板正性格,一沉下脸来,孩子们都得哆嗦两下。见了他像老鼠见了猫。可就属你和阿凉能得他偏爱。婉婉有一次被她爷爷训了,跑来跟我哭,让阿凉去当爷爷的亲孙女儿吧!”   婉婉是叶轻蕴的表妹,二舅舅的女儿。   “她是傻人有傻福”,叶轻蕴道。   聂缇在挂断电话前,提醒儿子:“你可千万别看着阿凉好欺负,就可劲儿欺负”   叶轻蕴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跟母亲道了别,赶紧挂了电话。   许凉坐在床上,偏头问他:“你耳朵尖为什么这么红?”   ------题外话------   大家早上好啊,更新来喽,九哥害羞啦~\(≧▽≦)/~   让香香再次推荐玉琳郎的《启禀太子将军有喜了》,非常不错的文文,作者大人有剧情,有存稿,大家放心入坑吧\(^o^)/~   来个文文的小剧场:   某日上朝时,大将军麾下某无良军医故作惊呼:“将军你有喜了!”   有喜?百官猜测。谁的孩子?丞相?王爷?公子?眼神偷偷瞄向上首含笑的太子。   秦大将军讪笑:“意外,意外,回头就结果了他。”   太子薄唇一勾:“大将军,戕害皇嗣是死罪。”   百官了然。 ☆、063.针锋相对   许凉不肯起床了。她准备在床上安营扎寨度过一整天。因为她一动,全身就像生锈的机器,随时有脱落零件的危险。   即便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叶轻蕴还是要去公司一趟。他让她好好休息,“我会帮你请假”,他一边跟她说,一边戴上那只国产手表。   许凉撇撇嘴看他。男人和女人就是天壤之别,要她全副武装出个门,没个一两小时不算完。可男人就干净利落多了,尤其是面前这位,看着时间没花掉多少,但一去衣帽间换下家居服,出来的时候已经风度翩翩。   “有什么东西要给你带的吗?”,他难得这样大慈大悲。   许凉提要求说:“我要吃冰淇淋,麻辣烫,还有羊肉串!”   他看她一眼,那意思是:真不知道你那异想天开是打哪儿来的?   抬脚就出去了:“当我没问”   许凉一口老血憋在心里。彻底蔫在床上。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真不知道两年前为什么要和他在民政局签下卖身契。摊上这么一位,她简直此生无望。   如果当时真的和嘉谦结婚呢?   她愣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响起这个名字了。但真是不能想的,脑海里一浮现他的面容,心脏就像被人捏住那样的痛楚。所以她宁愿活得像失忆,活得自作自受。   叶轻蕴下楼,陈修已经等在那儿了。严姨给他上了茶,他也只抿了一口。看见人下来了,立马站直了身子。   “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叶轻蕴对陈修说。   看陈修依言出去了,叶轻蕴对严姨说:“今天估计我不会回来得太早,太太一个人在家吃饭。别给她做太辣的东西,她的喉咙受不了。一会儿你给她切点儿水果上去,她要是不想出门,麻烦严姨多照顾她一些”   严姨应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太太这人最轻省,您放心出门吧,我会照顾妥当的”   叶轻蕴略颔了下首说:“严姨做事,我一向放心”   等车子开走了,严姨才松口气。不管在这家呆多久,在这位不怒自威的年轻男主人面前还是这样大气都不敢喘。他身上总有一股无声的气势,让人不敢抬头直视。   陈修的报告打从叶轻蕴夸出门那一刻就开始了。“我们这边的人比警察先找到那伙人,在一条要搬迁的小巷子里。幕后的人脑子不笨,专找的那种用起电脑比用笔熟练的未成年人,看那样子,一准是受过培训的,专被指派做这种勾当。就想钻警察局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的空子。幸好我们比警察先找到,要按他们的程序一套一套来,恐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叶轻蕴眯着眼睛,道:“这事儿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用一帮小孩子来玩儿阴的,的确是那边用惯的,上不得台面的手法。向于海是霍家的忠犬,即使这次不能拿霍家人怎么样,断他一只手臂也是好的”,他拍拍陈修的肩膀说,“既然人抓到了,就让他们先说出个一二三来,再交给警局。毕竟,华闻是个遵纪守法的公司”   陈修点头应是。   叶轻蕴笑笑,打了个电话给方誉说:“今天中午在孙家菜馆订一桌,你请警察局的方局长吃个饭。要是他问起我来,你就说我为了网上那几个散播谣言的人忙得焦头烂额。方局长听得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明天,最多后天,我要看到我想要的结果”   在方誉道好后,他挂断电话。车子稳稳停在华闻的地下停车场,叶轻蕴和陈修下了车,刚好遇见霍济舟。   这个当年全城闻名的纨绔子弟,没了以前的浮浪,再不是当年那个扬言要用自家股份买叶轻蕴整个藏酒室的花花公子了。   只是命数开了个大玩笑,他藏酒室没得着,却一语成齑,他们家大部分股份都被叶轻蕴纳入囊中。   叶轻蕴看着面前这个在父亲入狱之后黑瘦不少的男人,对他眼里的阴翳毫不在意。叶家人是那种站在地狱里,也一笑置之的品性。   “今天怎么没看到向经理?”,叶轻蕴问。这话其他人问不奇怪,向于海唯霍济舟马首是瞻,常跟前跟后,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可他来问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霍济舟喜怒不形于色这一招修炼得自然不如叶轻蕴,当下不管怎么努力,也挤不出笑来,阴沉着脸说:“叶先生不该比我清楚?”   “呵!”,叶轻蕴轻笑一声,“向经理在哪儿我不清楚,不过该清楚的,我倒是都清楚”   霍济舟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轻蕴漫不经心道:“我想,我清楚的,霍公子也清楚”   说完不顾他渐渐变青的脸色,叶轻蕴翘了翘嘴唇,带着陈修向电梯方向走去。   “向于海被关在哪儿?”,叶轻蕴问道。   陈修答道:“在晨光那儿”   “那个女孩子压得住他吗?”   陈修一贯的没有多余表情:“她要是连向于海都看不住,那更看不住叶太了”   叶轻蕴点点头,没再说话。   进了办公室,秘书室的人送了咖啡来。叶轻蕴开始忙谭柯宁在欧洲视察发过来的邮件。方誉没在,但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才走的。   秘书办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气,效率跟不上,那你在公司里的地位也要跟不上了。完全是竞争机制,适者生存。   本来许凉从嘉诺出来的时候,正遇上他们结婚。婚后她打鱼晒网似的找工作,他也曾想过就把她安在自己身边。后来又作罢,要是周围时时刻刻都萦绕着她的气息,他的效率第一个降成负数。   午饭过后,方誉带着微微的酒味和一脸红晕回来了。他刚进叶轻蕴的办公室,叶轻蕴的手机就响了。   那支是私人电话,方誉从他抿起的唇角辨别出打电话的人是谁。   所以他将要汇报结果的嘴巴及时闭上了——天塌下来,总裁也不会错过这个电话。   方誉要这点儿眼色没有,分不清轻重先后,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叶轻蕴一听许凉在那头呜啦啦控诉自己的恶行,就忍不住笑了。他挥手让方誉先出去,和她打电话总不喜欢有别人在场,把那个私有的自己暴露给其他人似的。   “你让我明天怎么出门?!”,许凉一边去揉脖子上的痕迹,一边火冒三丈。   “不出门不就行了”,他老神在在地说。   “我还要上班呢!”   “如果你老板扣你工资,让他来找我说话”   许凉惊疑:“你不会连我们公司也有投资吧?”,不管是他或者贝樱,投资的项目遍布各行各业。有时候她会和他开玩笑,指着路边的臭豆腐摊问他:“那家店你入了多少股?”   叶轻蕴“唔”了一声,“你们公司大概没有”   许凉不禁呼了口气,他的关系网大得像天罗地网。要他是公司的股东,那自己身边不知道有多少眼线。   “以后我再也不和你有夜间活动了!”,她一想起自己打电话的目的,又开始气呼呼地。   “你可是我老婆,难道我要找其他女人夜间活动?”,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危险。   许凉不敢顶回去,怕他真发火,委屈道:“都怪你!我连房门都不敢出,严姨看了会笑话我的”   叶轻蕴哄她道:“乖乖在家养着,听说李游要回来了,言胜奇他们都得了消息。说哪天要出去聚聚”,又给她出主意,“你要是无聊,我让人把你接到公司来?”   许凉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赶紧拒绝:“我现在哪儿也不想去,什么人都不想见!”   小爪子伸出来挠他了?不敢直说不想见他,拐弯抹角地出招。   他还想说话,但此时书桌上的电话响了,他让她先挂,这才接起桌上的电话。   接起来就听谭柯宁在那边抱怨:“你不是让我给那个小鬼头带东西过去,他一缠上我就不放了,一个劲催问你什么时候到欧洲去看他”   谭柯宁口中的小鬼头,是欧洲最大纸媒集团西洛里家族的长孙。   而叶轻蕴,是西洛里家族长孙的教父。   ------题外话------   求收藏啊求收藏,看在香香这么勤奋的份儿上,金角大王们在我应一声之后,就把我给收了吧~\(≧▽≦)/~   又是玉琳郎的文哟,有剧情有功底,还有将军爱上你(打广告修炼成段子手了)来吧,咱上一个小剧场:   素有狼毒花之称的特种兵队长穿越成了皇朝第一女将。   逛花舫,上战场,追了丞相,扑了太子,某日一高兴还当街抢了大学士的公子回府……   秦玉玩弄着手中的匕首:“这妖人为了个公子打了爷的屁股,现在还要打爷的脸!老虎不发威当爷是纸糊哒!”   老虎果然不是纸糊哒,近身剑侍亲眼看见自家大将军潇洒的抬起脚,一脚便将太子爷踹进了碧落湖……   景孝帝站在紫金宫顶,逆着残阳,脱下踏枯万骨,染满鲜血的龙袍。   “为了你我可以不要江山。”   “……你告诉我江珊是哪个小裱砸!” ☆、064.充气娃娃   “kris一向很通情达理”,叶轻蕴对谭柯宁道。用“通情达理”四个字来形容一个孩子,他的早熟程度可想而知。   “他一碰上你的事,情和理全都闹亏空”,谭柯宁在那边无奈地笑。   “那你就问他,我给他布置的功课,他做完没有。要是没有的话,他就不能见我”,叶轻蕴想也没想说道。   谭柯宁得了他的主意,脑子一亮,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真不知道西洛里家族的教育是怎样的,一个孩子也这么难搞,拿叶轻蕴做赌注跟自己打赌,赛马,打枪,自己全输给一个孩子。   这趟欧洲之行注定要成为谭柯宁的黑历史。   叶轻蕴听了谭柯宁汇报欧洲那边的情况后,没说什么。谭柯宁知道这是他比较满意了,不好的他不会责骂,只会指出漏洞;好了也不轻易夸赞。听说叶家人都这种德行。   许凉还真是在家里晃悠了一天。从小到大都没有在卧室用餐的习惯,严姨说把午饭拿到楼上来让她用,她拒绝了。还是千辛万苦地支起老弱病残的身体,到了楼下。   然后她让严姨提前下班。   严姨愣了一下说:“叶先生走之前,让我好好照顾太太的”   许凉满不在乎地冲她摆摆手说:“不用了,只是他太大惊小怪了。我已经二十六,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严姨还是为难:“这——”   许凉一本正经道:“难道您非得我加工资,才肯听我的话吗?”   严姨一下子笑了。拿她没办法。   “没关系的,先生那儿有我去跟他说,他不会怪你”,许凉安慰她道。   一再劝说下,严姨才松了口,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了,许凉伸了个懒腰,赶紧把围在脖子上的丝巾摘下来。   刚才严姨就冲她脖子上看了好几眼。这纯属掩耳盗铃——谁在自己家里戴丝巾啊?   许凉把丝巾当做是叶轻蕴,狠狠扔在沙发上。   现在,她全身的筋骨都僵作一团,酸得厉害。像读书时候体测,一口气跑一千四百米后的效果。   她决定以毒攻毒。   许凉果敢地站起身,然后一阵酸痛突袭了她。她扶着腰,艰难地从柜子里拿出围裙,准备将本来华丽干净的屋内重新打扫一遍。   你自虐过后,就没有痛感再虐你了。这话是大学室友,姜奕说的。   她仔仔细细地用各种用具将角角落落都扫荡了一遍。可是严姨实在是个家务能手,没能清洁出任何脏污的许凉,丝毫感受不到成就感。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当了很久游手好闲的女主人。   不过好像真的有用。等她再站起来,体内的酸痛已经被腿上的麻意代替了一半。   她决定到楼顶的杂物间去看看,有什么可以为这个家效劳的。   这栋别墅一共有三层。这个五星级别墅区,叶轻蕴是投资方之一,修建的时候他就把自家的地划好了,面积是其他别墅的两倍。   地方够大了,两个人组成的家庭足以显得空旷,至少许凉搬进来的时候,就被它的宽阔和奢华震了一震。一直以为九哥就是九哥,那时候才发现,自己嫁了个大金主,可以包养她几辈子。   可他却嫌小了,首先他那么多辆豪车就挤不下停车场。再就是他说房间少了。   许凉四顾一排排可以当酒店的屋子,实在觉得这句话好冤枉这座房子。   后来才慢慢悟出来,他说的是,要有了孩子,房间少了。   她非常震惊,这么多屋子都装不下孩子,那在他计划当中,她得生多少个他才满意啊?   可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孩子。装修时候空出来的婴儿房,长久以来英雄无用武之地。   杂物房的钥匙在许凉这里。她打开门,里面还算干净,只是有些乱。大多是他不再穿的衣服——叶轻蕴这人死讲究,衣服只穿新款,过了季的就不肯上身;还有一些没用的生活用品或健身器材。   她蹲下身去,好一会儿没动。等攒够了力气,才拉开贴着墙壁的柜子最下面一层,里面堆着大大小小,曾经装过礼物的盒子。而一个装着她过去的木匣子,就葬在这些盒子当中。   伸手将其他盒子拨开,终于显露出那深色的一角。触了一下,许凉像被电了一下似的,把手收回来。   她一下子将一大堆盒子往柜子里一推。使劲关上柜门,如同关上一个梦境。   即使不去翻看,她也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一大摞的便签纸,木雕的一对结婚夫妻,以及当年她亲手设计的结婚请柬。   大概都褪色了吧。那喜庆的红通通的颜色早就陈旧了,一个怨艾的故事一般空枉地诉说着。那就是个潘多拉盒子,一打开,那些自责,埋怨就要灌满她两只耳朵,直到将她整个人淹没。   等她发现自己脸上凉嗖嗖地,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许凉抹了一把脸。她以为自己不会哭的。那些眼泪都在和宁嘉谦分手的时候流干了。几乎让她以为她哭毁了自己的泪腺。   原来没有,伤痕不管多久,想起来也要涌血。   真矫情!她恶狠狠骂了自己一句。当年抛开宁嘉谦的是她,哪怕在当时,那是唯一的选择。可在外人眼里,狠心的女人丝毫不会因为她有隐衷而获得原谅。   很多次她在梦里梦见和宁嘉谦相遇场景,次次都是噩梦。   盒子里那一摞摞的便签纸上,都是他道歉的话语。他是那种外表冷酷,内里却周全体贴的人,每次闹别扭,他总先说对不起,写在便签上,递给她。   有时候是她无理取闹,他也包容,在嘉诺工作时,都说宁嘉谦,你对下属那么严厉,肯定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用在许凉身上了。   他笑一笑不说话,明眸皓齿,那样皎洁。   是的,他把她给宠坏了。所以结婚后午夜梦回,次次都是她狠心地跟他说分手,他却声音低哑地问:我像以前那样跟你道歉,你会回来吗?   他以为他做错事了,她才会离开他;可他不知道,她恰恰是因为爱他,才离开的啊!   许凉猛然站起来,只想逃离这里。只是用力太猛,重心不稳,向一侧倒去。她赶忙扶住墙角,却不慎碰倒了一个长条形的盒子。   这盒子好长啊,真不知道当初费了多大力气才搬进来的。许凉从来没见过,她带着坏心情东摸摸西瞅瞅。终于决定将这个外表精美,体积庞大的未知礼物打开,来冲抵自己的消极情绪。   她找来一把剪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厚厚的表皮剥出一条缝来。当盒内的东西完完全全展现在许凉眼前时,她捂住自己的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叶轻蕴晚上的饭局吃到一半就回家了。今天到场的都是华闻的股东,眼看就是年关,为了年会能四平八稳,先把这些人摆平再说。   可吃饭的时候一直走神,老是忍不住看表。还是方誉乖觉,跟其他人说总裁还有急事要处理,先走一步,他才得以脱身。   出了酒店他没有立刻回家,让司机开到城东去,找一家做甜甜圈的点心店铺。很不好找,他一边看某人的微博,一边告诉司机大概方位。那儿是条小巷子,路灯很暗,车开不进去,他下了车,亲自去买。   论吃喝,夏清江是老饕,常说不仅是智者,连美食也一样,大隐隐于世。但愿这个小地方出品的甜点,真如她微博上说得那样美味,才不辜负他趁夜色来这样一趟。   今天运气不错,至少他终于在店家关门的前一刻买到了想要的东西。可这样的好心情只维系到了家门口,一眼望去,家里没人——她不会睡这么早。黑洞洞的,与黑夜连成一体。   叶轻蕴沉下嘴角。拿了甜品店的纸袋下车,在夜风里站了好一会儿,才迈着沉重的步调输了密码进门。   关上门,他随手将纸袋丢到置物架上,换了鞋,不想开灯将屋子照得空空荡荡。于是掏出打火机,嚓一声点燃了,火苗闪闪烁烁地舔着空气。   他走进客厅,却猛然发现有人躺在沙发上。一阵惊喜充盈在他的胸膛,叶轻蕴伸手想去碰碰她的肩膀,刚一触摸到那层皮肤,他就感到不对劲。   这时候,客厅里的灯突然被打开。灯火通明,一下子刺得他的眼睛眯起来。   他扭头看到许凉抱着手臂站在楼梯口,阴森森地“呵呵”笑问:“叶轻蕴,你最好解释解释,沙发上的那个充气娃娃,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题外话------   阿凉连九哥都不叫了,可咱们九哥真的没有邪恶哦,人是根正苗红的总裁一枚,大家可不要误会他哦   来吧,广告时间,热烈推荐蠢萌十八的《启禀太子将军有喜了》,香香已经替大家鉴定过了,十分好看喏;还有我们美妞娇娇的《重生之全能影后》文笔大气,剧情十分动人,爽点多多,大家真的千万千万不要错过! ☆、065.算账   他脸上没有一点儿心虚,看一眼她,又看一样沙发上仿真的“许凉”,竟然笑了:“倒还真像”   许凉上前来,看他的表情像看个无赖:“你——”,你还说得出这种话!只是喉咙口被噎住了,发个音就断了后续。   叶轻蕴折回身去,将置物架上的甜甜圈拎到她面前,许凉瞟了一眼看着眼熟的纸袋,问道:“这是什么?”   语气带着一点儿警惕,意思是别想用东西收买我!咱们该算的账你赖不掉。   “不要算了”,他打开纸袋,“反正我知道甜甜圈不合你口味”   许凉一听是甜甜圈,两眼发亮。凝神看纸袋上那独特的标记,恍然发现这是自己在微博上转载的,本城避开人群的美食之一。   她顾不上追究其他,两只手扑到纸袋上。打开一看,光看着就解了眼睛的馋,还馋着的胃正蠢蠢欲动。   “没出息”,他笑着嗤一声。   “你买回来,不就想看一次我没出息的样吗?”,她顶回去。瞟一眼沙发上的充气娃娃,有了他的小辫子,她可以随意发挥,判他的刑。   叶轻蕴抿一抿唇:“那东西是夏清江送的,我没拆开过”,你要算账找主谋,我只是个共犯,并且是无意识犯罪。   “少装无辜!”,许凉眼睛一瞪,两道目光成了刑讯逼供。   他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现在说什么都阻止不了她给自己定罪。   叶轻蕴的目光又扫到她脖子上去,“你明天继续放假吧”   “哪有员工自己决定什么时候放假的”   “他要是不给你假,那假期他也别想要”,他语气淡淡地说。   许凉狐疑:“你真不是我们公司的股东?”   叶轻蕴坚决道:“不是”。   她一边咬着甜甜圈,一边说:“夏清江怎么这么不着调?改天你也送他一个温璇的充气娃娃”   “送一个和温璇一模一样的,恐怕会被他天天用来当沙包”,他夸张地说。不过夏清江和他太太的关系冷漠,众人皆知。   许凉笑了一下:“哪有这么夸张。虽说他们两个看起来别扭一辈子也扭不到一块儿,不过听他们说,夏清江跟人打麻将,别人开玩笑用他老婆做赌注,他捣别人一记乌眼青?”   夏清江跟人打牌从不用筹码以及货真价实的人民币,说没劲,赌的都是真人:从牌桌上赢回来或输出去的是他们家的司机,厨子或是小阿姨。   把这些照顾人的能手给人用,工资却照常从自己这儿走账。   有时候夏清江也赌女人,都是花场上见过阵仗的妖精,被当成赌注也在一旁嘻嘻哈哈。   只是有人攀污他老婆却不行。温璇这两个字,在他面前提都不要轻易提起。   “他什么时候送给你的?”,审讯正式开始了。   叶轻蕴回答的时候表情挺认真:“忘了”,就在我们结婚的前一年,他给的生日礼物。   “这么个宝贝你也能忘?”,她的目光步步紧逼。   “我都没拆开过,更谈不上忘不忘的”,他老老实实答。心里却不老实地想,宝贝他有个活   的,何必还牵挂一个假的?   许凉想想也是。就听见他又辩白道:“夏清江让人搬进我那儿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那么大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她重重哼一声,叶轻蕴知道自己这一关就算过了。她不满的是,刚刚抓住他的小辫子,这时候才发现攥在掌心的是缕假发。   长久被他欺压,想着趁这事儿扬眉吐气,不过她再次失望了。   倒是叶轻蕴眼梢一挑,坏笑着说:“她的身材比你好多了”   “什么?”,她还沉浸在遗憾当中。   他又重复一遍:“沙发上的许凉身材比你好百倍”   在她眼睛怒火四起的时候,他又将她从头看到脚,补充一句:“今晚你吃了甜甜圈之后,她会比你好两百倍”   “喂!”,许凉快发狂了,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他淡然一笑,拍拍她的脑袋:“现在知道了吧,我的东西可不能白吃。不然白吃会变成白痴”   “我要和你绝交!”,许凉朝他喊道。   叶轻蕴无所谓道:“随你便,反正现在我又多了个老婆,说不定比你还好用”   许凉气得直跺脚,恨恨道:“那我祝你们百年好合!”,说着转身就要上楼。   可没走两步,就被他长腿一逼近,从后面罩在怀里。他的手臂很长,锁着她,在她身前打了个扣。   他优美的下颌贴在她的头顶。叶轻蕴微微俯下身,吻了一下她的耳朵,问:“生气啦?”   许凉在他怀里挣扎,她没说话,这动作就是答案。   然后他在她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   这下她不敢动了,这已经是他的警告——你再动我就要采取措施了。   静下来许凉才闻到他身上有轻微的酒味,“你喝酒啦?”,一问出口她就后悔了,明明现在正跟他赌气呢!这份关心一输送出去,她就落了下风。   没人比他更懂她的心理活动。叶轻蕴含笑说:“没有,有个饭局,他们在喝,我没有”   说起来他应酬可以接龙似的天天排,但他并不所有人都见。在酒桌上敢对他劝酒的也少,即使有,方誉也会帮忙挡下。所以他出去吃饭,许凉向来不怎么担心。   可知道是一回事,本能又是另一回事。   她没再说话了。一低头就看见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亮堂堂的地板上。他的个子比她高出一截,身材那样修长,手臂一裹,怀抱像装着她的襁褓。这一幕竟和谐温暖得有些惊心动魄。   许凉心乱跳了一阵,拆开他的两只手,获得自由。   她垂着眼睛,低声对他说:“时间不早了,快睡觉吧,晚安!”   说完哒哒地往楼上奔,那急促的脚步声像是在逃跑。   他目送她的背影上楼。慢慢地,嘴角浮出一丝苦笑。   过了两天许凉才去公司上班。一进大堂,就看见一群靓丽的年轻男女排着长队在领号码牌。   恰好molly风风火火走了过来,她跟许凉道了声早,两人并肩去等电梯。   “这又开哪场大戏?”,许凉将目光从那群青春洋溢的年轻人中间收回来。   “你不知道?”,molly一副你眼睛不好使的表情,“都开场两天了,你从这儿进进出出都没看见?”   许凉:“这两天在家养病,没上班”   molly关心道:“没什么大碍吧?”   “谢谢,只是小毛病”,许凉轻笑着说。她脖子上的痕迹确实好得差不多了。   “这些都是影视学院的学生,或者被星探发现的潜力股。公司要招新人了”,molly终于为她解惑。   许凉了然地点点头:“前段时间听说新人选拔在来年开春,怎么提前了?”   molly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时候前浪不行了,就要后浪跟上来”   即使她卖关子,许凉也没多问。因为照molly的八卦性格,不一吐为快能噎她个半死。   果然,许凉在心里默数了五秒,她就憋不住了,挪进一点儿,低声对许凉说:“听说是兰今提出来的,现在林雪禅在家静养,她这个经纪人自然就闲下来了,主动跑到老板那儿去,提出多带一个艺人”   molly哼声道:“林雪禅一个她都没带好,更别说其他人!”   ------题外话------   九哥嘴上虐了阿凉一下,阿凉心上虐了九哥一下,香香是最公平的包青天!~\(≧▽≦)/~   来吧,广告时间,热烈推荐蠢萌十八的《启禀太子将军有喜了》,香香已经替大家鉴定过了,十分好看喏;还有我们美妞娇娇的《重生之全能影后》文笔大气,剧情十分动人,爽点多多,大家真的千万千万不要错过! ☆、066.新人选拔   许凉对此不发表意见,这一行最现实,红了就是烈火烹油,冷下来就无人问津。   电梯一直没来,molly要用自己肚子里的八卦把这点儿闲暇时间填满。于是又说:“真不知道林雪禅是怎么想的。现在的女明星对这种事都讳莫如深,就她,恨不得全世界都晓得她肚子里猫了一个”   说到激动处,她的乡音都钻出来了。   许凉含含糊糊地应一声:“是吗?”   molly本来就没想和她一唱一搭,只想满足自己的倾诉欲。于是说:“我看她就是想讹上一笔,听说保养她的那人身价高到没顶,不说别的,一笔营养费就抵得上她在片场累死累活三十年”   “分析得不错”,许凉心不在焉地接上一句。心里却反驳道,叶轻蕴才没那么傻,他什么时候吃过亏?别说三十年的片酬,现在他连句话都不会留给林雪禅。   “哦!”,molly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一声,“这次裴老师在中国歌声的演唱我在电视机前听得流泪。后来再听吴宇帆将那个故事,眼泪刚刹住车,又哗哗往下落”   许凉说:“当时我在现场,每个人和你的反应都差不多”   “以前我只是裴老师的真爱粉,现在我可是他的脑残粉!”,molly的声调激动起来。   “这句话你可以当面跟他说”   molly有些失望道:“每次遇上他都是给他化妆的时候,不过那时候他一向很忙,不是在看稿子,就是在睡觉”   许凉安慰道:“那就没办法了,除了托梦给他,我想不出你有其他可以和他交流的机会”   听了她的调侃,molly一点儿都不介意,反而异想天开地说:“要是裴老师去演天龙八部里面的虚竹就好了,我要去演梦姑!”   许凉正想跟她说:虚竹大概不会想遇到这么八卦的梦姑。电梯终于开了。   没想到出来的是公司老板赵垣。赵垣大约五十来岁,是个脂肪茂盛但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看着好说话,但一向公事公办。   molly心道自己今天运气这么好,刚刚站在门口发花痴,就被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逮个正着。   许凉她们还没说话,赵垣先冲她颔首道:“许小姐”   “赵总早上好”,许凉拿出标准的职业微笑。然后余光就接收到了molly的诧异目光。   赵垣虽然记不清molly是谁,但仍然绅士地对她笑了笑。   “最近裴表现得不错”,赵垣夸赞道。   公司大大小小的艺人不少,天王级别的有好几个,裴意初虽说人气见涨,但还未达到顶峰,至少不足以受到老板的特别看重。   因为他到底不是为公司带来利益最多的那个。   裴意初又不在跟前,他对自己这个经纪人说,许凉猜测,大概是在给她脸面。   虽然心里犯嘀咕,但表面上她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笑容,客套谁不会:“哪里,都是公司的栽培,裴才能走到今天”   虽然知道这是句官话,赵垣还是笑着点点头,这才和两位女士道别,带着助理走了。   molly一进电梯就忍不住上下扫面前这位明丽的经纪人一眼,然后问道:“你和老板认识?”   许凉盯着电梯内不断上升的数字,答道:“泛泛之交”   “我这个泛泛之交他就没认出来!”   “可能——”,许凉眨眨眼睛,“老板只对梦姑脸盲吧?”   本来期待她回答的molly瞬间翻了个白眼。几十年的练习,她翻白眼的技巧和她化妆的手艺齐头并进。   许凉看着她,哈哈地笑出声来。   进了办公室没多久,吴敏川就来了。   没想到他们这时候在公司。自从中国歌声一曲成名之后,裴意初风头更劲,广告代言拿了不少;各大导演都在民众的呼声当中看准了他这块璞玉,打电话给吴敏川表示,他们乐意悉心雕琢。   所以吴敏川忙得厉害,而许凉因为叶轻蕴的“伤害”在家里呆了几天,躲过了忙碌的高峰期。   “你的病好全了吗?”,吴敏川上上下下看她一眼。   许凉轻咳一声,转了转眼珠道:“差不多了”,又问道,“裴呢?”   吴敏川说:“被上头指派去当选拔新人的考核嘉宾了”   这头衔安得可真委婉。许凉点点头,什么考核嘉宾,裴意初不过是立在那儿的里程碑。他现在隐隐有红透的趋势,离家喻户晓也不差什么了。   公司就是要透过他来告诉新人们:想和他一样被公司栽培,红到眼前这个地步吗?那你就得拿出最好的自己。   “今年的新人怎么样?”,许凉边问,边给吴敏川泡茶。   吴敏川摆手阻止道:“算了,别忙活啦,你这儿的茶老板那儿都不一定喝得到,我立马就要过去”   “今年的新人怎么样?”,许凉问道。   “和以往差不多,只不过有个女孩子挺特别”,吴敏川答。   许凉不禁好奇:“怎么个特别法?”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吴敏川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考核室设在底楼,进了公司大堂的左边。都是貌美年轻的男孩儿女孩儿,一接近他们当中,就觉得有一股活泼气息。   来的人很多,看起来公司足够重视,下决心要增添一些新鲜血液。现在不都流行小鲜肉吗?   但要进入这个注定不平静的行业,真心思太纯静也不会站在这儿了,不管深或浅,有些城府是一定的。   他们彼此陌生却相互嘻嘻哈哈来展示自己的情商,或者在前台领号码牌的时候,索性与前台小姐搭讪两句,摸摸这个公司的底。   许凉看着一张张稚嫩又老成的清秀脸蛋,他们簇拥在一起,用初出茅庐的同仇敌忾来消融心里的紧张。   有个女孩子却不同。坐得在大堂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英文字典,眼睛在纸页上扫得飞快,颀长秀气的手指一页页地匀速翻动。让人不禁怀疑她是否将单词都记下来了。   她脖子上围着一根围巾,遮了半张脸,看不清她的具体面容。   其他人都在背等会儿要讲的台词,而她却在背英语单词。   许凉和吴敏川对视一眼,然后走到考核室旁边的一个房间去。   这里和旁边的屋子被一扇不大的门相通。宽大的考核室内灯光很亮,屋子的最深处一排排的面试官都已严阵以待,一张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彰显着他们的公正。   考核室的那个侧门被裂开一条缝,从缝里探进了两双眼睛。   当一个女孩子正一脸惨白,表演一个痛失爱子的寡妇时,吴敏川抱着手臂点评道:“动作是她自己设计的,十分到位。只是那声嚎哭却假了,像丧葬会儿女哭不出来,请人来哭丧的”   许凉听了不禁要笑。吴敏川当经纪人的时间不短,跟着艺人跑剧组也常来常往。点评起演员的演技来也是一阵见血。   “你没去当面试官,真是可惜了”,许凉低声对她道。   吴敏川一点儿都不觉得可惜:“当面试官可吃力不讨好”   许凉当然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外面排了那么长的队伍,自然就有插队的。插队就表示有背景,往往这种人实力又不怎么样,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让人通过。   一个萝卜一个坑,位置被庸才们占了,有实力的自然大有可能靠边站。这对于一个致力于打造大腕儿的经纪人来说,看不惯也是情理之中。   尤其是吴敏川这种圆滑当中,又非黑即白的性格。   ------题外话------   抱歉啊各位亲,更新迟了两个小时,香香才下课回寝室。可能从今天开始到上架期间,只能单更了,因为香香是个苦逼学生党,要上课,要考试,十五号还有体测,我怕双更的话,上架就拿不出万更来了,所以请大家理解一下,么么哒(づ ̄3 ̄)づ╭?~   来吧,广告时间,热烈推荐蠢萌十八的《启禀太子将军有喜了》,香香已经替大家鉴定过了,十分好看喏;还有我们美妞娇娇的《重生之全能影后》文笔大气,剧情十分动人,爽点多多,大家真的千万千万不要错过! ☆、067.表演天赋   选拔还在进行下去。参选人员的考核项目由抽签决定,单个演出,或者面试官当中来个人与其对戏。   大家都想自己今天的运气是否足够好,能够抽到前者。因为对戏的话,陪练的不是影视学院的老师,就是演技已经成熟的艺人,这样的话很容易被他们压一头,想出彩就难了。   考核室的门开开关关,来人进进出出,表情各异,有的满脸喜色,有的神情灰败。一扇门决定了人的未来。所以门外的人都是一副屏息等待的样子。   直到那个女孩子进来了。她迈着淡定从容的步子,艺人都看脸,所以面试官先让她摘下眼镜,取下围巾。即使见惯了美貌女人,在场的人还是被她脸上那清丽的光彩照得目光颤了一颤。   许凉从门缝里看着她,只觉得看见她货真价实的容貌之后,非常面熟。这种面熟并不是照过面的那种,而是由某个人反复地描述,在人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形象。   她的目光再次追进隔壁房间,发现女孩子的眼睛同自己的很像。   又大又清亮,黑葡萄一般,宿着黏稠的黑夜。   女孩子手里仍拿着那本字典。看来她连话都没跟前台问过一句,才不知道置物柜在哪里。同样准备不足的还有她的妆容,没有化妆,素素净净地来了,一身随意打扮,似乎逛着街就来了。   除了出众的样貌,在场的人都没看出她哪一点有试戏的样子。   只有主考官林韦君凝神看着她,想把这个全身都藏秘密的女孩子看透。   她抽到的是和人演对手戏。而与她搭档的,是裴意初。   “他这是玩儿哪出啊?”,许凉问吴敏川,“你不是说,他旁观就行了吗?”   吴敏川没回答,反倒是说:“你没发现,那个女孩子的眼睛,和你长得很像吗?”   “那又怎么样?”   吴敏川玩味地笑了一下,没说话。心里却想,裴意初为了这双眼睛,也乐意纡尊降贵。   “我叫方柔是来自A大数学系的大三学生,今年20岁……”,在简单却不乏重点的自我介绍后,她的表演开始了。   许凉不知怎么的,为一个陌生女孩子紧张起来。   “你的稿子都记熟了吗?”,裴意初站在他对面问道。   女孩子点点头,淡笑起来十分清灵隽秀。   裴意初说:“那我们开始吧”   两人饰演一对无父无母,相依为命的兄妹。   哥哥是巷口的裁缝,虽然是个男人,但做起这等需要细腻心思的活儿来比女人还齐整。加上长得清秀,手艺又好,小本生意也做得红红火火。   可妹妹近期来却觉得哥哥唠叨得厉害。走之前她门没有反锁,哥哥要念叨;上学读书的她看书晚了,哥哥叫她睡觉的声音要响起几十遍;甚至做饭的时候她放少了油,哥哥也说,多放点吧,今年买多了。   一向乖巧的妹妹也有些不耐烦了,但嘴上不说,用沉默来回敬他。   哥哥察觉妹妹的情绪,变得比她更沉默。他每天把自己变得更忙碌,四处找活干,连妹妹绣了一半的十字绣他也替她完成了。   妹妹发现哥哥不对劲是因为他开始在外面跑,甚至耽搁了摆摊的时间——哥哥把裁缝当成正儿八经的职业,哪怕风吹雨打,生意少得厉害,他也从来没在巷口缺席过。   但近几天,有老顾客碰见她问,哥哥是不是改行了,她这才知道哥哥没摆摊。   哥哥一回来妹妹就问他这几天哪儿去了。哥哥脸色有些苍白地笑笑,企图笑出些精气神来,说:“我想跟朋友一起出去打工”   妹妹快哭了:“那我怎么办?”,她抿着嘴唇,那么用力,要把又薄又秀气的两瓣抿为一体似的。爸妈没了的时候,她害怕得在被窝里发抖,一再起身看看隔壁自己唯一的亲人是否还在。   “又不是不回来了”,哥哥安慰她道。   “我们又不是过不下去了,守着巷口那个摊子咱也能活出天地来!”,妹妹急得快发火了。   哥哥却一再坚持,说不能再这么委屈她,要给她更好的生活。   兄妹两个一直为此僵持不下,开始冷战。妹妹强迫自己对哥哥视而不见,才没有发现,哥哥没做裁缝了,却半夜了,还在缝纫机前忙碌。他没坐一会儿就身上就出了一层汗,两件衣服是他咬牙忍着身上的剧痛做出来的。   妹妹直到哥哥远行那一天,还是没有原谅他。等她看到哥哥留下一笔钱,人已经走了,她去追哥哥的那班火车,赶到时火车刚好开动,她在人海里叫着哥哥,哭得像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她每个月都要收到哥哥的来信,同来的,还有他给的生活费。她也回信给他,但从此,哥哥再也没有回过家。他的温情,只保留在薄薄纸业的字里行间。   后来女孩子结婚了,哥哥没能来参加她的婚礼,说工作很忙,脱不开身。每个月送信而来的老邮差,这次带来了哥哥自己做的嫁衣。   女孩子抱着嫁衣,眼泪一把一把地落。   知道哥哥已经去世的噩耗,是她生孩子出了月子。老邮差带来了哥哥最后一封信,上面说,现在她让她知道这件事,是想将她的伤心减到最低,一个亲人的来临,会填补另一个亲人的失去。   她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整个过程:在自己同哥哥赌气冷战的时候,他半夜里拖着病体伏在缝纫机旁写未来十几年该给妹妹的信;给妹妹做一件嫁衣,给自己做一件寿衣。   哥哥那段时间到处跑,是想给自己找一处不太贵的墓地。但每个价钱都超出他的预算,于是他拜托别人,死后把自己的骨灰撒到海里。本该买墓地的钱,被均分成妹妹的生活费。   已经为人母的女孩子站在那片溶解了哥哥骨灰的大海面前。哥哥葬在水里,漂过整个世界。她没有如大家预期的那样,向着大海呐喊出一声“哥哥”,而是含着两包泪,嘴里轻轻念着小时候哥哥交给自己的儿歌。   在场所有人都忘不了,她含泪一笑的样子。   许凉的眼泪是从女孩子念童谣那一刻开始落的,然后一落就止不住了。哭了五分钟之后,吴敏川终于察觉出她不对劲,赶忙把她带到房间内的座位上。   “你怎么了?”,吴敏川问她。   许凉还是哭,留着眼泪冲她摆摆手。她一吸鼻子,闻到泪水刺人的味道。   过了几分钟之后,她才抽噎着逐渐平静下来。   她哭过之后,脸上一层粉意,有一些惹人怜爱的味道。连吴敏川同身为女人,也要起恻隐之心。   “你觉得刚才那个女孩子怎么样?”,许凉带着鼻音问道。   吴敏川思索了一会儿,说:“看起来不怎么突出,但仔细一想又余味无穷。比起大喜大悲,这种平凡人的生活最难演,习惯了扮成别人,演自己倒成了考验。只是这女孩子却带着一点人世间温情的本真,十分走心。要我说,幸好来了我们公司”   其实不用她说,许凉也知道女孩子的表演天赋惊人。最后一句话她是倒着说的——不是那女孩儿该高兴找到一家识材的公司,而是公司要为收纳一名年轻戏骨而庆幸。   “而且你发现没有?”,吴敏川看了许凉一眼,“她演戏的时候十分有感觉。真不知道她运气好还是坏,抽到了林韦君这个虐心狂魔出的题。全程没有道具和场景,只靠想象与对话将剧情演绎出来。要不是裴演技到家,换个弱一点来搭戏,恐怕要被这个女孩儿看似平淡无奇的表现手法压得死死的!”   许凉:“那么,你觉得她适合进这一行吗?”   “如果只是个演员的话,当然,她一演戏就是大众的福利”,吴敏川顿了顿接着说,“但要当个艺人的话,就要看她适应环境的能力了”   环境?娱乐圈是个什么环境呢,敌人比朋友多,刀子比掌声多。一个满身书卷气,捧着本英语字典也能沉气读得津津有味的女孩子,她的将来就要在一潭浑水里溶解了吗?   想到这里,许凉蜷紧手指,缓缓舒了口气。   ------题外话------   最近收到了很多来自亲爱哒们的鼓励和支持,感谢大家对香香的厚爱,也感谢大家的花花和票票,鞠躬!   还有就是天气转凉了,大家记得保暖啊,不要感冒了,追文是一定哒,注意身体也是一定哒!今天是光棍节,香香这个单身狗,还在写言情小说,这真的是个悲伤的故事/(ㄒoㄒ)/~   最后说一句,祝有另一半的亲,有情人终成眷属,祝单身狗们早日找到另一条单身狗,么么哒! ☆、068.茶室   兰今把方柔定下了。这样一株好苗子,她没理由错过。   许凉从她自林雪禅在舞台上当场流产一直灰败到今天的脸上,终于看到了些神采。那是一种伯乐遇上千里马的表情。   不管别人对兰今的评价怎样,但此时她自己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伯乐。   “咱们公司要多出几个师弟师妹了”,裴意初在旁边两个女人的沉默当中出声。他看一眼许凉微微红肿的眼睛,又把目光移开。   许凉回过神来,捺住涌动的心潮,笑了一下:“小鲜肉马上就要进驻公司,同你们这些老腊肉决斗”   裴意初对此信心满满:“我会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两个女人都被他逗笑了。   回了办公室,裴意初就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修长地身姿给人一种柔软随意的感觉。在私下里,不同于在公众或聚光灯下,他理直气壮地迁就自己。   “听说季修源也想参演周导的电影,他的经纪人正在四处疏通关系”,吴敏川说道。   “他一向不是周导的菜”,许凉接口道。   “客观来说,他粉丝挺多,虽然周导拍戏一向注重内涵与实力,但也顶不住观众喜欢”,倒是裴意初一颗平常心。   “周导那条大船可不是那么好上的”,吴敏川说。   许凉问她:“怎么,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季修源的姐姐,是老板的那位娇妻”,虽然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吴敏川被惊了一下,但此刻说出来,就像说天气预报一样平淡,声线都没变一下。   “嗯?”,许凉诧异,“以前怎么没听说”   吴敏川轻嗤:“他不想惹人非议,指着老板是他姐夫,就想闷声发大财。可这次他乔装到中国歌声的现场去,虽然他的公关在外面压下了众多猜测,但公司内部对他什么心思一清二楚。他那桀骜不驯的性格得罪了多少人,趁机明里暗里有多少只脚想往他身上踏出个脚印,他自己和老板都知道。今天老板回公司,为的就是他,多半是他那位姐姐吹了枕头风”   许凉满心佩服:“敏川,以后你要是不当经纪人了,就去当八卦记者,绝对能混成个总编”   吴敏川瞟她一眼:“我去当记者,把裴交给你,你们天天放长假吗?”,眼见着又偏离正题,她赶紧正色道,“这次周导选角的事,我们要赶紧出手才行。一是多少家公司,多少位艺人都瞅准了这个家机会,裴是怎么展露头角的我们都清楚。人人都想当第二个裴!再者是,我们的视线也不能光盯着这一部戏,现在和裴约片的导演不少,如果只把目光放到周导身上,到时候两头落空,就得不偿失了。”   许凉问道:“不是说戴乔来了吗?”,那么裴就很可能落选。依吴敏川的个性,让裴意初去当男配,还不如让他投到其他导演门下。   吴敏川眼里那股笃定闪动得如同蜡烛投在窗户上的火苗,“一切都还没定下来,不到最后一刻,所有人都不知道结果是怎样的!”   接着两人就准备动身,吴敏川和裴意初要去杂志社拍封面。   “去吗?”,裴意初问许凉,那口气就像说,今天天气不错,要是想的话,郊游带你一个。   每次去杂志社,许凉都抱着一种参观心态。但今天,她有别的事要去做,所以对他笑一笑,“你和敏川去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上次看你和那儿的人挺聊得来”,他说。上次就是老往她那儿瞟,所以摄影师一直纠正他的眼神。   不过许凉倒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她把头发别到耳后,露出纯正的象牙色,似乎要透明的耳朵,“有吗?”,她不记得了。   “记性不好的人有一种傻乎乎的幸福”,他突然说了一句富有哲理的话。   “啊?”,许凉愣了一下,笑开了,“什么跟什么啊?”   裴意初抿了一下唇,目光从她小巧的耳垂上滑到地板。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走了,自己在公司玩儿吧!”   她朝他的背影嘀咕:“瞧这语气,公司又不是托儿所”   许凉说外出有事并不是推辞。她走出公司大堂,凛冽的寒风一下子扑面而来。只是不管多冷,也做不来缩头缩脑的样子。只是脚步快了些,往公司旁边的一家茶室走。   这家日本风格的茶室是新开的,兰今从未来过。一进店门,有一股暖香的气息融融地漫过全身。然后里面古朴当中又可见精致的装饰便铺陈在人眼前了。   进门的人脸上都成了另一副面孔,沉静,不骄不躁,心境与世事无关,神情了无挂碍。好的环境,会造就人一次性的洁净。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身上的泥沙早就拂不干净了。兰今迈着无声无息的脚步停在包厢门口,呼吸陡然重起来。   她拉开门,就看见有个女子跪坐在红木条案前倒茶。她的身姿很美,伴着房间里的古筝清音,她的侧影线条无比优雅地镌刻在墙壁上。她清澈地让所有脏污无地自容。   许凉听见响动,目光移到门口,冲兰今点头道:“来啦?”   兰今客气道:“但愿我没让你久等”   “别这么说,我也刚来没一会儿”,许凉嘴角含笑道。   兰今被她的笑容感染,表情终于自如了一些。她暗暗舒了口气面前这位背景成谜的许小姐十分平易近人,跟她打过交道的,都说她好相处。要知道,评价她的那些人,都是来自众口难调的影视公司!   但不知道为何,在她这样天生的清明面前,总让兰今心里有些自卑。   兰今为掩饰这份自己想象出来的低人一等,眼睛四顾,发现这里的布置很特别。许凉身后摆着一个梨花木两用柜,柜子台面上摆着造型精美的铜镜,木梳以及镂刻着细致花纹的首饰匣子。   而墙壁上则镶嵌着釉色彩亮的壁瓶;墙角则有一个青花瓷缸,里面装着大朵大朵的新开非洲菊,那颜色鲜艳地装满了人的眼眶。   这里不像个谈事情的地方,倒有几分女子闺房的样子。   满室的馨香里又添了茶香。兰今反应过来的时候,许凉已经给她倒好了茶。   兰今向她道谢。看她又往小火上的茶壶里续水,那娴熟灵巧的动作不难想见,面前这个深丽明净的女子从小受过多么高雅的教育。   “不知道许小姐今天找我来为了什么事?”,兰今问道。   许凉这才从茶香当中醒过来似的“哦”了一声,“听说兰小姐手下又要添一员大将”。这话一点没说错,方柔的表现震慑全场,全票通过的好成绩活得了挑剔的面试官们的肯定。兰今先下手为强,率先说自己手里有一部戏,刚好林雪禅受伤无缘参与,正好把这位新人介绍给导演。   不管别人如何想讲这位新人纳入麾下,但手里资源有限,加上手里还有其他艺人,怎么分配到底还要深思犹豫一番。不像兰今,林雪禅这一次的静养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手里的人脉就空闲下来,只要她想给出去,大可以当机立断。   而且这次她是在老板面前提前挂过号的。所以如果公司真要签下这位新人,百分之九十是跟着兰今的。   从林韦君过了考核之后直接跟兰今说话来看,新人的签约到以后的行事走动,都交给她来负责了。   兰今不明她的来意,没有把话说透:“将来时怎么样的,还不一定呢”   许凉的面容在疏淡的烟色当中有些朦胧,她一笑就形成小小的空气漩涡,将淡雾拨开,“一不一定我不知道,但这么个好苗子,哪个经纪人都想栽培”   “我倒是想呢,就不知道她本人的意思”,兰今斟酌道。   “小时候不知道世上还有钱这种东西,想要其他女孩子的玩偶或是好看的头绳,就用自己的好东西去换”,许凉说故事一样娓娓道来,声音不急不缓,“说起来到十分有趣。不像现在,什么都简单麻木,没了童趣。不知道兰小姐有没有这样的感受?”   兰今不知道她在卖什么关子,顺着她的话说:“年纪一年年大起来,越来越觉得远离童趣是一桩遗憾”   许凉点点头,笑道:“谁说不是?不如兰小姐和我一起缅怀缅怀童年”   “许小姐,你的意思是——”,兰今等得心跳浮动。   许凉放下茶杯,说:“我的意思是,那个叫方柔的女孩子不适合娱乐圈。不适合的人,就不要进不适合的地方” ☆、069.空头支票   兰今听了目光一滞,试图从许凉脸上看出一点儿端倪。只不过对面的女子面目仍旧从容,嘴角的笑容滴水不漏。   “许小姐,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兰今尽量笑得不得罪人,垂眸喝了口茶。   “那个女孩子还是个学生,这么早就在进这个圈子,恐怕有些不妥”,许凉缓缓道。   兰今可不这样认为。女人的保质期可有限,刚二十出头的年纪,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上镜也灵动轻盈,能捕捉人的眼球。到人老珠黄的时候,谁还乐意花精力去冒那个险去捧?   但其实她不是不懂,许凉在给她一个搪塞公司的理由。到时候大可以在两边当间谍:对公司说女孩子不愿意签约;对女孩子说,她没被录用。   许凉见兰今没说话,沉着目光同自己比耐性,她说:“这次的好苗子又不止方柔一个,说不定另找一个,天赋或许要差一些,但运气说不定比她好呢”   兰今握住茶杯的手陡然一紧,屏息听她开出筹码:“华闻三年的代言怎么样?”   豁然抬起眼睛,兰今没想到她用天价买断方柔的星途!华闻每年的预算一出来,广告费支出多得令人咋舌。   能称霸电器制造零售产业多年,华闻十分注重对外宣传形象,请的形象代言人从不只请一位,而是群英荟萃,一发布出来便有其他公司比不上的星光熠熠的效果。曾听一位著名时尚杂志总编调侃,华闻每次拍广告,架势大得比得上他们杂志周年拍大片。   先不说高额的劳务费,就是能上华闻的海报,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价值,就是对艺人本身的肯定。外界常用一个明星能不能上华闻的广告作为标准,来评判他的知名与火热程度。华闻的广告,被外界比作“奥斯卡红地毯”。   每年华闻的代言还没公告出来,战役已经打响。有一个名气不低的艺人曾跟华闻表露,他愿意免费为华闻拍广告,而华闻直接回绝,说公司不缺这个钱。   能与华闻合作的好处不止这些。一个广告更是能搭上华闻这艘大船的桥梁。随着艺人越来越有经济头脑,很多明星选择把广告酬劳换做公司的股份,价格自然比市场要低一些。能在华闻这桌满汉全席上分一杯羹,大家眼睛都饥得厉害。   金钱,名誉,股份,这是能代言华闻所带来的得天独厚的优势。   使兰今心里掀起万丈波澜的不止这些。多少顶级明星为了能拿到华闻的代言,阴谋阳谋都使得清空了大脑库存,只是面前这个面目沉静的女子,一开口就胜过他们所有的努力。更何况是华闻三年的代言!   那么她在华闻有多大的影响力呢?或者她在叶轻蕴心里有多大分量?   现在来看,林雪禅当时不无怅然地说,不管她有几多美貌与心智,在他心里,比不上他妹妹的一根头发。   许凉这话一出,给林雪禅的话做了备注,兰今暗想,只怕许凉对叶轻蕴来说,重若千钧!   兰今低头掩饰自己眼里的震动,顿了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试探道:“如果要代言华闻的话,雪禅身体或许会跟不上”   果然,她就见许凉微微颔首道:“身体要紧,如果林小姐还未痊愈,硬撑着去片场,不管是我这个举荐人,还是华闻,在外界眼里,未免不近人情。一则她身体不能胜任,二则既然兰今要带新人,不如把机会留给她,也趁机打响知名度,两全其美,不是更好?”   兰今忽然觉得,又是一重浪头打过来。先前就是因为叶轻蕴的关系,林雪禅预定了华闻代言人的席位之一。并不是叶轻蕴多看重她,而是华闻那帮人精子,揣测林雪禅在他们总裁眼里有几多分量,暗地里放话要为林雪禅保驾护航。   这事儿虽然没有宣扬出去,但影视公司知道风声的不少,只不过心照不宣罢了。这次林雪禅在舞台上流血晕倒,还不知道多少当时眼红她的人在幸灾乐祸呢!   许凉这话的意思是,既然你兰今的一位艺人身体不行,那机会只好给另一位了,反正好处已经落到你们头上,谁有谁无,是你们的事;如果林雪禅心有不满,安抚她的责任也是你兰今的。   上次林雪禅在中国歌声的糟心事在网上引起热议,更有幕后黑手剑指叶轻蕴。三年的代言,掐断的不止方柔步入演艺圈的道路,更彻底斩断林雪禅与华闻的联系,替叶轻蕴割掉林雪禅这个麻烦,以防有人拿广告的事大做文章!   都说许凉是公司里最清闲的经纪人,什么事儿都推给吴敏川去做。在外界也声名不显,提起裴意初的助力,有人能想起她来,是她撞了大运。   仔细论起来,许凉带裴意初的时间,还更早一些。可吴敏川在裴崭露头角之时成为他的左膀右臂,许凉不仅没争没抢,反倒更加低调,退避三舍。   私下里,大家都说许凉是个傻的。眼见裴意初的路越走越宽,获得多方肯定,隐隐有乘舟破浪之势,她却甘心把这么一棵摇钱树栽到别人的地界儿去!   兰今忍不住去看许凉舒展手臂,用夹子去捻茶叶的端丽姿态。那双手白皙得隐隐可见淡青色的血管。   今天倒是见识了她的另一面:字字珠玑,暗藏深意。面上还是那副温婉模样,一举一动标准的大家闺秀,那双眼睛那样清澈透亮,但该说的她都说了。什么都藏在每个字组成的谜面之下,猜出谜底,同时你也见识了她心底的那份睿智。   兰今无路可选。因为许凉的意思,十有*就是叶轻蕴的意思。林雪禅多半已经是他的弃子,林雪禅说不定就要改名“林雪藏”了。   要是还想在这个圈子混下去,那就必须懂得取舍。取谁舍谁,答案早就安稳在心间。   “还是许小姐想得周全。如果没什么意外,就这么定了”,兰今终于爽快了一次,这话说得毫不犹豫。   在一眼对视当中,两人达成了一致。兰今双手端着茶杯,对着许凉敬了一下,意思是合作愉快。   等兰今走了,许凉全身才放松下来,她觉得一点儿也不愉快。心里累得慌。   她发现自己快被九哥给养废了,很久没动过脑子接触这些勾心斗角,一沾到心里便浮起一股厌烦。   叶轻蕴是想将她置于温室内,不问世间的藏污纳垢,但另一边又担心她想得太浅,被人坑害。一边不让她沾染肮脏事,一边又将心里存着的兵法一样样教给她。   太矛盾了,以至于后来他也糊涂了,不知道怎么的守护才能算得上周全。   许凉的人情世故都是他教的。所以现在她还保留那份清澈,一眼见底;又通透知晓阴谋厉害。   走出茶室,许凉决定不回公司了。因为那三年的代言根本就是她开出去的空头支票。要想从九哥手指缝里露出一点儿给自己,跟他斗智,结果必输无疑。   这样一想,她忽然头痛起来——叶轻蕴可比兰今难搞一万倍!   许凉站在路边拦了辆车,跟司机说去华闻大厦。在车上她一路思考该用哪一计将三年的代言拿到手,但哪一计都被她否定了,因为每一招都被叶轻蕴给玩儿透了。   只是——不知道美人计能不能多一点胜算?   ------题外话------   迟了一点点,大家不要介意哈,么么哒! ☆、070.扯平了   许凉从华闻旁边的蛋糕店出来之后,才进了华闻大厦的大堂。华闻的人员出入非常严格,安保笔直立在一旁,但这位眉目如画的女子是个个都必须认得的,所以很快放行。   她到了顶楼,秘书办的人说总裁正在会客室见人,请她稍等一会儿。许凉来的时候没跟任何人说过,看他们一个个地都放下手里的东西,围着自己打转,给她上了热红茶,又仔细报备了叶轻蕴的流程。   其实他们脸上的表情都不见得有多么热络,那种不亲不疏的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但同时,你又能清晰感受到他们对你的看重。许凉礼貌地对他们道谢,直到现在,她对华闻这边的态度也是稍稍隔着一段距离。   这是叶轻蕴教她的,能三天两头往总裁办公室跑的人,和他的亲疏程度自然不言而喻。当有人围上来,想从你身上拔几根羽毛的时候,你该有的态度,就是冷贤。   一进他的办公室就有一股沉香微微的香味,沁人心脾。他的办公桌上摆放这一个沉香木雕山水杯,这么大块的沉香木的价值不提,光其巧夺天工的手法已让人醉心。   办公室很大,要把目光放长放远,才能抵达对面墙上那幅已经封笔,但又被叶轻蕴请出山的著名书法家写的“天道酬勤”四个字。   这里的装饰算中西结合了。乍一看不怎么显眼,每一个物件都上了些年纪,但你一触摸感知,才能体会内里体己的奢华。上流风范,都不止要用眼睛去看。   许凉站在宽阔的落地窗前,即使练习了无数次,站在这儿还是微微眩晕。华闻大厦是本城的最高建筑,而他的办公室在华闻顶层。往下一看,人像蚂蚁,与自己是天与地的距离,有高处不胜寒的错觉。   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想着他站在这里睥睨天下,大概不会像自己这样没出息。   办公室的一侧有一扇门,颜色与墙壁相近,严丝合缝,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许凉输了密码,门一下子弹开了,里面是个休息室,面积比起办公室来显得有些袖珍,装修风格也迥异。   一推开门就是另一个天地。满眼粉红色,像一年四季这里都开着一从桃花。许凉真不知道叶轻蕴的脑回路到底多么异于常人,竟然把自己的休息室点缀成这个颜色。真成粉屋藏娇了。   这里摆放的东西大都小巧精致,一盆吊兰,两盆多肉植物,四壁挂着叶轻蕴从画廊里买回来的油画,有两幅风景画甚至是他自己动手画的。   床占了大半的空间,粉红色窗幔披挂下来,添了一重梦幻。当初她一见这么大一张床就惊到了,双人床?粉色的?他准备工作身理需要两不误吗?   自从她独霸这间屋子,她抗议多次要换张床,可每每都被他无情镇压。   上次她走的时候没来得及收拾,这次又整整洁洁,在家里他是抱着手臂看她装贤妻良母,不肯虚伪地帮把手,到这儿的东西他不许其他人碰,都由他自己收拾。   真不知道他这拧劲儿是打上辈子传承过来的么?   许凉放下从蛋糕店里买来的那个盐渍樱花蛋糕。看了看自己的小植物们,冬天了加上没有阳光,看起来整个都在冬眠一样,但有一些安静的生气。伸手碰了碰小小的叶子,看得出来它们在这儿被照顾得很好。   叶轻蕴带着方誉进了办公室,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霍济舟不遗余力地钻空子,向于海被送进监狱之后,他更像得了狂犬病一样满世界乱咬,不知他从哪儿得了消息,听说叶轻蕴想要换供应商,一句话就捅到了颜氏,今天找上门来的,就是颜氏的副总。   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数,颜氏是华闻的上游,在没有与泰安达成一致的情况下,那边不能轻易丢开手。当初颜艺珠在华闻众叛亲离的时候,力排众议没切断对华闻的供应,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对叶轻蕴有信心,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无比正确,颜氏在债转资之后拥有华闻不少股份,身价暴涨。   但在商场上哪有填得饱的肚子?颜氏直到现在还以华闻救命恩人自居,虽然在叶轻蕴面前一百个乖顺,但在其他高层面前,恨不得所有人都捧着他们。   颜家,霍家,这两天拖后腿的尾巴,叶轻蕴想要切断不是一天两天了。   一想到颜氏副总那张诚惶诚恐又暗带不满的脸,叶轻蕴嘴角就开始下沉。   他坐到老板椅上,即使面前只有方誉一个,他也打直了脊梁。但跟人打机锋到底是累,叶轻蕴捏了捏鼻梁,再睁开眼,疲态全无,对方誉说:“颜家的慈善晚宴,本来想你去一趟就行了,现在看来,我要亲自去一趟”   方誉垂首道是:“就在下周周末晚上,地址是在云顿庄园”   叶轻蕴点点头,让方誉出去了。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等办公室只有他一个的时候,他终于可以放松下来,靠在舒适的椅背上,闭着眼睛盹一会儿。   忽然一只手搭上他的太阳穴,轻轻地揉捏,力道不大不小,动作和缓,使他大脑神经有了中场休息。   他不用转过头去,就知道是谁。她身上有一股清凉气息,淡淡地,很能是人舒缓下来。   叶轻蕴拉过许凉的手,在她掌心吻了一下。   许凉手心被他的嘴唇一烫,立马挣脱开去。他这才转过去看着她,淡笑道:“今天怎么想起来我这儿?”   “我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她觉得他的眼睛过于湛亮,竟不敢和他对视。   “不是有一段时间,是有一个月了”,他记得清清楚楚,从他上次半个月没回家到现在,已经很久了。   许凉见他心情似乎不错,兴致勃勃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蛋糕。接着在蛋糕上面插了一根蜡烛,点燃后推到他面前的办公桌上。   “这又是作什么怪?”,他抿一抿嘴角。   许凉:“你快吹蜡烛啊!吹了我再告诉你一件喜事”   “喜事?”,他这辈子唯一的喜事就是和她领证结婚,哪有第二次?   “啊!”,她义正言辞,怂恿他道,“绝对的喜事,你快吹蜡烛!”   说着,许凉发嗔似的推一推他的肩膀。这个表情她刚才对着镜子练了好一会儿,要眉目含情,又不能太过张扬;带一点儿讨好,却要避免谄媚。她从小到大没这么哄过谁,深觉自己像个外行在表演走钢丝。   叶轻蕴仔细打量她的脸:“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许凉一问出去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是把自己供奉出去,任他毒舌啊!   果然,就听见他悠悠说道:“你现在像一个劲要把自己推销出去的媒婆”   不过说是这么说,还是一扭脸,一口将蜡烛吹灭了。   “说吧,今儿登我这个三宝殿到底有什么事?”   明明他坐着,自己站着,许凉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些居高临下的味道。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气质使然。   来不及把对他的怨念释放出去。许凉暗地撇撇嘴,又扬起笑脸——媒婆就媒婆吧,要是能娶到华闻三年的代言,多恶俗的调侃她也要迎头直上。   “可不是大喜事儿嘛,我帮你送出去一个广告代言”,她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具有煽动性,“你想想啊九哥,每年市场部为了投广告操多少心挑人,这下我可给你们省了力气了”   叶轻蕴眼神幽幽地看着她:“看来你为华闻费心费力,全公司上下还得给你发奖状,颁奖杯,铺红地毯?”   许凉不敢看他的表情,咽了咽口水,声音弱了下来:“九哥——”   一边叫他,另一边手指偷鸡摸狗地去勾着他的袖口一晃一晃。   叶轻蕴轻嗤了一声,意思是你的筹码还不够,不值当他一口气折一个代言进去。   许凉可怜巴巴地看他一眼:“真的不行吗?”   “明年的代言,那是市场部该管的”,他一本正经。   全公司都该你管,何况市场部!许凉心一横,俯下身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然后做了坏事一样,眼睛东看西看,就是不敢看他。她难为情坏了,一个广告代言使她连矜持也不要了。按说还是怪他,让谁代言还不是他一句话的吩咐,就是要这样戏耍自己!   “你败了我多少广告预算?”,他轻咳一下,也把脸撇开。   许凉有点儿恼,给不给一句话:“三年”   这下叶轻蕴嗤都懒得嗤了,摸出火柴将刚才吹灭的蜡烛重新点燃,对她说:“现在我们让时间倒流,什么都没发生,你没有说过任何败家的话”   她急了:“你怎么能这样?”,急中生智道,“刚才我还亲你一下呢!那个吻总不能当没发生过吧?”   他忽然站起来,一双长腿逼近。许凉整个人都被罩在他的身影当中,一种凌驾之势压迫在她的头顶。   许凉微微仰头,就看到他俊逸的脸庞似笑非笑,一双眼睛璀璨得如同星沉海底。   叶轻蕴俯身,嘴唇轻轻贴着她的,带着一点濡湿温柔辗转。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又沉又热,许凉几乎醉在他制造出来的这份蛊惑当中。   她抬起又长又浓的睫毛,看他的面容渐渐远离,缺氧的大脑突然灌进他低沉的嗓音:“这下我们扯平了!”   ------题外话------   上午学校组织信息采集去了,所以更得迟了,等着急的宝贝们抱歉啊,么么哒!介绍一本正在首推的好书,有情节有文笔,大家可以去看看哦——   名门盛宠首席编剧。   明明是个富二代,我却自己上班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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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她怎么说得出口!许凉几乎要把自己的下唇咬穿了。躺在他身下的她,这副模样无助极了。   怕把她给逗得急了,叶轻蕴翻了一下身,躺到了她旁边,找到她的手,捏了一下她的掌心,安抚道:“好啦,我不碰你”   许凉挪动自己的身体,试图离他远一些。从小到大不知道被他拿话诳过多少次,美人计半途而废,还是走为上计。   可她不管往哪儿挪,他都要追上来。两人就这么在一个粉红色的世界里,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   “你不信我?”,他终于不耐烦,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我信”,她半睁着眼睛说。   叶轻蕴奖励似的拍拍她的背,“三年的代言,你准备给谁?”   “不知道”,她脸埋在他怀里,鼻端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叶轻蕴挑眉:“不知道?”,语气忽地沉了一下,“别是要给裴意初吧?”   许凉发现他对自己有非常强烈的占有欲是在结婚没多久。两人在离家不远的公园里散步,有个高大俊气的大男孩儿向她问路,一聊才知道许凉和他是校友,她很久没回过母校了,不免多问了问那里的近况。   他一个人抱着手臂站在旁边,等了两分钟见她仍没歇了谈性的意思,没跟她打个招呼,扭头就往家里走。   等许凉跟学弟道别,才发现人不见了。追回家一看,他正在做饭。别以为他这是扮起了贤夫,本来他答应了要带她去吃街角那家老字号混沌店,许凉在公园一路都在跟他描述虾仁馅儿的馄钝多么美味。可现在美味飞了,变成了“叶氏”晚餐,更可恶的是,这顿饭创造了他黑暗料理的历史,难吃得无与伦比。   许凉反抗,他却振振有词:“下次你再和别人那么多废话,我就用我的饭菜喂你一百年”   天哪,试过他的厨艺就知道,活到明天都是难事儿,更别说一百年!   在她眼里,他就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明明外面莺歌燕舞养了一大堆,到了她这儿,多说句话都是罪过。   其中他尤其看不惯她说裴意初一句好话,提都不能替。从她嘴里冒出个其他男人的名字,都能脏了他的耳朵似的。   所以现在许凉丝毫不怀疑,要自己真说是为了裴意初跟他使小心思,他能狠狠办她一次。   “真不知道!”,她急忙辩解道,“我想把林雪禅换下来。现在华闻最好避嫌”   他轻笑了一下:“醋着了?”   许凉撇撇嘴,哪有那么多醋可吃?他的花边新闻还少吗,要她真有这份心思,能把自己给酸死!   “我现在五味俱全,独独缺醋”,她抬杠似的说。   “今天想吃什么,我让人去订”,他转开话题,一点儿没有配合抬杠的意思。   许凉问道:“我的代言呢?”   叶轻蕴睨她一眼:“想要代言,肉偿!”   她只当没听见最后两个字,眼睛四处找了一圈,问他:“我网购了那么多大白呢?”   自从看了电影之后,她迷大白迷得不得了。受多了他的腹黑荼毒,一心向往与大白类似的暖男,买了一堆大白的玩偶放在休息室里。明里一直夸,你看,大白多暖心,多善解人意,白白胖胖不知道多憨厚!   其实是在给他做对比,你看看你堂堂华闻的总裁,腹黑,毒舌,高冷,快向大白学学,让它做你的榜样。   “那团白棉花?”,他漫不经心问,“捐给山区孩子了”   许凉气呼呼地瞪着他,又不能说他做得不对。一开始责问他,他就会来一句:你真没爱心,连山区孩子的玩具都抢!   这还真是他一贯的作风,明明做了坏事,却率先堵住你的口。一步棋,将你哪条路都封死了。   “我那么多白肉肉,总抵得了三年代言吧?”,她突然灵机一动道。   叶轻蕴呵呵两声:“用你的肉来偿我都还要考虑考虑,更别说用一团白棉花来滥竽充数”   ------题外话------   今天体测,所以更新晚了;明天要考试,或许也要迟一点,尽量早一些。知道宝贝们等得心急,先放上来,么么哒!   给大家推荐一篇好文,大家有兴趣可以收藏哦:   名门盛宠首席编剧。   明明是个富二代,我却自己上班挣钱。   明明可以开豪车,我却每天挤公交。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而我却自己努力着。   这就是我们普通人和明明的区别。   我是许湘明,昵称明明,以上段子,就是我的真爱粉为了歌颂我,而呕心沥血之作。   我来自未来,带着我最爱的大作家小黑屋系统。   自从来到这里,我有了土豪爹妈,有了萌娃,有了霸道总裁老公,有了千万脑残粉。   顺便,干掉了嫉妒我才华的二伯一家子,夺回了家业,称霸娱乐圈,勇夺奥斯卡。   嘎嘎,我就是万人羡慕的明明。 ☆、072.晨跑   许凉在别人面前斩钉截铁答应下来的代言成了一桩悬案。她过上了看叶轻蕴脸色的日子,虽然以前也看他脸色,但现在得看得更仔细一点儿。他哼一声,她就得随时待命,哪个局里的警察也没这效率和意识。   她生离死别一样在大冬天离开被窝,被他拉着去晨跑。上下眼皮在刷牙的时候相亲相爱,恨不得永不分离,这时候,门外响起叶轻蕴倒计时的声音:“十,九,八——”   许凉一下子从打盹里惊醒,眼睛使劲一瞪,加快刷牙的速度。等她收拾好,出门向他报道,他长腿微斜,脊背闲闲靠在墙壁上,一双眼睛熠熠发亮,精神好得丝毫没有早起的疲态。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你迟到了整整五分钟。和我们公司的HR面试员工的时间一样,五分钟的时间,可以让你没开始自我介绍,就已经失去工作机会”   “我又不到你们公司去面试,再说了,女人总有迟到的特权吧?”,她底气不足地顶嘴。   “谢谢你不去我们公司,避免我的财务部多发一个庸才的工资”,没等她生气,他又补充道,“同时我再纠正你一下,迟到只是漂亮漂亮的女人才拥有的特权”   他嘴角恶劣地勾了一下:“很可惜,你显然不在此列”   一大早就受他的荼毒,还没吃早饭她肚子已经鼓得像气球——憋气憋的。   许凉现在有求于他,只能忍气吞声,脸上咧出个咬牙切齿的笑来,让她腮帮都僵掉了,“我会努力让自己向能迟到的女人行列靠近”   他对她晃了晃食指:“别忙着这一步,在这之前,先给你的智商整整容吧”   说着转身下楼。   许凉跟在他身后,把每一个步子都踏成了跺脚。像军队里在走正步。一个对着前面的敌人却敢怒不敢言的巾帼诞生了。   外面很冷,两人一出去,冷空气往身体里灌,呼气成云。这时候天还是黑的,准确来说是深蓝,四周都是白花花的雾气;天上的月亮还没淡下去,细细的一轮,纸剪的一样。   许凉转着圈跺着脚,早起对她来说简直是在受虐。抬头看看天,只有月亮有些看头。   “冷不冷?”,叶轻蕴问她。   许凉看了他一眼,他似乎都不怎么冷,一身灰色的运动装,显得身姿笔挺。他的发梢上凝着些露水,她踮起脚尖,在他头顶抹了一把,凉意被握在手心了。   “你不冷吗?”,她对他的抗寒体质感到神奇。明明在别人面前,有一种冷冷的质感,可实际上他一到冬天,跟个火炉似的暖和。   不知道那些女人喜欢往他怀里钻,除了他不输她们公司男艺人的外表和显赫的身份之外,也看上他自带暖气的体质?   许凉又跺了一脚,刚好跺在他被路灯投在地上的影子上。   他斜她一眼,那意思是你还小,我不跟你计较。   许凉倒是没完:“你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血气方刚?”,到底是真不怕冷,还是装出来的?   叶轻蕴在她额头上赏了个爆栗,虎着脸问她:“什么叫一把年纪?”   许凉一只手穿进他的手臂,装傻道:“现在一过了二十岁就是奔三的人,九哥,你才二十九,和二十一的人处于同一地平线上”   “那什么又叫我还血气方刚?”,他眯着眼看她。   她可不想再吃他一个爆栗,开始原地踏步,对他说:“好冷,九哥,我们快点儿跑起来吧!”   说着就放开他的手臂,往前跑去。   不过她跑得再怎么快,也没躲过身后那句:“我要是血气不方刚,能每次让你下不了床?”   许凉深深呼出一口气,按捺住折身找他算账的冲动。算啦,跟他算账,亏本的从来都是自己!   于是她把地面当成了身后那个人,每一步都跑出气势。   许凉一句话都不肯跟他说了,不管一路上他瞟了她多少眼。她试图从这沉默里找回一点儿骨气。   叶轻蕴腿长,加上平时不少锻炼,不管许凉跑得多快,他都一直维持匀速,跑在外侧,将她护在里面。   许凉不经常运动,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不过现在正为自己的尊严而战,说什么都不肯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人,从侧面看,他的鼻梁很挺,五官更立体。看认真跑步的样子要一个把持不住,就让人怦然心动。   这时候他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像个清朗的大学生。他在许凉读高中的时候就出国留学,所以她不免对他在国外的求学生活感到好奇。   “九哥,你那么追求完美的人,不适口的饭就不会下咽。你是怎么听过被快餐养活的日子的?”,她边呼呼喘气,边问道。   叶轻蕴目不斜视:“怎么活过来的不也捱到现在了吗?”   他抿起嘴角,一点儿没有提说往事的兴致。   许凉住了嘴,不再发问。今天真是不长记性,他向来不肯对在美国的事多置一词。她想,那大概,是没有她的份,属于他和童湘的美好时光吧?   两人没有再交谈,慢慢地,她落在了他身后。许凉两手掐腰,跑得快断气了。天已经微微亮,远处的天际蓝得呈现出一种深紫色,成了帷幕上不断铺展的彩幻。   他站在前方等她,两手插在裤兜里,在晨雾当中长身玉立。   叶轻蕴成了许凉的终点。她几乎是拖着步子在朝终点拼命。即使她的肺成了个随时要爆炸的炸弹,他也没有一点儿怜惜,等她越过终点,他所在的位置又成了起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追逐。   当许凉跑到他面前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跌倒了。他伸出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嘲笑道:“这么点儿耐力,以前大学体测,体育老师给你放水了吧?”   许凉喘了好一会儿才说得出话来:“是啊,体育老师比你仁慈一万倍!”   “变着方儿的骂我心狠手辣是吧?”,他挑起一边嘴角,笑得让人心里发毛,“本来我想着今天就到此为止,可现在我该主意了,今儿早上我就陪你红军长征。毕竟心狠手辣的人也得当得称职,是吧?”   许凉一边摇头,一边咬牙道:“做人不能这么黑心”,理性让她要挺住尊严,可身体已经叛变。   “黑心?是心狠手辣的比较级吗?那今天的晨跑也可以来个比较级”,他加重了砝码,快把许凉给压垮了。   说着又转身往前跑,再次成为许凉浮动的终点。   许凉真恨不得扭头回家去,可一想到那三年的代言,她又全身骨头软地追着他跑。她一边用大部分的力气维持奔跑的动作,一小半被分出来发呆:如果这辈子他们都在一起的话,那不是还要被他这么摧残几十年?   她发呆发得停了脚步,那不是要跟这个魔头一直拴在一起,直到拴进坟墓?   这时候魔头还在前面喊:“你快点儿!刚学步的婴儿都比你跑得快!”   ------题外话------   九哥好像越来越毒舌了。今天更得这么迟,因为香香去考试啦,昨天体测今天严重后遗症,腰痛腿痛,连老年人都不如。   等得着急的宝贝们对不起啦,今天真的有些晚呢,请大家谅解,理解万岁嘛,么么哒!   还有哦,重大号外,香香在十八号,也就是后天文文上架,一直吃不饱的亲爱哒们可以过瘾啦,欢迎来首订哦! ☆、073.没带钱   他领着她绕着公园跑了三圈,那么大面积的地域,也没让她将他给跟丢了。叶轻蕴当惯了领头人,自然无比清楚怎么让自己一直领先,但又不至于让她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每到他跑了好远一截,许凉快跟丢了的时候时候,他或扭头冲她喊:整个冬天涨了快十斤,闹着减肥的是谁?旁边者会投来一瞥轻视——好嘛,为了身材都动不起来,看来离没救不远了;要不就是说,咱们说好了要坚持身体,给孩子做个榜样,你先坏了开头,他们就会有样学样!   许凉恨得快把后槽牙给磨平了,哪儿涨的十斤?哪儿来的孩子?但她又不能巴巴地跟路人解释,他满嘴谎话。   她不就停下来走了几步,被他甩了老远么?他就用这么迂回的法子来对付她。许凉没办法,只好带着满身怨念向他靠近。   终于赶上他,许凉连指责他的力气都没有了。两手撑着膝盖,气喘得肺都快跟不上趟儿。   不能骂出声来,她就用脑袋去撞他的肚子。什么姿态修养都不顾了,只要能报复他,成个当众动手的泼妇她也认了。   叶轻蕴拍拍她的背:“好啦,别耍脾气,我们休息一会儿?”   “你这个……小人!”,她颤着声说。   他让她站直,自己绕到她背后去。拉下她的发圈,两只大手看起来充满力量,但此时又觉得有些铁汉柔情的灵巧,没一会儿,他手指轻柔地梳理她的发丝,发圈绕两下,她的头发又变得整齐顺溜。   给她绑好了头发,他热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头顶,带着笑意说道:“兵不厌诈”   “你的绅士风度呢?”,他两面派当得不错,在其他女人面前就风度翩翩;在她面前完全是另一副样子,她快被他压榨成渣啦!   “绅士风度当然冲着淑女,难道你还指望我对你绅士一回吗?”,他毫不留情地指出来。   许凉将自己的后脑勺当成武器,重重地仰在他的胸口。谁知道刚好与他的衣服拉链严丝合缝,她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两眼泪汪汪地揉着自己的后脑勺。有一只手忽然将她的手拨开,重新拉下她的发圈,手指轻轻在她受伤的地方揉着。   “真是笨得要命”,他恨铁不成钢,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完全与他的动作成反比。   许凉咬着嘴唇不说话,自己跟自己赌气似的。她现在已经不敢跟他赌气了,事实证明,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他那边,和他作对的结果此时立竿见影。   看她不吭声,他以为她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仔细拨开她的头发查看。还好没流血,叶轻蕴松了口气。   “好啦,已经不疼了”,这句话她重复了四五遍,他还维持给她揉脑袋的动作。像个输入程序的流水线,按部就班地继续同一个指令。   他毫不信她的话,把自己当成了个不知疲惫的按摩师。当她第一次说“不疼了”,他上半身探到她前面去看,明明皱着眉头,疼痛还没消下去。从此她被认作是狼来了的孩子,不管说多少次“不疼了”,他都一意孤行。   过了大概十分钟,这期间许凉怕他们这么傻站着揉后脑勺会引人注目,偷偷观察路人的脸色。   呵,好戏到底没有俊气的男人好看。她发现有几个女孩子已经从他们身边来来回回跑好几趟了,每次和他们擦肩而过,目光就含羞带怯,偷偷摸摸地往叶轻蕴身上扫过。等确认他的确是个极品,立马红着脸增加与他们相遇的次数。   旁边那群打太极的大妈,目光也时不时往这边瞟。不过大概是因为他们站这儿维持一个状态异常奇怪,但也不至于光顾着欣赏忘了太极的套路,一直重复“白鹤亮翅”这一个动作吧?   许凉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一心一意为自己后脑勺服务的男人。他对女性的杀伤力可真大,简简单单的运动服也能征服一票眼球。   叶轻蕴低声喝她道:“别动!”,又把她的脑袋摆正。   今天的晨跑终于宣告结束,许凉受伤的后脑勺立了大功。他终于不再跑到她前面一个劲用谎言拉着她往前跑,而是和她步调一致,离她稍后一步,手给她的脑袋按摩了一路。   “别人看我们的眼神会奇怪”,她微微抗拒地躲着他的手,他的手却认路,又稳如泰山地抵达原处。   “让他们奇怪去吧,扭脸儿就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他对此满不在乎。   “可你辨识度很高啊!”   “那是我的事儿,你先管好自己的后脑勺吧!”   许凉撇撇嘴,不再拒绝他。和他讲道理的下场就是被他的不讲道理给说服。   跑了一早上,她肚子早就饿了。出了公园的大门,旁边靠近梅花树林前有个小摊贩在卖烤红薯。许凉人没反应过来,步子已经往那边去了。   这时候她成了领头的,叶轻蕴跟在她后面。   许凉一闻到烤红薯热乎乎的香味就走不动路了,舔了舔嘴唇问身后的人:“能给伤员买个烤红薯吗?”   叶轻蕴向来觉得这种地方出产的食物卫生条件有限,眼睛都没瞧一下,就说:“红军长征都吃的是树皮,哪有这么好的待遇?”   许凉坚持不懈道:“九哥,你给我买一小个,很小很小的那一种我就心满意足了”   叶轻蕴手指在她后脑勺上没停:“能比你的心眼儿还小吗?”   她重重地“哼”一声。   卖红薯的老板是个满脸笑容的中年妇女,看小两口斗嘴,劝道:“妹子,要不你明天再来?我天天在这儿卖早点”   许凉偏头斜看他一眼:“我今天就想要”,说着拉一拉他的衣袖。他没反应,她又拉一拉他的衣服下摆。   “我早上没带钱”,他被她缠磨得没办法,终于吐露实情。有多少身家都没用,面对一个烤红薯,没带钱就是没带钱。   许凉失望地拉长声音:“啊——”   叶轻蕴在她后脑勺上的手指顿了顿,一路没断过的动作搁浅了下来。他拉了一下运动服的袖口,露出里面一件白衬衫袖子上橡皮软糖造型的金丝雀袖扣。   他身上除了那个国产手表,其他的小饰品无一不是名家手笔。就拿他正动手取下来的袖扣来说,由白金打造,正中心是一枚金丝雀钻,周边镶嵌着梯形白色钻石。   袖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手心,被递到老板面前,“我能不能把这个袖扣先抵押给你,给我太太换一个红薯?”   老板看着面前这个风度卓绝的男子,直觉他来头不小。那清逸的相貌更使她感到紧张,两手抹在围裙上,不敢看他的脸,脑袋低了一度,脸有些发热地说:“不用,不用,送你们一个烤红薯,就当我请你们的”   可叶轻蕴坚持要跟她换,老板退了一步说道:“要不这样吧,你们先欠着,等明天再来还我”   许凉太清楚叶轻蕴的坚持了。他的信用价值有多高,从他能以个人名义为华闻在银行争取到巨额贷款就能看得出来。从小他受到的教育是,不管大小,不要轻易欠别人人情:如果对方好意,你会一直为报恩而提心吊胆;如果心怀不轨,那他就会加倍从你身上挖掘出本息。   前者如面前的老大姐,后者如颜氏的颜艺珠。   但不管哪一种他都不乐意让自己受拘束。如果欠了别人的,哪怕明天要还,但你到底多了一天的债主;如果是别人欠你,那主动权就在自己手里。   他习惯做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哪怕眼下的东西廉价得在他眼里几乎一文不值。   老板到底经不住他的坚持,眼神带些忐忑地结果那枚袖口,喉咙发紧地问了一句:“这东西不便宜吧?”   叶轻蕴笑了一下:“抵得上一个烤红薯”,六位数的袖扣悬在中年妇女装着零钱的围裙口袋,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手照样抬上去,接着为她的后脑勺疗伤。   许凉看着手里冒热气的天价红薯,犹豫道:“要不我不吃了,退给她吧?”   叶轻蕴跟她说放心大胆地吃,还给她举了个例子:“要是有人买了我们华闻的电器,又无缘无故退回来,卖家会不高兴的”   “可是——”,她还想说话,却被他打断:“一枚袖扣换你不饿肚子,这很值得”   许凉听了没说话,把烫手的红薯剥开,递到他面前:“你吃吃看”   他不肯:“只有你喜欢这种东西”,   许凉怨他不知情不识趣,“满汉全席也是五谷杂粮凑出来的!”   说着咬了一口红薯,在嘴里细细品味——囫囵吃完简直对不起那个袖扣。   吃到一半,她突然说道:“也不知道刚才那个老板娘有没有女儿”   他不解地看她一眼。   “那样就可以把你抵作她的上门女婿了”,她不无遗憾地说。   叶轻蕴冷笑道:“原来在你眼里,我还比不上一个红薯?”   ------题外话------   论九哥和红薯谁更重要,嘿嘿,当然在大家眼里,万更比较重要。明天上架!明天上架!明天上架!重要的事说三遍   亲爱哒们招招手,冒个泡,让香香看看,万更还是很受大家欢迎哒,么么么! ☆、074.入场券(万更)   许凉低眉顺眼了一路,一个劲跟他说:九哥,你怎么会不如红薯?你太抬举红薯了,全天下的红薯攒一块儿也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   他全然不理她的陪笑,眼睛一直看路,来来往往的行人不能阻隔他的目光,所以显得他这一眼望得很深。   这样一个端正表情,让人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只是为了和身旁的人赌气。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早起上班的人都脸颊冻得微红,步履匆匆地去上班。人群熙熙攘攘顺流而下,显得两个相貌不凡的男女穿梭其中,成了一小股逆流。   叶轻蕴冷着脸将她搂到怀里,在有人快碰到她的身体时,他的手臂会忽地紧一下,许凉半边脸都快贴在他的胸口上。   他身上有一股让人感到安定的气息。你会觉得这个胸膛是全世界最温暖有力的港湾。   许凉一直被盛在港湾中,渡到了一家柳州鱼生粥的店铺外面。这里是一家老式饭店改造的,一栋两层楼的砖木建筑,进大门左手是一个小天井,四周都是房间,但只有大门对着的正房才有人气。   她悄悄问他:“你不是没钱吗?”   叶轻蕴早有打算:“袖扣可是一对”,他的意思是反正那一个已经换了一个烤红薯,另一个换一顿早饭也没什么了。   你可比我败家多了!当然这话她也只能在心里说一说,好不容易他才开口和自己说话,又得罪了可不好哄。   庭院里长了些青苔,于是叶轻蕴带着她绕过有些斑驳的红漆走廊,才到了热热闹闹的粥铺前。   店门右侧置了一大锅煮好的热粥,粥煮得不稠也不稀,看起来便觉得香醇适口。左侧则摆一只长方形大盘,内有去了骨刺的鱼片,猪肝,猪心……都切成薄片,品种近百,四下一看,大家似乎选择鱼片多一些。   许凉觉得锻炼了一个早晨,她的胃成了个无底洞,一个烤红薯怎么满足得了她?   周围热气腾腾的鱼生粥香气,让她的肚子再次敲锣打鼓地响起来。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是个靠窗的地方,因为其他座位都被占满了,大家都不想临窗吹冷风,所以他们运气半好半差地拾了个漏。   叶轻蕴叫老板上两碗鱼片粥。“好嘞!”,老板一边舀粥一边大声应到。   许凉对鱼片粥的做法很感兴趣,跑到锅前旁观。看到店主先将鱼片置于碗内摊开,然后舀一大勺热粥冲入碗内,再添些调味,撒些葱姜或辣椒,调匀之后,嫩薄的鱼片也已经烫熟,可以端上桌了。   一端上来许凉就等不及了,吃了一口鱼片,滚热并且鲜香,微微烫着喉咙口下去,别提多享受。她一脸满足的笑意,对他说:“九哥,你尝尝鱼片,味道很特别的”   她是尝了美味激动得过头了,压根儿忘了这个地方是他领着自己来的。不过许凉就是这样的个性,有好东西恨不得将所有亲近的人都拉来领略一遍。   所以她的快乐和笑容是加倍的。   叶轻蕴点点头:“好吃一会儿再给你上一碗,别的不说,一枚纽扣把你的肚子撑得鼓起来不在话下”   说着把粥拨开,将自己碗里的鱼片都夹给她。   但最后再怎么豪言壮语,也耐不住粥的分量太足。许凉拭了嘴角站起来,胃里面又暖又舒服,她眯着眼睛叹了口气。   事情坏在许凉上洗手间的时候。肚子里一股熟悉的疼痛让她预感要出事,到洗手间一看,果然,她来月经了。   照来势汹汹的血色大姨妈来看,可以肯定,还没到家,她裤子上就要见红了。   前世今生的霉运都在今天被挥霍光了。许凉苦着脸,一筹莫展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更雪上加霜的是,没一会儿肚子开始痛起来,大姨妈揭竿起义啦!   可她不能不出去,今早晨跑出来没带手机,叶轻蕴还在洗手间外面等他。她已经进来够久了,再等一会儿,他就该急了。   叶轻蕴听见响动回过头来,发现她是扶着墙壁出来的,脸色有些苍白。见了他就跟找到组织一样,眼神终于可以放心虚弱下来。   他三两步走上去扶住她,贴着她的耳朵问:“你那个来了?”   许凉苦着脸点头。   “我记得你生理期是在月末,怎么月中就来了?”,他一边说一边拢起眉头。   许凉讶异,他竟然记得这个。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怎么不出丑安全回家这件事。她问道:“你带手机没有?”   他摇头,也觉得事情不凑巧。最后一枚袖扣已经用来填饱肚子,现在他们一穷二白,哪儿去给她变出一包姨妈巾?   叶轻蕴沉吟一会儿,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他的衣服又长又大,穿在她身上像突然多了一套连衣裙。   他身上只剩一件白衬衣,那纯白的颜色,将他的眉眼洗涤得更加干净清透。将她扶到旧式客房的其中一间当中避风,他蹲下身平视她的眼睛,安抚和担忧在他眼眶里潮起潮落。   许凉按着肚子,向他展露一个无力的笑容,明明痛的人是她,他倒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她说:“没关系,我可以坚持到家的”   又伸手要把他的外套还给他:“你穿这么少,当心会感冒的。要是我们俩双双负伤,只有回官邸寻求救援了”   他一把按住她脱外套的手,又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阿凉,你别动”,他轻声说,怕语气重了,她肚子会更疼似的。   等她终于不再坚持把衣服还给他,叶轻蕴的手慢慢抬上去,将她的脸颊捧在掌心。他的手成了盛开的花瓣,她的脸是花瓣中最娇嫩的蕊心。   即使他衣服没穿两件,但手还是那么暖和。许凉的侧脸在他掌心上蹭了蹭,说:“你干嘛一副我得了绝症的样子,我真没事儿,哪个女孩子每个月不是这样啊?”   他忍不住怨怪:“少胡说八道!什么绝症不绝症的”   她想要站起来,可刚离开凳子,一股热流便往下涌。她不禁“哎”一声,又坐了回去。   他脸上长年风雨不动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缝,这时候着急起来,“很痛吗?”,他呼吸比她还急促。   许凉有些尴尬,要她怎么回答,暴风雨来得太猛烈?   这让她如何说的出口,于是她没吭声,摇了摇头。   叶轻蕴的手在她肩上按了按,对她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出去一趟”   许凉问道:“你去哪儿?”   他摸摸她的头顶,哄道:“乖啊,在这儿等着九哥,九哥马上就回来”   说着站起身,便往门外走去。房间的窗户是那种雕花木格玻璃窗,这时候上面有一层白蒙蒙的雾气,但丝毫不妨碍她看见站在走廊上的他停下脚步,扭头对她无声用口型说:等我。   许凉默默点头,目送他的背影走远了,直到再也看不见。   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也不无聊,因为要一路和澎湃的月事作斗争。每念五个数,就有一股姨妈冲锋陷阵。当她念了五十个数,他就步履匆匆地回来了。   推开门的叶轻蕴简直满载而归,能想到的他都给她带回来了:卫生巾,热水袋,还有一个装着红糖水的茶壶。   她又去了一次卫生间,终于将自己和姨妈之间筑起了一层屏障,许凉这才缓缓地舒了口气。   肚子上捂着的热水袋将疼痛化解了不少,可他仍然觉得她是天上地下顶顶娇弱的那一个。她一出洗手间,他便蹲在她面前,让她伏在自己的背上。   许凉说什么都不肯:“光天化日这么干,别人会看我们一路的”   “让他们看,动物园里的老虎猴子一天到晚不知道被人看多少次,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他满不在乎地说。只要能把她安全载回家。其他人的眼光他顾不上了。   要不答应他,他能跟她对峙整个上午。就像财经杂志上对他的专题报道,这样写他:老虎不缺一口将猎物吞下去的魄力,但同时也不缺等候最佳时机的耐心。   跟他比耐性,不如趁早认输。许凉乖乖地趴在他背上,他宽阔的肩膀成了她下颌的支撑架。这个一米九的俊气男子,成了她四平八稳的座驾。   许凉安安稳稳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上,他觉得有些痒,但又不想躲开。   忽然听见她问:“那些东西,你打哪儿找来的?”   他答道:“粥店老板娘那儿”   她一问到底:“你怎么跟她说的?”   叶轻蕴不耐烦地说:“哪儿那么多问题,肚子不疼了?”   许凉闭嘴不说话了,但她可以想象得到,背着自己的这个权力名望都不缺的男人,怎样踏着铿锵的脚步,走到老板娘面前,将她请到一边,虽然尴尬但又尽量礼貌地请她帮忙。   他大概一辈子都没做过这样的事,按捺住高傲的本性,为了他来月事的妻子,一样样地请求别人借给他东西。   毕竟他是连一个红薯也不惜拿昂贵的袖扣去换的人。从来只有别人请求他,什么时候轮到他去请求别人?   许凉这一刻心疼得眼泪都快将睫毛打湿了。为了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在他耳边说:“我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也是被你遇上了”   两人都不去管路人扫来的探究目光,都当其他所有都不存在,他们正在郊游,他背着她正散步在一片与天相接的无垠原野之中。   只要心是静的,多么嘈杂的环境也可以在相偎相伴之中变得山清水秀。   叶轻蕴当然记得,她初潮是在初二的时候,那时他已经读高一。他上的学校重本升学率在全国数一数二,为了让她和自己步调一致,每个周末他成了她的辅导老师。   许家的两位长辈对她的学习成绩都是放养政策,即使她从小垫底到大,许家也能让她安安稳稳一辈子。其实是私心里希望这个从小没母亲的孩子,能活得轻松容易一些。   可他却不这样认为,读高中后要跟她呆在同个学校的意识尤为强烈。所以对她不免严厉,考差了家里从来不埋怨她,但到了他面前,他脸色不好看得能让她晚上做噩梦。   到了周末和同学约着一起出去玩儿向来没有她的份,因为有个严师和一堆试题在等着她。   一个周末许凉在叶轻蕴的房间里趴在书本上就睡着了,忽然一下子被肚子里的疼痛惊醒。她皱眉眯着眼睛,想起身倒杯热水来喝,一离开凳子就发现上面有一抹血渍。   她被吓坏了,一半仍留在睡梦中的眼睛一下子清醒,扭身一看自己裤子,血是从自己身上透出来的。   家里没有女性长辈,没有人跟她说过,女孩子的初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以为自己得了某种要命的大病,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   许凉那时候有一种天都塌下来的感觉。眼皮都忘了眨地胡思乱想,十五岁的她有好多后事要交代,头一桩就是自己死后让九哥别往自己坟前烧试卷——活着都快被习题给累死了,别到了底下还做个累死鬼。   后事才酝酿到一半,叶轻蕴就进来了。一看见她裤子上和凳子上相辅相成的血迹,他便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自在地将头扭到一边,一遍遍回忆生理课上关于面前情景的处理方法。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纸上谈兵,不如去跟妈妈微娘她们求助。   许凉含着两包泪站在他面前,“我还有几天可以活啊?”   她乱得忘记他又不是医生。   他正要去找母亲的脚步没挪动,“什么?”   她带着哭腔又重复了一次,叶轻蕴赶紧说:“什么还有几天活头?你还有好几十年的日子要活呢!”   “那我怎么会流血?”,她全心依赖他,听他说自己有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叶轻蕴觉得这么私密的事,难以启齿。红着脸支支吾吾。   他说话一直从容笃定,哪有这么遮头遮尾的时候?许凉只觉得他刚才的话是善意的谎言,手里的稻草丢了,她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圆熟了,扑簌扑簌落下来。   这辈子她的眼泪最能制服他,叶轻蕴急了,伸手去抹她的泪水道:“哭什么?以后你每个月都要……这样一次”   许凉哭得更厉害了:死一次不够,还每个月都要走一遍奈何桥?   叶轻蕴手忙脚乱地将她搂在怀里,整颗心被她的泪水泡得发胀。   好不容易等她止住眼泪,他请了母亲来教她关于女孩子生理期的事体。   打那以后,每次估摸着她生理期到了,他就勒令她必须在自己家吃饭。不管他多么讨厌药膳的味道,也请了微娘给她做益气补血的汤汤水水。后来怕她看出来,又捏着鼻子陪她一起喝。   他母亲聂缇还笑说,叶家养他十几年也只养出个大个子,还是隔壁的小姑娘好啊,嘴皮子都没动一下就让她儿子养出了好气色。   每每说起这事儿,他只有强撑着不自在的份儿。   有很多关于她的回忆都是被无意识地整理出来,沉静地排列在脑海。他当然还记得她每次来月事的样子,一帧帧画面在他脑海里面播放,使他的脚步变得有些机械,但步子更快了。   许凉被他加快的步伐弄得一把抓住他的衬衫,“九哥?”,她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叶轻蕴这才反应过来这时候他们身在何处。已经在小区门口了。再走一段,便到家了。   “身上好点儿了吗?”,他问道。   “嗯”,她答道。   “幸好今天是周末,不然又得给你请个假”   “那你呢?”   “我今天约了人去打高尔夫”,见她不吭声,他又加了一句,“我会早点儿回家”。   她在他背上快睡着的时候,终于到了家。这时候疼痛已经减半,不过跑了步,有些精力不济,这么点儿的距离也能使他成了许凉的摇篮。   严姨已经在家里清洁,见许凉被叶轻蕴背回来的,赶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许凉终于着陆了,对让严姨别担心,“生理期到了”   叶轻蕴带她上楼换了衣服,终于把她安置到了床上。他洗了个澡出来,发现她的眼睛还大睁着。   “不是说困得厉害吗?”,他一边说一边用浴巾擦湿漉漉的头发。   “哦,到了床上反而睡不着了”   “用不用我给你唱摇篮曲?”   许凉赶忙拒绝:“算了,我马上就睡”   他吹干了头发,不放心,忍不住又去她卧室看一眼。她还是没睡着。   掀开被子,他全身暖烘烘地上去了。被窝成了他们的帐篷,两具长短不一的身体在下面露营。   叶轻蕴吻了吻她的脸颊,眼睛里有发光的笑意,“非要我陪你才肯睡?”   说着将自己的手伸下去,手掌贴在她肚子上轻轻揉着。   许凉扭头看了他一眼,刚刚洗过澡,他的嘴唇有些湿润的亮度,浓眉微微向上挑,说实话,他现在的样子……很诱人。   要不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自己早对他的样貌有了免疫力,或许会像其他女人一样,迷他迷得神魂颠倒。   “我想吃冰淇淋”,她忽然说。   “不行!”,他想也没想就拒绝。   许凉的目光定在他脸上好一会儿,里面莫名的探究意味,让他不禁摸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摇了摇头,又仔细瞅了他一会儿,他侧着身子对着她,手撑着脑袋,脸上有舒适慵懒的笑容。   许凉扬起脸,他的唇成了靶心,她的吻一下子射上去。   叶轻蕴被她的力道一下子按倒在枕头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吻让他猝不及防。还来不及回应她,许凉的唇已经离开了。   她像经历了一场大战,气喘吁吁。力气没用多少,这个吻本身就抽空了她。   “怎么了?”,他扶着她,让她重新躺下来。   许凉没再睁眼看他,颤着睫毛摇了摇头。听他在旁边哼了一声:“就你现在这副模样,什么都做不了,纸老虎一个”   她说:“不是要去高尔夫球场吗?”   叶轻蕴以为她累了,掀被下床,又给她掖好被角,将她的拖鞋鞋口摆得对着床的方向,这才回自己卧室换衣服准备出门。   等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许凉才重新睁开眼睛。她想,到底是不一样的,九哥和宁嘉谦到底是不一样的。   那时候她还和宁嘉谦在一起,到了生理期,她非闹着要吃冰淇淋。宁嘉谦对她永远说不出反对的话来,真的给她买了,只不过一杯好好的冰淇淋被他拿到微波炉里加热,等拿出来,已经是粘稠的一团。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融化的冰淇淋更让人倒胃口?许凉看一眼就不想吃了,从此再没说过生理期吃冰淇淋的话来。   他们两个对自己的关爱都是实心的,只不过方式迥然,一个说一不二,一个柔中带刚。或许就是因为宁嘉谦的过于迁就,才使得他们已经快要促成的婚事未遂。   许凉看着天花板的眼神会忽然地抖动一下。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每次抖动都是因为听见了门外的响动:叶轻蕴出卧室的声音,他下楼梯的声音……   她觉得这声音扰得自己心神不宁,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的脑袋蒙住,但又不自觉地从被子边上打个洞探出一只耳朵。   许凉的体质不算坏,只是剧烈运动过后,生理期来得有些猛烈而已。但叶轻蕴不肯当做小事来看,对付女人月经该吃什么菜谱,从他们结婚开始就拿给严姨,让她做给许凉吃。   许凉在床上躺了一天,第二天终于耐不住了,在叶轻蕴去公司之后,叫了司机送她去上班。   一进自己办公室,吴敏川的电话就来了。裴意初正在拍一则公益广告,虽然是免费的,但也不少人来争,毕竟是央视黄金时段播出,外面是否好评先不说,曝光率也值得大家去搏一把。   制作方看中裴意初,就是因为在中国歌声的舞台上,吴宇帆讲述的那个感人故事。觉得他有一种积极向上的正能量和善心,所以力邀他参与广告拍摄。   吴敏川打电话来,是因为有个事儿要跟她商量。   “什么事儿,听你口气这么急?”,许凉问道。   吴敏川:“在电话里也讲不清楚,等会儿我们再聊,裴的广告快拍完了”   说着便挂断电话。   一回来裴意初显得精神很好,看来拍这类免费广告比挣着钱更让他愉快。   “今天感觉怎么样?”,许凉问他。   “那些小朋友都很可爱”,他很少有这样兴致勃勃的时候,将他新认识的忘年交们送给他的画拿给许凉看。手指很轻柔地将一卷一卷的画纸展开,似乎这不是聋哑小朋友的画作,而是失传已久的名师之笔。   他一边对她讲解每一幅画的来历,与之相对称的是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他总结道:“比星子那臭小子画得好多啦”   “星子?”,许凉问道。   “哦”,他解释说,“就是我弟弟”   “他本名就叫星子吗?”,许凉好奇地问。   裴意初说不是,“星子是我给他取的”   “干嘛叫星子?”   “星星给你什么样的感受?”,他反而问她。   许凉想了想:“虽然微弱,但从不放弃发光”   裴意初豁地抬起头,仔细看了她一会儿,才笑道:“许大经纪人,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许凉嫌恶地说:“能不能换个比喻?”   “其他的——”,他状似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其他的都很美好,但不适合你”   许凉受了一万点伤害,怎么她身边的男人,一个个舌头都有毒。一张嘴就让她中毒。但她又没那个本事毒回去。   裴意初用一根抵得上小白领整个月工资的粗条纹领带,将那几幅画小心翼翼地拢作一堆,松松地打了个结。   吴敏川这时候走了进来,脸上有些凝重,两人禁不住收敛了说笑,看着她。   “季修源有意角逐这次周导的新电影”,裴意初说。   “那又怎么样,这件事全公司都已经知道,是个旧闻了”,许凉不解道。   “那你们知道,这次的男主角到现在都还没定下来,是因为片方的最大投资人还在斟酌吗?”,吴敏川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意料之中,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引起他们脸上过大反应。   “看来你有机会在周导手下的梅开二度”,她对裴意初玩笑了一句,又问吴敏川道,“那个最大投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吴敏川摇头:“不知道。那边很低调,虽然涉足娱乐业,但又不想沾染这个圈子里的是是非非”,所以说,的确是聪明人。   “这和季修源有什么关系?”,许凉问出重点。   “听说颜氏的慈善晚宴,周导和那位投资人都要现身,季修源也会到场,碰碰运气”,吴敏川缓缓道。   怪不得敏川要皱眉了。颜氏自颜艺珠从她父亲那儿取得皇位开始,又添了一重华丽的外壳。不仅是因为多了一位艳丽多姿的女掌门人,还在于颜艺珠掀起了一股上流之间觥筹交错的等级之分。   一场场华丽宴会被这个女人拉开帷幕,世界各地的顶级厨师被重金聘来,往往出一年的价钱,只需要一年到头总共只干一星期的活,只为了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随时待命;一大批珍贵食材被空运到颜家的场地,被制作成一道道艺术品,供人享用;还有世界级的乐队也被带到晚宴上,音乐一响起就将人拉到另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   但这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去领略。你的身份地位在食物链顶端,才能取得宴会的入场券。   能去颜艺珠的宴会上见识那些奢华风采,首要条件是,你必须是名流,并且得是顶级名流。   “以季修源的身价,颜家能放他进去?”,许凉觉得有点儿悬。颜艺珠那么吹毛求疵的人,怎么能容忍有人浑水摸鱼?   “别忘了,老板可是他姐夫”   许凉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即使是他们所在影视公司的老板想去颜艺珠的地盘,还得那位大小姐心情好,睁只眼闭只眼,更何况沾老板光的季修源!   吴敏川无奈道:“季修源的情商有多高,大家都知道吧?”,不然凭他那只有二两的演技,如何获得众多粉丝的青睐。   “你怕他这一去,就抢得先机?”,许凉想了想,周导对季修源的演技不感冒,一开始就没把他列入主角选项当中,他要走投资人这条路子,说不定也能把死局走成一步活棋。   “就看他拿出来交换的东西,够不够吸引人了”,裴意初含笑道。   许凉问吴敏川:“你也想去那个宴会吗?”   吴敏川摇了摇头:“不,颜家的入场券取得条件实在严苛,如果可以的话,让裴进去”,只是哪怕一张请柬都紧俏得厉害,说不定到最后,连裴意初也不能进场。   裴意初耸耸肩:“我进去了又能怎么样,先说好,我可不会以身相许”   吴敏川拿他没办法:“我也不指望你能一举成功,不过能在那位躲在幕后的影视大鳄面前露露脸,已经是个不错的开头”   “怎么听着像是在和季修源对着干一样”,许凉说道。   “什么对着干?我们和他不早就开始交火了吗?”,裴意初早就对此习以为常。   许凉手指扣了扣桌子,松开抿着的嘴唇,然后对两人说:“晚宴的邀请函我来想办法,其他的,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吧”   裴意初散漫着调子说:“我除了答应孩子们周末带他们出去玩儿,没什么正事儿”   吴敏川指出:“这件听起来也不像正事儿”   裴意初眯了眯眼:“你别让人跟着”   吴敏川会意地点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想以一个年长的朋友身份去赴约,而不是利用他们纯真的感情,把一次正大光明的郊游,变成偷偷摸摸的作秀。   所以不需要任何人跟着。   在这一点上,吴敏川从来不违拗他的意思,因为反对也没有用。他我行我素的心思一撒出去就是匹脱缰的野马,永远别想着驯服他。   因此她点头说好。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参加你们那个郊游吗?我可以带他们喜欢吃的点心,啊!还可以去放风筝,这几天天气预报都说有风,希望能一直吹到郊游的那一天”,还没有得到他的首肯,许凉已经在规划蓝图。   裴意初笑着说:“好啊,这有什么不可以,我还怕自己一个人管不过来呢!”   许凉眼睛亮了亮:“真的吗?”,她兴奋地笑起来,“到时候你通知我时间地点,我会好好给小朋友们当领队的”   吴敏川泼她冷水,含笑对裴意初说:“你还指望她?得了,现在除了一帮小朋友,你还有一个大朋友要照顾”   许凉一听,嗔怪地推了推她的肩膀:“敏川,女人可不能为难女人”   吴敏川提起另一件事来:“听说兰今并没有替公司签下那个叫方柔的女孩子”   许凉表情没变:“是吗?”   “那女孩子真的有些天赋”,裴意初惋惜道,但话锋一转,又说,“也有可能她家里不同意她涉足这个行业,毕竟一进来要恢复来前的原状,很难”   “是啊”,这的确是事实,许凉又笑眯眯地问他,“裴,你觉得你现在有什么改变?”   裴意初摸着下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一本正经说道:“除了变得更帅,我照镜子完全看不出自己有什么改变”   许凉和吴敏川表情瞬间同步——都翻了个白眼。   要说本城吃喝玩乐,开趴玩儿新奇,除了夏清江,不作第二人想。   等许凉的月事终于和她道别的时候,她约了夏清江见面。要说邀请函这事儿,跟叶轻蕴说一声,他吩咐方誉就能办得妥妥帖帖。但那三年的代言到现在他也吊她胃口,成了拿捏她的把柄,就像上次一样,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被逼着去晨跑,结果跑得她生不如死。   夏清江除了对他老婆,对其他人都仗义,找他帮忙,*不离十。   他们约在体育馆里。这是许凉早看好的地点。夏清江每周会来这儿运动一两次,这是从他老婆温璇那儿打听出来的。   那两口子实在有趣,明明遇上了也当对方是路人,但在所有人都找不到夏清江的时候,问温璇,一问一个准儿。   许凉也曾猜测,温璇是不是特地找了私人侦探去跟踪她的丈夫。但后来又否定这个猜想一则,这不是温璇问人处事的风格;二则夏清江在外面的风流债能写十个账本儿,不用调查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辆银灰色跑车一个漂移甩到她面前,吓得许凉直往后跳了两步。   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带着墨镜从车上下来,嘴角是万年不变的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在夏清江眼里,世界只是个球,可以玩儿。   许凉重重地哼了一声,抱着手臂看他。这人真是,在九哥面前,连对她龇牙咧嘴都不敢,只知道在背后使坏。   她又瞥一眼面前这辆崭新的阿斯顿马丁,知道他又换女人了。夏清江有个习惯,每次换女人的同时,会把车给一起换了,所以他玩儿过的女人和他车库里的车是等量的,都多得令人咋舌。   他的深不可测不同于叶轻蕴。后者是一个不见底的深渊,前者是一片没有边际的荒原。   他活成了一个迷,你永远跟不上他的步伐,弄清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就像他曾经在一周之内连买两辆法拉利,到车行取车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想坐公交车回家。   把墨镜取下来之后,那双对女性来说杀伤力极大的桃花眼展现在你面前。温璇说他们相亲第一次见面,她爱上的就是这双眼睛,眼皮一动,淌出一股清澈来。   许凉当时就对这个评价嗤之以鼻。清澈?这个词无论如何也用不到夏清江身上,他要是清澈,能粉碎那么多女孩子的心?   但他们的婚姻是怎么一回事,她却没有权利去评价。自己和九哥之间还斩不断,理还乱,更别说给别人当参谋。   “疙瘩,好久不见”,夏清江说道。   许凉又哼了一声——这是她从小到大在夏清江面前用得最多的语气词。“是啊,好久不见,一见你就送了我一份儿大礼,心脏都快被你掉了个儿”   夏清江倒打一耙:“瞧你这语气,把我说得十恶不赦。倒是你,被你九哥养得越来越胆儿小”   许凉:“你倒是胆儿大,背着九哥就敢编排他。”   叶轻蕴那手段黑的,夏清江这个发小再清楚不过,毕竟从小被他黑到大。一听她要告状的语气,立马说:“别啊,咱们兄妹说话斗嘴,干嘛要劳动那尊大佛。今儿中午有没有活动,没活动哥哥带你去吃青头鲍,那滋味儿,能让你找不着家门儿,还得打电话让九儿来接”   “九儿”是夏清江背着叶轻蕴时才敢无法无天叫出来的称呼。这个女气的名字叶轻蕴当然是不认的,每当听见夏清江叫一次,许凉就要为即将被九哥阴成苦瓜脸的他默哀。   许凉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你刚刚叫九哥什么?我没听清,你再叫一次”   夏清江睁眼说瞎话:“再叫一次干嘛,他又不在这儿,叫一百次他也不能应我”   两人说着话就进了体育馆大门。进门没多久,便遇上一位揽着个漂亮女孩儿的大肚子中年男人。   一看他手上的名表,许凉就他知道身份不低。果然,他一见夏清江眼睛一闪,立马放开身边的女孩子,恭维笑道:“今儿我运道可真旺,一来就碰到夏公子”   夏清江冲他挥挥手,意思是我不吃这套。嘴角那抹笑意怎么看,怎么坏,江越生一见他这笑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预感果然应验了,只听他道:“说起运道我可比不上江总”,说着夏清江撇了一眼江越生旁边妖妖娆娆的艳丽女人,“这次的妞儿可比上次的有看头” ☆、075.网球场   江越生旁边的女人脸色霎时变得难看,他本人则一脸尴尬地笑一笑。夏清江是个混不吝的主儿,天王老子他看不顺眼也能给他打出凡间去。   看一眼夏清江旁边的许凉,江越生嘴动了动,到底不敢把压在舌根底下的那句“你还不是一样”用力咽回去,顺着喉咙管下去,滋味那叫一个苦。   夏清江就有这个本事,让你自己含着黄莲咽下去。   “我又买了一辆车,江总,你们公司又将多一单生意”,夏清江随口说起。   一听这话,江越生那光秃秃的半个脑门儿一下子就冒出一层汗来,亏得现在还是冬天,要在夏天,他脑门儿能被这句话激得洗个澡。   江越生保险公司的老板,要平时来个金主给自己的名车投保,他能把脸给笑出皱纹来。可虽然夏清江这个金身塑成的二世祖名车多得可以开个4s店,可耐不住他玩儿性大,玩儿车玩儿的能舍命。命都不在乎了,更何况是车?   每次保险赔款都能让江越生剜一阵心。所以一听说夏清江又买车了,他第一个痛心疾首。   “可不,夏公子是瞧得上我”,江越生口不对心地说。心里早已盘算着,这次又要赔多少出去。   夏清江呵呵笑道:“咱们谁跟谁啊,有钱不紧着熟人赚?”   “夏公子抬举我”,江越生连都快笑僵了。谁跟他熟谁倒霉。   江越生旁边的女人见江越生被面前这个一看就是纨绔的俊气男子呲嗒了,不敢怒不敢言,反而一脸赔笑,心里早不耐烦。撅了一下唇,却被夏清江看见了。   “哟,看来是这位妹妹等急了。江总,是我不识趣,耽误你红袖添香,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啊”,说着似笑非笑看了那女人一眼,带着许凉离开。   江越生一出门脸就沉了下来,他旁边的女人以为他这是因为受了夏清江一顿讽刺不开心,逢迎道:“刚刚那男人以为他是谁啊,张口带刺,也不怕把自己给蜇了!”   “你住嘴!”,江越生颜色阴沉地看着她。刚刚夏清江最后看她那一眼还记忆犹新,夏清江这人让你生让你死全看他心情,有时候你误伤他一刀,他摆摆手就过去了;可有时候你不小心踩着他的脚,他也能让你几十年的经营毁于一夕。   这世上这种阴晴不定的人最好别去招惹,不然上一刻他能把你捧到天上,下一刻就把你推向地狱。   江越生看一眼女人变得战战兢兢的表情,叹了口气,看来不能让她再跟着自己。   许凉从更衣室出来,夏清江早已等在网球场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出来了,软软地铺在地面上,于是显得人似乎踏在一片粼粼的波光之上。夏清江一个人上上下下抛着一个网球,看来是无聊透了。   也对,他是玩儿惯极限运动的主儿,攀岩,滑雪或者赛马,多少技艺也没把他挺直的脊梁压弯。   但也有失手的时候,有一次他去攀岩,安全设备出了问题,差点儿把命丢在山上。温璇在他的手术室外眼泪都快流干了,夏清江有那么多女人,但在许凉眼里,她们加一块儿也比不上温璇爱他。   有时候不经意扭头扫到温璇看夏清江的眼神,你可以感觉到,那个女人可以为之生为之死。   现在嘛,被夏清江伤得体无完肤,早已心灰意冷。   爱情是个什么玩意儿?看着软乎,一口咬上去能让你牙齿掉光,满嘴是血。它比你身上最坚硬的东西更坚硬。   见许凉来了,夏清江把网球丢过去,许凉一把接住。他笑着走近,清爽利落的头发近了才使人看得出黑亮的光泽。   夏清江亮出一口白牙:“干脆你别跟我打了,就你那技术,也只有你九哥乐意哄着你陪着玩儿两局”   许凉斜他一眼:“怎么,看不起我?”   “哪儿啊,这话你可别随便问,万一我答错了,你扭脸就能在叶轻蕴面前打我小报告”   她哼一声,朝四周望了一圈,问他:“怎么那些人排着队要用场地,就是没人来我们旁边那两个?”   夏清江为她解惑:“我一齐包了三个,图个清净。说起来还不是因为九儿”   “怎么事事都能扯到他身上?”   “哎,你是不知道”,夏清江一说起这事儿就咧嘴直乐,“上次我和他一道来,这场地两侧的都是女人在打,为了多瞄他两眼,一个劲把球往我们这儿打。趁着捡球的功夫,那眼珠子快给他全身上下滚一遍。你九哥烦了,干脆挨得近的全都包下来”   许凉被噎了一下,“真有这事儿?”   “你老公多受欢迎,你自己不知道啊?”   她抿了抿唇,回想一下,可不是,叶轻蕴走哪儿都是太阳,耀眼得厉害。   两人没急着开始球场上早就注定输赢的对峙,而是坐在一旁的座椅上。夏清江眼睛多利的人,许凉一说约他打球,他就知道她有求于自己。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盖递给她。其实院儿里打我孩子虽然嘴皮子比刀还利,但家教使然,个个一走出去都具绅士风度。   夏清江对许凉还真跟哥哥似的护着。这种没血缘的兄妹之情更加纯粹,不像她跟叶轻蕴,即是兄妹又是夫妻,关系不阴不阳,没个决断。   叶轻蕴出国比夏清江早,于是把许凉托付给看起来不靠谱,其实比谁都敞亮的夏清江。那时候许凉每天的零食,都是夏清江给她包圆了的。   读书时候的班上还传过他们俩的绯闻,一见夏清江来了,高淼就用自己的肩膀撞一撞许凉的,脸上是那种你的秘密我早已识破的笑容。许凉解释一百遍都没用。   夏清江护着许凉,不用人提点,日子一长就成了本能。   可许凉结婚之后,两人的交集少了很多。夏清江近年来性格越发阴晴不定,加上他与温璇的婚姻不如意,除了几个发小,跟谁都有了一重隔阂似的;许凉自己还在不伦不类地混日子,更没时间去理会其他。   “最近过得怎么样,还跟你九哥拧着?”,她婚后每次和他一聊,夏清江准问这话。   那语气就像将人捆作一堆的月老,时不时还来关心自己拉扯的姻缘是否如意。   “挺好”,她说。这两字的意思是还不就那样,过得下去,好比坏多那么一点,但又多不到哪儿去。   “你和温璇呢?”,许凉顺嘴问了一句。   “我和她啊,你还是别问了”,他把目光撒到湛蓝的天上,要把天给看透的那种神色。   “哦”,许凉其实问出口就后悔了。   “今天找我什么事儿,趁早说了吧,别等会儿球打了之后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他笑着说道。每次一提温璇之后,他就是这副笑容,五味交织。   “我有那么弱吗?”,许凉不服气。   “呵!”,他一下子又来劲了,“咱们读高中那会儿,你体育老不及格。要不是我这个学生会主席跟体育部的老师勾肩搭背,你能泪洗操场”   许凉打死也不认:“少在这儿杜撰”   夏清江不屑道:“我杜撰什么?又不去你们公司当编剧”   斗斗嘴又把长时间落下的交情给补回来了。许凉很久没见过他,乍一请他帮忙心里还有些不自在。这时候她觉得他们又成了相互看不惯但又亲如一家的关系,所以不再顾忌,说道:“颜家的慈善晚宴你知道?”   夏清江看着她,抬一抬下巴,让她继续说下去。   “颜家的邀请函,你可以帮我弄几张吗?”   “嗨,我还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来的路上还一番心理准备,一个电话不就行了,还专门把我约到这儿来”,几张邀请函而已,夏清江觉得完全不必如此小题大做。   “这是次要的,主要是咱们不是很久没见过嘛”   “少跟我耍花腔,你那双眼睛哪桩谎话藏得住?”,他说。小时候老人家看见许凉都稀罕她那双眼睛,他不懂得原因;现在红尘里打滚才明白,这份清澈多么贵重。   许凉闷闷地说:“我哪有?”   夏清江奇怪道:“你怎么不跟你九哥提?要让他知道你宁肯找我帮忙,反而跟他见外,他能连我一块儿恨上”   “我……我有其他事儿找他,也不能桩桩件件都捅到他那儿吧?”   夏清江了悟:“九儿那人咱们都太清楚了,要让他出手,先要谈好能不能让他加倍拿回来”   许凉说:“不管怎么样,我先谢谢你啦!”   “谢什么”,他冲她摆摆手,眼梢上的那份厌世慢慢地淡去,他眼神认真地看着许凉说,“疙瘩,永远不要跟我说谢谢。这辈子我把我犯下的错填回来一半,就死而无憾了”   许凉被他突如其来的凝重弄得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夏清江像小时候那样揉揉她的头发:“但愿你一辈子都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许凉该解决的事情已经迎刃而解,她一身轻松地站在球场上。但力气到底是小,经不住挥霍,几局下来就满身是汗,气喘吁吁。   再看她的对手,闲闲地把球拍在半空中挥来挥去,似乎满身的力量正在体内膨胀,与许凉的对打不够消耗其中的十分之一。剩下的在肌肉里活跃得非要用另一种方式发泄出来。   “你就不能让着我点儿?”,许凉喘了半天,终于攒够力气说话。   夏清江打球前打球后气息同样平稳:“我还不够让着你?再让就是看不起你”   “都知道夏公子眼光高,被你看得起,天上地下没几个”,突然一阵男声清亮地响在网球场上。   这声音对许凉来说,就是援军的战鼓擂在自己耳膜上。她扔下球拍,哒哒地就奔向场地边上身姿修长的男子。   “九哥——”,她的声音里的委屈能冲破天际。   叶轻蕴一双湛亮的眼眸当中盛着满满的笑意,手臂扶着她的腰肢,伸手拨开汗湿黏在脸颊边的头发,说道:“你先去洗澡换衣服,等出来了,差不多就可以给夏清江收尸”   然后他拉高她因为热而半开半合的运动外套,又从一旁的运动包里拿了一张毛巾给她擦了汗,才放开她。   许凉说不走,要看看他怎么替自己报仇。叶轻蕴这时候一身商务穿着,挺括的深蓝色暗格西服套装,褐色与蓝色粗条纹领带。   他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放到长椅上,解开白衬衫袖口的纽扣,将袖子挽起来,露出精壮有力的手臂来。   叶轻蕴个子本来就高,现在这副洒脱干净的打扮,更无形之中拔高了他在人心目中的高度。   当你崇拜一个人的时候,他在你眼里伸手就能够到天。   许凉对他存着十二万分的期待。她冲叶轻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说:“一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吧,他也就能在你面前逞逞威风”   说着他将一双长腿迈出了闲适气度,丝毫没有杀气腾腾的模样,是因为一个王侯步入自己统治的领地,不用将任何挑衅放在眼里。   “九儿,不用这么认真,到时候伤感情吧?”,夏清江一顺嘴就忘了改称呼,他一出口,肠子都悔青了。   “罪加一等”,叶轻蕴不容辩驳地吐出这四个字。   话音刚落,夏清江先下手为强,不等他准备好就发球。   许凉暗骂一声小人,同时替叶轻蕴捏了一把汗。但心里却是不担心的,从小到大对他无条件的信任早已根深蒂固。   只见他闪身极快,即使夏清江发球的速度和力道都赶得上专业选手,但叶轻蕴还是稳稳当当挥着拍子,将球击了回去。   他平时在公司总一副从容优雅的样子,可一到球场上一举一动都带着张力和灵活。他一跑动,甚至可以感知到他绷紧的肌理当中力量的喷发,那件白衬衫上隐隐约约烙着他的肌肉形状。   这样生机勃勃的性感,引发场边的许凉张开嘴唇的无声尖叫。   当一阵凉风灌进嘴里,许凉才反应过来,把嘴巴给闭上。这时候夏清江已经被累得满头大汗,体力不支。   没办法,叶轻蕴能攻能守,每记扣杀都带着致命的力度,而且他善于发压线球,让夏清江苦不堪言。   今天可真是走背字儿,也怪他自己嘴贱,打电话给叶轻蕴说小疙瘩约他打球,结果找了个让自己球场失意的对手。   但夏清江对叶轻蕴的护犊子从小领教到大。谁动许凉一根头发,他能剃光你祖宗十八代。   记得那时候叶轻蕴要出国留学,让他照看一下许凉。夏清江当然满口答应,说没问题,一准儿将她护得密不透风。   叶轻蕴点点头,对他的豪言壮语很满意。但头还没点完,便一拳头挥向夏清江。   夏清江躲闪不及,眼睛下面挨了一下。他足足愣了有三秒钟,才反应过来一拳头报复回去。十几岁的男孩子,感情都是拳头的你来我往当中加厚的。   等两人终于鸣金收兵,都已经气喘吁吁并肩躺到地上了。   到现在夏清江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们的对话。   叶轻蕴的警告语气比他的呼吸还重:“记住今天我的拳头有多重。你要是心思动到小疙瘩身上,以后的每一天,都这套拳法伺候你”   不怪叶轻蕴多心,实在是夏清江从小花到大,花心程度和他的年龄同时增长。他一走就是几年,回国的次数屈指可数,在他走之前,要杜绝一切变数。   另一方面在他眼里,许凉是天底下最招人疼的女孩子。万一夏清江哪天开窍,也觉得她招人疼呢?   所以他要给夏清江打个预防针。以至于后来许凉从花季少女长得亭亭玉立,几乎一天一次蜕变,夏清江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生怕看了全身骨头会记起某天叶轻蕴的那顿胖揍。   他珍惜自己和叶轻蕴的情谊,所以即使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也不会把心思动到许凉身上。   夏清江一边回忆一边躲过迎面飞来的网球,他终于战到最后一刻,此时他连手臂都举不起来了。叶轻蕴的精力还是万年如一日地惊人,小时候院儿里押着家里调皮捣蛋的男孩子们去军营改造,其他人早累得脸都来不及洗,倒床就睡,只有他还精神抖擞,伏在桌上给小疙瘩写信写到半夜。   睫毛上都是汗水的夏清江看到叶轻蕴得胜后,许凉又蹦又跳地奔到他怀里,心想即使那件事自己做错了,该受一辈子的良心折磨,但此时又觉值得。   美好往往从肮脏与算计当中绽放出来。   许凉高兴坏了,叶轻蕴的全胜使她狠狠扬眉吐气了一把。不过见夏清江躺在地上气喘如牛,她又不忍心了,拿了毛巾和矿泉水给他。   夏清江坐起身来,猛灌了半瓶矿泉水,然后抹了一把脸,斜看许凉说:“这下称心如意了吧?”   “你现在还活着,是九哥手下留情”,她哼一声道。   “手下留情?你还真把他当个慈悲菩萨供着”,他笑了一下,恐怕在她眼里,叶轻蕴现在就是个救世主的形象。   “我可以把你这句话,当做是手下败将对胜者的嫉妒”,她仗着叶轻蕴在场,有人撑腰,怎么嘲讽他都理直气壮。   “呵,小丫头,别忘了你可有求于我”,他忘了许凉已经二十六了,一个称呼就将她还原成幼时的许凉,似乎光阴在很早之前已经凝固,停滞,冬眠。   又或者比谁都明白沧海桑田,把所有过去都灌溉在一个称呼里。一个仍带着饱满初心,清澈不变的许凉,是现在与过去的一个桥梁。   “她求了你什么?”,叶轻蕴一边喝水一边过来。   夏清江一个眼神阻止她那一张口就成形的劣质隐瞒,她对其他人能勉强骗一骗,可哪儿斗得过叶轻蕴的好眼神?   他勾着唇角说:“还能求我什么,当然是拜托我跟温璇说,下次她到美国去,帮疙瘩带新西泽一个小镇上特产的花种”   叶轻蕴垂眸看许凉:“你自己都没养好,还要养花?”   许凉气呼呼地说:“我没把自己养好,那怎么活到这一把年纪的?!”   他唔了一声:“没结婚前你靠的是许家,结了婚嘛——你还能这么精力充沛地顶撞回来,难道不是归功于我?”   夏清江听了哈哈大笑。   许凉被他噎得没办法,默默气闷了一阵。她发现自从结婚以后,她的抗打击能力突飞猛进。   夏清江和叶轻蕴是体育馆的常客。即使不常来,也狠狠为这里的业绩添了一笔光彩。特别是夏清江,性格让人捉摸不透,有时候他坐在一条灰暗破败的巷子里也能将一碗豆腐脑吃出珍馐的味道;但有时候又挑剔的厉害,似乎天生的洁癖。   他在体育馆有专门一间浴室就是后者的体现。别以为待遇这个词在六七十年代的中国才有,而今富豪们继承了这两个字,并且将它发扬光大。   许凉瞟一眼叶轻蕴:“别告诉我你在这儿也有特殊待遇”   叶轻蕴随口道:“我可没时间将英国庄园的浴室摆设搬到一个体育馆来”   夏清江说他没情趣:“翡德庄园让游客们交口称赞,在我看来,只有它的浴室配得上让人多看两眼”   “所以为了多看两眼,你索性把它照搬回国?”,许凉咋舌。   夏清江无所谓道:“有何不可?”   叶轻蕴笑了笑:“要是让你们家老头子知道,你在体育馆里也能破费上百万,非举着枪拿你当靶子不可”   “老头子最近对我实行军队管制,我从澳洲回来之后,他不仅没收了我的护照,还派了他的警卫员一天到晚跟了我整整一周”,夏清江想起就觉得好笑。   “还不是担心你”,叶轻蕴说。   许凉问起:“你在澳大利亚犯了什么事,被限制出境?”   说起这个夏清江就觉得倒霉透了:“我刚买的飞机在澳大利亚试飞,中间出了个小故障,迫降在一个小岛上。谁知道那儿有个澳洲军方的秘密基地,还以为我是探军,把我给扣那儿了”   许凉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最后夏爷爷派人把你接回来的?”   “哪儿啊”,说起这个夏清江颇有得色,“澳洲军方也不能不讲理不是。他们的人去调查我的身份,期间我被限制在小岛上不得随意走动。那儿的最高长官是个酒迷,我一跟他说起中国的酒文化,他眼珠子都不转了。最后我的人通过中国大使馆和他们交涉,我喝了几天羊奶就回国了”   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被他说得风轻云淡,在哪国涉军不是最高机密,其中惊险,只有他这个当事人才能切身体会了。   “那温璇不是要急死?”,许凉脱口而出。   一听温璇两个字,夏清江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冷却下去。不过没生气,扯了一下嘴角道:“她现在比我还快活,只怕连冠谁的姓都给忘了!”   听他这语气,只怕夫妻俩的关系不仅没有改善,反而更恶劣。许凉不再谈这个话题,转而说:“夏爷爷对你严加看管,最后你是怎么解禁的?”   夏清江摇了摇头,旦笑不语。   ------题外话------   香香先更一章,还有一章等会儿更哦,大家千万不要错过!   昨天的首订,香香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和厚爱,幸运获奖的宝贝们,香香会把名单公布出来,可以找找看,你是不是那个幸运儿哦!   希望大家能一直喜欢这篇文,么么哒(づ ̄3 ̄)づ╭?~ ☆、076.至亲至疏夫妻   最后夏清江还是没能带着许凉去吃他允诺的青头鲍。他接了一个电话,脸色阴沉得快滴出水来,匆匆和夫妻两人道了别,银灰色跑车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人的视野里。   叶轻蕴和许凉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让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夏清江换了个人似的。   夏清江赶到温璇的工作室时,她已经清醒了。只不过一听见响动,她又抖着睫毛,将眼睛闭上。她的发丝散在枕头上,衬得她的脸又小又白,嘴唇颜色很淡,整个人蜷在被子底下,似乎是只受伤的小动物。   他环视了一圈,她办公室旁边开辟的这间休息室面积不大,但配色极好。她是那种心灵手巧的人,任何平常事物在她手里一搭配,立马就活了。   这里以前只是个不用的办公室,自从她们关系恶化之后,成了她的落脚点,一个没有争吵和背叛的小天地。   窗台上照例摆着她喜欢的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在冬天也能开。他走过去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是用一些丝绒制出来的。远看能够以假乱真。   房间里长久的沉默酿成了一股窒息,他把窗户推开,又立马关上——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吹风。   温璇慢慢坐起身来,看着他的背影。看了挺久,眼睛都发涩,“你来啦?”,她说,是天生的那种柔和嗓音,慢慢淌进人的耳膜,那股温婉成了飘在溪涧中的花瓣。   她对谁都这副样子,即使两人的关系降到冰点,她也这样,你只有在看她那双眼睛时才察觉得出其中的冷暖。   夏清江没转过头去看她,顶不耐烦她一视同仁的语气。似乎她只是个深不见底的容器,任何喜怒都可以容纳,任何情感都不外露。平易近人的冷冰冰更让人难受。   “我等会儿有牌局”,他说。意思是抽空来看看,立马就要走。   温璇对这句话早有准备:“是吗,几点?别迟到了”   夏清江知道这话是在赶他走,喉咙里堵了块石头硌得他喉结上下滚动两下。他沉着语气问:“为什么会晕倒?”   “没什么”,温璇语气松快许多,“生理期来了,有些贫血而已”,所以不必大惊小怪,也不值得你打破这么久的冷战,跑来看我。   她月事不准是在孩子没了之后的事,他心知肚明。当下听她旁敲侧击地提起,心里拱了一团火,眼神一下子冻成寒冰。那朵丝绒花被他一用力给拧了下来,他“啪”一声将揉变形的花拍在一旁的书桌上。   温璇对他的喜怒无常早就习惯了,眉毛都未动一下,只不过两只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她索性说:“时间不早了,我还想睡一觉”。   声调平平的逐客令,让夏清江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完全是自作多情。他压下眉头,抿着唇角,浓黑的瞳孔正酝酿着风暴。   心里那团作乱的怒火四下攒动,他三两步走到床前,一把掀开她的被子,拿过床头她的衣物随意往她身上一裹,不小心扯到了她的头发,温璇痛呼一声,躲病毒一样躲着他的手。   “你走开!”,她尖叫道。   “跟我去医院,我倒要看看,哪个妖怪附了你的身!”,这下他连衣服也不给她穿了,用被子将她一裹,抱着她就要出门。   温璇终于哭了,她没力气跟他对抗,挣扎全都化在眼泪里。泪水一路淌到他脖子上,夏清江不动了,那温热的感觉烫着他的皮肤,把他心里的火浇灭得七七八八。他突然感觉到,她似乎瘦了不少,连着被子也只有小小的一捧。   一种奇异的感觉袭击了他,他忽然将她拥紧了一些,似乎迟一步,她就要融化掉。   自从她到老爷子面前给他求情,不,其实算不上求情,她做任何事都不动声色,从不低声下气的温和请求让人永远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这之后,他们差不多有半个月没碰过面,彼此都用这种方式来避免相看两生厌。   老爷子派了人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打哪儿都让人跟着他。夏清江抗议得嗓子都哑掉一半也没能软化他老人家的决心。   家里不管是夏清江的奶奶或父母,在他爷爷虎起来的时候,也识趣地从不往枪口上撞。可是温璇感,在早饭的时候语气都没顿一下说情人节快到了,她要和清江去约会,餐厅都订好了,只等着他们光临,多两个板着脸的大兵在一旁虎视眈眈,今年的情人节就要挪到明年去浪漫了。   除了他一身枪伤换来高高在上军衔的爷爷,其他人都知道温璇在说瞎话。情人节早着呢,要浪漫也是关完夏清江禁闭之后。   但出于对夏清江的偏心,谁都没揭穿她。只是有些诧异,这个嫁进来一直端丽温柔的媳妇儿说起谎话来顺畅得就跟彩排过无数遍似的。   “真有这回事儿?”,爷爷用带着胁迫感的嗓音问孙子。   “真的”,夏清江答道。不管怎么说,除了他爷爷的亲人这么齐心协力地给他搬梯子让他下,他没道理还硬撑着。   自己孙子在外面胡天胡地的事迹早就不是新闻,夏家即使知道了大不了叫他回家,狠狠将他教育一顿,但他一出去又撒欢了,夏家的长辈也只有摇头叹气的份儿。再说了,连温璇这个当事人也从来没有微词,管不了,也只有睁只眼闭只眼。   但谁又不指着小两口能好得跟以前似的,亲热腻乎从来不避人。夏清江一心一意对着温璇,在爷爷眼里,那几乎是孙子从小到大最乖顺的时候。   但自从温璇流产之后,家里哪个心里都凿出一个血窟窿。全家上下都盼着温璇能再怀一个,但小夫妻两个却形同陌路,几乎不碰面,离陌生人就差一张离婚证的距离。   一听他们两个要凑到一块儿,老爷子一直沉着的脸上浮出一点儿微笑来。对夏清江又是一阵耳提面命之后,终于答应了。   一个被伪造出来的情人节换来他的自由,直到真正的时刻来临。   今天没有什么牌局,夏清江让助理清空他所有的日程,为了赴许凉的约。不用去看日历,也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和许凉谈事用得着一整天吗?他答不出来,也不想去答。   夏清江重新将温璇放在床上,打电话给家庭医生,让他到温璇的办公室来一趟。   温璇的反应很强烈:“干嘛要叫医生来?”   夏清江从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叼在唇边,拿出打火机来点燃。那腥红的一点明明灭灭,一个本来粗狂的动作被他不深的吐纳带出一丝清秀俊逸。   在别人一本正经的时候,他为祸四方;但所有人都迷乱的时候,他却带着清醒。   温璇将抽泣按捺在喉咙口,呛得她大声地咳嗽起来。夏清江立马将烟头掐灭,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   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那股难受的劲头终于被压了下去。温璇脸上更苍白了,肤色淡得快要透明。   夏清江沉着语气质问道:“怎么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   温璇被这句话刺了一下,声音虚弱地说:“真的吗?”,说完从自己包里翻出镜子,但急切的动作被金属质感冷得瑟缩一下,她靠在床头,到底没打开镜子看一看自己这副病弱的模样。   夏清江没想到她这样敏感,自察刚才那番话是不是说得重了。但一回忆觉得她小题大做,他吵架的时候比这严重多了的话都说过,没道理忍到这时候她的自制力突然失控。   那股怪异幽幽地燃在他心里,成了密不透风的沉闷。   “你到底去不去医院?”,他问,语气不轻但到底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别担心了,我真的没事”,她用力地笑一笑。   夏清江冷笑道:“没事儿怎么会晕倒?还有,你未免自作多情了点儿,担心?我可没这闲工夫”   温璇看着他的眼神都是虚的,她全身僵了一下,被人猝不及防地上了一道重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松弛下来,抿唇道:“我知道你很忙的”   她的反击从来不用刺心的字眼,平平淡淡的事实打她嘴里出来却有另一种味道:你忙着去各地游玩,忙着开发对一项极限运动的挑战,还忙着在别的女人床上醉生梦死。   夏清江对她这副绵里藏针语气的厌恶丝毫不掩饰,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她,一股热血蹭蹭往他脑门儿上冲,激得他呼吸渐渐变重,“好样儿的!温璇!”,他重复道,“真是好样儿的!我娶你的时候,你可没现在能说会道”   温璇淡淡地说:“人总归是会变的”   这话背后的意思是,当初我挖心去肺地爱你夏清江,如今早就不去冒那份傻气。   怒气把夏清江的脚步推来推去,他来来回回地踱步,试图冲破一座无形的牢笼。   温璇一直看着他,两颗被身上的不适折磨得无神的眼珠追着他的身影。事实上,从他一进门,她的目光总忍不住去看他。   他好像也瘦了,眼睛底下微微泛青。手上的婚戒没摘,不管他们吵得多天昏地暗——最严重的一次,他当着她的面烧光了他们所有的合影。但那枚婚戒总在每一场战争之中幸存下来。   她想,他一定气得忘了,如果把他手上的戒指砸出去,就是连她的心一块儿给摔碎了。幸好,她的心还在苟延残喘。   幸好。   她总在做他讨厌的事,好的,就这样吧,一切都会照它该有的方向发展下去。   “你怎么还不走?”,她又说了一句。   夏清江的脚步顿在一个两脚不协调的点上——一只提起,一只落下。   他目光带着狠劲扭头去看她,试图让这眼神通灵,去找找夺走过去那个身心都属于自己的温璇的那一部分。   夏清江偏不如她的意,随意坐下来,又狠又无赖地说:“今儿爷爷才打电话来刺探军情,问我们到底在哪儿过情人节”   他将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想提醒她,谎话从头到尾都是她编的,所以她也有份善后。   “哦,就在这儿过的”,她轻声道。   “有人吵着过情人节的吗?”,他嘲讽地笑。   “所以啊,本来就是骗人的”   “妈的!你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夏清江耐心用尽,终于忍不住冲她吼。   温璇抿紧嘴唇——她除了不好好说话之外就说不出话了。   这一招对夏清江果然管用,他脚步发着脾气夺门而出。“嘭”一声巨响,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温璇伸出手,看着手上的这枚白金戒指,是他们的婚戒。当初结婚的时候,夏清江带着她到英国游玩,其实是密谋和一位顶级珠宝设计师会面。   他带着一个盒子,里面是大颗大颗的裸钻,问她喜欢哪一个,挑好了就让人按着她的尺寸切割,镶嵌,铸造,然后跟着她一辈子。   她都没要,眼看婚期在即,她却不领情,从大师的工作室里出来到回国下飞机,他一直赌气不理她。   温璇领着他去了一家金店,没挑牌子与名气,指着一对白金戒指说,就要这个。   “这对很漂亮啊”,她劝说黑脸的他,“很多配上七八克拉的豪门婚姻并没有因为跟钻石一样天长地久。我读书的时候,导师和师娘相互疼爱一辈子,所以觉得他们手上的白金戒指和他们的婚姻一样美好。婚戒就选这个,承诺从来不需要贵重的东西来增添砝码”   言犹在耳,温璇抽了一下气,慢慢闻到了眼泪的味道。她抹了一把脸,但新的泪水又涌出来,索性任它去流,流干了也是种解脱。   她缓缓地将身体挪下去,躺到了被窝里。冬天要是没有和他躺在一起,她的被窝总暖和不起来。   以前每到天冷的时候,她不在他怀里,他还不乐意,一把将她搂住,带着睡梦里的迷迷糊糊说:“老婆,你非要让我觉得自己旁边躺着根冰棍儿?”   温璇把刚才拿出来的那个镜子打开,里面有一张夏清江的独照。照片里的他那个年纪,与自己还不相识,带着一些青涩,笑得明眸皓齿。   手指轻轻地抚了抚他的眉眼,温璇对着一个没有实体的丈夫说:“清江啊”,刚念了他的名字,她感到自己的嗓子一阵痉挛,忽地哑掉了,“不要喝那么多酒,不要再去喜欢那些有危险的极限运动,也不要这么地……恨我,好不好?”   照片里的人还是笑,一声不响。   ☆、077.情人节   晚上叶轻蕴带着许凉吃的泰国菜,那位听说很高傲的混血主厨专门出来跟他们打招呼。主厨个子很高,这时候那永远高高昂起的下巴压低了。听说他本来是个打排球的运动员,但打了两年才发现,他使菜刀比使排球更出神入化。   许凉在一旁含笑看两人打招呼。叶轻蕴的社交广得出人意料,不在公司的时候,他成了一个见识渊博的完美谈手。什么话题他都能接上,不管是预定异常困难的西班牙餐厅,还是主厨崇拜的孙家菜馆的刀功。   这又是他的另一面了,即使胸中沟壑万千,但谈吐中也从来不带炫耀;当别人在说话时,永远仔细耐心地聆听。   当他把不同的人格展现给你的时候,你会发觉,他本身就是个多面的世界。   等他们从餐厅出来时,夜已经黑得很深沉。冬天大多是这个样子,雾气和暮色一同来临。   他们没让司机跟着,在街边散步,权当消食。他们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一起在外面吃饭然后一起再把吃下去的食物消化掉。时间总是不凑巧。   这时候霓虹四起,街边的路灯将黑夜阻挡在上空,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热闹非凡,情侣尤其多。都是一对一对,成了连体婴。   “今天什么日子,圣诞节还没来吧?”,许凉问。   还没等叶轻蕴回答,她踮起脚尖看到前面有人头济济,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欢鸣,听到“情人节”这三个字。   “哦,原来是情人节啊”,她说。脸上的好奇没了,霎时有些沉默。   叶轻蕴两手插在衣兜里,顿住脚:“不喜欢情人节?”   “我们好像已经过了在情人节狂欢的年纪”,她说,颇有些沧海桑田的味道。   “情人节可不像儿童节那样过时不候”,他说。   许凉把脸埋在围巾底下,没说话。她已经很久不过情人了,算一算,快三年了吧。以前自己也兴致勃勃的日子,现在也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别人狂欢。   叶轻蕴看她兴致不高,一时也没有说话,两人沉默着往前走,刚刚在餐厅里的好氛围,只时候被外面的冷空气冻僵了。   他们是从未有过情人节的,连个铺垫过渡也没有,直接从兄妹到夫妻。人在想事情的时候脚步会不由自主加快,试图跟上走到前头的思想,等叶轻蕴回过神来,才发现许凉跟丢了。   他心里慌乱了一阵,那双岿然不动的眼睛终于有了失措。叶轻蕴个子高,视野远,他回身去寻她,发现她在一家糖果店门口对着橱窗里面的热闹劲头发呆。   “非让我往你脖子上栓根链子是吧?”,他站在她旁边,恼怒地说。   许凉扭头讪笑道:“我可不是单身狗”   叶轻蕴淡着声音问:“在这儿傻愣着干嘛?”   她指了指被各种糖果点缀得五光十色的店铺内,说:“里面在搞活动”   他眼神探进去,怪不得挤了一堆人,里面正在免费发糖果。所以人脸上同心同德地带着捡了便宜的喜悦表情,或者糖果不怎么稀罕,图的就是凑在一块儿的热闹。   “里面领糖果的都是单身人士”,她当起了解说员,“老板本身是个单身,今天用糖果润一润被情侣们衬得发苦的心情”   “要在两年前,你还能凑这份热闹,如今早没了资格”,橱窗上映着他微微挑起眉梢的样子。   许凉今晚如影随形的沉默再次占领了她。他说得不对,在两年前,她也没资格领里面的糖果,那时候,她已经有了宁嘉谦了。   看她脸色遁入一片蒙昧之中,叶轻蕴知道她心里是不如意的。于是他轻咳一声,“你想要吗?”   “什么?”,她回神问道。   他不耐烦地拢了一下眉头:“糖果,你想要吗?”   许凉终于笑了:“干嘛,还真把我当一辈子的小孩子?”   又兴致盎然地说:“好啊,九哥!你去扮单身领糖去”   叶轻蕴不屑道:“别人单身已经够惨了,我一个已婚人士还要去抢他们那份甜头”   许凉半嗔半喜地将自己的侧脸依在他的手臂上,“九哥,你这是在害羞吗?”   “少往我身上用激将法,你那点儿小心思跟透明似的,根本不够看”   “你够看不就行了”,她扯着他的衣角,“你一进去,那个单身老板娘肯定恨不得把满屋子的糖果当聘礼,把你给定下”   “呵”,他冷笑一声,“可真要谢谢你这份抬举”   许凉对他的油盐不进无可奈何,只好以身试法,踮起脚尖在他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甜不甜?”   叶轻蕴目光粲然地笑起来,“马马虎虎”。   “马马虎虎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只一下哪品得出来是什么味道”   “你们男人都这么得寸进尺吗?”   “何必为了几颗糖上升到性别之争”   许凉怨艾地看他一眼:“九哥不如小时候疼我”   “这话说得你也不怕天打雷劈”,叶轻蕴可不受这份指控,俯下身贴着她的耳朵低低地私语,“哪一次我没在床上疼你疼得要死要活?”   许凉一下子脸上涌起一层粉色,在橱窗里透出来的灯光下,樱花如雪茫茫,一股香气在空气里成了漩涡,搅动人的心神。   她气恨地瞪着抱手臂坏笑的他:“你干嘛总是这样?”   “说清事实也让你招架不住了?看来我总有让你招架不住的时候”,他嘴角往上挑的弧度快把人的心跳给架起来。   许凉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和她说话,两片抿起来的红唇上了锁。不把挑衅的话输送出去,他也就没理由用更挑衅的话反击。   叶轻蕴看着她:“生气了?”,说着把她揽进自己的胸膛。   许凉挣扎了一秒就不动了,一动真成小两口打情骂俏了;二来他的怀抱实在安心暖和,她只好纡尊降贵,勉强受用。   “我去给你领糖果好不好?”,见她闷不做声,他终于在她耳边妥协道。   许凉哼了一声,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眼巴巴地看他一双长腿离开自己的视线,然后进了糖果屋里面。   领糖果的人把柜台围得水泄不通,他站在外围,没一会儿店里的暖气热得他脱下外套勾在臂弯里,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不像是来领用一份心灵救济,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旁观者。   从他那双眼睛里,你就可以到旁观者清的眼神。其实还有一丝优越感,无关身份地位,就是觉得已婚的自己对着一票哭天抢地没有另一半,来领一份糖果的人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知道这份优越感其实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但丝毫不妨碍他为此心生欢喜。   欢鸣声就在眼前。叶轻蕴看了一眼手表,整整过去了五分钟,人群丝毫没有散开给他一条通往柜台的缝隙。他拿出钱夹,从里面抽出三张人民币,走到离柜台最远的一角,然后回到远处,冲人群问了一声:“谁的前落在那边了?”,说着手指指向那三张猎物。   有了人民币谁还拼死拼活地挤出一身热汗为了那几颗糖果。三百块钱买来的糖,可以把人吃出蛀牙来!   对人民币的向往使人群一窝蜂抢钱去了,前排临近柜台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本着看热闹不落后的原则,一猛子扎到人堆里去。   柜台前终于被清空了,叶轻蕴从从容容上前去领本不属于他的单身糖果。丝毫不去理会身后把三张钞票抢得成了个绣球的单身人群。   老板娘被面前淡雅俊逸的高大男子闪得发痴,只觉看多了刚才那群人的谗样儿面前这位像是从云端上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的。   男子的轻咳声终于让老板娘的理智还阳,她脸上带着红晕,欲说还休地将眼睛垂下去,本该派一份糖果的分量,在他这儿添了十倍。   叶轻蕴看着面前堆成一座小山的糖果,温文尔雅地说:“这些太多了,我只拿几颗就行了。家里的小孩子吃太多对牙齿不好”   老板娘心里咯噔一声,强笑道:“是吗?您真是个体贴的父亲”   叶轻蕴扭头,含笑看了一眼扒着橱窗往里面刺探军情的许凉,不置可否:“小孩子比较磨人”   这时候那边抢钱的已经进入白热化,有个幸运儿终于死死地把钱攥在手里,脸上是那种走大运喜庆笑容。   叶轻蕴看时机差不多了,将糖果装在纸袋里,到底没做过只拿东西不给钱的事,把人民币推到老板娘面前,点头说:“告辞”,这才转身走到人群拥堵的角落里。   他到了幸运儿面前,含笑说:“不好意思,能不能把我的钱还给我?”   他虽然笑着,但个子比人高出一大截,不凡的容貌给人一种凌驾之势。幸运儿壮着胆子将钱握得更紧,但眼里却有一丝胆怯:“有本事你把这钱叫答应了再说!”   叶轻蕴指了指角落头顶上替老板娘杜绝小偷的另一只“眼睛”:“有监控器为证!”   老板娘适时出声:“我已经调了监控器哦,钱的确是那位先生的,请物归原主”   幸运儿满脸不愤,将“煮熟的鸭子”,不情不愿退还给叶轻蕴。   叶轻蕴轻笑了一下,随手将钱往口袋里一塞,冲众人颔了一下首,这才转身离开。   许凉被叶轻蕴的完胜哄得开心极了,她拿着他塞到自己怀里的战利品,笑得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老板娘看着男子拥着“孩子妈”从店门口经过,然后走远了,心道怪不得他不领免费的糖果;单身狗们则觉得他是人生大赢家:有钱有颜,连女朋友也不缺。   他们拖着沉重的步伐再次把目光瞄准柜台:没钱,单身,还是将就领一份免费的慰藉吧!   将众人衬得灰头土脸的人生大赢家此时脸色也不怎么样。眼见着快过圣诞节了,中心广场上有人卖一些小玩意儿,比如圣诞老人的帽子。   许凉自己挑了一顶红色的,却买了一顶绿色的给叶轻蕴。他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怪不得最近你体重看涨,原来是胆子肥了”,他一边冷冷地说道,一边昂起头,那只试图往自己头上戴绿帽的手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摸不着。   许凉现在兴致高得魂魄都快从身体里面飞出去,她喷笑着说:“这颜色和你很配的,九哥”   看他脸色大变的样子太有成就感了,平时的他脸上的疏离总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似乎是俯身于众人之上,离人间好远。   现在他一喜一怒都直白得可爱,是在她面前不加掩饰和伪装的叶轻蕴。他们还跟小时候一样亲近,一样为一件小事赌气,没一会儿就忘了到底为什么生气。   “九哥,一点儿都不浪漫”,她埋怨道。   叶轻蕴对这种说法不敢苟同:“要这算是浪漫的话,那天底下的男人都会对浪漫避如蛇蝎”   许凉被一阵风吹得瑟缩一下,将自己的大衣拥得紧一些:“我两条腿都快冻僵了”   “那我们快回家吧”,他两只眼睛警惕着她手上的“绿色炸弹”。   她难得娇气一回:“九哥,你背我!”,说完自己也脸红,二十六的人还在玩儿小姑娘擅长的把戏。许凉表情不自觉地扭捏一阵。   叶轻蕴一眼看穿她的意图,抢过绿色的圣诞帽,一下子扣到她脑袋上,冷哼道:“跟我玩儿心计?不就想到我背上利于偷袭?你那心眼儿也就能玩玩儿自欺欺人这一招”   许凉的头发被他弄得一团乱遭。她一边理着头发,一边恼恨道:“九哥,你太讨厌啦!”   她从小到大在他面前都辞穷,骂人也只有一句“你太讨厌”,“你这个混蛋”。嗔比恼多,是那种对待亲近之人才有的语气。所以他总去招惹她,几乎成了吃饭睡觉一样的本能。   这时候突然“嘭”地一声,把许凉吓得跳起来,叶轻蕴一把将她护在怀里,习惯性地用手捂住她的两只耳朵。   两人的面容在烟花底下明明灭灭,随着一声声炸裂的声响,一朵朵亮彩在黑夜当中开出花来。   有情侣在放烟花,他们两手空空地沾染这份喜气。   两人的嘴唇成了磁铁相反的两极,一俯一仰,轻轻地合在了一起。   不管他们之间是不是爱情,但这一刻,彼此的心无比温暖。   那天晚上,许凉觉得他们走了天长地久那么远的路,以至于她在车里直接睡着了。到了家,还是叶轻蕴将她抱进家门的。   她与睡梦展开了一场险山恶水的战斗,终于半闭着眼睛洗完澡,投进了被窝的怀抱。   睡下没多久,有个人影闪进了她的房间。这人明明和她一样走了长长的一段路,但现在仍然精力充沛得还能摸进她的闺房。   许凉感觉到一具修长的身体渐渐贴近,宽阔的胸膛抵在她的后背上。她叫了一声:“九哥——”   叶轻蕴声音低低地应她,吻了吻她的脸颊说:“傻乖乖,我知道你累了,我不动你,睡吧!”   说着手隔着被子,一下一下在她身上轻轻打着摇篮曲的拍子。这一剂安眠药对她来说非常管用,没一会儿她就沉入睡梦当中。   第二天一大早,许凉的手机忽地响起来。她闭着眼睛摸了半天没摸到手机,反而摸到旁边男人的脸上。   她脑子里突然醒了一下,昨晚他似乎没对自己下过毒手,安心之后眼神再次萎靡下去。   “干嘛?”,他嗓子带着没睡醒的低哑,磁性的声线击中人的耳膜。   闹铃隐藏在附近嗡鸣,许凉顾不上欣赏睡美男,一双手在被子底下寻寻觅觅,浑水摸鱼。   叶轻蕴睁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一把捉住她造反的手:“你乱摸什么?”   许凉终于看到手机在哪儿,挣扎着还一双手的自由,对明显想歪的他晃晃手机道:“在找这个”   叶轻蕴反倒有些失望地重新闭上眼睛,头发微微有些凌乱,显得有些孩子气。   他忽然伸手抢过她掌心的手机,藏到被子底下,“吾”一声说:“再找一次”。   许凉无语地看着他,翻来覆去地看他,似乎想把那个一向对人疏淡的叶轻蕴给找出来。   “算了,你自己跟手机玩儿吧”,她一副幼儿园了老师的语气。   她一条腿伸出去,成了一个把他当作障碍物的跨栏选手。   叶轻蕴猛地跃起上半身,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床上——跨栏选手没能抵挡住障碍物的勇猛。   他的身体罩在她上方,许凉推不开他,气急道:“快从梦游里醒醒吧!”   他不动,但就是不肯看开她。   两人对峙了两三分钟,许凉尽量拿出一个谈判手的冷静来:“我还有事儿呢,九哥。要你赶着上班,我这么缠着你,你铁定会烦”,所以请你将心比心。   但叶轻蕴一点儿没体会到她的话里的深意,反而道身体更低一些,呼吸喷在她额头上,勾着嘴角道:“你要是缠着我,求之不得”   许凉对这种流氓毫无对策,求饶道:“九哥,我真的该起床了!”   他“嗯”了一声,却不是要放过她的意思,声音带着无限蛊惑地在她耳边呵气:“小疙瘩要不要?”   许凉惶恐地看着他,立马掩紧胸口大声拒绝:“我不要!”   游戏到此为止。叶轻蕴直起身体,似笑非笑:“你想得美,我问的是手机你要不要”。   ------题外话------   更新来啦,先更一章再说,还有一章大概在下午七点钟左右。还没有留评领奖的同学赶快来哦,么么哒! ☆、078.不舍   叶轻蕴在今天要飞一次香港,他随口问了一句:“你想不想去香港玩儿一趟?”   许凉脸上的笑扬起了一刻,就立马落了下来。每次他因公出差带着她,都没时间陪她,随行的秘书成了托儿所,负责她的吃穿住行,以及说话解闷。   心里高兴一下是因为有些小孩子心理——听说要出去旅游透透气,都会振奋一下,但想起途中又并不如意,所以喜悦又偃旗息鼓。   “算了”,她说道,想起今天要和裴意初一起带孩子们郊游,周末则是颜家的慈善晚宴。刚好时间冲撞了。   他打领带的手顿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强求。指使她给自己收拾行李,看她团团转的背影,一会儿对着行李箱四处张望一下,或是仔细照着开出来的单子去寻物件,心里才缓过来一些。   实际上许凉就像他看到的那样,对他该带的东西一筹莫展。这可真是个艰巨的任务,他开什么会议,要见什么人都必须有特定的穿着。他专门有个管这方面的私人助理,还有一个御用造型师,现在对她委以重任,许凉表示她还真吃不起这碗饭。   他的衣帽间实在大,并且有两进,越往里,越是跨出一扇门就进了另一道门。宽阔得比得上平常家庭的客厅。   里面还有些贵重物品,他买来却毫无用武之地的名表,还有就是几颗极品天珠。进了第一扇门,感觉自己置身于名品男装店,到了这里就是不上锁的保险箱了。   许凉忙得满头大汗,将他的领带,衬衣还有贴身换洗装进行李箱。还有另一个箱子里,是外套之类的大件。   他的冬衣都是又长又大,装进箱子里很不容易,许凉忙活半天,一个行李箱里才只能装进两件。   叶轻蕴老神在在地靠在衣柜边,看她忙得脚不沾地,心里彻底舒坦了。   等许凉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将行李箱交给他,他抿唇一笑:“不用给我”   许凉恨恨道:“我当了一早上的田螺姑娘,累死累活,现在还要替你把箱子搬下去交给司机?”,要真这样的话,她会彻底罢工,一场只有她一人参加的反抗游行已经在她内心酝酿。   叶轻蕴说了一句对许凉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的话:“这些东西都不用带”   许凉被这句话弄懵了,两眼直直地盯着他脖子上的动脉,真想一口咬上去,但嘴里却不自觉再一次确认:“你说什么?”   他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这些东西我在香港的宅子里都有,所以就当你一大早晨练了吧”   她胸口重重地上下起伏,两只手攥紧,成了即将行凶的武器,“那你还一大早让我给你收拾?!”   平静的声音底下是涌动的风暴。   “我请你回忆一下,当时我们的对话”,他表情无辜,完全不承认自己是她口中的被告。   “你怎么说的?”,她每个字都咬得很重,怒气已经将她的大脑冲得失去记忆能力。查证还需要在玩弄自己的凶手的帮助下才能完成。   “我说的是,咱们结婚两年,你是时候该学习一下成为一位贤妻良母”,他翻出自己的口供。   许凉脑子冷了下来,终于勉强能正常运转,“可你紧接着就扔过来一张清单,不是让我给你收拾行李是什么?!”   叶轻蕴:“我可没这么说。那张清单算是一次演习,以后该带些什么,你也好心里有数”   “喂!”,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她连洗漱都来不及,就被他拖到他卧室里奴役,但现在才通知她,这只是一次彩排。   这就像一个高三学生拼死拼活通过了重点大学招生考试,却突然被告知,这仅仅是一次模拟一样,让人气得可以发疯。   “别激动”,他眼神上下扫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行李箱,对她说,“我高贵的大衣从不龟缩在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现在恐怕已经被你弄得皱巴巴,许小姐,不幸地告诉你,我走之后你还得负责把它们都熨得服服帖帖”   “你高贵的大衣?”,她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接着冲他喊到,“有我的时间高贵吗?!”   他丝毫不知道她已经错过了与裴意初相约的时间。为了给他收拾行李,自己只好延迟一小时去福利院。   许凉恨不得自己的目光在他身上戳个窟窿来,“你去了香港就不要再回来!”,她被惹急了,狠话脱口而出。   “这是我家,我不回来,在外面风餐露宿,你舍得?”   “我怎么不舍得,家里走了条狼,我张灯结彩还来不及呢!”,她气呼呼地说。   他在她脸上偷亲一口,逗她道:“我可舍不得”   本来战火纷飞的场面被他一句话弄得变了味道,许凉一下子被他半真半假的情话烫得脸上慢慢浮起了红晕。   为掩饰自己的这份不自在,许凉把脸埋到了胸口。这是十几岁的许凉才有的姿势,微微含着胸,羞于把正在发育的身形展露给人看。   叶轻蕴对她的第一次心动,可以追溯到那个时刻。   到如今,她竟然已经是自己的妻子,光阴很微妙地将过去与现在串通起来。他看着许凉的头顶,不由自主地将掌心放了上去。   这种半尴尬,半微涩的悸动使房间里的一切都静止,包括飞舞在空气里的微小沉粒。他们不看彼此,也有一种正在生长的触角在悄悄共鸣。   叶轻蕴想,总有瓜熟蒂落的那一刻,前方总会有一个熟透了的结局。   许凉将约定的时间又推迟了一小时。因为叶轻蕴非拉着自己去机场送他。这是不能拒绝的,没有陪着他去香港就被他捉弄了一早上,要是再违背他,许凉丝毫不怀疑旁边的这个男人会把她塞进行李箱里走哪儿带到哪儿。   仔细想来,最近他们少了吵架和冷战,不再像以前,他沉着脸拂袖而去,从来不跟她报备行踪,有时候从方誉或者夏清江嘴里,才知道他去日本泡了温泉,或者到世界的末端看了极光。   只要他们一发生争端,他去出差的次数就多得要命,似乎每个分公司都需要去转一圈。连方誉都寻到规律了,总裁一到全世界各地转悠,一准儿是夫妻生活又出了岔子。   可这次不一样,昨天刚过了一个不算坏的情人节,叶轻蕴心里眷恋得厉害。一上车就把许凉搂住不撒手了。   他的下颌抵在她的头顶,感到她的发丝又凉又滑,忍不住低头吻了吻。   许凉也觉出他的不对劲来,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她心里有些不自在,对他这次的离开,她有着轻微的反感,以她往常的经验来看,他独身一人出去,等回来这世上就会多出一个身上带着果味香水的女人来。   但这反感又不强烈,至少不会让随他一起走或是挽留他的话脱口而出。   两人忽然都不忍心出声打破这阵沉默,直到许凉开口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周周末”,他答道,接着又笑了一下,“舍不得我?”   “怎么会?!”,她大声道。   他笑得风日洒然:“你那么心虚干什么?”   许凉支支吾吾,磕磕巴巴:“我……我哪有?!”   还来不及为自己辩白,一大摞解释的话都已准备就绪,可就在这时,车停了下来,她来不及把这份自己认为的误解解开。   叶轻蕴拉着她下了车,在机场旁边的一家小吃店里给她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哄小孩子似的语气说:“你回去吧,不用进候机厅。等这串吃完,差不多你就到家了”   许凉一眼不错地看着他,不自禁地喊他:“九哥——”   他随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疙瘩,在家好好照顾自己。我记得置物间里有一幅拼图,等你完成它,差不多我就回家了”   许凉正沉默地品着此刻的温情,听他又补了一句:“如果你的智商能幸运地呈现井喷状态的话”   她立刻撅了一下唇,“带着你的毒舌,离我远一点吧!”   这时候方誉终于到了,谭柯宁是来送行的,一看到许凉就开玩笑说:“这还在机场上演一出十八相送?”   “你不也是来演十八相送的?”,叶轻蕴瞥他一眼。向来只有他一个人欺负许凉的份儿,谁多一句嘴,他立马就能在他周围筑一道防御工事。   谭柯宁“呵”一声,咧了下唇:“看看,我还没怎么样呢,这就护上了”   许凉知道谭柯宁这副面上嘻嘻哈哈,但正事上滴水不漏的性格,笑着跟他打招呼:“谭大哥来啦”   她笑着叫人的时候,声音柔和甜美,叶轻蕴顶不耐烦她在别人面前这副声气。他皱了一下眉,对她说:“这儿风大人多,你先回去吧。下了飞机我会给你电话”   说着一帮人簇拥着他,往机场大厅门口去了。他在一众人里个子最高,笔直的身姿以及优雅的步伐使他看起来矫矫不群。   只是到了门口他故意落在最后,看她上了车,又看到车交汇在车流当中。   似乎每一眼,都是拼尽全身力气的割舍。   ------题外话------   迟了半个小时左右,表打我~(>_<)~希望没有太迟。这一章不是太多,因为上架更新字数多,香香现在连午睡都不敢睡得太久,我是手速渣,几乎要从早上码到寝室快熄灯,希望大家体谅一下,么么哒! ☆、079.郊游   许凉让司机送自己回家,她要回去取拜托严姨帮自己做好的奶汁角和寿司。刚到家,手机就响了,她以为是裴意初,接起来就问:“等急了吗?我马上”   “你跟谁约好了?”,叶轻蕴沉着嗓子问道。   许凉没想到是他,停下手里的动作,陪笑道:“还能是谁,当然是合得来的朋友,今天天气不错,出去散散”   他语气非常不满:“哪个朋友让你这么尽心,我让你去香港你也给推了?”   许凉故作气恼道:“干嘛,你这么远你还要遥控我,对我严刑拷打?”,说着奇怪道,“你这么快就下飞机了?”   叶轻蕴语气没什么好转:“没有”   “那你打电话来有何指教?”   他哼一声道:“我看看你老不老实,结果显而易见。我还没走呢,全天下都成你的地盘了”   许凉看了一眼手表,眼见着请的一小时假又要往后推,急匆匆地跟他说:“时间来不及了,我要迟到啦”   叶轻蕴这才问:“有没有什么要给你带的”   听他这么一说,旁边的谭柯宁笑着看他一眼,一副他已识破一切的表情。堂堂华闻的总裁又不是代购,哪儿就眼巴巴地打电话过去问她要点儿什么,以许凉那重重的贵重身份要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恐怕是在大家眼里英明神武的总裁,这还没走呢,就害起了相思。   许凉做什么都一股一心一意得劲劲头,让她一心二用就显得吃力了。她手里将要带出门的东西打包好,这边自然就不太顾得上和他说话。于是他说什么她根本没注意听。   “什么?”,她再次没听清,这句话她问过两三遍了。   叶轻蕴听出她的敷衍来,恼恨道:“算了,谁乐意千里迢迢喂养你这只白眼儿狼?!”,说着挂断电话。   许凉听着手机那端传来一阵“嘟嘟”声,但她急着出门,想着等他下了飞机再给他打,于是带着东西上车,往和裴意初约定好的地点赶去。   一直上飞机,叶轻蕴都一副沉着脸的样子,谭柯宁背着他跟方誉做了个自求多福的手势,这才跟他们道别走了。   叶轻蕴看了手机最后一眼,自打和许凉结束通话,手机就成了他的重点关注对象。可它一直没动静,跟睡死过去一样。   他恨恨地关了机,等着拿登机牌的方誉过来。   此时刚下车的许凉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叶轻蕴记恨上了。她低估了这个绿地公园的面积,拒绝司机的帮忙,一个人拿着一大包东西寻找裴意初那群人的身影。   裴意初交待她,他们会在一个凉亭里等她。可这四处都是树木掩映,况且一条条小路不知道通向什么样的深处,越往里,人越稀少。   她四周张望着往里走。这里的绿树成荫看起来相当原汁原味,在冬天,也有一股不失生气的苍劲。今天天气晴好,出来散步晒太阳的不少,许凉在一众闲适的面容当中显得左顾右盼。   “你们到底在哪儿啊?”,许凉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给裴意初打电话。   “我看到你了,你转身”,他说。   许凉一扭头就看见裴意初一身休闲打扮,带着一个口罩站在自己身后。只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里盛着笑意,清逸的身姿不沾风浪浮华,温润简静如玉。   即使他大半个容貌都在口罩的遮挡之下,但到底气质出众,总惹得行人目光不断在他周边光顾。   他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被这沉甸甸分量惊了一下:“带了这么多来?”   “我怕不够啊,一直还提心吊胆,会不会分不均匀”,她说道。其实是细致地揣摩了福利院孩子们的心理,因为特异的生长环境,让他们性格比其他孩子更加敏感,一丝一毫的粗心大意,让本来想让他们高兴的出行蒙上一层低落,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她手上轻松不少,身心都松了口气。   “他们由福利院的老师带着,在梅花树林里面玩儿”,他说。   “今天你的通告都推了?”   裴意初摇头叹道:“从吴敏川经纪人手指缝里露出半天假已经要感恩戴德了,全推掉,恐怕她能直接追杀到这儿来”   许凉表示十分同情他:“你的语气和我想的完全吻合,现在敏川就是你的牢头”   裴意初笑道:“那你呢,是她的帮凶吗?”   许凉瞪他一眼:“哪有跟你一道任性的帮凶?说起来在敏川眼里,我才是跟你狼狈为奸的那一个”   裴意初闷闷地笑出声来,浓眉舒展的样子,给风日柔媚的丛林之间,更添了一重暖意。   顺着一条小路走,曲径通幽,没一会儿就闻到一股浓郁但又不觉腻人的梅花香味。等整个树林呈现在人面前的时候,你会被面前的花海狠狠地震撼——紫红,粉红,淡黄,绿白的颜色似乎是被一只画笔点染在遒劲并韵味丰满的树枝上。置身其中的人或许不觉得,但如果站在许凉现在的位置,会跟她一样,觉得眼前几种颜色交织出来的雾霭,亲近着人所有的感官。   风一吹动,耳边全是花朵簇拥的低吟。   七八个孩子在梅花林中跑动,时不时有一阵清脆的欢鸣。他们总是乖乖地成堆玩耍,要是一个落单了,另一个就会说“三号,你快跟上!”   许凉一头雾水,福利院的孩子都没名字,只有编号了?   裴意初被她的两眼迷蒙逗笑了,对她解释道:“这里一共七八个孩子,我们总共只有三个大人。要真一对一地盯梢,我们还差四五个人手。于是我就出了个主意,给他们编上号,让他们相互照顾。比如四号和六号,就盯着五号;五号和七号,就盯着六号”   许凉了悟地点点头,深觉这个主意不错。他们在看管别人的同时,又被别人看管。孩子天生对管教自己的大人们身上具有的那种权力优越感感到好奇,天天被别人管着,现在他们也能管一管别人,自然尽职尽责。   她惋惜似的摇了摇头:“只可惜你这么多鬼主意的脑子,大多数时候都处于睡眠状态”   裴意初两眼笑眯眯地说:“我的脑子要是一直运转,怎么把机会留给别人?”   “哦,还得给你颁个慈善奖是吧?”   “如果能奖励我多一两天睡懒觉的时间,我就知足常乐了”   许凉“呵”一声:“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和周公演男男电影去了”   裴意初斜她一眼:“冲你这想象力,没去当编剧真可惜了”   “当编剧也不错,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周公与大明星的虐恋》”   裴意初哼一声,不再管她越说越离谱。径直往前走。许凉身上没有负重,也跟不上腿长的他。   她想现在腿长的人,是不是都拿这一招来对付自己?   许凉终于和福利院的老师们汇合,其中还有一个腼腆的大学生,是福利院的志愿者。许凉对他们自我介绍之后,跟他们一一打招呼。   本来福利院的几个大人,看她长相妍美,气质出众,都觉得和她有距离。但她没开口,眼睛里就流露出盈盈笑意,脸颊若隐若现的梨涡更添了一份温和。   再等她一开口,就以后辈自愿者的身份自居,笑着问起孩子们的日常生活,大家都不自觉对她生出好感来。   裴意初叫了孩子们过来,按着他编的号一字排开,许凉对他们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是许凉,可以叫我许凉阿姨”,说着她的笑容扩大了一下,“不过你们叫我许凉姐姐,我会更高兴哦!”   孩子们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许凉接着道:“谁是八号小朋友啊?”   队伍最末端的一个小胖子高高地举起手来,毫不怯场地说:“我!”   许凉哥俩好地对他说:“我是第九号,看来你就是我的邻居了,咱们可要相互监督啊!”   小胖子豪气冲天:“没问题!”   只一个自我介绍的时间,许凉就和小朋友们打成了一片。   许凉这时候也把自己当做了孩子们当中的一员。大衣一脱下来就可以是个和小朋友们玩儿老鹰捉小鸡的大孩子。   裴意初则和几个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正将许凉带来的食物摆在凉亭里的石桌上。他时不时扭头去看树林的空地上,正又笑又闹的一群人,带头的女子笑靥如花,与一群从小被家人抛弃的甚至有缺陷的孩子们毫无隔阂。   福利院的张姐看孩子们这么高兴,也满脸是笑。她本家世不俗,但自从她的儿子车祸去世,便心灰意冷,辞去公司的高层职务,到福利院里任职,拿菲薄的工资,却有厚重的快乐。   “许小姐是个真正的心善之人”,张姐早看淡了名利,对着裴意初这个名头正盛的艺人也只当是邻家弟弟看待。   裴意初含笑道:“她总是一副小孩子心性”,这话里的语气,带着一些自家人被夸奖的谦虚。   “孩子眼睛清澈,心思敏感,更别说身在福利院。谁真心对他们好,谁只是假意作秀,他们的感受一清二楚”,张姐将裴意初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东西熟练地摆放妥帖,一边做事,一边道,“他们愿意在许小姐面前撒娇,不高兴了会哭。其实他们最会看脸色,这些孩子可怜就可怜在,小小年纪就要为了过得松快一些,要察言观色,所以对人笑着的时候多。只是在许小姐面前,他们终于可以挣脱这层束缚,自由自在地当个孩子”   裴意初抿着唇,眼睛望到一旁被累得气喘吁吁的年轻女人身上,她笑着求饶道:“不行了!第八号的体型太具有欺骗性了,这么灵活的小胖子来当老鹰,我这把老骨头可跑不过!”   张姐瞟了一眼旁边许凉的大衣领口露出来的标志,“许小姐只怕家世不凡吧?”,她自顾自往下说,“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也有到我们福利院来的。曾经有个女明星也来过,孩子感冒了,鼻涕沾到她脸上,她当着孩子面一脸嫌恶的擦掉。她连作秀都不愿意了,扭头就走。却不知道孩子因为她这个动作,一个人埋在被窝里偷偷哭了一个晚上”   裴意初笑说:“怪不得我第一次去福利院,您瞧我不顺眼呢!”   张姐嗔他一眼,又说:“我们是被这种假善心给弄怕了,要人人都跟你和许小姐一样为孩子们着想,我们还不热烈欢迎?”   “听您这话,比我得了影帝还舒畅!”,裴意初道。   张姐问他:“你多大了?”   裴意初:“二十六”   张姐叹一声:“要是我儿子还在的话,和你同年呢,照你们这个岁数,铁定整天被我催着结婚生孩子”   她话锋一转,说:“刚刚你和许小姐一路说说笑笑地过来,两个人都长得好看,小李还说,看着像对金童玉女”   裴意初脸色顿了一下,解释道:“我们两个不是大家想的那种关系”   “我知道你们这些当明星的,都忌讳这个,谈恋爱都遮遮掩掩。或者怕风言风语,但许小姐这么好的女孩子,错过了可惜”,张姐越说越觉得可行,“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裴意初哭笑不得,怎么许凉一来,这位老大姐竟当起了月老。   张姐还想把丘比特之箭射到两人身上,就见许凉脸上带着一层粉扑扑的红,两眼亮晶晶地带着意犹未尽的孩子们过来了。   “跟他们斗智斗勇,我输惨了”,许凉“告状”道。   张姐笑眯眯地说:“这群孩子!”,看了一眼旁边的裴意初说:“让小裴帮你报仇”   裴意初大大方方地说:“好啊,到底谁连大人都欺负?”,一把将小胖子举到怀里,“乖乖承认吧,就是你!”   小胖子被他挠痒痒,一时间一边尖叫一边大笑。引得凉亭里的人,全体哄然。   在大家都在分享食物的时候,只有一个男孩子很奇怪,远离人群,在梅花树的一边,蹲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许凉问过张姐才知道,这个孩子是一星期前才进的福利院。他和家人走失了,但他不会说话,谁问他,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像被人点过穴道一样,成了一尊会呼吸的雕塑。   全福利院的人都在惋惜,这么个精雕玉镯的孩子,竟然不会说话。但相处一周下来,大家才发现,上天没有给他声音,却给他绝佳的天赋,人机围棋的对峙他从来是赢的那一个。   这个男孩子并不是哑巴,而是自闭症,这个结果是在福利院带他去检查声带之后得出来的。   他很不合群,总远远地将自己与其他孩子隔开,所以此时其他人都在凉亭,福利院的小李还在守着她。   许凉走近,对小李说:“你先去吃东西吧,我守着他”   小李跟她客套了一番,说:“这孩子耐心真足,刚刚看到一只松鼠打这儿跑过去,就守这儿不动了”   许凉笑着说没关系:“我在这儿陪陪他”   小李拗不过她,终于往凉亭方向去了。   “你可真有耐心,看样子要是小松鼠不出现,你能在这儿等到晚上”,许凉的语气里,没有大人对孩子的居高临下,没有责怪与赞美,只是随意谈起。   孩子低着头,一声不吭,也不扭过头去看旁边这个自说自话的女子一眼。   “小时候我也没什么耐心的,要一直做一件事心里会很烦。我有个哥哥,我叫他九哥”,她说道,像在与一团空气对话。   男孩子维持原来的动作,还是没有理她。   许凉根本不在意他是否有反应一样,“我的耐心都是被他逼出来的,其实家里的人不怎么管我,只要我高兴就好了。只有他,逼我看书,练字,做习题,我要是反抗,他就会加重惩罚,我只好敢怒不敢言”   她扭头问:“知道敢怒不敢言是什么意思吗?”,她没等到他的回答,便给他打了个比喻,“就像童话书里的森林之王,所有人都恨它,但又干不掉它”   孩子沉默,长长的睫毛抖了一下。   “后来,我的耐性在压迫里面逐渐堆积起来。可我们不一样,你的耐性是天生的,但有没有想过,既然有耐性在这儿等半天的小松鼠,为什么没有耐性去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游戏,吃饭,睡觉呢?”   说着,她拿出一条手帕来,手指翻飞,不一会儿,一只棉质的小松鼠便躺在她的掌心当中。   “你可以接受它吗?”,她把“松鼠”递到他面前。   男孩子终于有反应了,扭头看着她,更准确来说,是她掌心里的小物件。   许凉发现他长得的确好看,白皙柔嫩的皮肤将他亮如星子的眼睛衬得更加黝黑。   他抿了一下嘴唇,缓缓伸手将“小松鼠”接了过去。   “你现在等到了它,那么,现在可以开始另一重耐心,跟大家一起吃东西了吗?”,她笑眯眯地问道。   男孩子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站起身来,任许凉帮着拍掉身上不小心沾到的泥土。   等许凉带着男孩子过去,凉亭里的大人们都瞠目结舌,不是因为她能成功劝服他,而是男孩子一直抿起的嘴角。   许凉不解地问他们干嘛都这副惊呆了的样子,小李有些激动地告诉她:“你不知道,这木头抿着嘴唇的样子其实是在笑,到了福利院之后,他只在人机对弈胜利的时候才会有这副表情”   “你是在笑吗?”,许凉听了之后,满心激动地扭头问木头。   木头两眼亮晶晶,终于肯伸出缩在壳里的触角,肯给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一点反应——他抿着唇角,轻轻点了点头。   ------题外话------   更新啦,更新啦,先更新一章,还有一章在下午或者临近晚上。话说宝贝们太淡泊名利啦,到现在还有人没有留评领奖哦,大家快快行动吧!么么哒(づ ̄3 ̄)づ╭?~ ☆、080.车祸   郊游一直持续到下午,其实吴敏川已经打过两个电话来催,但裴意初和许凉一再将与孩子们相处的时间拉长。最终等来了吴敏川的最后通牒。   两人对视眼,从对方眼睛里看出无奈,要是再推迟下去,吴敏川会杀到这里逮人的。   一行人往绿地公园的大门口走,期间孩子们一再问起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们。裴意初怀里抱着一个已经睡熟的孩子,轻声说:“有时间就带他们去放风筝”   虽然他还是这副温和语气,但孩子们都很信任他,连一个多余保证都不必,从此刻就已经在期待下一次的相聚。   木头成了许凉的小尾巴,许凉走到哪儿,他就跟在她旁边。待她要伸手去牵他的小手,木头又不肯,一双与他木讷的举止截然相反的大眼睛,这时候会抬起来看她一眼。等许凉要与这道目光接轨,他又捉迷藏一样,将眼眸垂下去。   他手里一直握着许凉送他的小松鼠。等走到大门口,保姆车已经等在那儿了。   两边的人都开始彼此道别,裴意初挨个儿给孩子们一个拥抱。嘴里嘱咐道:小胖,要记得锻炼;豆丁喜欢画画,画得很不错,你送我的那幅,我很喜欢……   到了木头这儿,男孩子不喜欢和人挨得太近,裴意初蹲下来,眼睛和他齐平,握了握木头的手,轻声说:你的世界和我们不一样,但希望你能常来我们的世界作客。   木头拨了拨小松鼠,松鼠的头微微点了一下。   等许凉抬脚要离开的时候,有一只小手勾住了她的衣服下摆。   她扭过头去,这次终于对上木头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他的嘴角抿了起来——不光是笑的时候,他不开心也是这个动作。   “怎么了,木头?”,许凉把手放在他的小脑袋上,才想起他不喜欢和人触碰。可过了一会儿,他也并没有躲开她的掌心。   许凉为这个发现欣喜不已,“木头舍不得我是吧?”   话音刚落,木头突然脸色大变,惊声尖叫着往车来车往的路中间冲过去。   变故生得太快,许凉来不及多想,叫了一声“木头,危险!”,跟在男孩子的背后,想要追他回来。   一个总是身在沉默里的男孩子一下子爆发起来,那积攒多时的力量不容小视。木头像回不了头的箭一样,跟着一辆路虎跑,他的前后都是汽车,这副情景让人替他捏一把汗——可真的是前有狼后有虎。   许凉气喘吁吁地追在他身后,终于赶上他,一把将他揽在怀里。她一口气没歇,正准备带着木头避开车流,一回头就看见一辆面包车刚好一个来不及刹住的拐弯,迎面就要撞上来,根本躲闪不急!   她心跳都快停滞了,眼睛一下子闭上,似乎不想直面自己被撞之后的惨样。许凉来不及想别的,下意识紧紧将木头抱在怀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有一股大力突然把这一大一小推开,许凉和木头一起歪倒在一旁,她回过头就看见裴意初被撞得身体在半空中扬了一下,再重重落到地上。   许凉顾不得手上的擦伤,爬起来到了裴意初旁边,只见他痛得眉头狠狠地拧在一起却没有呼痛;脸色和嘴唇因为这份痛楚同时泛白。   “裴意初,你怎么样了!”,她带着哭腔,似乎想把他从痛楚当中叫醒。但又不敢碰他,因为他没有流血,怕有什么内伤。   这时候来接他的司机,和福利院的人都赶过来围在裴意初周围。现场也有很多人围上来查看,等看见是裴意初,两只眼睛跟狼似的发亮,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已经造成交通拥堵,裴意初现在要立即送到医院救治。她深呼一口气,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裴意初?”,她又叫了他一声。   他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呻吟一声道:“我现在每个零件都不差,你放心”   许凉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但也没有跟他多说话,让他费精力。但能说出话来,总归让人心里微微有底。   她一一开始交待,让司机把先把他们送到医院去,张姐早就叫了交警,她摆脱警察那边就由张姐帮着去应付。孩子们都被吓坏了,都一副想哭又不敢哭出声的样子,脸色都铁青着带着害怕,现在孩子们也要赶快送回去才行。   等司机带着裴意初往保姆车走的时候,闻讯敢来的裴意初粉丝炸了锅。要其他明星的粉丝此时早就失去理智,铁定要把肇事司机从驾驶位上拖下来,让他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可裴意初的粉丝出了名的冷静自持,此时虽然心疼他,只不过不但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反而红着眼睛,主动以身体给裴意初竖起一道屏障,将他与围得水泄不通的观望者隔开。   等许凉和裴意初他们快要上车的时候,她才发现木头跟到车旁边了。   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挤开拥堵的人群,避开福利院工作人员的看守来到这里。他一身痛疚地站在那里,这自责根本不是一个小孩子可以承受的,他全身正在瑟瑟发抖,嘴唇以一个无声哭泣的姿势张开着,比真正的流泪更让人揪心。   许凉将他全身发抖的小身子拥在怀里,她摸摸他的脸颊,发现自己的手和他的脸一样冰冷。   不再浪费时间,她干脆把孩子抱上车,然后给福利院那边的人打了电话,说木头她带走了。   裴意初脸色仍然白着,但看得出来,那份疼痛缓解了一些,所以看起来比刚才有精神。   他的手臂已经抬不起来了,以一个昏迷的样子搭在他的腿上。他费力地起开嘴唇,哄着魂飞魄散的木头说:“小伙子干嘛这么严肃……”,说着他重重喘了一下气,接着道,“我们地球人都耐摔耐打,你从你的世界来,没见识过,才会这副模样”   阳光透过车窗碎在他脸上,使他苍白的肤色添了一层光晕。他的模样成了被塑在这不算宽阔的空间中的明亮浮雕,只因他从未放弃过心底的这份善意,所以这一刻在许凉心里,衣服上带着些灰尘的裴意初显得无比干净。   木头在裴意初开口的那一刻终于哭了,他无声的嚎啕使许凉也背过身去擦了一下眼睛。   她将木头抱在怀里轻轻晃着,将自己和怀里的孩子晃成了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有些人,只有流泪之后才能痊愈。   许凉下车的时候,医护人员早就准备就绪。和一群白大褂一起围上来的,还有比裴意初脸色好不到哪儿去的吴敏川。   她带着黑衣墨镜的保镖一起来的。就是怕等会儿肯定有一大波记者来打探消息,为保证裴意初有个不受打扰的治疗环境,她特地带来的。   许凉抱着木头,和吴敏川并肩跟在被担架抬进去的裴意初后面。在这一路上,许凉跟她交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幸好这只是个意外”,吴敏川道。言下之意,要真是有心人下绊子,恐怕裴意初没有那么容易脱身。   她一向比自己想得多,许凉没接话,因为她的手机响了。   为了让她能腾出手来接电话,吴敏川想将她怀里的木头接过来。可木头像只跟着第一眼看到的事物的小动物,只认许凉,将身体往吴敏川两只手的反方向拧。   电话声音一次比一次急促,打来电话的人耐心十足,很有不听见她声音绝不挂断的架势。   许凉没办法,只好先把木头放下来。从衣袋里拿手机的时候,她“嘶”一声,才看见自己手背有一半都被擦破了皮,血丝从裂开的缝里沁出血来,等注意到了才发现火辣辣地疼。   “呀!”,吴敏川低呼一声,“你也受伤了,等会儿让护士消消毒,包扎一下”   许凉点了点头,接了电话:“喂?”   “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叶轻蕴兴师问罪道。   许凉看了看手机,他竟然坚持不懈地给自己打了十几个。大概刚才太紧张,所以没听到。   “我刚刚在忙”,她说,没多做解释。   叶轻蕴低声道:“跟什么朋友约会,让你忙成这副样子?”   许凉踌躇,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事情告诉他。以他的性格,听说自己刚才九死一生,恐怕立时就要出动他的私人飞机飞回来;但要真瞒着他,他从别人嘴里知道了,那张冷脸能冻她半个月。   叶轻蕴多警觉的人,从她的沉默当中体会出一丝不祥,他喉咙紧了紧,沉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许凉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压迫感来,她支支吾吾道:“我差点儿出了个车祸”   “什么?!”,他紧声道,冷静自持刹那与他无关,叶轻蕴的声线成了上下起伏的波浪,抵达许凉耳膜的时候,就成了惊涛拍岸,“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凉将刚才发生的惊险故事再次复述了一遍。   听到她没事,叶轻蕴刚才眩晕一阵的头脑现在终于恢复了清明。   他心有余悸地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两眼怒火,“我才走了几个小时,你就差点儿享年二十六岁?!”   每个字都是从他齿缝里蹦出来的,幸好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不然自己的下场一定非常惨烈。许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道,小声嘀咕道:“哪有这么严重?”   “你到底哪里擦伤了?”,他忍住火气问,根本不理会她的辩解。   “手背上”,她不敢再惹怒他,老老实实说。   “你到底能不能让人省省心,我一颗心脏都要被你弄得英年早逝!”,他语气里又开始火星四溅。   “呸呸呸!什么英年早逝,这话让奶奶听见,你可得好好抄几卷佛经”,她声音大起来,哪有人自己诅咒自己的?   叶轻蕴叹一声气:“算了。虽然说受伤的不是你,但既然到了医院,你做个全身检查。等会儿我让人领你去”,着重说道,“特别是你的脑子,让人好好查查,看是不是真的少跟弦”   许凉不敢违背,嘟嘟囔囔地挂断电话。   一通电话让叶轻蕴的心跳忽上忽下,他靠在沙发背上,捏了捏鼻梁,对方誉吩咐道:“跟邱山打声招呼,让他给太太看看”   邱山是本城最好的医院,南山医院的外科主任。   这么没头没尾地跟邱山交待,他肯定要追问。于是方誉问道:“叶太身体有什么不妥吗?”   叶轻蕴语气有些疲惫:“手背给擦伤了”   方誉低头掩饰自己脸上的瞠目结舌:一点擦伤就要出动一个科室主任,邱山到时候肯定要犯嘀咕。   他犹豫道:“这——”   “怎么,嫌我大惊小怪?”,叶轻蕴刚才拱起的一团火还没发散完,此时冷笑道,“华闻每年投上千万在南山医院设立基金会,填补他们多少亏损?要是邱山有二话,你就问问他,我叶轻蕴的老婆,怎么就使唤不起他这个外科主任?!”   方誉听了不敢再多嘴,转身去给邱山传达旨意。   走了两三步,叶轻蕴叫住他:“等等”,他又补充道,“让总裁办的人去慰问一下裴意初,不管他缺不缺这个医药费,都让人全部处理妥当。跟邱山打声招呼,让他们全力医治,争取让他早日出院”   只有裴意初早些痊愈,小疙瘩才不会将他的伤势日日挂在心上。   医院护士小徐今天心里不停地荡秋千,一是竟然看到了裴意初的真人,其他没能饱眼福的科室姐妹都到这儿来打探消息,她脑袋晕晕乎乎地说:“那长相胜过瞿医生十倍”。瞿医生是医院护士公认的型男加帅哥。   此话一出,周围全是吸气声。   二是她正跟姐妹们兴高采烈地描述裴意初长得多么勾魂摄魄,外科主任邱山背着两只手到了。在扎堆的护士背后咳了一声,冷着脸说:“工作时间竟然聚众唠闲磕,一人一份检讨”   场面一下子静下来,小徐撇撇嘴,今天真够倒霉,大家忙得顾不上吃饭的时候他不来赞美两句;今天刚说两句闲话,就被判了一摞检讨。   不过邱山这种医院高层面前,她们这种小虾米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   这尊大佛自从加入医院行政管理之后,就甚少亲自接受病人。只有在某个大人物来临,他才会跟着露面。   小徐疑惑,今天除了VIP病房多了个裴意初,没听说哪个了不得的人物住进来啊?   眼见着邱山被一群查房的医生拥着离开,小徐问道:“裴意初除了是大家心目中的男神,还有另一重身份吗?”   大家都摇头,说不知道。   ------题外话------   今天下午没够五千字,香香尽力了,写了好几个小时来着。宝贝们都去评论区看看自己有没有中奖哦,我把名单置顶了的,没来的小伙伴快来留评哦。大家周末愉快,么么哒! ☆、081.英雄救美   从裴意初的检查结果来看,万幸,他只是手臂骨折。听了之后他半睁着眼说:“看吧,我就说我福大命大”   许凉和吴敏川都松了口气。毕竟当时车祸现场惊险万分如果不是那辆车开得不是很快,撞上来的时候,裴意初用手臂挡了一下,恐怕他为医院的常驻人口了。   门一响,一群医生进来了。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穿着白大褂,一看见许凉就满脸堆笑道:“许小姐,听说你受伤了,叶先生特地派人打了电话来,让我领你去做个检查”   方誉提前打了招呼的,叶太不能叫叶太,在人前要叫“许小姐”。   许凉看一眼这么大阵仗,愣了一下,微微笑了一下:“不用了,我没受什么伤,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邱山怎么肯:“叶先生现在人在香港,你的健康交给我们全权负责。再说,做个检查相当于给自己上道保险,叶先生也能安心不是?”   一口一个叶先生,显然是拿叶轻蕴在提醒她:这是叶先生的吩咐,我只是个马前卒,要完成不了任务,彼此都交代不了。   看他这副任何拒绝都无用的样子,许凉心下叹气,没办法,只好跟着他走一趟。   这边查房的医生也仔细询问完裴意初现在的状况,又给吴敏川请来的男看护讲解了注意事项,一串白影才涌出门去。   小徐在护士站看见在下属面前总板着脸的邱山,此时赔着小心翼翼的微笑,跟身边一位身材窈窕的美人说着话,逐渐走远了。瞧那女子的周身气质,就与别个不同,看来等会儿吃饭的时候,餐厅里将会拿她当下饭的话题了。   做完全身检查还不算,自己手背上那不伤筋不动骨的擦伤还是邱山特意叫了一位女医生给她消毒上药。邱山本人亲自在一旁监督,给女医生打考核似的。   许凉再回到裴意初的病房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不管检查的项目怎样给她开绿灯,但到底全身检查下来也颇费时间。   吴敏川正坐在沙发上,戴着眼镜浏览裴意初的行程表。他这一趟下,未来的安排全都重新打乱,跟有关方面做出解释也必不可少。   因为他今天的车祸,在现场有不少人看到了。所以当务之急,裴意初的公关要发布一个新闻稿。   许凉走到床边,撩起窗帘,看到外面有一帮乌丫丫的人聚在一起。有的是娱记,有的是裴意初的粉丝,还有就是纯属看热闹的人。   裴意初一直和木头呆在一块儿。孩子被吓坏了,也哭累了,躺在裴意初的旁边睡着了。   木头脸上还带着泪痕,此时睡意暖香,脸上带着红晕;小小的嘴唇时不时地瘪一下,似乎在梦里也能随时哭出来。   看见许凉轻轻走到床边,裴意初对他笑了一笑,怕吵醒孩子,他们谁都没说话。   房间里的加湿器有扑簌扑簌的微微响动,白茫茫的雾气从里面倾吐出来。房间里有护士站的护士们自己出钱送给裴意初的花和水果篮,一股清新的香味。   今天要不是裴意初舍身相救,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就该是她和木头了。   于情于理都该说声谢谢。但木头在睡觉,这份亏欠和谢意寄生在人心里,总是硌得发慌。   许凉从吴敏川那儿借了一支黑油笔,拿了两个苹果,每一个上面写一个“谢”字,她笑着一手拿一个,捧到裴意初面前。他不自禁地笑了。   她把这两个苹果放到了裴意初的床头。他的目光一直追着她双手的动向,非要确定自己的奖品最后坐落在何处的那种明亮眼神。   这双干净眼睛的年龄,似乎可以和木头称兄道弟。   许凉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她避到门外,才接起来:“喂?”   高淼在电话那头急道:“我是看微博上有人放上去的视频,才知道你差点儿出车祸,现在怎么样了?”   许凉让她安心:“我没事,裴意初也只受了一点儿轻伤”   “那就好”,高淼一只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下了,她现在是裴意初的粉丝,所以尽职尽责地关心道,“裴伤到哪儿了?”   “手臂骨折”,许凉答道。   高淼半忧半喜地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呐,我们家那位就是医生,虽然不是骨科的,但认识的医生都是国手级别,说不定刚好有能和裴的病情对上号的;可另一方面,裴也能好好休个长假了,他那永远补不完的觉也有着落了”   许凉说:“骨折都是靠养的,哪个医生来了也是这句话”   “好吧”,高淼叹道,“两边福利都没了。裴将来有一段时间不能出席活动;而我们公司的总裁也出差了。两大男神都和我渐行渐远啊”   她的语气里无限伤感。   许凉哼笑道:“这话要被你们家那位听见了,手术刀一亮,你肯定立马噤若寒蝉”   此时终于确认裴意初没有危险,她也能滕出口气来开玩笑了。   “他敢!”,高淼声音扬了一下,带着恃宠而骄的语气。   看来最近她过得不错,希望高淼这次真正遇上了一位良人。许凉又跟她聊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想了想,许凉打开微博,里面果然有人传了刚才车祸视频上去。她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还是没有点开。   那种眼睁睁等着危险审判的滋味,下意识地抗拒去回想,重复。   她刚要锁了屏幕,却瞄到一个网名关注度不低的营销号截了个车祸视频的画面,俨然是裴意初不顾一切,冒着生命危险将许凉一把推开的场景。   这只是其中一幅,另一幅是中国歌声的舞台上,许凉揭下裴意初的面具,两人眼神相对的画面。   截图下面有一段文字:日久生情,当红艺人苦恋经纪人;金童玉女,但愿他们早日在一起。   底下竟然有众多网友迎合,点开评论,满屏都是在一起这三个字。网友们集体给这一对有过命交情的工作伙伴做媒——   有本没笔:裴意初的经纪人长得好美,跟他站在一起,不管身高还是长相都超级配!   月上柳梢头:美美哒经纪人小姐,快到裴先森的碗里去。   波西米亚群:天呐,还以为英雄救美的桥段只出现在影视剧和小说当中,可现在活生生在大件面前演了一出。单身狗表示,赶快在一起吧,我们不怕虐,虐不怕!   黑夜亮晶晶:本来应该由本人给裴生猴子的,可无奈竞争对手太强大。经纪人小姐和裴的团子,基因肯定秒杀当红的一众萌娃!   震撼登场:谁都别拦我成为这一对的CP粉,赶快让月老给这一对栓上红线;丘比特往他们之间射一箭吧!   ……   网上引起了激烈讨论,甚至一路被顶到了热议话题。许凉眼睛眯了眯,瞬间心里腾起怒火,这是有人想故意迷糊焦点,把裴意初的见义勇为活生生扭曲成英雄救美。   前者是美德,当得起整个社会的赞美;后者却要狭隘很多,局限在情情爱爱的格局上,顶多就是网名热议的焦点,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许凉进了病房,裴意初也在暖香的气息当中睡着了。木头蜷在他怀里,所以他要以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避免木头碰到自己受伤的地方。   她动作轻缓地正了正木头的睡姿,这一大一小同步动了一下,之后步调一致地再次睡得香甜。   许凉到了外间,吴敏川看着她笑了一下:“没想到你也跟着火了一把,刚刚柳余才给我打了电话,说网友们千方百计地在人肉你。不过你的身份是机密,网上搜不出来,公司噤若寒蝉”   “大家没事儿跟着找乐子而已,三分钟热度,明天又有话题成为他们的新宠了”,许凉坐到她旁边,“但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大家都冲着英雄救美的故事去了,谁来理会裴的这份善心?”   吴敏川也叹息一声:“人红是非多啊,要在两年前,这可是件社会版新闻,娱乐版恐怕没这功夫来搭理”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显然门外的人知情识趣,最会拿捏分寸,连敲门的力道都控制好了的——不至于打扰病人休息,但也不会让人忽略。   许凉站起身来,打开门一看,没想到是笑意端庄的evelyn苏。   “很奇怪为什么是我对吗?”,evelyn苏轻声问。   此时许凉的注意力在她的脚上,不愧是公关部的女王,果然事事周全。听说她在公园散步为了保持这份优雅仪态,都穿的是高跟鞋。   但为了将就医院的环境,不让鞋跟在地面上敲击出扰人的声音,evelyn只穿了一双平底靴。   许凉笑道:“我只是好奇,电梯往左的VIP病房只有裴一位病人,你是怎么让守在走廊上的保镖放你进来的?”   evelyn苏笑意更深,红唇扬起的弧度自信满满,“要我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总裁该帮着别人赶我下台了”   许凉对这个长袖善舞的女人很有好感,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和勇气坐到华闻公关部一把手的位置上。   evelyn苏声名远扬,她手里广阔的人脉在经纪人圈子里也是被津津乐道的。   吴敏川也上前来,问道:“不知苏总监前来,有何贵干?”   ------题外话------   我知道这章很少,可能昨晚没睡好,上午老是集中不了精力。下午的二更争取让它肥起来,么么哒(づ ̄3 ̄)づ╭?~ ☆、082.拦截   “听说裴先生车祸入院,我代表总裁办的人来慰问一下。本来是该方总助亲自走一趟的,可他现在跟总裁人在香港,只好抓我的壮丁”,evelyn苏一边伸出手去优雅地同吴敏川握一握,一边扬起职业微笑说。   吴敏川余光扫到许凉身上,能劳动面前妆容和为人处世都无懈可击的女人亲自跑一趟,叶轻蕴待许凉的心恐怕一往而深啊。   现在他的意思,evelyn苏一出场就显露一半。本该由许凉偿还的人情债,现在变成华闻的人出面达成的金钱债。裴意初因为救许凉而落下的伤势,华闻将用权利,人脉,资源来进行补偿。   补偿之后,许凉的人情债也一笔勾销。   吴敏川不禁在心里叹,叶轻蕴可算得真精,权势就是一把利剑,可以斩断一切他想要斩断的瓜葛。   因为仅仅是叶轻蕴三个字,就是一句无声的承诺,裴意初的演艺道路经过这道助力,可以达到他在未来三年五年才可能拥有的成就。   这太诱人了。不管本身多有名的艺人在这个承诺面前都显得渺小,因为有向往这个承诺的心,就意味着你身处被动。   “真要感谢叶先生对裴的关心和照顾”,吴敏川打着太极,即使清楚她的来意自己也不敢轻易应承。虽然她觉得接受叶轻蕴的这份人情补偿怎么看怎么划得来,但裴意初看着随性,其实最有原则,千万别拿一些小事去烦他,但也千万别试图给他当家做主。   许凉现在则没有想得那么远,因为人的算计是经不起推敲深想的,一旦往远了去,失望会接踵而至。她是难得糊涂。   evelyn苏说哪里,“我们总裁多宝贝许小姐这个妹妹,大家有目共睹。这次多亏裴先生挺身相救,许小姐现在才能安然无恙地跟我说说笑笑。万幸裴先生只受了轻伤,要真有个不妥,连我们总裁也不知道这份情意要怎么补偿了”   消息可真够灵通的。这边裴的伤势报告才出来多久,她就已经得知了,华闻的眼睛真是又多又密,让人防不胜防啊。   吴敏川嫣然道:“裴福大命大,关键他有这份善心,上天也会保佑他的”   evelyn赞同地点头:“可不是,裴先生大难之后,必有后福”   两个女人脸上带着笑,对视一眼,一种无声的共鸣在一笑当中达成默契。   这时候evelyn苏的助理敲了敲门,进来跟上司说:“裴先生在医院的一切费用都打点好了”   evelyn苏点点头,对吴敏川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们这边的人提,如果帮得上忙,一定鼎力相助”   说完又提起另一桩事情来,“裴先生不仅是个好演员,品行道德更应该发扬表彰。我想这次,获一个见义勇为的奖项,应该不成问题的”   吴敏川听出这后面的深意。叶轻蕴怎么能甘心眼睁睁看到外面那些人胡口攀扯自己太太跟别的男人有绯闻,干脆用一张奖状给这次的车祸定性:要真是男女之间的舍生忘死,政府部门又不是眼瞎,用掌声给一对梁山伯和祝英台做广告。   这个想法与吴敏川不谋而合。这本就是裴意初该得的,现在娱乐圈风气江河日下,光鲜亮丽外表下的肮脏不断被媒体踢爆。如果裴意初用一个积极正能量的形象使大众眼前一亮,风气为之一新,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会更上一层楼。   现在真是瞌睡有人送来了枕头,如果政府有关部门还犹豫裴意初见义勇为的性质,但有了华闻的保证,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吴敏川对上evelyn苏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说:“我想,有关部门会给裴一个公道说法”   evelyn苏笃定道:“一定会的”,说完看了一眼许凉说:“不知道许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许凉虽然不知道还有什么话要私底下说,但还是点点头,和她出了病房,面对面站在走廊尽头。   evelyn苏卸下在别人面前那份强硬与算计,凌厉的眼神柔和下来,两片火红的嘴唇也不像刚才翻飞成一件利器。此时她的笑容带着一丝柔丽,“许小姐不用急紧张,虽然我的本职工作是处处灭火,但也有私底下放松的时候”   这话带着推心置腹的意思。许凉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让她以evelyn苏的本真面目来同自己结交,她不置可否道:“那苏小姐是有什么事?”   evelyn苏笑起来,面前这个女子对谁都有一份本真。其他人会敬畏或冷嘲热讽地叫一声“苏总监”,只有她,如果不谈公事,只一个不温不火的称谓,以及不咸不淡的语气。与亲近稍带一点距离,但那份真诚又是实打实的。   和许凉相处,她也不禁随意轻松很多,“没什么要紧事,只想对许小姐道声谢,上次多亏许小姐识破幕后人的居心,打电话提醒我,才有今天的风平浪静”   她不提起,许凉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回忆将她的眼神提亮了一下,她“哦”了一声:“原来是那件事,苏小姐不必客气。事关九哥,我怎么尽心都是应当的”   “无心插柳的机缘,您与总裁之间感情的善果却报在我身上,真说起来,我要谢谢的是你这么关心他”,evelyn苏语气当中不乏戏谑。   许凉被这番打趣弄得不自在,她抿了下唇,不知道面前的精明女人是否看透自己与九哥的真实关系。   事实上,还真被evelyn苏瞧出一点苗头。跑着一趟本该是总裁办的事,方誉却打着相信她能力的旗号公然使唤起她来了。   那只成精的狐狸可是有备而来,对自己露了句风声:“总裁今天这把怒火可是能燎原的,如果不想这把火烧到你们公关部门口,我劝苏总监在网上那个英雄救美故事的热度上泼一盆冷水”   那则新闻她早就看到了,热搜头条,想忽略过去都难。听方誉这么一说,她心里活动起来,总裁这么见不得许小姐和别人有纠缠?   evelyn苏像挖到整山的宝藏一样兴奋,下属透过玻璃墙,难得欣赏到这位铁面娘子难以自持的表情。   看来许凉和总裁之间真的有首位。以兄妹相称,却暗地里眉目传情,听到这样的禁忌激情,简直能让人的心跳放起鞭炮。   evelyn苏按捺住心里这份激动,问方誉道:“难不成,是总裁吃醋了?”   方誉多滑头的人,说话说一半,把这份悬疑当诱饵,一只钓人胃口。他转开话题道:“我给苏总监分忧解难,我有了事情,苏总监是不是也该帮把手?”   evelyn苏对他的打什么主意心知肚明。总裁那份心智,方誉呆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算了学得了两三成,可这两三成也够方助理受用不尽了。现在心智使到她身上来了,现在他不必劳烦总裁办的一兵一卒,出动她一个事情就可以办成了。   火烧到公关部来?明明是他方誉离总裁最近,到时候总裁怒火一烧,先成灰的也是他!   但说起来,方誉总归卖自己一个人情。evelyn苏做事从来干净利落,这么多年的磨砺让她明白,人情就是高利贷,欠久了利滚利,砸锅卖铁才还得起。   所以才有现在的医院之行。   许凉低下头,躲开evelyn苏那双挖掘谜底的眼睛。或许她已经对自己和九哥之间的关系起疑,避开众人聚焦的目光,以一个隐形妻子的身份将日子平平顺顺地过下去,已经成为她的习惯与本能。   可恰恰是这份躲避让evelyn苏看出端倪来——许凉将自己身上这件森林印花衬衫的袖扣解开又扣上。   小巧精致的纽扣在她指尖做起来来来回回的游戏。这动作和总裁熬会时为了顶住无聊所做的如出一辙。   要生活在一起多么长久,才能形成这份无意识的相互映衬?从一个人身上找得见另一个的影子,要说他们清清白白,那可才是撒了个弥天大谎。   evelyn苏脸上是那种猜测终于得以尘埃落定的微笑,她说:“关于网上那些胡说八道凑热闹的言论,许小姐不用理会,华闻的人会一并解决”   许凉只以为她为了还自己人情,所以要帮这个忙,于是温声道:“本来我想的是,如果网上真的一发不可收拾,我们这边再作处理。现在苏小姐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心里十分感激”   evelyn苏白白得了个人情,颔了下首,谦虚道:“举手之劳,许小姐不要说这么见外的话”   说完扭头看自己的助理朝这个方向点点头,于是对许凉说:“时间不早了,打扰许小姐多时,我也该回公司了。等有时间,我们再聊”   两人都客气地道了别,evelyn苏迈着风情万种但又不失利落坚定的步子朝电梯方向走去。   许凉实在不懂九哥在下哪局棋,先是这家医院的主任邱山,后是华闻公关部evelyn苏,一个车祸他到底要折腾多少人?   华闻的效率果真名不虚传。网上关于将许凉和裴意初凑对的呼声全都冷下来,这归功于几个营销号站出来说话,对裴意初的品格歌功颂德。现在大部分网民都在被他圈粉的路上。   最近裴意初的成了微博头条的常客。不管是在中国歌声的舞台上,还是这次他不顾自身安慰,救人于车轮之下,都让他名声大震。不止是娱乐圈人士,还有一批社会评论家也站出来为他说话,道现在正需要像裴意初这样的公众人物,为暗波汇涌的娱乐界注入一股清流。   在清流裴意初的一再坚持下,他打着绷带回家了。医生以留院观察为理由,让他在医院再留几天。他毫不犹豫地说不,“现在我坏的只是手臂,要在医院多躺两天,坏的就是周身上下”   医生好几张嘴都拗不过裴意初,对于这么任性的病患,他们一向束手无策。   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裴意初的看护。他收了一周的劳务费,却只干了一天的活。剩下的都是他的小费以及外快——除了照顾裴意初几个小时外,身高体格都和裴意初差不多的他扮了一次大明星,穿着病患的衣服,吊着手臂到外面把成群的娱记给引开。   记者们乌泱泱地围住看护的时候,裴意初一行人已经从安全通道直达地下停车场。大家上了车,一路往裴意初的家开去。   “你们不用这么对我严防死守吧?”,裴意初身体两侧的女人形成的牢笼将他困在中间,他只好无奈抗议。   显然抗议对两个铁了心的女人无效:“谁让你闹着要去机场接人,为避免你带伤出行,我们是不得已而为之”   今天是裴意初的弟弟星子放假回家的日子,裴意初答应了去接他,但由于突发事故,只能在两个女人的威逼之下失约了。   四合的暮色终于把黑夜掏出来,许凉贴着车窗,想着此时叶轻蕴在开会,宴请名流,还是美人环绕。   可能是托了晴天的福,今晚竟然有月亮,月光在斑驳的树影当中摇摇晃晃。没一会儿,许凉感觉,摇晃的是这辆车的车身。   吴敏川被车子的突然一甩弄得身体跟着往车门的方向摆,头一下子撞在车门上,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老周?”,许凉问开车的司机。   老周一向沉稳嘴紧,此时额头上泛着油光,沉着脸说:“有人在抢我的车道,想把我们的车逼停”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裴意初的瞳孔在半明半昧的车厢里煜煜发亮,他冷笑一下,胸有成竹地对老周说:“把车停下,我倒看看今儿到底有多少个坎儿等着我过!”   再有就是在夜路上演一出警匪大片,先不说老周是否有这个车技,光是两位女士就受不起这份罪。   老周把车开到路边,稳稳停下,先下车的是离车门最近的吴敏川,其次是裴意初。   后面紧追不舍的那辆卡宴也跟着停下来,车门被打开,出来的是一个身材壮硕的外国人。   来人显然和裴意初是旧相识,一看见裴意初就上前来试图跟他拥抱。   裴意初冷着脸把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挡开,“阿顾,你来干什么?”   阿顾不以为怵,看着他被绷带吊着的手臂,耸了一下肩膀,一口流利的中文道:“听说你受伤了,我理应来问候一下”   “呵”,裴意初嘲讽道,“你问候的方式可真够特别。谢谢,如果少了你这样粗鲁的问候,我会过得更好”   阿顾眼睛一眨,有一种四五十岁人特有的俏皮,“大少爷,别这样,你知道的,这是我和人开玩笑的方式”   这位英式管家打理着裴意初家族上上下下的琐事,圆滑又看起来不太正经的处事风格让他一直保持裴意初父亲心腹的地位岿然不动。   “那你也该知道,我对你开玩笑的方式向来不感冒。你还是不听劝,要不是你年纪比我大,一拳头就能住进医院,此时这条路已经是我们的格斗场地”,裴意初语气平淡地放着狠话,但在场所有人都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许凉和吴敏川对视一眼,面前这个面色凛然,目光凌厉的男子还是她们认识的那个优雅随和的裴意初吗?   阿顾什么风浪没见过,将句句带刺的话语一一屏蔽,他笑眯眯地说:“知道你不喜欢我的开场方式,所以我连赔礼都准备好了”,说着他将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套头卫衣的男孩子满脸不愤地从车厢里钻出来。   高高瘦瘦的男孩子一见到裴意初,脸色立马好转,有些激动地叫道:“哥!”   “你父亲要是知道自己托你的福,又多了个素昧平生的儿子,一定会高兴坏的!”,阿顾又开起了不逗人的玩笑。   裴意初眯了下眼睛,抬了下带着绷带的手臂,朝被阿顾拎着后脖的星子走去。他的步伐像只优雅的豹子那样不疾不徐,其中暗藏的韧力只有懂行的人才看得出来。他的语速和步伐频率成了双胞胎:“不要以为我伤了一只手,你就打得过我”   阿顾当然知道他满身的气势藏在云淡风轻之下,现在他面临的相当于是个独臂的裴意初。但即使如此,这个当年只有十七岁就青出于蓝的门生,此时蕴藏的力量仍旧不敢让自己这把老骨头去冒一次显和他对阵。   “我这次来可不是找茬儿的”,阿顾举起两只手,成了投降的俘虏。   星子终于获得自由,立马跑到裴意初身边,“哥,你没事吧?”,他看着裴意初受伤的手臂,眼睛挪都不肯挪一下。   “你该回去看看你父亲了”,这时候阿顾敛起脸上嘻嘻哈哈的表情,几乎是把这句话从喉咙里叹息出来的。   裴意初眼眸里装着无数星群,但没有一丝热度,“我和他早就断绝父子关系,这些年我没父亲照样活得不赖”   “你和你父亲不愧是骨肉相连,犯倔时候的表情如出一辙”,阿顾还在游说他,连这种让人手臂上起鸡皮疙瘩的以情动人手法都用出来了。   他几乎是看着裴意初长大的,小事上这孩子满不在乎,别人可以随意代劳;要踩着他的底线,他有几条命跟人拼完几条。   裴意初显然不为所动,一个刀削般绷紧的侧脸就是他的答案。   两人的谈话陷入僵局,阿顾突然找到新大陆一般“啊”了一下,笑得像个慈爱长辈对着许凉说:“这位就是今天的女主角,即将成为佟家少夫人的那位吗?”   裴意初脸色冷然地挪了一下脚步,挡住阿顾的视线道:“不要打什么鬼主意”   “丑媳妇都要见公婆,更何况这么一位美丽的女士。你和你父亲从来不合拍,但挑儿媳妇儿的眼光倒是一脉相承”   裴意初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你不要打什么鬼主意!”   阿顾掏出雪茄在鼻端轻嗅了一下,无所谓地说:“我打不打鬼主意,就要看看大少爷拿出几分诚意了”,说着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看着许凉说,“美丽的女士,我想我们总有机会再见的”   说完上了车,司机发动引擎,汽车绝尘而去。等后面几辆黑色汽车跟在那辆深蓝色卡宴后面扬起尘土的时候,许凉她们才恍悟,这个阿顾实际上有备而来,要真的硬拼,裴意初最后只有被架走的份儿。   只是不知道他为何没有施展出强硬手段来。   裴意初打量了一眼星子,觉得他好像又长高了,卸下满身防备,裴意初又恢复平时的模样,温和地拍拍快要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孩子的肩膀,关心道:“你没事吧?”   星子摇头说:“没事”,他早就止不住对许凉的好奇,亮着一双眼睛,又带着几分腼腆,目光一直往她身上扫。   看着许凉从雾气当中走出来的身影,星子觉得微光摇曳的月亮只是她的点缀。她的身姿步伐显出一股成熟韵味,但那双眼睛又清澈干净得从未经历过光阴的污染。   看不出年龄的还有她的皮肤。在昏黄的路灯底下,她的皮肤有一种处于固体与液体之间的柔嫩。她清新得如同是从水里出来的一个人。   星子自觉自己这么呆看她十分失礼,红着脸垂下眼睛。就听见一道柔和女声钻进耳朵:“你是星子吗?你好,我是许凉”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伸到自己面前了,她的语气很友好,虽然他们从未谋面,但又似乎相识已久。她身上的那股纯粹亲和力,化解了陌生人之间初次见面的尴尬。   但星子仍然很紧张,不管多么复杂难解的数学题都理得顺顺当当的大脑停止运转了,他脱口而出:“嫂子,你好!”   场面狠狠地静了一下,所有人耳朵里灌满风声。裴意初锤了一下星子的胸口:“小子,少胡说八道!”   许凉倒是大大方方地笑着:“星子估计是把绯闻当真了”   星子有些失望地对哥哥说:“原来是谣传?”   裴意初不客气地瞪他:“那你还想怎么样?”   星子小声嘀咕:“亏你吸粉能力那么强,怎么该吸的反而差点儿劲儿啊?”   裴意初眯眼看他:“说话跟小姑娘似的干嘛,要有意见大点儿声儿说!”   星子赶忙说:“我一向中庸,没意见!哥,你瞪我干嘛,我走了一学期,我们之间连基本的信任也没有了”   ------题外话------   七点半,希望没有太迟。咱们裴先生真正的身份地位其实很高贵的哟。每天都差一点点就是万更了,我这个苦逼,希望大家看文愉快,么么哒(づ ̄3 ̄)づ╭?~ ☆、083.小说   星子看着许凉的背影上了车,司机发动引擎,不一会儿就驶入夜色当中。   现在他眼里,那个美丽大方的经纪人是哥哥一生伴侣的最佳人选。   他一边收拾家里——哥哥从来不管这些琐事,也不喜欢请个保姆在家里常驻,所以星子一回来就成了管家以及忙里忙外的小厮。   小时候父母的那场抛弃让他变得懂事听话,当裴意初收养他之后,他怕第二次抛弃的来临,所以一直当个乖宝宝。现在乖惯了,在哥哥面前一直勤勤恳恳。   他收拾杯盘的利索劲儿不输做数学题的熟练,还见缝插针地跟哥哥聊起天来,“哥,你什么时候才给我找个嫂子?”   裴意初半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睛装睡。   星子知道他不会理自己的这个问题,所以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觉得许姐姐就不错”   裴意初还是没睁开眼,不过笑了一下:“你才多大啊,就当起了月老。一学期没见,被谁传染得这么婆婆妈妈?”   星子把手给擦干,坐到哥哥的旁边说:“长相首先就无可挑剔。刚刚给你烧水吃药的时候,她怕水太烫,在两个被子之间相互地倒。她是怕你等得太久”   裴意初终于睁开眼睛看他,等着星子的后续。可这小子学坏了,一脸“我就知道”的笑容,停在一个悬空的点上,就是要让人等得心痒。   星子掏出衣袋里的橘子软糖,丢了一颗在嘴里,咽下去之后才说:“这份体贴周到,和你传过绯闻的女明星们谁做得到?”   裴意初嘴角轻轻抿了一下嘴角,是那种想笑又拼命掩饰的笑容。这么久的相依为命,星子如何看不出来哥哥心底的欢喜,于是说:“那许姐姐对你有没有——”   “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管”,他撑腿站起来,星子从小到大都陷在他修长身姿的影子之下,他终于可以一下子站起来,正大光明地拒绝这份居高临下。当然,这种不相上下仅限于身高。毕竟在他眼里,看起来随和的哥哥,其实积威已久。   星子不服气但又不得不服气地又掏出一颗橘子软糖丢进嘴里,恨恨道:“从小到大都是这一句”   裴意初兴味盎然地挑了一下眉,“我想,比起我老生常谈的这一句,你更不会想听到星子我们练练这样的话”   星子心里打个跌,赔笑道:“好哥哥,我知道这世上你最慈悲”   裴意初哼笑一声:“臭小子!”,然后上楼去了。   第二天许凉是带着两只遮不住的黑眼圈去上班的。叶轻蕴半夜三更失眠,打电话给她,问了一句:“今天你都守在医院吗?”   许凉没多想,老老实实说:“对啊,把裴意初送回家之后我才回的家”   叶轻蕴沉默了一阵,然后问起了今天她全身检查的事。   许凉说她全身上下的器官都运转正常,不用担心,它们起码还能坚守岗位好几十年。   叶轻蕴说那就好。接着又不说话了。   屋子里安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床头是一个精致的欧式琉璃灯盏,她是个慢热的人,脱离习惯和喜好都要很长一段时间。但叶轻蕴偏偏和她对拧着似的,过一段时间就将她房间里的摆设来个乾坤大挪移,或许今晚回来睡的已经不是昨晚那张床。   这盏散发昏黄光晕的灯也是才换上的。光线漫到床上来,许凉的眼睛眨一眨地就要把它们关在外面。   “明天你还要去医院吗?”,叶轻蕴的声音从不短的沉默中破壳而出。   “啊?”,许凉突然惊醒了一下,揉了揉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他不耐烦道:“算了,你根本没听我在说什么”,这话只能问一遍,多说一遍会让人窥见自己的心思似的。   许凉的声音像是在说梦话:“九哥,你不困吗?”   叶轻蕴突然生气道:“陪别人倒有耐心,整天都不腻。到我这儿,说几句话就累得你全身骨头疼是吧?”   她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发起了脾气,不明所以道:“九哥,你怎么了?工作遇上麻烦了?”   叶轻蕴快被她气死了。明明她才是自己的大麻烦!   看她困得厉害,他只好一肚子火地挂了电话。   一个电话没说几句竟也持续了快一个小时。现在没睡饱的后遗症在许凉迷蒙的眼神之中左右晃荡。   睡眠不足但运气倒是不差,刚到了电梯门口就赶上一趟,并且只有她一个人。许凉进去后,刚按了关门键,就有一只手插进快要合上的缝隙之中,电梯门开了,季修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站在门口。   季修源轻嘲似的眼神瞥了许凉一下,那意思是怎么有人这么不识趣,见他来了也不知道让电梯等等他们。   许凉扭头当没看见。就让这个自大的家伙在他的世界里君临天下去吧!   那帮人上了电梯,将许凉挤到了角落当中。   季修源状似无意中提起,对他的助理唐爽说道:“小爽啊,我到周末颜小姐的慈善晚宴穿的衣服到了吗?”   唐爽机灵地渣渣眼睛,会意道:“这次可是C–nine总部的设计总监elinor亲自操刀设计,花费三个月才精良加工定制而成。昨天刚从欧洲空运回来,就是为了能在晚上上惊艳全场呢!”   季修源右手背放在左手掌心当中,欣赏着右手食指上戴着的那个硕大的绿宝石戒指。笑了一声说:“小丫头真是促狭,那儿是慈善晚宴,可不是选美的地儿”   “您可别嫌我没见识”,唐爽笑得俏皮,“颜家的慈善晚宴,可不是人人都进去得了的!”   许凉的脑子在他们进来之后就清醒了一大半。在身处一众将你当作假想敌的人当中,那么此时这个不小的空间相当于是没有生命危险的狼窝。   她当然听出来了,季修源和唐爽的这番对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无非是在炫耀,季修源拿到了晚宴的邀请函,有机会步入最高规格的名流聚集地。   许凉抿了一下唇,不知道到时候他在宴会上看到裴意初会是怎样一副震惊表情?   昨天网上那些将她和裴意初凑在一起的言论能被炒得那么火热,恐怕也有季修源的功劳。未来将要应验的晴天霹雳,就当作是还给他的谢礼吧!   刚出了电梯门,就看到吴敏川站在走廊上来来去去踱步。   “你在这儿干嘛?”,许凉问道。   吴敏川正色道:“当然是等你”   她不解道:“怎么了?你这么一副阴惨惨的表情”   吴敏川摸了摸自己的脸,算了,顾不上带着什么样的脸色去相亲了,她凝眸道:“有人还真是坚持不懈,非要把你和裴意初这两只蚂蚱拴在一条绳子上”   许凉开办公室门的手一顿,但还是开了门,脱掉外套,给吴敏川倒了杯热茶才问:“有了新变故?”   吴敏川将一本杂志推到雕花茶几上,对她扬了扬下巴道:“看看吧,最开头那个专栏”   许凉一脸疑惑的拿起杂志翻到吴敏川提到的那一页,刚看了几行她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竟然还笑了一下:“作者的文笔不错”   吴敏川对她这副确信天塌不下来的样子早就习惯了。共事这么久,很少看到她大喜大怒的情感喷发。大多数情况就像此刻一样,一笑置之。   这份淡然是天生的,埋藏在血脉中的根骨。其他人难以模仿,到最后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许凉看故事一样把这个专栏作者的文章看完。一边看一边笑起来。   现在的人脑洞大得无际,将她和裴意初当作臆想的对象写了一则短篇小说。他们的相识,到相处的点点滴滴,再到后来中国歌声舞台一眼定情,两人恋得死去活来,才有后面裴意初的舍身相救。   暧昧阶段两人内心情感的隐忍,过渡到后面的缠绵悱恻,全都被作者描绘得栩栩如生,跟真的似的。   许凉看到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对吴敏川说:“这个作者太有才了,不如招进公司当编剧吧。竟然这么写——裴意初喜欢睡觉,就是为了能梦见他日思夜想的人。把裴的瞌睡虫写得真高尚”   吴敏川也跟着笑说:“你的心可真宽。昨天那些谣传都被华闻给压下去了,那些营销号都怕得罪华闻这尊大佛,再不敢吱声。谁知道今天还有番外。要说不是针对你或者裴,谁给这个一晚上就编出这篇言情小说的作者发稿费?”   许凉敛了笑,觉得这事儿不像是针对裴意初的。杂志上的这篇小说虽然用自己和裴意初的姓名字母来代替,但眼睛雪亮的读者经过昨天那场绯闻的洗礼,肯定一眼就能辨别出来指向的是谁。   小说是虚构的,但耐不住读者对号入座,传着传着就成了真的。字里行间自以为是地编造出他们“相恋”的全过程,但还是有所倾向,给人感觉是许凉先爱上裴意初,并且爱得难以自拔;裴意初感动于她对自己的付出,才逐渐拉近两人的距离。   各人入各眼,要脑回路正常一点的,会说许凉“爱”地执着;要偏激一点,就会说许凉存在勾引裴意初的动机。   所谓三人成虎啊!这还是大家不知道许凉已婚的情况下会有的反应,要是突然爆出她已经有丈夫了呢?   流言的传播速度比得上病毒,一篇胡编乱造的小说便可以引发蝴蝶效应,躲在这篇小说后面的居心就是要让这样的虚虚实实引导公众的猜测。有些时候,想象力的可怕程度,往往超过水落石出!   ------题外话------   我发现这几天上午码字效率奇差无比,全靠下午多码一点。大家等着下午的飞章吧,么么哒(づ ̄3 ̄)づ╭?~ ☆、084.赴宴   现在分明是敌暗我明。不是许凉太过敏感,只不过身在这个纷纷杂杂的圈子里,每一步都是要花费心思去猜度的。如果这真的只是一篇娱乐大众的类似同人的小说那倒要谢天谢地了。   这份居心到底是深是浅暂时还看不出来,如果现在就有所动作,那作者大可以站出来喊冤,反咬一口,说他们心里有鬼。   现在一切处于未明状态,虚实难测,许凉的手指在杂志上扣了扣,说道:“先不用去管他,我们只需要知道这家杂志有谁主板,作者笔名之下的真是身份就行了”   吴敏川也觉得一动不如一静,让她回忆一下:“到底有谁跟你过不去啊?”   许凉摸了摸下巴,跟自己过不去的,都是想跟叶轻蕴过下去的。最蠢蠢欲动的那一个嘛,想到这里,她笑了一下。   “哦,对了”,吴敏川又想起个新闻来,“兰今要带的新人来公司了”   许凉顺着她的话问道:“谁啊?”,只要不是方柔就行了。   “一个长得勾魂摄魄的男孩子,刚满二十”,吴敏川道。   勾魂摄魄?这词用得有趣。吴敏川在公司什么种类的男人没见过啊,当得起这样的形容,其相貌铁定令人惊艳。   许凉一哂:“看来兰今运气不错”,少了林雪禅这个大麻烦,多了一个当下最时兴的小鲜肉。   吴敏川点头道:“的确是块宝。听说他在影视学院读书,门门功课都是第一,到公司进行演技考核,一秒钟就能入戏。方柔是具有真情实感,他却是多变的,也就是说,除了长相之外,他的戏路可以十分开阔”   说的许凉也对这个男孩子好奇起来。   还真经不起念,下午的时候,兰今来到许凉的办公室。后面跟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许凉一抬头就对上他的眼睛,一下子愣住了。   他有一双灰色的瞳孔,让人不禁怀疑他看到的世界是否灰蒙蒙如一片雾霾。尚在青春的五官像是被女娲捏造出来的第一个人,照着最完美的比例和形状精雕细琢而成;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他眉心有一点朱砂痣,有一股庙里端坐着的菩萨的慈悲感,但那双眼睛却是野的。   如此难以调和的矛盾却统一在这张面孔上。   所以当兰今对许凉介绍,这个年轻男子名叫薄迁的时候,许凉脑子里只有四个字,俊美近妖。   “这是许小姐”,兰今对薄迁说。   “你好,许小姐”,薄迁伸手跟许凉握了握,在他们掌心合在一起的时候,他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对许凉笑了笑。   他笑起来更加是人晕眩。许凉敢保证,他要是对观众这么抿一下唇角,绝对会引起一片尖叫。   可此时这份笑容的观众只有她一个。   “他是新进公司的艺人”,兰今笑容满面,即使没有方柔,她也当成了伯乐。   薄迁有脸上带着后辈该有谦恭,“我是个新人,以后还要许小姐多多指教”   许凉明白了,看来兰今把华闻代言的事告诉他来。他们的来意很明显,让薄迁在她这儿混混脸熟,顺便提醒她,代言人选已经定好了,她的诺言也要按时承兑。但面前穿着随意的年轻人一言一行又不带急功近利,所以并不让人心生恶感。   “什么指教不指教的,在裴这儿我就帮不上大忙,不被别人指教已经万幸”,许凉说着给兰今吃了颗定心丸,“不过要是我忙得上的,一定不会推脱”   兰今听了这话,立马面带喜色,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许小姐一言九鼎,有你一句话,以后的路总算平顺些了”,说着她叹了一句,“都知道这条路不好走,现在只希望新人有新气象”   许凉知道兰今是被林雪禅的事弄怕了。经纪人和艺人一旦被捆作一堆,就是一荣俱荣一陨俱陨的关系。如果不是公司给她这个机会,带薄迁这个新人,如果林雪禅一辈子都不被公司想起来,那兰今就要被她拖进沼泽里去。   不过反过来一想,这一行的确人走茶凉。如今将林雪禅抛下的不仅是影视公司,还有她的经纪人。如果没有一个强硬的后台帮她起复,那她一辈子的星途也就这样了。   没有比娱乐圈更体会得到人世凉薄的地方了。   许凉一抬头就看见薄迁的眼睛对着自己,那道比常人低两度的目光却带着天生的笑意,很奇怪,他俊美得近乎咄咄逼人,但实际上眼神却挺温和。   他甚至在听了许凉的保证之后脸色也没有什么起伏,对她亦没有多少恭维。那目光很单纯,似乎刚才说了那句兰今教他的话之后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纯粹的串门认亲。   “刚才许小姐是在喝涌溪火青吗?”,薄迁突然说了句题外话。   许凉想了下,刚才给吴敏川泡的好像就是火青。没想到他还有这份趣致,仅供凭她办公室里残存的一点茶香就能辨别出来。   心里讶异了一下,许凉脸上的笑少了几分客套,点了点头说:“你喜欢这种绿茶吗?刚刚的确是给裴的另一位经纪人吴敏川泡了一杯。但兰今一向偏爱红茶,所以你们来我便上了红茶。没想到你也是喜欢绿茶”   “我本来就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哪里静得下心去细品,不过我姐姐倒是喜欢茶,每一种她讲茶经都能讲半天”,薄迁说起时脸上突然亮了一下,五官更加粲然。看来他口中的姐姐是很在意的人,不然不会连闻到她喜欢的茶时也心生一种突遇缘分的喜乐。   许凉想,他口中的姐姐,一定是位温婉深丽,明达知礼的女子。   “那倒是巧了,我也不懂茶的。但我哥哥虽然对茶不知喜好,但提起来也可以侃侃而谈”,许凉一下子就想起叶轻蕴来。他不是那种只去了解自己喜欢事物的人,别人说起什么样的话题,他都能随口接下去。似乎他的心里存着大千世界。   一见薄迁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立刻让人感觉到他身上那股超脱他本身年龄的沉稳。似乎他一颗心静得被藏于无声之处。但一提起他姐姐,他的话匣子就止不住了。   但这种提起却很间接,就像自己得了件宝贝,想跟别人炫耀一下,但又不肯让人真正窥见其真面目。所以他跟许凉说起茶,却又要用很多修辞。   “用那种干燥,无味,无裂缝的瓷坛,将茶叶用草纸包好装在里面。如果有心之人,会作画的,自己在瓷坛上描几处青花,就会十分赏心悦目”   有心之人?说的就是他的姐姐吧。   他说话就是这种语气,没有直说,但处处都是他姐姐的影子。到底有多心悦她,才会见到关于她的事物就有不胜之喜?   许凉觉得薄迁到底是比林雪禅好上千万倍。至少他的那份纯粹藏在沉稳里,初心藏在纯粹里。   可当她看到来接薄迁的人是温璇的时候,许凉心里升起一股不祥来。果然,便听见薄迁脸上一直笑容不减不灭,眉心那颗朱砂痣红得滴血,纯纯净净地叫温璇姐姐。   似乎这句姐姐一声叫不够似的,他每句话都带着称呼——“姐姐,我想吃你做的菜”,“姐姐,你还是别做了,我给你做吧”   当温璇看到许凉的时候,也愣了一下。本来她正开了车门,要上车的,此时又重新把车门关上,朝许凉走过来。   许凉很久没有看到温璇了。以前她和夏清江还没有闹崩的时候,其实夫妻两人感情很深厚。在外面胡天胡地的夏清江一见温璇柔柔的笑容,立马打住以往过惯了的声色犬马,走哪儿都带着温璇,那股疼爱劲儿真有些引人羡慕的。   后来他们的情分坏了,两口子都恨不得在他们中间隔出一条银河来,老死不相往来。   温璇也只守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很少出来见人了。但又听夏清江说,她时不时要出去旅游一趟,只不过陪伴的人从来没有他。   夏清江就是嘴硬,要是不在乎她,明明是很久都不见面的人,又如何知道她又出去散心了呢?   这么久没见,许凉觉得她瘦了很多。本来以前她们是差不多的体格,温璇给许凉设计衣服从来不用让她来试,只要自己穿得上,就说明尺寸不差。   但此时的温璇比记忆当中明显窄了一圈。许凉想,如果自己现在的衣服套在她身上,她的身体一定会在衣料之下晃荡。   发生变化的不止她的体形,还有她的装扮和出行工具。   许凉瞟了一眼前方那辆红色的法拉利,要是以前的温璇,绝不会选择这种颜色和牌子。   “没想到能遇见你”,温璇笑着说,甚至带一些偶遇故人的惊喜。让许凉不禁猜想,是不是薄迁身上的那股纯粹,也是受面前这个纤细女子感染。   同她嘴角一起被牵动的还有不算薄的妆容。许凉觉得她和以前不同的感觉有一部分来源于此,以前她是很少化妆的,因为夏清江不喜欢,说一嘴下去,亲了满嘴的脂粉,让人心里腻歪。   可现在她肆无忌惮地画着妆,让人觉得有一点陌生。   但她一走近那独特的香味,以及说话时的柔慢语气,又唤醒对她的熟悉记忆。过去的温璇与面前的这个渐渐吻合,再次无间起来。   “没想到薄迁是你弟弟”,许凉把温璇带到一个稍微避风的地方。因为她纤薄的身体,总让人怀疑,这阵风会一下子将她吹跑了似的。   温璇声音低柔地说:“是啊,他打电话来让我接他,没想到碰上你了”   “亲弟弟?”   温璇说不是,“我们家有什么人,你会不知道,我妈现在天天念叨我爸,哪有功夫给我生个弟弟?”   “那他是你亲戚家的孩子?”,许凉不禁想要问个清楚。刚刚薄迁谈起她时那双点亮了就不肯熄灭的眸光一只在许凉心里照来照去。   温璇摇头说:“他从小没有父母,拿我当亲人,当姐姐”   许凉预感要坏事。薄迁谈起温璇时的表情可不止当她是姐姐,那简直是把她当作是自己的全世界!   那么,夏清江知不知道,温璇有这么一位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呢?如果薄迁真的对她有其他心思,许凉敢保证,夏清江一定会把这座城市搅得天翻地覆。   在许凉记忆里,夏清江对温璇那叫一个严防死守。别人动了什么歪心思,他也不去正一正,只管把你的心剜掉就是了。   夏清江在温璇身上用的这份心有多霸道,许凉可是一清二楚。当初他们一起出席一个宴会,别在温璇胸口的珠花不小心落在位子上,被一个老男人捡起来,偷偷摸摸地放在鼻端闻了一下,接着以为左右没人,小心翼翼地将那朵珠花放在怀里。   这一幕恰好被替自己太太寻物的夏清江看到了。他当即冷笑一声,也不说个缘由,撩起袖子就揍地老男人断了三根肋骨被送进医院。   就算他们现在感情大不如前,夏清江那高高挂起的尊严也不会允许有人觊觎自己的老婆。   许凉但愿这一切只是因为最近恼人的事情发生得太频繁,所以自己不禁多想。   “你最近看起来还不错”,温璇说,眼睛里是点点的笑意,很真诚地在为对方高兴。   许凉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腕,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以前的温璇体态又轻盈又饱满,但现在呢?许凉鼻头酸了一下,如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句“你看起来也不错”。   “你怎么瘦成这副样子?”,许凉简直为她感到揪心。   温璇本人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反过来安慰她说:“瘦下来什么衣服都不用担心自己穿不上,别担心,最近减肥呢”   “是不是夏清江这个混蛋又欺负你了?”,许凉想不出让她整个人大变的其他原因。   “我们现在自己过自己的,谁也欺负不了谁”,这话说得无比笃定,像是在安慰许凉之外,连自己也一并安慰了。   此刻的许凉眼中,面前这个妙曼女子脆弱极了,又坚强极了。她说话的声音比过去更放得开了——将某个极重要的东西放得开之后,其他任何事物都不再值得她小心翼翼。   但就是这份对过去的割舍,才让人替她感到心疼。为了性命,壁虎断尾,难道就不会疼吗?   许凉的喉咙口像是被上了一道屏障,什么劝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冷吗?”,许凉看见她抱着自己的手臂在发抖。她身上的衣服,明明比自己的还厚。   “没关系的”,温璇摇摇头。   许凉催促道:“你先上车吧,瞧你冻的,脸都红了”   温璇还是没挪动脚步,问道:“轻蕴呢?”   许凉说:“去香港了,还没回来”   温璇垂下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哦”了一声。   这时候许凉才反应过来,叶轻蕴常和夏清江混在一起。她真正问的不是九哥,而是夏清江。看来他们是真的很久没见面了。   “夏清江他——”,许凉刚起了个话头,就听见温璇截断自己要出口的话:“我该走了”   许凉抬眼看她,分明从她眼里察觉出一丝慌乱来,又或者说是庆幸。庆幸自己终于下定决心断掉这份从许凉口中打听他消息的心思,一种大彻大悟的劫后余生的平静充盈在她的眼神当中。   “等我们下次见面再聊吧”,温璇似乎怕许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不等对方说话就抢先告别。   等许凉和她道别之后。温璇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开。   许凉一直目送那辆跑车开远,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那抹渐行渐远的红色成了一道流血的伤口,永不愈合。   等夏清江的助理把颜家慈善晚宴的邀请函送到的时候,欠的这道东风也算来了。   吴敏川对今晚的宴会很重视,早在一个星期前,裴意初出席晚宴该穿的衣服,在宴会上重点该关注的名单,诸如此类,她还专门开了个会。裴意初的团队纷纷出谋划策,但当事人自己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似乎去一次或许能拿下一部巨制男主角的晚宴就像到菜市场上逛一圈。   同样淡定的还有许凉,她向来对注意仪表到填不饱肚子的宴会没有什么感情。   裴意初一从试衣间里出来,立马收获了成堆的赞叹:里面是一件白领麻彩的衬衫,褚黄色的领带,外面是一件修身的深蓝浅格西装外套。几种颜色的巧妙搭配,衬出他优雅干练的气质。   几分钟对他的瞪视之后,大家给予他的掌声相当辉煌。   “如果你要有绅士风度的话,就应该带着面具出场”,许凉笑道。   “为什么?难道就这身衣装见得人,我就见不得”,裴意初将西装的扣子一扣,立马勾勒出他匀称完美的身材线条。   许凉摇了摇头,说:“就是太拿得出手了。给宴会里的其他男士留一点机会吧!”   裴意初浓眉一扬,笑起来:“绅士风度对男人可没用”   许凉促狭说:“瞧瞧你今晚这身行头,别说狠狠杀一杀女人的眼球,说不定还能男女通吃呢!”   在场的人哄堂大笑。   夏清江送了三张邀请函过来,所以等会儿许凉,吴敏川和夏清江都要到场。   原计划是只有夏清江一个人去的,现在夏清江团队的轴心人物都有份,大家都有些激动。宽大的试衣间里,角角落落都是人明晃晃的笑意。   许凉也换了衣服,身穿一件贵族勾花镂空蕾丝修身礼服连衣裙。   她身材本就纤秾有度,长裙包裹住她一双长腿,在底下开叉到膝盖上方,有一种禁欲的美感。   今天的重点是裴意初,虽然许凉和吴敏川是陪跑的,但她们得了礼服也是重金打造。此时她裙子的特殊材质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璀璨夺目。   这种裙子是很挑人的,要是人逊色一些,反而被衣服上的亮泽抢了风头。曾经就有个女明星发胖过后挑战类似的裙子,但其仍旧靓丽的外貌也压不住裙子本身,被时尚界的人评价说:没看到人长什么样子,倒是满身发亮的电灯泡让人印象深刻。   没想到许凉一穿出来会有这样惊艳的效果。主要是大家没想到她有这样好的身材,妙曼的曲线以及完美的身材比例,都让人觉得面前的人清丽得如同是从云端下来的。   许凉照了照镜子,问吴敏川道:“我这个样子……还行吗?”   吴敏川一本正经地摇头:“不行!”   所有人都惊讶于她的回答——这件裙子就像专门为她订做的一样,比走秀的模特穿起来更有味道。不行?简直太行了!   其他人的目光都等着吴敏川的下文,就听见她接着说:“会把裴的风头抢光的”   大家一听,都不禁失笑。   在车上,吴敏川看着旁边两个心宽得装得下天地的人只有摇头的份儿。裴意初为了不把头发弄乱,挺着腰板儿也能眯眼睡起来;许凉则一副不把礼服撑爆不罢休的气势——打一上车她就开始吃零食,还一个劲劝她吃一些。   不过她的理由倒是充分:“像宴会这种地方向来是吃不饱的,矫情劲儿十足——每次取食物都只能占盘子的三分之一。不趁着现在填补填补,一会儿可有你受的”   当许凉有五分饱的时候,终于到了地方。到地方的意思不是云端庄园到了,而是到了颜家的地盘。   这片富人区本身就是由颜家开发。期中云顿庄园占了一半的空间,其规模广阔,可想而知。   车子正行驶于这条路灯映照的宽阔马路上,这条路其实是这片富人区的中轴线。一侧是富豪盘踞的栖息地,另一边则是附属于云顿庄园的无垠草坪。   庄园的主人时不时邀请身份显赫的上流人士在这片草地上打高尔夫或者骑马。   终于到了云顿庄园的门口。你的身份决定了你能否让你把车开进去,那些拥有白金邀请函的人才能让自己的司机一路将车子开到颜家的停车场去。   这也是一种彰显身份的方式。   但大多数时候,不管是谁,都要在门口将邀请函递给一脸正色的门童。他那双带着洁白手套的手会将邀请函上的条码进行扫描,以防有人用自己仿制的以假乱真。   只有在他们眼里,那些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的真正贵族,才能让这些严苛的门童递上一个恭维笑容,不用递上邀请函,刷脸就能进去。   ------题外话------   大家觉得夏清江的这个情敌怎么样?颜值那是绝对够够的,对温璇也忠心不二。七点半了,马上更新,么么哒! ☆、085.遇故人   这种严苛的门禁制度总让颜家的宴会比起别的名流相聚总显得别具一格。真正的名流品味往往体现在一些小的细节标志上。   比如就许凉知道的,叶轻蕴的名片是一位德国名家设计,由德*工厂制造出来,上面有十来种防伪标识。全世界拥有他名片的人不超过五十位。   从夏清江那儿讨来的东西从来没有粗制滥造的,他给的三张邀请函刚好是白金的。所以司机一路将车开到了停车场。   与其说这儿是停车场,不如说是花园。车位之间是用赏心悦目的花树隔开。都不是什么奇花异草,事实上它们普普通通,众人熟知。但因为园丁精心的维护和修剪,呈现出不落俗套的姿态来。   从全世界各地搜罗珍奇对颜家来说轻而易举,但移栽的珍品哪有将凡品自身打造成精品更具挑战性?   许凉等人下了车,一路闲庭信步在停车场内。每个人脸上都是那种被低调灯光渲染出来的舒适。   终于到了云顿庄园的主建筑。从外面看金碧辉煌,似乎是一座从天外坐落到此处的华丽岛屿。庭院外有三三两两聚集的人群,嘴角带着优雅却不动声色的微笑,手里端着不怎么喝更像是个饰品的香槟。   三个人一路走到这栋占地面积广大的别墅门口,期间不时有人冲他们举一下酒杯打招呼。不管认不认识,礼仪气派是足的。   等真正进了别墅的门又是另一番景象,别墅的一整层都是宴会大厅。雕梁画栋,有一股高堂大厦的深宏。   里面灯光璀璨,香气缭绕,成了一踏足便让人忍不住惊叹的天堂。   许凉看了往四处看了一眼,觉得名流门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虽然她几乎不和叶轻蕴一起出去应酬,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那些高门华族对应着哪些人哪些关系。   这样的场地既是男人们拉拢关系的平台,也是女人比美的舞台:只见来来往往的豪门贵姬,一个个身披名家定制的华服;身上佩戴的大颗戒指,耳坠和项链,使本城百分之八十的珠宝都汇聚在这个晚宴上。   许凉刚刚在车上填过肚子,此时进入香雾分分的宴会场地,就忍不住想睡觉。她把一个打呵欠的动作死死忍住了,忍得她两眼泪汪汪。   裴意初和许凉往一边走,他们都想躲开这一张张客套笑脸在不断搭讪过程中建立人脉。对别人来说,这是个可望不可即的地方,但在两人眼里,不如在家睡一觉来得痛快。   吴敏川则一双眼睛在衣香云鬓当中寻找周导的身影,找了周导,那神秘投资人的真是身份也就在不远处了。   当然,来了不去摆放一下主人就显得失礼了。许凉一扭头就看见颜艺珠站在人群中间言笑晏晏,她穿着一件银色珠串缀成的抹胸长裙晚礼服,裙子的下摆则是用羽毛精心制作而成,一看就让人明白这件裙子不知道是多少巧手裁缝日日夜夜手工赶制出来的。   颜艺珠的晚宴礼服当然是不止这一件的。听说她每次出席宴会,会带整个团队去,光礼服就要准备好几身,更不要说造型师,化妆师,每次只要有她出席的地方,主人还得专门为她安排一个房间安置伺候她出行的这帮人。   颜家大小姐的娇生惯养,夺人的气势,和她的艳名一样为人津津乐道。   紧接着,许凉目光一转,看到了颜艺珠旁边,身着浅色修身旗袍的童湘。   即使站在光彩夺目的颜艺珠旁边,童湘皎皎如月的美貌也不输她什么。只见她脸上画着淡妆,一举一动真正的素净淡雅,一颦一笑韵味深长,牵动着在场异性的目光。   许凉走了过去。颜艺珠那无懈可击的妆容近看更加美艳不可方物,她舒展红唇一笑,对许凉一向地不冷不热:“许小姐来了?”   应该说所有人都习惯了颜艺珠这副只在人身上停留一秒钟的神气,似乎这世上只有她一个高贵人,其他的根本不值得她用心多打量几眼。   除了在叶轻蕴面前,她会对许凉维持基本礼貌,但要是他不在场,这份礼貌也省了。   许凉隔着两三人同她打招呼,这么一只雌孔雀,大概只有童湘这么隐忍的性格才受得了她。   而她和童湘,几乎只对了个眼神,连招呼都懒得打,她便退出了人群。   许凉转身到了裴意初和吴敏川身旁。幸好打招呼只是自己一个人去的,要是换了旁边的两个,颜艺珠只会垂眸俯视他们,然后问一句:你们是怎么混进我的宴会的?   “你看起来跟她们不太合群”,裴意初说。   许凉满不在乎地说:“干嘛要被一群女人的香水熏死”   裴意初笑了一下:“那个女王看起来和你也不太合拍”   “只有拍她马屁的人才合得了她的拍”,许凉从侍者端着的酒杯中挑了一杯香槟,是绝对的味道。比起酒来,她更喜欢绝对的瓶子,上面的图画具有十足的艺术感,要她以前,肯定是拿着瓶子喝了。因为她对瓶子爱不释手。所有常被叶轻蕴嗤笑说牛嚼牡丹。   这时候大堂门口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往那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许凉凝神一看,原来是夏清江来了。   他人脉广,和在场的名流都是老相识。在加上他对人仗义,处事不拘小节,所以走哪儿都有一大帮狐朋狗友。   像他这样在花丛当中穿梭的人,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只见一个笑容娇艳的女人穿着一身火红斜肩长裙挽着夏清江,接受其他人带着狭昵的调侃,或者恭维。   在场的人当初谁不是参加过夏清江的婚礼呢?那场奢华的盛宴举办在亚洲最大的高尔夫球场,由两辆直升机航拍婚礼的全过程。当时夏清江恨不得将全世界的祝福捧到温璇面前,到如今人不如新,物是人非。   但越是在上流圈子里混的,越是对这种事情看淡。都知道这女人不是夏清江的太太,还是一窝蜂上去招呼攀谈,不过是想和夏清江套近乎。   夏清江相貌英俊不凡,笑起来带着女人难以抗拒的雅痞气质。和颜艺珠站在一起的那帮女人,早已有的开始向门口探头探脑。   他一扭脸就看见许凉端着酒杯站在不远处。夏清江挤开人群,连他带来的那个女人被围在门口也不管,径直朝她走过来。   一走到许凉面前,夏清江便夺走她手上的酒杯,看了一眼杯口,说道:“你九哥听说你要来这儿,特别交代让我看着你呢”   许凉现在心里对他有大大的不满,冷着面孔哼一声:“那个女人是谁?”   夏清江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谁?”   许凉一想到温璇瘦成一把骨头的模样,整颗心就冷冰冰的。她连话都不想说,冲着门口扬了扬下巴。   夏清江招来一个侍者,将手里的酒杯递给他,脸上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微笑:“干嘛,查岗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吃我醋呢!”   “吃你的醋?你省省吧,谁对你动心思简直是自取灭亡”,她声音低低地,不想让人的目光往这边来。   夏清江见她真的动怒了,愕然道:“疙瘩,你今儿是怎么了,吃枪药啦?”   许凉闭了一下眼,调整呼吸过后,才重新睁开。在开口,她语气已经平平淡淡:“昨天我看到温璇了”   一听见温璇两个字,夏清江脸上的笑敛了一下,“是吗?”   大堂里的水晶灯亮得有些刺眼,不禁让人发涩。夏清江低头看自己的影子,觉得这下眼睛舒服多了。   许凉知道他看着心不在焉,其实等着自己的下文:“她最近怎么了,看着身体很差的样子?”   “嗯”,他说。其实在她流产过后,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如意。后来一直看起来很瘦弱,很多时候他不想看到她,是不想看到温璇被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看一眼就是吞一次苦药,多久呼吸里也带着这份苦。   许凉看他表情沉静下来,多余的责备也说不出口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如果可以的话,你多回去看看她”   夏清江回忆起那天她冷冰冰的样子,烦躁像藤蔓一样伸展扎根,对许凉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这颗长不熟的心还是操心自己吧。我和她也只能这样了,慢慢熬吧”   说完转身又回到人群当中去。有了夏清江的加入,门口的哄闹声音量节节攀升。许凉听见有人起哄让夏清江和他带来的女人喝交杯酒,她没听见夏清江的回答,不过这场景里的嘈杂已经不想让她体会。   许凉走到大堂的侧门,刚好碰上贺一姗。   两人目光定在对方身上,眼睛越睁越大,后来绽放出惊喜。两人笑着抱了一下。   “没想到你回来了”,许凉高兴地笑道。   贺一姗还是那副活泼的模样,上上下下打量就别重逢的好友,“哎呀,以前我跟人说许凉长大后身材可以去当模特儿,还没人信,现在一看,还是我有先见之明”   许凉有些腼腆道:“一张嘴还是和以前一样爱胡说。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很难让人相信,面前这个高高瘦瘦的清丽女子是个水电工程师。常驻在环境恶劣的古巴,中东还有非洲等地的在建水电站。恶劣的生活条件和自然条件使她的皮肤成了小麦色,和以前白皙细腻的皮肤简直是天悬地殊。   可单纯的环境让她嘴角的笑容更加洒脱,言行举止大大方方,毫不拘泥,让人看了总是忍不住羡慕——经历了日月山川的人,将她曾看过的风景收藏在身体当中,当她一笑,就会立马展现给你。   贺一姗的父母都是政界要员,还有一个年纪轻轻的中校哥哥,按理她完全可以在家人的呵护下打温室里平平顺顺过一生。可她偏不,自己考到国外上大学,家里还真的以为她读的是世界文学,结果她偷偷背着家人报了水电工程。   等父母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跟着导师在非洲各大水电站转了一圈了。   “你回来了还走吗?”许凉问道。   贺一姗说:“要不是我妈妈装病骗我回来,我指不定就在那儿过年了呢”   许凉笑道:“还不是担心你,你说你一个娇娇弱弱的大小姐,胆子怎么那么大呢?”   贺一姗摆摆手,嗔笑道:“还是打住这个话题吧,这话我可听得太多了。我哥哥就不知道在我耳边念了多少遍了”   说着瞄了许凉一眼。   “哦,你哥哥现在怎么样了?”,许凉虽然和贺一姗性格相投,但两家大人在政界上并不站在同一边,所以她除了贺一姗,对贺家本身了解得不多。更别说她那个进了军队,再没出现在人视野当中的哥哥了。   说到哥哥,贺一姗也为他感到自豪,面带喜色地道:“听说在军队里立了个一等功,全军通报嘉奖呢”   许凉也替贺一姗高兴。没想到小时候带着一帮人和九哥他们打架的男孩子,已经铁骨铮铮,顶天立地。   其实她已经不太记得贺一骑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他跟九哥一样,比同龄人要高大很多。哦,对了,还有一个特征是长得英气勃勃,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   “那还好,你没给贺伯伯贺伯母省心,总归还有你哥哥”,许凉逗她道。   “你现在呢?还跟宁嘉谦在一起吗?”,贺一姗问道。   许凉听了“宁嘉谦”三个字,呼吸停滞了一下,勉强笑道:“没有了,我们没在一起很久了”   她一边说一边和同贺一姗往外走。眼睛四处找一阵,裴意初和吴敏川在她和夏清江说话的时候去了周导那边。   四下很安静,此时清澈的心境又被搅出一阵暗涌。许凉不想一个人被这暗涌吞没,试图找个人说话,但身边只有贺一姗一个,她很怕对方又提起宁嘉谦来。   还好贺一姗就此打住,只觉得有一股淡淡的忧郁笼罩在许凉周围。她的不快乐也是美的,要贺一姗是个男人,此刻铁定已经陶醉了。小时候许凉在她家来玩儿,母亲一见到许凉,背后便说,这个女孩儿长大了一定不是池中物,现在再看她的兰芝模样,觉得母亲眼睛可真利。   ------题外话------   宝贝们不要心急,下一章九哥就出场啦,么么哒(づ ̄3 ̄)づ╭?~ ☆、086.抓奸   走着走着,贺一姗在许凉沉浸在夜色当中的沉默中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许凉的眼神烛光一样摇晃一阵,扭头去看她,不知道什么东西逗得她突然发笑。   贺一姗饶有兴致地许凉说:“那些人正探头探脑地看着我们,一定是想确定你到底挽了个男人还是女人”   她说着甩了一下自己那头利落的短发,这飒爽的英姿有着模糊男女界限的魅力。   许凉往周围看了一眼,可不是,贺一姗这形象,穿着打扮都很中性,自己挽着她的手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一对呢!   她也不自禁地笑了一下,将淹没在幽暗里的神识拉了回来。   “干脆和你凑一块儿得了”,她说。   贺一姗摇头说她才不干:“我可不想被那些爱慕你的男人追杀。虽然我在国外工作起来像只牲口,但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不是?”   说着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里有恶作剧的前兆,贺一姗拉着许凉的手腕说:“我们去跳舞吧!”   许凉“啊”了一声,两个女人去跳舞?她还是跟以前一样,脑子里有那么多奇思妙想。这么多年在国外无拘无束的生活,让她更不拘泥于试图锁住她的条条款款。   被贺一姗拉着上了台阶,许凉突然听到一声异响。她扭头过去,看见一个醉酒男子强行揽住一个穿白色流苏连衣裙的女人,那个女人在他怀里不断挣扎,但又没怎么用力。   两个人都在阴影里看不清模样,但那女人的背影又有些眼熟。许凉在脑海里搜索一阵,但又没找到任何一号自己认识的人同她相吻合。   贺一姗见她停下脚步,眼神望向一边,问道:“怎么了?”   许凉对她笑着摇了摇头,说:“没事”   林雪禅的白色裙摆因为身体拧向一边而扫在了地上。她正努力躲开身旁这个男人带着酒臭味的吻。   但她又不敢反抗得太过用力,因为这种下三滥专替那些富人干些见不得光的事,他们其中的大多数都是监狱的常客。坐牢他都不怕,还容得下自己一个娇弱女人的拒绝吗?   她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公司将她晾在一边,压根儿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兰今已经在为她的新艺人忙前忙后,自己打电话过去,她都没时间接,或者说她根本没功夫搭理自己;还有叶轻蕴……   他就更无情了。他们两个在外人面前传得风花雪月,但实际上有多少清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如果他真的对自己有一点动心,听见自己怀孕,是不是会因为她怀上别人的孩子而有一点愤怒呢呢?   可什么都没有,她在医院等了几天,又在家“养伤”,看太阳的影子从墙的这边走到墙的那边。生活沉闷得让人感到窒息,哪怕他亲自上门兴师问罪也好啊,至少让她觉得,自己这份痴没百发。   可什么都没有,他的总助处处周到,连她生日都会提醒一声,但现在有了一场“血案”也没能让他动容,新闻像炸弹一样爆发在公众的讨论当中,在在他那儿就是石沉大海。   这相当于两个人在打球,她把球打出去,却没人来接住。所以她成了个笑话。   林雪禅不动了,任那两片溢出不正经笑声的厚厚嘴唇在自己脖子上作恶。   她做得最大的蠢事是爱上叶轻蕴,那第二件蠢事就是在这份爱绝望之后又变成了恨。除了因爱生恨这个缘由之外,还有自己的前途将埋葬于此的不甘,所以她答应了向于海在舞台上装成流产的样子,剑指叶轻蕴。   他们想要对他有怎样的企图,自己已经无力去管。只知道向于海对自己保证,只要她在公众面前演一出流产的戏码,华闻的代言就有她一个席位。   她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将或许是自己演艺生涯当中的最后一部戏演得精疲力尽。一切都和自己预想的背道而驰——叶轻蕴没有一丝反应,向于海给出的承诺兑现之前,他已经被送进了监狱。   如果有公司的扶持,再加上公众的怜悯,说不定自己还能接一部酬劳不错的电影。但现在公司的态度很明显,只当她是透明,叶轻蕴的冷淡态度一并将公司的风向带得严寒透骨,没有资源,她寸步难行。   这时候她才明白,从头到尾都没看清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他甚至不用多吩咐一句,影视公司高层自己去打听一下他的动向就知道下一步棋该摆在哪里。   不管当初叶轻蕴看上她身上的哪处优点,但至始至终,他们都是不对等的。就像一个站在云端,一个俯于泥土。   林雪禅被自己的抽泣声惊醒才发现自己哭了。不知道何时,一个带着领结,穿着黑色西装礼服的男人带着云顿庄园的保安来了,将满身酒味瘪三的怀抱对她形成的牢笼解开,最终还她自由。   满身酒味的男人被堵住嘴架走了。   林雪禅身体被披上一件刚脱下来的男士晚礼服的时候微微打了个冷战。当遇上温暖的时候,人才感觉得到自己早已被冻僵。   “谢谢”,林雪禅对他说,头偏了一下,抹了一把眼泪。心里大大的后悔,如果不是向于海的上家说今天把在舞台上演了一半的戏再接着演完,才会将广告代言真正送到她面前的话,她也不会受到那个肮脏男人的硬来,更不会因这一件外套的慷慨而感动。   “能为像你这么美丽的女人献殷勤,是我的荣幸”,男人的语气温和绅士,“你看起来需要洗个脸,换件衣服我和这家的主人还算熟,为了借个房间换衣服还是不成问题的”   林雪禅轻信于面前这双正直的眼睛。所有弱者对自己的恩人都有一种天生的依赖,此时林雪禅的心是不设防的。   男人带着林雪禅上了楼。如果说一楼是通宵达旦的欢鸣,那么二楼就是华丽深藏的安静。人的脚步陷在质地精良的地毯上,走廊上有被高价拍得的油画,以及从人头顶上浇下来的柔美灯光。如果从这里经过的人没有强大的自信与之匹配,很容易在这造价惊人的环境中自卑。   后者就如此刻的林雪禅。   她垂着头跟在男人身后,终于到了走廊尽头,男人推开其中的一扇门,扭头对她说:“到了”   林雪禅的眼神还在一路行来的自卑中惊魂未定,此时慌忙扯出一个笑容,对男人点了点头,进去了。   谁知道,房间里是有人的。两个穿黑西装,带墨镜,体型像一道墙的男人一看到林雪禅就像狼遇到猎物一样围上来。   林雪禅吓得两腿发软,不自禁地往后退,但带她来这个房间的男人却堵在了门口,他淡淡地说:“林小姐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你要受一点儿小委屈而已”   她满眼惊慌得瑟瑟发抖,含着胸,恨不得把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两个铁塔般的男人上来用绳子捆住她,另一个用胶布封住了她的嘴。   她的挣扎在他们面前简直九牛一毛,一个待宰的羔羊转眼间已经被打包成功。   林雪禅被束手束脚地被带到了卫生间,胶布将她的大声呼救堵在了喉咙口里。被封印着的歇斯底里淤积在她身体里,让她几欲作呕。   她像一具活着的尸体一般被人横着放进浴缸里,以她现在的样子,即使他们不关上卫生间的门,她自己想办法逃脱出去的概率同样小得可怜。   林雪禅近乎绝望地感受到眼泪像喷泉一样涌到眼角,然后顺着被汗水濡湿的头发滴进一尘不染的浴缸里面。   很可惜,她挪不出一只手来擦。   不一会儿,林雪禅听见房间里有响动,似乎有人接进来了。她整个人都活过来似的,两只眼睛里升腾起希望,声音隔着胶布“呜呜”地挣扎出来。   叶轻蕴和颜艺珠一同进了房间。   等颜艺珠在沙发上坐下,他才找了个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坐着。   “离我这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啊?”,颜艺珠现在哪里还有对着旁人的目中无人,嘴角含着娇笑,十足的撒娇小女人。   叶轻蕴刚下了飞机,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到了云顿庄园。一是因为早让方誉告知颜艺珠,自己会亲自参加晚宴;二则他的小疙瘩还在这儿呢,这几天住在香港的宅子里,总觉得少了她空气里就缺失了一味香甜,失眠让他每晚上差不多有一半是看着香港的夜景熬过来的。   颜艺珠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奇怪道:“你笑什么?”   叶轻蕴摸了摸自己脸上才发觉,一想到阿凉,自己竟真的笑了起来。   本来要第一时间去见她的,但他带着方誉还没进宴会大厅就被颜艺珠的人拦截了。他脚步顿了顿,想着先把这个女人解决了也好。   他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说道:“我闻不惯你身上的香水味”   “那你闻得管什么?”,颜艺珠语气是不依的。   “我不知道,只有在闻到的时候才知道喜不喜欢”,他随口道,心里想的是当然喜欢小疙瘩身上那股幽幽淡淡的清凉味道。   他脸上虽然沉静,但心里早已不耐烦。看了一眼手表,舞会已经开始了。一想到别的男人有可能扶着她的腰,搭着她的手,叶轻蕴恨不得立时结束这场谈话。   颜艺珠抿了抿红唇,将自己的四分之一侧影对着他。听自己的造型师说,她的侧面在这个角度上曲线最趋于完美。   她把一个自己修饰出来的完美女性曲线展现给他了,颜艺珠不管接过多大的项目都没有此刻紧张。是否把这份一心朝着他的身心接纳过去,决定权在旁边这个睥睨众生的男人手上。   “哦”,长久摆着姿势,但他却毫无反应,让颜艺珠的腰都泛酸,“听说你在法国有个袖珍香水工厂,那个拥有祖传水果味香水的老工匠替你制造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味道。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向你讨一瓶”   他对自己的妙曼身体无动于衷,颜艺珠又紧接着第二步。只是这话却说得有些直白。都知道叶轻蕴的香水只送给跟过他的女人。   颜艺珠脸上一抹羞臊的笑容,看他一眼,又经不住这份羞似的把目光垂到地毯上去。   不可否认的是,颜艺珠的容貌娇艳明媚,美得不容忽视。在其他人面前从来都是斜着眼睛看人,此时卸下那份高傲,要换做别的男人,恐怕早就爱得心都化了。   只是她面对的人是叶轻蕴,他连目光都没往她这边多看一眼,似乎她跟窗外的风景,墙壁上的油画没什么两样,都只值得眼睛一观,却犯不着动心去深究。   “香水嘛,最近到了年关,忙得没空去法国,上次的欧洲视察都是谭柯宁替我去的。颜小姐要是喜欢,我可以让人打电话去问问”,他说,看她的眼神水波不兴。   颜艺珠在父亲病后,独掌颜氏,以女强人的姿态在商场上混得风生水起,又怎么听不出这句委婉的推辞?   她脸上的笑挂下来一半,但仍旧不想为此咄咄逼人,绷着红唇,语气淡下来:“是吗?”   叶轻蕴不在意她变了天得了脸色,自如地点点头,淡笑说:“难道颜小姐还信不过我?”   颜艺珠不欲再说起这个话题。表情一正在公司上下面前从不摘下的盔甲,此时在他面前也戴上了,她提起正事来:“听说华闻要换一个供应商?”   叶轻蕴一哂,眼睛里满是清澈磊落,“不知道颜小姐从哪里听到这些挑拨两家公司的话?”   颜艺珠幽幽道:“这话原本我也是不信的,但叶先生与泰安总裁严圣希会面,总有这件事吧?”   叶轻蕴大大方方承认:“当然有这回事。只不过我们没有谈起公事,只是一场君子之约,两边的人斗了一次酒而已。要说和严先生的渊源嘛,他的太太刚好是枝州人,与家里有故,所以趁他回国的时候攒了个饭局而已”   颜艺珠没想到他说得这么干脆,从始至终那双眼睛连闪烁都没有,顺顺当当的陈述事实的语气。   她心里半信半疑:“叶先生可别看我是一介女流,就想糊弄我”   言下之意是,她可没那么好糊弄!   叶轻蕴点头轻笑:“都知道颜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是真是假,可经不住你的审判”,顿了顿他又说,“华闻内部,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风平浪静,颜小姐总该知道有这回事吧?”   他约见严圣希这件事,是谁捅出去的他心知肚明。颜艺珠自然明白在他接管华闻的时候,霍家下过多少绊子,那么霍家向她告密的动机和真实性就值得怀疑了。   没有事实,霍家编造一个挑拨离间也不是不可能。   一看她眯着眼睛陷入沉思,叶轻蕴就知道这场充满香水味的谈话可以到此为止了。   静默之间,卫生间里传来一声不大的响声。颜艺珠这才记起,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她嘴角挑起的那抹笑,慵懒又漫不经心。   在叶轻蕴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颜艺珠说:“我那天偶然听说有个明星在舞台上流产倒在血泊里”   叶轻蕴身体的重心已经落在两只脚上,听了这话,他知道还有后续。   在一双乌沉沉眼睛的注目下,颜艺珠娇媚一笑,两片红唇之间吐纳着字句:“我又听说,流掉的,说不定是叶家的第五代单传”   叶轻蕴脸色都没变一下:“颜小姐也说了,这只是听说”   “那个明星是你的新宠,这个总是真的吧?”   叶轻蕴一双眼睛又深又沉:“我想,只有我太太才有资格这样质问我”   恼怒在颜艺珠的瞳孔里几经沉浮,最终她掐着自己的掌心,让自己沉住气,说道:“哦?那也得你有了太太才再说”   叶轻蕴赞同地点点头:“要是我有了太太,我这辈子会只忠于她一人”   这话让颜艺珠心里打起秋千,要他的太太是自己呢?   不过游戏还没结束,她目光流转,又道:“那你以前的其他女人呢?”   “除了我太太,其他人在我眼里,都没有性别”   一股狂喜充盈在颜艺珠心头,此刻她已经把自己当作是面前这个众相追逐男人的妻子,刚刚他的这番话,就是对她的表白。缺了一部分的月亮终于圆满,今晚没有月亮,但在颜艺珠眼里,分明是个月圆之夜。   这份激动为她上妆,把她打扮成刚刚出嫁的新娘。   能为家族企业带来上亿业绩的头脑此时晕晕乎乎,连叶轻蕴何时开门出去了也不知道。   此时卫生间里的林雪禅流的眼泪在自己身体两侧形成了两片小小的水洼。他这辈子只忠于一人?那她算什么,一个没有性别的玩偶?   她想自己与叶轻蕴扯平了——她对他的陷害,他对她的伤害。   叶轻蕴一出门就看到正等候自己的方誉,他脚步匆匆,终于离刚才那个房间远了,才问道:“太太在哪儿?”   “在宴会大厅”   他急着去找许凉,所以没看见方誉脸上的为难。   方誉又问:“颜艺珠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吗?”   叶轻蕴哼声道:“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要不是现在一切还没定下来,还不能正大光明摆脱颜氏,他才不费那个神和那女人虚与委蛇!   事实证明,一双长腿在行走速度上相当有优势。叶轻蕴心里满是期待,又带几分忐忑——不知道自己突然出现,那个傻乖乖会惊讶成什么样子。   但一下楼,就看见男男女女拥在一起,在催眠似的灯光下,两眼浪漫地和着乐队的拍子跳舞。他心里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在旁观的人群中寻找许凉的身影,心里没什么底气地想,他的小疙瘩才不会轻浮地和其他男人勾肩搭背呢!   可当他真正瞄准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时,像走进一个噩梦,叶轻蕴整个人都快炸了——   只见许凉穿着一身及踝的长裙,与一个短发皮肤呈蜜色的男人正搂在一起。那男子不知道低头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许凉柔柔地笑起来。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足足有半分钟,过了好一会儿,嘴角渐渐浮起一抹冷笑——瞧把这对狗男女美得!   ------题外话------   欲看九哥发疯,请看下回分解!   林雪禅:我就是这么无耻   颜艺珠:我就是这么自以为是 ☆、087.童湘or许凉   夏清江站在许凉身边,手里拿着一杯伏特加,嘴角的笑就没落下去过。一种长久的玩味使这抹笑容一升起便不再落下。   “你九哥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喝了酒,他看谁的眼睛都有些慵懒。但叶轻蕴千年难遇的情绪失控,他喝得再醉也不会错过。   许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等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了”   两人把目光同时投到舞场当中那个身材颀长的身影。现在他又换了个舞伴,是个脑后挽着发髻,身穿原色真丝网格刺绣连衣裙的妙曼伊人。   女人由于时不时把目光偷渡到他清俊的面容上而顾不得脚下的舞步,时常踩在一个不适宜的拍子上。但庆幸的是,和她搭档的是个舞技卓越的舞伴,不管她出了什么纰漏,他都能不动声色地遮掩过去。   这位女士已经是叶轻蕴今晚第八位舞伴,前面七位都晕晕乎乎地完成座作为一个名媛从十几岁就开始熟练的舞步。因为和自己跳舞的这个人平时是想都不要妄想的,所以此刻一颗颗小鹿乱撞的心让她们全都成了刚学跳舞的生手。   太紧张刺激了!叶轻蕴是多少女人的美梦,今晚能与他共舞,能成为此生最大的炫耀资本。毕竟他平时待人礼貌疏离,更不要说近他的身了。   今晚叶轻蕴给出的福利,使每个女人都企盼着能与他共舞,在他一退一进的脚步中,近距离感受这个男人满身的优雅气质。   所以一个个妙龄女子早已在场边排起长队,等待着这一支舞完了之后,能得到他的垂青,成为他的第九位舞伴。   “你要不要去插个队?”,夏清江怂恿许凉道。   许凉冷着脸道:“看他玩儿得这么尽兴,我去搞破坏等会儿他发脾气,你去灭火?”   “你没看出来?他现在就是满肚子火,舞步踩得多累都疏解不了,这火还得你这个专业消防员去灭”,夏清江的笑容在暧昧的灯光下忽明忽暗。   “算了,我可不想让自己牺牲在这个地方”,许凉的目光从场边一个个跃跃欲试的女人脸上扫过,她的瞳孔成了枪上的准星,每一个都被她瞄过一次。   现在她才发现叶轻蕴在自己生活中空缺几年的留学生涯还真没白过。会得花样可真多,不管是国标,华尔兹还是探戈都跳出耀眼的风姿来,每一个舞步都是天生用来吻合节拍的,每一次转身或脚步的无间衔接,都不失灵活和阳刚。他的气场不止是在商场上,在舞场上更加夺目,任何同他共舞的女人都被这份夺人的气势给衬得黯然失色。   不管是女人,灯光,或是音乐都是为了衬托他,都成了叶轻蕴的配角。此刻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粉红色衬衫,戴着粗线条斜条纹领带,不管是他的穿着或是带着禁欲气息的性感都提醒着人们,他不止是统治着华闻的掌权人,更是收敛许久的名门公司哥儿。   当第八名舞伴下场,叶轻蕴扬着眉梢看了许凉一眼,这道漫不经心的目光无疑带着挑衅。他一双长腿踱到场边,八场舞下来也没让他气息有什么剧烈变化。他一双眼睛幽深,在那些盼着他走到自己面前的女人眼里,每走一步,他身上的魅力就要怒放一次。   “喂,这已经是被你掐掉的第九朵花了”,夏清江语气幽幽地提醒她道。   许凉这才惊觉,桌上的花瓶里装着的几枝野蔷薇都被自己无意识地揪下来了。她用一种求知的眼神看着夏清江——这种蠢事真的是我干的吗?   原来她表面上风平浪静,但私心里已经把那八位舞伴审判了一次。这些花代替了她们本身,在许凉这个刽子手下,人人都上了一次断头台。   她两眼迷蒙着,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似乎身体里面带着另一种情感的许凉正支使着自己,一切她曾经以为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嫉妒已经在暗度陈仓。   许凉看着自己自己手上的那朵粉色蔷薇花,第九位还没上场就被她剥夺了政治权利终身。   当看清伸在叶轻蕴面前的那只手属于童湘时,许凉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对第九朵花的提前憎恨太合时宜。那双白皙无暇的带着一股笃定气质悬在半空,等着那个惊艳全场的男子去认领,许凉感到一场风暴占领了自己,她全身僵掉了,后悔没有像夏清江一样喝一杯度数很高的伏特加,这样醉得快,眼睛闭得也快。   在她记忆里,童湘从来不会公然表现出对自己厌恶或不满,她的行动向来是不动声色的,潜移默化的,用她那张所有人都不忍拒绝的笑脸亲近本是许凉的亲朋好友。   这种亲近,其实是在离间亲人们对许凉的亲近。   小时候许凉最依赖的人就是叶轻蕴。当童湘把许家上上下下都收服之后,许凉也就指望这最后一根稻草。   那时候叶轻蕴出国留学,没多久童湘也跟着出去,接着就传来他们相恋的消息。其实许凉心里是生气的,在家的时候,他一再保证不会像许家人叛变得那么快,可事实呢,才多久就成了童湘的俘虏?!   心里有很大一块儿凝结的失望和失落,所以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他在国外的生活,与他的联系也少起来。没了哥哥,她还有宁嘉谦,那时候她觉得宁嘉谦就是她的天,这世上别人会离开她,背叛她,失信于她,但宁嘉谦不会。   只是最后,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宁嘉谦她也失去了。   “你男人都要被人抢走了,你还在这儿发什么愣?”,夏清江对两眼发直,像是睁着眼睛在睡觉的许凉说。   连他也为叶轻蕴着急,怎么那么倒霉,娶了这么个呆头呆脑的媳妇儿啊!人家明摆着想她上去邀一支舞,就算将功赎罪了,可她倒好,稳坐钓鱼台,宁愿当一个葬花的林妹妹坐这儿岿然不动。要换做是他,恐怕要被面前这个慢一拍的女人急出脑梗塞来!   其实许凉并没有听清夏清江催促的话语。只觉得叶轻蕴面前那支莹白的手发出的光亮对自己来说,不亚于一柄剑上的寒光。   一股无名火直冲上脑顶,将许凉从座位上架起来。等她伴着拉拉队员夏清江在自己背后的呐喊助威,已经到达叶轻蕴面前时,她才猛然醒过来似的微微打个冷战。   许凉发现全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那些带着实质般分量的来自场边排队的女人——你凭什么一上来就要插队加塞?   她真是恨不得自己有隐身术,从当前的尴尬局面当中逃脱出去。   许凉不敢抬头去看叶轻蕴的表情,但一扭头,却看到童湘眼里的怒气将她上着薄妆,凝脂般的脸颊燎得一阵红一阵白。   这么大庭广众地搅局,许凉从小到大都没干过。   这时候,正在找地缝的她忽然听童湘冷嘲道:“你还不知足吗?”   许凉立马听出这话的言外之意:你抢了我的未婚夫还不知足吗?现在连一支舞的时候都不给我们?   很神奇地,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许凉整个人都冷静下来了,那点窘迫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短短的几个字其实是在画出界限来,完全把许凉当做是她和叶轻蕴之间的第三者,局外人。   许凉凝视着面前这个淡雅如兰的女人,没怎么上妆,却有如画的颜色。她的心里一定上千遍万遍地彩排过和叶轻蕴的这支舞,怎样去合他的步伐,在他的臂弯里有一个怎么姿态完美的转身。   可今天她偏要置这份气,从小抢她的衣服玩具甚至是亲情好不够,现在连她的丈夫也要一并纳入囊中?   你童湘的脸可真大,地球这么宽,你脸就要占一半!   一场没有对手的争吵在许凉心里无声上演。从小到大对童湘攒着的怒气使她成了个打不出骂不出的泼妇。   可表面上,许凉仪态万千地冲叶轻蕴一笑。其他对她心有不甘的女人都得承认,这笑有着颠倒众生的魅力。   “九哥,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成为你第九位舞伴?”,她的笑容是小时候礼仪老师教出来,但长久没有用武之地的名媛式笑容。   所有人都为现场的变故而屏息。在许凉上场之前,美貌空灵如童湘,一定会是叶轻蕴的不二选择。   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许凉可是叶轻蕴青梅竹马,山水倾城的妹妹。两个皎皎如月的女子,就等他做出抉择来。   夏清江目光扫过看好戏的一张张好奇面孔,笑着摇摇头,似乎是一位胸有成竹的先知。   没想到叶轻蕴伸手到了童湘面前,就在许凉黯然地想,今天丢脸丢大了的时候,看见他把童湘的指尖压到她的掌心说:“抱歉”。   然后转身拦住许凉的腰肢。   音乐声再次响起。在场的人什么大阵仗没见过,更别说这样的风花雪月,一阵唏嘘之后,场面又恢复了平静,灯光和柔慢的曲调什么都可以平复,什么都可以抹去。   许凉在叶轻蕴的怀里还心有余悸:要是他没选自己,一个正室败给觊觎她丈夫的女人,几辈子的脸都加到一块儿在今天丢光了。   所以他臂弯里的温暖气息,让她又安心又庆幸。   忽地,她觉得两道寒光定在自己身上,偏头一看,是童湘。   那双平时看起来载着春风春雨的明媚眼睛,此时冰雪交加,但同时又是灼人的,恨不得目光所到之处全都灰飞烟灭。   这份憎恨是实心的,里面的阴森使它如有实质。   许凉的脊背上爬着一道潮湿的阴冷。她不自禁地贴着叶轻蕴更紧一些。   “你的口红印在我衬衣上了”,头顶上的人嘴唇埋在她耳边。   许凉轻轻“啊”一下,凝神一看,果然是,一道鲜红的口脂以她的嘴唇为模子印在他的胸口。   她急道:“这可怎么办?”,脚下的舞步未停,偷看一下舞池中的其他人,他们似乎都没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窘事。   他喉咙在她眼皮子底下性感地上下滚动,然后是一阵低沉嗓音发出来了:“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想往我身上盖个专属印章而已”   “我哪有?”,她为自己辩解,一抬头目光便胶着在他下颌鲜明的轮廓线条上,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叶轻蕴的语气少了以往的铿锵,有些支支吾吾,“我怎么了?我很正常”   许凉“哦”一声,解释道:“刚刚和我跳舞的是贺一姗,她刚从国外回来”   叶轻蕴从忍受第一个女人的开始,舞步滑到许凉她们身旁就看清了和她搭档的是个女的。   他语气微微烦躁:“你说这个干嘛,我记忆力和眼神都还没到老化的年纪”   打死他都不会承认,其实看到她和被人共舞的时候,自己全身嫉妒得作痛。这痛他要加倍还给她,所以才有后来那么多个舞伴的来来往往。   许凉的侧脸靠在他胸口,听见他的心跳声跳得好快。在缓慢悠扬的音乐中,周围是雾霭一样的灯光,没喝酒她便有了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她说着酒话似的问他:“为什么最后你选择的人是我呢?”   她看着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被多少只脚踩过,多少裙摆扫过,都紧紧地拥在一起。   他一副纡尊降贵的口气:“为什么是你?当然是因为看你可怜。童湘没我还有成群的男人当她的舞伴,我要是不选你,你就只能拿个女人当男人凑合”   许凉知道他就是嘴硬,笑了一下,脸颊在他胸口蹭了蹭。心里又感动又温暖。   其实刚才看他把手伸到童湘面前,她全身都一阵冻僵似的冷战。不仅仅是因为在这么多声名铮铮的人面前丢脸,更是为了最亲近信赖的人对自己的抛弃。   她经历太多抛弃了,出生便和母亲生离死别;同父亲面对面生活也如隔世。   每一次与亲人的相隔都在她心头割上一刀,要是没有叶轻蕴的陪伴,她几乎遍体鳞伤地长大。   所以她感恩于叶轻蕴值得自己的信赖。他出国时两个人之间的冷淡隔阂在这一刻被逐渐缝合。她又像小时候那样用一双清透如月的目光看他,如同是在注视烙在性命中的信仰。   ------题外话------   真心还是下午和晚上码字最有感觉,如果以后更新时间有变动,我会通知大家,么么哒!(づ ̄3 ̄)づ╭?~ ☆、087.停电   他们两个拥在一起,你进我退的默契使他们成为舞池里最配的一对舞伴。两人的肢体都轻柔地带着些陶醉,似乎这一舞能跳到地老天荒去。   当乐队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们的身体分开了一些,脚步止住了,可他们对望的眼神还在相拥,还在跳舞。旁边一对对淑女绅士都已经散场,灯光忽地亮起来,暧昧的气氛刹那散得一干二净。   他们都忽然被这亮光刺得迷了一下眼睛。叶轻蕴几乎要恼这灯光了——这么大庭广众,把黑夜照得如青天白日,根本没有让人做坏事的温床。   他的恼持续到一半,整个宴会大厅的灯光突然昏迷,全场陷入黑暗当中。一时间周围哄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庭院外还有光亮,大家一边抱怨,一边小心翼翼地抹黑去到外面。   叶轻蕴和许凉都没动。不是许凉不想动,而是他的手臂紧紧揽着自己,不让她有其他动作。   大厅里的人走了一大半,叶轻蕴的呼吸却越来越重。外面的夜色涌进来,与人去楼空的别墅黑得同心同德。   “外面好像有灯,要不我们也出去吧?”,她在他渐渐急促的呼吸中开口,不知道怎么回事,许凉也被他带得呼吸不稳。她感到一阵压迫感,这感觉来自面前这个两条手臂紧得快把她嵌入他身体的男人。   他声音低哑地说:“傻乖乖,出去了我还怎么吻你?”   说着一下子吻住了她的嘴唇。在黑暗里他竟能有这样高的准确度,不得不说他已经预谋已久,早把她的嘴唇当作靶心。   许凉听见黑暗里,他们的心跳又重又快,织成了交响曲。他身上有一股清冽味道,让人呼吸不禁为之一新。   她的手搭在他的胸口,却没有推开他。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的一吻,让她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叶轻蕴的呼吸火热,带着灼人的温度,将许凉的脸颊烤得通红。两人的气息交缠,都顺着本能,动情得厉害,整个大厅都属于他们,周围是噼里啪啦燃烧的荷尔蒙。   许凉感受着他嘴唇暴风骤雨般的洗礼,她觉得自己身体深处涌动着一股窒息般的快活。叶轻蕴的唇舌在她口腔里四处扫荡,他怕自己忍不住在这里要她,于是恋恋不舍地重重喘息着捧着她的脸颊退开一些。   她现在脑袋因为这个炙热的吻缺氧眩晕,迷迷糊糊听见他拨弦似的低笑声:“今晚喝了绝对?”   “什么绝对?”,完全跟不上他的问题,她现在气喘吁吁。   叶轻蕴在她耳旁不怀好意地说:“现在只是开胃菜就把你累成这样,等会儿回家吃大餐你岂不是要撑着?”   许凉听了之后脑子醒了大半,头摇成拨浪鼓,两边的耳坠摇成了遇风而动的风铃。摇到一半她才想起现在四周漆黑,他根本看不见。   “九哥,我已经饱了”,她赶忙补上一句。   叶轻蕴劝慰地轻轻抚摸着她的脊梁:“没关系,饱了还可以加餐。撑了我会给你买健胃消食片”   他倒好,在舞场上引无数女人为他折腰。那是因为她们没见识过,真正的折腰是个什么滋味。她心有余悸地说:“还是别,你才从香港回来,不累吗?”   “累啊”   许凉赶忙顺杆爬:“累了就好好休息!”   叶轻蕴的笑声在嘲笑她的天真,他的嘴唇贴到她的耳边说:“每天都想着怎么回家办你,如何能不累?”   还以为有个台阶给自己下,结果掉进坑里了。许凉一把推开他正转身想要往门口走,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了。   “干嘛?”,她好生气啊,自己一个好歹在小学跳过级的人,但和他斗智斗勇从来没赢过。   叶轻蕴从后面搂住她,哄她似的手臂左右轻轻摇了两下,把自己的怀抱当成了一个温暖舒适的摇篮。   “我走之后有没有想我?”,他觉得现在的氛围太好了,什么难为情都以黑暗做掩护,平时难以出口的谈情说爱,此刻大可以不见光地晾晒出来。   那股激情对人的蛊惑消失,就意味着魔法失灵。当一切都冷却下来,许凉身体里那股潮涌一般的失控又退下去,于是她不解风情道:“想你干嘛,想你整天怎么欺负我,还是怎么对我毒舌?”   叶轻蕴此时连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一厢情愿已经播种出去,却没能收获对等的反馈,他挂不住的自尊让他深深地着恼:“欺负死你算了!”   他说着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凭着记忆,摸着黑,把她抱到一架三角钢琴盖上,然后脱掉她脚上的那双银色高跟鞋。   现在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只能在钢琴盖上束手无策。但鞋在他手上,她又不能光着脚下地,于是急道:“你快把鞋还给我啊!”   掌控主导权才是他的风格,叶轻蕴老神在在地问道:“说,到底想我没有?”   语气里威胁感十足,要是听不到他想要的回答,估计他能耗到通电之后,所有宾客都回到这里给她的窘相当观众。   许凉委委屈屈地说:“想”,紧接着就说,“你快把鞋还给我!”   叶轻蕴冷哼一声:“我看你想的不是我,而是我手上这双鞋”,他对她的语气非常不满意,“重来!”   她又急又气,眼泪都快被他给逼出来,这么多年都被他这么欺负过来的,许凉觉得自己没被他气死,还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闭上眼睛,许凉磨了一阵牙,窸窸窣窣一阵,终于找到他的手握住道:“九哥,我想你”   说着下大本钱似的,在他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这柔软濡湿的触感顺着脉搏逆流而上,叶轻蕴竟觉得自己的心脏起了一阵不同于心跳的微小战栗。   毛刺轻轻刷过去一样,让他不禁僵在原地。   是太想念了吗?亲吻过后这妙不可言的微小接触也能对他下蛊。   许凉奇怪自己面前这个黑影怎么一动不动。但也不敢再出声让他把鞋还给自己,不然一出口就暴露了自己的企图心。   叶轻蕴默默地蹲下身,将鞋小心翼翼地穿在她脚上,然后细致地系上搭扣。   等他站起来,两只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忍不住按捺住发疯的心跳倾身在她额头上烙下轻轻一吻。   这时候整个宴会大厅亮起来,全场热闹的灯光都是这个亲吻的见证。   叶轻蕴将许凉从钢琴上抱下来,一抬头就看到童湘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一双眼睛像遁入冥想,里面一无所有,只剩下刺目的空白。   她站在那儿,成了幽怨本身。   宴会又恢复了正常,陆陆续续有人回到宴会大厅,这里又被相互之间的恭维,对当下时政的见解或者势力之间的相互结盟填满。   叶轻蕴的出现显然掀起了晚宴的*。他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不时有人和他攀谈或者碰杯。许凉挤出人群,她向来不习惯这种众星捧月的局面。   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心的叶轻蕴,他嘴角含笑地同其他人谈笑风生,并时不时向她走来警告的一瞥:不准走远了!   许凉狠狠地扭头,他可真是霸道,自己不在他身边也要被他遥控似的。她决定去找吴敏川他们。这心思更像是青少年在青春期的叛逆。   她拦住一位侍者,问他有没有看见裴意初他们,侍者给她指了个方向,是云顿庄园的会客室。   看来谈判已经正式开始了。   只不过她还没走近,便看见吴敏川和裴意初出了门。她迎上去问道:“怎么样了?”   吴敏川脸色不大如意,摇了摇头:“只有周导一个人,那个投资人好像没有现身,听说是他儿子出了事”   “那周导怎么说?”,许凉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来回扫了一下。   裴意初道:“季修源在里面”   许凉:“他的筹码有多大?”   “一幅齐白石画的鹰”,裴意初回忆了一下,“并不是流传甚广的那一种。以前听家里的老师傅说,齐白石应一位富商的要求,画了一幅鹰,但他心里其实并不怎么乐意,所以鹰的眼睛半睁半闭。但以那幅画的精巧程度来说,的确是真迹”   许凉惊讶地看他一眼:“没想到你对这个也有研究?听说齐白石一幅火柴盒大小的蜘蛛拍卖价格也在两百万上下”   裴意初随口道:“略懂皮毛”,其实是家学渊源。   吴敏川说:“季修源也算是摸准了脉门,做足了功课,投其所好了”   许凉思忖道:“周导可不是个轻易就能收买的人”   “的确是这样”,吴敏川道,“但他同时也是一位齐白石画作的收藏家,爱画成痴”   裴意初倒是觉得周导闻名于世是靠他导演的名头,可不是什么收藏家。   “你们这算是不战而退吗?”,许凉问起。   “怎么会”,裴意初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季修源在旁边一个劲夸大我在车祸上遗留的伤势,就是想提醒周导,我受伤会拖慢剧组进度。我是手臂骨折,又不是马上就要成为植物人”   许凉:“看来他真把你当生死仇敌”   “但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他”,裴意初前半句话说温和,后半句就不那么客套了,“因为他还不够格”   许凉喷笑:“要是他听见这话,会不会再砸两幅画,让你彻底失去参演的机会”   裴意初笑得从容:“只要他不怕将他前二十年后五十年的稿酬都搭上的话”   吴敏川无语地看着面前这两个还能相互逗乐的人。真是缺心眼儿的人活得最自在,她努力让他们的思维统一到正题上,“我觉得决定权或许并不在周导手上”   许凉敛了笑,正色问道:“还是那个神秘投资人吗?”   裴意初接话道:“周导不会收下这幅画的”   听他语气这么笃定,吴敏川不禁回忆当时周导的表情,觉得自己并未看出什么结果,于是问道:“何以见得?”   “你注意到季修源把画拿出来时,周导说的话,还有表情了吗?”   吴敏川想起来就有气,周导的注意力一直在那副画上,专心致志地听季修源提起这幅画的来由,他得这幅画多么机缘巧合,以及这只鹰和周导的气质多么相近之类的话。   他们站在一旁,也成了观众,时不时还要忍受季修源投来的得以一瞥。他们眼见着会客室里成为了季修源的主场,也不去凑这份热闹,欣赏齐白石的大作,跟周导道了别,从里面出来了。   裴意初分析给两人听:“要周导有意这幅画作,大可以一口气收下,也不用在一边兴致勃勃地听季修源的那些费话。一个真正爱画的人,只需要把画带回家,一个人静静欣赏就满心喜悦;可不是像现在这样,知道这幅画与自己无缘,但又实在喜欢,于是连它一丝一毫的信息都不肯错过,而不是听另一个不懂画的人在自己耳边指手画脚地聒噪”   许凉对这番话心服口服,疑惑道:“你真的对画只是略懂皮毛”   裴意初笑意满满地看着说:“你是不是想问问我是否还有另一个画家的神秘身份?那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提笔的姿势,或许还不如福利院里的那群小家伙来得熟练”   许凉不无失望地说:“好吧,你这个贬低效果不错,至少成功地说服了我”   他们站在一个温暖明亮的花房里说话,这里环境清新,并且无人打扰。只是吴敏川一扭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步履匆匆地闪过玻璃房外面但那条石子路上,她招呼身边另外两个人来辨认:“你们看,那个是不是周导?”   许凉和裴意初的目光投到外面,成了被放长了线,最终钓到了周导这条大鱼。   “你没看错”,她对吴敏川说。   “你们猜,是不是那个神秘投资人来了?”,裴意初觉得*不离十。   许凉心里的好奇引得她两眼放光,一层激动漫上来,使她成了个玩儿捉迷藏的孩子,“终于能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裴意初的面目被这空间里满满的多彩颜色渲染得明亮俊逸,他站在灯光底下,像一棵孤直的树,对着这份孩子气,他也有一份满足似的,点点头应承许凉说:“是啊,新娘子也总有揭盖头的时候”   他们几个人准备回到宴会大厅去碰碰运气,却没想到遇见了木头。   木头一看到许凉,立马扑到她怀里来,追着他的福利院员工小李也停在他们面前。   许凉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他们,惊讶道:“你们怎么来了?”   小李有些尴尬,还有一丝在陌生环境遇上熟人的喜悦,“许小姐你们也在这儿!”,她拘谨地搓了搓手,显然在一众权贵面前有些放不开,“我们是受邀参加这个慈善晚宴的,这家的主人是福利院的最大捐助者”   许凉霎时明白了。既然冠了“慈善”的名头,那至少要做个样子出来,既点了题,又彰显了颜氏的善心,一举两得。   她问道:“那木头又怎么回事?”   听她提起,小李也有些发急,“一会儿要让孩子们上台去送他们自己画的画,可刚才正在换衣服,木头自己跑了出来。幸好被我看见了,不然这里这么宽,我上哪找他啊?”   裴意初他们都知道把孩子们接来,就是为了走个过场。虽然福利院每年由政府拨款,但为了孩子们有更好的生活条件,也接纳社会各界的捐助。接受了别人的财物,表示表示感谢也是理所应当的吧?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偶遇。   看木头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时不时瞟着自己的手臂,裴意初知道这眼神是什么意思,蹲下来,捞起自己的袖子给木头看,语气温和地对他说:“木头,其实骨折分很多种,我这种呢是横断性骨折,四周就可以康复。现在已经过去一周了,再过三周,我就能像以前一样把像你一样重的小孩子抱着举起来。到时候,你愿意让我抱你吗?”   沉默了还一会儿,就在大家以为木头不会给出反应的时候,他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许凉有了上次的郊游,此刻对木头的表情十分有经验,高兴地对大家说:“你们看,木头在笑”   其他人看着她笑靥如花,被她清亮的笑意感染,都忍不住笑出来。   这时候有个身着银灰色西装礼服的男人,一脸焦急地挤出人群,看到木头之后抑制不了眼里的那份激动。在许凉他们不解目光的注视下,他像准备接住一个刚刚学步的孩子那样张开双臂,嗓音微微颤抖地对许凉怀里的孩子道:“你这个小家伙,爸爸认输,这么惊险的捉迷藏可以结束了” ☆、088.大金主   许凉他们都愣了一下,再看她怀里的木头,从她手臂当中钻出来,走到男人面前,并没有投入他的怀抱,而是摸了一下他的手掌,然后抿了一下唇。   一个不懂语言和情感表达的木头这不同寻常的举动,以及他眼里的那份亲近,让大家都明白他与这位男子的真实关系。   实际上,这个男子许凉也认识,他是贝樱投行的高层之一,叫vincent,她曾在贝樱的周年庆上由叶轻蕴引荐过。但两人也只是点头之交,并没有多熟识。   vincent将儿子抱起来,动作很轻但长久地亲吻他的脸颊。这对失散的父子终于在这一刻团聚,失而复得的喜悦感动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毕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vincent对云顿庄园并不陌生,带着许凉他们一行人到了一个装饰华贵并且无人打扰的花厅。   vincent招呼大家坐下来,寻回爱子的喜悦一直充盈在他眼眶,他将自己的领结取下来给儿子玩耍,看来这也是他们平时常玩的游戏之一。   “谢谢许小姐和裴先生能救下我的孩子,chaplin已经失踪好几天,但由于我们自身家庭环境的缘故,并不能大张旗鼓地找他。他失踪的地点并不在本市,所以我们的寻找范围和他的所在地有所偏差,直到我看到那个视频,到了福利院追问才知道今晚他被带到这儿来了”,他一边说一边扭头去看将领结当做玩具的儿子,似乎一再确认,他真的已经回到自己身边。   vincent站起来,对许凉和裴意初鞠了个躬,“chaplin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亲人,要不是你们,我想或许会在医院中找到他。谢谢,谢谢你们对这个难以表达自己的孩子无私的关怀”   裴意初站起来,将他的身体扶直,他谦虚道:“别这样说,难道我们要看着一个孩子遇害而袖手旁观吗?我想这不是一种多么高尚的行为,而是底线,我只是不想自己在未来的日子里都活在自责当中。我守住了自己的下限,而不是上限”   “早听说裴先生一身正气,中国歌声有您那一场,我也看了的。我很敬佩你对生活的态度,也感恩于这份态度能回馈在我儿子身上”,vincent不无感慨地说道。   “木头爸爸过奖”,裴意初道。   vincent扭头看儿子一听到“木头”两个字,赶忙抬头寻找叫他的人,于是不禁笑起来,“木头爸爸?这真是我听到的对我最好听的称呼”   木头虽然不会说话,或许会,但从来无声地度过。他的身体在这里,可真正的归宿是个其他看不见,但鸟语花香的世界。   “木头是个小王子”,当男孩子眼中的亮光被缀成一串最晶莹的段落,将那个领结两端编制成一朵玫瑰送给她时,许凉这样说。   这无疑是对这个孩子最真心实意地懂得。vincent含笑点点头,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寻找终于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他那一看就知道在慌忙当中被简单修饰过的胡须,以及又青又深的眼袋,都挡不住这一笑中的儒雅气质。   “木头”,他也跟着大家这么叫了儿子一声,“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看来他很喜欢许小姐”,vincent看了许凉一眼。以前只觉得这个婷婷站在叶先生身旁,总是带一抹含蓄笑容的临水照花人身上有一股神秘的古典美,现在看她温柔笑着伸手去摸摸木头的小脑袋,这场景温馨极了。   许凉指尖去碰一碰木头的耳朵,没想到他的耳朵像是含羞草一样,突然红了起来,她笑得像个孩子,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他的耳朵让大家来围观:“你们看!”   木头一扭身,避过众人的目光,惩罚似的把送给许凉的玫瑰花给收了回来。   大家难得看到木头对外界的事物有这样大的反应,都不禁笑起来。   有侍者进来给众人上了茶,上等的花茶配红色的琉璃盏,不用喝茶,先被这流光溢彩的配色给喂饱了。可见颜家的宴会面面俱到,不能容忍的不仅是次一等的人混进来,也不会容忍对高一等的人物光顾次一等的饮食。   茶刚上完,从门外走进个头发黑一半白一半的男人。他身上的艺术气息将他打扮得不落俗套,使他看起来让人码不准其真实年龄。   来人显然和在场的人都很熟悉,尤其是vincent。一来两个气质迥然相反的男人就对视一眼,然后谁都不用招呼谁。   这显然是相知的密友才能免去的客套。   周继疏坐在一边,不顾许凉等人时不时扫来的探究目光,跟木头打招呼道:“小伙子,我是你周叔叔”,他说了一半觉得这个自我介绍不能突出自己在木头脑海里的印象,又补了一句,“就是那个邀请你去拍电影的叔叔”   vincent玩笑着说:“叔叔?看着你那脸上的皱纹,我儿子也叫不出口”   周导大度地说:“没关系,他的世界里有我这号人就行了”   许凉没想到周导在vincent面前说话这样自在,要是在片场,他一水儿的高标准,严苛,完美主义,是演员们对他最深刻的评价。   在片场他是很少说笑的,一张嘴全是给演员讲戏。记得裴意初上次拍周导的电影,许凉是完完整整跟着他在剧组呆了三个月的,周导要拍不出至善至美的镜头,能往深夜里拍,常常拍到腰伤发作。   “你可把你爸爸找惨了,他还以为你回你们那个星球去了呢!”,爸爸开他玩笑,他没马上反击,这时候把玩笑返还到儿子身上。   “没想到许小姐也在这儿”,周导冲许凉点点头。   许凉知道他是在说,刚刚吴敏川去找他,自己并不在场,“周导,好久不见”,她嘴角的笑拿捏好了尺度,既不热络,也不生疏。   周继疏对许凉印象很深刻,不仅是因为她是叶轻蕴提前打招呼要谨慎对待的人,还为她那份大方的处事态度和缺乏圆滑但以纯澈打动人的一颗初心。   当初裴意初是最后一个进组的,就他和许凉两人,一个是初出茅庐的半新艺人,一个是完全崭新的经纪人,两人就这么两眼懵懂地来了。   当时连周继疏本人都为这两只雏鸟捏一把汗,特别是裴意初,跟他配戏的都是当红艺人,要是他自己立不起来,那在镜头之下就会被人很压一头,男主角反而逊色无光。   一向以看人眼光奇准闻名的周继疏,也怀疑自己这次是不是要砸了自己的名头;半信半疑地听了裴意初老板的话,启用新人的无对手赌局是否最终会在票房上打一场胜仗。   在裴意初的接风宴上,其实是把他引荐给各位演员。他那双永远睡不醒的眼睛,不禁让周导心里一咯噔,不过他倒扛得住灌酒,谁来敬都不推脱,连自己经纪人那份儿也一起喝了。   他那位经纪人也不太爱说话,不像其他经纪人,一上来就能说会道,长袖善舞,一顿饭局就能和各家演员的人打成一片。   说实话,那晚周继疏对这个组合有些失望,只是但愿裴意初在试戏时,干净利落的演技没有退步,没有跟他那双眼睛一样昏昏欲睡。   这个愿望在裴意初一站在镜头下面就实现了,周导喜出望外,不仅为这部戏有了灵魂人物,也高兴于为自己还没昏花的一双老眼正了名。   但他还是对许凉有意见,不管是贝樱还是影视公司的人都对剧组打过招呼,这位可是个国宝,比一线二线女明星身价还高,其他人不管,反正要把她给照顾好了。   当时周继疏心里意见老大——经纪人明明是照顾艺人的,现在反而还要让人照顾她?   所以一开始,许凉在他眼里就有了个身价不菲,但娇生惯养的印象。   只是没想到她跟剧组的人能相处得那样好,每次一块儿聚餐,没人愿意去碰菜谱,一则是谦让,二则是众口难调,照顾得了这个说不定就得罪了那个。   最终菜单推到许凉那儿,她却没有推个炸药包似的推给下一个,而是轻言细语地说:“我来吧”   这话一出,大家都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不客气,都等着看她的好戏。出人意料的是,她把每个人的口味都照顾得很好,原来第一天接风宴上她并不是只当裴意初身边的花瓶,而是暗地里把每个人的喜好都记下来了,现在是那份记忆大展身手的时候。   那一天,人人的胃都得到满足,至少每次一块儿出去吃饭,大家都不用操心了,一张口就是——“让小许来点”   这声“小许”就表示,剧组的人真正接纳了她和裴意初,他们不再是被孤立的一体。   要知道那时候对裴意初这个没什么作品却能担当周继疏新戏的男主角暗地里怀恨的不少,虽说不至于情商那么低地摆在脸上,但私底下使绊子的不少。   许凉那时候年轻啊,只有二十四岁,长得一副娇嫩的芝兰模样,谁都看得出她家世不俗,但她就是放得下身段,一口一个姐姐哥哥,生生把全剧组的老老小小都叫成了她的亲人。   大家都觉得她好相处是因为她从不只是表面上待人好,比如有一个艺人的经纪人说自己来了生理期,肚子疼得厉害;其他人会满脸担忧,恨不得疼在自己身上那样嘘寒问暖,许凉离得最远,但她晚上会一声不吭把一罐补血的阿胶放到你房间里。   她不会说一些虚头巴脑的话,也不会半恭维但用不着出一点好处的拉拢,她亲近一个人是实心的。所以大家都像妹妹一样爱护她,是因为这份诚挚和周全体贴。   等电影杀青的时候,许凉和裴意初早就和剧组的其他人打成一片,那些对他们使过坏的人在杀青的晚宴都不好意思但又没说透地对他们敬酒。   周继疏那时候才服了,觉得许凉最不适合做经纪人,但又似乎最适合做经纪人。   有几年没见了,周继疏看着面前这个出落得愈发明艳的女子,开着玩笑说:“许小姐要不改行吧,来当我的女一号”   许凉又瞪着那双和两年前一模一样的懵懂眼睛:“周导可别说笑了,我连裴的经纪人都当得不合格,更别说当女演员了”   vincent拍了拍周导说:“劝你早点儿歇了这心思,许小姐的哥哥是不会同意的”   周继疏当然知道他嘴里的“哥哥”是谁,只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像以前在剧组时,许凉经常看到的那样,摸摸他白掉的那一半头发,似乎就能让这片白起死回生似的。   vincent一边注视着儿子将自己的领结折叠成今晚他的第三个作品时,对周继疏开口,“我想推荐裴先生成为这次新电影的男主角”   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在许凉几个为神秘人好奇得黑茫茫的心里,照进一束光亮来。这光亮就是一个洞口,外面的人可以从里面窥见真正的谜底——   vincent就是那位神秘投资人。   许凉倒吸一口冷气,不是为了这个对他们有利的真相,而是为了叶轻蕴广阔的商业版图。   比起华闻,她对贝樱更加陌生一些。如果说叶轻蕴对华闻的掌控是在明面上的,是实实在在的,那么他对贝樱的控制就是暗中的,间接的。   华闻的总裁办公室是叶轻蕴的常驻办公地点,贝樱那边的事物全都交给其他高层在管理。毕竟贝樱的创建时间已然不短,运作已经相当成熟,各个行业的投资都有专人负责,所以他的注意力都在华闻这边。   但这并不代表叶轻蕴的影响力在贝樱投资中有所减弱。贝樱人与人之间的合作意识很强,叶轻蕴就是他们永远的老大。   现在看来vincent就是贝樱在娱乐业板块的负责人。他手里掌握着好几亿的电影投资,他一句话就能决定一部戏的生死,更别说电影的参与者。   一个潜伏在大家视野之外的影视大鳄就在许凉他们面前了。但即使如此,vincent也只是贝樱投行的冰山一角。   那么作为贝樱当家人的叶轻蕴呢?有了贝樱为载体,除了家电制造零售业,他在各个行业中的影响力,都将是巨大的。   从来不关心叶轻蕴有多少家底的许凉不禁为自己摸索到的这座宝藏边界而脑子眩晕了一会儿——自己到底嫁了个多大的金主,抱了一条多粗的大腿啊?   在她发愣期间,那边的谈话还在继续。   当周继疏一看到裴意初一行人与vincent坐在一起时,心里就有预料,这位好友会给裴意初当说客。   周继疏沉吟一会儿,道:“男主角的遴选还在进行当中,裴是人选之一”   人选之一,那就是不确定了。   吴敏川那双被期待和激动填满的眼睛,盯着手里的在灯光下越显精致的杯盏,裴的成名作自己没能亲自参与,那么是否能见证他演艺生涯的顶峰,这个抉择就酝酿在面前这颗黑白交杂的脑袋之中。   但结果无疑让她失望,周导似乎并不确定是否会选择裴。   “我想,裴应该是画梦的最佳男主角”,许凉目光无比笃定,这句话掷地有声。   大家都没想到她会这么肯定,于是都抬眼看着她。   特别是导演周继疏,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目光深得不可测量,“许小姐何以见得?”   此时许凉把自己当做是个推销员,她所要做的,就是竭力把裴意初推销给周继疏。   “听说画梦是由著名小说家曾湘泉的同名小说改编的”,许凉却提起新电影的出处来。   周继疏在这之前,就有意于影帝戴乔,但此刻他见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又觉得不妨听听她的说法。   毕竟当时自己腰疼,总有人托助理给自己带一瓶效果极好的按摩药油。在电影杀青半年之后,才听助理偶然提起,说是小许送的,送就送吧,女孩子一点儿也没趁这机会讨好,还不让说。这心眼儿可真实”   现在给她个机会发表意见,也算是还了当时的人情了。   于是周继疏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的确是这样”   “那周导是否知道,曾老师当初就是照着裴的形象来塑造他小说中的男主角呢?”,许凉语气不疾不徐地说道,一点儿没有推销员本该有的急功近利的语气。   周继疏惊道:“你怎么知道?”   曾湘泉是著名的海外作家,现在定居柏林。他的小说情感细腻,剧情丰满,描写深刻,人物性格鲜明,不管是在文学界还是多次改编他作品的影视界都有口皆碑。他的作品几乎热乎乎地出炉,就被各大影视公司争相购买版权。   但他的小说有一个特点,就是人物描写都是根据现实生活中的人进行代入。这一点和周导的风格很像,他甚至会根据一个演员的特点来拍一部作品。   不是由作品来造就人物,而是用人物来展开作品。相同的创作风格使这两人很投契,所以这次才会由周继疏指导曾湘泉的新作。   但曾湘泉已经很久不再出山改编自己的小说,因为小说和剧本是两种题材。曾湘泉认为自己的小说风格会受剧本改编的影响,于是还是本本分分当他的小说家去了。   这次小说完成之后,刚好遇上影帝戴乔复出。周继疏认为戴乔的演技与声望都是男主角的不二人选,准备让自己的编剧打造出为戴乔量身定做的剧本。   ------题外话------    ☆、089.松口   “既然裴能本色演出,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让戴先生去演裴呢?”,许凉的目光盯着周继疏,两只眼睛没有逼问,似乎只是个求知的旁观者。   说实话,这个问题曾经再选角的时候,周继疏一再地考虑过。戴乔来试戏自己也持怀疑态度,毕竟他阔别演艺圈有很长一段时间,演技或许有些生疏,拿捏尺度也会大不如前。但他一拿到剧本就进入状态,只一眼,周继疏便确定,这位经验老道的演员虽身在界外,但演技却打磨得愈加成熟。   更何况这部戏这么大的阵容和投资,在开拍之前,周导便投注了很大心血。他的雄心很直白,就是冲着拿奖去的!   所以不管是对演技纯熟,或是在冲击奖项上考虑,戴乔都是占据了先机。   不是裴意初不好,这几年他演技有很大突破,眼见人气如日中天,但和戴乔比起来,让他度挑大梁毕竟是个冒险,没到尘埃落定那一刻,心便悬在赌局上面。巨大的投资,以及自己重返国内电影界回归之作的口碑,都是这个赌局的押注。   “许小姐说得都对,裴的为人和演技,以及他的敬业精神是当初老曾决定落笔写他的最大原因”,这是周继疏无可否认的,但他又接下去道,“裴还很年轻,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能为他铺这条路”   言下之意是,裴意初前途无量,但自己对于在他的功德簿上添一笔这件事上无能为力。   许凉缓缓地站起身来,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轻淡语气说:“就如您所说,裴的品性,演技,人气都不缺,万事俱备,就欠您点头的这股东风。曾老师当初偷偷扮作粉丝,记者,来进一步了解裴的为人,他千辛万苦挖掘出一个人的本真,现在被您轻易调包,说实话,有些惋惜他的这份苦心。大家都说周导一双慧眼,挑出来的作者一定就是角色本身,演员和导演的关系就像钥匙和锁,钥匙透进锁里一拧,就是作用和反作用。您说不只有您一个人能为裴铺路,但反过来,一个演员与角色的完美契合又焉知不是在为导演将他脚下的坎坷斩平?”,她缓缓舒了口气,“我今年二十六,不年少了,但也请您以一个长辈的宽容来接纳我这份轻狂——如果这部戏男主角不是裴,那是裴的损失,同时也是周导您的损失!”   最后一句话被许凉说出来的时候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出这些字眼背后的千钧力度来。   瞬间大家都体会出这个柔丽的女子,同她曼妙的身姿一起玉立在大家面前的,还有一份心气和韧劲。   她的意思很明白,就像这世上的卖家和买家,上司和下属,或许会有一个俯仰关系,但并不表示被人挑选的那一个便处于弱势和被动。   周继疏那陷入沉思的模样让许凉知道,自己的话他是听进去了的。他并不是那种独断的导演,他吸纳一切有利的选项。很明显,他正把裴意初和戴乔放在天平的两端,看看哪一个的砝码更重。   “我赞同许小姐的话”,vincent适时出声,“我投资了这么多部电影,至少看得出,哪个演员能为我赚钱”   他的嘴角含笑,带着气定神闲的气质。以自己的眼光为天平上裴意初这一方加码。   如果许凉的话是在将一扇门打开的话,那vincent就是在将这间打开的屋子扫净。   当然是不指望三言两语就能推翻他曾经的深思熟虑。但最终周继疏还是松了口:“上次没能完成的试戏,这次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重来一次?”   当然有机会!吴敏川的眼睛里迸发出两道光来。这份喜悦成了一道薄薄的目光,被投注到裴意初脸上,他的表情还是那个样子,似乎失去与得到在他来说都是常事,都难以让他波澜不惊的灵魂跨出这道平静,“这是周导在给我机会”   两人达成了默契,其他人都不禁舒了口气,气氛又自如起来,一看时间不早,恐怕福利院那边的活动已经结束,vincent和周导显然还有话说,于是许凉一行人告辞离开花厅。   刚走出门口,就看见季修源急匆匆地赶来,看来他也是听见了风声的。不如宴会大厅透亮的檐下古典吊灯,将他焦急的表情照得有些冷峻。   一看到裴意初他们一行人脸色并不如预想当中那么凝重,反而透出一股喜色和轻松,嫉妒如潮浪涌,几乎让他的五官变形。   但他还是忍不住要出言试探确认一番,“何必遮遮掩掩,给周导准备了重礼还要背着人给”   这话很不客气但的确是季修源对待敌手该有的风格。礼貌他不是没有,但他视作珍贵皮毛,只在面对他认为高他一等的人面前才施展出来。   他以为裴意初也像他自己一样,准备了厚礼搏一搏男主角的位置。哪怕是在周导百忙之中挤出一个让自己试戏的空挡也行。   裴意初根本不将他的挑衅放在眼里,无所谓地笑了一下,他将目光投到暗夜里,和面前这个无聊的人比起来,夜色要美得多,“别说我没送什么礼物,就是送了也不会大张旗鼓当着人的面送,作为同行劝你一句”,裴意初终于舍得看他一眼,“要都靠送礼才能拿到角色,那你在拿到片酬之前早就破产了”   他一般在人前都一副雅致淡然的模样,坐着或站着,椅子背和空气都能给他当床,所以给人大多数都在沉默的印象。只是没想到裴意初一番半正经半玩笑的话轻易就能把人的好脾气刺破。   “你!”,季修源看裴意初的两只眼睛都起了红血丝,要不是看在地点不合适的份儿上,他身上的这股怒气就将成为他的铠甲,被他穿上就能和裴意初决一死战。   好了,跟你说话真是要被累个半死——裴意初的意思明明白白印在脸上。他不再讨这份累受,于是带着许凉和吴敏川离开了。   暗夜里有一股花香穿行在空气当中,有些散开,有些却凝滞下来,所以一呼吸便会让人以为这香气忽浓忽淡。   “我真有那么好嘛?值得你这个推销员的全力推荐”,他突然开口说道。   许凉露出个勉为其难的笑容来:“没办法啊,你要是失去周导这个机会,恐怕敏川会暗地里遗憾得内分泌失调”   没想到他们玩笑一下子扯到自己身上,吴敏川无辜地笑了一下:“你们两个倒是一副无事轻松的样子,倒像我要去演戏似的”   许凉挽着吴敏川说:“你可是我和裴的最佳女主角”   吴敏川从这话里听出一份珍惜来。旁边两个都是心思清透的人,自己这么些年做出的努力他们都竭力配合。其实他们都是容易满足的人,与其说裴意初和许凉愿意在这条路上走得深远,不如说是自己这个伙伴在拖着他们往前走。   这世上没什么值得他们放手一搏的,但去未知的境遇里冒冒险也并无不可。从来没有谁能强求他们,所以没有片刻的怨言。   吴敏川没说话,轻轻拍了拍许凉挂在自己臂间的手背。什么懂得都有了。   没走了一会儿,许凉看见喷泉旁边一个红衣女郎在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说说笑笑,那女人看起来有些熟悉,走远了才记起,是夏清江带来的女人。   看来她和夏清江都不把彼此当真,所以来了宴会上也各走各的,许凉毫不怀疑,不出一个月,他们面对面在街上遇见,也会像自己这样,走出一截了记起对方是谁。   “许小姐,总裁正在找你”,许凉一抬头就看见方誉迎面走来。   她看一眼身旁的吴敏川和裴意初,对他们点点头说:“等会儿我跟九哥一起走,你们不必等我”   吴敏川会意地点了点头,裴意初则深深看了她一眼。   许凉进了宴会大厅,没想到盛霜也在,好久没看到她,她母亲让叶轻蕴押着她去相亲,没想到她金蝉脱壳偷跑到意大利,扬言要再逼她相亲,她就在意大利街头拉一辈子的小提琴。   现在能看见她,不用说,一定是被她母亲派去的人给捉捕回来的。   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吊带的晚礼长裙,厚重的颜色更反衬出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有的活力性感。   盛霜显然挨了叶轻蕴的批斗,所以一看到许凉就像找到了救星。   她赶忙将许凉拉过来当挡箭牌,“我怎么任性了,最疼爱阿凉的大姨都明里暗里不知提过多少次,让她放弃现在这份工作,你看看,她现在还不是活得风生水起?”   叶轻蕴将她的顶撞毫不放在眼里,他的眸光比手里晃着的那杯酒更清亮:“那是因为她有靠山,等你这个愚公在自己背后移一座来再说”   盛霜惹不起叶轻蕴,于是瞪一眼许凉,“等我有了男朋友,也在你们面前秀回来”   许凉莫名其妙:“秀什么?”   盛霜喷笑,拍一拍兄长的肩膀,意有所指:“我看愚公精神要被你发扬光大了,任重道远啊”   叶轻蕴拂开她的手,看一眼不远处西装革履,目光一直锁定在盛霜身上的两个高大男人,冷然道:“等你什么时候恢复自由身,再说自己话吧”   这时候夏清江过来了,喝了多少酒也没见他上脸,一看到盛霜也在,他也不在意她的那张冷脸。   盛霜和夏清江不对盘整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她是那种被艺术熏陶出来的非黑即白的女孩子,见不得温璇受夏清江这份儿罪,所以每次见了都要挤兑他两句。   “今天夏大少吃素啊,也没个美人相伴左右,两只手臂都空着,真是浪费”,盛霜瞪着他说。   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并不是她在瞪着夏清江,而是她眼睛大,看人一用力就成了瞪。   夏清江一副不跟小孩子见识的神气,“听说你在国外上演了一出猫捉老鼠,现在这份气要拿我当出气筒?”   ------题外话------   我被自己蠢哭了,突然发现上课期间要怎么码字,才能赶得上中午的更新?难道只更三千?貌似填不饱大家肚子,哎,还是多码一点,下午更吧。抱歉啊,/(ㄒoㄒ)/~我也不想这样 ☆、090.想得美   盛霜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但眼睛一转过去就看见两个狱卒一样的男人,四只眼睛成了捆在她身上的枷锁。心里更烦,她低下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凉已经把自己手里的酒换成了饮料。   “别戒酒消愁了,一身酒气地回去,说不定你的刑期会更长”,许凉劝说她道。   盛霜脖子一硬,成了个满身顶撞的孩子,“我身上怕谁?我被我妈冻结了卡,全身上下只有两百块也能活下来。这么回去顶多让她骂一顿”   许凉心想,你妈妈那张嘴在商场上无往不利,被她骂一顿也够你受的。   “能少一顿是一顿吧”,许凉知道她心情不好,像小时候那样勾了勾她的小手指。两个二十多岁的女人一下子是光阴后退了十几年,在相视一笑中泯灭心中的不快。   盛霜有些受不了她地说:“你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说着上下扫她一眼,“除了这身材样貌有了女人的韵味,一举一动都还没跨出青春期呢”   夏清江哈哈笑道:“你表哥又不是恋童癖!”   盛霜瞪他一眼:“我表哥可不能和你比,只要是个雌的,你都恋”   “盛霜!”,叶轻蕴低声喝她道,正了脸色说:“越来越没谱,我看你去了一趟意大利连从小你外祖母教得了礼仪也给忘了。有你这么跟兄长说话的吗!”   要她再多一句嘴,叶轻蕴就要发怒的样子,盛霜不敢多言,嘟了嘟唇,扭身往那群穿着华美的年轻女孩儿那边去了。   “她是小孩子脾气,你别跟她计较,说不定赶明儿就忘了”,许凉知道夏清江不会生气,但盛霜到底说话过于直白,其实院儿里的长大的男人或多或少有大男子主义,她也是随口给个台阶下。   夏清江是被盛霜给挤兑惯了的,那是个心眼儿顶直的孩子。她跟温璇好,就巴心巴肝地对她,温璇表面看着温温柔柔,其实内里防备很深,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走进她心里。她嫁过来以后,盛霜很喜欢和她玩儿在一起,也算在婆家多了个闺蜜。   所以他对盛霜这个没长大的孩子从来都宽容。应该说,所有待温璇好的人,他已经习惯了给予更多的耐心。   “你们也太小看我,从小到大老头儿骂我的次数比吃饭还勤”,夏清江一边笑一边摇头,“就盛霜这小脾气,在我爷爷面前根本不够看”   叶轻蕴抬手看一眼腕表,说:“时间不早了,散了吧”   “刚回来就要守家规?去了一次香港,回来又不倒时差,今晚上邢二那儿有个趴,去不去?”,夏清江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看就是在使坏。   他们那些花花公子办的趴,一向脂粉气十足。女人就像待取的酒水,食物,成群结队,就等着人上去偷香取乐。   许凉也笑:“看来盛霜骂得一点儿不错”   夏清江一副受了大冤枉的表情:“人家那趴请的都是文人墨客,要不就是金融界知名人士,专攻学术”   叶轻蕴听到这儿笑骂道:“少胡扯,邢二的聚会什么时候学术氛围那么强?什么东西打你嘴里一过,都变了个样,要这话传到邢二耳朵里,恐怕他自己也要笑得前俯后仰”   “这也是为他好啊,他父亲整天说他搞些不三不四的花头。总要冠一个正大光明的名头吧?”   “少来,我二姑父就是A大院长,要知道学术被你们拿来这么胡折腾,打掩护,非得气出个好歹来”,叶轻蕴将酒杯放到侍者的托盘上,颀长的手指少了杯中酒的映衬,随意放进裤带里。   喝了酒,他的目光半清醒半迷离,带一点儿清亮湿润的笑意。夏清江简直受不了他说句话就要扭头看一眼许凉的样子,生生将他衬得成了个多余的。   他知道小别胜新婚是个什么滋味,只不过太久远。于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烦躁地说:“行了,别在我这个孤家寡人面前眉目传情,知道我讨人嫌,走啦!”   许凉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奇怪道:“这人真是,脾气愈发怪诞”   “别管他,他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就好了”,叶轻蕴说着对她笑了一下。这笑是私有的,是给许凉独一份儿的体己,这笑是他自己也有些赧然,大庭广众,怎么就收不住这满腔的柔情呢?   只是许凉没敢接受这道眼波。只觉得今天的叶轻蕴好奇怪,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两只眼睛里面的亮泽快要溢出来。   他这副样子可不妙,那些时不时朝他瞥两眼的名媛们,为这份被酒精升华得更加浓郁的魅力暗地里尖叫发疯。   她觉得在全场女人都被他迷倒之前,还是和他离开这个地方比较好。   上了车,没想到陈修是他们的司机。很久没看到过他了,许凉跟他打了声招呼,陈修还是雷打不动的那句“叶太客气”。   叶轻蕴离开的时候没惊动任何人,盛霜也那两个保镖跟着,也不用他操心。他看见自己动身之前有个侍者时刻在注意自己的动态,大概是颜艺珠交代的。他赖得再去应酬那个女人,她身上的香水味可把他难受得够呛。   他把隔板升起来,营造出一个只有他和许凉的私有天地。   叶轻蕴将许凉的手握住了,仔细查看她在车祸中留下的伤势。恢复得不错,已经不大看得出来了。   将她的手背拿到自己脸上轻轻蹭了蹭,似乎这肌肤相亲的动作成了最怜惜的抚慰。   “我可没有这么若不经风”,许凉说。   叶轻蕴可不这样想,跟她唱反调似的说:“也不知道是谁,被我办一次得恢复两三天;让你早起练个晨跑,能把生理期给跑出来……”   他还没说完,许凉赶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唇:“去香港也没把你的毒舌给洗涤一次?”   他的眼睛成了车窗外透进来灯光的沃土,那些光亮慢慢成长为一场盛大的璀璨,再添一点笑意作为催化剂,瞬间到达沸点。   叶轻蕴眼神很妖地看她一眼,伸舌舔了一下她的手掌心。   许凉手心被烫了一下似的“呀”一声,又气又恼地瞪他一眼。到处找了一圈没找到纸巾,还是他递了一张手帕给她。   她像抹着刚才那画面的记忆一样抹着自己的掌心。这个动作完全是背着他的,从车窗上面,她看见从小陪伴自己到大的那张脸上全是幽怨。   但她更加恼恨自己现在表里不一,动作是是个贞洁烈女,但脑海里却回放着他舌尖点在掌心上那微小的温暖濡湿。   自己好像被他带坏了?   叶轻蕴不确定她是否真的生气,凑到她背后,试探着抱住她。   许凉受了大刺激一样,转身把他推开。两眼警惕地看着他。   “非要我硬来是吧?”,这语气将他恶化成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俊气流氓。   许凉睖他一眼:“硬来软来都不行!”   “这么有骨气?”,他拧身从后面拿出给她买的点心——珍妮曲奇,恒香老婆饼,曲奇四重奏,么凤话梅,以及陈意斋的燕窝糕和杏仁霜,“我想,说不定你的骨气会挺到这些东西都过了保质期的那一天”   许凉身体没动,可眼神已经扑过去了。上次她去香港,行程太急,这些东西都要排着长队才买得到,所以只能遗憾与它们无缘。   没想到叶轻蕴把这缘分给续上了。   她逼着自己转开眼睛,味蕾已经开始向往一样样摆在自己旁边的点心。但是——自己毕竟是个有骨气的人!   “你休想用这些东西收买我!”,她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哦?”,他语气上扬得贴近,温柔的呼吸将她的脸色织染成粉红,每个字都随着这呼吸柔柔地喷到她脸上,“那再加上华闻总裁叶轻蕴怎么样?”   他声音轻得像是在对她催眠,下蛊。这句话的每个字眼都成了古筝上的琴弦,不间断地在她脑海重复弹奏。   她晕晕乎乎地偏了一下脸,他的嘴唇刚好贴到她脸颊上。   两人都愣住了。好一会儿许凉才受惊一样弹开,将车窗降下来,风和黑夜一起灌进来,吹散车内的暧昧和火热温度。   她已经预感到他剧烈的心跳,和潜伏在血脉中的力道与激情。要是真在车上……自己真不用活了。   没想到车在云顿庄园门口被拦截下来。   陈修下车去询问缘由,没一会儿到了叶轻蕴那边的车窗外请示。   叶轻蕴的呼吸早已风平浪静,脸色端凝威严,哪还有对着许凉情不自禁的悸动模样?   他降下车窗问道:“怎么回事?”   陈修答道:“他说这家的主人吩咐,请您稍等一会儿”   叶轻蕴冷笑:“这世上还没谁敢拦我的车,今儿倒有人想开这个先例了”   陈修见他有些动怒的前兆,立马垂眸不语。便听见他又说道:“只问一句他到底放不放行,要是不放?”,他轻嘲,“那就教训到他肯放为止”   “是”,陈修应声离开。再次进了警卫室,面无表情地问为首的那个壮硕男人,“到底放不放行?”   男人知道他是叶轻蕴的下属,此刻叶轻蕴就坐在车上,这样有权有势的人他怎么敢多说一句?只是上头发了话,拦的就是叶轻蕴的车,这不是让他受夹生气,两边为难嘛?   男人一身笔挺的制服也掩盖不住这份战战兢兢,“不是我不想,实在是上头有令——”   他话刚说了一半,陈修一脚踢飞面前的茶几。茶几在空中翻腾一圈,“嘭”一声巨响撞到对面的墙壁上,茶几上的东西四散在地上,现场立马狼藉起来。   这一脚的力度有多大,那个摔在地上就此退役的茶几就是证明。   现场鸦雀无声。陈修眼神如有实质,缓缓在云顿警卫们的脸上扫过。人人都被这眼神定了形,满脸青白,动都不敢动一下。   陈修找到遥控器,自己开了警卫栅栏,什么表情进来的,还什么表情出去。他上了车,发动引擎,没一会儿车子驶入夜色中,探出头的警卫们再也看不见了。   “颜艺珠找你有什么事儿吗?”,许凉扭头去问叶轻蕴。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指尖成了梳子,慢慢在她发间梳理。那柔软滑凉的质感,让他忍不住一再贪恋。   “没什么”,他说,根本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许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骨气在对话之间已经烟消云散。什么时候自己又被他圈到怀里去了?   这个浑水摸鱼的小人!   她动作迅速地用手撑着他的胸膛,拉开两人的距离。但结果却是笨拙的,他一把就将她的按在自己胸口不放。   这下两人开始拔河,一个要挣脱开去,另一个偏偏不放。   “你放开我!”,这场拔河让她气喘吁吁。   他跟她讨价还价:“你乖乖地,我就放开”   “那怎么才算乖?”,她不动了,斜眼看他,笃定他的条件在自己接受范围之外。   “今晚睡我房间来!”   许凉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还是自己那个冷静自持的九哥吗?   “不要!”,她很肯定地回绝他。   叶轻蕴哼声道:“这可由不得你”   “我自己有房间”   “要不是怕你跟我拧,我早把你那屋给拆了!”,他觉得房子再画设计图的时候有个大大的失误,应该只设一个卧室。   许凉现在就开始跟他拧:“你这个专治蛮横的暴君!”   叶轻蕴倒觉得这个称谓不错,“我的后宫里只有你一个,你还想怎么样?”   跟他说句话就要到黄泉游历一番,许凉认输似的闭上嘴。   叶轻蕴也不再招惹她,手指在她的头上一揉一按,成了个专注为她服务的按摩师。   他的手指一挪动就能找准穴位,舒服得许凉直想睡一觉。她小小地打了个呵欠,睡意潮汐般漫上来,窗外的路灯照进来,在她迷蒙的眼睛里成了一片夕阳。   叶轻蕴将她的鞋脱掉,把她的腿抬到车座上。自己的双腿就是她的枕头,她舒心地砸了一下嘴,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她的睡颜带着一股香甜,似乎这世上没有比身处梦境更美好的事了。这慢慢拉长的一呼一吸都是在给睡眠打广告,但叶轻蕴却没有睡意。   他时不时去拨弄一下她散在自己腿上的头发。或者将她耳边的长发别到耳后,接着又拨回原状。   对这个游戏他如此有耐心,当他看到那股黑发弯成一个和她耳朵轮廓一模一样的弧度时,终于露出一个颇有成就感的笑容。   许凉一睁眼就看到他在笑,于是问道:“你在笑什么?”   他抿唇道:“你刚刚闭着眼一直脸泛桃花,嘴里不断说:九哥,不要——”   最后一句话,被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吐露出来,有一股被加重了的性感。   许凉还迷迷糊糊的意识闪过清明,“我哪有?!”,她大声道,竭力为自己辩解。   叶轻蕴气定神闲道:“你没有那么心虚干嘛?”   刚想进一步为自己开脱,可是到家了。那什么话也不必,只远远躲开他就好了。没他觉得家里静得只剩心跳声,但他回来了又实在闹心。   等车子一停妥当,许凉立马打开门,可这逃跑的动作太急,她脚不小心崴到了。   叶轻蕴立马下车,绕到她那一边,就着停车场的灯光小心查看。还好没什么大碍。   他忍不住生气道:“我能吃了你还是怎么着?!”   见他眉头一压,气势卓然,许凉不敢顶撞他,只是小声嘀咕道:“比吃了我还可怕”   “你说什么?大声点儿!”,他眯起眼睛,语气危险。   许凉立马摇头,将嘴唇锁紧,担心再多说一个字更可怕的话会从他口中追杀过来。   叶轻蕴将她抱到车座上,她一双脚还在车门外面,对着她自己发不出脾气来,于是将她一双高跟鞋脱下来,往停车场深处一扔。   “我的鞋!”,她惊呼一声。今晚他怎么老是跟这双鞋过意不去?一双新款miumiu就这样光荣牺牲了。   叶轻蕴淡淡道:“一双连路都走不好的鞋,不要也罢”   许凉知道这话里的意思是在敲打她:一个连路都走不好的人,该扔!   他一声不吭地将她抱起来。驾驶位上的陈修听见响动,正开了车门准备下车查看,却被叶轻蕴瞥了一眼,他看着夫妻两人拥在一处的身影,识趣得立马又上了车。   许凉其实并没有受伤,此时连疼痛也感觉不到了。她两只手挂在他的脖子后面打了个扣,他黑着一张脸,一声不响。   她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扬起上半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他脸色没有好转,却开口说道:“别使这招,没用”   许凉垂下睫毛,下颌放到他肩膀上“哦”了一声。   叶轻蕴以为她心里一定很失望,于是又说:“等会儿留到我房间使,我会考虑一下”   许凉含笑轻轻柔柔地用自己的下颌在他肩膀上点了三下。就在他眉梢眼角都充盈着不胜之喜的时候,不知道这三下的意思其实是:想!得!美!   ------题外话------   更新啦,希望不是太晚明天就是周末,嘿嘿(然而对香香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要码字)   大家周末愉快!么么哒(づ ̄3 ̄)づ╭?~ ☆、不放过她!   家里还是那样,和走时一样,干净,明亮。外面多繁华的灯光,也比不上这装了一屋子的温暖。   叶轻蕴将许凉放到沙发上,脱掉西装,蹲下身仔细查看她的脚踝。刚才在停车场,灯光太暗,没有看太清楚。   他轻轻握着她的脚踝,像手里捧着个易碎的珍品。她的脚小巧白皙,象牙般的颜色,古代女子不能让脚被其他男人看到,其实是有道理的。   左右仔细瞧了,一再确认如她说的那样没事,叶轻蕴才舒口气。她是那种不会叫疼的女孩子,小时候就这样,不知道是不是神经太粗,要被人,早嘴里呜啦啦叫出来,她倒好,很久了才有一些微小反应,这反应或许还没有看见她伤口的人大。   叶轻蕴对她解禁似的看她一眼,从门口的鞋架上拿了拖鞋给她,许凉这才下地来回走几遍,特意把步子跨得虎虎生威,向他表示自己完好无损。   “得了吧,别刚才没伤到,这会儿再补一记”,他抱着手臂站在她旁边,眼见着地毯成了她的T台,供她展示自己无缺的步伐。   许凉迈着正步停在他面前,“我哪有这么脆弱?”   “是,你钢筋铁骨”,他明着肯定,暗地不屑。   没等她说话,叶轻蕴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在云顿庄园,到底是别人的地盘,抱她亲她都有些隔阂,偷偷摸摸,只能在黑暗里进行。   现下到了家里,便不再委屈自己,她整个人刚好同自己的怀抱契合,仿佛就是天生的一种镶嵌,他和她是配对来的。   他的下颌刚好在她头顶上,紧贴着,两个人都觉得安心。   许凉觉得这一劫自己逃不过了。果然是,自己还在洗澡的时候,他便闯进来,围了一根浴巾,把她吓了一跳。   但他却只没注意到玻璃隔间里的她,只是专注地刷牙,看来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水珠缀在发梢上,忽地又顺着他的脖子滑到他匀称的肌肤上。   许凉战战兢兢地加快洗澡地动作,生怕他突然攻进来。她十分庆幸今天自己没有泡澡,不然的话,他会像捉池子里的鱼那样轻松地杀她个措手不及。   “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你自己没有盥洗室吗?”,许凉一边加快手上的动作,一边质问他。   叶轻蕴从镜子里看她时而直起又时而向下弯的身形,慢吞吞地说:“你不肯到我那儿去,我只好迁就你了”   十分慷慨,屈就她的语气。   许凉是那种做事要一心一意的人,跟他说话便顾不上穿衣,忙乱中,睡袍竟然不小心落到地上去了。   她站起身,瞪着地上那块粉色丝绸衣料,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它,同自己有这样难解的深仇大恨,关键时刻要这样唱反调。   看她长久维持一个动作呆愣在原地,白皙精致的锁骨因为呼吸加重而微微起伏。   许凉半控诉半烦躁道:“我的睡袍落到地上了”   “打湿了吗?”,他“好意”问候。   许凉一边擦着身体上的水渍,一边扭头不去看地上那团糟心的衣物,她十分后悔,要是刚才动作再仔细一点儿就好了。此刻也不至于一边要放着外面那头狼,自己一边在里面发窘。   “要我帮你找一件来吗?”,他问道。   许凉不太确定地说:“那……好吧”,又问他,“你知道在衣帽间的哪一处吗?”   叶轻蕴说知道:“第二间的第一格”   “你什么时候连我什么衣服挂在什么地方都知道了?”,许凉觉得难以置信。   叶轻蕴倒是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一点是我不知道的?”   说完就离开许凉的视线。独留她一个人被这句有内涵的话弄得脸颊绯红。   没一会儿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磨砂玻璃门口,这时候他已经套了一件浴袍。浴袍上的品牌标识彰显着这个男人的品味和挑剔性格。   叶轻蕴倒还记得敲了敲门。许凉伸出一只手来,刚洗浴过,这只手纤细白嫩得在灯光下面显得无暇。   他看了一眼,不敢让目光多做停留,便移开了,将衣服递到她手中。   意料之中的,许凉一合上刚刚裂开的那条门缝就开始抓狂,质问守在门口的男人道:“我让你拿我的睡袍,不是你自己的白衬衣!”   叶轻蕴隔着玻璃墙低声闷笑道:“我看了一圈,实在不相信你的品味。哪一件都没有我的衬衣好看”   “我不穿!”,许凉毫不犹豫地拒绝。   叶轻蕴倒是不强求:“那你就光着出来吧,我在门口等着呢”   许凉气结:“今晚上我就在里面过夜”   叶轻蕴“嗯”了一声:“那祝你好梦”   “你可真是我的好九哥!”   他一边肩膀靠在玻璃墙上,身体斜斜地支着,完全是个守株待兔的形象,“谢谢夸奖,等会儿会让你知道,我还能更好”   和他拼耐心,只有死路一条。许凉只能没骨气地求饶道:“九哥,我冷,你再堵我,我就要感冒了”   叶轻蕴也不轻信她:“冷得是外面,咱们家四季如春”,但也不继续难为她,说道,“好了,我出去就是,在外面等你。提醒你一句,今晚别想逃”   许凉咬着下唇,对他撂下的狠话心有余悸。她觉得自己就是已经被摆盘的食物,立马就要盛上去给他享用。这结局与后果对她都是惨不忍睹的。   这时候听见他幽幽的语气从自己卧室里传来,“给你两个选择,穿着衬衣出来,你有半个晚上的睡眠时间;你要是不穿嘛,抱歉,今晚我们都别睡”   许凉听到他最后一句,身体忍不住犯个哆嗦。脑子里反反复复地衡量利弊,她一咬牙,手伸到那件宽大的白衬衣上面,不忍心这么自己送上门似的闭了闭眼,将那片在她眼里十恶不赦的洁白套在身上。   她出了浴室,叶轻蕴正背着她站在窗前讲电话。听见响动,他拿着手机扭过脸看她,忽然说了一半的话断掉了,另一半被他上下滚动的喉结给私吞了。   拿白衬衣给她,其实大多是因为逗弄的心思,只是没想到她穿出来韵味十足。刚刚洗完澡的缘故,她脸上一层明媚的红晕,嘴唇由其鲜嫩,上了釉一般的亮泽。那双眼睛里一眨一动都是在朝他身上喷火,看来是恼恨急了,但睫毛的每一次开合都是一朵花的绽放过程,里面有一层涟漪漫过来了。   衬衣的下摆刚好淹没在她的大腿上——他的个子高大,衣服穿在她身上又宽又长。那双修长,直且白的腿无辜又纯洁地暴露在空气当中,似乎在躲他的眼睛,不时蜷曲一下。这一动就成了一一风荷举。   叶轻蕴清了下嗓子,脖子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继续讲电话。但又怕她趁机逃开,于是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两句便挂断电话。   “过来”,他一说话就发现自己嗓音低得快要哑掉了。   许凉不敢和那双又深又沉的眼睛对视。她知道自己就在他的侦察范围内,一轻举妄动,他就能实施抓捕。   她小步地挪动着,像是踩在刀刃上那样艰难。叶轻蕴几乎是用一双眼睛将她迎过来的。   等她终于来到自己面前,他拿过旁边的毛巾盖到她头上,细心轻柔地擦着上面的水气。   许凉这时候才敢偷偷看他一眼,同时心里松口气——幸好他没有那么急,自己还有喘息的时间。   “你这么一直看我,我会以为你已经等不及了”,他语气里带着笑,戏谑道。   许凉这才发现,愣神之间,她不小心将这份偷看拉长,竟被他逮个正着。   他的身后是宽得无际的黑夜,身前是房间里柔和明亮的灯光。他似乎成了个站在明暗交界的人,那样的清逸伟岸。   叶轻蕴将她拉到床边,插上吹风机的插头给她吹干头发。   他的手指轻柔地在自己头发间穿梭,那样地小心翼翼,似乎不小心扯断一根都是他的罪过,都会让他心疼半天。   许凉竟从这个动作里体味出他的珍惜来。她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来,似乎就这样平平淡淡,细水长流地过一辈子也不错。   不知道什么时候,吹风已经停了,两人都坐在床边,她的脊背靠在他的胸膛,他从身后松松得环住她。此时周围一片静默,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他的侧脸挨着她的,“阿凉你不要怕,我们是夫妻”,然后,他蜻蜓点水般地去亲吻她的耳朵。   许凉觉得这句话很耳熟,回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们的第一次那晚上,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因为很难从兄妹关系转换到夫妻关系,他们的洞房生生延迟了一个月。   她是第一次,所以很紧张,几乎在他身下发抖。他似乎也不好受,但尽量照顾她的感受,亲吻着温声细语地安慰她:“阿凉,我会温柔一点儿,不要怕,我们是夫妻啊”   许凉拼命忍着,其实身上疼得要命,心里也抗拒得要命。所以是不太圆满的。   她想自己不是个体贴的太太,别的妻子懂得怎样取悦自己的丈夫,可偏偏他们,一直是他主动,她几乎不给反应和回馈。   他一定不高兴了极了,所以要了她之后出去好几天都没回家。他们新婚就在闹脾气,即使他回来了,他也沉着一张脸,不肯搭理她。   那时候真的好生涩啊,回想起来,许凉忍不住笑出声。   叶轻蕴声音低磁地问:“在笑什么,嗯?”   她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将她扣在怀里:“不说今晚不放过你”   许凉这才如实问出来:“我们第一次……那个,你为什么之后一直和我冷战?”   叶轻蕴嘴角沉了一下,“这么久远的事,问来干什么?”   听他语气不愉,许凉嘀咕道:“又平白无故发脾气”   “你后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你就这样穿”,沉默一会儿,他忽然开口说道。   许凉抗议:“衬衣又不是家居服,要突然来个人,以为我们家是精神病院呢!”   他被“我们家”这三个字取悦了,很好,是他和阿凉的家,“那其他人,一个都不让来”   “那不真成金屋藏娇了?”   叶轻蕴笑道:“你倒真看得起自己”,说着将她抱起来往门外走,“说好了今晚去我房间的,那里才是藏娇的正经地方”   整晚上许凉都是在眩晕当中度过的,她感受到他身体肌理紧绷的性感,他整个人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以及他杀人放火一般的温存。   到了凌晨他才放过她。许凉眼睛都睁不开了,带着哭腔虚弱地指控道:“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叶轻蕴把这几天的思念都传递给她知道,到了凌晨还不是很困。将她身体清理干净,抱到床上,拥在怀里。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顺着她的话哄道:“嗯,我是小人”   她委屈道:“你为什么总不放过我!”   他很久也没出声,直到她已经耐不住疲惫睡过去,他才在黑暗里将嘴唇贴到耳朵旁边,轻轻说:“傻乖乖,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你的身体对我来说是个仙境”   ------题外话------   嘤嘤嘤,昨晚和室友出去浪了,没码字,所以今天要写出来才能更,晚了,抱歉,么么哒(づ ̄3 ̄)づ╭?~ ☆、092.纽扣   夏清江是喝了酒去跟邢二他们打牌的,他是越喝脸色越白的那种人,一进牌室,众立马哄笑道:“来了个小白脸儿”   他自己也笑了,看着一屋子的男男女女说:“今儿可聚得真齐”,抬了手表看一眼,“哟,这么晚了还没上手,专等我啊”   邢二一头利落板寸,嘴角的笑就没正经过:“可不是,你不来没人敢开张”。跟夏清江开牌局最受人欢迎,不仅因为他人爽快不含糊,而且他赌人的气势别人难及万分之一。   夏清江随手将西装往椅背上一搭,拉开椅子坐下,解开袖扣挽起衬衣袖口说:“来啊”   邢二也跟着坐下说:“就看上你这点儿利落劲儿,跟那些磨磨唧唧地人来一局,能把人急出心肌梗塞来”   旁边有个人说:“邢二,夏公子可是美人们排着队要等着的人,你看上人家算怎么回事?”   接着便是哄堂大笑。邢二笑着给人一脚,没踢实,“今天看我手气好,犯红眼病是吧,变着方儿的膈应我!”   此处更像是民国时候的公馆,两层高,二楼上有红漆栏杆,窗子是彩画玻璃,印着高屋轩堂。有姿色艳丽的女人穿着旗袍拿着酒杯靠在栏杆上,笑语琳琅,不时与楼下的人打情骂俏。   底下的大厅摆着几桌麻将,四周不像别的地方摆着精致的古玩或是精巧玩意儿,而是几块十分不起眼的大石头。   邢二的母亲是著名的地质学家,他从小玩着石头长大的,赌石是一把好手,琉璃公园那块儿赌石的商家一看他露面,好几天都不敢摆摊。   这些石头上有粗犷的花纹,有些像狼头,有些则是隐隐约约有雕梁画栋的样子。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比人琢磨出来的东西更见朴素与大气。   这里里面有些石头是好材料,一剖开就是价值连城的玉石。邢二有时候慷慨,大手一挥便随意送人,说好与坏,全看你们自己的缘分了。   都想着今晚夏清江喝了酒,恐怕连碰牌也也跟不上趟,结果就他手气最好,旁边的俏丽美人也不理,专心只看牌,最后大杀四方。   众人都不像夏清江玩儿得那么大,他们赌不起人,只好将旁边一堆筹码推到他面前,都是玩儿惯了的,就是找个乐子,输了也不惋惜。   倒是邢二一个人,将一张房卡放到他椅背上的西装口袋里,一脸仗义地说:“意外惊喜。看在你上次你输给我那个厨子做得菜,我们家老太太欢喜得不得了的份儿上,今晚玩儿个够吧”,接着又不怀好意地笑道,“但你也要注意一些身体,毕竟不年轻了啊”   这下满场都是笑,都说邢二偏心:“什么独食你要特意留给夏清江?他天天当新郎还不够,弄个妖女给他,就是想把他身体给掏空是吧?”   邢二骂道:“都滚一边儿去,一个两个都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我们俩本来就不多的兄弟情义,全给你们这帮人给搅和坏了!”   “你可少来,装哪门子的兄友弟恭,为女人打架的时候还少啦?”   夏清江听了只在一旁笑,不说话,喝了一口茶,清新飘逸的猴魁。他愣了一下,这才想起邢二这里每天的茶色是不一样的,来这儿的人嘴都挑,不是上等茶叶绝不委屈自己一条舌头。   温璇爱茶,这里上了新的,他总要问一句从哪个块儿茶场里来的。久而久之,这里管事儿的以为他要投资茶行,将一位著名的大茶商引荐给他,弄得夏清江哭笑不得。   有个女人上来斟茶,穿着紧身旗袍,长发松松地挽起来,耳朵上的翡绿坠子在人眼前晃啊晃,也别有一番风情。   她看夏清江一眼,却没什么特别。特别全在她一躬身从领口露出的风光,以及那凹凸有致的曲线上。   见面前这个眼神总慵懒着的清朗男子并未多看自己,于是将茶壶里的水浇在他刚要撤开的手上。   夏清江还未有动作,那女人倒是哭得梨花带雨,心肝儿肉似的捧着夏清江的手往上吹气,把自己当成个仙女,给人吹一吹就能治愈百病似的。   其他人都绕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这里的女人花样都层出不穷,为了能和她们看上的男人春风一度,这种浅显手段也拿出来搏人一笑。   心机不是没有,还可以往深里设计。但一深就是男女之间的角逐,这里的人,喜欢的恰好是异性之间的游戏和情调。   这里的女人都是枝州最有名的销金窟翡城里来的,身价个个赶得上大腕儿女明星。更别说来邢二这儿的,容貌和受欢迎程度,都得是前十。   所以有女人送上门来,大多也就顺杆爬了。反正邢二是翡城的幕后老板,你情我愿的事,他不仅不反对,还提供场地。   夏清江算得上是女人们的主攻对象,别看他游手好闲,但身价高于她们老板起码三倍以上,真正的摇钱树。再加上他仪表不凡,一双桃花眼更是专为女人设下的圈套,不管有多少女人都攻克这座碉堡失败,但还是有人不信邪地要飞蛾扑火。   邢二冲夏清江挤眉弄眼,这不,面前又来一个。   夏清江指尖一碰到水的温度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泡茶哪有用这样的温水,不过是早有准备,怕水开了烫到他,把人得罪了。   他把手收回来,拿出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手,似乎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邢二你越来越没眼色了”,夏清江语气淡淡地说。   他当旁边的女人是空气,从始至终没给她一个眼风,哪怕是嫌恶,哪怕是厌烦。于是他旁边的女人抿着橘红色的嘴唇,脸色忽青忽白,站在那儿供人讨伐或审判。   邢二知道他这是心里不痛快了,当下替自己叫冤道:“怎么又赖我身上来了?”   “有眼色怎么找了个没眼色的?”,他轻嘲道。   女人扣在一起的手相互攥紧,像感受到了危机,能守望相助一样。   她的牙齿几乎要把下唇给咬穿了。   邢二知道他一贯的喜怒无常,自从温璇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他更是深不可测,眼神再利的人也看不透他的脾气。   不过就这点好,他的脾气从不对朋友发,所以邢二在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结交的人各色都有,但顶顶瞧得上他这品性。   此刻他也是隔山打牛,看那女人不顺眼,但又觉得她不配自己开这个口,于是这句冷嘲热讽才从自己这儿迂回出去。   那女人竟十足得坚韧,此刻还想为自己辩驳,抖着唇,尽量压住从声线里透出来的这份心惊肉跳道:“我只是……”,她垂眸,余光里看到男人连眼神都未往这边来,似乎自己连看他的正脸都不配,“看到夏先生领口上第一个纽扣似乎掉了,所以才一时看入神了”   夏清江眼神一凛,扯着自己领口看,果然,那颗金色镂空纽扣果然不在了。他不顾其他人的诧异眼神,豁地站起身来,椅子在地面上摩擦出尖锐的声响。   “我先走了”,他给急急跟众人打了声招呼,步履匆匆地出了门。   邢二的叫喊声跟出门:“那个房卡别忘了啊——”   他扭过头看九死一生的女人一眼,觉得这个头脑还算灵活,不过还是眯了下眼,对她说:“今儿算你瞎猫碰上死耗子,福大命大。不过以后,这儿还是少来”   翡城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都发了话,即使女人心有不甘,但还是含泪应承下来。今天算是自作聪明了,能来这儿的都是在翡城出类拔萃的女人,身段妖娆,容貌倾城——能被挑出来跟接近本城身价高人一等的上流人士,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就是抬高自己的身价。   可现在,就因为夏清江一个垮下来的脸色,在这里呆下去的机会生生流失了。   女人退下去,身后还是欢声笑语,纸醉金迷,她柔软的身姿却扭不起来了。   让这个女人痛失良机的罪魁祸首却在到处找那颗掉了的纽扣。他将车里来来回回翻了个遍,都没有。   打电话给助理,他已经睡了,惺忪地语气问他怎么了。   夏清江一下子冷静下来了,要真惊动那么多人,只是因为一粒纽扣的话,也太兴师动众。他说没事了,然后挂掉电话。   他把跑车的顶蓬打开,风从四面八方灌进身体里面,夏清江却觉得没什么感觉。要真的能把心里那份烦躁给吹散就好了。   拿出一支烟点上,那一点腥红在夜里面闪闪烁烁,忽明忽暗,有参差的微小光亮。车是司机开来的,本来只稍稍喝了一杯,此时酒气早散就无影无踪,他启动车子,往护城河的方向开。   车最终停在一个早已过了热闹时期的广场,广场对面是个咖啡厅,此时已经打烊,黑乎乎地,只能接着路灯看见轮廓。   他眼睛不眨地往咖啡馆里看。这里是他和温璇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其实他们结婚没多少浪漫,他母亲逼着他去相亲,说是个安静秀气的女孩子。他没听进去,照样天天醉卧欢场。直到父母同时对他下最后通牒,长辈一再耳提面命,他不耐烦地答应下来,还是要去应个卯。   他没想过要结婚,所以也不将那次的会面放在心上,时间地点都是助理跟人谈好的。   但那天不巧,他刚从亚丁湾飞回来,飞机晚点,约会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没人会傻乎乎地干等两个小时,于是他径直回了住处,母亲打电话来催他去约会地点,原来她早派人盯梢,“人家女孩子还等着呢!”,母亲的语气带一点儿埋怨但又有些高兴——这么实诚的姑娘一定是个好儿媳妇儿。   夏清江也惊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实心眼儿,心里带着好奇开车去了。   他一到咖啡馆外,便看到有个身穿水彩色欧根纱刺绣连衣裙的清秀女子坐在落地窗里面,不是让人惊艳的那一款,反而是那种细水长流的柔美。   她面前反扣着一本书,正含笑教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儿用纸巾编玫瑰花。小孩子手指因为肉多而失了灵活,怎么也学不会,急得快哭出来。   女子一点儿也不嫌她笨,反复教她,很有耐心,直到一朵颤巍巍立马就要垮掉的玫瑰花终于绽放在那只小胖手当中。   小女孩儿高兴得在原地又蹦又跳,脸颊两朵红晕,把那朵刚出炉的花送给教会自己的温柔老师,然后抱着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那一瞬间,夏清江竟看着这个场面,心里涌出一股柔情。一步步走近她,其实没人告诉他,跟自己相亲的女孩子到底在哪一桌,但他知道,一定是她了。   短短的几步就在他心间形成一个温馨的未来——娶一个她这样温柔善良的妻子,生一个像小女孩儿一样活泼可爱的孩子。   但现在想来,那憧憬就是实实在在的幻影;那几步,就是一条走进深渊的不归路。   夏清江觉得有些冷了,将西装外套穿上,一摸口袋,里面有一张薄薄的硬卡片,他拿出来看一眼,是邢二给的房卡。说不定现在正有个活色生香的女人正等待他刷门卡进去。他嗤笑一声,随手将房卡扔出车外。   正要发动车子,一低头,却看见一颗小东西正卡在自己腰带与裤子中间,他小心捻起来,刚好是自己要找的那颗金色纽扣。   他摩挲着纽扣镂空的那部分,模模糊糊是个人的样子,是他自己。   有一次他们晨起去爬山,刚好有个孩子的风筝挂到树上去了,他帮着去摘,却挂掉了一粒纽扣。   等回家去,他正准备把衬衫给扔了,被她拦下。   “干嘛?”,他问,衬衫他有很多,扔一件不可惜。   她说:“钉上纽扣还能穿的”   “可纽扣已经不知道丢在哪儿了,难道你要随便找一颗给我安上?那可不行,和其他的不一样,别人看到指不定怎么笑话呢”,那时候他就爱缠她,说着说着已经把她抱在怀里了。   “你别急,把衣服交给我吧”,她还是一副温温柔柔的口气,也不过分辩解。连早上叫他起床也这嗓音,轻轻在他耳边喊“清江,起床啦”   他醒了也不愿意睁开眼睛,暗地里笑她,这么温声细语叫一整天也不会把人吵醒。可她跟人比的是耐心啊,要是他不动就能成个闹钟,一直反复贴在他耳朵边上说:“再不起我给你打的豆浆就要冷了”“今天天气好,早晨不出去转悠一圈怪可惜的”“昨天晚上你答应我不赖床的”   这时候他会笑嘻嘻地把她扑倒在床上:“你还好意思说,昨晚努力耕耘出力的可不是你”   后来她果真把衬衣完好无损地还给他。只不过原来的纽扣全都被摘下来换成新的,小小圆圆的金色,正面镂空的是他,背面的是她自己。   温璇本来就是开工作室做服装设计的。这些纽扣都是她画了图纸,交给工人特制出来的。   她指着一颗颗纽扣跟他说:“你看,我就在你背面,永远跟你在一起”   纽扣没一会儿就被传染上他掌心的温度。那微小的金色亮光会忽地一闪,像一颗凝固了的泪珠。   夏清江把车开回家,他和温璇的家。家里黑洞洞地冷清着,毫无人气,一看就知道主人对它的冷落。   他有钥匙但不想拿出来,一个劲地按门铃。四野清静,只有门铃的响声。只是心里还有隐隐的期盼,门开了,一张静美的熟悉面孔能从门洞后面缓缓展现在他面前。   门铃一直孤零零地响着。他给自己做了规定,要是数三个数还没人来开门就立马离开。   可不知不觉数到了十。   他把手垂下来,耳膜当中还在回响门铃叮咚的声音。   那些退下去的酒意这时候又涌上来,夏清江当是自己醉了,像以前一样,跟她耍赖,垂着门喊:“老婆,你快开门啊!”   一切罪过都可以推给酒精,这声跨越冷战,放下尊严的“老婆”也一起推给它。反正现在他是个醉汉,他最无辜,可以借着酒劲做一切想做又不敢做,同时明早对所做的全都不认账的蠢事。   醉汉对大门的施刑刚进行到第六下,门开了,温璇竟然真的在家。   他瞪着她,像一个做梦的人瞪着梦境本身。 ☆、093.崩溃   面前这个女人素白着一张脸,今晚没有月亮,但月光全都在她皎洁的脸颊上。夏清江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才有反应;或者说他根本不想有反应——毕竟面子还是要的。   “你……你怎么在家?”,他低声问道。   温璇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往屋里走,“进来吧”,她说。   走在后面的夏清江发现庭院里许久没人照管,但却没有一副荒芜的样子,冬天的萧条没被带进家里来,反倒从几株腊梅中看出几分生机来,让人感到亲切。   进了门,像以前一样,一双男士拖鞋已经摆在那儿了。夏清江吃不准她此刻是客套还是周到,换了鞋进门。   此时温璇在收拾客厅里的东西,沙发上有一条羊绒毯,茶几上摆放着一套茶具,还有她画设计图要用到的纸笔等工具。   一看就知道她把这儿当书房了。以前她也这样,他没回来,她就在客厅里一边做事一边等他。   夏清江心里一动,目光移到右侧的开放式厨房的流理台上,上面放着一个大瓷碗,里面泡着明早要磨的黄豆。   他抿了下嘴唇,扭头看她,她的头发是湿的。走到沙发旁,摸一摸她刚刚睡过的枕头,他问她:“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温璇照常收拾手里的东西,没抬头:“等会儿再吹”,语气有些敷衍,像个不耐烦长辈教导的孩子。   看着她手上的动作,目光不自禁就到了她细白的手腕上,她好像又瘦了一些,可以看见那上面青色的经络,像细弱的藤蔓。   他忽地注意到桌上有个白色的药瓶,正准备伸手去拿:“这是什么?”   温璇在他手到达之前,捷足先登,快速将瓶子握在手里攥紧。眼睛里面惊魂未定。   夏清江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眼神动荡一会儿,又成了一潭深深的死水,“不要激我动手,你自己说,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避孕药”,她将瓶子装进家居服的口袋里,又准备去将茶杯茶壶里里的残茶倒掉。   刚站起身,夏清江忽地脸色大变,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杯盏掼到地上,怒火使他的眼神发狠,他怒气冲冲的质问声同刺耳的脆裂声一起到达温璇的耳膜。   “我多久没碰过你?你他妈跟谁避孕!”,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温璇已经习惯了,他从不对自己动手,气都撒到无生命的事物上。不知道多少东西毁在他的怒气之下,她沉静地看一眼地上狼藉的碎片,只是那把上等的紫砂茶壶可惜了。   她的沉默让夏清江的怒火燃得更旺,如同犯人受到质问却一声不吭,这样的不合作或是默认都是在火上浇油。   “那个奸夫是谁?”,夏清江眼睛都红,让人毫不怀疑,要世上真有那么个人存在,夏清江会连他祖宗十八代都毙个干净。   温璇终于看向他了,用那种精疲力尽的语气说:“如果你大晚上是回来和我吵架的话,那么我想,我有这个权利不奉陪”   说着,她转身准备上楼。   夏清江追上去一把拉住她:“事儿还没完呢就要当逃兵!今晚上你不说清楚,咱们都别睡觉!”   温璇冷然道:“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我不管你外面有多少女人,你也别管我是不是有其他人”   夏清江听了这句话之后瞳孔猛地一缩,像被谁猛地捅了一下似的。他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明明听清她在说什么,却像刚才她在说话的时候失聪似的问:“你再说一遍?”   这无疑是在挑战他的极限了。   温璇还嫌他炸得不够似的,又淡淡地说:“清江,我们离婚吧”   夏清江整颗心都在下沉,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看看自己是不是站在地狱。   “如果你今天不想我们俩都死在这儿的话,就把刚才那句话收回去”,每个字都是从他喉咙管里蹦出来的,经过嘴里,被他的唇齿打磨得很尖锐,说出来的时候却又如此平静地充满杀伤力。   温璇说:“我没有开玩笑”   夏清江:“我也没开玩笑”   这对面无表情的夫妻对视着,都从彼此眼中看出碎冰一样的裂缝。   “睡吧,就当今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他终于闭了下眼,再这样发展下去,他不能保证自己能克制得了把面前这个女人掐死的冲动。   “我说的是真的”,她还不死心。   “你给我闭嘴!”,他突然爆喝,一把将她抵在墙上扼住她的脖子,“温璇,你他妈熬都得和我熬一辈子!”   夏清江本来下了大力气的,但真的用手掌圈住她的脖子,力道却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她的脖子又长又细,让人感受到她的脆弱来。真让他觉得,她的命就在自己手里了。   此时要强长大的夏清江觉得自己是世界上顶顶没用的男人,怒火灭顶,气到了极致也不忍心去伤害她。   她眼神真清亮,多么理直气壮。恐怕在这之前,她早就为这段婚姻画上了休止符。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已经成为她命理中的陌生人。   “就是因为他,你才不肯要我的孩子吗?”,他忽然问道,眼神在失重。   “什么?”,她声音开始发颤。   他又重复了一遍。   温璇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终于漫上眼泪来,她想夏清江可真狠,永远知道杀她不用任何作案工具,提一提孩子就可以,立马就能让她遍体鳞伤。   “是它和我没缘分”,她将泪水冰封在眼眶里面,成了一层晶莹的琥珀。   夏清江忽然脆弱极了,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似的,非要一点儿依靠才能维持一个站立的姿势。他越过温璇的身体,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墙上,他没有抱她,但从后面看,这是个拥抱的姿势。   “你明明知道,要是没了它我们就完了”,他呓语一样地说,“你明明知道,你还不要它”   温璇终于说不出话来了,其实有好多话的,但早就在心里沤烂了。   在这没有尽头的沉默里,她听见极细的“嗒”一声,不用去看她也知道,夏清江的眼泪滴到她肩膀上了。   温璇再也克制不住,一下子哭得声嘶力竭,哭得气都喘不过来,似乎那些没能出口的话,都在这潮涌一般的泪水里了。   夏清江终于真真正正将她抱在怀里了。这个女人,自己真的恨她,但又舍不得她哭。   最后她哭得眼睛又红又肿,崩溃了一样,脸色很白,站都站不住,然后眼前一黑,身体软了下去。   夏清江急忙将她抱到房间里去,等将她送进被窝里,才发现她手脚冰凉。   温璇其实没有晕多久,在夏清江拿出手机要叫医生的时候,她伸手拦住他:“深更半夜,别去打扰人家了。我没事,只是哭久了,有些缺氧”   她的眼神里有制止,甚至还有哀求,“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这副样子”,又向他保证,“我明天自己会去看医生”   自己去?没有提到他。夏清江抿了一下唇,终于把手机重新放进衣袋里。   他手钻进被子里,摸了摸她的手,好几分钟了,她身上还没暖和。   夏清江站起身,低头遇上她黯然的眼神,不自觉地说了一句:“我去洗个澡”   她眼睛亮了一下,点了点头。   等他回来带了吹风过来,将她和自己的头发都吹干了。夏清江发现本来睡在床中央的温璇,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一旁去,还有一半空着,以前这个位置是属于他的。   “有没有男人睡到你旁边过?”,他冷声问。   温璇不想看他再发疯,于是摇了摇头说:“没有”   夏清江这才饶恕她一样,钻到被子底下去。   温璇知道这是不应该的,这不是自己的本意。一切正朝自己计划的反方向发展。但又舍不得这份温暖,她日日夜夜都想着和他拥在一起,现在到了他怀里,梦想的实现让她眼眶又湿了。   “等你睡暖和了我就走”,他开口说道,向她表示自己这么做只是出于善心,并不是在留恋她。   但身体却又不是这样做的,将她越拥越紧,两条腿缠紧了她,两个人成了难解难分的枝桠。   闻见她身上的香气,他舒服得心里直叹气。他想自己真不中用,她说没变心,自己就真的一心一意地相信。   那么多的恨意,隔阂与疏离,竟然都不打扰自己相信她。不知道,但就是觉得即使她心不在自己身上,只要他们一天不离婚,她就不会去外面胡天胡地。   说他看不透她的心思,可又太了解她是个怎样的女人。   “那么……离婚那样的话呢?你怎么说得出口”,他正秋后算账。   温璇沉默了,想离婚是真的。   夏清江从她一声不吭当中嗅出一股不妙来,豁地支起上半身看她:“你跟我来真的?”   这实在是两难。明明决定了快刀斩乱麻,但又贪恋这片刻的温暖。   温璇将脸埋进枕头里,闷声说:“对不起”   夏清江咬牙:“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她又不说话了。   他快被逼疯,难道他们这辈子真的不能有真正的和解?她将悬崖摆在他脚下了,死了还是活着,都凭她一句话。   审判迟迟不来,夏清江认命似的恍惚一下。等被子里终于暖和了,她手脚也没那么冰冷,他慢吞吞地掀开被子,起身穿好衣服。   他对床上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说:“我走了,就当今天我没来过,你也没说过那些混账话”,她没动,他又说,“可是温璇,我也只能容忍你到这个地步”   温璇的侧脸埋在被打湿了的枕头上,听见他下楼,然后开车走了。   她将自己的嘴唇咬出血印来,手心攥紧了被子,试图忍过心里的那阵剧痛。她一边觉得自己或许会痛得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一边又庆幸——还好自己忍住了。忍住抱他的冲动,忍住留下他的冲动,忍住……不伤害他的冲动。   第二天早晨温璇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累了睡过去。她穿好衣服,下楼去磨昨晚泡好的黄豆。   两杯豆浆摆在桌上,热气腾腾地散发着香气。温璇惨白的皮肤在慢慢爬上来的阳光中显得透明,似乎这个人要与空气化作一体似的。   她闭着眼睛,想象着夏清江就坐在自己对面,眼泪从闭上的眼缝里流出来,她笑了一下:“清江,起床了,我给你磨的豆浆都快冷了”   她又睁开眼睛,泪留到脸上也任它去,在吐司上抹了酱推到对面去,盘子与豆浆齐平。   然后专注地看着对面,似乎那里真有个享用这顿早餐的人。   夏清江站在庭院中的茶花树后面,自己看的见落地窗里面的情形,里面的人却看不到他。   他灭了烟头,拨了电话给自己的助理,通了之后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从今天开始,其他事你不要管,全交给葛仪。你只有一件事要做,跟紧我太太”   ------题外话------   表打我,说实话,写这章的时候,我自己也被虐到了。后知后觉的夏大少,终于感觉到温璇有事情瞒他了,~(>_<)~ ☆、094.笑话   杂志封面上有张清俊的脸,嘴角和眼睛里的笑容如出一辙,都是那种想起开心事后的真心一笑,看了的人总会被这弧度感染,跟着一起心情好起来。   杂志后面升起一张和封面上一模一样的脸,裴意初笑了一下,“文章不错,这个局布得也算完美。当时我笑不出来,摄影师让我想想有什么开心事,我一想起那次和和孩子们的郊游就要笑。只是可惜了,我笑得那么开怀”   从云顿庄园回来,季修源的画没送出去,连秘密投资人vincent的面都没见到。知道裴意初等人和周导与vincent却有一次详谈之后,他既担心又恨得咬牙切齿。   裴意初简直是自己的克星,走哪儿都有他使绊子。现在更因为连续几件对他有力的新闻,让他呼声更高,频频被老板嘉奖。这就使得同时出道,一直被外界与之比较的季修源本人黯然失色。   所以在季修源眼里,周导的男主角即使没有自己的份,也不能让裴意初分一杯羹。   一个人嫉妒不如让所有有意于周导男主角的艺人们去眼红。到时候不用他出力,自然有人拦他的路,碍他的眼。   裴意初手里的杂志就是成果之一。   但里面那篇压轴的文章指向的却是戴乔。题目是——影帝息影缘由成谜,或为男性恋人掩身份。   文章指出,影帝戴乔似乎恋上同性,当初宣布退出影视圈也是为了保护他,和其双宿双飞,不受媒体娱记的打扰。   篇幅很长,简直可以赶得上一篇微型小说。笔者侃侃而谈,从戴乔几乎不与女明星传绯闻到如今拍到戴乔与一男子举止亲密,里面的微小线索被无限夸大,夸张,写得花团锦簇,什么修辞手法都用尽了。   但写得似乎过于用力了,反倒给读者破绽——现在男男已经不是稀奇事,作者却一副不屑同性恋的口吻,对事情看法倾向很明显,有些用词甚至算得上激烈,引起赞成同性恋看法的人反击那是一定的;再者就是谈到这次戴乔很有可能是周导新电影的男主角,背后隐隐约约透出一个意思:戴乔这样的人不配成为男主角。   现在周导电影男主角的两大人选就是戴乔和裴意初。戴乔被人抨击,裴意初却在封面上笑得人面桃花,这就要引人猜测了。   此时外界已然有了反应,戴乔的粉丝第一个站出来为自己的男神说话,有个营销号不怕事儿大,给找不着靶子的众粉丝指了条明路,煽动大家的情绪,冤有头债有主,让她们留着精神去骂罪魁祸首吧。   果然没一会儿,裴意初的评论区底下就炸开锅了。戴乔的粉丝团写了一篇名为《清者无罪》的文章,既为了反驳杂志上的言论,也为了给他打抱不平。   一线明星们涂缘,张亚凌,寇青,简易等纷纷转载点赞,有的是戴乔的好友,为了声援支持他;有的是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杂志上那篇文章与自己无关;还有的,比如季修源之类,就是为了纯粹看笑话,幸灾乐祸——坐山观虎斗,要两大人选都落马最好,正好给其他人腾出空位来。   可真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的好戏啊。   众人拾柴火焰高,有了明星们带头,裴意初这个疑似凶手更成了众矢之的。他微博底下的骂声都快爆炸了。   “无妄之灾啊”,许凉也叹道,“季修源一向和你相爱相杀”   裴意初喷笑:“相爱?这两个字可别随意弄混了,你要说给季修源听,他能把两只眼珠子瞪出来”   微博上关于戴乔的话题热度持续攀升,一大波一大波的批评浪头打到裴意初头上。个个骂声都很激烈,像跟他有杀父之仇似的。   “看来水军雇得也不少”,许凉说。   裴意初脸上毫无忧色,那份淡定随意是天生的,然后一天天被复制。他那双眼睛甚至带着笑:“那他们可真要白费力气了”,他看着许凉又说,“我们也不用费力气”   许凉不解:“为什么?”   他淡笑,心里隐着一个笑话,最后关头才拿出来取乐一样:“等着看吧”   “敏川跟我说,政府要给你颁发见义勇为奖,可你拒绝了”   裴意初一脸坦然:“我带你们出去的,当然有责任保护你们。难道一个大男人保护女人和孩子,还用得着表扬吗?”,他语气不疾不徐,“就像那天我和木头爸爸说的那样,我只是在守住自己的底线”   他的意思很明显。这个奖是给那些真正救人于危难的英雄颁发的,在他眼里,自己只保护了该保护的人,这没什么好嘉奖,也不是他此生该被载入史册的功德。   他不是个英雄,那便应该保有平凡人该有的谦恭。   许凉又被他内心的正直震撼了一把。他还是姿态闲适地坐在那儿,带一份慵懒,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其实心里广阔得能装下日月山川。这份高贵品性织出来的经纬使他的世界留存着不散的清明。这清明使他成为周围每一个人的益友。   “你那么多粉丝没白喜欢你”,她真挚地说。   他玩笑似的问:“那你是我的粉丝吗?”   许凉说当然:“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裴意初笑道:“对,杂志上还有人专门写了小说,说我英雄救美”   “我算哪门子的美?”,许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裴意初打量她一眼。她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针织长裙,曼妙的身姿隐藏在柔软的衣料之下,有着涟漪一般的微微起伏,一眼便让人觉得,风烟俱静。   他扭开脸,这时候手机响了,一接起来,是吴敏川:“网上那些风言风语怎么一回事?”   “这事儿你不用管,静候佳音就是”,裴意初语气无波。   吴敏川说怎么能不急:“现在很明显是在针对你,那些大V们支援戴乔,不管是何居心,总会把你置入一个尴尬境地”   “你今天休假还管这些事”,裴意初让她安心,“我和许凉在呢,宣传助理他们也时刻警惕着。还不容易空出一天能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着想,你就别那么大公无私”   “说得好听,等真的一发不可收拾就晚了!现在的舆论都是星星之火,不掐在在最佳时期灭掉源头,到时候就是星火燎原!”   “我现在给你讲个笑话,让你放松一下”,他忽然说。   吴敏川服输似的叹口气,自己的十万火急不管什么时候到了他那儿都形不成一个来回。有时候他们说话常像这样,明明谈的是同一件事情,但偏偏有不同的方向,南辕北辙。   “什么笑话?”,她精疲力尽,要不遂了他得意,他永远不会正视所说的话。   “杂志上和戴乔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我”,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在两个旁听的女人目瞪口呆。   “你和戴乔,你们……”,吴敏川被这个结果惊得语无伦次。   裴意初含笑道:“当然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真的?”,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真的”,他语气很肯定。   吴敏川好奇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非常不巧,我们刚好是邻居。他是星子所做饭菜的忠实粉丝”,裴意初说。   “你们那个郊区别墅还真是藏龙卧虎”,吴敏川不无感叹地说。   裴意初:“如果你住进去,还能藏娇呢”   吴敏川听他轻松的口气,也放下心来,笑道:“算了,我一个圣斗士,谁乐意藏我啊,那还不藏着藏着就变馊了?”   “千万别自惭形秽,吴小姐,想想你一个人能征服多少娱记,一个男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男人不必娱记好对付”,吴敏川现身说法道。   裴意初说那就没办法了,还给她出馊主意:“那你干脆找个娱记不就好了”   吴敏川直接挂掉的电话代表了她现在慢慢变黑的脸。   许凉此时已经从裴意初与戴乔同游的事实当中缓过来了,问他道:“你们俩个明明是竞争关系,没想到还能相处得那么好?”   裴意初耸耸肩:“为什么不呢?如果一部戏就使人与人反目,那娱乐圈将个个都是季修源”   “你还真是空气净化器”,许凉嘀咕道。   “你说什么?”,他笑眯眯。   许凉支支吾吾:“没什么”,又跨到正题上去,“那现在要怎么办,我们这边和戴乔要发个联合声明吗?”   裴意初嘴角向上,挑出个兴味十足的笑容来,“既然有人要出手,不妨看看到底是谁伸出来的爪子”   “什么意思?”,许凉问道。   裴意初解释道:“现在那些人已然看到了成果,恐怕现在看到我被动挨打,已经高兴得找不着北。那就发一条模棱两可的微博给他们一个靶子,看谁到时候反扑得最厉害,那十有*就是他了”   许凉脑子里亮了一下,“没想到你还是个诸葛亮啊”   “那是因为平时敏川这个女诸葛掩盖了我的光芒”,他假装遗憾道。   许凉噗嗤一笑:“那我呢?”   裴意初瞥她一眼,给她找好了角色:“你就是两个诸葛亮扶持的阿斗”   “裴先生,我现在很明确地对你粉转黑”,她咬牙道。   裴意初无所谓地一笑:“九牛掉了一毛,换做你,你会心疼吗?”   许凉扶额道:“看来那些粉丝们一点儿没看清你腹黑的本质”   他理直气壮:“看清了又怎么样,她们又不会停止爱我”   她第一次发现,他脸皮的厚度一点儿不输于夏清江这等油滑的公子哥。算了,认命吧,她的世界被腹黑男们包围了。   裴意初发了一条微博,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戴先生和那位男子,并不是大家猜测的那种关系。   这话让底下骂得兴起的网民们一头雾水,前面有人说杂志上的文章是裴意初授意人发布出去的,但此刻,他又分明一副知情人的口气,从那一个层面上给戴乔辩驳。此刻,连戴乔的粉丝们都稍稍停止了骂战,看戴乔的反应再进行下一步反击。   但立刻有人站出来反驳说裴意初故意这样说扰乱公众视线,他说戴乔和那人不是大家想象的那种关系,但又不拿出证据来给戴乔正名,就是想贴着戴乔给自己洗白。当了婊子又要立牌坊!   这话骂得真不入耳。但还真被有些偏激的网民给听进去了,于是有一部分人停战,另一部分则骂得更厉害。这次可不仅仅是杀父之仇,简直演变成屠门之恨!   这时候一线影星寇青转发了裴意初的微博,然后加了一句:清者自清。   许凉听见裴意初嗤笑一声:“还真有人跳出来”   “你好像和寇青没什么交集吧?”许凉仔细回忆了一下,终于肯定地说。   裴意初说的确是这样:“他这句话并不是在立挺我”   反倒是像心虚,借此掩盖。要真的与他无关,他大可以背着两只手观战,从给戴乔粉丝文章点赞那一刻起,就注定已经开始他沉不住气。一次没沉住,当然有第二次。   又或者心虚里面又有些看笑话的成分,他想说的不是上半句“清者自清”,而是下半句“浊者自浊”。   这居心啊,恐怕身在云山雾绕之中的网民们是看不出来的,反倒觉得他正直,在别人都不站在裴意初这一边的时候,他站出来帮他说话。   但季修源明显就要蠢得多,他转发之后写到:多么险恶的居心!这样的人品,让人不禁怀疑,你收养那个小男孩儿,以及舍身救人的事,全都是作戏或者编造!   这话一出带动了他的一众脑残粉,跑到裴意初微博底下大骂伪君子。   许凉恼恨道:“真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裴意初倒觉得依季修源的智商,这才是他的行事风格,意料之中。他不屑地笑说:“那等会儿就看看他怎么自圆其说”   这时候许凉的手机响起来,没想到是婆婆聂缇。   “喂,妈妈?”,她背过身接起手机。   聂缇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来,说道:“阿凉,有人给我寄了几本杂志,上面说你和你们公司的艺人有牵扯。既然有人寄到我这儿,挑拨离间的居心妈妈看得出来,反正我是不信的。我打电话来,是想亲自听你说”   许凉心里一惊。本来嫁进叶家之后,和婆婆的关系本变得微妙,每次与其说话,也不必小时候自在,此时听她说这话,本来有些忐忑的内心反倒平静下来了。   那个专题作者在杂志上写那些东西,原来竟把注意打到了婆婆这里。这手法还真是迂回,怪不得没在其他途径散播,却是意在沛公。   自己与九哥的婚事婆婆最初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许凉一直当她心里是不乐意的。对于小夫妻两个的相处,婆婆似乎更在意她对九哥的真心。   许凉心平气和地对聂缇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没有特意避开裴意初,因为他们之间清清白白,光明正大。   听了之后,聂缇也觉得自己对于儿子夫妇的事过于急切了,于是道:“阿凉,不是妈妈多心,我总是望着你们好的”   许凉轻声说:“您对我和九哥的心思,我们都知道,也感激。要是其他婆婆看到这种文章,恐怕早就兴师问罪,谢谢您还耐心听我解释”   “谢我干嘛,轻蕴要知道这事儿一准儿不是你这态度。铁定要嫌弃我管得太宽”,聂缇的声音很轻柔大方,一听她的声音,脑海里便会浮现出一个温婉端庄的妇人形象,“你们最近都还好吧?”   知道是虚惊一场,聂缇开始同许凉拉家常。   许凉答道:“都好”,知道她非常在意叶轻蕴的胃病,又让她安心道,“九哥饮食起居都还算规律,最近也没有胃疼”   ------题外话------   更新来啦!最近码字都木有时间回大家的评论,以后会尽量抽出时间哒O(∩_∩)O   还有就是有的亲跟香香说以前订阅的章节不见了,现在还有这种情况吗?有的话,我明天去问问编辑,么么哒! ☆、095.孙家菜馆   “那就好”,聂缇欣慰道,“我很你爸爸都不在家,奶奶虽说年纪大了,但到底家里有上上下下照顾伺候,更别说在官邸呆了几十年的微娘那份贴心。我们在外面,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两个。轻蕴也是,虽说马上就到而立之年,但还是忍不住要替他操心。就拿上次我回家来说,逼着他在我面前称体重,那么高的个子,也只有七十多公斤,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说了这么好一会儿,又突然想起来问道:“不知道现在他体重增加了没有”   许凉知道,最后一句才是重点,相当于是在考核她这个做妻子的是否合格。   婆婆对于他们两个关系的远近有一番自己独特的评判标准:要是也叶轻蕴看着精神奕奕,比以前健壮一些,就说明小两口过得不错;要是他看着瘦了,那他们之间就有些问题和矛盾。   许凉也不知道这算作哪门子的检验方法。但很确定的是,每当婆婆看到九哥清减一些,看自己的眼神也会变得生硬起来。   现在婆婆问起他的体重来也不是突然才记起,而是用标准来衡量她。   “九哥饮食规律,体重自然会上去。他现在大概有六十公斤左右吧”,许凉柔声道,“妈,你别担心他了,我会好好看着他的”   “你?”,聂缇无奈笑道,“从小看着你们两个一路走过来的,他要是一瞪眼,你有什么不听的呢?他不是小孩子,也不用特意去看管,只要你们两个顺顺当当的,他也就舒坦了”   许凉乖乖应道:“是,妈妈,我不会给九哥添麻烦的”   “哎呦,可真是个傻孩子。你们结婚这么久了,还没琢磨明白?夫妻两个可不就是相互扶持过来的,有什么添不添麻烦的。你要是有难处,不去找他消解,轻蕴肯定要跟你急”,聂缇说到这儿也就罢了,日子终归是要他们自己过下去的,转而提起,“阿凉,你是不是跟人有什么过节?”   两人都明白,千里迢迢把许凉疑似出轨的杂志巴巴地寄到北京去,就是想搅坏婆家对她的印象。   许凉曼声道:“这件事我会留意的”   聂缇跟她商量道:“阿凉,现在娱乐圈鱼龙混杂,处处都是心机陷阱。你心思纯净,要那里真有什么不妥,不如及早抽身”   许凉抿抿唇,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话题。虽然自己当经纪人没什么建树,但她却又是个慢热的人,好不容易熟悉了的环境,交好了的同事,让她忽然离开,就像离开冬天睡暖的被窝那样艰难。   聂缇见她没吭声,便道:“阿凉不要多心。妈妈也是顺嘴这么一说,并不是要干涉你的工作。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好吗?”   “谢谢您能理解”   “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有什么不能理解。当你到了我这个年月,就会明白,没什么比丈夫和孩子重要”   许凉心里还是有些低落,虽然婆婆态度不算强硬,但不喜欢这个行业也是真的。大概在她眼里,自己放在九哥身上的心思还是不够吧?   聂缇是那种礼仪风度守得极严的人,让许凉先挂了电话,她才挂断。   裴意初见她接了个电话便安静下来,便逗她道:“快递小哥跟你说,你快递落水里了?”   许凉捧场地笑了一下,将手机放到桌上。手里没了重量,心里倒有些空落落的。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退出娱乐圈?”,许凉看着他,眼睛里有轻烟似的迷茫。   裴意初坦然道:“当然想过,毕竟我也有人老珠黄的那一天嘛”   许凉哈哈笑道:“人老珠黄?你可真舍得评价自己”,又问起许多人问过他的一句话,“你喜欢这个职业吗?”   “谈不上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的回答不像在媒体人面前那么界限模糊,“我和现在的真个身份相结合,就像两个无爱的人结婚。等时间一长久,即使没有爱情,也离不开彼此了。我对拍戏算得上日久生情,但对拍戏之外,只能算得上忍受,忍着忍着就会发现,其实没那么难忍。”   裴意初对生活有他自己的一套方法,这世上没什么值得他全力以赴,但要真处于某种角色当中,他又绝不敷衍。   许凉被他这样的处世态度感染,既然活在当下,就享受当下的喜悦,拨开眼下的荆棘。在浮华里沉稳,也算作是一种乐趣。   当天下午,戴乔在出席代言活动的时候,媒体纷纷问起他的性取向;还有嫌不够劲爆的,将杂志发布的新闻直接定义为阴谋论,虽然没有点明幕后推手的真实身份,但其实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戴乔也颇觉得好笑,一点没有身处绯闻中心的局促或者焦虑,他面前是话筒筑成的围墙,将他拦截在里面;时不时闪光灯点亮一下,在他的脸上铺一层银色光芒。   他在众多记者的屏息等待中从容开口道:“我也上网的,知道大家都猜测,是不是裴意初在背后使坏”   大家没想到他这么直接,那么他接下来的话就是重点了,现场除了按下快门的“咔嚓”声,其他人都两眼发亮地等着他再次开口。   戴乔也不卖关子:“裴虽然是我的后辈,但对于他的处世态度以及品性,我本人十分欣赏敬佩。我之所以笃定,那篇文章完全是笔者杜撰出来的,是因为照片上和我一起钓鱼的男人,就是裴意初!”   大家都没想到,最后的结局竟然是这样的,瞬间哑口无言,目瞪口呆。   “我想有心人又会问,我和裴意初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那很遗憾地告诉大家,我退出演艺圈是在五年前,而认识裴意初是一年前的事”,说着他自己也笑了,“一年前我搬到裴意初的邻家,他弟弟烧菜飘香十里,于是我厚着脸皮去蹭饭。星子这几天刚好放假回来,我和裴则去钓鱼让他做拿手的红烧鱼”   把星子推出来,从侧面推翻了季修源对裴意初领养地铁小男孩儿故事的质疑。   真是好大的乌龙!大家穷追猛打的始作俑者竟然是绯闻男主角之一!   这则新闻一播出,简直在啪啪打季修源的脸。戴乔的粉丝没想到男神与裴意初之间这么有爱,除了在微博底下向他道歉之外,为了补偿他,立马和裴意初的粉丝结成同盟,围攻季修源——   网友A:落井下石,没想到砸了自己的脚!鸡先生,期待看你两脚废掉,坐轮椅的样子!   网友B:口口声声说wuli意初是在弄虚作假,我看你就是眼红他比你帅!比你红!比你运气好,有我这个老婆!   网友C:今天总算涨了见识,原来白莲花和绿茶婊也可以用在男人身上,谢谢啊鸡佬——师。   网友D:呵呵,有人在戴乔粉丝群里散播诽谤裴的谣言,她被扒出来刚好是你的粉丝,鸡先生,要不要给个解释?   ……   许凉看见季修源底下的评论笑喷了,对裴意初说:“粉丝们真是太有才了。我发现喜欢你的人跟你性格很相近,理智,冷静,还有就是——偶尔毒舌”   裴意初云淡风轻地一笑:“我代粉丝们谢谢你的夸奖”   完美逆袭让许凉直到下班心情都很好,她刚走出公司大门,发现外面下雪了。好多天没下雪,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站在商铺橱窗前,看大雪纷纷扬扬,离灯光近一些的因为视觉效果,显得更密;远处地稀薄一些,无声地落到地上,树枝上。   这时候手机响起来,是叶轻蕴打来的。   她刚接了就听他说:“傻站着干嘛?”   许凉左右找了找,在街角果然有个穿黑色大衣的修长身影,撑着伞在讲电话。   她没挂掉,径直往他那边去。   叶轻蕴身边的人都来去匆匆,似乎脚步快一些就能躲开雪和这份冷意似的。   他沉沉静静地站在那儿,街角的灯光将他的容貌和往他身上飞去的雪花一同照得起了一层光晕,被洗过似的,更衬得他背后的黑夜墨染过一样。   许凉问道:“没想到今天你比我还早”   叶轻蕴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缠到她手上。   她躲开,然后瞪着他说:“别人看见了还以为犯人游街呢”   他停下来看她,许凉不禁被这道沉杳的目光弄得一滞,然后一抹微笑摇曳在他脸上。   “怎么了?”,她不知道这份莫名其妙的笑容从哪里生发出来的。   他摇头,笑容扩大,发现她站在廊沿上,自己站在廊下,他们的高度眼睛刚好可以平视对方,不像平时,需要一俯一仰,让两个人的脖子都受累。   这样的高度还有个好处——他贴近她,轻轻衔住她的嘴唇辗转,气息相接。   这个亲吻让许凉猝不及防,她眼睛瞪大看他垂着的眼睛,发现他的睫毛跟小时候一样,比女孩子的还长。   两人站在伞下静静接吻。伞将他们隔离成另外一个世界,有交缠的呼吸,以及避开风雪的暖意。他们都微微弓着身体向前倾,没有其他的肢体碰触,彼此的嘴唇就是支点,连接着两个人,两颗心。   也不用去管行人好奇的目光,反正擦肩而过,光阴漫长。   这个吻是轻柔地,就如雪花落在人肩头。两唇分开,许凉一步跨下去,他们的身高落差立马就明显了,但站在他的阴影之下却觉得安心。   许凉将额头慢慢抵在他肩头,叶轻蕴手扶着她的背拍了两下:“躲着干嘛,比起那些没名分就敢乱亲的人,我们可是合法的”   她头偏了一下,侧脸在他肩上的衣服蹭了蹭说:“我们快走吧”   叶轻蕴知道她害羞,也不逗她了,揽着她纤细的腰身,带着她往隔了一条街的汽车走去。   途中他的高个子让身高难以与之比肩的许凉吃了大亏:他撑着的伞对自己完全没用,风雪全从伞底下扑到她脸上来了。   她被风吹得迷了眼,叶轻蕴促狭道:“我们结婚照证件照,可真是难为我,还得将就你的身高,要把背驼着才能让摄影师将我们俩收纳到镜头上去”   “哪有!”,这事儿简直是终身之痛啊,她永远也不想记起那位摄影师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叶轻蕴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衣衣兜里,然后将自己的身体从伞下避出去,将伞的高度降低,罩在她头顶。这样她便整个人都感受不到风雪了。   许凉急了,扯着他的袖子说:“你不冷啊?我又不是小孩子,让你冻着自己专顾我的冷暖”   叶轻蕴从头到脚都暴露在风雪里了,但却丝毫不见瑟缩模样,从容淡定似乎浴在春风当中。他不在意地说:“反正只有这么点儿路,要我站在伞下去给自己撑。等到了车里,不用堆雪人,我旁边就有一个”   许凉赌气地把自己的身体脱离伞底,“你不打伞,我也不要啦!”   叶轻蕴见她一脸坚定,风夹着雪一刮,立刻将她的脸颊冻得通红。   “听话,再有几步就到了”,他温声劝道,是那种大人哄耍脾气的孩子那种无奈语气。然后把伞举高一些,示意她过去。   许凉一扭身,走到他身后抱住他,脸贴在他后背上,“我不要!”,语气真成个撒娇的小闺女了。   这么做不完全是因为她在拒绝,更是防止他眉毛一压,脸一沉,非逼着她自己享受,让他受罪。   叶轻蕴什么强制措施都施展不出来了,他解开自己身前那双扣成锁的手,然后在她面前蹲下:“上来,你撑着伞”   她还是不愿意,嘀咕道:“你说的,就那么几步了”   “别愣着了,李游回来,一群人都在孙家菜馆等着了”,他催促道。   许凉这才环视一圈,似乎借给黑夜,大家都没往这边看,她这才小心翼翼地伏到他背上。   等叶轻蕴一站起来,许凉惊叹道,他和自己的视野完全是两个概念。   “在想什么?”,他问道。   许凉当然不会将真话说出来,让他再毒舌自己一次,但在他面前,脑子又转得不快,立刻又落入另一个陷阱,“我重不重?”   叶轻蕴哼一声:“你往自己背上搁一头猪试试?”   她壮着胆子扯了一下他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语气里面的虚张声势一触即破。   叶轻蕴不屑再和她用语言逞凶斗狠,将她往上一颠,她尖叫一声,立马就乖了。   即使背上对了个人的重量,他仍是闲庭信步的频率,等将她放下来,他的气息也没有什么变化。   “李游回来,他家里知道吗?”,坐上车,许凉问道。   “他们家就他一个孩子,他爷爷虽然口口声声说不认这个孙子,但其实明里暗里的关注不少。只怕他这次回枝州,家里是最先知道的”,叶轻蕴说道。见她把手伸过来,要替自己暖手,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许凉脸上带着躲猫猫却被人抓个正着的不甘表情,她挪过去贴近他,他一直往后退。   “我身上绑着炸药包,要跟你同归于尽吗?”,她索性整个身体扑到他怀里。   叶轻蕴想推开她又舍不得,一双手两难地悬在半空,“哎”一声道:“刚刚身上落了雪,怪冷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许凉鼻子酸酸地,眼珠感受到一阵辛辣,“你知道会凉着我,怎么不知道会凉着你自己?”   她伸手抱他,发现他身上真有一股凉气。   叶轻蕴哭笑不得,听她这沙哑的嗓音,恐怕不遂她的意,马上就能哭给他看。   拿眼泪来逼他就范最管用。在一起生活久了,彼此的软肋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服软似的说,“好啦,好啦,给你抱就是了”,却将自己遇了雪的大衣解开,露出里面柔软温暖的针织毛衣贴着她。   许凉的心脏被他这个动作蛰了一下,她忽然翻身两条腿跨到他身体两侧,很用力地亲吻他的喉结。   他那里最敏感,叶轻蕴全身僵直,动也不敢动,又痛又快乐地“嘶”一声。   只有他压她的份儿,哪有他被动承受的时候?   叶轻蕴捧住她的脸,气喘吁吁地说:“不行疙瘩,现在不行,马上就要到了”   许凉那阵疯劲儿缓过去,心里一片懊恼——瞧瞧自己都干了什么事儿?她把自己的脑袋低低地压在他胸口。   这个鸵鸟的姿势被她做得很标准。   他还在哄她:“回家之后再给你,直到你不想要为止,现在你忍忍”   许凉恼羞成怒:“谁想了?”,本来就是一股冲动让她失控,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歪心思。   他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意思是谁想谁知道。   她从他身上下来,一声不吭地扭头看外面,雪被风拍打在车窗上,不断地冲锋陷阵,又不断地陨落,成了一颗颗纯白的流星。   “你现在干了坏事,不准备对我负责吗?”,他兴致很高地调戏她。   许凉不想跟他说话,简短坚定地拒绝:“不负责!”   “那晚上我到你房里,对你负责好了”,他一副好男不跟女斗的口气。   这时候刚好司机停下车,叶轻蕴在她的沉默中开门,可刚好风灌进来,她的声音爆发出去:“你不准沾我的床!”   一个男声在车外喷笑,对旁边的人说:“看来小疙瘩要让她九哥吃素做和尚了”   叶轻蕴在言胜奇肩上捶了一下,算是男人之间不拘小节的招呼,“好久不见,还是那副衣冠禽兽的模样”。   言胜奇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往常被遮挡在后面的精明眼睛,此时全是笑意,“我可没你那么好的福气,禽不禽兽的,都对着可怜的疙瘩去了”   两人还是那样,见了面就忍不住你来我往地相互打嘴仗。   叶轻蕴看了一旁万年板寸的邢二,问道:“看你眼袋底下一片青,看来没少受劳累”   邢二从小被叶轻蕴欺压到大的,文的武的反抗都没成功,所以常在他面前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你可是一家子的眼睛都盯着养生,我爸妈可没空管我”   “说得你跟孤家寡人似的,整个翡城都是你的后宫,愁什么也不愁没人疼啊”,叶轻蕴打趣道。   邢二可不想饭还没吃上,就被他呲嗒一顿,朝车里的许凉喊:“疙瘩,再不下花轿就要错过吉时了啊”   许凉对着他们也不扭捏,当下出了车门,见了言胜奇和邢二冲他们打招呼。   灯光下,女子被时光修饰得更加灵动,不仅不见岁月在她脸上有多余痕迹,反倒从她白色光润的皮肤里觉出她的鲜嫩多汁来。   心里虽然叹道,她神韵愈加飞扬。但言胜奇和邢二都知道叶轻蕴的规矩,只大概看了她一眼,便移开:小时候可没少因为多看了她两眼挨叶轻蕴的揍。   “疙瘩倒是越来越年轻了”,邢二道,这话倒不做假。   许凉对他们也从不客套,笑着说:“邢二哥,这话等我七十岁的时候你再说,我肯定更高兴”   言胜奇是名气数一数二的大律师,眸光在镜片后面闪一下,道:“等你七十岁,邢二在不在还说不一定呢”   邢二一脚踹过去,却被他躲开,“少咒我!到时候看看咱们谁先喝孟婆汤”   李游和夏清江都还没到,一行人说说笑笑往“御膳房”去。   其实御膳房只是个戏称。孙家菜馆的老板是叶家官邸掌厨的老师傅,两个孙子继承了他老人家的衣钵,和家里的老老小小经营起了这家菜馆。   孙家家里有传世的御膳菜谱远近皆知。但老师傅在叶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叶家老老小小烧份素汤,做些小菜心里也乐意,要其他人来请——得了,您从哪个门跨进来,打哪个门跨出去吧。   直到他从叶家退休,还老关起门来和儿子孙子研究菜色。后来叶轻蕴出资入股,这家到后来声名远扬的孙家菜馆才开了张。   对叶家老小来说,不管老一辈是否脱离叶家,叶轻蕴永远是那位给予恩惠的大少爷。所以专门给他预留了一间包厢,别管外面多少人排着队,只要叶轻蕴不来,包厢的门就绝不会打开。所以那间神秘的包厢被人传着传着就成了“御膳房”。   能教叶轻蕴入眼的地方必定精致。上到屋顶的瓦当纹理,下到廊檐下挂着的宫灯,无不算得上是艺术品,请专人设计打造。   看着面前九曲红廊,一重套一重,许凉永远用一双迷路的眼睛走完的。   这又是另一重趣致了。孙家菜馆的另一特色就是红廊尽头有一间包厢,另一间就在另外一重了,卷心菜一样从内到外连接起来。中间又有小桥流水,湖心立亭,荷池碧叶层层相衔。不常来的人,非得要菜馆的人领着,或是照着地图琢磨才能到达目的地。不然的话,准备好原地打转吧。   其实这里就是照着一幅迷宫图设计的,只要摸清几个连接点,便能四通八达。   但许凉一向是晕头转向的,因为总是跟叶轻蕴一起来,有他领着总能走捷径。   一行人还没走到一半,就有个清癯老头儿迎面走来,手里拿着一把二胡,见了他们立马眼睛一亮,满脸笑容。   这位就是孙家菜馆的孙放了。   他步子比他两个孙子还快,两个小伙子追在后面“爷爷,您慢点儿”地直叫唤。   许凉看他这样忙上去扶住他,也捏了一把汗道:“哎,孙爷爷,我们这一帮人来都来了,又不会跑,您走这么急干嘛?”   一边说一边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孙放急喘了几口气,终于从头晕眼花里缓过来了,“你们自己说说多久没来看我这把老骨头,我就是要这样,让你们看看把我等成什么样儿了”   老头儿跟个孩子似的撒气,几个男人都哭笑不得。   许凉安慰道:“您可别多心,我们可不是来看您来了吗?”   老头儿哼一声,几个坏小子光笑不说话,他蔫蔫儿地被左右两个孙子扶着,脑袋像朵失了水分的花,悠悠地朝左又朝右。   邢二见他装晕,嘴角勾起坏笑,拿了一旁老头儿心爱的二胡说:“既然孙爷爷不肯原谅我们,那我就用二胡给您献上一曲好了”   孙放的脑袋马上立起来了,邢二这话就是往花儿上浇了水,他又活过来了,精神和力气都不小地从他手里夺过二胡,笑呵呵道:“二少,还是别了,高抬贵手,你曾经一碰这把年纪比我还大的二胡,它就少了三根弦儿。今天还是放它一马吧”   邢二“唔”一声,笑道:“那您也放我们一马啊”   ------题外话------   更新终于来了。订阅了章节,但以前的订阅却看不见了的宝贝们加我的QQ:469269523,把你们的订阅截图发给我,我会转给编辑,到时候编辑会帮忙解决哦,么么哒(づ ̄3 ̄)づ╭?~ ☆、096.李游   孙家菜馆迷宫的最里面就是谅韵轩,外面层层的风景,白墙琉璃瓦都是在给它护卫似的。   从外面看,雕花菱格红漆窗户有一种古典宁静,杳寂的廊檐下挂着一只鸟笼,外面罩着一层绿面棉围,里面是一只多嘴的八哥。   一掀开,他便扯着嗓子高声叫道:“叶先生来啦!恭候大驾!”   每次来这儿,许凉便要被它都得直乐,她跟它说:“你好”,八哥也跟一句:“你好”   但要是说:“叶先生是个大坏蛋”,它便吃了哑药似的不说话了。   原因是以前许凉教它说叶轻蕴的坏话,它傻乎乎地跟着说了,于是叶轻蕴一听见这坏话就去晃它的鸟笼,直晃得它上蹿下跳,不得宁静。   后来就这么调教乖了,好话装了一肚子,张口就来,说了叶轻蕴总让人喂它。连只八哥都知道——跟着叶先生有肉吃。   言胜奇哼笑一声:“叶先生名头响亮,连只八哥都这么服帖”   叶轻蕴挑眉道:“比不上你,一上法庭哪家的大状也要缩一缩脖子,幸好你是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预先成了自己人。要换做别人我还得替他担心运气不好和你成为对手”   言胜奇两只手抄在裤袋里,永远那副不骄不躁,静观其变的模样。嘴角的笑容和他的职业一样,亦正亦邪。他平时在律师事务所正经惯了,这会儿可以不正经那也不用再顶着专业严肃的面孔给人距离感,他偏了一下脸跟许凉叹道:“可怜疙瘩,跟这么一号人整天对着,真是水深火热”   许凉刚要动嘴,没出口的话就被叶轻蕴拦腰截断:“水深火热这么多年她在就习惯了,要不然怎么扛得住摔打?”   一边说一边瞪她:敢向着他说一句话试试!   许凉撇了撇嘴,又掀开那层布帘子去逗八哥。   这时候邢二过来了,身后跟着夏清江。夏清江一来看着他们就乐道:“怎么着,都在这儿迎我呢!”   “想得美!”,许凉道,又问他,“温璇呢?”   “她忙着呢”,夏清江随口道。   许凉哼哼两声,明明是他忙着鬼混,没时间去关心自己妻子吧!   但他们两夫妻的事,外人是帮不上忙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即使旁观者眼睁睁地着急,也不能跟着进去插一脚搅局。除了惋惜曾经那样相爱的两个人,还能怎么样呢?   何况,她并不觉得现在的夏清江又活得多快乐。   一行人鱼贯入了门,先有人捧了热毛巾进来给众人擦手擦脸。知道叶轻蕴等人的毛病,他们的毛巾都得是特定的牌子。   女服务员们每次来都和上一次的不一样。主要是邢二和夏清江嘴太坏,每次人一来就被他俩调侃得满脸通红。   这下可愁坏了孙放。怕真有那么一两个有了攀高枝的心思,真和他们里面的哪个看对了眼,不管是否只当玩儿玩儿,都是一桩尴尬事。于是每次来的人都不固定。   叶轻蕴他们暗地里也笑,孙老头儿闲得太久,心眼儿给闲出好几倍来。   谅韵轩在外人眼里神秘高贵,但进了里面才知道它有多么家常,只是布置得细致干净,古朴的字画都藏着一股隐秘的力度。这力度是平易近人却又厚重的。   大家都像坐在自己家的饭厅里。实际上这里的装饰和官邸一脉相承,就是想让这帮大院子弟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谅韵轩里分内外两重,里面烧着热炕,给喝醉的人备在那儿。但不多数它都派不上用场,因为在场的大多自制力惊人,鲜少有喝得走不动路的时候。   不过那里面倒是许凉喜欢的,每一个物件都干净大方。她想了想,以前温璇来也说喜欢,夏清江便将每一件都问清楚了,原样给她搬回去。   她扭头看一眼正说说笑笑的夏清江,明明是个本该快乐的表情,却随时带着一份苦楚。   婷婷地坐在叶轻蕴旁边,要是她在场,他们的话题总是要照顾着她能听得懂插得上话的。不过有的正经有的却相去甚远,比如说邢二前几天和一个十八线小明星打得火热,好像是许凉她们总公司的;或者聊一些公司财务上的事,许凉本来是财务管理出身,他们说着说着还会让她给出出主意。   他们各自公司里有总会计师,哪里用得着她这个已经把专业忘得一干二净的人出主意?只是怕只有她受了冷落,而感到无聊罢了。   夏清江干脆开起了玩笑:“要不咱哥几个都去你手底下当艺人”   这个笑话可真好笑,许凉干巴巴地哼几声:“我那座小庙可容不下你们这几尊大佛”   “那你干脆到翡城来,最近我们有新项目,不仅男人能找乐子,女人也能”,邢二刚开始说的时候还兴致勃勃,但在叶轻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注视下,声音逐渐弱下去。   夏清江一见邢二这样子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瞧你这怂样,一到九儿面前就恨不得成个缩头乌龟”   这声“九儿”显然范了叶轻蕴忌讳,他眼神一扫过去,夏清江不笑了,轻咳一声,低头喝茶。   只有言胜奇一脸沉静,含笑不语。   许凉问道:“李游什么时候到?”   “给他打过电话了,还在路上焊着呢,估计我们还得等两壶茶”,邢二说道。   叶轻蕴记性可没那么差,记起仇来尤甚。眯了眯眼对邢二道:“你们那儿有新项目,我怎么不知道?”   邢二暗地里叫苦,老后悔刚才顺口嘴贱那么一下,报应来得可真快。不是他怕叶轻蕴,而是他老被当做他立威立德的靶子,谁叫他进大院儿最迟,小时候眼色可不比这时候好,想占地盘却挑了最硬的一根骨头。于是这颗黄莲从小含到大。   他赔笑道:“那是你眼里心里全是疙瘩一人,洁身自好,不往我那地儿钻”   这话可把夏清江得罪惨了,翡城在几个人中,就他去得最勤。夏清江将茶杯不轻不重地往红木圆桌上一搁,“邢二,我可是你们翡城的老主顾,今儿这话你要是不说清楚,我让你竖着进门,横着出去”   这下邢二里外不是人了。许凉给他解围道:“你们怎么就知道欺负邢二哥这个老实人?”   邢二暗暗叫苦,姑奶奶,你可不知道你越帮着说话,叶轻蕴的拳头下得越重。   果然,还没等他说句辩解的话,叶轻蕴便不疾不徐地说道:“那天我听见人说,你妈到处给你寻媳妇儿。刚好我们家盛霜也单着,不如你俩凑合凑合?”   邢二赶忙说:“你们家那位妹妹就算了吧,谁得罪她,她能白天黑夜不分地在人家楼下拉整天的小提琴,让人求饶才甘心。我和她?”,他说着狠命摇头,“还不得鸡犬不宁”   叶轻蕴笑意加深,茶碗盖刮着茶面,“那改天我可得让盛霜问问你,这鸡犬指得是谁?”   邢二被猛得一噎,一口气提起来却放不下去,“算了,我还是闭嘴吧”   夏清江见惯了邢二被膈应得一声不吭。他在翡城是个霸王,谁见了不得迎上去奉承,偏偏在叶轻蕴面前,比在他父母那儿还乖。   背后夏清江也说他太见外,你噎回去,九儿又不会拿你怎样。   可邢二却摇头叹道,我谁让我服他呢?   李游没来,众人也不急着点菜,孙放的孙女儿十来岁,跟众位叔叔阿姨都是熟的,放了寒假天天在菜馆里混。此时拿着带着人,端了点心上来。   孙放这儿做的点心都精致并且独创,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说一入口,回味无穷。但许凉众人一来,为了将就她的口味,上的不如说是零嘴:油酥核桃仁,麦芽糖或者自家腌渍的果脯。   许凉拉住小穗儿道:“好久没见,穗儿又长高了”,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来说,“下次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可能来了却又错过春节。压岁钱先给你了”   穗儿机灵,当下小嘴一嘟,说道:“这话被我爷爷听见,他又要说凉姨老久不来看他。二胡调子又要变个样儿”   孙老头的二胡曲子是喜悦还是哀怨,都取决于他的心情。   夏清江笑道:“疙瘩,这下将自己给暴露了吧?”   许凉睖他一眼,没说话。转头哄小穗儿道:“怎么可能呢?凉姨不是怕到时候给忘了,说不定我这记性你赶不上你爷爷呢?你要不想遭你爷爷那份儿罪,那就赶紧捂住红包跟同学玩儿去吧”   穗儿想了想,这才点头出去了。   出门前跟屋里的每个人都礼貌道了别,可她似乎尤其怕叶轻蕴,囫囵跟他说了两句话,跟着匆匆出去了。   叶轻蕴自己也哭笑不得:“这孩子怎么每次见了我,都像见了大魔王似的”   “你可不是魔王,你们公司哪个员工在你面前不得战战兢兢?更别说穗儿一个孩子了”,夏清江懒懒说道。   还未有人接话,言胜奇打头,后面跟着个身长瘦削的男人。   “主角千呼万唤始出来啊”,夏清江站起来,冲后进门的那人肩头来了一下,然后仔细打量。   李游黑了一些,洗去不少原来浓厚的书生气。虽然瘦,但结实,很有些顶天立地的样子。那双眼睛还像小时候那样,总是带着一抹闪亮亮的笑意;瞳孔颜色因为其四分之一的英国血统稍稍比别人深一些。   “大家看起来都挺好”,李游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清冽。   许凉见到他很高兴,走上去大方地抱了他一下。   李游还是大哥哥的样子,摸摸她的脑袋说:“长高了”   众人都笑起来:从小到大,不管没见到她的时间是长是短,哪怕暑假去了次老家回来看到她,李游都是这一句。   但许凉却觉得这一句好亲切。院儿里的男孩子,就属李游一身书卷气,对人总是和善,让人忍不住亲近。   叶轻蕴仔细打量他说:“你看起来比以前精神更好”   其他人都赞同。这几年来,李游快把各地都走遍了,最后落脚在凉山的山区当起了支教老师。家里叫了几次都不肯回来,差点儿把家里的老人气出个好歹来。   不过经了山风清雨,远离算计心机,他倒是愈发厚重老成,同时又光风霁月。   离家几年,几个发小都有了锦绣前程,但李游也并不失意,毕竟他获得的是他心悦的。   让他最惊讶的是,言胜奇和叶轻蕴竟然能在同个屋檐下和平相处。要知道小时候他们可是死对头,王不见王。   言胜奇见他在自己与叶轻蕴之间来回扫的目光就知道他在琢磨什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一言难尽啊”   的确有个不短的过程。   西洛里家族曾有个与中国公司的跨过案件请了言胜奇当代理律师,刚好叶轻蕴也在里面出了力,两人在公事上有交涉,接触多了反而抛弃小时候的成见,变作损友。   言胜奇虽然心高气傲,但也认为叶轻蕴的手腕和品性的确值得人深交。认识的人越多,越让他觉得世上靠得住的人就那么几个。 ☆、097.入梦   今天叶轻蕴几人来,很久不给人做菜的孙放亲自下厨,给他们做那几道从小吃到大的家常菜。   先上来的就是许凉喜欢的红烧肉,一盛上来,色泽樱红,光亮悦目,酥烂肥美。这菜她自己在家也实验过,但每次都是不及格的,叶轻蕴更嗤之以鼻:省省吧,你的智商也就配伸伸筷子,拿勺?快别折腾厨房了。   家里现任的大师傅做这道菜也不赖,祖传的配方。但许凉是跟念旧的人,吃孙放的饭菜一直到大的,好久没闻到熟悉的味道,现在香味成了一线引诱,将馋虫都快勾出来了。   连夏清江这种挑嘴挑得厨师们一见就额头冒汗的人,到了孙家菜馆也是一句,让人随便上,看这里来吧。   一个是吃惯了孙家的饭菜,每个人的口味孙放都记得,菜一端上来,便是对幼时岁月的重温;二则是孙家祖祖辈辈都是吃这碗饭的,菜端上来,色香味简直没挑,再指手画脚,恐怕要引起公愤的。   不仅是饭菜,晾韵轩里连瓷器都是特制的。一在桌上铺开,粉彩云叠,让人赏心悦目。   “这红烧肉倒是像我在凉山时候彝民做的坨坨肉,只不过比这还大块儿”,李游说起他支教时的见闻来。   坨坨肉许凉只听说过,但没见过,心里好奇,问他:“那还不吃下去几天不想吃肉”   李游比了一下拳头说:“差不多这么大,但不腻人,越吃越开胃”   “行了”,叶轻蕴笑说,“你可别再引她了。画饼充饥,她在吃的上能记挂一辈子”   说着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块佛跳墙,许凉眼睛还亮闪闪地挂在李游身上,但碗却推到他旁边去了。   一个推碗,一个落筷,菜刚好到了她碗里。其他人见了不得不服,要不怎么说是两口子呢,瞧着一举一动默契地,生生像刚好能拼成一个整体的七巧板。   “这次回来了还走吗?”,叶轻蕴问道。   “不走了,我爷爷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如果还不陪在他身边,就是不孝了。还有什么脸面去教孩子们”,李游眼里不禁怅然,想来是舍不得和山区孩子们的感情。   可夏清江一句话立马把这怅然赶跑:“你就没在那儿找个能给你做坨坨肉的姑娘?”   李游爽朗笑道:“你还是没变,张嘴闭嘴就是姑娘。我妈那会儿还偷偷跟我说,夏清江那小子长大了准是个流氓,幸好我们家只有你一个,要还有个妹妹,可得防着他”   夏清江受了千古奇冤似的,“改天我非得上你们家让伯母给我正名去。难道你们都没看出,我是个挺纯情的人?”   言胜奇接口道:“只看到你的春情,没看到纯情”   在其他人都忍不住笑的时候,夏清江团了个纸团扔到他身上。   这打打闹闹的火热气氛,像时光倒流,又将他们还原到十几岁的时候,还鲜衣怒马,不知天高地厚。也不必顾忌是否说错话,做错事,一切错误都可以原谅,一切结论都可以推翻重来,那是个不较真的岁月。   这当下,谁较真谁就输了。所以那时候,他们总赢。   整坛的梨花白都被拿上来,幸好那坛子不是很大,这让许凉不禁松口气:好在人不少,大家平均下来分量也恰当,不然让她怎么把几个醉汉弄回家去?   排开封泥,醇厚的酒香味立马占领了整个房间。夏清江享受地眯了眯眼,仔细一嗅:“孙老头儿还真藏着宝贝,二十年的陈酿,还真舍得给我们”   “我有什么不舍得的”,孙放背着两手踱进来,鼻梁上架着一个老花眼镜,手上还是那把心爱的吉他。   在许凉的记忆里,这位爷爷不是在做菜就是在拉二胡。做菜在厨房,她当然看不到,所以她五六岁的时候非常天真地以为他的本职真是个拉二胡的。   叶轻蕴还恶作剧地跟她说,那位爷爷每天带着二胡到桥洞底下卖艺,只是好可怜,连个帮他收钱的人都没有。   许凉还傻乎乎地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跑到隔壁去,孙放以为小姑娘是来吃早点的,甜食给她做了一大堆,连吃带包。   最后她才一边吃一边说明来意:爷爷,我是来跟你一起去桥洞底下卖艺的,你拉二胡我收钱。   孙放一头雾水:“拉什么二胡?”   许凉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又清又亮:“您不是卖艺的吗?”   “我的艺就卖给叶家啊,你看,你的早饭就是我的手艺”   “您不在桥洞底下拉二胡,在叶家拉二胡?”   “什么桥洞?”   “九哥跟我说的”   孙放一听就知道自家少爷又都人家小姑娘玩儿,便说道:“你被他骗了,我是这家的厨师”   许凉蹬蹬跑上楼去找叶轻蕴算账。他还在睡觉,被子一下子被人揭了,家里没谁那么粗鲁对他,他起床气一起来,头用力扬起,正准备发火,没想到小姑娘火气比他还大。   “你怎么骗我?”,她大声质问道。   他无辜地看着她:“骗你什么了?”   “孙爷爷根本不是桥洞底下拉二胡的!”,火气将她的小脸憋得通红。   他又倒下去:“是你自己笨。请你现在倒退十步,再帮我把门关上,千万别把你的笨头笨脑传染给我”   “你干嘛偷我的睡衣穿?”,她发现了他的第二宗罪。   叶轻蕴不耐烦:“谁偷你的?”   “那为什么聂阿姨给我买的睡衣和你身上的一模一样?”,她疑惑,小脑袋一偏,成了问号这个标点的写照。   叶轻蕴心里烦死了,嫌她叽叽喳喳但又觉得她可爱,矛盾极了。烦的不是她,而是这份矛盾。   “我妈说是情侣睡衣”,他说,明明不想回答她的,但鬼使神差还是吐露出来。   “什么是情侣睡衣?”   他一拉被子蒙住脑袋:“你的愚蠢已经传染给我了,我的大脑已经停摆,什么也不知道,你什么也不要问我”   她乖乖“哦”一声。压根儿忘了是来兴师问罪的。   叶轻蕴看旁边的许凉望着孙放的二胡就笑起来,挨近她一些问道:“笑什么?”   许凉含笑说:“小时候聂阿姨给我们买了一模一样的睡衣,骗你说是情侣的,其实买得太急,只拿了同一种样式的不同大小”   “有这回事吗?”,他装失忆。这实在有损他英明神武的形象,他妈妈竟让他穿了那么久的女童睡衣,还骗他说是和疙瘩情侣的。   “你不记得了?”,她用力看他一眼,似乎这一眼能帮他记忆力一把似的,“你记性一向比我好”   他瞧傻子似的瞧她一眼:“我记性比你好又怎么样,耐不住我记的比你多啊”   许凉点点头,深以为然。   叶轻蕴虽然对她的不再追究松一口气,但又一想,还真是自己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这是干什么,有私房话非得藏着掖着?”,夏清江促狭道。   “是啊,我们在讨论你到底有多少个女人,够不够开一场奥运会”,许凉毫不客气地回道。   夏清江隔空用手指虚点她几下,心知这丫头一有叶轻蕴给她撑腰便立马牙尖嘴利。   言胜奇往下面接话道:“我看奥运会还是免了吧,夏清江外面那些女人,除了一种运动,其他的都不会”。当律师的,说话就是面面俱到,将家里的和外面的区别开来。虽然现在夏清江鲜少带温璇露面,但并不代表他心里不在乎。别人要说温璇一个字,夏清江捞起袖子就可以逞凶斗狠。从另外一方面说,温璇这两个字,是夏清江的禁忌。   律师一向说话谨慎中听。   邢二在一旁和孙放拉扯酒经,没空搭理这边。倒是李游笑着看了一眼许凉,埋怨言胜奇一眼:“小孩子在呢,说话别出格”   其他人听了这话,都不禁哈哈大笑:“当老师当得入迷了吧,疙瘩他们结婚这么久了,她还小孩儿呢?夸她还是损她”   李游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瞧我,疙瘩神韵还是跟我没走那会儿一样,容貌虽然成熟一些,但那双眼睛却没变。这么一桩新闻都给忘个一干二净,该罚!”   说着倒酒自罚一杯,喝尽了,对着众人亮了亮碗底。   大家没想到几年不见,李游反倒生出一股豪爽气,邢二见了爽利人便心里欢喜,倒了酒和他一块儿干。   什么预兆都没有,这顿酒便拉开帷幕了。叶轻蕴胃不好,但也不怎么顾忌,大家伙都高兴他便不能扫兴。   许凉心里叹气,今天刚在婆婆面前打了包票要帮着好好作养他的胃,现在可好,到晚上自己便要食言了。   她心里直叹气,只是没想到自己也没能逃过一劫。夏清江给她倒了小小的一杯说:“今儿李游回来,疙瘩怎么说也避不开的,这一杯意思意思,算给给他接风洗尘吧”   许凉瞪眼:“我们这一大帮人,总要有个清醒的吧?”   “这么一小杯,哪儿就醉了,穗儿那小丫头酒量都比你好”,夏清江拿着杯子往她面前比划,指间那枚白金戒指忽闪忽暗。   叶轻蕴要上来帮许凉挡,夏清江避开他的手,笑得很坏对他道:“还不是给你添福利”   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叶轻蕴也笑:“还是别胡来,她酒量浅到杯底子”   夏清江让他别管:“行了,我有分寸”   其他人都饶有兴致地看着许凉,颇有对她虎视眈眈的感觉。她也不好再推让,不然的话他们说不准会轮流上来劝酒,一个个都嘴油舌滑,糖衣炮弹地对她进行轰炸。   于是只好认命地喝下去,真不多,但他们还是捧场地给她喝彩。   许凉觉得他们这彩喝得真不值,那么小的一杯酒自己已经有些晕了。天生的和酒精八字不合,突然想起那次被他骗去山顶上看星星,结果被吃干抹尽,她可千万不能重蹈覆辙。   于是她努力睁大眼睛,试图将一腔酒意给瞪出去。   但还是不成功,她还是故作镇定,但夹菜老是找不着准头,她索性放弃了,不吃菜,只听他们说话。   都喝得有些上头了,今天实在高兴,不同以往,带了其他人来,还得重注修幅礼仪。现在不必,毕竟连彼此最窘迫的样子都见过,谁也不用防着谁。   言胜奇说起读初中的时候新来了一位英语老师,长得跟天仙似的,夏清江一看见就喜欢上了。写情书给人翻来覆去都觉得没文采,最后还是拜托阿凉给写的。   许凉听他点了自己的名字,立马支棱起脑袋,两只眼睛迷蒙地四处张望,看谁在叫自己。   几个男人都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活像是一只森林里,忽然被脚步声惊起的梅花鹿,眼神清澈湿润得能映照这世上的风景。   李游举起相机,刚好将这一幕抓拍下来。   很简陋的立得拍,他很珍爱,说是离开那个小山村前,同支教的老师们送给他的礼物。   邢二探头过去看那照片,出声叹息,妍美澄明到谁都不忍破坏她自成的那个纯洁世界。   许凉终于支撑不下去,头刚要磕到桌上,她已经做好牺牲额头的准备了,谁知道有只手掌垫在了她面前。她九死一生地舒了口气。   叶轻蕴的手心被她撞得有些疼,他也没管,在她耳边说:“乖,进去睡一觉”   许凉额头埋在他手掌上,点了点。   他爱怜地将另一只手放在她头发上。   叶轻蕴对着一众发小也不避讳,将她抱起来送到里屋去。给她仔细脱了鞋,炕上被烧得很暖和,他抖了被子让她躺下。   许凉实在耐不住头晕,看他坐在自己床头看自己,还是用迷迷糊糊地语气说:“别跟他们拼酒,小心胃”   “嗯,我知道”,他说,俯下身吻了她一下。   这个吻像是属于梦里的,许凉闭着眼睛笑了一下。   他抚摸着她泛着红晕的脸颊,跟着笑意温柔,小声道:“傻子,梦见谁了吗?笑得这样开心”   要是入她梦的是自己,那也不枉这一醉了。   许凉睡下,外面的人自然说话声音小了下来。但看见叶轻蕴出来,还是起哄:“这么许久才出来,还以为你要在里面洞房呢”   夏清江话音刚落,言胜奇便接口道:“这话有理,你嘴上还有疙瘩的口红呢!”   叶轻蕴心情不错,不介意留个破绽给他们取笑:“真巧,她今天没有抹口红”   都知道这言外之意,纷纷笑起来。   外面雪如鹅毛,屋内却因为相聚而暖意融融。没了许凉,他们的话题广阔得天上地下都能走一遍。   但大多还是谈到现下枝州的局势和人事变化,以及几个世家的起落。   李游知道,他们是怕自己离家好几年,与旧地的生疏,不懂枝州现下的情况,才这样不着痕迹地只当聊天说给自己听。   几个发小都在各自的行业发展得风生水起,人脉广阔,消息灵通。几个人的见解加一块儿,就是一场头脑风暴。   但他到底生于世家,厉害关系一点即透,虽然这几年几乎不着家,但跟上他们的思路还是不成问题。   言罢,叶轻蕴忽地感慨道:“李游这名字和他这几年的举动倒合,云游四方。枝州虽然眼见着成为经济重地,但利益越纷繁的地方,争斗越多。你爷爷似乎有意让你走仕途,老一辈的意见要听,可最终要遵从你的心意”   李游知道这是推心置腹之言,抿唇道:“我已经任性好几年了,在不顺着我爷爷的意思,他只怕要伤心了”   在场家里都有老人,都或多或少顶撞过他们。换成自己,恐怕也要两难。   场面忽地一静,五个人都就这这份安静下酒。都入定了似的,忽地见叶轻蕴站起身,往里间走,其他四个都被他吓一跳。   邢二喝得有些晕乎,问道:“他怎么了?”   言胜奇淡淡笑起来,摇摇头:“名利,权势,财富,在他眼里,都比不上疙瘩睡醒后那一点响动”   ------题外话------   嗷,更新来喽,么么哒(づ ̄3 ̄)づ╭?~ ☆、098.约定   叶轻蕴走到房内,许凉已经醒了,但明显还晕晕乎乎,一只鞋在脚上,另一只却不小心踢远了。   他一见她那孩子气的微微恼意便笑了。走到里间的梳妆台前,打开抽屉,拿了一把桃木梳来再走到她身边,仔细给她梳了头发,把鞋捡回来给她穿上。   许凉还没睡醒,额头抵在他胸口上,他怀里好暖,脱离被窝的那点不甘心瞬间就被平复了。   “还小吗,要是被他们知道你在我怀里撒赖,不知道要怎么笑呢”,他轻笑着说。   她在他怀里慢慢拱两下,很艰难地抬起头,站起身。   叶轻蕴拉着她的手,像牵个孩子一样牵着她出去了。   许凉到了其他几人面前,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推开他的手。叶轻蕴笑了一下,没在意。   夏清江见了不禁用肩膀靠了靠邢二,支着下巴示意他道:“看到没,找媳妇儿就是要从娃娃抓起。跟人学学,也不至于小三十还光棍一条”   邢二哼一声,骂他站着说话不腰疼:“院儿女孩子就那么几个,你以为谁都有那份魄力对熟人下手”   叶轻蕴笑呵呵道:“骂我是吧?”   “夸你呢”,邢二气势弱下来,但还是笑得张扬。   时间不早了,厨房里熬了醒酒汤送来,大家喝了才出门。外面已经黑得很彻底,只不过被孙家菜馆辉煌的灯火驱赶得很远。   不知道哪家的孩子钻进庭院里来玩儿雪,胖嘟嘟的小手也不怕冷,蹲下身去团墙角堆起来的雪花。   有个穿皮草的女人脚步匆匆地进来,看见孩子终于松了口气,走过去责骂道:“你这个小坏蛋,让妈妈可一顿好找。说着将孩子一把抱起来”   那小孩子大概是从席间吃饭的时候,趁大人不注意逃出来的。一只手里还握着一把勺子。   被大人抱起,受了惊一样,勺子掉到了地上。   大人只好放下孩子,刚要去捡,一只莹白的手先替自己捡起来了。   叶轻蕴他们几个看许凉将勺子高高地举起来去逗孩子,忽地她又把勺子放到地上,让孩子自己去捡。   他们几个站在长廊上,见她一脸不爽地回来了。   “怎么了,活雷锋当了一半怎么又给打回原形?”,夏清江戏谑道。   许凉瞪他一眼,戏还没看够?   “今儿你的守护阵营可全都来齐了的,要收拾谁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邢二也闹起来看她笑话。   她扭捏一阵,终于道出实情:“我跟那个孩子说,叫声姐姐就把勺子还给他,可他偏偏叫我阿姨!”   又扭头讨个说法似的问叶轻蕴:“我长得像阿姨吗?”   叶轻蕴笑道,说不像:“我长得不像叔叔,所以你也不该像阿姨”   她这才顺心如意地笑起来。   夏清江揉了一把手臂,直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们夫妻俩脸皮加一块儿,锥子都扎不出血来”   叶轻蕴横他一眼:“再多话!”   那后面有无数句要挟没有说出口,但每一句都够他好受的。他那些手段可千万不要施展在自己身上,夏清江抿唇闭嘴。   到了停车场,司机早就等在那儿了。李游要回院儿里,没人跟他同路,他爷爷的专车司机已经等在那儿了,看来家里实在怕他又偷偷逃跑,早派了人守着。   他无奈一笑,目送夏清江,言胜奇和邢二几个由司机载着,车开走了。   见叶轻蕴把许凉塞进车里,自己往他这边走,李游不禁笑起来,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   或许是叶轻蕴身上本就有一股凌驾之势,所以他本身就不矮的身高又往上拔高了一截。他走路时的身影还像以前那样矫健匀称,也怪不得她对他入迷。   等两人面对面了,叶轻蕴还没说明来意,李游便将那张照片插进他大衣口袋里,沉静一笑说:“知道你的,不管谁都不让有疙瘩的私照”   “你这么善解人意,倒让我不好意了”,叶轻蕴淡笑道。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要是不给,估计这个停车场就能变成战场”   “我有那么不近人情吗?”,叶轻蕴悠悠地问。   李游一副先知的表情:“事关疙瘩,你何止不近人情,简直六亲不认”   叶轻蕴勾起嘴角,不置可否。   沉默了十几秒,有车开进来,又有的开出去。就在叶轻蕴要告别的时候,忽然听见李游问:“她……还好吗?”   叶轻蕴一听即懂,他口中的“她”是谁,坦然道:“不太清楚,我和疙瘩有一段时间没回官邸”,看了他一眼说,“你住在院儿里,没跟她碰上吗?”   李游摇了摇头说:“本来我在外面住的,昨天才被勒令回家住。院儿里我就只认家里那条路,回来了各家叔伯还没来得及拜访”   “家里没为难你吧?”   李游缓缓摇头:“一家人谈不上为难,就是苦口婆心。”   叶轻蕴也不多说什么,只道:“要我帮得上的,只管开口”   李游还是那副温和诚恳的模样,笑着点头:“咱们谁跟谁,要有事不会跟你客气”,想起席间他与许凉日常但又不失亲密的举动来,很替他们高兴,“你和疙瘩过得蛮不错”   这话像是给他们的夫妻生活颁奖状一样,叶轻蕴舒心笑起来:“都是磨出来的”   两人这才道了别,各自上了车,李游让他们的车先走,听他们的车按了一下喇叭,逐渐消失在门口。   叶轻蕴身上带着清冽的酒味,混合着雪的冷意,许凉将他的手拉住,发现他的手竟然不冷。   “今天的雪下得有些大”,她说,然后眼睛一下被雪点亮,“明天是周末,说不定能堆雪人了”   “多大了,也不怕人笑话”,他笑她幼稚。   “你不去我一个人去”,她不满道。   他可不受这份激将法,“嗯,你一个人去”   许凉扭头斜看他,这四分之一的目光似乎痒痒地挠在他身上。   他倾身过去,吻了吻她的眼睛。   许凉见旁边的身影一下子罩过来,吓得赶忙闭上眼。结果他的唇只在自己的眼皮上轻轻一触,便离开了。   她睁开眼,似乎这一吻将清泉灌溉进她的眼眸当中,那细小得涟漪在里面微微晃动,有一份极旷远的宁静。   叶轻蕴将她抱在怀里,下颌抵在她的头顶上。一股甜丝丝的气息溶解在空气里,每一次呼吸,都是半醉的神识由内而外的自新。   到了家,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靠在一起睡着了。司机也不着急,将暖气开得很足,任他们睡到自己醒过来。   先睁开眼睛的是许凉,她眨眨眼皮,推了他一下。叶轻蕴也醒了,没想到短短的一路竟然睡得这样沉,他摸摸她的脸和手,看来没睡得发冷。   他开了车门,司机打了伞过来,可总裁的身高难以企及。叶轻蕴还没等伞罩在自己头顶,便及时免了司机踮起脚尖给他打伞的尴尬,把伞拿到自己手里说:“我来吧”   司机老实忠厚地笑了一下,知道是叶先生不愿给他难堪,用力地点点头。   叶轻蕴给许凉开了车门,让她裹紧大衣再下来,外面冻了一夜的雪,温度实在低。   许凉一离开车里暖气形成的温室便哆嗦了一下,拉着叶轻蕴伸过来的手下了车,原地跺了几下脚。   两人撑着伞输了密码开门,葡萄架上一层雪,倒成了四根柱子架着一个雪白的屋顶。   枯藤上也被雪加了外套,竟在干涸枯萎的叶子添了一层生机。   庭院灯是声控的,两人一进来便亮了,此时照着院子里这方银装素裹的世界,像隔离人世一般。   “我们家被雪一装饰,还挺美的”,她一边说,一边将手揣进他的外套衣兜。   叶轻蕴想起什么来,将她攀爬在衣袋口的指尖一按,“干嘛?”   她理所当然地说:“取暖啊”   他眉目不动地说:“马上就要到家了,取什么暖”   许凉撇嘴道:“你了里面装了什么我不该看的东西吗?”   “没什么”   “没什么你不敢让我伸进去?”   “在我眼里没什么敢不敢,只有我愿不愿意”   许凉没想到他跟自己这么见外,有些失落,“你对我不愿意?”   叶轻蕴看她垂下眼睛,用脚尖去拨地上的一粒石子,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将她的手握住,带到自己的衣兜里。   许凉摸到一张滑滑凉凉的纸片,抽出来一看,原来是刚才李游在席上给自己拍的照片。   她忍不住笑出来:“我怎么看起来这么呆?”   “到今天才有这个觉悟,看来你够后知后觉”,他低声道。   许凉仰起脸问:“照片而已,你为什么不肯给我看?”   他可不会轻易向人展露自己的心虚,尤其在她面前,沉吟一会儿,叶轻蕴道:“这呆相就跟人类表情没进化似的,算给你众多败笔当中又添一笔。我是怕你见了自卑伤心,毕竟我是个关爱弱小的人”   许凉踮起脚捏了一下他的脸皮,然后很不客气地评价说:“真厚”   叶轻蕴傻眼,从小到大哪个人,哪只爪子敢这么干?仔细打量她,果真是酒壮人胆么,以前眼风瞥她一眼,她都能噤若寒蝉,现在倒好,胆子突然膨胀起来。   但他一点也没恼,心里还有一点喜悦。不过还是故意沉着脸逗她:“刚刚哪只手伸过来的?”   然后眼睛在她左右两只手上来回扫。   许凉赶忙将手背到自己身后,使劲摇头:“不是我”   还真以为她不怕自己了呢。他轻嗤一声:“胆子小得快隐形了”   两人进了门上楼洗漱好了,许凉刚出浴室,就见他躺在自己床上。她等着靠在床头看手机的人,质问道:“你这是干嘛?”   叶轻蕴抬眼对她一哂,理所当然地说:“给你暖床啊”   许凉心脏哆嗦了一下,他最近赖皮的功力见长,好几天趁她不在房内便钻进她被窝里去了。等她来,他已然成了被窝的主人,还主动把旁边位置一让,为那份大度求夸奖似的冲她挑眉。   她没办法,只好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今天还是那样,一声招呼不打,在她床上安居乐业。   “我昨天跟你说过,不要再摸到我床上来”,她气结。   他一点也不心虚:“我也说过单号睡你房间,双号睡我房间”,那双含笑的眼睛与她的目光汇合,“并且我们一起”   “你什么时候说的,我一点不知道”,她咬牙切齿。   他慢吞吞地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张纸来,上面按着两个鲜红的手印。这张纸上的内容就是他刚才所说的约定,他笑得光风霁月,但说的话却很小人:“你当然不知道,我在你睡着的时候才说的。我问你答不答应,你默认了”   ------题外话------   今天好冷啊,大姨妈和我同在,早上在被窝里码完这一章的/(ㄒoㄒ)/~含泪么么哒! ☆、099.秘密   叶轻蕴一觉醒来发现许凉已经不在自己身旁,他叫了她一声,无人答应,她应该在楼下了。   他洗漱完毕,换了家居服到楼下,还是没看到她。难道是应为昨晚那个她口中的“不平等条约”而离家出走。叶轻蕴边给自己倒了杯水,边给她打了个电话,可无人接听。   心里这才有些发急,不会真把她给惹恼了吧?   急匆匆上楼去换了衣服,正要去找她,一开门走出去,便看到她正在和两个穿得跟球没什么两样的男孩子在打雪仗。   一看就知道她正处于劣势,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对她夹击,她腹背受敌,刚对前边的孩子报复成功,后面那个就给他的盟友报了仇。   没一会儿,她身上都是雪渣子。她哼哼叫了两声,决定个个击破,不管后边那个,先跟前面的拼命,将那个男孩子打得抱头鼠窜。   可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后面的敌人用武器把她的背打得好疼。   她正准备跟对自己下毒手的孩子进行另一番恶战,便看见叶轻蕴抱着手臂笑吟吟地看自己。   他那眼神足足把她看小了十几岁。   许凉像干了坏事的孩子似的那样局促,她扔掉手里的正准备攻击的雪团,朝他走过去。   “玩儿够了?”,他眯着眼睛问,那慢悠悠的调子是在对她刑讯。   一边说一边握住她的手,哈一口气来回搓动,“嫌自己身上那点儿热乎气儿太多?”,他的口气没变,睖她一眼。   许凉垂眸犟嘴道:“就玩儿了一小会儿”,然后跟他说那两个小子有多坏,“本来我看一个被欺负得太惨,出手帮他。结果他们俩倒联手对付我!”   叶轻蕴无语地看着她:“你那智商低得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她显然没听到这句话,还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当了一回农夫,却被蛇给咬了的悲愤故事当中。   “要以后我有了孩子,一定不能让他这么调皮!”,这话坚定得快成赌咒发誓了。   叶轻蕴眉目舒朗地笑起来:“这愿望要实现,你首先得有个孩子”,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说,“那你还主张分房睡?”   许凉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你可真会钻空子”   叶轻蕴揽住她说:“要不我们生一个玩儿玩儿?”   她瞪他一眼:“孩子是生出来给人玩儿的吗?有你这样的爸爸,它肯定不愿意出世”   叶轻蕴显然觉得这话是在诋毁自己,赶紧剖白道:“我连你都养得这么好,别说一个孩子了”,想了想他又说不,“是好几个孩子”   “什么好几个孩子?”,她警惕地看他一眼,“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   “只一个怎么够?”,他有理有据,“要是独生子女的话,都跟你刚才似的,被人群攻丝毫没有还手之力。要有兄弟姐妹的话,只有他们群攻别人的份儿,哪有别人敢欺负他们?”   许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说:“这梦做得可真美”   叶轻蕴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一声不吭,转身往家里走。   许凉知道他生气了。跟上去,但他腿长,走得又快,没一会儿进了屋子,门“嘭”一声,贴着她的鼻尖在她面前合上了。   他们从来没有这样正面谈过孩子的事,叶家只有叶轻蕴一个独子,官邸那边明里暗里催了几次,但都被叶轻蕴给挡了下来。他以前绯闻不少,娱乐报纸上关于神秘人的新闻就是一大摞,她甚至想过,会不会有一天来个挺着肚子的女人像八点档狗血电视剧那样,在自己面前哭成个泪人,求她让贤。   她一直以为,他也不想要孩子的。   其实是害怕,只有自己一个人爱它。她就是单亲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不想下一代重蹈覆辙。   即使他们现在生活稳定,风平浪静,但没到尘埃落定那一刻,她绝不敢拿一个小生命来冒险。   一个母亲对孩子该有怎么样的责任,许凉因为缺失而更加谨慎。   进了门,便见他拿了车钥匙要出去。许凉问道:“去哪儿?”   他沉着脸不说话。留一个喝咖啡的背影给她。   看那样子,似乎也不急着出门。许凉见他一直沉默,只觉得楼下空气稀薄得厉害,宽阔宏亮的客厅由于这份安静忽然变得逼仄,她头发上半湿着,于是上楼去吹干头发。   等她上楼,整个人都快看不见的时候,叶轻蕴才回头,她身影一闪,没入拐角。   这时候他才发现咖啡很烫,刚才只顾着身后的动静,没留意,此时舌头都给烫木了。不过他照样没知觉地站着,看起来里外都完好,没有历过创伤以及沧桑似的。   其实是在盼着她能出声,一句解释或者让他留在家的话都好。不过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沉默的,似乎整个生命里的沉默都用来对付他一样。   叶轻蕴换了鞋出门,其实本来这个周末要和她一起过的,故意关掉公用的那支电话。不管是和她呆在家里或者出去转一圈,都好。   他站在门口,一时之间想不出该去什么地方。   坐在车里,叶轻蕴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一盒没打开过的万宝路。很久没抽烟了,她不喜欢,闻到烟味会离他一米远。有时候他们冷战,他不回家,又开始抽。   想想,似乎两个月没抽过,破纪录了。   嚓一下点燃打火机,火苗颜色阴冷地向上舔,将叶轻蕴的脸照得有些沉郁。   车子没启动,他也懒得去开暖气,坐在冷冷的车里也不去管。他想自己到底太贪心,结婚之前想和她在一起,用尽手段才有今天,如果有一天她知道真相,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自己。   这是叶轻蕴此生最大的秘密,他的心就是保险箱,要把它锁在里面,永不见天日。   如此才可以让这段婚姻继续下去,才有机会和她走到终点,等他们死了,也在同一个墓穴里。   那时候想的是,哪怕自己两手肮脏,恶贯满盈,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是干净的,完整的,便知足了。   可现在越来越不满足。想着要是和她有个孩子就好了,此生也就圆满了。多了一个牵绊,她离开自己的恐惧就会小一些。   但她到底爱的不是他,疙瘩爱的是谁,他几年前就知道的。   也知道置物间的柜子里有个盒子,里面装着属于她和宁嘉谦私有的物件,其中包括她亲自设计的婚礼请柬。   再早一些,追溯到他们在民政局领结婚证,别人穿一身白或者红,她却穿一身黑色。摄影师也呆了,问她要不要换一件,黑色,多晦气,不适合结婚证件照。她当没听见,照相的时候含着泪,叶轻蕴知道,她把自己葬在这段婚姻里面了。   结婚,明明是他强求来的。换得的是一个不快乐的新娘。   叶轻蕴把烟头掐灭,换了一下坐姿,因为每回忆一次,心都要揪疼。但换来换去那份窒息一般的剧痛跟着记忆一起来临,这时候有人在敲车窗。   他精疲力尽地对车窗外的许凉笑一笑。   一打开车门,许凉隔着车里的烟味看到他脸色很差。于是伸手去探他的额头,“你好像有点儿发烧”,她一脸担忧地说。   他没动,懒懒地笑了一下,仍靠在驾驶位的椅背上,长腿蜷得颇委屈,拉着她的手,闭着眼笑了一下:“没事儿,只是有点儿累了”   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劝服他,“别出去了,外面下着雪,感冒会加重的”   他闭着眼点点头,累得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似的。   “下来啊,你车里连暖气都没开!”,她语气急起来,一边说一边使劲拉他。   可她那么点儿力气怎么能撼动他?倒是他一用力,她上半身探进车中,倒在他怀里。   他嗓音艰涩地问:“疙瘩,你会离开我吗?”   许凉不解:“我为什么会离开你?”   “就是……问问”   她觉得他被烧糊涂了,使出吃奶的劲儿把他从车上拖下来,埋怨道:“身体不好还抽烟!”   听见许凉气呼呼的语气,他忽然活过来一眼,精神力气都回来了,扯了一下嘴角说:“放心吧,不会让你守寡的”   “呸呸”,她啐他道,“什么寡不寡的,慎言啊”   他攥紧她的手,怕她从自己身边溜走一样,然后说:“怎么想着来这儿找我?”   “我在楼上,没看到你把车开出来”,她有点儿不情愿地说。一出口就暴露了自己的居心,其实是在暗中观众他的一举一动,成了个偷窥者。   他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力气全都回来了,把体内的那些坏情绪都挤了出去。   回到家里,许凉给他量了一下体温,松了口气,幸好只是低烧。她收好家庭医药箱,问了他有没有其他不适,他摇头,眼睛不错地看着她。   “你怎么这么奇怪?莫名其妙地走掉,没走成,现在我脸上带字儿似的瞧”,许凉坐到他旁边,把泡腾片推到他面前,“是不是最近公司里不顺心”   他看着杯子皱了皱眉,明显对里面的东西很排斥,在嫌恶里腾出空来答了一句:“没有”   “真没有?”,她问,同样上上下下打量他,没看出什么不妥来。心道,大概是大姨夫来了。   几乎是屏住呼吸将泡腾片喝下去,他讨厌极了这种甜到发苦的味道,一杯水已经体贴地放到他面前,“漱漱口吧”,她说。   他目光再次黏在她脸上,不走了,很眷恋似的,像失散已久的宝物终于重回自己身边。   这目光在他们结婚的时候经常在他眼睛里看到。   许凉被他看得不自在,“你到底怎么了?”   他摇摇头,漱了口。   这时候听见屋外有小孩子打闹的声音。   “想不想报仇?”,他兴味十足地问她,眼神里的狡黠使他有了年少时的风采。   “报什么仇?”,她对小恩怨常不记在心里。就像刚才他生气地不肯离他,她还是忍不住到停车场去看一眼。   他起身往四处寻了一圈,拉拉杂杂手里拿了一堆工具,许凉问他要做什么,他卖关子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叶轻蕴知道,自己是在讨好她,哪怕她并未察觉。每次心慌意乱的时候就想,是不是对她更好一些,他们的将来便会更长久。   两人出了门,刚才当了许凉对手的两个小孩子正在门口打闹,全小区就他们门口不远处有假山莲池,他们就在那儿你追我赶地绕圈子。   叶轻蕴招手让两个孩子过来。   两个小男孩儿也不笨,面面相觑,都没动。   叶轻蕴不屑道:“刚才打女孩子的劲头哪儿去了?连个男子汉都算不上”   对这个逞英雄年纪的男孩子来说,打他骂他都不如质疑他们男子汉的身份来得狠,最受不了这份刺激。   他们不约而同地到了叶轻蕴面前,两只小嘴都不服地撅着。   可到了他面前,这个对他们来说像个身高如同巨人的叔叔却笑得很慈爱,问他们想不想看到一个比超人还厉害的雪人?   比超人还厉害?两个孩子的眼睛同时亮起来,点了点头——这诱惑很大啊,就差流口水了。   他们站在一旁,看这个长得很清俊的叔叔在草坪上堆起雪人来。他那双大手似乎有魔力,一捧雪在他力度十足的掌心里团一团,立马又圆又结实。   于是他堆出来的雪人比自己父亲给自己的还神气——眼睛是摘了表带的表盘,圆圆地在雪地里被映衬出晶莹的光芒,炯炯有神的样子;嘴角是一根绳子嵌进去的,一头平一头向上勾起,似乎对于一切问题它都胸有成竹。   雪人完成了一半,那位叔叔笑着对他们说:“雪人只有一个,你们可以商量一下——”   这句话立马就把两个攻打许凉时同仇敌忾的盟友给离间了。两个孩子刚开始还小声争论,接着就把从生下来积累的骂人话一股脑朝对方用了一遍。   后来谁都不让谁,互瞪一眼,哼一声,谁都不理谁。   叶轻蕴看了笑一下,没说话,将一块蓝色的帆布围在雪人背后,一个雪堆出来的超人诞生了。   “怎么样,还喜欢吗?”,他抱着手臂,含笑问道。   两个孩子瞠目结舌,一声惊叹被释放出来,从他们的表情上就知道,简直喜欢死了!   许凉打了电话给方誉,问他最近公司里是否有什么让总裁为难的事。   方誉经历过几次事儿,越来越觉得这位叶太不含糊,仔细一搜索,笃定道:“最近没什么事情发生,有什么吩咐吗,叶太?”   再说了,跟着总裁这么久,在他眼里,什么事儿到了他手里都是举重若轻,要说为难,还不必您皱一皱眉头来得要紧。   许凉“哦”了一声道:“没什么事儿,你别多心。我就是顺嘴问一问,今天是周末,但愿没有打扰你的休息时间。方助理,周末愉快!”   方誉虽然被这没头没脑的问话弄得一头雾水,但还是客气回道:“叶太,您也是,周末愉快!”   许凉在方誉那儿没找到什么线索,这才作罢。   一转身就看到叶轻蕴把两个男孩子弄过去,两个人的嚎啕声同心同德,小喇叭似的,那样响亮。   她走过去问:“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个抽噎这伸出一根控诉的手指,指向面前那个不知悔改的男人,“他把雪人给推到了”,说着又伤心起来,大哭不止。   她看向叶轻蕴,他无辜地耸了一下肩膀:“我的雪人,为什么不能推倒?”   “你明明……明明说要给们的”,男孩子们伤心极了,心碎地说。   他眯了眯眼:“什么时候?说话做事要拿出证据来,没证据就在这儿哭着等你们家长来吧”   他们细想,觉得他说得对,又觉得不对,止住哭声开始回忆刚才男人说的话来,你一句我一句地拼凑,没发现男子已经带着妻子走远了。   “你干嘛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她对他偶尔冒出来的孩子气哭笑不得。   叶轻蕴理直气壮地说:“从小到大,除了我谁还敢欺负你?”,说着他低沉的笑起来,“也算给他们个教训,让他们知道,千万别欺负有个睚眦必报老公的女人”   ------题外话------   其实他们之间有几个问题是没有说开的,有待解决。解决了就差不多在一起啦。   叶轻蕴心底的秘密,就是文的主线了。大家都说文里面九哥对疙瘩很温馨,但其实他对她的感情是很炙热的,这种炙热甚至连他自己都可以毁灭(不要被这话吓住啊,我就是形容形容)。慢慢写给大家看吧。么么哒(づ ̄3 ̄)づ╭?~ ☆、100.打断夫妻生活   许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了看叶轻蕴沉静的睡颜。很少有她醒得比他早的时候,他这样闭着眼睛,长睫毛的优势全体现在眼睑下那一圈阴影里。带着些孩子气。   她挣脱他手脚的枷锁,他便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问道:“怎么了?”,没等她回答便又睡过去,听起来更像是呓语。   伸手去试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许凉心里轻松了一些,看来昨天的发烧来势并不猛烈,今天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起床洗漱之后,她刚准备到家里的健身房做一套瑜伽,手机就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来:“喂,你好”   那头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挂断,冗长的一段沉默,就像穿过一条巷子到了末端,却发现那头什么也没有。   许凉又“喂”了一声,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满肚子奇怪。   还是一声不吭,于是她说:“再不说话我就挂电话了”   那头终于急起来,轻轻地“啊”一声。接着另外有个人接过原主手里的电话,有个充满磁性的男声传来:“许小姐早上好,刚刚是木头再给你打电话”   许凉恍然大悟,笑着说:“原来是木头啊”   vincent显然拿儿子没办法,无奈地说:“他很想约许小姐玩儿,这几天拨了你的号码,又不敢打出去。今天是周末,我才帮他打给你的”   “木头不用这么见外的,他要找我,随时都可以”,许凉温和道。   vincent开了扩音,显然木头也听见了,“啊”一声。   父亲对儿子这样的表现异常满意,到底有个人让他愿意和外界交流,接触,这是不是意味着,有一天他能有正常生活?   许凉虽然不是系铃人,但说不定是个解铃人呢?   只要能让木头像个正常孩子那样能哭能笑,vincent觉得这世上任何方法都可以一试,任何机会都不能错过。   况且今天的约见并不止对他们父子两个有利。   “木头想去哪儿玩儿呢?”,听到这一大一小传过来的反应,她想了想,终于问道。   希望床上那个还在睡觉的男人会放自己走。   “今天有一出儿童剧要在剧院演出,我和木头想邀许小姐一起去”,vincent说道。   许凉看了看时间:“不知道几点开始,我现在出门来不来得及”   “还有三个小时才开场”,vincent不无幽默地说,“即使许小姐现在做个头发大概也是允许的”   许凉笑了一下,又和他约好了时间地点。vincent这才又把手机还给木头。   木头听到她答应显然很高兴,稚嫩的喉咙里咕噜咕噜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许凉耐心听着,跟他说:“木头别着急,一会儿我们就见面了”,这才挂了电话。   这时候有一股温暖清冽的气息包围她,叶轻蕴从后面拥住许凉,侧脸在她头发上蹭了蹭。   “今天你不许出门”,他霸道地说。   许凉任他抱着,撅了撅唇道:“限制人身自由可是犯法的!”   叶轻蕴觉得自己理由很充分:“也不知道是谁耍赖,专门干挑逗男人的坏事。点了火又不负责灭火,你知道昨晚我几点才睡着的吗?”   许凉对他恶人先告状的口气十分不屑:“是你自己禽兽忍不住,让你睡自己卧室去又抵死不从。自己给自己找难受”   叶轻蕴慵懒地一笑,低沉的笑声钻进耳朵里让人的心跳飞溅起来。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有些温热,又有些发痒:“昨晚上饶你一回反而成了禽兽,不如就坐实这个名头,禽兽到底”   说着伴随她的尖叫声,捞着她的腰肢,横抱起来往寝室走。   许凉跟人约好了的,叫他停下,但男人又怎么会听他的。他正将她视作盘中餐,准备饱食一顿呢。   没办法,她只好勾下他的脖子,用力去亲吻他。果然,他停下来了,专心致志和她接吻。   等两唇分开,叶轻蕴目光流转,勾起嘴角,邪笑道:“等不及了吗?别担心,马上就成全你”   许凉轻声说:“我马上要出去一趟,今天不行的”   叶轻蕴脸上的笑没了:“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   “临时决定的”   他十分火大:“谁这么没眼色,来打断我们的夫妻生活?”   许凉被“夫妻生活”这四个字狠狠窘了一把,看他这欲求不满的表情,十分庆幸今天要外出。不然今天非得在床上把腰给折了不可。   她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跟人约好了的,十点半”,表情可怜巴巴,“你也不想我在别人面前言而无信是吧?”   叶轻蕴眯眼瞧她:“你昨天答应了今早一定乖乖侍寝,对我就言而有信?”   他的手臂将自己越勒越紧,许凉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说:“因为——你不是别人嘛”   虽然心里对于到嘴的鸭子飞了这件事十分不满,但他还是被她讨巧的话给取悦了。叶轻蕴脸色好看了一些,问道:“谁约的你?”,他倒要看看,哪个是阻断他好事的罪魁祸首。   许凉答道:“是木头”   叶轻蕴脑子里搜索一阵,想起那个被她和裴意初救下的孩子来:“去干嘛?”,他问得更深入一些,不知道裴意初会不会一起。   “去看儿童剧”   “只有你们俩两个?”   “不,还有他爸爸”   叶轻蕴一下自己警惕起来:“他不是福利院的孩子吗?哪儿来的爸爸?”   许凉如实跟他说了:“他和家人走散了,现在他父亲将他领回去了”,说着看他一眼,似乎他并不知道vincent就是木头的爸爸。   “不许去!”,他语气坚决地说。   许凉对于他突然的霸道十分不解:“为什么?”   “谁知道他爸爸是不是想给儿子找个妈妈”,他看着她,眼神恶狠狠地,脑海里浮现她暂时顶替孩子妈妈的身份其乐融融地和父子两个组建起一个临时家庭的场景来。   许凉哭笑不得,他的想象力一丰富起来就像洪水猛兽,谁都挡不住。   “只是看一次儿童剧”,她像看个闹脾气的孩子一样看他,“叶先生,请你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看得上我这个低能患者,其他人的审美还是挺正常的”   叶轻蕴皱起眉头:“干嘛这么贬低自己,还有,你这话是暗指谁的审美不正常?”,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危险起来。   许凉笑意盈盈地说:“也不知道是谁,天天说我智商低”   “这个世界已经坏到,连我这个唯一的诚实者也容不下了吗?”,他挑眉。   叶轻蕴抱着手臂站在许凉的衣帽间门口看她挑衣服,意见不断冒出来,一会儿是“穿那条印花裙子干嘛,你想迷得他只顾得上看你,连儿子也不要了吗?”   看她手伸向那条绿色皮质连衣裙又说:“这件明晃晃的衣服,你要把自己亮成个女主角吗?”   见他满脸不痛快,许凉干脆衣服也不挑了,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九哥,原来你欲求不满的样子是这样的”   叶轻蕴被她低沉魅惑的嗓音搅得喉咙一紧,还没说话便又听她说道:“要不,我给你一个小时?”   这种阵仗他是从来不怕的,嗓音像是从幽谷里传来,在人耳膜上不断撩拨出回音来:“一个小时?小疙瘩,我们结婚这么久你还没得到教训,我哪一次不是狠狠爱你整个晚上?”   许凉不得不败下阵来,跟他比下限,她能输到地心里去。   最后叶轻蕴亲自出马,跟她挑了一件刺绣装饰连衣冬裙,外面罩一件羊毛披肩,看起来中规中矩,十分良家妇女。   他仔细嘱咐她:“以前我让陈修给你的喷雾和警棍带上了吗?”   许凉对着他一本正经的语气喷笑:“我是去陪孩子看儿童剧,不是去当杀手!”   “谁知道呢,万一有人就这么不长眼”,这语气让他成了个焦虑女儿会遇上坏蛋的父亲。   “说起来,木头的爸爸你也认识”,她为了让他安心说道。   叶轻蕴没想到她这样说,问:“是谁?”   许凉为他解惑:“你们贝樱投行的vincent”   “是他啊”,叶轻蕴显然对他的品性十分了然,面上松了口气,“看来我真是太久没关心贝樱的事,连他儿子失踪都不知道。不过以前还真没听说他有小孩儿,大家都以为他是单身”   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亲,他的担心反而颠倒过来:“投行明里暗里心属他的女人不少,你管好自己的眼睛”   她敷衍地“嗯”一声,觉得自己出一次门真不容易,他这不行那不行,已经浪费了一打时间。   叶轻蕴见她不放在心上,虎着脸说:“听到没有?!”   许凉正色道:“我明白,已婚妇女在除了丈夫之外的英俊男子面前,都要把自己当成个盲人”   “盲人?哪有你眼神这么好的盲人,给自己找了个如此完美的丈夫”,他扬起眉梢道。   许凉斜他一眼:“我对此竟然无话可说”   “真理一向不容反驳”   在下楼的路上,许凉不断停下来亲吻这个满脸不愤的老男孩儿才把他哄好,换回了自由。她站在司机替自己打开的车门旁,对门口抱着手臂的叶轻蕴挥手,他撇过脸去,似乎闷气还没有生完。   司机站在一旁有些尴尬,看来是小两口闹别扭了。先生都不肯搭理太太了,要换做以前,早过来大事小事嘱咐一大堆,今天脚戳在地上似的不肯挪窝。   这位祖宗的脾气看着不轻易发火,但莫测起来比天气变换得还快,家里几个司机都心知肚明,看着好伺候,其实最难伺候——对人动手从来没有预兆。不止他们,连公司的人见他挑个眉都战战兢兢,更别说当下这种冷脸的状态。   只见太太满脸无奈,走过去在总裁耳边说了几句话。总裁立马容光焕发,两只本来沉郁的眼睛亮得和地上堆起的雪有一拼。   叶轻蕴生怕她反悔,问道:“真的?”   许凉脸上满是红晕地轻轻点头。   “那你记得早点回来”,他得了许诺,语气好了很多,“但要是晚了一分钟,今晚就要加一个小时”   看着他表面上风轻云淡,实则如狼似虎的样子,许凉实在耐不住他炙热的眼神,装作把头发挽到耳后,垂眸轻轻点了头。   她一低头,修长白皙的脖颈便有了莹白优雅的弧度,让人心潮起伏。叶轻蕴伸手抬起她的下颌,叮嘱道:“不许对他笑,不许对他脸红,也不许在他面前露出你现在这副样子!”   他语气蛮横,每个字都是替她立的军令状。   许凉奇怪问道:“现在我是什么样子?”   叶轻蕴看她满脸疑惑地望着自己,眼眶里闪动着一潭静水,水面上升腾着一团雾气,这样子,真不甘心放她和其他人约会!   他脸色又沉下来,“自己照镜子”,不再看她,“你不是说要来不及了吗,怎么还不走?”   许凉对他不断反复的情绪弄得抿住了嘴唇,绞着两只手问他:“真的——不想让我和木头去看儿童剧吗?”   叶轻蕴知道自己让她为难了,眉头舒缓下来,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内心的这番别扭,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早去早回,我在家等你回来”   说着,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题外话------   欲求不满的九哥已开启撒娇模式,昨天木有更新,今天的来啦,么么哒(づ ̄3 ̄)づ╭?~ ☆、101.慈母形象   由于下雪有些堵车,当许凉到达剧院门口的时候,父子两个已经到了。   vincent一个没注意,就看见儿子一路小跑扎进人堆里,他急匆匆跟过去,刚走到一半,就看到他牵着一个妙韵女子过来了,他的步伐从容了些,跟许凉打招呼说:“非常高兴许小姐能在周末抽出空来陪陪木头”   许凉说没关系,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迟到吧?”   vincent温和地笑了笑:“没有,还剩十几分钟,现在进去正好”   许凉松了口气,这时候vincent递了一杯热咖啡过来,他说她来得很及时,咖啡还没有凉掉。   不得不叹服于这个男人的观察力,既周到又不动声色地免去她迟到的尴尬。   这时候穿着蓝色羽绒服,带着毛线帽的木头拉扯了一下许凉的大衣,她目光垂下去看他:“怎么啦,木头?”   木头将他两只衣服口袋拉开,里面有好多只编成的小松鼠,都是扁扁的形状,他拿出一只来,手里一摆弄,松鼠的样子渐渐饱满立体起来。   见许凉不可置信,眼睛越睁越大,vincent跟她解释说:“最近他都在研究小松鼠的编造程序,把你送给他的那只拆开又还原,现在你看到的这个是经过他改良的”   许凉惊叹:“木头的创造力真惊人”,都说自闭症孩子在某一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现在木头便活生生应验了这个说法。   但不管许家还是叶家教育小孩子都是不轻易褒贬,所以许凉也不多说什么夸赞的话,只爱怜摸了摸木头的小脑袋。   木头将自己做的小松鼠递到许凉面前,眨巴着眼睛,神情期待地看着她。   “是送给我的吗?”,许凉的眼睛和木头的齐平。   木头抿了一下唇,点了点头。   许凉接过来:“很有趣的小松鼠,我很喜欢,谢谢木头!”   木头的嘴角抿得更紧。   “那么——我可以亲你一下,表示我的谢意吗?”,她声音温柔地问道。   vincent也看着儿子,期待着他的反应。只见男孩子低下脑袋,玩儿着自己的手指,像是没有听见。   没想到许凉没有一点儿失落,反而笑道:“我可以把你这个表情理解为——你在害羞吗?”   出人意料的是,木头忽然拿出包里的另一只松鼠,手伸过去,松鼠脑袋在许凉的脸上沾了一下,又迅速离开。   许凉和vincent同时呆住了,她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跟木头确认道:“你刚才是在吻我吗?”   木头睫毛抖了抖,脸上一层可爱的红晕。   许凉简直心都要化了,慢慢搂住木头的小身体,说:“谢谢,真高兴木头能这样做。这是不是代表,我可以成为你那个世界的朋友?”   木头茫然地看着她,似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但即使这样,两个大人为他的转变满心激动。一个灵魂沉入冬眠的孩子,现在肯探出头来看看这个世界,那么他已经有机会感受春风了。   vincent按捺住心里的震颤,原来许凉真是木头的“解药”。看着那个蹲下来和儿子轻言细语地女子,脸上有淡淡的柔和光芒,清丽的容貌和淡雅的气质让人回味无穷。   他心里一动。当初她婷婷站在贝樱创始人叶轻蕴的身旁,听人介绍说,是叶的妹妹,当时也只觉得她笑容沉静,相貌倾城。没想到她还有这样澄明的心地。   木头因为不懂人情世故而显得格外清澈。清澈的人之间总会相互吸引,也难怪儿子只对她有回应。   vincent拿出手机,偷偷将这温馨的一幕拍了下来。   剧院里已经可以检票进场,等他们将大堂天马行空的创作艺术品都逛完之后,便进了场内。   许凉在外面逛的时候惊奇于vincent的耐心,每一个作品旁边都附带着一个简短的介绍,而vincent显然是儿子的童话家,每一个作品他都能编出一个故事来,连许凉也听得津津有味。更别说两眼发光的木头。   进去了才知道,里面是个微型剧场,布置得并不大。但很温馨,四周有着孩子们喜欢的童话人物,以及鲜亮动人的色彩排列。   大多都是家长们带着孩子一起来,孩子们问题很多,叽叽喳喳用好奇心来为难自己的父母,大人们编到最后编不出来了了,便一个头两个大地让他们安静一会儿。   vincent对许凉说:“其实我是羡慕这些父母的,要是哪一天木头也这样问题多多地来麻烦我,我一定会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爸爸”   许凉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身旁这个年纪稍比叶轻蕴大一点的父亲并不是在抱怨,而是在心疼自己的孩子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有一个活泼的童年。   “木头这么聪明的孩子,要是他来问你,估计不比你事业上的难题容易”,她一低头,看到木头又开始编松鼠。   vincent雅致一笑,那双成熟男人眼睛里散发出幽深的魅力,“许小姐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   许凉才不这样认为:“什么道理,我觉得自己说的都是歪理”   说着便笑起来。   木头不知道什么惹得两个大人如此开心,不解地看他们一眼,然后又开始当起手里这只松鼠的工程师。   这个剧场和其他的不一样,有很多演员与孩子们之间的互动。孩子们是主角,所以全都被安置在观众席中间,家长们则在后排。   现在相当于木头要独自置身于陌生人之间,他赖在父亲身后,两只眼睛里全是拒绝。   vincent劝了他许久都不管用。这是父子俩常上演的场景——爸爸苦口婆心,儿子无动于衷。   旁边的父母看vincent劝得如此艰难,也跟着拿自己家的孩子举例:“你看看,哥哥也一个人去的。做游戏很好玩儿,大家一起才热闹嘛!”   木头还是不听,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只要他不想听见的话,即使长了耳朵也绝对听不见。   vincent无可奈何,拿儿子没办法,对着苦笑。   许凉跟着蹲下来,把木头拉到自己面前,把木头送给自己的松鼠摊在掌心,跟他说:“木头,你觉得他是不是很孤单呢?”   说着她牵开他的口袋,将里面一堆松鼠亮出来:“比起它们,它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你口袋里的小松鼠们,相互说话,问好,还有唱歌,都没有它的份,你觉得它过得幸福吗?”   木头不吭声,低下头。   许凉知道这是他的一贯动作,接着说:“现在木头就像这只小松鼠,不肯去和其他小朋友坐在一起。没有体会过,木头怎么知道跟别人在一起的滋味是不是好呢?”   木头撅了一下嘴唇,不知道是在反驳还是同意,总之有了反应。   无疑,他对外界的反应是迟钝的,不管在他自身有个运转得多快的大脑。就在vincent屈服于儿子的沉默中时,木头从衣袋里拿出两只松鼠放到许凉的手上。   又长又浓的睫毛眨巴眨巴,似乎在说,这下小松鼠就不会一个人了。   他抿了抿唇,在两个大人牵挂的目光下,竟然坐到了剧场的前排去。   vincent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儿子。如果说木头是个风筝,那么他的目光就是风筝线了,一直跟着他的方向。   “你好像很担心他”,许凉能感受到他的紧张。   vincent干脆地笑一下,并不觉得自己操劳过度的父亲形象有什么不对,他索性承认道:“自从木头重新回家后我变得比以前紧张,总害怕他又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许凉有些感动,她是缺乏父母关爱的人,所以看到别的父母对孩子好便有很深的触动。   “木头很幸运,有你这个好父亲”,她轻声说,真心实意,不带丝毫恭维。   vincent苦笑着摇摇头:“其实并不是这样。父亲这个角色我当得很坏。虽然对着木头,我比其他自闭症孩子的父母更有耐心一些,但因为工作原因,我和他真正的相处时间很少。很多时候,等我回家,孩子已经睡下了。等过几天,我能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陌生来”,但他又不觉得有多气馁,“他的世界里有很多比我们身处的环境更吸引人的东西,所以分薄了他在这个世界的注意力”   许凉惊奇于他对待事物的角度,“你倒真的乐观”   vincent觉得这个词就是自己的写照,眼睛里聚着神采,对她说:“我常把木头当作一个冷美人来看待。时时逗弄他,他哪怕动一动眼皮我都觉得有巨大的成就感”   许凉笑道:“本以为你们的生活会沉闷,但事实上却很有趣”,她发现真如叶轻蕴所担心的,vincent是个很有魅力的人,跟他相处会很舒服,哪怕他们仅仅只有几面之缘,他身上的浪漫主义,以及乐观豁达,会让人不自觉地想和他成为朋友。   “苦中取乐嘛,木头就是小王子,他守护他的玫瑰去了,那只好由我来守护他了”   因为这句话,许凉心里涌出一股暖洋洋的幸福感来,为木头。要是自己的父亲能对自己说这番话来,那么她一生别无所求了。   “你真是一位好父亲”,她把这话又说了一遍,其中暗含着对木头的羡慕,以及自身的惆怅。   “你也有一位好哥哥”,vincent突然说。   “啊?”,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叶轻蕴,“为什么这样说?”   “叶先生总是很体贴你。记得有一次我们到法国开会,他说你让他给带一双鞋回去。但欧洲人穿鞋的号码和中国人差别很大,说了半天也码不准你到底要穿哪一种鞋号。后来他把自己的鞋脱掉,亲自试了店里面最大的那一双,说你的脚比他小好几码,最后才定下来”   许凉心里一颤,像心里有一块痒地,但忽地被人抽了一鞭子,有些辛辣又有些痛快。   “是吗?”,她垂着眼,去看被画成蓝天的墙面。   “你不知道吗?”,他笑了一下,想起来觉得叶先生宠妹妹就像中了毒,比自己宠木头还过火,“和他一起出去,他会不由自主地观众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看着看着,他会不自禁地笑起来”   许凉抿唇,问道:“那这些事,发生在两年前还是两年后?”   vincent没想到她这么问,愣了一下:“这有什么关系吗?”   许凉画出这样一条时间界限并不是没有道理,“我们差不多是在两年之前才重新相遇,那么更早一些,恐怕就不是为了我”   vincent看一眼她的脸色,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他虽然处事周全,但在许凉面前也不自觉省掉圆滑,如实道:“应该是两年之前”   许凉垂下目光:“那很有可能不是为了我”,忽地又笑了一下,“那双鞋倒是我拜托他的”   vincent怕这里面有什么不快,不再谈起这个话题,看话剧演员们正逗得孩子们哈哈大笑,只不过就木头一个人在笑声当中显得太沉得住气,一动不动,连个笑脸也懒得奉陪。   许凉听他叹了口气,转眼看他。   vincent道出自己的担心来:“我怕他这么沉默,长大不懂得怎么讨女孩子欢心,打一辈子光棍怎么办?”   “额……”,许凉对这个深谋远虑的父亲束手无策,“太早了吧?”   “听说现在的男孩子在幼儿园就有女朋友了,木头这样会落单的”,不等许凉安慰他,他又自顾自地说,“幸好他是小王子,还有一朵玫瑰”   许凉心里的那点儿怅然被这样一个没有架子的父亲打败了。他谈起儿子总是很轻松,并不觉得木头异于常人的沉默是一种负担,反而像是在调侃一个挚友的语气。   她看着台上的话剧演员夸张的表情和动作,脸上有升起来便长久没有落下去的笑容。   这淡笑也感染着vincent,忽然这一刻有一种无声胜有声的美妙。   话剧终于落幕,演员们手牵着手朝底下的观众鞠躬,每个小朋友手里都有一副作为道具的水彩画。   许凉和vincent的拍着手掌,声音汇入响亮的掌声之中。   这出话剧演得很好,从木头本来抗拒,但此时亮晶晶的双眼里就能看得出来。   vincent拜托许凉照看一下木头,他到后台去一趟。   许凉应下,将木头带到后排坐下。木头有些累了,趴在许凉的大腿上,许凉轻声跟他说:“木头,现在不可以睡觉的,会感冒。等会儿跟爸爸回去之后再睡好吗?”   木头艰难地仰起脸来,迎着光,将他白皙细腻的皮肤上那层细小的茸毛照得很清楚。这副眼睛快黏在一起的可怜相将许凉心疼坏了,将他抱到自己腿上,轻轻拍着将他哄睡着了。   vincent从后台出来便看到这副景象,孩子安睡在女人怀里,睡得很香甜;女子嘴角一抹柔美慈爱的笑容,嘴里轻轻同孩子清浅的呼吸唱和出摇篮曲。   他突然觉得许凉此刻就是个完美的慈母形象,没谁比她更懂木头这个特殊的孩子;木头同样也不会亲近除了许凉之外的女人。她身上那股干净气韵将他在商场上遇见的心计,算计,尔虞我诈全都一笔勾销。他从未觉得一个单身父亲独自带着孩子有什么不妥,等遇上了,才觉出一个家庭的缺憾来。   许凉见vincent过来同他们汇合,手里拿着一个木偶松鼠和一朵丝绒材质的玫瑰。   木偶上吊着线,会随着人的摆弄生动起来。   许凉抱着木头刚要站起来,vincent赶紧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孩子,他的动作很仔细,将孩子轻柔地包裹在手臂之间,被解开的大衣有一半成了孩子熟睡时加盖的被子。   许凉帮他拿着从后台取来的东西,两个大人一个孩子,刚刚转角,却遇上了童湘和李游。   如果没有李游的话,她们很可能对面不相识就这么擦肩而过,但此时不得不停下来打招呼。   “一家三口这么温馨?”,还没等许凉向vincent介绍熟人,童湘便抢先道。   ------题外话------   好喜欢木头这种禁欲系男孩儿,干脆把九哥和疙瘩的女儿和他配对。哇,闷骚,喜欢她只亲近她一个女人,然后她对别人笑就喝闷醋,生气不理人,我觉得好萌啊,大家觉得呢? ☆、102.他没机会了   这句话说出来的嗓音柔婉,但在场的人都听出敌意和挑衅以及气势汹汹。其中暗含的尖锐许凉早就习惯了,她脸色都未变一下。   vincent在许凉出声前,赶紧解释道:“这位小姐大概是误会了,我和许小姐并不是夫妻关系,只是我的孩子很喜欢她,邀她来和我们一起观看话剧”   “哦?”,童湘一哂,“不是夫妻关系看起来倒像一家三口;是夫妻关系的反而讳莫如深,这个世界可真是太莫测了,反正我是越来越看不懂”   许凉冷冷开口:“看不懂是你的事,没人有义务还要向你翻译一遍”   李游看场面实在尴尬,于是道:“阿凉,时间不早了,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他说这话是想两边的人赶紧错开。许凉和童湘一向看不对眼,一起吃饭恐怕两人的胃都受不了,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vincent会意道:“时间的确不早,许小姐早答应了和我共进午餐,今天可能不巧,实在抱歉,告辞!”   说着对面前的一男一女颔了颔首,抱着孩子,带着许凉出了影剧院大门。   vincent的步调不快不慢,因为既想尽快将孩子带到有暖气的车上去,又要照顾许凉的速度。   他一边将孩子揽紧一些,一边对许凉说:“那位童小姐好像对你有些不满”   许凉“啊”一声:“你认出她来了?”   “是的,毕竟是著名的舞蹈家。我曾经欣赏过她的歌舞剧”   “那你还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   vincent眨眨眼睛笑起来:“毕竟我们才是一伙的”,他又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两个——关系的确不太好”   vincent看了她一眼:“为了男人?”   许凉半真半假道:“你怎么知道?”   “男人的第六感有时候也很灵”   不过到底不是八卦的人,虽然vincent很想知道那个供两个女人哄抢的男人到底是谁。他心里不禁有些失落。看了旁边的女人一眼,她小心翼翼的拿着那个木偶松鼠,小心翼翼,生怕线与线之间搅在一起。   她专注的样子很动人。   终于上了车,vincent将木头在自己怀里安置好。孩子睡得香甜,父亲已经将他运送到另一个个地方,也不妨碍他在梦乡里甜蜜。   车厢里很静,许凉和vinvent因为熟睡的木头都没有说话。她拿出手机来,打字给他看:“请把我送回家去”   “我刚才说要请你吃饭并不是在敷衍”,vincent低声说道。   许凉对上他诚恳的眼神有些为难,记着今天出门的时候,答应了九哥早些回去的。   看她沉默,vincent不禁有些忐忑,抿了下唇,他说:“其实我约了曾湘泉老师一起吃饭。虽然我是周导新片的投资人,但也不能事事专横,决定权还是在周导手上。如果让曾老师在周导面前作保,那么裴的男主角胜算才会更大”   虽然那天在云顿庄园,周导答应考虑一下裴意初,也就是说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是站在他们这边。现如今,那边还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吴敏川为了这件事愁得眉头都没松开过,裴意初还特意送了一套去皱的护肤品给她。   许凉知道这是vincent真心实意想帮他们,当下踌躇一会儿,应下后向他道了谢,这才发短信给叶轻蕴:九哥,今天中午有事,我不回来吃饭了。   发了之后,她心里不禁有些忐忑,依他的脾气,不喜欢发短信,十有九不回。特别是今天他本来就不想放她出来,最后自己开了一张空头支票才得以脱身。   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估计他心里早不耐烦,这短信一发过去,说不定就是根引线,将他聚集在心里的不耐烦给引爆。   她手里拿着手机,时不时看一眼。但心里明白,他并不喜欢发短信。注重效率的人一向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打字上,发火还是赞美都是通过声音直冲冲地传达给你。   但还是忍不住猜想他有什么反应。她不知道,为什么不管他生气还是应允,自己心里竟萌发出一股期待。   过了好一会儿战火没有蔓延过来,许凉心里有些庆幸,同时又有些不明不白的失落。   他有可能睡着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不一会儿便到了曾湘泉下榻的酒店。这时候木头也醒了,眼睛微微地眨动一下,然后慢慢再加快频率。   安静的孩子有个好处,至少没有起床气。等他完全睁开眼睛,脸上有一层粉粉的红晕,小刷子似的睫毛微微抖一抖,似乎要把睡梦全抖落出去。   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是一片静谧的湖水,见底的清亮。   他眼睛对着许凉,小手伸过去,攥了一下她的手指。接着嘴唇绷了一下,似乎在笑。   “你是在笑吗?”,许凉虽然满脸激动,但却像大点儿声就会惊到他一样,轻轻问道。   这下木头又把刚才的表情改为抿起嘴角了。   vincent给儿子戴好帽子说:“小捣蛋,你也学会跟许阿姨开玩笑了是不是?”   一行人下了车,打了酒店大堂有侍者来领他们去餐厅,说曾先生已经在等他们。   不知道传说中的曾湘泉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许凉牵着木头,包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没见急着拿出来,因为已经到了指定的桌前。   这家酒店的餐厅不止一处,风格各异。他们到的这一家偏田园风,名叫“隐者愚厅”。面前的桌上趴着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穿着卡其色的休闲裤以及黑色夹克,大概是没出过酒店,所以才敢穿得这么少。   这颗被浓密头发覆盖的后脑勺慢慢往后仰,闭着眼睛问了一句:“来了?”,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似的,随意得近乎大大咧咧。   然后才把眼睛睁开,看见父子两个旁边,站着一位清丽伊人。他手脚局促一阵,但眼神却是平静的,嘴里更是调侃道:“终于结束光棍生活了?”   在许凉眼里,他有趣得近乎怪异,能将三种不同的情绪同时用动作,神态和语言表现出来。   他沧桑的嗓音一下子暴露了年龄,他绝对不止三四十岁了。   许凉不说话,任vincent介绍自己:“什么时候结束光棍生活都不劳你操心,反正不是现在。给你介绍一下——”,他看一眼她,“这位是裴意初的经纪人许凉”   虽然已经跟许凉说明今天餐叙的参与者,但过场还是要走完,便对她说:“这位是著名作家曾湘泉”   曾湘泉除了那双对什么都带着热情,但又不太上心的眼睛,总体来说还算绅士。历尽沧桑的嗓音响起:“许小姐,幸会!”   说着站起身,礼貌地向她伸出手去。   许凉含笑道:“曾老师,久仰大名”,也抬起手,跟他握了一下。   木头看他的眼神表示,与这位打扮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叔叔是相识的。曾湘泉对着孩子笑了笑,将一个笔记本递给vincent,“来之前我特意有准备,这是给chaplin写的床头故事。他好像对科幻故事更感兴趣,所以我写了一些,如果你有空,可以念给他听”   他的礼物也是特别的。许凉觉得在他看木头的时候,连他脸上的皱纹也有一股温情。没想到真实的曾湘泉是这样用心去与人相交的。   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说起来,倒是与裴意初相似,怪不得当初能看上裴,将他的形象写进书里。   曾湘泉温文地对许凉笑了一下:“抱歉,临时多了位美丽的女士倒让我措手不及,没来及给你准备礼物”   许凉说不用客气,然后指着孩子翻动笔记本的样子说:“木头高兴时抿起的嘴角,已经是在场所有人的礼物”   曾湘泉听到这里,笑着点了点头,只觉得面前嫣然而笑的女子一举一动都透出一股空灵来。说话更让人觉得亲切,颇觉得她与父子俩站在一起十分和谐,要真能成为chaplin的母亲,也算一件幸事。   他抬眼偷觑,见vincent也扭脸看着许凉,眼里一股隐隐的柔情,不禁心里笑起来。看来有这种想法的并不止自己一个。   “木头是许小姐给chaplin取的名字吗?”,曾湘泉问道。   许凉说不是:“福利院的员工们给他取的”   曾湘泉这才想起chaplin失踪过一段时间,在车祸现场被人救下。   到底是多年老友,vincent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的疑问在哪里。跟他解释道:“说起来,许小姐就是我跟你说的,救下chaplin的恩人之一”   许凉笑说:“什么恩人?把我到那么高的位置,岂不是让我挨不着地了。我的想法也和裴意初一样,难道要眼睁睁看一个小孩子在自己面前受伤吗?再者说,最后救下我和木头的是裴,我也是受他恩惠的人之一”   听她这么一提起,曾湘泉想起要拍的小说男主角就是裴意初,不禁问起:“那裴意初现在怎么样了?”   许凉说:“要不怎么说好人有好报,裴只是手臂轻微骨折,又可以投入到新戏当中去了”   曾湘泉也替他松口气,说那就好:“希望老周的新戏他能演出原汁原味来”   许凉没想到,曾湘泉原本就属意裴意初,心里喜不自胜,但面上却带着怅然道:“估计有些悬”   “怎么了?”,曾湘泉不明就里。   许凉对上他的眼睛,如实说:“因为周导只说考虑裴,现在并未有明确答复”   “这个老周!”,曾湘泉显然不知道这里面还绕了个圈子,“那他想让谁演?”   许凉见他板起脸来,就知道在选角这事上,面前的人与周导是有分歧的。这倒省了她的口舌,去说服他投裴意初一票,当下如实道:“周导原来是想让影帝戴乔来演”   曾湘泉看来对这件事的意见很大,拧着眉说:“不回国不知道,一回就吓一跳。要不是我突然回来,恐怕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电影都杀青了我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许凉给他倒了杯茶让他消气:“这事也不能全怪周导,戴乔说起来演技和名声都拔尖,要是冲击奖项,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能全怪”的意思是,其实周导还是要负一些责任。没想到周继疏在曾湘泉不知情的情况下,暗度陈仓,偷换了他的男主角。像曾湘泉这样的文人,大多身上都有愤世嫉俗的影子,她稍稍提一下“奖项”的事,或许这是戴乔在周导面前的优势,但反过来说,也可能在曾湘泉面前不值一提。   果然,曾湘泉愤然道:“真不知道现在做电影是为了艺术,还是拿奖!名誉比良心之作更引人倾心?”   看他几乎痛心疾首,一看就知道在心疼自己千辛万苦打造出来的小说——精雕细琢不但没有原汁原味地呈现在大家面前,反而与自己的初心擦肩而过,其中的惋惜与痛心,只有曾湘泉本人能够体会得到了。   许凉见他脸色沉郁,恐怕在心里不知将周导骂了多少遍了。虽然曾湘泉顶在前面和周导力争对裴意初有利,但如果过于激烈也可能殃及池鱼,万一周导一赌气完全抹去裴意初当男主角的可能,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她抿唇笑道:“周导的电影哪一部不是在业界声名远播?比起其他只为圈钱,搏利的导演,周导给了观众们太多惊喜。选角的事周导正在犹豫当中,这么久还没定下来,我想也是考虑到曾老师所说的理由”   一切都还未定下来,说明周继疏这一猛子扎下去也并不是无药可救。曾湘泉打定主意要和他面谈一次,当下敛了刚才的气愤神色,让人拿了菜单上来。   vincent说他已经点好了,“你来这里不就想吃那几道吗?”   曾湘泉这才觉得冷落了老友,脸上有些惭愧,说:“刚才一急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行了”,vincent对他摆摆手,“跟我你还客套什么。定居德国,德语连日常交流都困难的人,竟学会当地人面面俱到那一套”   曾湘泉听了也不恼,“我的小说都是写给中国人看的,德语学那么顺又帮不上忙”   “得了,真不知道你这个对语言不敏感的人,怎么当上小说家的?”,vincent调侃道。   看两个人一来一往,许凉只含蓄笑着听了,并不插话。   曾湘泉对女士向来颇照顾,埋怨vinvent道:“怎么不把点菜的权利交给许小姐?”   vincent只淡淡一笑,并不替自己辩驳。要是在平时,当然女士优先,今天许凉的来意可不是吃一顿饭那么简单,拿下曾湘泉才是主菜。   这时候vincent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来一看,心中一惊,没想到这尊大佛今天会想起给自己打电话来。   他接起来,听见低沉的男音响起:“今天真巧,没想到会在门口看见你”   vincent环视一周,并没有找见那个熟悉身影,问道:“你也在隐士愚园?”   那边安然自如道:“是啊,等会儿过来找你喝一杯?”   他是贝樱的老大,虽然贝樱高层各自监管的行业不一样,兼之华闻事物繁忙,所以很久都没见他露面。电话那头的人开了金口,自然不得不从,vincent欣然道:“与两个朋友在吃饭,您要是不介意就过来吧”   两人道了别,挂掉电话。   vincent对其他人说:“等会儿还有个人要来”   曾湘泉:“临时加入?”   vincent也摸不准,那位一向来去如风,不知道今天突然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来意。问其他人道:“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觉得我自作主张?”   但又实在无奈,那位的性格向来说一不二,看他挂电话的刚毅劲儿就知道不容拒绝。   曾湘泉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膀。   许凉也说没关系:“多一个人更热闹”,一边说一边看木头慢慢地将口袋里的松鼠拿出来,整齐排列在桌上,那样子像是在点兵点将。   vincent等的人来了,他起身到门口去迎。这时候菜上来了,果真很田园风格,大概是白斩白莲鹅,鹅汤饭以及糟溜虾球,干菜闷肉一类。   看到后面两道菜,许凉问道:“曾先生是浙江人吗?”   曾湘泉道:“是啊,vincent告诉你的吗?”   许凉摇摇头,指着后两道菜说:“家里的老师傅曾做过这两道浙江菜的,vincent就着您的口味点,就不难推断出来了”   曾湘泉赞道:“许小姐眼力不错”   “哪里”   曾湘泉又说:“这一点倒是和vincent挺像”,看一眼木头,“唔”一声道,“估计这小子也遗传上了”   木头举着一双闪亮的目光看着两个大人,一脸茫然,许凉低头一看,心里忽地涌起暖流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用那些松鼠,拼出一个“许”字来。   “是爸爸教你写的吗?”,许凉这一刻对这个男孩子好心爱,将他纳入自己怀里,感觉到他轻轻点了点头。   曾湘泉没想到排斥整个世界的木头会这样喜欢许凉,于是叹道:“你和这孩子倒有缘分”   许凉笑道:“是啊”   “如果这缘分连vincent也能参与就好了”   这时候有个清冽的男声插进来:“vincent大概没有机会了”   ------题外话------   香香这个月十号就要期末考了,今天已经五号了,因为要复习,可能更新时间不是很稳定。中午的更新不一定,但下午一定会更,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么么哒! ☆、103.结婚证可以杀敌   许凉一扭头,惊住了,没想到是他来了。她哑口无言好一会儿,听曾湘泉问道:“为什么?”   面前的男子笑得风清月明,几乎是把还未到来的明迷春光带到堂前来了。   叶轻蕴看了一下几人坐的方位,淡笑道:“我来得不巧,打扰几位。”   vincent说不用客套,给两位男人相互做了介绍。   两人握了一下手,叶轻蕴对曾湘泉道:“高中的时候,读过一本名叫《图书馆里的非洲菊》的小说,手法更为华丽一些,我跟人打赌说是曾先生早期的作品,他还不信”   曾湘泉眼睛一亮,像找到知己那样的表情,同时脸上浮起一层红晕,显然激动过度,他摇摇头,口气更沧桑了:“惭愧啊,少不经事写出来的作品,出版了也没胆子再去看。那时候发表用的另外一个笔名,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叶先生的慧眼”   仅三两句话让曾湘泉将他引为旧友,vincent不得不赞叹老板的这份手腕。说起曾湘泉的作品,自己这个好友也难空出时间来读。   高中时候读的书?这逆天的记忆力也怪不得每次到他面前作报告的同事们头发都要掉一把,哪个小细节他都记得,当时出错了他不动声色,等你说完了他嘴角一抹淡笑,这就表示你得再花费一周重做。   许凉在一旁低着头,耳边是叶轻蕴和曾湘泉相谈甚欢的声音。她恨不得把脸扭到后脑勺去,避开那个还能分心用余光瞪着自己的男人。   此时他更像是不上不下地晾着她,连句招呼也没有,将所有的提心吊胆都变成一个长久的停顿,让她自己去品尝。   许凉觉得这滋味可不怎么样。   “叶先生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vincent和许小姐无缘”,曾湘泉的记忆力也不差。   许凉将脸埋得更低。   听见他回答说:“因为他已经有主了”   曾湘泉扭头问她:“不知道谁这么幸运?”   “幸运什么?”,叶轻蕴哼笑道,“恐怕是天底下最倒霉的男人”   曾湘泉的眼睛在这一男一女之间来回扫,只觉得叶轻蕴看许凉的眼神更像是要独吞她。   他心里有了一瞬间的静止,不禁叹息一声,或许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九哥,你怎么在这儿?”,许凉被他那双幽谷似的眼睛盯得没办法,这才轻声问道。   叶轻蕴眉梢轻扬,“当然是因为等个言而无信的人,千等万等,冬天都快过了她还没回来”   这话里面除了埋怨,还有一丝委屈。   许凉当下抿起嘴唇,忽然觉得很对不起他。但碍于其他人在场,又不能堂堂正正地把话说开,她两只手绞在一起,成了彼此的枷锁。   vincent听他这样一说,心里也有些微惊。这位大老板向来注重效率,在贝樱没谁敢叫他多等哪怕半分钟,现在倒好,真有那么个人吃了雄心豹子胆,让他等了那么长时间。   但他语气里又不见恼意,恐怕是哪位极重要的人物,才让他这样心甘情愿吧。   此时又听叶轻蕴说:“隐者愚厅里有个包厢是面朝田园风光,听说这里的老板为了这个响应这个餐厅的格调,特意让人打造的。不巧今天我刚好订了一个,要是vincent不介意,曾先生赏光,我们不如到那儿去吃饭,也算有趣”   曾湘泉点点头说:“到这儿来本是冲着那儿的风景,不过听说这里的包厢都要半个月预定,这才错过了,心里还有些惋惜。没想到今天倒沾了叶先生的光”   vincent也点头说没意见。   许凉是不敢有意见。没看他从头到尾连个正眼也没看过来吗?   vincent也觉得奇怪。不管什么时候看见这对兄妹,叶轻蕴几乎眼神就没离开过她,许凉要是离他有两米远,他的眼睛便会时不时地四处寻觅。   贝樱投行那群女人都半酸半羡慕地说,叶先生是个妹控。   有侍者过来领着几位去包厢,vincent一看叶轻蕴没有率先挪步,就知道他有话跟许凉说。于是抱起儿子,跟曾湘泉走到前面去了。   看过食肉动物将猎物堵在洞口的情形吗?当下这个比喻用到叶轻蕴和许凉身上再恰当不过。   许凉怯怯地抬起眼睛,问叶轻蕴:“我给你发的短信,你收到了吗?”   叶轻蕴怕她还不够自责似的,轻描淡写地说:“抱歉,当时我没空,正给某个白眼儿狼做中饭呢!”   “我错了”,她小声道,听他平静语气之下的暗潮汹涌,要不赶紧认错,最后连认错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叶轻蕴睖她一眼:“错哪儿了?”   “哪儿哪儿都有错,现在我全身都需要打补丁”   “好好说话!”,他板起脸来。   许凉伏低做小道:“不该不接你电话,也不该言而无信”   “还有呢?”,他步步紧逼。   许凉绞尽脑汁,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罪状在他眼里罪不可赦,喏喏道:“好像……就这些”   他提醒她说:“没了?那你和vincent千年难遇的缘分是怎么回事?”   许凉忍不住笑:“什么千年难遇?又不是许仙和白娘子”   叶轻蕴脸色一黑:“难不成我还成拆散你俩的法海了?”   看他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许凉赶紧收敛笑容说:“没有,你别胡思乱想。曾先生只是开玩笑的”   “我可没见谁把玩笑开得那么真”,他的语气有些恨恨,“幸好今天我及时来了,要不等会儿一顿饭下来,那个男孩子都得改口叫你妈妈了”   许凉这才反应过来:“你……这是在吃醋吗?”   他用看个天方夜谭的眼神看她,但一张口却泄露了自己的真实情绪:“我……我吃醋?”,叶轻蕴很不屑地“哼”一声,以此来掩盖自己的恼羞成怒。   许凉见他真的快急眼,这才拉着他往右侧的包厢走。这一路他好乖,任她牵着自己的手,显然还未从她那句“吃醋”输了的一成当中反应过来。   走了一半,他还耿耿于怀:“你从哪一点看出我吃在醋?”,自己明明藏得很好啊。要隐藏什么情绪从来就没泄露过半分,不然那些商场上的对手早把自己给撕了。   许凉知道他在闹情绪,这和不肯打针的小朋没什么两样,于是哄道:“你明明明没有吃醋,反正我刚刚没看出来”   她看向他,眼神又无辜又清澈。   不过他是不信的,要连真假都分不清,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全都让贤好了。   他哼声道:“你少敷衍我!”   许凉无语,他还真是难伺候。说他吃醋吧,他不高兴;说他没醋吧,他不相信。她觉得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安全。   到了包厢许凉才知道理所当然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为什么提出要换个地方吃饭。本来她旁边坐的是vinvent父子俩,现在他们两个一起进来的,自然是把两个挨着的位置留给他们。   许凉偷觑一眼身旁的男人,见他正淡笑着和曾湘泉谈天说地,从文艺复兴一直说到弗洛伊德理论。   她一点儿也不奇怪他渊博的学识,小时候就知道他的记忆力甚过其他孩子的很多倍。打小叶轻蕴的脑子在许凉眼里就是一部百科全书。   此时和曾湘泉谈起专业文学来,他一点儿也不会怯场,嘴边含笑,信手拈来。不知道还以为他真是文学出身。   她也曾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他懂得那么多和专业无关的东西。他很轻蔑地看她一眼,照例是教她之前先损她:“笨得天下无双,我看给你申请个吉尼斯世界记录你一准儿得奖”   然后才娓娓道来:“首先是要懂一点别人感兴趣事物的相关知识,不用太多,但要奇,要精,并有自己的见解。后面要是跟人聊起来,你必须要做话题的引导者,将话题带到你懂得的那部分上去。举一反三,这是一个套路,那么任何话题你都可以参与进去”   这样一来,也怪不得他交际那么广了。除了他自身居高临下的身份,其中更大部分是他自身魅力所在。   许凉扭头去看他,觉得在灯光与窗外风景的映衬下,他那双本来就神采飞扬的眼睛更加熠熠生辉。   他说话的空挡,也瞄她一眼。这一眼让许凉觉得,他不是在看向她,而是在照耀她。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特别是曾湘泉,喝了叶轻蕴特意存在这儿的梨花白,话匣子也打开了,一听说他是许凉的哥哥,更是趁着酒劲,大力推荐vincent给他当妹夫。   许凉全程把脸埋进饭碗里,时不时感到身上一冷,那铁定是旁边的人扭头用眼神对她进行拷问。   叶轻蕴一听“妹夫”这词,目光都不禁深了些,他一边点头一边用那双乌沉沉的眼睛去看正照顾儿子吃饭,实则在注意这边动向的vincent,他心里冷笑:呵呵,妹夫?   中途vincent告了一声恼,说要去一趟洗手间,叶轻蕴让他等等,他也要去一趟。   许凉心里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她真怕他会一出门就对vincent亮出拳头。   叶轻蕴看到她动动嘴唇,欲说还休的表情,意味不明地冲她勾了一下嘴角。接着和vincent一前一后出了包厢。   许凉到底小看叶先生了,他的年龄还是个位数时,就懂得暴力是解决问题的最劣等的方法。不战而屈人之兵一向是他的首选。   两个男人的话题在去的路上一直是工作上的事,毕竟在工作上他们才彼此熟识,除此之外平时不常联系。   虽然叶轻蕴在工作上认真严肃起来能让人脑门儿直冒汗,有些时候急起来,听说他一下飞机贝樱的人就要去接机,汇报工作从在机场碰面的那一刻开始,真正的苦不堪言。   但vincent毕竟老练,不管做人做事在贝樱都挂得上名号。叶轻蕴听他闲谈似的就把最近关于娱乐业的投资铺展在自己面前,觉得不管他算不算得上是情敌,好员工的名号总有他一份。   叶轻蕴先从洗手间里出来,并没有等谁。vincent接着出了门,看见走廊上有个红彤彤的小本子,捡起来翻开一看,他瞬间瞪大了眼睛——竟然是许凉和叶轻蕴的结婚证!   许凉穿这样一件黑色的裙子,而叶轻蕴则坐在她旁边,身上一件简单的白衬衣将他衬得很年轻。再看上面的日期,原来他们两年前就结婚了!   怔忡之间,一个修长的身影折回来停在他面前。叶轻蕴对他说:“抱歉,我的东西落在这儿了”   vincent直着眼神,显然还未从这个惊人的消息当中缓冲过来。许凉和叶轻蕴一直在外人面前以兄妹相称,没想到他们是夫妻!   过了好一会儿,他在原地僵直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脸色不太好看,强打起精神,将结婚证物归原主:“没想到叶先生和许小姐早就结成伉俪”   叶轻蕴既不炫耀也不惋惜:“很多人都不知道”   vincent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他们故意不让人知道的。所以自己即使撞破这个秘密,也要替他们保守下去。   只是想起那双明如秋水的眼睛,一阵巨大的失落袭击了vincent的内心。还未萌芽就被扼杀的情愫,再也没有破土而出得奖机会了。   他一抬眼,忽然发现面前自信笃定的男人脸上明亮的笑容和许凉有几分相似。避免自己更难受,vincent不再看他,两人沉默着,一路回了包厢。   vincent很明白,那个刺眼刺心的结婚证并不是他无意落在地上的。一纸证明便显示了所有的名分,一切的非分之想都要被排斥在名正言顺之外。   那个面色妍丽女子的一颦一笑早就有主,根本没有其他人的份。vincent心里忽然有些微小的刺痛,但同时有些庆幸,还好这份倾心并没有深到非她不可的地步,情感的戛然而止未尝不是免去一份灾难。   是的,被叶轻蕴视作仇敌,就是一场灾难。   他以这种不动声色的方式宣示主权其实也是为自己留了面子。毕竟只要他想给谁难堪,对方不难堪都难。   重新入了席的vincent比出去时安静不少,任曾湘泉和叶轻蕴将中国文学史说了个遍。他只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似乎外面有美景引他入迷。   不知不觉已经喝了大半的白酒,一转头,他听到许凉不亲密但关切地说:“别喝了,你醉了可别指望木头能照顾你”   vincent不再看她的眼睛,只沉默地点点头。   倒是曾湘泉已经喝得只会点头。像他这样的作家,不是借酒消愁就是借酒舞文弄墨。他颤巍巍地起了身,叶轻蕴怕他摔下去,招了两个人来将他扶回房间。   “我们送你和孩子回去吧”,叶轻蕴道,正大光明地用了“我们”二字。   vincent摇摇头,淡声道:“有车送我们的,司机已经在等了”   “希望你早日给孩子找到一个称职的母亲”,叶轻蕴诚恳道。   vincent也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当即笑了笑说:“全看缘分了”,看了一眼许凉又道,“叶先生是个有福气的人”   叶轻蕴笑得带些甜蜜的苦恼:“这可不一定了”   两个男人对视,心照不宣地握了一下手,然后才道别说再见。   父子两个大手牵小手地走了,不过木头时不时会扭过身来再看一眼许凉。   “你们刚才在打什么哑谜?”,许凉好奇问道。   叶轻蕴牵着她说:“既然是谜,你自己去猜”   “这我怎么猜得到?”   “猜不到就别费那个脑子,你的智商可得省着点儿用”   许凉忽然觉得他心情变好了不少,这就意味着,自己能过个晴天。   “接下来我们上哪儿去?”,她兴致勃勃地问道。   叶轻蕴像看着一盘极合口味的食物那样看着她:“刚才我没吃饱”   “你还想吃什么?”,她显然没有听懂话里的深意,开始盘算最近新开张但自己还没来得及去光顾的餐厅。   他脸上笑意更深:“饿了当然是回家兑现你早上许给我的承诺”   她木着一张脸看他:“这么早,不用……那么急吧?”   叶轻蕴倒一副体贴她的口气:“现在是中午,你的承诺兑现完以后,正好累得直接睡觉”   许凉觉得他实在太可怕了,本能反应就是要离这个危险人物远远的。她凝了一股气,刚准备跑便被他一把抓住后颈上的领子,将她推进刚才吃饭的包厢内,抵在门板上。   叶轻蕴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呵气:“疙瘩,你要是再不乖,可别怪我不客气”   她挺了挺胸,装作宁死不屈的样子,但眼神却不敢看他:“你能把我怎么样?!”   叶轻蕴嗓音低沉地笑开来,许凉感觉得到他胸腔的轻微震动,几乎和她的心跳在同一频率:“煎炸煮烤都可以,疙瘩,到时候你喜欢躺着,还是趴着?”   ------题外话------   桑心,今天也只有五千,多写一点只能等考试完了之后。大家稍微等一等香香,么么哒(づ ̄3 ̄)づ╭?~   九哥邪恶了,但是香香还是很纯洁哒,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懂不懂就不懂\(^o^)/~ ☆、104.只有你一个   最后叶轻蕴把煎炸煮烤都对许凉用了一遍,外面夜色沉沉,她满身是汗,连动一动手指头得了力气也没有了。   她的呼吸到现在还没有平复,罪魁祸首还在后面密密地亲吻她濡湿的脊背。许凉的皮肤上,布满了他嘴唇的形状。   当他在车上时不时似笑非笑打量她的时候许凉就知道在劫难逃。她不管使出什么招数都无济于事,最后逼得她都快跳车了,他还是无动于衷,要把她冠在他头上的“恶魔”名头贯彻到底。   叶轻蕴是将许凉欺负到大的,他连脑子都不用动动就知道什么手段最快捷有效。他在车里就往她的嘴唇砸上温柔细密的亲吻,这些亲吻对她下了迷药,她软在他怀里如同一捧溪水。   到了家他更是不客气,吃了餐前甜点,可以正式来个大餐。将许凉抱进自己卧室,夫妻两个从中午到晚上都没出来过。   此刻许凉嗓子都哑了,看来空头支票不能乱开,开了债主就要加倍找补回来。她泪眼迷蒙地看着窗外,觉得自己全身的零件被人拆开了又重新组装。   许凉攒了半天力气才回过头对他说:“我身上不舒服,想去洗个澡”,一出声才知道自己嗓子哑掉了,一半有声音,一半没有地说完这句话。   叶轻蕴的嘴唇在她背上停顿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还有一些未消的*味道,却听起来格外性感。   他也觉得今天有些过火,一再要她不休。其实心里有些恼自己,平时都注意克制,但最近大概相处太过平顺,她身上甜丝丝的味道总让自己忍不住亲近。   也不知道伤到她没有。   叶轻蕴起身穿了睡衣,用浴袍将她小心裹好,抱起许凉往浴室里走。   他一边查看她身上有没有自己刚才不知轻重的伤处,一边听她带着哭腔数落自己的罪状。   “你太过分了”,她说,“我嗓子都哑了”   “嗯”,他大方承认,在她面前,他一向不介意得大便宜,吃小亏,“虽然我很喜欢你叫出来的声音,不过也得顾及一下自己的嗓子”   “你还赖我!”,她气咻咻地说,手臂一抬一落,本想在浴缸里制造出愤怒的水花,只不过手一抬起来才发现根本没力气把情绪用这种方式发泄出去——手举在半空,然后做了自由落体。   高大的男人身体灵活地一躲,宽宏大量地看她发脾气。她的愤怒扑了个空,许凉气急,后槽牙磨得作响。   “我突然发现你房间里的浴室挺大的”,他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来了一句。   许凉预感道这句话里的叵测,身体不禁往边上缩了缩,谁知道这刚好给叶轻蕴制造机会,他坏笑着将腰带一扯,手臂微微一挣扎,睡袍一下子从身上脱离开来,落到他脚下的地面上。   许凉惊恐地看着他,像看着自己的末日。   “喂!”,她哑着嗓子大喊,“你不准过来!”   在自己的叫喊声中,她看见一条修长结实的腿迈了进来,此刻终于明白他刚才那句话的用意。   叶轻蕴将自己的身体埋进水里,许凉干脆坐起来,但又立马发现,他冒着精光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自己毫无遮掩的胸口,她又立马躺回水里。   许凉此刻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就怕他又狼性大发。她此刻腰酸背痛的身体,可经不住他再折腾一次了。   叶轻蕴将她揽住,那条从她背后穿过的手臂画地为牢,将她锁在怀里。   “我不动你”,他承诺道。   她深深地质疑道:“真的?”   “不信我?”,他的声音里带着魇足后的慵懒,“我可不像你那么言而无信”。   许凉悬在喉咙口的心落下一半。   “和我在一起……开心吗?”,他抿抿唇,问道。   她不懂这话什么意思,但对他不知节制的怒火显然还在,于是回道:“你跟个只知道欺负自己的人在一起试试”   叶轻蕴忽地一笑:“你可以再挑衅挑衅我,满额之后会让你知道,我们还有一整夜的时间可以消磨”   她赶忙垂下眼睛,生怕他口里的后果在此刻兑现。   “我是说……在床上,你开心吗?”,他轻咳一声,问道。   许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睛瞪得很大,没想到他竟然会问出这么大尺度的问题。他们从来都没有探讨过,都是囫囵过去的,曾经一段时间她很排斥,他也不为难她。   对于这种事情,其实她并没有觉得有多大的快乐,只是觉得很累。有时候实在吃不消他,不知道男欢女爱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一个个家庭组建起来,又因此让一个个家庭被拆散。   她一直认为这种事情是恋人之间水到渠成的进一步亲密,这种观点是宁嘉谦灌输给她的。他是个很传统的人,不管他们怎样的情热时刻,他都会及时叫停。   不然婚后她也不会那样完整地将自己交付给叶轻蕴。   在与叶轻蕴初次的那一晚,她在对方给予的疼痛中走神——大概她和宁嘉谦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真是不得不叹一句天地造化。   许凉一抬眼就发现叶轻蕴脸色不大好看,她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他一板着脸,他公司的员工都大气不敢出。她是看习惯了的,特别是叶轻蕴要出国留学那一阵,觉得她处处都让他不放心,非得将那些他看不惯的地方掰正了才好。   于是她的漫画书被收缴,超过膝盖以上的裙子不可以穿,跟其他男生打打闹闹更是不可以。那段时间叶轻蕴在她面前几乎天天黑神恶煞,刚开始她还不习惯,慢慢地就发现他其实是个纸老虎,她一哭起来那些严厉便全都不做数。   直到现在也是,面上常常做他跟前的胆小鬼,但实际上她最肆无忌惮。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最拘束,但也最自由。   所以此刻她眨眨眼,很无辜地看着他。   事实上,她的确无辜。完全不知道又哪里得罪他。   叶轻蕴沉着嘴角问她:“你刚才在想什么?”   问得掷地有声。   许凉:“没想什么”   他气闷地将沐浴露狠狠揉搓在自己身体上,隐隐的怒气都在这不轻柔的一举一动当中。   叶轻蕴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但她刚才那副回忆的样子很不妙,在刚结婚的时候,她常常这样出神,眼睛像失去眨动的功能可以长时间地瞪着天花板或者墙壁上的挂钟。   那份氤氲的虚静将他们隔离成两个世界,让他觉得人在自己面前,心却不知道在哪里颠沛流离。   每当他故意去打破这份静止,她便会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那表情常常会让他整颗心咚地落进深渊里去,原来不长不短的几年时间已经把他们离间成这副模样。他们之间已经远到新生出好些疏离表情。   叶轻蕴永远也不想看到那样的表情。他从浴缸里起来,擦干身体,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很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想多做解释。   他刚走到浴室门口,就听见她的声音追赶过来:“我刚刚其实在想,我也不知道我们算不算得上好,因为在那种事上头……我只有你一个”   叶轻蕴忽然觉得浴室里湿润的暖气一下子灌进自己的身体,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春风化在里面。他转过去,目光像被浸过水,有清亮的光泽:“你……你刚刚说什么?”   其实一字不落全都听到了,只不过想听她再说一遍,让心里那份喜悦加倍地拉长。   许凉讷讷,不知道他反应为什么那么大,仔细将刚才说的每一个字拿出来斟酌,她明明只是在说事实啊!   她不知道叶轻蕴其实选择性地屏蔽了最后一句话的前提条件,只听见“只有你一个”这几个字。   许凉被他炙热的目光烫得往后一躲,接着便看到他迈着笃定的步子到了自己面前。   他蹲下来,赤条条的胸膛精壮有力,目光和她的眼睛相对,“乖,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他低声诱哄道。   许凉看到他温润如水的目光反而心里一紧,她心里七上八下,只因他从来不是那种感情外露的人,此刻那不多见的温存表情反而让她不明就里。   人对不常见的事物会不自禁地防备,哪怕这不常见里,包括温柔和一往情深。   “我——”,她正要开口解释,他忽然伸出食指压在她嘴唇上。   看她那副表情他突然醒了。叶轻蕴明白那阵激动的缘由根本不存在,成了一片虚空。许凉一启唇,他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所以宁愿此时无声胜有声。他宁愿在这断章取义的梦里面长久地快乐下去。   许凉感受到唇上的手指又被男人的嘴唇代替。他轻柔辗转地亲吻她,哪怕她并不知道这吻里带着多少心爱与陶醉。   叶轻蕴想,他的疙瘩一直这么后知后觉,十六岁看不清的东西,到了二十六岁同样看不清。   不过没关系,一辈子那样长久,他会慢慢教给她知道。   ------题外话------   实在抱歉,今天又少又迟。考试一天天近了,不得不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复习上,因为要是没考过会影响拿毕业证的。么么哒(づ ̄3 ̄)づ╭?~ ☆、105.拍照   叶轻蕴早上送许凉去上班,到了好一会儿她才醒过来。看来是累坏了,车子停了好久都没反应。   他照例是舍不得将她叫醒,给她准备好了下车要穿戴的围巾和手套,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   任她睡,要是她不醒过来,他能就这么静静地同自己在车里呆上整个上午。   她睡得又甜又暖,毫无知觉。   许凉睁开眼之后好几秒才悟过来这是哪儿,她身体向上跳跃了一下,一看手机,已经迟到了。   “你怎么不叫我?”,有好几次都是这种情   许凉急匆匆的下车,脚步加快往电梯门口走,刚走了一半,叶轻蕴叫住了她。   她扭头正想让他别添乱,便看见他在降下的车窗口晃了一下她的手机。   哦,把手机给落下了!   她又折回去。   叶轻蕴好笑道:“你干脆把自己给落在车上算了,我给你开工资”   “你们公司太高大上,我腿短,跨不进那个门槛儿”,许凉说得倒是事实。华闻势大业大,白领们挤破脑袋都想进去抢占一个席位,自从叶轻蕴掌管后,人事考核更加严苛。许凉已经在现在的职位上潇洒惯了,让她再到那些节奏快的公司去,恐怕会不适应。   “你只需要给我当贴身助理就行了”,叶轻蕴嘴角那抹笑怎么看怎么暧昧。   许凉不自觉红了脸,想起他前天晚上的胡闹来,她昨天在家修养生息一整天才缓过劲儿来,白白浪费了一个周末。   “手机还给我!”,她气鼓鼓地说,很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   他手一缩她便够不着了。   她急道:“本来就迟到了,再耽搁一会儿都可以直接吃午饭了”   “这主意不错,你中午想吃什么,我们直接去”,他闲闲说道。就像他公司真事务空缺,没什么值得他去操心。   她快要跺脚了,眼见他把车窗降得更低,脸颊申到她面前。这动作的企图是什么,不言而喻。   许凉无奈地瞪着面前浮雕似得立体侧脸,眼睛往四周看了看,瞧准了大家都没往这边看的时机,往他脸上印了一口。   “这总行了吧?”,她瞪着他,两只眼睛又气又委屈。   “还成吧”,他一副勉勉强强的样子,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把手机递给她,趁着她伸手,一把将她拖住,在她手心上亲了一口。然后才把手机还给她。   许凉不知是恼是羞,脸颊通红,低声咬牙:“你——”   “你最好把这副表情收回去,不然我会把这辆车当成我们的婚床”,他慢悠悠地说,目光像两道清晖撒在她脸上。   许凉攥紧了拳头,上前去敲了敲司机那侧的车窗,等他露出那张忠厚的方脸,许凉温和地对他道:“老张,时间差不多了,先生迟到就遭了,现在就出发吧”   老张点点头,发动汽车,这才把魔头载着离开她的视线。   许凉松了口气,搭了电梯往自己办公室去,等到了地方裴意初的助理才打电话来,说裴正在拍摄写真集。   她一拍脑门儿,这才想起今天的确有这么回事儿。昨天吴敏川才电话话通知过她,今天他们不会来公司,会直接去摄影师的工作室。   许凉打电话给吴敏川说:“你们还有多久?”   吴敏川说:“还早呢,拍了也不能走,摄影师这边还要挑选过后修照片,恐怕要在这儿呆上一整天”   “我有事要跟你说”   看来那边也不是太闲,吴敏川一边跟她讲电话,还要跟工作室的员工说话。   许凉听她没回话,直接道:“我过去吧,是在秦通那儿吗?”   吴敏川说是的。   她打了车过去,秦通的工作室她来过几次。真不知道一个天才摄影师是否都有这样的怪癖,这个工作室已经脱离城市中心,大概没人会想到那些光鲜亮丽的照片出自这样一个隐蔽的地点。   秦通接受采访说,这个世界太喧闹了,听觉太过繁盛就会打扰视觉。只有静下心来才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有瞬间捕捉到的快感,这是心无旁骛才能做到的。   这里的装饰也很简单,大片的落地窗铺陈在人面前,不过里面倒是很大,有着一间间的摄影室,以及各种拍摄的器具。   许凉刚好遇上裴意初的助理,是来接她的。探进拍摄地一看,强烈明亮的聚光灯打在裴意初的身上,秦通向来欣赏他身上那种随意无争的气质,所以常常拍出一个原汁原味的裴意初来。   所以他脸上没化妆,只做了头发,穿着一件海军蓝毛哔叽单排扣收身西装套装,里面一件法式袖口直领衬衫。   他垂眸或是扬眉都显出一股清越气质,不用特意摆什么造型,拍出来的就是他本身。也怪不得秦通一边按快门,一边赞赏得直叹气。   其实秦通拍照片是很挑人的,不合他气质与口味的,即使花大价钱让他拍,他也毫不犹豫地拒绝。   这就像古时候那些有点儿名头的算命先生,只看有缘人一样。   秦通突然停下来,本来一路顺畅的拍摄中断了。   “你不用这样吧,看见有美人来,眼神都不一样了”,他向来会捕捉人微小的表情变化。许凉一进来,裴意初黝黑的瞳孔颜色浓郁起来。所以他趁机停下来调侃,也是为一早上的拍摄来个中场休息。   许凉表情自若,每次来秦通都要调侃她和裴意初一番。听说他每次拿起相机前都会喝一口伏特加,大概是把他们俩当下酒菜了。   裴意初无所谓地一笑:“看见好酒估计你眼神变化会更大”,没承认但也不否认,神情十分坦荡。   “好了,休息一会儿,给你们时间叙旧。我工作室的女孩子们,只有裴来的时候你们才会往跟前凑得紧锣密鼓,是想暗示我这个老板魅力太弱吗?”,他冲场边几个年轻女孩子眨眼睛。   这里的工作气氛很松快,老板和下属打成一片,大家也不怕他,嘻嘻哈哈地说:“要是裴不在,你魅力第一;可现在裴来了,还是让让客人吧”   裴意初过来,女孩子们一个个脸都红了,他温和地冲她们颔首,接着就到了许凉面前。   她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今天状态不错”   他无奈:“你知道今天早上我几点起得床吗?星子给我上了五个闹钟才把我从床上闹起来”   说着裴意初皱皱眉,成了个努力把小脾气压回去的小孩子。   “从秦通的赞美声来看,你也能克服早起头晕目眩的状态”,她看了一眼正对他招手的工作人员,大概又要他去换衣服了。   他做了个手势,表示马上过去,然后跟她抱怨道:“那没办法,秦通说我再眯着眼睛,他就把自己嫁给我”   许凉喷笑:“看来秦通不止拍得出好照片,拿捏人也是一把好手”   裴意初一边摘着手表,一边幽幽地道:“在他镜头下的人物都有个好状态,或许不是因为他手法高明,而是每个人都受过这种威胁”   “看来你怨念很大啊——爱睡懒觉的裴先生”,许凉抱着手臂笑眯眯地说。   “那你注意一点”,他竖起食指对着上面,“小心我的怨念把房顶给掀了”   又想起来用下巴支了一下助理旁边的一个背包,对她说:“星子做了樱花曲奇给你,让我带来了,你自己去拿吧”   说完便抬着长腿去了试衣间。   许凉现在没时间吃饼干,她走到正站在工作人员背后仔细斟酌裴意初刚刚拍好照片的吴敏川旁边,对她说:“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吴敏川眼睛仍对着电脑屏幕,点了点头说好。   两人出了摄影间,来到走廊尽头。   许凉说:“你那边怎么样,周导有没有表态?”   提起这事儿吴敏川就有些心烦,她皱起眉头说没有。   现在迟迟没有回音,一颗心总是悬着,相当于一步棋执在半空,但就是不落下来让人等得心慌意乱。   因为太渴望和紧张了,等待总让人觉得难熬,吴敏川自己都觉得被这事弄得憔悴了。   许凉舒缓着语气说:“我这周六见了曾湘泉”   吴敏川豁地抬起头:“真的?”,两只眼睛激动得直发亮,“你和他谈得怎么样?”   “有机会。从他那边来看,周导让戴乔当男主角并没有和他商量,他对这事儿有些抵触。曾湘泉虽然没有明着打包票,但和周导理论一番是免不了的,这就意味着,在变相推荐裴”,许凉分析道。   吴敏川没想到还真能柳暗花明,曾湘泉回国显然为他们添了一重砝码,就看他在周导面前说话的力度怎么样了。   她心里又升腾起一股希望来,涌动的心潮在体内澎湃。许凉被她感染,握住吴敏川的手,坚定道:“我们一定可以的!”   笃定的语气点燃了吴敏川心里的火焰,她的目光坚定起来,郑重地点头,重复道:“我们一定可以的!”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后面的工作进程。现在几家导演都在催裴意初给最后答复,是保险答应下来,还是破釜沉舟只等着周导这条大鱼,她们都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呢?”,吴敏川问道。虽然裴意初的事务大多都是她在打理,但每次做决定的时候,她都会问问许凉的意思。   她从来都不会低估许凉的见识和睿智,有时候她身上那份果断劲儿,大概连男人也比不上。   ------题外话------   我发现万更和考试逼出了我的手速,后天就考试了,到时候香香会多写一点,么么哒(づ ̄3 ̄)づ╭?~ ☆、106.照片   “要是能拖延的话,就尽量拖延,实在不行就婉拒”,许凉思忖过后说道,“周导这里的确是个难得的机遇,错失了恐怕我们都会遗憾好一阵子”   吴敏川点头说好。再抬头,发现许凉的目光被走廊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照片吸引了。   许凉走过去,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照片里的人,只有个侧脸,他穿着黑色的休闲套装,很随意。周围是整个春天该有的艳丽颜色,很明媚,五光十色,璀璨夺目。   只有他,整个人像是白昼里的黑夜,立在那儿,有深沉的静止。他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有淡淡的烟雾,很长的灰烬在上面惨白着,他的脸色比灰烬还惨白,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有难以化解的忧郁和茫然。   “这张照片上的人好眼熟”,吴敏川走过来也说。   但对许凉来说,何止眼熟,她第一眼就认出是谁来了,是叶轻蕴。   她心里狠狠地被揪了一下,许凉从没看到他那样无助绝望的样子。似乎整个世界的繁华热闹都与他无关,他那样寂寞和孤独,谁都温热不了。   这时候秦通走了过来,背着两只手,站在许凉旁边,他眯着眼看着自己的作品,“这是我最得意的照片之一”   “你在哪儿拍的?”,许凉问他。   “我走过很多地方,那时候年少轻狂,拍景色比人物多。总觉得景物纯净,人身上总带着一股污浊气,但这个人”,秦通指指照片,“开启了我拍人物照的大门”   他一回头,发现裴意初这位经纪人眼眶红了。秦通心里很惊讶,“你怎么了?”   许凉扯了个很勉强的笑容:“照片上的人,好像很伤心”   秦通摸了摸下巴,笑了一下:“别人看见照片上的人物,第一眼是他很英俊,你竟然一眼看出他的气质来,许小姐,你们是有缘的”   她点点头,心里无限怅然。他们当然有缘,从小一起长大,之后结为夫妻。但认识他这么久,叶轻蕴在她印象里从来意气风发,什么时候这样失魂落魄过?   “我在美国一个中心公园里面拍的他,当时他站在那儿,姿态很随意,但十分清朗,那些外国妞儿一直在看他。不过他显然不那么好惹,没人敢上去找他要电话号码。我拍他的时候他看见了,但把我当空气,眼睛都没多眨一下,让人觉得那一刻他累极了”   “这张照片的底片还在吗,可不可以洗一张给我?”,许凉缓缓地对秦通说,但视线仍在照片上。   “有很多女孩子找我要他的名字,地址,联系方式,不过只有许小姐一个人提出这种要求”   “很——强人所难吗?”,许凉犹豫道。但她实在想去弄明白,他在美国为什么把自己弄得这样潦倒消瘦。   秦通圆滑地一笑:“我只照有缘人,照片也只送给有缘人,那就要看我和许小姐有没有缘分了”   “和你有没有缘分我不知道,不过——”,她顿了顿,刚才红着的眼眶消退下去,脸上有一抹自如的淡笑,“我和他有缘分就行了”   “难道许小姐也被他吸引了吗?”,秦通眨眨眼道,“说不定某个人会吃醋”   许凉奇怪地看他一眼:“谁会吃醋?”   他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食指戳着自己的下巴,卖关子道:“许小姐慧眼,一见照片上的人就能体会到他的悲伤来,怎么不能珍惜眼前人呢?”   她一头雾水,扭头问吴敏川道:“他的意思是让我珍惜你吗?”   秦通知道她在开玩笑,摇头叹气,对她说:“一会儿把照片洗给你,说起来那时候用的还是最老套的相机,拍出这么个绝色来,也只能庆幸照片上的人形象太突出”   许凉随口道:“好像是不错”   “许小姐的眼光大概天天对着裴,已经被抬到半空中了。这张脸如果去当明星,不知道公司要给他投多少保险才成”,毕竟明星大多看脸吃饭,当然要珍惜饭碗。就像秦通,是个摄影师,他每年对自己双手的投保金额都在千万之上。   “他不会当明星的”,许凉淡笑着说,语气隐隐笃定。   秦通狐疑看她一眼:“许小姐怎么知道?”   许凉:“当然是靠我作为经纪人的直觉”   秦通:“……”   照片一直拍到下午,虽然秦通看起来一股雅痞气质,但一拿起相机来绝对将注意力拧成一股绳。许凉她们中午就在这儿吃的工作餐。等收工的时候,秦通的助理给许凉拿来了她要的照片。   “谢谢”,许凉对面前这个笑眯眯的女孩子说。大概是老板身为艺术家的缘故,秦通工作室的员工长相普普通通,但一对准相机,气质绝对不输专业模特。   年轻的女助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还好老板提醒我一句,不然我肯定给忘了,实在抱歉”   “干嘛要这么客气,你们这么忙,还不是为了裴。今天是我额外麻烦大家,改天请你们吃饭”,许凉笑着对她说。   女孩子听了显然很开心,手脚还规规矩矩,眼神却开始手舞足蹈了。   许凉见了也忍不住笑。秦通一向不拘束人的真性情,所以这里的人都比别处更随性活泼,许凉也爱和这样的人相处。比起争斗不断的娱乐公司,这里宽松的氛围比得上世外桃源。   她和吴敏川走在前面,每次裴意初从工作室里出来,后面一准儿跟着一大群尾巴——都是对他恋恋不舍的工作室里的粉丝。   “大家回去吧,外面怪冷的”,裴意初转身朝大家挥手。   可一众女孩子不答应也不反抗,就是跟在他后面,十八相送似的。   秦通在人群最后面,冲自己的员工们说:“哎,你们再这样,裴意初下一次都不敢来了”   大家都不怕他,其中一个女孩子还不软不硬地开玩笑似的顶回去:“他不肯来也一定因为你扬言要嫁给他!”   “一个裴意初就把我和全体员工给离间了”,他摇头苦笑,“每次来都是挖我墙角”   这时候天已经擦黑,有很朦胧的月亮悬挂在天上,无数烟雾缭绕在光的周围。   许凉坐在车上,脸上的表情比月光还朦胧,她手掌心一直贴着秦通给的那张照片,薄薄的一片,早已染上她手心里的温度。   “你今天很沉默”,裴意初看了她很久,终于得出结论。   许凉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对自己说话。   “啊?没有”,她说,笑容有些疲惫。   “你从看到那张照片起就怪怪地”,吴敏川说。   “什么照片?”,他问吴敏川道。   吴敏川说:“照片上有个很好看的男人”   “有多好看,让她这样失神?”,裴意初眼眸深起来。   许凉轻声道:“哪有,把我说得那么花痴”,她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到了城中心,跟司机说,“老周,下个路口停一下”   “不回家吗?”,吴敏川问她。   “嗯,去找个人”,她点点头。   “是去找那个男人去吗?”,吴敏川玩笑道。   许凉也很经逗似的,还她一句:“是啊,照片上哪有真人看着过瘾”   只有裴意初瞟她一眼说:“大晚上的,天都黑了,外面挺冷”   许凉说:“没关系,你们先回家”   他从来只给建议,不会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只是今天看她神情有些不对劲,整个人心不在焉,他有些担心,“你现在适合回家睡一觉”   许凉知道他在关心自己,抿唇笑了笑说:“去那儿也可以睡的”   他启了唇,刚要深问,但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于是抿紧嘴唇,不再说话。   到了地方,许凉跟他们道了别,站在路灯底下,目送他们的车子开走。   刚开了没一会儿,车窗降下来,伸出手来比划着什么。许凉转身往华闻大厦去,这才想起这个动作的是个手语,意思是——不要不开心!   许凉果然笑了,拿出手机给他发短息:嗯,谢谢。   她不是不开心,只是心里有些空落落地没有依靠。拿出衣袋里的照片一看,在灯光下上面的叶轻蕴的侧脸有些蒙昧不清,但很消瘦,几乎脱了形了,所以很多人都难以将他和现在的华闻总裁联系起来。   手指在照片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冬天的夜风吹过来,直接灌进血液中那样刺骨。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特别想看到他,只有亲眼证明他好好的,不是照片上的那个人,她才能安心。   许凉缓缓呼出一口气,面前一团白雾,她重新把照片装进包里,才大步朝华闻大厦去了。   方誉早派了人在下面来接她。作为总助,他总是最周到的那一个。也不怪他这么看重许凉,要是她来了,总裁有空,常常亲自跑一趟,只为了一路把叶太迎到办公室去。   华闻的头号人物在她面前都这样没架子,总裁办就更要小心翼翼伺候着。   秘书曲亚欣看见许凉,脸上扬起一个得体的微笑:“许小姐”   “没让你久等吧?”,许凉一向地温和客气,没有老板娘的架子。   曲亚欣和许凉接触过几次,对这位总裁捧在手心里的人物印象很好。比起华闻里那些明争暗斗的女人,她身上的亲和温暖的气质总让人耳目一新。   “没有,刚刚才下来的”,曲亚欣说道。   许凉点点头,问起叶轻蕴来:“你们总裁散会了吗?”,她刚刚打他的手机,没人接,料到他在工作。打给方誉,果然是,他正在开会。   “现在还没有,不过已经开了一个半小时,估计这会儿也差不多了”   ------题外话------   终于更上啦,抱歉这么晚,因为今天考试,晚上才能码字,爱大家,么么哒(づ ̄3 ̄)づ╭?~ ☆、107.发脾气   知道他不在办公室,许凉索性去了谭柯宁那儿。副总谭柯宁是华闻和贝樱里为数不多知道他们已经结婚的人。   他是叶轻蕴美国的校友,当初创立贝樱,打天下也有他一份功劳。对叶轻蕴来说,他即是朋友也是工资伙伴。   只是没想到开会谭柯宁没去,他在办公室里,桌上铺陈开了很多资料,他每找一样东西手都要在资料当中迷路。   他正四处找笔,一只秀白的手提前给他找到了。谭柯宁以为是助理,头都没抬,吩咐她再去泡一杯咖啡。   许凉没说话,走到旁边办公室,跟里面值班的秘书说了一声。   虽说许凉常来华闻,但活动范围其实很小,无非就是从华闻大厦的大堂直接去总裁办公室。其他地方她很少参观或者接触。   人也是这样,来来回回她看见认识的就那么几个,不熟悉的看见她也觉得眼生。   面前这个副总秘书就是这样,时不时拿余光瞅她一眼。心里腹诽,什么时候自己上司添了这么一位美貌的女友。   许凉跟她说了,冲她含笑点了点头,然后再次回到谭柯宁的办公室。   “谭师兄?”,许凉轻轻扣了一下桌面上很小的一处空白。   谭柯宁只比叶轻蕴小一点,但还是比许凉大,于是她一直叫他师兄。这声师兄完全是随着叶轻蕴这边来的。   “啊?”,谭柯宁在白纸黑字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当下的声音属于谁,“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实在没想到是她。以前她一到华闻,都是被叶轻蕴藏得死死的。谭柯宁根本没见过她几次。   “看你的样子似乎很忙,打扰你了”,许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谭柯宁说她太客套,按下内线,问她要喝什么,他好吩咐秘书。   许凉心里好笑,他按下内线才问她,无非是怕她客套,随口来一句不用了。这就像许久不见的大哥哥,要给你买糖吃,推脱都不行。   于是她说:“给我一杯红茶吧”   谭柯宁点头,跟秘书说了,接着看向许凉,连声让她坐。   他略有些抱歉地说:“别介意,我这儿有些乱”   “没关系的,年关你们都忙,今天我来得有些不凑巧”   谭柯宁摆手道:“你来是给师兄面子,我欢迎还还不及。千万别再说这话”   许凉点点头,觉得这句师兄叫得可真恰当。谭柯宁可不就是一副大方宽和的兄长样子?   红茶和咖啡都端了上来,秘书稳重地站在那儿,虽然心里好奇上司和这位女子的关系,但眼睛却是规矩。   面前茶香袅袅,又只剩他们两个。   谭柯宁知道许凉无事不登三宝殿,笑笑说:“忙得时间都忘了,要不是你来,我连休息一下都不可能”   许凉也不耽搁他时间,问道:“谭师兄,能不能给我讲讲九哥在美国时候的生活”   谭柯宁随口道:“你直接问当事人不是更方便?”   她当然不能说叶轻蕴不肯跟自己细说,每次提到这个话题,他便立马把话头绕开。   面前这个男人多精明,不然也不会从贝樱创立开始就跟着叶轻蕴,后来又跟到华闻。要是一听叶轻蕴本人都闭口不谈,他更不会透露只言片语。   于是她面上轻松一笑:“他跟我说过的,但你知道他那人,报喜不报忧。大多只说读书时候的趣事,其他的都是一笔带过。这不是他还在开会嘛,我上这儿来碰碰运气,反正趁着师兄喝咖啡的空挡,不如跟我说说”   她心想,要是他咖啡杯里的是酒就好了,也不用这样费心费力地套他的话。   谭柯宁见她一副好友聊天的悠闲表情,刚刚埋头工作时紧绷的神经霎时松弛下来。许凉身上就是有那种随和气质,让周围的人跟着她的步调来。   以前在贝樱的时候她来过一次,在会客室里等叶轻蕴,一连等了两个小时。有个同事怕她无聊,凑上去跟她聊天,出来后长叹一句“空气清新剂”。   想到这儿,谭柯宁不禁嘴角带起一抹微笑来。   许凉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难道九哥在美国过得并不那么不如意?   “谭师兄?”,她试探着叫了他一声,试图将他的注意力从那不明不白的微笑当中拉回来。   谭柯宁这才发现自己出神了,咳一声说:“他在美国一直很优秀,每门功课都是A。很变态的是当时他选修了一门经济历史,老师是副院长,出了名的老魔头,基本上选了就让你挂,不是选无可选,没人去找死。可你九哥偏偏跟自己过不去似的,径直选了那门课,当时上课的有四十来个人,只有你九哥成功过关,并且在老魔头手底下拿了史无前例的A。那时候才大一,你九哥一战成名”   “那后来呢?”,许凉抿抿唇,大一他仍旧意气风发,那照片上应该不是那时候的事。   “你知道你九哥有多受欢迎吗?”,谭柯宁说起叶轻蕴在美国的历史一发不可收拾,“走在路上不停有人上来和他搭讪,问他要电话号码,那时候全班男生嫉妒得都想揍他一顿,不过事实证明,只有他揍别人的份儿”   许凉见时机成熟,趁机问:“那他有没有遇上什么伤心事?好像有一段时候,他瘦得挺厉害”   谭柯宁回忆了一下:“创立贝樱那会儿,他的确瘦得跟纸片人一样,整天埋头工作,两耳不闻窗外事”   许凉思忖着,要让叶轻蕴为了工作烦心成那个样子估计不太可能。听说当初贝樱的创立比他掌管华闻容易多了。华闻对他来说都轻而易举,更别说是贝樱。   他在工作上向来从容不迫,遇上难事连眉头都不见皱两下。   那——是不是为情所困?   想到这儿她问道:“那时候,他是不是有很喜欢的女孩子?”   “应该没有吧,那时候他最喜欢的是工作——至少从表面上看来是这样”,谭柯宁眼睛忽地一亮,想起来说,“你知道他有个青梅竹马的女孩子也在美国读书吧?那段时间她好像遭遇车祸,听说伤了脚踝,你知道脚对一个舞者非常重要,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这个”   许凉心里震了两下,失神地望着谭柯宁。原来是这样,原来是为了童湘,怪不得他会这样伤心难过,正是情浓的时候,她前途未卜,自然要替她担心。   她努力按捺下心里那些晕染开来的微妙失落,扯了下嘴角问:“怎么会发生车祸呢?”   谭柯宁什么样的人,早就察觉她的神态变化。只怪自己这一放松便没了谨慎,把许凉当倾诉对象,不知不觉就和盘托出。   怎么就忘了面前这个女人是叶轻蕴的太太?听见他为了别的女人牵挂,心里总会不高兴的。   于是他脸上立马浮现平时应付上司和客户的笑脸来,那笑成了盔甲,谁都不想从上面看出点儿什么。   谭柯宁打着哈哈说:“这我就不清楚了”   许凉静静地看着他:“童湘是为了九哥才出的车祸是吗?”   谭柯宁目光停在咖啡杯上,避免和她的眼神遇个正着:“别为难师兄我啊,我真的不知道”   许凉比来时安静许多,脸上的笑容也淡,她站起身说:“那真是打扰师兄,你忙吧,我先走了”   谭柯宁心里指着她赶紧停止在自己这儿打探消息。看她的表情,已然是心里不平静了,要真使他们夫妻之间有了隔阂,那他真要在叶轻蕴面前以死谢罪了。   但他表面上仍旧客套地说:“那好,下次来的时候,记得也到这儿探望你这个被老板剥削的可怜师兄”   许凉说一定,然后便出了副总办公室。   她心里闪过无数的猜测,童湘是自己出的车祸,还是为了九哥?看照片上他那副心如死灰的模样,肯定是跟他有关联吧?   还是他们两个已经有了孩子,车祸刚好把童湘肚子里的小生命给毁了?   许凉打了个哆嗦,女人黑暗的想象力真是太可怕了,什么故事都能虚构得出来。她发现这近乎是忘却理智的,让人莫名坠入一种幻境当中。   思绪缠绕捆绑着她,她不自禁地想象着叶轻蕴和童湘曾经有过的一场的虐恋。   外面的冷空从领口灌进来,许凉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一次导演,给叶轻蕴和童湘导了一出苦情戏。   她猛地回过神来,自己这是在干什么?真是无聊,何必为了他们的过去患得患失。她真是在叶轻蕴妻子这个角色中太久,所以代入感太强烈了吗?   不过很可惜,在他们之间,自己似乎是个女配。   这么一想,她忍不住有些难过。   许凉拍拍自己的脸,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拍出去。她整了整精神,决定打个车回家去。   此刻她不再想见叶轻蕴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烦躁得厉害,就是不想见他。   她站在路边上,拦了一辆车,转身抬头看着伸入夜空的大厦。他就在最顶层,她又安心又难过——既然曾经那么爱别人,何必娶自己呢?   要是此刻他与童湘在一起,自己和宁嘉谦在一起,是不是一切都会简单很多?   那么,你甘心吗?   她这样问自己。   只是答案在风中飘,永远落不到实处。   叶轻蕴脚步匆匆地来到办公室,却没发现那个想看到的身影,推开休息室一看,还是没有。   他一直等着会议完毕,就是怕她等急了。过程中叶轻蕴一直在走神,猜想她在自己办公室里,在对那些小植物说话,或是已经睡着了。   好不容易熬到现在,没想到不是想象中的任何一种可能。   她根本就不在。   一腔的期待全都扑了空,叶轻蕴沉着嘴角扭头问方誉:“人呢?”   方誉见他这副风雨欲来的模样也心里紧张了一下,于是赶忙道:“听亚欣说,叶太来了之后到谭副总的办公室坐了一会儿”   “现在人还在他那儿?”,叶轻蕴脸色好了一点,总算知道人的行踪,但语气还是没有好转。   方誉知道他这是有点儿恼了,人来了不在办公室等他,反而到谭柯宁那儿串门去了。   这时候察觉曲亚欣在办公室门外探头探脑,方誉跟叶轻蕴说了一声,走到门口和她说话。   “怎么了?”,方誉问。他知道总裁一开完会就要立马见到人,所以在会议收尾的时候,他让曲亚欣跑一趟,到谭柯宁那儿去接人。   现在只有曲亚欣一个,看来是没过来。   曲亚欣也有些急,“许小姐走了”   方誉瞪眼:“走了?!”,总裁刚一回来没看到人已经不悦,现在要是听说人走了,肯定会一肚子火。   心里叹一声,让曲亚欣先离开,自己又重新回到办公室,把刚才曲亚欣的话重复了一遍。   “来了又一声不吭地走掉,她什么意思?!”,果然如方誉所料,叶轻蕴语气冷冷的。   “可能叶太有什么急事吧?”,方誉说道。   “有急事不可以打声招呼再走!为人处世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他怒气冲冲,几乎把方誉当做许凉来训。   看助理一声不吭,叶轻蕴知道自己这是在迁怒,运了一会儿气,对方誉说:“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办公室里只剩下叶轻蕴一个人,他拨了许凉的电话,但被对方任性地挂掉。他心里的火拱作一团,当下拿了外套穿上就要往家里去。   等坐到车上才觉得自己昏了头,这才想起给方誉打个电话,让自己手下的人都散了。   公司里一向都那样,只要他还在忙,手底下的人一个都不会走。   回到家,从庭院里看去,只有许凉卧室里的灯还亮着,其他地方被这一点灯火衬得漆黑。   叶轻蕴面无表情地开了门,换了鞋进去。上了楼,一拧她卧室的门,门从里面被反锁了。   他力道不大不小地扣着门,里面竟然毫无反应。   叶轻蕴铁青着脸,压抑着怒气道:“你再不开我就找人把门给卸了!”   许凉这才慢吞吞从床上起身,给他开了门。   她连他难看的表情都未瞧一眼,便转身朝床的方向走去。   叶轻蕴察觉出她的异样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语气冷然地问:“你一声不吭算怎么回事?”   许凉回身瞪他:“那你还要我怎么样?”   叶轻蕴被她生硬的语气刺得一愣,她以前从未这样跟自己说过话。他心里反倒有些紧张,要是那个秘密被她发现了,该怎么办?   不过面上他还是那个占了大义的那一方,“我让你杀人还是放火?”   许凉知道自己的确有些无理取闹,她很少这样,也顶烦自己这样。但今天就是抑制不住脾气,那些堆聚起来的心烦意乱在心里横冲直撞,她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一定很闹心。   于是她低下头,不想看见他瞳孔里的自己。   这凭空冒出来的情绪让她辗转反侧,许凉知道要把它镇压下去,于是低声跟他说:“对不起,你就当我生理期来了吧”   她生理期他记得很清楚,于是他说:“我从来不自欺欺人,你的生理期可不是今天”   但面前这双努力压抑情绪的眼睛反而让他心疼。叶轻蕴将她揽在怀里,“疙瘩,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手掌拍抚着她的背轻声哄道,“跟九哥说,今天到底怎么了?”   他们最近真有些夫妻过日子的模样了,彼此闹脾气,一个拥抱或亲吻就能达成和解,二人的肌肤相亲,一切的不愉快便烟消云散。   可是跟他说,让她怎么说得出口,毕竟这种情绪从未光临过她,忽然闪现,让她措手不及。让她解释给他听,其实许凉自己也非常茫然。   “我……我……”,她我了半天还没纠结出下文。   叶轻蕴见她被为难成这样,当下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真是笨得要命,话都不会说了”   许凉揪着他的衣服,眼睛很明亮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吻好神奇,本来毛躁的心情竟然瞬间被抚平了。   ------题外话------   中断了几天的双更终于可以续上了,这几天委屈大家了,因为香香考试每天只有一点点,还断了两天更。谢谢大家的支持和理解,么么哒(づ ̄3 ̄)づ╭?~   现在咱们疙瘩已经有吃醋的意识了,只不过她自己不知道是嫉妒心在作祟。她比较慢热,从一段恋情过渡到另一段当中反应比较慢,抱抱! ☆、108.突至   许凉看着叶轻蕴的睡颜,想问问他照片上到底怎么回事,但又有些胆怯,总觉得那答案自己并不想听。   好奇与忧心的夹击让她一大早就醒过来,她轻声起床,从衣架上的外套口袋里拿出那张照片,让后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她站在卧室门口的走廊上,看着照片上的人一动不动。接着许凉缓缓的舒了口气,来到置物间里,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盛装秘密的盒子,将照片放了进去。   许凉从来没想过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这盒子相当于是她的情感触角,如今不再只有宁嘉谦一个,有了新的东西加入。   早上许凉来到公司,没想到遇上薄迁。他在公司大堂里安静坐着,专心致志地再看一本杂志,并不是那些用以娱乐的时尚杂志,而是英文的,上面的颜色很热闹,间或夹杂一些充满童趣的卡通形象。   没想到他看到许凉,主动过来打招呼。脸上的笑容很青春干净,又不具年轻人的浮躁,加之过人的样貌,很难不让人跟着露出笑容来。   “许小姐早上好”,他笑眯眯地冲她打招呼。   许凉微笑说:“你这么早?”   薄迁额头上那颗朱砂痣在大堂的灯光下红得很温和,他立在那儿,皎若芳树,有别样的趣致。   “许小姐最近看到我姐姐了吗?”,他忽然问。   许凉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姐姐是温璇。然后用余光看着旁边年轻男子含着忐忑的神情,许凉心里一动,他几乎满身都投射这温璇的影子,跟自己交谈也是,三句不离姐姐,看来对温璇的依赖很深。   她如实说道:“最近有些忙,所以并没有和她多联系。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吗?”   薄迁垂下眼眸看起来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跟她礼貌道谢:“没事只不过她说去国外旅行,但最近打她电话,打给她总是不接,说自己很忙。我很担心她,真是麻烦许小姐了”   许凉上次见过温璇之后,并便没有她的消息了。夏清江最近也不见人影,要说夫妻两一起去旅行,那才是世界第八大奇迹。   她当即安慰薄迁说:“温璇最体贴细致,她将别人都照顾得好好,没理由会亏待自己。旅行都那样的,顾得上风景,就顾不上打电话了”   薄迁抿抿唇,看来许凉并不知道温璇的现况。只怪自己现在刚进公司,千头万绪,昨天跟经纪人说要去美国一趟,但她不许,今天他只好到这儿来找老板。但听人说老板其实并不常来,如今也只好碰碰运气了。   见他愁眉不展,许凉心里还当温璇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回了办公室,她本来想给盛霜打电话,询问一下温璇的情况。   盛霜和温璇两个关系很要好。那时候盛霜常把温璇拉出去玩儿,落了单的夏清江还暗地里抱怨好一阵。离了温璇就缺了跟骨头似的,唉声叹气不断。   但转念又一想,现在盛霜正被她妈妈管制着,出个家门几个“牢头”看着。几天前还打电话跟叶轻蕴求救,不过她妈妈照样是不理的。   于是她仍旧给夏清江打电话,虽然闹归闹,要是温璇真有事,许凉敢打包票,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夏清江。   “喂?”,夏清江的手机通了,不过接电话的是个女人,一个许凉并不熟悉的声音。   许凉心里很有些恨铁不成钢,薄迁联系不上温璇都能急得抛下一切去美国找她,你还这么不着四六,到时候老婆跟人跑了可千万别哭!   “我找夏清江”,她冷着语调说。   女人没再说什么,搁下手机去喊人。许凉等了没一会儿,夏清江的声音钻进耳朵里,“疙瘩,有事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沙哑,许凉自顾自地往一夜红被翻浪那方面想。她吸了一口气问:“温璇到哪儿去了?”   “听说去了美国”,他低声道,但恼怒隐在里面。不似以前,提起她,他先是冷冷地一笑,然后表情里盛着阴影似的沉默。   许凉一听他们之间似乎又有不快,怕触到他哪根神经引爆他,缓了语气道:“是吗?”,本来她想说得是,你自己老婆去哪儿还要听说?   “嗯”,他只发了个音,然后不说话了。   许凉见他心里似乎不痛快,说道:“好久没看到她了,温璇好像在修仙似的,除了上次在公司门口看到她,再也听不到她的风声了”   夏清江对于温璇的事情特别忙敏感,此时他为妻子的失踪而懊恼,你就得顺着他,表示不止他一个,任何人见温璇都困难,才会让他好受一些。   至少不会让他认为——自己是被温璇孤立的那一个。   但夏清江立马问道:“她去你们公司干嘛?”   许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她总觉得温璇和薄迁之间不一般,很容易引人暧昧的联想,但又不愿意这样胡乱揣测温璇对于他们夫妻之间仍保留一些余热。   “她只是路过”,许凉说,“你该多关心关心她,你不是自称情圣吗?女人都那样的,只要她心里还有你,浪子回头也不迟的”   “你和九儿两个都没掰扯清楚呢,就来给我当老师了,我有个电话机进来,先挂了”,说着便收了线。   留下许凉对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瞪眼,他还真是守着万年的规律,一提起这档子事儿,不是装耳聋就是挂电话。   挂了电话的夏清江恼恨非常,穿着睡袍在卧室里踱来踱去,怒气让他停不下来,脚下的地毯都快被他踏穿了。   这时候那个昨晚睡在隔壁房间的女人进来收拾房间,一大早就来装柔顺乖巧。   旁边弄出来的响动让他满心不耐烦,夏清江只觉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扯了一下睡衣领口,露出一片胸膛来。   那女人看他这动作,抿起嘴角,时不时往他身上看过来。   夏清江眉眼含霜,余光看了女人一眼,她穿得很性感,一俯身便露出胸口丰满的春色来。他低喝一声:“出去!”   女人表情僵住了,动作凝滞在那儿,似乎没听懂他的话,夏清江闭了一下眼睛,似乎正在与体内那份不耐烦作斗争:“我请你现在就出去!马上!”   女人身体不禁一抖,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怕极了他发火的模样。忙不迭地出了套房主卧的门。   夏清江被心里的怒火激得气喘吁吁。他甚至想,如果温璇那个女人此刻就在自己面前,他说不定会掐断她的脖子!   这样的空想还是不解气,他索性拿出手机,拨给助理葛仪,电话一通,他就朝那边发着火:“你找的到底是些什么草包,连个女人都看不住!怎么,看她柔柔弱弱一个女人就掉以轻心,我看你们智商全都失灵了!妈的,现在去找还有什么用,看都看不住,还指望你们去大海捞针?”   夏清江几乎是咬牙切齿了,侧脸绷得立体。那个女人看起来安安静静,其实脑子活得这么大一张网都困不住她。   这次恰巧她出国,但葛仪被公司的事情绊住了没跟去,没想到就出事了。派去守着她的人跟到芝加哥一家酒店里,好几天她都是一个人出去游玩或者拍照。   那帮人便松懈下来,只守在酒店大堂,只要她不是带着行李出来的,就可以偷偷懒,不用跟着她把芝加哥给转悠个遍。   可谁知道有一天她照样轻身出门,但其实早拜托酒店的服务员把自己的行李寄到她下一个落脚点。就这么堂堂正正消失在一众眼线的视野当中。现在倒好,她音讯全无,不知道在哪儿潇洒。   夏清江发了火,心里松快一些,但脸上还是阴云密布。他把人全都叫了回来,留在那儿也没意思,温璇已经知道有人跟着她,现在肯定严防死守。   只是他心里憋着一股气,还有一些忧郁和怅然。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已经成了猫捉老鼠的关系了,她竟然在躲他?   夏清江把窗帘拉开,一抬头,看见的是一片拉长着脸的天空。   许凉也抬头看着天,不知道会不会再下一场雪。裴意初打电话来说请客在他家里吃饭,没有前兆,吴敏川也在那头说让她去。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那么热闹?”,连工作都搁下了,专为一顿饭。   最后吴敏川菜跟她说:“曾湘泉在裴意初家里”   许凉心里一惊:“他怎么会在那儿?”   吴敏川说不知道:“作家天马行空的脑洞才会写出那么多带爽感的作品”   “你们之前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   “我们和他又不熟,别说风声,真人都没见过”,吴敏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你快过来,今天中午星子做饭”   “剥削小孩子吗?”,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谁知道裴意初的手机开得是外放,星子在那头非常不满地说:“许姐姐,我才不是小孩子!”   许凉有些尴尬:“抱歉,我不知道你在”   星子反倒真像个孩子不依不饶了:“难道背地里就能这样质疑我吗?”   裴意初见许凉实在不好意思,替她解围,对星子说:“少在哪儿钻别人字眼里的的空子,把你校辩队一辩的武器用来对付自己人可不是件厚道的事”   星子嘻嘻哈哈地说:“对,自己人……自己人”   接着又听他惨叫一声,大概被裴意初收拾了。   许凉不禁笑着摇头,马不停蹄地要奔赴到那场热闹当中去。   现在叫司机来送她实在麻烦,许凉只拦了一辆出租车。一报地名出租车司机便仔细瞧了她两眼,毕竟裴意初住的那个别墅区大多都是隐富。   到了地方,许凉给钱下车,裴意初已经等在自家门前的那棵桂花树下。见她来了,裴意初清浅地笑了笑,深邃清朗的五官像被拓在光影当中。   许凉走过去,说他太客气,“又不是没来过,你不用担心我会迷路”   裴意初扬了扬手里的辣酱,说:“出去买东西,恰好看到你下车”   “原来不是恭候我的大驾?”   “出租车这个座驾还真不大”,他跟她逗道。   “曾湘泉怎么会突然跑到你家来”,许凉好奇问道。   说到这个,裴意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星子一大早开门准备晨跑,就看见有个中年偏老的男人站在自家门口,说是找裴意初。   他自报家门,才知道是曾湘泉。起初星子还不信,拿出手机搜了一下曾湘泉的照片,与面前人的相貌一比对,这才确定他的身份。   一进去就听见星子快要抓狂的声音——“曾老师,芹菜主要吃梗,你怎么只留叶子?”“曾老师别动那条鱼,刚才它已经被你摔过一次了”“曾老师!千万别拿刀切菜,您的手是用来写小说,不是用来摧残胡萝卜的!”   一大一小在那儿斗智斗勇,吴敏川则在旁边观战。时不时被这两个人逗得哈哈直笑。   许凉见了也止不住抿起嘴角,奇道:“没想到他和大家相处得这么融洽”   裴意初轻笑道:“大概是因为,这里的人都没有架子”,不管是他或是曾湘泉,都不以自己的名头觉得本身高高在上,把对方当做平凡一友来看待。这种缺少利益的关系对接,才刑场了现下的场面。   许凉知道,他们谁都没提新电影的事。仿佛曾湘泉的到来,真的只是为了访友。   ------题外话------   这几天香香没网了,更新都要借别人的,所以评论回复得比较迟,但都会回复得,么么哒(づ ̄3 ̄)づ╭?~ ☆、109.花房聚会   今天的火锅是在裴意初别墅的花室温房里办的。只因里面空闲着,地方宽阔,并且能够遮挡外面的刺骨寒风,拢一堆火,更有些野炊的闲情了。   本来这里种满了花花草草,但每当星子一离家去上学,这里就无人看管——裴意初连自己的照顾不过来,更别说植物了。   大家都坐在一个沙发上,旁边的一个木桌摆放着梅子酒,是星子自己酿的。曾湘泉一直喝个不停,显然对星子的酿酒手艺很满意。   “没想到你弟弟这么全能,在学校肯定有很讨女朋友的欢心”,曾湘泉在香甜的酒味里享受得眼睛都眯起来。   裴意初淡笑道:“是不是讨女孩子欢心我不知道,但讨曾老师欢心是一定的”   曾湘泉哈哈笑:“对,这么个男孩子,做我书里的人物绰绰有余”   裴意初:“曾老师过奖”   曾湘泉看了一眼旁边的许凉,她似乎也不怎么熟悉厨艺,但还是帮着做一些琐碎小事。   为了方便,她把外面的大衣脱下来,里面是一件红色抹胸连衣裙和同色的针织长衫。脖子上绕了一圈白色围巾,看起来素淡姣好。   真是可惜了,vincent最近心情不佳,好几次在他面前提起许凉他都故意绕开话题。前些时候一起吃饭,看他并不是对许凉无意,现在忽然转变,其中肯定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内情。   但感情上的事,向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虽然觉得可惜,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接下来大家都没怎么说话了,但虽然和曾湘泉都不怎么熟悉,却不感到尴尬。   裴意初分开两腿坐着,身体略微向前倾,时不时往火堆里投一两根柴火。   花房里暖意融融,不一会儿许凉脸上就浮起一层桃花颜色。她做的事情没什么技术含量,无非往每个人的碗里放一些调料,拿不准每个人的口味,便扭头问一句,是个很周到仔细的厨娘。   主厨是吴敏川和星子。   星子是家里的主要担当,有个什么都随意的哥哥,也不得不让他在后面查漏补缺。厨艺也是裴意初顾不上吃饭的时候练出来的。   他一双手很奇妙,手里的刀用起来很利索,处理食材有一股果断劲头,没一会儿盘子里就铺满了片得透明的鱼片,不粘不断,令人称赞。   旁边的炉子上炖着猪骨汤,里面白花花地翻滚沸腾着,有浓郁的香味充盈在屋子里。大概这就是等会儿要用的汤底了。   星子看着许凉盯住汤锅不动,便对她说:“还有三分钟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还有三分钟?”,许凉奇怪道,竟然精确到分。   裴意初说:“他是学数学的,对数字特别敏感,什么都要尽量精确”   许凉点头:“是吗?”   星子说:“我不是最夸张的,我室友连谈恋爱都要建个模型算算概率。我还没到那么丧心病狂的地步”   曾湘泉哈哈笑道:“我们学文学的可没你们那么多爱情逻辑,那时候喜欢谁,直接情书情诗砸过去,先让人晕头转向,找不着北再说”   许凉含笑点头——大概你老人家情诗砸得太多,所以到现在也没能结婚。   她好奇问道:“那曾老师笔下的女主角,都是由着你送过情诗的女人刻画出来的吗?”   曾湘泉想也没想就说:“是啊,只不过我写过的情诗太多,女主角有点儿安排不过来”   全场一愣,曾湘泉看他们都一副被唬住的样子,于是端着酒杯哈哈大笑起来。   大家都拿这个老顽童没办法,都摇头叹气。   该干的琐事都差不多了,许凉洗了手,星子抢先对哥哥说:“哥,你去给许姐姐泡杯花茶”,说完又补充一句,“就在厨房上面的置物柜里”   裴意初站起身来,问吴敏川和曾湘泉要不要茶。两人都说煮过的梅子酒就挺好,他们就喝那个。   他点点头,正要转身往门外走,许凉跟过去说:“我和你一起吧,说起来你这个主人家还没带我参观过家里呢”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了,避免外面的冷风钻进去,赶忙玻璃门关上。   许凉走了一截又扭过头去看,花房里的灯光晕黄,吴敏川正在和星子讨论做菜心得。曾湘泉倒是自得其乐,手在膝盖上敲出调子——黄梅戏配黄梅酒正好。   “曾老师今天是当报喜鸟来了吗?”,许凉边走边问。   裴意初点点头:“差不多是这意思,但周导那边一天没没官方发布,我们就一天不能完全肯定”   许凉也这样认为,但到底可以松口气了:“曾湘泉虽然表面看起来不拘小节,但不管是周继疏还是片方投资人vincent都对他颇敬重,他说话到底还是有些分量的”   “但愿是这样,不然我们这边做了这么久的努力,白费了也可惜”   许凉奇道:“我还以为你淡泊到什么都不在意的程度,没想到还是要争一争上游”   裴意初:“我自己是无所谓,但大家都这样看得起我,为了我提心吊胆,当个扶不起的阿斗还是挺难受”   许凉忍不住要笑:“你即使扶不起来,哪怕是躺着,敏川和那些粉丝也要把你给抬起来”   裴意初不经意问她:“那你呢?”   “什么?”   “你抬不抬我?”   许凉喷笑:“抬!怎么不抬?等你登上影帝之位,我可不就是个大功臣”   裴意初脸上也带着疏淡的笑意,无端让人觉得清贵,“嗯,那时候你功德无量,毕竟是个老臣”   “老?我可当不起这个字”,她摇头,对这个字敬而远之。   裴意初无奈叹气:“好吧,许小姐,请问我什么时候有幸参加你十八岁的成人礼?”   许凉傲娇地偏偏头:“我的宴会上只收影帝”   “呵,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两人到了厨房,许凉一进去就发现里面天花板上嵌着一块彩画玻璃。并不是什么知名画作,倒想小孩子的手笔,用色很鲜艳,一大一小牵着手在明媚的阳光底下放风筝。   “哦,这是星子刚小时候画的”,裴意初察觉出她的好奇,跟她解释道。   “多小?”   他想了想:“他真正融入这个家里”,指指天花板又说起玻璃得了来历,“有一次他搭着高梯清洁,把天花板玻璃给弄碎了。受了伤不知道包扎,反而担心我会生气。那时候我们刚搬进来,他很敏感,担心我珍爱这座房子超过他,很忐忑地跟我说了”   许凉眼前已经浮现一个修长瘦削的男孩子,垂头丧气的样子。   “我没跟他多做解释,这块玻璃镶上去就能代表一切。后来他喜欢上厨房,爱好做饭,可能也是这块玻璃的功劳”,他缓缓说道。   许凉忽然有些心疼起星子来,那个男孩子,总是笑着的样子,被父母抛弃过一次,所以害怕有第二次。   她抬头,看到裴意初眼里也有类似的情绪。他是世上最坦然的那种人,没有故作自尊地隐瞒任何情感,清亮亮地示于人前,目光永远坦荡。   他们对视一眼,忽然有了一种共鸣,毕竟从性格上来说,他们是同类。   裴意初从柜子里拿了花茶出来,看了看日期,大概是星子才买回来的。这些事他从来没时间管,他不是在工作,就是在睡觉。   他手顿了顿,又从里面拿了一盒橘子软糖。刚才看星子那小子一直在咀嚼,其实嘴里没东西,一看就知道馋这种软糖了。   “跟谁的?”,许凉问道。   裴意初说:“给星子的,这种软糖他最喜欢”,看着许凉两只眼睛眨着小星星,他又问,“你想吃吗?这种糖市面上很少卖”   其实是没有,早停产了。星子刚跟着他的时候有些害怕,总担心他是人贩子。裴意初就用这种软糖把他给收买了。   后来星子吃糖成了习惯,嘴里没嚼头就要皱眉。可产糖的厂家却倒闭了,怎么办呢?他即是哥哥又是奶爸,投了钱进去,使小糖厂又运作起来,这下好了,橘子软糖多得够星子吃出蛀牙。   许凉不禁讶然:“没想到你宠起弟弟来这么——”,她忽然想不起形容词了。   “这么厉害?纵容?还是烽火戏诸侯?”   “什么呀,这些词是这么用的?”,许凉笑说。   “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他忽然语气认真地说。   许凉不解地问:“可以什么?”   他缄默不语。   星子看着玻璃房子外面说笑的两个人,觉得他们长相气场简直太合了。于是他问吴敏川道:“吴阿姨,许姐姐有没有男朋友?”   吴敏川斜他一眼:“为什么我只比许凉大一岁就成了阿姨?”   星子讪笑着认错:“抱歉,我嘴上没抹油,不够滑”   “嘴不够滑,脑子倒滑地省了摩擦力”   星子怕她揪住不放,赶忙抢过她手里的刀接着切土豆,讨好地问道:“那她到底有没有男朋友?”   “这么小就赶着做媒婆,只要你哥哥愿意,什么女朋友没有?”   “哎,关键是他不愿意啊!现在明星圈子里流行男男,我怕我哥陷进去了”   吴敏川被这句话噎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好笑道:“你脑子里不装知识,怎么全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星子说:“那天有个杂志说我们的邻居戴影帝是个guy,结果照片上的另一个主角是我哥。我好担心真因为我的原因,让他们日久生情”   吴敏川瞪眼:“你们学数学的想象力都这么丰富?”   “逻辑为主,合理想象”,星子一脸认真。   “刚才那些担心的话,你怎么不去问你哥?”   “他会杀了我的!”   “要是我有你这么个弟弟,我也会忍不住出手”   这下被噎住的反倒是星子了。   吴敏川终于回到他最关心的话题上:“对你哥来说,新电影的男主角都比许凉男朋友有戏”   星子为他哥哥打抱不平:“为什么?!”   “你好好读书,别管这些”   星子为他哥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他们看起来那么相配,我要是丘比特,能往他们身上射一万箭!我要是月老,就把手里所有的红线捆在他俩身上!”   吴敏川无语地看着他,最后伸手指了指锅里:“丘比特,你的汤底快烧干了”   一进门就看见曾湘泉在暖烘烘的汤底香味里睡着了。星子抿着唇,将处理好的食材一一摆盘,每块每粒都在精确的位置上,等摆满了一盘子,看起来跟朵花似的。   不过男孩子看起来不大高兴,裴意初过去把糖随意塞进他口袋里,“怎么了?”,他问弟弟。   星子说:“没事”,扯了个很干的笑脸来。   裴意初拍拍他的脑袋:“行了,全天下都看见你沉着脸”   星子叹了口气。   许凉也过来问吴敏川:“你欺负他了?”   吴敏川瞪她一眼:“我有那么无聊吗?他只是恨自己不是月老和丘比特”   星子用眼神示意她别再说了。   许凉和裴意初对视,彼此都一头雾水。   等曾湘泉从晕陶陶的睡眠当中转醒,菜已经下锅了。大家像过年一样围坐在炉火旁边,*辣的香味以及升腾起来的白雾水汽全都来凑热闹。   不过热闹不止这些,这时候门铃响了起来。裴意初去开门,没想到是戴乔。   ------题外话------   突然觉得星子好呆萌啊,今天木有九哥,有裴和星子也不错啊,周末愉快,么么哒(づ ̄3 ̄)づ╭?~ ☆、110.隐秘   第二个看见戴乔的是吴敏川,她脸色一变。以她的立场来看,戴乔的到来无意有些尴尬。   虽说他和裴意初是朋友,知己一般的关系,从上次他主动为裴意初澄清绯闻的事来看,他并不是个心胸狭窄的人。   但现在周导选角已经到达白热化程度,为了拉彼此下马各家花招百出。听说没什么硬后台和关系,别想进剧组。   裴意初和戴乔是男主角的热门人选,此刻又有曾湘泉在,横空插一脚到其乐融融的透明花房里,估计等会儿的氛围就不会那么透明了。   只不过当事人并不觉得有什么。裴意初脸色不变,还是和他像往常一样,边说边笑一起进了花房里。   其他人都不动声色,只有星子的反应最大,他眼神几乎是一个跳跃,奔过去将裴意初和戴乔隔开,生怕他们彼此站得太近就会摩擦出什么火花似的。   裴意初十分坦然地向戴乔介绍了在场的人,含笑说:“今天食材买多了,你来正好”   说这话其实是想消解一下屋子里的怪异氛围,他当然看出来了,戴乔有些不自在。   要是他不说,还真没人相信是曾湘泉自己找上门来的。不知道的只当这是裴意初拉拢曾湘泉的手法。   不过戴乔到底在娱乐圈淫浸多年,当下和曾湘泉闲聊起来,也没说电影的事,只说曾老师的名头如雷贯耳,他的很多部小说自己都看过。   不得不说戴乔是个如玉君子,说起话来如流水涧涧一般温润。大概是在这里隐居久了,言谈举止十分随和,不得不说周导当初看好他是有十分的理由的。   不过曾湘泉典型的在德国待久了,染上当地人的一根筋。对戴乔和平裴意初大谈起自己当初写小说找个原型有多么不易。   “当初我去挖掘你的信息就挺难的”,曾湘泉对裴意初说,总会被你发现。   裴意初想起来也是哭笑不得:“什么场合都看到同一张面孔,换做谁都会心生警惕吧?”   曾湘泉说这可不一定:“我上一本小说的男主角是个美国酒鬼,我天天坐在他酒桌旁边,他仍要每天问一次我的名字”   “额……这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喝酒的缘故吧”,裴意初笑了笑。   曾湘泉指着这个笑说:“当初我就是对你这个笑一见钟情,立马决定把你写进我的书里”   星子哪里听得了这个,当下把手里的东西推给吴敏川,走过去引开曾湘泉往哥哥身上去的注意力,问他道:“我哥一个笑脸就把您给征服了?”   曾湘泉手一伸,星子乖觉地递上酒杯。他一笑,眼角的皱纹便活起来,成了夹杂风霜的沟壑,“哪儿啊,我是看见有个在街头卖艺拉小提琴的人生病了,一边拉琴一边咳嗽,这时候有个年轻人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小提琴,帮他拉了两个小时。还记得那是个冬天,风一吹能把人冻得比石头还硬,但你哥哥就为了帮一个陌生人,在冷风里吹了那么长时间。当时我就决定写他,善心在书里编造得太多,不如亲眼看过一回”   星子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这的确像我哥做得出来的事”   当事人却说:“是吗?我都给忘了”,其实那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善心或者仁慈。只是拉小提琴的人刚好拉着母亲生前最爱的那支曲子,他才会忍不住上去帮忙。   星子突然“啊”一声,说道:“那会儿我哥接了新电影,老有个鬼鬼祟祟的人跟着他,按说他还没红,不可能有那么狂热的粉丝。曾老师,那人不会是你吧?”   曾湘泉支吾了一会儿,自己也不确定。他写小说常常在外面采风,居无定所,脸皮早就被风雨吹打厚了,他一向不羞于承认,但也不胡乱背黑锅,于是说:“这可说不准”   许凉看戴乔一直很安静,只听他们说话,自己并不发言于是给他倒了杯刚刚泡好的花茶。   戴乔礼貌颔首:“谢谢”   他这一抬头,许凉才发现他的眼眸是那种很少见的深灰色,很深沉,要把人吸进去的样子。但他的表情又很温和,行为举止都很绅士,有一种见惯了大是大非的成熟魅力。   要换了季修源,听曾湘泉一直说怎样中意裴意初,恐怕早就坐不住,要跳出来博取注意力。但戴乔却不,安稳地坐在那儿,不冒进,不谄媚,有一股让人跟着他一起平心静气的质感。   让人不禁心里惊叹,怪不得周导瞒着曾湘泉也要让他成为首选。   曾湘泉或许整天沉浸在文字里,白纸黑字就是他的呼吸空间,所以少了和人周旋的圆滑,即使不冷落戴乔,但也不会多想想他听了那些一心推举裴意初的话是否会不高兴。   哎,大概是曾老师驾驭文字太久,一个个偏旁部首都任他取舍,毫无心机。   于是许凉不得不和戴乔攀谈起来。   “戴先生今天也被星子的手艺吸引过来了吗?”,许凉含笑问道。   戴乔点点头:“是的,星子那天明明说好了请我吃火锅,末了还得我自己找过来”   听他这熟稔的语气,看来到这儿来蹭饭已经习以为常,连跟主人打招呼也不必。说不定他和裴意初的交情,比预想的要深一些。   裴意初外表随和,见人有难,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都会伸把手。但其实又不会和每个人都深交。   现在邻居两家这样亲近,看来戴乔与裴意初相处,也是带了本真的。   火辣辣的汤锅在热炉上翻滚,众人围坐一圈,彼此都不推让。此时没什么明星,作家,经纪人,只有这济济一堂的热闹与亲近。   尽管戴乔是个艺人,但名校毕业,学识渊博,文化素养很高。当曾湘泉说起行酒令,他信手拈来,大作家起个头,他就能将相关的诗句从脑子里搜索出来,接个正好。   曾湘泉性质越来越高,清酒和现场的氛围显然让他醉得不轻,只见他脸颊晕开两团高原红,眼睛迷蒙起来,说句话舌头抖三抖。   看得出来,他很欣赏戴乔。这也情有可原,旁观者抖看得出来,戴乔的确堪称完美。怪不得那么多粉丝趋之若鹜。   酒酣耳热之际,曾湘泉已然将戴乔当成了知己,和他絮絮地说话。   吴敏川倒是有些着急,担心本来和他们站在同一战线的曾湘泉突然叛变。即使裴意初和戴乔私下关系不浅,但公是公,私是私,毕竟现在他们仍在竞争男主角的席位。   要是戴乔横插一脚,将曾湘泉拉到他那边,到时候结局可就不妙了。   那边半醉的曾湘泉一直口里叨叨着要让戴乔当他的小说男主角。就照他的样子刻画,一定是个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模样。   一个醉鬼的话七分是靠酒精驱使来转动舌头,大家都没放在心上。   但没想到戴乔当真了,淡淡笑着说:“那就这样和曾先生说定了,我来当你下一本小说的男主角”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下一本他来当,那这一本呢?   这无疑是在暗示,他会放弃这一次周导男主角的选拔。本来他和裴意初是最强劲的对手,现在他先当于退出人的视线,怎么悄悄地说要复出,又怎么挥挥衣袖归隐沉默。   大家都在猜度他背后的用意,一声不吭。只有曾湘泉满口答应,连声说好。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完全不知道签下了怎样的口头协议。   许凉低头喝水,星子的手艺果然不错,汤底*但不烧心,各个配菜都有降火的功效。她也在琢磨戴乔的话。   要是换个角度,她是戴乔的经纪人,一定会被他的决定给气个半死。   戴乔不管声望还是在娱乐圈的地位远胜于裴意初,他有绝对实力来竞争周导电影的角色。现在输赢未定,他却主动退出,要说他真是为了和裴意初的友谊,那娱乐记者们会笑个三天三夜。   现在只有曾湘泉那张悬在半空的空头支票,到时候他认不认账还不一定,便错过这么好的复出机会,只要戴乔不傻,那就是有内情。   在一道道探究眼神的注视下,戴乔表情仍旧自如。他叹口气说道:“不瞒大家说,我想要参演这部电影,是因为听说女主角是沈茵”   这下大家都了悟。   说起影帝戴乔和沈茵那段公案,大家都了然于心。一个知名狗仔爆出二人生情,并且在几年前育有一子。   这个消息就像往人群里投了个炸弹,震动四合。那时候戴乔的事业正如日中天,刚刚活得威尼斯影帝的他已经被几个好莱坞导演相中,以他的实力和人脉,在国际电影界占据一席之地是迟早的事。   他自身火就烧得很旺,再来个爆炸式新闻,几乎占据了好几天娱乐报纸的头版头条。   沈茵的公司出面辟谣,但戴乔却为这段绯闻加了注解似的,毫无预兆地宣布退出娱乐圈,息影修身养性。   没人知道起因,但结尾已经摆在面前。外界纷纷猜测,是影帝为了避免和沈茵聚少离多,才会这样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回家当煮夫。   但这种说法缺少证据和说服力,很快淹没在大家的讨论声中。   近几年来,沈茵从台前转幕后,干起了电影监制,戴乔却彻底消失在公众视线之内。   众人都说他们双宿双飞去了,但如今看来,其中的隐秘很深啊。   ------题外话------   事实证明蠢香太天真了,原来考试后面还有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以及收拾打包回家的东西。为什么我是悲伤的大四狗~(>_<)~,今天这么晚,实在抱歉,大家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111.绅士俱乐部   叶轻蕴给许凉打了几个电话,但无人接听。他把手机拿在手心,心不在焉地等着电梯,这是好久之前养成的习惯了,她没有及时接起电话,总让他心烦意乱。看来真的有必要在她身边派个人了。   他感觉得到阿凉最近的变化,她似乎……对自己不像以前一样,只把他当成哥哥。那一嗔一喜似乎都有更深的情绪涌动,他盼着她整个心的皈依,但又忐忑难安。   下了电梯,陈修跟着他走出去。对面又是一扇电梯,这次陈修不动了。眼看着老板把拇指按在扫描区上,不一会儿电梯无声地打开。   叶轻蕴偏了一下脸,对陈修说:“你去1981等我”   1981是这儿的地下酒吧。   陈修说不用,到时候他就在俱乐部一楼大堂等他。   叶轻蕴不再说什么,微微点头,接着进了电梯。   这家绅士俱乐部是夏清江的闲暇手笔。明明是个花丛打滚的人,偏偏开辟一个只有男人才能进入的高级会所。   绅士俱乐部出了名的进入资格审核严密,会员制度,新会员加入必须有三位老成员的推荐书。   并且分化出等级来,一进入这里,就会按照人的等级佩戴不同的胸章。   夏清江向来是个只管说不管做的人,把钱一投,经营运作全都交给那个当初毛遂自荐的英国人。只不过在俱乐部最顶层开辟出一层休闲室来,在外人看来十分神秘,上去的人必须换乘另一扇电梯,并且有指纹验证才能进入。   不过那些人全都被夏清江的装神弄鬼给颠倒得不清,都伸长脖子试图一探究竟的地方,其实只是个牌室。   除了邢二的公馆,这里也是几个发小的聚集地,只是约定俗成,喝茶打牌或者斯洛克,不带女人来。所以空气清新得让人精神一震,毕竟少了脂粉气来混淆空气纯度。   叶轻蕴上去之后,训练有素的侍者两手握在身前,看他来了微微倾身,叫了句“叶先生”。   这里的人都是经过特训,上来休息室的那几个金主的喜好脾气提前有人告知,端茶递水或者表情冷热都有要求。   比如叶轻蕴,他为人疏淡,那就不必太热络。你要一见他就满脸灿烂笑容,抱歉,他不会给人任何回馈,毕竟又不是他的小疙瘩。所以别费那个劲,还是把握好分寸就行。   侍者给他推开门,叶轻蕴进去,没想到只有言胜奇一个。   言胜奇看见他,立马说:“终于来个人了,夏清江那小子说要出海钓鱼,我等他半个小时了,人影都没一个”   叶轻蕴在他旁边沙发上坐下来,拿起桌边的一架飞机模型看了看,随口问道:“他在哪儿?”   言胜奇说不知道:“打电话没人接,打给他助理说公司那边也在找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他暧昧笑道,“肯定还埋在哪个女人的胸口起不来呢”   叶轻蕴睨他一眼:“你在法庭上也这么说话?”   “如果法官好这一口,我能把金瓶梅背给他听”   叶轻蕴抬手看一眼表:“不是说今天人来得齐吗?邢二呢?”   说起邢二,言胜奇就要给他烧柱香,“本来都到地方的,他们家人又打电话让他回去。虽说他们家和你们家一样,都是百年大族,可架子端得老高,要说保守老做派,邢家可以拿个状元”   “但这也不是没好处,至少邢家二房和三房的人就得在邢二那家子人面前第一头,要蹦哒也得瞧瞧老一辈的脸色”,叶轻蕴淡笑道。   言胜奇对于邢二他们那一大家老顽固可没什么好感,促狭地说:“资格老虽然板正严肃了些,可邢家一出手的东西可都是老货,他们家一小姑娘满月都得价值连城的东西压着。我要是这辈子是个女人,一定先嫁给邢二把嫁妆骗到手再离婚”   叶轻蕴笑容加深:“现在你也可以,往邢二床上一躺,上他们家去要精神损失费”   言胜奇连连摆手:“算了,他们家那群老祖宗一个个脸色都像转世的活佛,我要是一去,他们脸上能黑得跟上了漆似的”   这时候有人端了茶给叶轻蕴,是养胃的红茶。夏清江事先交代过的,给叶轻蕴上的东西务必有养胃的功效,就差给他端个药罐子上来。   言胜奇见人来了就闭嘴,干律师这一行算是惜字如金,慎言是第一法则。他在外人面前要么打官腔,要么不说话,不管这人来头是大是小。   他刚入这个行当时吃过类似的亏,现在成了律师界一霸,仍记得当年的教训。   “疙瘩呢?”,言胜奇在人出去之后问道。   “上班”   “哟,瞧你一提起她就满脸怨夫相。怎么了?”,言胜奇身体坐直,一副要给他替他消灾解难的模样。   叶轻蕴怎么会让他看笑话,当即绷唇一笑:“我和她好着呢,不过我一向悲天悯人,不会在未婚人士面前过多炫耀”   言胜奇听了无奈摇头,又说起正事来:“向于海出狱了。听说霍济舟托了不少人保他,当初他来律所找律师,我随便找了个人给他”   叶轻蕴点了点头。作为华闻的特顾律师,言胜奇表面上同霍济舟的关系不错。   事实上谁也不知道叶轻蕴在霍济舟身边安插了多少颗暗棋。只要他有小动作,立马就有无数把尖刀亮在他背后。   言胜奇也不得不叹叶轻蕴的高明,表面上是他和霍家在对峙,两边势均力敌,其实在就在霍济舟身边形成了包围圈。   “没想到霍济舟对向于海这么依赖,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总会怕脏了手。不过那颗心脏了,手脏不脏的又有什么要紧?”,叶轻蕴幽幽道,语气漫不经心。   这时候门开了,夏清江进了来,一脸怒气的样子,活像个阎王。怪不得一向要来打招呼的英国人在门口探头探脑,不敢进来。   “谁惹你了?”,言胜奇好奇道。近一年来,夏清江对什么都不耐烦,不经心的表情大家早就习以为常,反而现在这副要去烧杀抢掠的样子少见。   叶轻蕴也看向他。   夏清江风风火火地喝了一气端上来的温热绿茶,脸色这才舒缓了些:“别提了!”   其他人的别提后面紧跟着下文,夏清江的“别提了”就是别提了,意思是打死他都不会多说一个字。   这拧劲儿长成了天赋,打小跟他一起出生。   其他两个都不再多问。   夏清江让他们俩别管他,他自己坐在窗边上,把窗户拉开个口子,寒风呼呼地吹进来,能把心里那把火吹灭了似的。   都知道他的脾气,叶轻蕴和言胜奇还真就不管他了。两人又聊下去。   “霍济舟最近在看东旺那块儿地”,言胜奇手指绕着茶杯口,想必叶轻蕴也知道这事。   叶轻蕴果然知道,轻哂:“他动静那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似的。东旺?”,他勾起一边嘴角,“那可是个好地方”   言胜奇觑他一眼,“好不好还不是瞧着你是不是要出手?”,他悠着语气,家里的老头听京剧听多了,说话都有一股唱腔。听起来格外戏谑,现在他学着那调子,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叶轻蕴听了倒没多余表情,只说:“那就要看他把向于海接出来之后,一主一仆到底乖不乖了”   言胜奇不禁呵呵笑道:“你这么看不起人家真的好吗?”   “看得起?”,叶轻蕴哼一声,“他那手段比不上他父亲的万分之一”   言胜奇深以为然:“要霍启端真从监狱里出来,你和他两虎相争,那场面才有看头”,说起叶轻蕴的对头,他又想到另一桩来,“听说贺一骑要回来了”   叶轻蕴神情一顿,“他回来干什么?”   语气没什么波动,但人家家在这儿,不兴回来过年?言胜奇说起贺一骑来也有些头疼,“我妹妹也要回来了”   言胜奇的妹妹言雪奇在出国留学之前吵着闹着要给人家当军嫂,可言贺两家政见不和众所周知,加之贺一骑的心思本来就不在她身上,所以她嫁入贺家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那不正好的缘分,天作之合”,叶轻蕴不咸不淡地说。   “让我妹妹跳火坑是吧?说起来小时候你和贺一骑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架,为了谁你们心知肚明。现在为了维系你的夫妻生活安稳如山,让我妹当和亲公主?”,言胜奇不禁咬牙。   叶轻蕴倒是无所谓:“我对做媒这事儿向来没兴趣”,更何况给你那个小辣椒似的妹妹。   他对言雪奇向来没好感。大概是因为言雪奇对许凉没好感。   想到这儿,他不禁要扶额叹息。自己真是迷怔了,别人喜欢阿凉他不高兴;不喜欢她,自己仍旧不高兴。   既拿她没办法,又拿自己的心没办法。   夏清江抽了根烟,终于缓过来似的,不过一开口语气仍疲惫:“你们还想出海钓鱼吗?”   叶轻蕴嗤笑一声:“这么冷的天气,我看你们是疯了,还想着出海?”   “得了,就是天气暖和你也不出海的。买一艘ferretti880在那儿干放着,暴殄天物”   叶轻蕴没开口,倒是夏清江替他辩白道:“哪儿啊,他们家小疙瘩恐水,你见他什么时候染一身海腥味回去?那是西洛里那一大家子送的”   言胜奇和西洛里家族也有交情,但不是深交。西洛里是典型的贵族家庭,信奉往来无白丁那一套,在外人眼里难免高傲,直接送游艇?   那叶轻蕴对他们家的贡献可就不止一点半点了。   “你们谁想用我直接派人带你们去,反正那一帮维护游艇的人闲着也是闲着”,叶轻蕴淡声道。   言胜奇和夏清江都说今天就算了,人不齐,打牌也凑不成一桌。休息室里应有尽有,桌球,牌室或者叶轻蕴专用的击剑训练室都空着。但几人说了话也没有劳动的心思,于是说都散了。   叶轻蕴见夏清江脸色仍旧郁郁,还是忍不住说:“你们两个气性都顶较真,还能真这么熬一辈子?”   夏清江叹气:“放在那儿几天的水果,看着成色还鲜艳,只是吃不得了”   听到这儿,叶轻蕴不再多劝,拍拍他的肩膀,聊以慰藉。   走到绅士俱乐部的大堂,陈修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等叶轻蕴。   见他坐姿笔直,言胜奇先笑了:“你又不是要受检阅,让自己的腰遭这份儿罪干嘛?”   陈修对别人的玩笑向来接不下去,在他眼里,玩弄嘴皮子不如动拳头来得爽利。   于是他讷讷不说话。   叶轻蕴笑说:“行了,走吧”   一行人刚出了门,那个英国人殷勤地过来送别。夏清江和他是老朋友,今天实在提不起劲来敷衍,于是摆摆手让他不用送。   刚走到门口,言胜奇突然被一个穿着很学生气的女孩子拦住了。   叶轻蕴和夏清江对视一眼,等着看这出戏怎么演。   只不过当女孩子抬起脸来,两人都愣了一下。她长得十分嫩叶轻花,满满胶原蛋白的皮肤下似乎盛着饱满的浆汁,水嫩得吹弹可破。   让两人都愕然的是她那双眼睛,像江底湿漉漉的月亮,清凌凌地水润,看起来顾盼神飞。   这双眼睛,和许凉的像极了。   ------题外话------   大家都觉得这几章铺垫太多吗?哎,其实我是想把戴乔写成后面疙瘩和九哥矛盾的推手,他和许叶两家有纠葛才故意接近的。好了,最近香香卡文啊,考个试把灵感都给考没了。呜呜~(>_<)~我会更用心的,加油↖(^ω^)↗ ☆、112.母校汇合   “言先生”,方柔脸上有些焦急,“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夏清江倒觉得女孩子真是有些直白,像不通世事一样。表情也不是那种求人状态下的低声下气,不过这一招又有些歪打正着,要求的是他夏清江,管你哪儿来的狗皮膏药,通通打回去;但言胜奇就不一样了,他们干律师的向来衣冠禽兽注重仪表,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个女孩子下不来台,也不好看。   还没等言胜奇开口,他便给女孩子支招:“你找他有什么用啊,还不快来拜拜我旁边的这尊大神。”   说着下巴一抬,指向叶轻蕴。   叶轻蕴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女孩子好一会儿。她的眼神软得跟丝滑的绸缎一样,但往深里看,又有一份傲骨撑着。   众人的目光都定在女孩子身上,倒像三堂会审,又确实没把她当回事。   但她什么都不在意,就像春花开在那儿,本来就是让人看的。   过了一会儿,言胜奇才饶有兴致地开口:“我的出庭费虽然算不上天价,不过给你买一套房子倒是可行”   这话说得就有些轻佻了,平白无故给个年轻女人买房子,其中弯弯绕绕的关系,就有待商榷了。   女孩子像是没听出期中的意味一样,很认真地回答他:“以言先生的劳务费价格来看,能买五处像我们家那样的房子”   她倒是不藏那份贫苦,眼神脸色异常坦荡。和那些互相攀比,爱慕虚荣的年轻女孩子确实不一样。   这时候有门童带了保安来,刚才那个女孩子想要硬闯,看她柔柔弱弱,劲还不小。东躲西藏也能躲过门童的追击。门口的人没办法,只好找了安保过来。   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大,和众位金主已经说上话了。瞧她那副毫不惧怕,也不轻易低头的样子,反而让一群人高马大的保镖们脸上讪讪。   “行了,瞧着你们一个个老鹰捉小鸡的样子。最近都太闲了?”,叶轻蕴抚了抚袖口,“特别是你言胜奇”   闻弦知雅意,意思就是,你太闲了,能帮一把就别袖手旁观了。   方柔一愣,其实并不知道叶轻蕴帮自己说了话。只觉得刚才说话那位神举清迈,气度不凡,有个伴着脸的年轻男人随护在他身旁,更让人觉得可望不可即。   言胜奇就是跟人打口舌官司的,一句话里藏着的深意叠罗汉一样,他也能理出首尾来。此时听了叶轻蕴的话,不禁摘下眼镜捏捏鼻梁,来掩饰自己那份笑意。   “行了,姑娘,你也别跟着我了,别人见了还以为你是讨负心汉的情债来的”,言胜奇对方柔笑了笑,从衣袋里摸着名片,故意扭头冲叶轻蕴道,“今天可真不巧,没带名片出来,不如你给她一张吧?”   叶轻蕴笑骂道:“你不想帮忙就推给我是吧?等我当上福利院院长,再给你分担这份善心”   言胜奇也不在意,知道叶轻蕴的名片不轻易给人。掏出一支万宝龙钢笔,将女孩子的手拉住,在她掌心下写了一串电话号码。   方柔被痒得瑟缩一下,抿起嘴唇,嫩蕊在风里摇曳似的。   几个俊秀男人这才绕过她,走了。   夏清江走在最后,拍了拍方柔的肩膀,带着某种深意似的对她说:“你这双眼睛,给你带来了好运”   说完不管方柔不解的目光,大步跟了上去。   今天的一切活动都取消,本来有个应酬,也因为言胜奇他们几个闹得取消。没想到去了绅士俱乐部,照样没头没尾地散了。   叶轻蕴在车上给许凉打了一路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此时没了音讯的人,恰好晃悠在自己的大学母校里。   其实许凉知道自己有些醉了,她沿着A大的主干道走,两手插在衣袋里,风将她的头发吹拂得像柳枝,没有方向地摆动着。   她时刻要伸手去理顺,后来也随他去了。   这辈子都随他去了,何况是几缕头发?她苦中作乐地想。   手机还在包里响着,也随他去了,今天是随他去的一天。   就像戴乔醉了之后谈起那个自己最爱的女人,也说那时候好天真,以为自己什么都输得起,让最完美的东西残缺了——要是只有月圆,没有月缺,岂不是要少个中秋?   她坐在一个亭子里,对面是结了冰的湖面。南方的冰向来结得不厚,能不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要看那年冬天的温度高低。   大多数时候都是薄薄的一层。   手机又响了,这次铃声一长串响起,跟她比耐性一样。许凉终于接起来,一看是叶轻蕴,她踌躇了一会儿,接起来肯定要挨训,不接回家还是要受一顿黑脸。   被酒精泡得僵住了的大脑在笨拙地考虑着,哪个选项比较划算。   还没得出结论,手先有了行动,她已经按下接听键了。   “在哪儿,我去接你”,叶轻蕴没给她考虑时间,又说,“刚刚你已经把我的耐性耗得差不多了,所以现在你最好尽快回答我”   一听见他的声音,许凉脑子立马醒了一半。就像上课睡觉的学生听见老师说话,神经末梢不寒而栗。   她讨饶似的笑着唤他:“九哥——”   那将断未断的声调像近距离地吹拂在他耳边,他们明明隔着通讯线路,人更不知道隔了几座桥,几重街巷,竟让让他耳廓升起一层暖融融的红。   叶轻蕴轻咳一声:“别这么谄媚,我不吃这套”,天知道,他爱这样爱得不行。   “哦,我在学校里。今天要上我讨厌的成本实训”,她说,不知道是真话还是醉话。   他一听就知道她在哪儿,但她现在的状态又让叶轻蕴心里有些担心,“你喝酒了?”   许凉乖乖承认了,说完之后又否认:“没有!”,他定的家规第一条就是不准背着他喝酒!   “当我听不出来吗?”,他语气重了一些,吃不准是不是在生气。   “我只喝了一点点,他们在喝”,她还没醉到酒后吐真言的地步,先把其他人推出来再说。   “在那儿等着我,不准乱跑,知道吗?”,他带着一点儿威胁的口气。   两人这才挂了电话。旁边有隐约的乐曲声,断断续续,看来吹奏者不是很熟练。是口风琴的声音,吹得是俄罗斯的一首民谣。她以前听宁嘉谦用钢琴弹奏过,很轻快的调子,一度被她录下来,成为她的手机铃声。   许凉的头轻轻摆着,在同口风琴合奏。婚后她要是想宁嘉谦了,便到这里来坐一坐,仿佛又回到读书的时候,等他从不远处的石子路上经过。   不管他来得再早,还是让人觉得姗姗来迟。曲调已经接近尾声,不过她听见的是他款款的脚步声。   许凉心里狠狠地跳了两拍,猛地睁开眼,看到叶轻蕴站在自己面前。   她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背着光立在那儿,身后是刚刚微霁的世界,让人恍惚觉得那些璀璨是他藏不住的礼物。   “你来来去去就那几个地方,连捉迷藏的小孩子都不如”,他嗓音里沉积着磁性,语调是缓着来的,看来不打算兴师问罪。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还好没喝多”   许凉娇憨地笑:“我本来就没怎么喝酒,裴意初那儿没那种高纯度的酒”   叶轻蕴触在她脸上的手不禁一顿,然后慢慢滑下去,轻轻捏住她的下颌。动作不重,但表情却有些瘆人:“我瞧着刚才怎么天突然阴下去,原来是被你的胆子给遮住了”   许凉醒了一半的酒彻底烟消云散。他这副笑眯眯的样子才让人心里发毛,叶轻蕴看着人下地狱也是这么笑。   她连忙解释道:“不止我一个,还有敏川和曾湘泉他们”   叶轻蕴知道她不会撒谎,其实恼怒也只有那么一霎,看她这一副怕自己误会的样子,他反而觉得心下晴朗。   他坐到她旁边去,随口问道:“去裴意初家干嘛?”   许凉将经过给他说了。   叶轻蕴哂笑道:“白白浪费口舌,周继疏要是不同,那就直接让vincent撤资。到你这儿却成了开天辟地的大事”   许凉腹诽,在你眼里哪一桩算得上大事?恐怕天塌下来你都得打完最后一场高尔夫。她这样的虾米经纪人,只有望其项背,哪有那么大的权利。   “他们在干什么?”,叶轻蕴忽然开口问她。   许凉回过神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对面的草坪上坐着一对情侣,正亲热地搂在一起接吻。   她瞪他一眼,他又没喝酒,难不成也醉得连人影也看不清?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不知道遮掩一下,大庭广众也不害羞?”   “九哥,你快三十了,跟年轻人隔着的代沟并在一起,能横跨成银河系——”,在他那双乌沉沉的眼睛注视下,许凉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抿紧了嘴唇。   “你嫌我老了?”,他眯着眼睛看她,一系列的惩治手段就藏在她不明智的回答之后。   许凉赶忙摇头说怎么敢。   叶轻蕴哼了一声,一把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嘴唇压下去,很不服气地说道:“他们能干的事,我这个跟他们隔着银河系的人也能干!”   ------题外话------   抱歉,今天又迟了。要离开学校了,寝室聚餐,大家见谅哈。呜呜~(>_<)~最近懒癌发作,肿么破? ☆、113.忆苦思甜   许凉本来要躲,可是叶轻蕴穿着一身挺括的西装,再正经不过。要两人这么拉拉扯扯,反倒不成样子。   她索性把嘴唇迎上去,同他将要落下的吻汇合。   因为喝了一些果酒,许凉身上有甘冽的香味,让人忍不住深吸口气。两人纠缠着,不一会儿两唇分开,叶轻蕴也被传染上醉意似的,脸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许凉穿着气恼他,也恼自己。脑子真是被那点儿酒烧得无法无天,竟真的这样和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热。   时不时有人扭头过来看他们——亭子里这两个不像学生的人,倒还没丢下年少轻狂那一套。   她推开他,站起身来,要往亭子外面走。走到阳光里去,又忍不住慢下脚步。   叶轻蕴腿长,信步跟上来,嘴角的笑意像白昼的光,没有太阳也落不下去。   他亦步亦趋跟着她,真成了吵架之后的情侣了。   只不过他长相太过出众,不时有女生目送他的身影走远。   “别闹脾气”,他终于没了耐心,一步跨上去扣住她的手指。   许凉挣扎了两下,拗不过他,只好作罢。   “以前这里没有草坪的,是一片果树。常有人把没成熟的果子摘下来,后来索性全移栽到别处”,许凉语气和当下慵懒的阳光一样慢着调子。   “嗯,你去偷过吗?”,他好像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似的。   “当然啦”,说起当年的糊涂事,许凉两只眼睛里的光,亮得忍受不了丝毫阴影,“听说那些树都是当年的学神种下的,吃了果林里的果子,把复习当预习也能及格!”,她兴致勃勃地说,仿佛嘴里的故事就发生在昨天,还有那份偷果子的惊心动魄。   “结果呢?”   许凉说到这儿表情很骄傲:“大四那年我们上我们课的老师尤其变态,他手里挂掉的人尸横遍野,三分之二都要阵亡。我们寝室的人都想偷了果子在考场上护身,六个人里,只有我一个人过了”   她摇晃着他的手,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运气不赖,估计你的智商就在那场考试里用完的”,他挑眉道,整个人都在光里,身后的影子慢悠悠拖了一路。   许凉早就知道他和自己的智商有仇,一天不吐槽能长蛀牙。她大人有大量,不同他计较,心里那份欢喜还没有偃旗息鼓,接着说:“大概是那时候的老师很好”,说到一半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我大四的时候课上得并不认真,虽然课少,但有些难。老师真跟算名子一样,一眼就把我给看透了,还特地问我哪里不懂,给我开小灶”   叶轻蕴淡笑不语。这个傻乖乖当真以为老师们那么和善呢。那时候她满心都扑在宁嘉谦身上,逃课开小差是常有的事。大二大三积累起来再好的底子,也防不住她坐吃山空。   那会儿他并不在国内,拜托了谭柯宁去照看,并且出资将她们学校的ERP实训室扩大了一倍,这才换来老师们对她的处处关怀。   这些事她还不知情,现在倒像中了彩票似的在他面前炫耀。   那娇憨的模样,让他又无奈又好笑。   看她那么高兴地忆苦思甜,叶轻蕴也不能败坏她那份兴致,还装作很新奇的模样配合她。   许凉说了大半天,口干舌燥,到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他站在门口等自己,老板娘笑眯眯地对她说:“姑娘好福气,你男朋友老帅啊!”   她笑起来,就像别人在恭维自己一样,脸上的欣喜根本压抑不住。   等她折身回去,发现有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在跟他搭讪,走近了一听,她们正嗔笑着向他讨电话号码。大概今天阳光不错,将他脸上的表情照得柔和不少,没了以往的淡漠疏离,使他的五官看起来立体又雅致。   许凉没急着上去,听其中一个高挑的女孩子说一脸羞涩地邀请叶轻蕴道:“最近我们社团有个舞台剧,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叶轻蕴含笑看了猫着腰的许凉一眼,不咸不淡地回道:“不知道是哪一天,或许我没有空”   女孩子喜色潮汐一样退了一半,没等笑完全落下去,她又提议道:“没关系,下个月我们还有活动,到时候我打给你,一样可以参加。你有没有名片,可以给我一张吗?”   刚才电话号码没到手,这时又旧事重提,发起第二次总攻。   叶轻蕴淡笑道:“抱歉,我在公司里只是个干杂活的,并没有印名片”   两个女孩子热络的表情淡下来不少。又仔细打量他看起来十分清贵的穿着,心里估摸着,大概是在淘宝上网购的。暗地里撇撇嘴,跟他道了别,离开。   许凉走上去,挽着叶轻蕴的手臂,跟在两个女孩子后面,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你寄回家的钱又不够花了,家里三个孩子都要老人照顾。我看我们还是别在一起,依你的长相,找个年轻家里又过得去的女孩子,一定不成问题。我瞧着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两个就不错”   叶轻蕴闷笑着。许凉斜他一眼,让他配合自己把这出戏给演下去。   他清了清嗓,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你说得也有道理”   许凉声音苦情起来:“你虽然是从小地方来的,但相貌学历都不比别人差。捡个高枝,下了我这个糟糠妻,只要她对一双老人,三个孩子好,我苦点就苦点儿——”   她话还没说完,两个女孩子步子飞快,几乎小跑着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叶轻蕴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许凉气哼哼地锤了他一下:“笑什么?我才离开几分钟,招蜂引蝶地,春天都来了”   他眼睛里的光芒四射,很欢喜一样似的,将她的手握住了。   叶轻蕴“嗯”了一声,竟然委婉地认错道:“下一次再有女人接近,我就只把夏秋冬这三季给她们看”   许凉绷不住要笑:“少在这儿哄我,什么季节的我不知道,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明明你整个人快泛滥成桃花林了”   他俯身贴近她,在许凉耳边轻轻说道:“一片桃花林又怎么样,我只摘你这一朵还不行吗?”   许凉心跳如雷,呆滞地靠在他肩膀上,又听他说:“其他的都比你这朵好看,我不忍心”   她跳脚:“喂!”   叶轻蕴亲了亲她的额头,安抚道:“好啦,你都把我说成个凤凰男了,还不兴我过过嘴瘾?”   “那你真觉得她们比我好?”,一出口她就愣住了。平白无故说这个干什么,显得自己心眼儿小得连根针都容不下。   最近真是魔怔了,老有这些莫名其妙的烦躁心绪来打扰自己。   许凉抿抿唇:“抱歉”,她说,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不好,但又觉得有些委屈。   她快被自己这股矫情劲儿给闷死了。   叶轻蕴摸摸她的头发柔声道:“干嘛要道歉,无理取闹不是女人的特权吗?”   许凉诧异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不过幸好她什么也没说,因为他下一句就是:“前提你要先进化成个女人”   她磨着牙瞪他,被他欺负惯了,偶尔也有爆发的时候。许凉忽地笑了:“我不是女人,难道你和个男人上床吗?”   叶轻蕴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反击。他从上到下仔细打量她一遍,真是怀疑有人将魂附在她身上。   以前这个时候,她顶多咬牙切齿,两手攥拳,两只眼睛溅出火星子来。同时又拿他无可奈何。   今天她倒是长出反骨来了,那方面的事她向来守口如瓶,此刻为了扳回一成,连那点儿羞涩也顾不上了。   他心里泛起涟漪来,但这感觉不太坏。   许凉说完低下头,觉得自己那话太粗糙。但说都说出去了,再收不回来,只觉得出口那一刹那掌管大脑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另一个陌生的灵魂。   叶轻蕴又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嗯,我里里外外都检查过,你的确是个女人”   哦,她怎么忘了,论起毒舌,自己转世十辈子也可能成为他的对手。   她把眼神瞪出一种狠恶来,然后把手里的奶茶递给他。不过好像已经冷了。   等叶轻蕴喝了两口她才反应过来。他舌头金贵,胃也娇气,加上喝金咽玉地长大,奶茶这种加了过多香精的东西他向来敬而远之。   不过今天大概心情不错,他竟然没有挑剔。   两个人走走停停,许凉不像叶轻蕴,他向来对自己在美国的生活讳莫如深。她一边走一边指给他看,细细讲起某个地方曾经发生过什么趣事。   许凉大力向他推荐六食堂的过桥米线,说那里的老师傅家在云南,做出来的味道不必本地的差。   又或者到她以前学习过的教室去,大致的样子还没变,但还是有些陌生了,像走进了别人的领地,心下感慨又茫然。   大一大二她学习最认真,虽然家里的长辈都不过多苛求她,但有了个童湘做对比,她也不甘落后,凭着那股头整天泡在图书馆里。   后来遇上宁嘉谦,那年也是冬天,下了好几场大雪。   他是人如其名,顶顶舒旷谦和的人,但对着她,总像是要将年少时积累起来的深切爱意一起涌到她跟前。   学校的湖里结了很厚的冰层,他便带着她到湖面上学冰刀。叶轻蕴小时候在她面前落水,她眼睁睁看着他在水面上沉浮,然后急急忙忙去找大人帮忙。   人救起来了,她倒吓坏了,还得叶轻蕴这个九死一生的人反过来安慰她。   后来他学会了游泳,在水里匀称摆动的身姿像一尾灵活的鱼;反而是她,怕水怕得要命。   他学游泳的时候,她拦住不让,小时候胆小,总认为当时危险的场景又会上演。   可叶轻蕴拨开她的手,笑着说:“以后你问我,你和我妈掉进水里我先救谁这种问题,前提我总得会游泳不是?”   所以宁嘉谦将她带到湖面上的时候,她全身都在发抖。她真怕冰层忽然破了,人掉下去,又冷又无助。   他的手干燥温暖,牢牢牵住她说:“没关系,要是你掉下去了,我陪你一起”   ------题外话------   哦,我什么时候才有万更啊,上天既没给我这个技能,又没给我这个时间。这几天都更得好晚,抱歉,香香要打包东西邮寄回家。哎,大四狗伤不起啊。宝贝们晚安哦,么么哒(づ ̄3 ̄)づ╭?~ ☆、114.劫持   此刻再回首看,那些日子像是放得太久的水果,发酵出酒味,把人的眼神醉成很深很黑的梦境。   两人从教学楼出来,许凉的眼睛追着一个熟悉的女性身影而去。叶轻蕴问她是不是看见熟人了,许凉愣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刚才她看见的女人好像是姜奕。不过她走得太快了,脚下一阵风,自己也只看到她的背影所以才不确定。   姜奕是宁嘉谦公司合伙人陆琮的女朋友。她的个性爽气,做事总风风火火,而陆琮又是温吞的性子,处处忍让,有一次他们俩冷战,姜奕竟然又气又无奈地说:“算我求求你,你和我吵吵架吧”   他们两个总让人觉得啼笑皆非,但却又异常默契。有些只看表面的人还打赌,说陆总在不远的未来就会和姜奕分手,到最后被称作“模范恋人”的宁嘉谦和许凉分开了,他们倒是仍在一起。   嘉诺游戏公司在邻市,近几年听说规模扩大了一倍,在行业里口碑很好。   她心里想着不要再去关注这些事,但每每遇上类似的消息,总忍不住上前去询问个清楚明白。表面上放下来,心却沉到最底下,永不见天日。   她抿唇沉默着,像有一肚子心事。叶轻蕴牵住她的手,觉得她的体温有些凉。于是带着她往车的方向走去。   这两年来,许凉几乎和嘉诺那边的人完全断绝了关系,那个盛装了她无数欢愉的地方,她像失忆一样把它忘掉。   此刻姜奕的背影就像现在与过去的连接点,又将那些规避于阴影当中的景象打捞出来,一一在她脑海里上演。   所以她此刻是个对着前方,眼睛一眨不眨的形象,真被好看的电视剧吸引了似的。   “阿凉,你怎么了?”,叶轻蕴低声问。她似乎在出神,但又不具备出神时候的面无表情。   许凉摇摇头,两个红宝石耳坠随着她的脑袋晃动,成了悬崖边上熟透了的野生樱桃。   叶轻蕴抿唇,她这样的表情,显然就是把过去那些潮湿的记忆,趁着好阳光给晒干。   两个人都没说话,当转弯的时候,许凉的包不小心落在地上。她顿了一会儿,才想起弯下腰去捡,叶轻蕴也俯下身去,两人的手碰在一起,忽然极细小地“啪”一声,不大不小的静电竟然让他们的手弹开。   许凉忽然醒过来似的眨眨眼睛,觉得有些好笑。   叶轻蕴却有些恼了。倒像上天故意安排好了似的,让自己和她肌肤之亲的缘分都要断掉。于是他沉着脸,跟老天爷对着干,一把拉过她的手不放。   许凉挣扎了一下:“哎,你这人,我的包还在地上呢!”,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变脸比变天还快。   叶轻蕴面无表情地说:“我和包,你选一个吧!”,又威胁说,“不过你要是选包的话,从此它将消失在这世上”   她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他现在的样子,倒像和一个包吃起醋来。   但看他这么郑重其事,许凉怕等会儿消失的不止是包,还有她自己。于是说:“叶先生,我选你好不好?”   叶轻蕴一挑眉,意思是那还用问?   许凉心里叹气,九哥啊九哥,你闹了半天脾气,也只是比一个包重要而已啊。   他才不管她有多复杂的心理活动,扭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嗯,赏你的”   等了半天不见她有回馈,终于绷不住要问:“难道你不亲回来,以示谢主隆恩吗?”   许凉用右手在左手上做了个跪下的动作,笑眯眯地说道:“好像这样比较有诚意”   叶轻蕴点头:“是的。但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亲回来的那种方式”   许凉:“……”   叶先生在这天傲娇之后,第二天又开始腹黑。   现在许凉已经习惯了和他同床共枕,冬天的时候,他身上很暖,于是她睡着睡着就滚到他怀里去了。叶轻蕴习惯用两只手臂将她圈住,每天早晨起来,她几乎半个身体都在他身上。   自从他们住同个房间,他便有了赖床的习惯。以前还要晨起运动,但他现在只乐于在床上的那种运动。每每将自己那线条完美的身材裸露出来诱惑她,但许凉也最多咽咽口水——最近她迟到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该起床了,九哥”,她唤他,现在两个人简直颠倒过来,以前都是他到她的卧室去叫早。   叶轻蕴声音沉哑地“嗯”了一声,眼睛还没睁开,嘴唇倒先去和她打招呼。他也不挑地方,吻上哪儿是哪儿。   今天运气倒好,刚刚亲到她嘴唇上去。   他低笑一声,今天要是他们不同时迟到,都对不起上天给的这份机缘。   于是他翻身罩住她,唇舌更深入地亲吻她。   许凉喉咙里有细微的拒绝声。不过叶轻蕴只当没听见,手伸到她睡衣底下,觉得掌心下的那层皮肤,就像小时候淘气,去揉弄的元宵面一样。   他的手越来越往上,这时候许凉咬了一下他的舌头。   叶轻蕴闷哼一声,喘着气笑道:“我还没开始吃你呢,你倒先吃我”,一边说一边贴到她耳旁,“怎么样,我的味道还不错吧?”   许凉被他充满内涵的话弄得满脸通红。   她试图做起来,不过睡裙肩带突然滑落,胸口的风景亮出来一半。   叶轻蕴还没怎么动作,她反倒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赶忙跳下床。   出了卧室,他不怀好意的声音追了过来:“你那俩小馒头还没进化成包子呢,有什么可遮掩的?”   许凉深吸口气,看在自己打不过他的份儿上,还是收拾收拾去上班吧。   一到公司,许凉就遇见了兰今和薄欠。两人走在一前一后,兰今伴着一张脸,眼神一刻不离自己前面的年轻男子,他们此刻的关系是犯人和牢头。   但薄迁显然不把自己困宥在这种束缚当中,他看到许凉,嘴角扬起一抹淡笑,冲她打招呼:“许小姐”   许凉点头对他说早啊,又想起来问他:“找到温璇了吗?”   薄迁一提起温璇,脸上就有一股柔和光芒,眉心中间那颗朱砂痣红得愈发夺目,“她已经回来了,谢谢许小姐关心”   许凉脸上一顿,她明明是在问候温璇,但薄迁一脸坦然地替温璇答谢。心里总觉得有些不习惯,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嗯,那我就放心了”   这时候兰今在薄迁身后叫他,说好要去见老板,在耽搁下去,就该让老板等了。   薄迁礼貌地对许凉告别,这才跟着兰今顺着扶梯上楼。   这天平平静静,裴意初有个通告,当下最热门的亲子节目邀他去做嘉宾。吴敏川跟着他去了。   她和以前一样,成了“留守儿童”,处理一些杂物。本以为这一天就要这么平平顺顺地过完了,没想到晚节不保,回家的路上却出了事故。   下班的时候,照例是司机来接。许凉上了车便接到叶轻蕴的电话,他晚上有个饭局,要迟一些才能回家。   “你要来吗?”,他忽然问她。   那种场合她向来是不参与的,一是他们的关系并未对外公布,以兄妹的名义出去应酬也不是个事儿;二是她也不喜欢那些华丽但又无聊的奢华场合,以及人人都带着面具的客套,所以她不想当他的女伴,他已经习惯了。   久而久之,他要出去,不会特意找她,没想到今晚倒提说起来。许凉奇怪道:“今天晚上的饭局需要我出场吗?”   叶轻蕴沉吟一会儿又自我否定似的说:“算了”,跟她说最近晚上的电视剧似乎还不错,可以多看一会儿。   听到这儿,许凉忍不住笑,他什么时候有那个闲心去关注电视剧了?每次和她一起看电视,他向来头都懒得抬起来。   这样叮嘱她,无非是想让许凉晚些睡,等着他回家。   她笑起来,应了一声,这才挂断电话。   只是刚把手机放回包里,车子忽然在地面上摩擦出很大的声响,轮胎似乎要把地面割裂。   许凉身体猛地向前倾,惊呼一声,等车子停下,这才稳住重心。   家里的司机她向来是放心的,叶轻蕴特意在婚后在退役的特种兵里挑选,人勤劳又稳重。开车技术也不错,总之是个让人放心的性格。   许凉问司机:“发生了什么事?”   司机也有些恼:“有辆车在抢道”,说着他开了车门,下去查看。   家里的车辆辆价值不菲,要真追究起他的责任来,他砸锅卖铁都赔不起。   不过太太倒是好说话,开了车窗问他:“擦得严重吗?”,语气里没有责怪的意思。   司机松了口气,但有些自责,要是自己闪得再快些就好了。这车哪怕再上一遍漆,都得好几万,虽说老板和太太不会放在心上,反正车库里的豪车多得可以开车展,但心里仍旧不是滋味儿。   肇事的那辆车给他们的车毁了容,不过从擦伤面积来看,对方显然更惨一些。车主没开车径自走了,不知道是不是还要同他们扯扯皮?   到底对方的跑车也不便宜,上面还绑着一个巨型毛绒玩具。   似乎这是现在的流行趋势,这些跑车车主就爱这样打扮自己的爱车,极速的奔跑姿势和笨拙的玩具对比,显得格外另类出众。   不一会儿车上下来个人,年轻男子,长得不赖,至少不会在人群里被淹没的那一类。但脸上那抹对什么都不在意的笑容,以许凉在大院儿*身上得出的经验来看,眼前的人是个纨绔无疑。   “抱歉,我开得太急了些”,他说道,语气颇诚恳,只不过眼里的精光一直闪烁,让人不想和他对视。   看他并不推诿责任,许凉公事公办道:“我没事,有事的是车。索性没造成什么巨大伤害,有关责任,你跟司机谈好了,他比我更懂这些”   她说完升上了车窗,不想跟他对说因为不喜欢他上上下下扫视自己的目光。   那样子,像是在给她本人的价值打出一个分数来。一个个算计都是在打量的时候萌发的。   司机走到男人跟前说:“家里的车库不允许停放有缺陷的车子,等会儿我就会开去修理。请你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我会把账单报给你”   男人从外套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到时候就打上面的电话。还有,我不准备接收你的账单”   司机豁地抬起头,身上在特种部队训练出来的肌肉绷紧了,两只眼睛渐渐深起来,那股血性冲上来,倒让对方脸上的笑意敛了三分。   “别紧张,我没说不赔。我最近要出国一趟,为了不把这笔账背得太长久,我现在就赔”,说着从衣袋里拿出一摞现金来,目测足够支付车子的修理费。   这还不止,男人又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司机:“多有冒犯,实在不好意思。这个礼物,就当是给车上的那位小姐赔罪”   司机当然不肯接:“无功不受禄,再说我们家……”,他顿了一下,还好那个称谓没有脱口而出犯了忌讳,“大小姐没说话,我不可能收的”   “要么一起收,要么一毛钱都拿不到,选一个吧”,男子点了一根烟,烟雾升腾上去,让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别逼我”,司机沉静地说了一句,但其中的分量又不像在虚张声势。   “那我问问车上那位总可以吧?”,他把香烟掐灭掉,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接着就朝车边上去。   司机看着男人举起手指,正要扣许凉那边的车窗,谁知道突然有人一把捂住他的嘴。   那个男人趁着这空挡,当了许凉那辆车的驾驶位。车钥匙刚好没拔,男人勾起嘴角,启动车子开走了。   司机剧烈挣扎着,好一会儿,他眼睛渐渐合上,身体软了下去。   捂住他的帕子上,刚好有迷药。   许凉被困在车上,她摸出手机正要打电话给叶轻蕴,男人一下子刹住车,反身用力从她手里夺下手机。   “你想干什么?”,她身体往角落里缩,心里紧张得要命:从来没想过劫持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男人的眼睛在她身上扫荡一遍,笑得恶意十足:“本来没想过要干什么,不过你这么一提起,我不介意真干出点儿什么”   许凉的脸色白了白,掐了掐冒汗的手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男子既然开车,轻蔑一笑:“女人,别套我的话。也不用知道我是谁,一会儿我们只管快乐就行了”   许凉被他那句熏人的“快乐”弄得十分反胃,想了想,她从包里摸出拿出化妆品,眼睫毛,嘴唇,还有脸颊,全方位给自己打造了一遍,然后冲着后视镜对男子嫣然一笑,说道:“既然你这样看得起我,我也不不能撑不起这份台面。咱们去哪儿,说吧?”   她一撩头发,一变换身姿都是妩媚风情。清丽的五官被妆容覆盖,像是从一池子清水里化出来的明媚身形,一举一动都*凝魄。   男子只顾着吃哦你发后视镜里看她,分不出一只眼睛看路,车开得歪歪斜斜。   许凉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让自己在这辆车上给他陪葬,于是赶紧道:“玩儿的时间有得是,何必急于一时”,说着眼里泛起水色,盈盈看他一眼。   男子以为她是在和自己眉目传情,当下心中狂喜,定了定心神,握紧了方向盘。接着真的仔细看路,现在他只想早一点儿达到地方。   “难道我们是要去翡城吗?”,许凉楚楚地问道。   但她心里明白,这人能公然劫持她,一定不会往邢二的地盘上去。   男子果然一口否定:“那地方有什么玩儿头,哪儿比得上夜宫?”   ------题外话------   首先对于香香近期更新晚,少,并且有三天没更新的事,我想给大家说声抱歉。这几种情况一部分是因为香香考试完之后,要处理关于毕业论文的事,还有要打包行李,以及挤火车回家,所以时间有些紧;第二个则是因为有时候天气太冷,有些懒惰,写得不多。   但不管怎么样,更新滞后确实是我对不起大家,我知道比起其他读者,大家对我算得上宽容和支持。从今天起,我会改过自新,好好做人,争取成为一个对大家负责的勤奋作者。请大家监督和鞭策,谢谢! ☆、115.夜宫   夜宫是什么地方,那里纸醉金迷但又不用给自己的堕落买单。比起华丽奢侈的翡城,那里更加没下限,一向是花花公子们施展纨绔的好地方。   听说夜宫里有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但至今仍然能成为翡城的死对头,全靠它有一个后台强硬的老板辛五。   辛五涉黑是众所周知的事,但他偏偏又系出名门——虽然是个私生子,直到十几岁才被他那没有其他孩子的父亲接回家。   不管是辛五家里或者他本人,均和叶轻蕴他们那么一帮发小没有交集。在机关大院儿里,没有交集几乎就是政见不统一,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许凉心口跳得厉害,她现在只盼着叶轻蕴能早点儿发现自己失踪,然后追查到这辆车的下落。   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断断续续地同她说着话,许凉小心翼翼地应付着。但也从不说些讨饶的话,那种口舌她从不浪费。   想来男人是早有准备的,竟然在半路上换了另一辆宝蓝色的跑车。   许凉看了一下周围,这里是个地下停车场,车辆很多,但由于他们在角落,几乎没有其他人。所以呼救几乎是在浪费精神。她叹了口气,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   男人走到她旁边,一把握住她的手。只觉得掌下那层细腻的皮肤,让人以为是触在一捧面粉上,很光滑。但虽然她故作镇定,但到底还是有些恐惧,手有些凉。   许凉狠狠地挣扎两下,怒火中烧,“你放开我!”   男人无赖地笑着:“不放,你使点儿劲儿,霸王硬上弓这出戏你可得好好演下去”   他的两道目光放肆在她女性突出部位上扫荡,灼热的眼神像一条恶心地舌头舔在人身上,让许凉不寒而栗。   男人忽然上前,试图一把将她抱住,许凉早有防备,及时往后跳了两步,才躲过他的魔爪。   他仍然试图上前来拉扯她,许凉倒是羞答答地笑了一下,然后将刚才自己坐的那辆车车门打开,引他往里面看,跟她解释道:“现在恐怕是不行的,我生理期到了”   男人伸脖一看,果然后座上一片湿漉漉的红,十分刺目。他失望地砸咂嘴,懊恼地看她一样,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兴致上来的时候触这个霉头?   但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碧血洗银枪的地步,只好退开作罢。   许凉跟着男人上了另一辆车,她不是没想过要逃跑,但自己穿着坡跟鞋,跟个年富力强的男人赛跑显然不明智。求救也不具备条件,看他时刻用眼神押解自己,不上车是不可能了。   此刻他以为自己来了月事,至少暂时是安全的。只有到了地方,再静观其变了。   是的,后座上那片红色是许凉趁着他在开车的时候,在大红的唇釉里掺了保湿水调和出来的效果。   幸好他只是看了一眼,如果真要深究,说不定会看出破绽。   到了地方,许凉以为自己会暂时有些人身自由,但没想到男子很谨慎,竟叫了两个衣着鲜亮性感的女人看守她。   她们俩脸上没什么表情,看来早被人吩咐好的。从两人手臂和腿上的肌肉来看,力气恐怕不小,至少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许凉不成问题。   许凉现在两个健壮女人中间,以为自己身在一左一右形成的*牢狱之间。   男人被两个女人称作“李少”,许凉在自己脑海里搜索一阵,看他开的两辆豪车,虽然不是限量版,但价格也令人咋舌。姓李的富贵人家?想了半天终于确认,自己并没有什么印象。   李少到底还没忘了许凉来了月经这一桩,让两个女人带她去换一身衣服。等会儿他要带着她,身上脏里脏的也拿不出手。   许凉手里拿着一套,那两个女人其中一个递给自己的黑色V领高开叉连衣裙,以及卫生棉和内裤。   她对那条裙子的怨念很大,虽说并不怎么暴露,但黑色的裙摆轻飘飘,与白皙细腻的皮肤产生强烈的视觉对比,让人忍不住会心生邪念,将外面的衣料剥开,往深处的身体一探究竟。   但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是那个李少蛮横起来,让那两个女人帮着自己换衣服,那自己伪装来月经的事就会暴露。   许凉在更衣室里环视一圈,确定这里面没有监控器,这才开始换衣服。   没想到大小正好合适,但裙子本身的设计就是那种紧裹着人的身体,曲线毕露,即使不搔首弄姿,一举一动都是风情,让人眼前一亮。   所以当许凉从更衣室里出来的时候,李照森冲她吹了一下口哨。   他像捡到宝一样搓着手,男人对惊艳女人的淫邪向往都在这手掌的交错摩擦当中。   “宝贝儿,你简直是我的惊喜”,他坏笑着说,显然已经把许凉当做自己的所有物。但一想到她来了月经,他眸色沉暗下来,往下涌动的火热也熄灭一大半。   真是该死!煮熟的鸭子站在他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细细地叹了口气,然后让那两个壮硕女人从这间装饰华丽的房间抽屉里拿出一个面具。   “戴上这个”,李照森把面具递到许凉面前。   许凉心里警惕:“为什么?”   他还是花花公子地笑:“我怕你迷死等会儿那些人”   “哪些人?”,她忽然生出一股不祥来,此时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于是许凉成了吊在线上的木偶,完全两眼一抹黑,面前是深渊还是地狱,她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真是坏到极点,怪不得九哥要处处掌握先机。   李照森看她没有伸手去接,自己动手将面具罩在她脸上。   戴好之后,他自己反倒松了口气。这样做一是今晚的聚会上女人们都带着面具,算是情趣之一;二则是怕有人认出她是谁。   还有一重隐秘的原因,就是她实在太美了,穿着黑色长裙,窈窕地站在那儿,像是极深沉的夜里藏着一捧初雪,浮玉飞琼,洗尽铅华。   让人忍不住要私藏她,令她只属于自己,再不能被外人窥见。   李照森拱起手臂示意她挽上来,许凉被动。   那两个金刚芭比都用带着杀气的眼神威胁她,许凉轻飘飘地看她们一眼,自己倒先不紧不慢地跨出门去。   男人脸色僵了一会儿,那两个女人正要追上去找许凉麻烦。李照森对她们挥了挥手,让她们只跟在一旁,别的不要画蛇添足。   他这才追着许凉去了,从后面看她的身姿觉得更勾人摄魄,裙摆随着她小腿的走动摇曳,亦影亦舞,清绝艳丽,有一股淡雅的媚色。   李照森上去之后,忽然不敢太过靠近她了,不禁有些心虚,怕把她身上的纯净弄脏似的。   许凉见他没有贴上来,心里缓缓舒了口气。只不过身后那两个女人还是紧跟着她,让许凉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丝毫不敢放松。   从房间到电梯,一路上走廊里铺着的地毯很厚,踩在上面一切声响都被吸纳个干净,如同踩在云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一颗心总是悬着,随时有摔在地上的危险。   几人上了电梯,李照森抿了一会儿嘴唇,忽然有些不想带着到那群人面前。不过已经到了这里,再折回去又显得自己太过在乎她。   为个女人患得患失使他心里生出一股狠劲来,只是他临时的玩物而已,等糟蹋完她,残花败柳,自己也就不会放在心上。   电梯里的设计很巧妙,能与翡城的华美一决高下,夜宫也不差多少的。进去之后就会发现,电梯四壁上有很多此处游荡的浮光,形成了一道道炫目的彩幻。它们漫无目的,毫无规律地相撞,那便有了一道两败俱伤的明亮。   等李照森按下了楼层,那些光都聚集在他的指尖,似乎他是这些光的主宰,这按下的动作是个不容反驳的指令。   这个设计无疑精妙,一个按下电梯的动作就让人生出宾至如归的感觉。看来辛五也并不是个粗人,从这等小细节入手,夜宫的华丽便不言而喻了。   没一会儿就到了地方,是个很宽阔的包厢。里面的灯光又有沉暗的质感,但那些穿着打扮不凡的男男女女们又成了点亮这里的光芒。   一见李照森来,一群人围上来打招呼,一口一个“李少”。   许凉被那两个女人寸步不离地看守,暗忖这个李少应该来头不小。至少当得起这些人的恭维。   环视一圈,有几个熟面孔,但不管是她还是叶轻蕴都没有与之有过深交。即使自己上前去求助,也不知道别人会不会真心帮自己,别到时自己没有离开狼窝,又进了虎穴。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比较理智,至少现在那个李少不会动自己。   许凉看了一会儿发现,这里的女人着装都有些暴露,眼神妩媚,身上的香水味把这间大厅的原本气味给淹没了。   她们脸上都带着面具,穿梭于人群当中,眼神一送出去就对男人下了软筋散。   不一会儿男男女女便搂抱在一起,动作也不老实了,彼此脸上都有了一层迷情的醉态。   不太明亮的灯光给他们制造了绝佳的氛围,似乎一切本该私下里的动作,在这里也有温床。人人都不用装得那么累,衣冠之下的禽兽性情还原了人的本色。   许凉只想从这样的环境中逃开。   她从来没见识过这种地方。虽然知道夏清江他们参加过不少此类的趴,但叶轻蕴是从不许他们在她面前讨论的,更别说让她亲自感受。   脚步不禁往后退,但两个女人筑起来的人墙轻易地挡住了人的去路。   李照森回头看许凉一眼,这动作被众人看见,自然少不得一番调侃——   “真是美人牵动人心,李少今晚上可要悠着点儿”   “嗨,看来我们这帮粗爷们儿果然比不上女人,李少这才和我们说了几句话啊,就开始一心二用”   李照森跟他们应付了几句,转身拉住许凉,见她不要命地挣扎起来,身后有人戏谑道:“哟,李少,原来找了个女刺猬来,这性子可烈得能烧起来”   李照森心里有些恼怒,并不是因为其他人煽风点火,而是许凉这种姿态,显然是避他如蛇蝎。   他拧着眉头,一把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的指骨给捏碎。   许凉抿唇,面具底下的脸色苍白起来。她即使痛也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哼一声。   只是心里气极,另一只手抬起来,狠狠给李照森一巴掌。   响亮的耳光声使男欢女爱的现场静了下来,其他人都瞪着找一幕,期待好戏开场。   都知道李照森从北京来,外家是枝州名门,在家里最小,被宠得无法无天。再一个就是他为人桀骜,最受不得别人激他。   他什么时候挨过巴掌?更何况是个女人的巴掌!   众人屏息,都等着李照森将那个身着黑色长裙的女人千刀万剐。   被打的李照森也是一愣,没想到这女人的性子这样烈,不容许别人动她一丝一毫。他被立在高台上了,无数道目光将他太高,看他怎样下得台来。   他看见面前的女人眼里升腾起一层迷蒙的雾气,但又执着倔强。   她戴着面具,他又不可能扇回去。况且打女人实在难看,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他也不必客气。   他环视那一张张看好戏的脸,忽地一笑:“看来我是征服不了她了,在场的谁想驯一驯这匹烈马,尽管领着她走!”   最后一句声音很响亮,被李照森雪白的牙齿过滤之后猛然地敲击在许凉心头。   她低下头,逼自己忽略那些男人贪婪的眼神,咬着下唇。但她的身姿还是笔挺,向众人昭示:她不是李照森能做主的,她只能由她自己做主!   ------题外话------   嗷,今天是我改邪归正的第一天,一大早就起来码字了。还是家里好啊,什么供暖设备都齐全,嗯嗯,大家周末出行注意保暖哦。么么哒(づ ̄3 ̄)づ╭?~ ☆、116.贺一骑   在场所有男人此刻都按兵不动,在辨认李照森话里的真假,虽然女色诱人但也要识时务。   这时候一个长得人模人样,但笑容猥琐的男人凑上来,在许凉身上打量几圈说:“李少的品味果然不错,我那儿还有一块帝王绿翡翠,要是李少有兴趣,不如拿回去赏玩”   话里的意思是,要用一块翡翠来换面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虽然被面具遮住了,但那丰满灵秀的嘴唇,以及身上白嫩的皮肤已经算得上极品。如果长得不好看,光看这身皮肉也赚了。到时候灯一关,人是丑是美全都是想象力说了算。   有了第一个人出手,就像体育赛场上打出一声发令枪,其他男人也开始争先恐后地凑热闹。一个个嘴里大声说出自己价码,喊价一个比一个高。   许凉站在那儿,一阵羞愤使她嘴唇不禁发白。眼看现场气氛已经到了白热化,她攥紧了拳头,心跳压在舌根底下,跳得满嘴血腥气。   场面一下子沸腾起来,都在为那个身着黑色长裙的女人一掷千金。就在这时候,门被打开了,起哄的人群见了来人都逐渐静了下来,脸上带着恭敬识趣的笑容;那些对许凉没兴趣,只管和自己女人*的男人也走了过来,跟来人打招呼。   辛五额头上有道疤,眼神永远柔和不下来,即使笑着也让人觉得一股逼人的凌厉。   他左右跟着一群下属,还陪着两个艳丽女人,此刻慵懒一笑,问道:“今天可真够热闹的,我还以为自己这儿成了拍卖行呢!”   显然他对其他人的热络都没放在心上,只管对自己身旁的男子说道。   和辛五一道来的男子身量很高,剑眉星目,绷起的下颌线很完美,笔直地站在那儿,很英挺的样子。   此时他嘴唇抿了抿,看向许凉的眼神骤然深起来:“没想到你这儿还有这种公然买卖,倒让人刮目相看”   他语气里的轻嘲让其他人倒吸一口气,辛五什么人,要人性命就像败坏一株花草那样容易。再加上他性情暴烈嗜血,别人靠近他都得往身上加一件防弹衣。只有别人为了他的势力和自己的性命卑躬屈膝,什么时候轮到其他人出言讽刺?   一众人都垂眸,等着辛五发飙。   出人意料的是,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只豁达一笑,只把刚才那句话当做彼此笑谈,说道:“我这小地方,可入不了中校大人的眼”   似乎有些避让,不跟他针锋相对的意思。众人心中愕然,有些早就知道那男子的身份,对辛五这份忍让了然于心;有些不清楚的,看男子的神色立马变了,看来又是位惹不起的大爷。   但李照森显然没有这份觉悟,上前去跟辛五打招呼说:“表哥,你来啦?”   辛五没那闲心应付他,只是点点头。李照森是家里远嫁北京的姑姑的儿子,他跟辛家的哪个家人都不亲,更别说表亲了。   这个表弟一来枝州可没少蹦哒,惹了烂摊子出来,都是辛家的老人给他收拾。辛五对他向来没好感。   他只求这个没眼色的表弟少来碍自己的眼。   “他是谁啊?”,李照森看了一眼辛五旁边的男子,问表哥道。   辛五没那功夫给他普及常识,那男子也未向他自我介绍。李照森见他岿然不动,清高自尊的样子就心里隐隐不服气,表哥对他向来爱搭不理,但对他客气非常,这就使他心里更加不平衡。   李照森正要出口消遣他几句,就听那男人不疾不徐地开口道:“这位女士——”,他伸手指了指许凉,“我要了”。   他的音调不高,但掷地有声:“我用辆车跟你换吧”   车子李照森有得是,他当即嗤笑一声说:“再给我一辆我们家的车库也装不下”   男子勾了勾唇角,笑起来的很性感:“那砸掉一辆不就空出位置来了吗?”   李照森脸色一边,眯着眼睛说:“你什么意思?”,说着握紧了拳头。   “如果你理解能力不错的,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看着表弟一脸不愤,热血在脉搏里涌动。辛五无奈将挡住李照森的实现,冷下脸来:“怎么,你还想在我的场子里动手?”   李照森满脸怨气,隐隐带着委屈,明明是自己的亲表哥,但却帮着一个外人呵斥自己。   辛五当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自己的的确确是在为他好。贺一骑什么人,特种兵出身,出了名的神枪手,还没从军的时候就师出名门,当了兵更是以稳准狠著名。擒拿一亮出来,他的上峰都要畏惧三分。   真要是他出手,自己表弟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打得满地找牙,说出去丢脸也有他辛五一份。   李照森当然不知道自己表哥的心理活动,面上挑衅一笑说道:“可现在我该主意了,这个女人只能跟着我”,说着就要拥许凉入怀。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许凉,贺一骑一个箭步冲上去捏住他的手腕。眉目染霜,冷声道:“别碰她,她不是你碰得起的女人”   李照森痛得嗷嗷叫,看贺一骑的脸色,似乎并没有使多大力气。只有承受这力道的人才明白,他轻而易举地扣住人手臂上的穴位,整条胳膊麻痹了似的开始疼痛。   没一会儿,他额头上痛出一层细汗来。   虽然贺一骑面上没多大表情,但眼眸又黑又深,似乎他看向哪里,哪里就会冷成一片地狱。   辛五知道贺一骑这是动了真怒,又不能眼睁睁看李照森废了手臂,于是上前将拿住贺一骑的手。   贺一骑的眼睛看向辛五,对方连眼皮都不眨。两人对视一会儿,看在他的面子上,贺一骑放开了李照森。   接着他沉着脸,一声不吭地大厅深处走。见那个女人没跟上来,他又折回去,冷然地许凉道:“不走,还想在这儿待价而沽?”   许凉虽然对于他的误解心中不甘,但现在看来,他是唯一能够庇护自己的人。他是贺一姗的哥哥,看在他妹妹的份上,他才会出手的吧?   于是她跟着他进到里面去。一路上不是他见缝插针地挤过人群,而是他所到之处,立刻有人给他让路,可见他在其他人心里的威望有多高。   转了个弯,没想到大厅里的角落这样安静,几乎没有人涉足。眼前是一面珠帘,帘子后面摆着茶几沙发,隐约看得到里面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丹青。   一路上贺一骑都未和许凉在说话,他径自撩开帘子,人却顿在那儿。   见身后的人没动静,他微微偏着头,挑了一下眉。   他的皮肤是那种很有男人味的小麦色,此时只一个侧脸对着许凉,有一种淡淡的光泽,立体又深邃。   许凉抿了抿唇,从他撩开的缝隙里进去。   里面是早有人布置好的,不管是靠枕的摆放或者茶几上温度正好的绿茶,显然是提前吩咐下来的。   两人沉默着,许凉心里有些紧张。因为他脸色并不好看,空气都因他这份严肃而绷紧了。   她的手握成拳放在膝盖上。   贺一骑给她斟了杯茶,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弥漫着茶的雾气和香味,使许凉一直不上不下的心终于暂时有了着落。   就在她倾身去捧茶杯的时候,贺一骑忽然伸手扯了一下她脑后的面具带子,然后轻轻将面具摘了下来。   许凉睫毛颤了一下,眼眶湿漉漉地抬起来,眸子清澈地将面前的人明明白白地印在里面,让人想起影落池中的景象。   对面的人眼睛不眨地看着她,那双非黑即白的眼睛太过清亮,却又让人猜不透。   贺一骑的脸色这才好转,但仍旧没说话。   许凉向来是不知道该怎样和异性相处的,她知道他在生气,却不知道为什么。   她对男人的经验少得可怜,宁嘉谦从不真的生她的气;叶轻蕴是九哥,生气了她便卖乖扮痴,总能糊弄过去。   但面前这个男人刚刚救了自己,即使许凉同贺一姗那时候好得如同姐妹,但跟她的哥哥并没有多少交集。   只知道他长得很英俊,院儿里偷偷喜欢他的女孩子颇有几个。其中就有童湘的“好姐妹”言雪奇。   所以现下同半个陌生人无声相对的许凉感到有些不自在。   咬了一下嘴唇,她终于开口说道:“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她的语气轻轻地,怕刺破两人之间的宁静一样,又或者是怕自己开口说话,对方却不应。使这份不间断的尴尬更深一些。   幸好他虽然面无表情,侧脸绷出棱角来,但还是说:“不用谢”,他低着头,转着手里的茶杯,看里面的水纹淡淡地漾开,又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许凉淡淡一笑,“我知道,我想,这辈子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个地方”   她并不将前因后果说给他听。只因为两人并不多熟稔,满腹的委屈全一股脑交代给面前人,倒像自己指着他去给自己报仇雪恨似的。   退一万步说,他如果真有心为自己去搏杀,一则这个人情轻易欠不得;二则她也不想给他添麻烦。   贺一骑沉吟一会儿,胸有成竹地问道:“那个人渣逼你的?”   许凉没说话,默认了。   他见了之后,呼吸渐渐急了一些,显然是意难平。贺一骑按捺住出去将李照森当成枪靶子的冲动,跟自己较劲似的握了一下拳,然后又问:“叶轻蕴呢,他不是一向以你的保护者自居吗?”   ------题外话------   贺一骑人如其名,就是许凉的骑士。   更新有些迟,不知道大家睡了没有。看来香香的改造不怎么彻底,嗯,明天继续努力!大家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117.跟着他   许凉知道贺一骑和叶轻蕴是死对头,本来两家就走不到一起,更因各自是报团发小里的头,小时候打架比拼样样都没落下。   也是由于这个原因,许凉打小是叶轻蕴的尾巴,所以不管是和辛五还是贺一骑都不熟悉。   毕竟是划帮划派,总不能叶轻蕴护着她,她倒跑去当个小间谍。   知道贺一骑处处看叶轻蕴不顺眼,许凉解释道:“九哥并不知情”   只替叶轻蕴说了句话,贺一骑刚刚有所好转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显然他并不想听这番话。为了不让气氛再归于沉闷,许凉识趣地闭上嘴。用沉默来反驳他。   “李照森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里来?”,过了一会儿,贺一骑突然问道。   许凉摇头说:“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他”   贺一骑的浓眉压了下去,不认识他却将她带走,除了强掳简直想不到第二种可能。他冷笑一声,真没想到辛五的表弟出息到这个份儿上。   他静静地喝着茶,咂摸着的却是心里流转的思绪。贺一骑的手很宽大,指节分明,怪不得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他,只是只双手就能让人生出安全感来。   没想到他喝水的习惯与贺一姗相差无几——嘴唇贴在杯口的某个位置喝一下,然后旋转一下杯子,又从另一个地方入手。   果然是兄妹,这样的小细节都一模一样。   大概是这个熟悉的动作,让许凉对贺一骑的陌生化去不少。至少空气不那么凝滞,她好奇地问他:“我明明带着面具,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她弱下去的拘谨让贺一骑的面部表情添了更多的可能性。他优雅倜傥地笑了一下:“不知道,感觉吧”   许凉奇怪地“咦”一声:“男人也有第六感吗?”   贺一骑不置可否。   其实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她而已。第一眼只觉得下巴和嘴唇很像记忆中的淡雅线条。即使李照森为难的女人并不是她,他也会出手——这世上多一个像她的人,那便多了一份美好。   “李照森……会为难你吗?”,许凉终于忍不住问。   贺一骑毫不在意,随口道:“以前我觉得这世上为难我的东西太多,现在渡过了那个关口,到觉得一切为难都微不足道”   他说得云淡风轻,反倒让人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呢?”,她又问。   “因为——你曾经也救过别人”   许凉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正想在问,来了个穿正装带领结的侍者,说辛五爷请贺先生过去。   贺一骑看了许凉一样,站起身来对她说:“你要跟我一起吗?”   这话问地,当然要跟他一起!   此处就是个龙潭虎穴,放她一个人呆着,就像将猎物投喂到猛兽嘴里。   于是她点头,“嗯”了一声。   贺一骑脸偏到一边,翘了一下唇角。等许凉站起来,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   许凉扭了一下身体,刚要拒绝,就听见他说道:“你准备用自己露出来的皮肤,去喂养外面那一双双下作眼睛?”   他的手掌隔着外套按在她手臂上,即使隔着一层衣料,也能感受到他手心暖暖的热度。   许凉垂下眼睛,低声对他说:“谢谢”   贺一骑微微叹了口气:“是不是你们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都这么能折腾?”   许凉被他无奈的语气逗笑了:“你也拿一姗这样没办法吗?”   贺一骑“唔”一声:“在我看来,你似乎更折腾一些”   许凉撅撅嘴唇,显然不同意他这种观点。   正要出去,贺一骑让她等一等。他拿了刚才放在茶几上的面具重新给她戴上,然后宽阔的手掌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行了,走吧”   走在路上,许凉低声问他:“可以把你的手机借给我,让我给九哥打个电话吗?”   贺一骑毫不犹豫地拒绝:“一事不烦二主,等会儿我会安全地把你送回家去”   许凉还想再说,可一下子被他扫过来的眼神给制止了。   他的目光很有力量,也很有气势。让人不禁想要服从,说不出反抗的话来了。   没办法,她只好跟在他身后,由侍者带路,去到另一个包厢里了。   里面布置得很淡雅,虽然面积比不上刚才的大厅,不过更加精致华贵。   屋子里熏着香,很淡的味道,有些提神的作用,一进去就让人精神一震。   辛五为首的一帮人正在打牌,个个嘴里叼了根烟,碰牌的声音像是战场上的鼓鸣,将桌子敲击得声声作响。   这里显然又是另一重风格了,更狂妄和无拘无束。人人的眼睛都瞪得很大,像得了甲亢一样,输输赢赢都能引起肾上腺素的巨变。   还有一帮人在另一进房间里,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坏事,相似的暧昧笑容使一群人成了多胞胎。   许凉找了一圈,发现李照森并不在场,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跟紧我”,贺一骑小声对许凉说。   许凉点点头,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好奇眼神在贺一骑扫视一圈之后,都老实不少。   “贺一骑,你也来两圈。我在这儿,这群兔崽子老是放我水,存心让我怀疑自己今天的运道”,辛五抖落烟灰,对贺一骑说道。   贺一骑笑了一下:“还是算了,我怕他们兜里的钱不够输”   牌场上其余几个人脸上不服的神色转瞬即逝。   辛五对其他人的微妙表情了然于心,哼笑一声说:“你这么说打击面可有点儿大,小心哥几个围捕你”   贺一骑云淡风轻地说:“放心,今天的确没什么机会,我不上场”,瞟一眼旁边听了这话松口气的许凉,他有心逗逗她,改主意道,“哎,既然都给我下战书了,我打两圈也成”   他身体刚动了一下,就被一只手默默地攥住了衣角。   贺一骑挑眉问:“怕我把你给输出去啊?”   许凉还真有些怕他做下去就不肯起来,现在她只想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说起来他们只是半个熟人,自己没有立场阻止他。这样一想,许凉又将他的衣服给放开。   贺一骑看她神色有些闷,“你怎么了?”   许凉抿了抿唇摇头道:“没什么”   “要是你不想我去,可以直接说出来”   许凉眼睛亮起来,看着他的目光有一种孩子式的信赖,“真的……可以吗?”   贺一骑的眼神柔软极了,似乎面前是个极脆嫩的宝贝,目光用力一些她都要坏掉似的。   这时候有个女人进来了,她进来之后,许凉愣了两三秒。   贺一骑看出她不对劲来,也看向那女人,“怎么了?”   许凉收回视线,说:“没什么”   只是余光还跟着那女人,只见她穿着一件灰色连衣裙,腰间一根黑色细腰带勒出纤细的腰身,颈上圆润的珍珠晃动出莹白的光泽。   此刻她手里端着一个餐盘,上面放着几杯伏特加。   她把酒放在辛五旁边,双手捧着其中一杯,递到了辛五面前。   辛五的眼睛一直盯着牌,没给她多余眼神,此刻他忙着在牌场上拼杀,来不及照顾其他。   女人也很懂事,似乎习以为常,退到一边的一个古典圆凳上坐下。不说话也不动,脸上有乖巧的笑容。   许凉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林雪禅。   她似乎变了个气质,但又让人说不出哪里不一样。是个陌生的全新的女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像入定一样。   这样的女人往往能长久地陪伴在男人身边,他们可能不喜欢这一类,但也的确找不出理由驱赶她。   她什么时候又搭上辛五了?但许凉十分理解她现在的处境,公司像完全忘了有她这样一号人,以前广告代言总有她一份,现在已经完全被其他女星瓜分得一干二净。   再说现在她的经纪人兰今,已经在前前后后为薄迁造势,深怕林雪禅将她拖进泥淖,唯恐避她不及。   跟着辛五,是步死棋还是活棋,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这时候有个穿着正装的男人过来,手臂被一个容貌惊艳的女人挽着。他上来冲贺一骑打招呼:“没想到你会来这种地方”   贺一骑还没说话,辛五倒是不干了:“秦望,怎么着,我这地儿杀人还是放火了?”   他边说边挑起眉毛,那道疤痕像道光似的闪了一下。   秦望哪儿惹得起,即使彼此交情不差,他也怵辛五三分,当即陪笑道:“哪儿啊,你这地方要是差了,我能巴巴地赶过来?”   辛五哼一声,意思是这还差不多。   秦望脸色讪讪,看了贺一骑旁边的女人一眼,只觉得新奇:“你也有带女人来的时候?”   贺一骑年纪不小,家世相貌都数一数二,本人更是年纪轻轻就官至中校,可一直身在军营,也没个伴儿。秦望常在他背后和人讨论,贺一骑不是性取向有问题,就是身体不对劲。   这话可得憋着说,不然贺一骑动起火来,恐怕整个秦家都保不住他。   所以此刻见他身边跟个带着面具的女人,秦望那份好奇心按捺不住了,出声询问。   “总得给我自己洗刷那份冤屈是吧?”,贺一骑轻描淡写地说道。   只一句话就让秦望背脊一凉,显然贺一骑对外面流言蜚语的出处了然于心,只不过没多做计较。这么一提起,秦望也只有讪笑的份儿。   ------题外话------   抱歉啊,今天又失约了。本来是该码字的,但家里的老人生病了,香香回爷爷奶奶那儿探望他们去了。还有大家说的把更新时间固定下来的问题,就这样吧,以后香香争取中午十二点左右更新,然后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二更,有变动再通知大家。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么么哒(づ ̄3 ̄)づ╭?~ ☆、118.林雪禅复仇   贺一骑去接电话了,像是从军队里打来的,听他忽然凝重起来的语气,许凉忍不住扭头看他一眼。   这是个非常重要的电话会议,是绝密,他要到独自找个安静的地方去接听。   他犹豫了片刻,踌躇着看了许凉一眼。许凉知道他这是有事,大方道:“我在这儿等你,你会马上回来吧?”   她怕只剩自己一个人的间隙,有遇见什么不三不四的禽兽。   电话那头在催,贺一骑知道耽搁不得了,当即跟许凉说:“你不要乱跑,我马上就回来”   许凉点头说好。   贺一骑这才果断站起身,大步往门外走去。   他相当于是自己的一道屏障,或者是孙悟空给唐僧用金箍棒画下的拿到圈。此刻贺一骑不在,她又与当下的环境陌生起来,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在一众笑闹风流的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   她现在只盼着贺一骑早一点送自己回家,或者叶轻蕴发现她的踪迹,将她接回家。   许凉在心里默念几遍叶轻蕴的名字,那些不自在仿佛减轻了些。她这才缓缓地舒口气。   有侍者端了酒上来,颜色很讨人喜欢的果酒。但她怕别人在酒里加料,所以放在一旁,碰都没碰一下。   她现在神经是紧张的,生怕有男人坐到自己旁边的沙发上来。这里除了贺一骑在外的每一个雄性物种都会引起她强烈的警惕,所以每个经过沙发旁的男人,她都会不动声色地看一眼。   没想到最后坐到自己旁边的是个女人。   许凉不认识她,但心里松了口气。空位被个女人占了,就没有男人的份了。   那女人很年轻,但过度的妆容使她看起来成熟不少。嘴唇是很浓郁的大红色,随时要在人的眼眸里燃烧起来似的。   她外面穿着绿色皮质连衣裙,里面是银色亮片内搭。整个人美得很有层次,不容忽视。   女人叠着腿,这个流里流气的动作却被她做得很妩媚。她手里拿着一支烟和打火机,慢慢地把玩着。   “你是里面的还是外面的?”,女人忽然问许凉道,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我的名字叫蔻丹”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不是真名,许凉不清楚她的来意,但又不好一声不吭,于是尽量简短地答道:“都不是”   蔻丹秀丽的眉毛挑起一个兴味盎然的弧度:“看来你并不知道什么是里面外面”   许凉其实心里也有些好奇,但这里的一切都让她缺乏安全感,于是装傻似的冲她一笑。   蔻丹在红尘里翻滚出现下的一身盔甲,察言观色那一套简直信手拈来。她也不管许凉的冷落,自顾自地解释道:“里面的就是隶属夜宫的人,外面的则是其他人带进来的。不过我没见过你,你应该是外面来的”   许凉不反驳也不赞同地沉默着。   “你没有伴吗?”,蔻丹抬眼和林雪禅对视一眼,接受到对方的提示,缓缓地将香烟叼在唇边,问许凉道,“不介意我抽支烟吧?”   这里的烟味已经够茂盛,连熏香都遮盖得一干二净。再多一份烟味加入其中,完全不打扰别人。   再说蔻丹已经燃起了打火机,似乎刚才那句客套的问句已经仁至义尽。   许凉后知后觉地补了一句:“可以”,她的身体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下,总觉得面前女人的突然搭讪有些不妙。   但仔细打量,又无任何诡异之处。   这无诡异,恰好在许凉心里升起诡异感。不管怎么说,面前这个随性妖冶的女人和自己并不是同类。   有淡淡的烟味传过来,并不难闻,反倒有一股水果的清香,让人忍不住深呼吸。   在这味道制造出来的水果园幻境里,蔻丹轻轻说:“这里不该是好女孩儿来的地方”   “那什么女孩儿该来?”,一出口许凉愣了一下,自己竟然当起了她的谈手。于是抿了一下嘴唇。   蔻丹“呵呵”笑了两声:“来这里的,向来是好奇地狱长什么样子的人”   许凉被她严重的措辞震撼了一下。她心里咚咚跳成一片,似乎自己真站在地狱里了,那些欢声笑语的热闹是黑暗该有的氛围。   她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自己都控制不住,一股莫名的冲动激荡在血脉当中,一次次朝她的心脏发起进攻。   许凉两眼一抹黑地笑了一下,如果现在她面前有面镜子的话,一定会发现自己现在脸上有个很傻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身体开始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成了那股邪气的入口。   “你怎么了?”,大概是察觉到她的变化,蔻丹问道。   许凉脸上开始发烧,要是没有面具的遮挡,一定可以看见上面粉嫩的红晕。那颜色是醉人的,有一股清幽的香味。   她捂住心口说:“我……我好像有些喘不过气”   蔻丹脸上带着一切都了然于胸的笑容,她眨眨眼睛,对人催眠一样地轻声说:“有可能是面具带得太久,你不习惯”   许凉正想说话,但发现此刻自己全身发软,根本没有应付任何人的力气。   这时候林雪禅一步步地朝这边走过来,跟蔻丹交换了一个眼神,她走到许凉背后,将贺一骑打得很结实的面具带子一拉,力道不小地摘下了许凉的面具。   “呀!”,蔻丹惊呼一声,似乎被摘下面具的女人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可以引来周围男人的注意力。   只见软软靠在沙发背上的女人眼睛微微闭着,每一次睫毛的微微眨动都是对男人的无声勾引。她线条柔和的五官宛转细腻,似乎在造物主灵感最为强盛的时候,像一件艺术品那样诞生了。   她脸上粉扑扑地一层红晕,似乎被桃花的颜色染就,飞花照眼。   再加上那身紧裹的黑色高开叉连衣裙,更添了一重魅惑,让人的眼睛再难从她身上移开。   许凉想从这一双双贪婪眼睛的注视肿逃开,可她现在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像吃了软筋散一样,动一动全身都冒汗。   她的身体感到一阵灼热,似乎自己体内萌生出一个太阳,要把她烤化一样。   许凉用溶解掉的眼神注视着离她越来越近的男人们,她像只砧板上的鱼那样张口想要活得更多的新鲜空气。   “好一个美人!”,秦望说道,没想到贺一骑的女伴是这么一个极品,“贺一骑不在美女身边享福,跑到哪儿去了?”   有刚才在大厅就觊觎许凉的男人不怀好意地笑道:“他撂下清福不享,看来是想给我们一个机会,贺少可真大方”   其他人听了,都起哄似的笑起来。那些蠢蠢欲动地淫邪心思,都藏在笑声底下。   许凉攒了一下力气,正试图站起来,却被林雪禅一把按住肩膀,再次重重地坐到了沙发上。   她狠狠地瞪了林雪禅一眼,其实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神软绵绵,使在场的男人小腹一阵抽动。   林雪禅此时完全不似刚才的安静神色,脸上带着冷笑,眸光里带着深深的恶意。   她还记得当初在云顿庄园,自己被毫无尊严地绑在浴缸里动弹不得。里面冰冷的质感,让自己恍惚以为是躺在一具棺材里。还有横流的眼泪,腻在头发里,黏糊糊的一团让人感到无能为力。   还有叶轻蕴和颜艺珠的谈话,让她明白自己在他眼里就是玩物,当初一腔热情原来是交付给了整个天地中的冰雪寒霜。   那一刻她感受到还有比浴缸牢狱一般的四壁更冷血的东西,就是他的心。   女人一向是这样,看重爱情胜过性命。   叶轻蕴简直杀死了她一次,现在这个站在许凉身后的女人,是重生的林雪禅。   如果她在世上最恨的人是叶轻蕴的话,那排在第二的就是许凉。   她躺在冷冰冰的浴缸里,像一具尸体。直到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来临,她长得很美,像解救自己的良药,周身有柔和的光晕。   她把林雪禅给解开了,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让人感到温暖。   “我叫童湘,你呢?”,女子脸上的笑意不减。边说,边递过来一根香烟,“我想你需要这个压压惊”   林雪禅抖着手,冻僵了的手才找到准头,将香烟接了过去,“谢谢”,她说,带着严重的鼻音。   同时失去爱情和焦距的她声音嘶哑破碎,比夜里的星星还零散。   童湘耸了耸肩,随意地坐在浴缸边上,说:“不用,我只是看不惯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受罪而已”   林雪禅两眼懵懂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童湘的一双眼睛大而清亮,却有些忧郁,似乎一个冗长又痛彻心扉的故事在里面重复,“因为我和你一样,被相同的一男一女伤过”   这“一男”还理解,但“一女”又是谁?   于是林雪禅的眼神像自己的身体那样颤抖着看向她。   童湘轻蔑一笑:“你跟许凉在一个公司,难道没发现她和叶轻蕴是什么关系吗?”   一道闷雷从林雪禅头顶滚过,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曼妙女子,脑子乱做一团,“他们……是什么关系?”   说到最后,她喉咙里一阵作痛似的发痒,林雪禅剧烈地咳嗽起来了。   童湘一边替她拍着背,一边冷笑着说:“只怪他们瞒得太好,许凉两年前就嫁给了叶轻蕴。不然,今天你怎么会被孤苦伶仃地困在这儿半天?”   ------题外话------   我真想抽死我自己,本来说的固定更新时间,但还是没有按时。说什么理由都显得没诚意,我忏悔,深深地忏悔!   要是你们还不原谅我的话,那我就只有发XX币了。   还有就是,因为每天时间都会因为一些临时事件而发生变动,香香不能按时码字更新,我决定把发布时间再完善一下,统一在晚上七点至八点之间;本来是想中午有一更的,但是变数太多,有时间更不上,所以统一在晚上,多少都更,大家也不用空等。哎,手残加拖延症,跪谢大家原谅! ☆、119.围夜宫   不过还是有人见过许凉的,摸着下巴沉吟道:“这女人好眼熟啊”   旁边立马有人接口:“别是哪家娱乐公司的女明星吧”   说到这儿,林雪禅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自己,心思复杂地咬了咬下唇。不过这里的人玩儿小明星十分正常,到夜宫来,遇见熟脸的时候占大多数。   这时候辛五放下手里的牌,也过来了。他和许凉一个院儿长大的,如何不认识她。   他心里暗骂一声,今天可真是走霉运,李照森那孙子竟然把她带来了。   要是她自愿的还好,要他来硬的,叶轻蕴能把他大卸八块。   妈的,那草包可真是全身带毒,谁离他近点,谁得先联系联系华佗扁鹊。   辛五环视一周,对那些蠢蠢欲动的男人警告道:“如果你们想保住自己的眼睛的话,最好现在把眼睛从她身上移开”   他的声音冷冷地,眼神中带着一股森然。此刻他满心暴躁,被坑了之后心里那股怒火止都止不住地往上沸涌。   辛五问秦望道:“贺一骑呢?”   秦望一向是见辛五这副遇佛杀佛的样子就心惊胆战,一个人怎么就能够把目光狠成打地狱里探出来的呢?   他讪讪地答:“出去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辛五颇觉得面前脸色不对劲的女人是个烫手山芋,他拿出手机,正要给叶轻蕴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人,手机便响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按下了通话键。可谁知道在江湖上名号响当当的辛五爷,此刻脸色巨变,额角青筋爆起,使他额头上那道伤疤更面目可憎。   “你说什么?”,辛五咬牙道。   属下在电话那边咽了咽口水,显然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五爷,不知道是谁带人围了夜宫。三子已经带人去看了,刚才底下的人跟我说,对方已经把各个出口给封得密不透风。他们甚至有人攻到了地下室门口”   听到这儿,辛五也心里一紧,地下室堆着违禁物品,要是现在那些人一打电话报警,他多年的心血就会毁于一旦。   现在的情形刻不容缓,硬拼自己只有处在下风,现在只有弄清对方的来意,再进一步谈条件了。   他旁边的人见他脸色不对劲,立马围到他身边来。辛五不想其他人知道这事,大步走出门去。   这时候电话又想了,三子在那头都快哭了:“老祖宗带了人围剿咱们”   辛五一呆,三子口中的老祖宗是他的义父。在他回到辛家之前,是义父手把手交出来的。   外界都说辛五桀骜不驯,对他亲生父亲也少有尊重。但谁也不知道,他其实极重孝道,对义父言听计从。   父子两个一向感情深厚,除了辛五很长一段时间没在林靖凯会被老人家骂骂咧咧很久,其余时间,二人真和亲父子没差别。   辛五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竟让金盆洗手的老头子一声不响带人围了自己儿子的地盘。在林靖凯还巍巍毅力在南部黑道之首的时候,就有一句名言:林靖凯,阴阳改。   他可以让人死,更可以让人生不如死。   在林靖凯宣布退出江湖养老的时候,他的大部分产业都交给养子辛五在打理。但这位黑道传奇,仍以一个高大的血色形象矗立在人心头。   这么多年他没出个响动,成了个下棋打太极的悠闲老头儿,没想到一出山就是对自己养大的儿子挥刀相向。   辛五抿着唇,心里跳得厉害。他的思绪在脑子里翻腾得都快摩擦生热,也没想出最近自己惹到老头子的源头。   但让老头子这么大阵仗,事儿一定不小。辛五一边想着对策,怎样把义父安抚下去,一边又有些无力——这么多年的父子亲情,说把夜宫围了就围了,连战书都没下一贴。   他以前老问起义父的光荣事迹,老头子总说:“没什么,我们出去火拼大家开枪的姿势都很温柔”,或者“你大概不知道,每次该死的人,他们离世的时候,表情都很愉快”   不费吹灰之力就夺人生死的林靖凯,果然铁血,一出手就拿住命门。   辛五想到这儿,脚步快了些。出了夜宫的大门一看,一排黑衣人围在外圈,有不少人躲躲闪闪地看热闹。   还有一队列在那儿,身姿笔挺,比军队还训练有素,只是面无表情,似乎是生是死都与自己无关。那是一群将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不像军人是为了保家卫国,他们是只听一人号令。   夜风将辛五的头发都给吹乱了,他没管,环视一圈,只见面前的景象果真如同三子所说,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夜宫占地面积很大,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娱乐活动,所以规模惊人。要是来人将这地方真给围死了,可以料想他们带来的人数量之巨,可以来个瓮中捉鳖。   这时候有个两鬓含霜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见了辛五,还是那句平淡无奇的“大少爷”。   对着冯子良,辛五即使应下这声恭敬称谓也是不敢造次的。   他是义父身边的得力助手,如果说林靖凯打了一片天下,那冯子良就是撑起天下的巨柱。   “冯叔”,辛五也跟他打招呼道,对于这个教养过自己的长辈,他一向尊敬,“你们这是——”   冯子良冲他摆摆手,没多做解释,只说:“你闯了大祸,老爷正在你办公室等你,你去就知道了”   辛五眼眸变深,仔细审度着最近是否真有什么触碰老头子的事儿发生。可脑仁儿都疼了,也没想出个结果,他只好作罢,抬腿带着一众下属往自己办公室去。   像他这样靠打擦边球起家的人,案底不少,要桩桩件件都理一遍,多半会让大脑瘫痪。   他抿紧嘴唇,搭了电梯上去。三子一路给他汇报最新情况,说老头子虽然生气,但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现下只是和他们的人在对峙,并没有你死我活的意图。   辛五的心还是悬着,终于到了地方。   他的办公室装修得并不大,空旷了会有一股孤家寡人的味道。当初建立夜宫,就是想要个热闹地方,但一对比,就显得这儿很安静。   以前他与老头子说话,向来是要挥退下属的,但此刻义父意图不明,真要动怒,那自己还能及时撤退。   进了门,没想到除了林靖凯,还有叶轻蕴。   林靖凯一看见他身后带了一帮人,顿时火冒三丈:“臭小子,现在翅膀硬了,敢在你老子面前耀武扬威!怎么着,带了这么多人来,是闲我这条老命碍眼?”   辛五一听这声“臭小子”简直是救了他的命一样,看来今天这一出并不会真的闹大。所以林靖凯怎么骂,他都觉得通体舒畅。   开玩笑,跟老头子做对头,除非你是阎王爷,能篡改生死簿!   辛五腆着脸笑道:“我怎么敢啊义父”,说着黑脸瞪着身后的一群人,低喝道,“还愣在这儿干嘛,妨碍我们父子的天伦之乐!”   其实这话也把外人叶轻蕴给包含进去了。不过显然叶轻蕴没放在心上,慢慢品着辛五办公室里的“铁罗汉”。   “爸,你向来瞧不起我这儿,今天怎么想起带着兄弟们来找乐子”,辛五跟小时候一样,一做错事儿,那声“爸”就叫得特别干脆。   他一边说,一边看一眼叶轻蕴。他还是那么风度翩翩,辛五最看不上这样的假正经,似乎对方身在何处,都能把那片天地变成自己的江山。   更别说此刻叶轻蕴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辛五见血都比见他周身的冷然轻松一些。   他们向来是两派的人,小时候打架没少做对头。看来今天出动义父,就是他的功劳。   思索了一会儿,辛五总算摸着了一些线索——别是为了许凉吧?   想到这儿,他心里一噎,妈的,从小叶轻蕴就护着许凉,现在还为了她打上门来。今儿真是被李照森那个瘟神祸害得不轻,今天即使不见血,自己的脸也算丢光了。   他心念电转之间,果然听自己义父冷哼一声:“找你干嘛来了?当然是要人!”   辛五还硬撑着装糊涂:“瞧您说的,我这儿人一大帮,找谁还不是一个电话的事儿。还劳烦您老人家亲自跑一趟”   林靖凯虽然接近古稀的年纪,但精神矍铄,一双眼睛利得像雄鹰。盯人一下,像用目光把人咬住一样。   辛五低下头,他从小就怕义父这种目光,往往意味着自己要倒大霉了。   林靖凯拄着的拐杖在地板上狠狠地跺了一下,“孽障,还不给叶先生赔礼道歉,把人交出来!”   辛五还没说话,叶轻蕴先淡淡开口了:“道歉就不必了,许凉在哪里?”   “我没见过她”,辛五睁眼说瞎话,一口咬定道。   叶轻蕴眼睛一眯,耐心耗尽:“不是夜宫太大的话,我也懒得在这儿跟你多费口舌”,夜宫到底是他们自己人熟悉,找起人来事半功倍。所以在看见许凉用口红在驾驶位座椅背后写上的“夜宫”二字后,叶轻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靖凯。   知道许凉失踪的那一刻,他心脏跳得好响,几乎在身体里面打雷闪电。叶轻蕴从小挺直了脊梁长大,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怕,但那一刻他尝到了怕的滋味。   他害怕失去她,害怕她受伤,也害怕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流泪。   ------题外话------   更新来啦,九哥也来了。嗯,正式确定更新时间在下午七八点钟,么么哒! ☆、120.势大   叶轻蕴虽然脸上仍旧一派从容,但暗地里攥成拳的手紧了又紧。他的眼神像一道强光打在人身上,总让人不寒而栗。   辛五觉得此刻叶轻蕴的可怕程度不亚于当年自己的养父林靖凯。   “我知道,人就在夜宫里”,叶轻蕴一字一顿地说,无比笃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带着试探的成分,此刻变数太多,仅凭许凉写在车椅背后的夜宫二字,仍不能完全肯定掳走她的人会不会转移目标。   他无比肯定的语气,让辛五怀疑刚才已经有人认出了许凉,所以跟叶轻蕴通风报信。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真有人看见许凉,现在他也不会在这儿跟自己耗时间了。   辛五抬起眼睛才发现自己这一迟疑坏大发了,叶轻蕴什么人,那双眼睛利得像是把你那胸腔里的心思前前后后都观摩一遍,似乎的前世今生都摆在他眼前了。   自己这一犹豫,便让叶轻蕴肯定,许凉就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辛五不禁咬牙,叶轻蕴还是数年如一日地稳得住,即使心急得把夜宫都围了,套人话还是这么不动声色。   林靖凯在一旁看着两人打机锋,暗叹论心智,自己儿子还是输别人三分。   但事已至此,还是少不得要做一番姿态出来,不然在叶轻蕴面前交代不了。另一方面,也是想着将来他要是找辛五算账,看在自己的面上,能从轻发落。   林靖凯当即将拐棍一下子杵在辛五的鞋尖上。   父子两个这一招是从小玩儿到大的,所以辛五养成了习惯,穿鞋大一码,好在拐棍做成的临时武器追杀自己的时候将脚往鞋跟处一缩,脚指便躲过一劫。   辛五对这种躲猫猫是熟手,脚趾九死一生,接着他整个人往旁边一跳。   林靖凯看叶轻蕴早已是一副按捺的神情,只轻轻对养子辛五说了一句:“你有几分本事我最知道,要是在你自己的地盘上连个人都找不着,那这地方,你还是别要了。”   辛五没想到养父会这样说,脸色一白:“爸!”,老头子的意思,还真是要为个外人坑自己儿子似的。   林靖凯向来手腕强硬,此时眼睛一眯,毫不留情地说:“你是我教出来的,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就别出去给我丢脸!”   辛五这才意识到老头子真的动怒了。从小到大,最怕他生气,辛五抿紧了嘴唇说,正要说话,就听见叶轻蕴的手机响了。   叶轻蕴看了一眼,是陈修打来的,接了起来,听了电话那头的汇报,他豁然站起身来,往外面走。   走之前,他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辛五,你自求多福吧”   林靖凯听了,为辛五捏了一把汗,瞪了养子一眼道:“人到底是不是掳来的?”   辛五直呼冤枉:“从小到大叶轻蕴像筑了一座城似的,将许凉围在里面护得死紧。谁动她一根头发,叶轻蕴能把人几辈子的性命都收个干净,阎王爷都比他仁慈些。我没事儿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那人怎么会在你这儿?”,听到他不是祸首,林靖凯总算放下心来,要这里面真有辛五的手脚,到底帮哪边,可得把他愁得为数不多的黑发全都白光。   辛五说起这个就一肚子火,将李照森那孙子供了出来。   林靖凯当即冷然骂了一声:“蠢货!”   辛五附和道:“他可不是蠢到家了么”   “我说的是你!”,林靖凯睖他一眼道。   辛五一愣,也不敢顶回去,讪讪道:“您这话说的——”   林靖凯恨铁不成钢地说:“既然不是你,刚才你为什么不当着叶先生的面,把事实说出来。还遮遮掩掩,这个黑锅你自己往自己背上扣,怎么着,上辈子属乌龟的?”   只有他们父子两人了,养父还一口一个“叶先生”。可见林靖凯对叶轻蕴的尊敬程度。   辛五被骂得全身僵硬,抬头看了一眼落地窗外面,一种黑衣下属笔直地列在走廊上,排得很整齐,板着脸,光着气势就让人胆寒三分。   听见他挨了骂,脸上有没有其他表情。   他暗自松口气,幸好这些人训练有素,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连笑都不知道了。所以也不用担心他们笑话自己堂堂辛五爷,却站在这儿让老头儿耳提面命。   但辛五心中又的确奇怪,平时养父不管是和叶家还是叶轻蕴,都没什么联系。但关键时候,却这么护着叶轻蕴,连他老人家最精锐的手下都带来了,不惜一副砸自己儿子场子的气势。   现在看来,砸场子估计不会,但把他辛五的面子砸了却实实在在。   辛五不服气地嘟囔一句:“到底谁才是您儿子啊?”   林靖凯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忍不住叹一句:“你到底是太嫩了,你以为叶家好几代人能在一众簪缨世家里独占鳌头,仅仅是他们在官商两界都权柄在握?”,说着他摇摇头,“他们总得要有自己的势力和人手。所以在一百年前,才在黑帮里衍生出一个资金实力雄厚的林家”   这事儿辛五从未听说过,此时被震得瞪大了眼睛:“您……这是在说笑话吗?”   林靖凯哼笑道:“我只有在见血的时候才说笑话,每当我送一个人送黄泉,就会跟他开玩笑说会留他一条狗命”   这话谈笑风生之间就说了,却让辛五的脊背上生出一层鸡皮疙瘩来。义父总是这样轻轻松松地谈起人的生死,或者血腥,这股平淡才让人害怕。   有什么比将夺人性命看做日常的人更可怕的?   所以辛五才明白,自己这辈子的狠劲攒一块儿也比不上面前这位气势如虹的老人了。   林靖凯没管辛五的神色变化,自顾自地感叹道:“整整一百年了,有叶家暗中保驾护航,林家才能在这条黑不见底的道上拼杀出一条血路来”   看养子静静地听着,这盘根错节地因缘灌输进他的脑子里,显然还得消化消化。   辛五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叶家——”   林靖凯知道他想问什么,跟他说道:“你以为辛家有多大的家业?”   辛五沉吟一会儿,答道:“在枝州,排得上前十吧”   林靖凯那这个跟他解释:“前十,在表面上已经风光豪奢。叶家虽然在外人面前地位超然但十分低调,轻易不与人搅和,所以外人便看得隔山隔水,不比以前真切。趁着今天这事,这话我撂这儿——叶家的身家地位,在你辛家的百倍之上!”   林靖凯看着辛五脸上隐隐的不服气,又说:“我不是在贬低辛家,而是叶家实在站得太高。你大概不知道,表面上我林家在黑帮面前称王称霸,但实际上,却是叶家的世仆。在我爸爸,你爷爷临死前,叶轻蕴来探望他,那时候叶家的这个孙子只有八岁,他老人家还一口一个小少爷地叫他”   这番话让辛五彻底沉寂下来,抿唇道:“那现在林家和叶家是什么关系?”   要这些产业真是叶家一手扶持下来的,和叶轻蕴处于同一辈的自己,便矮了他一头了。   妈的,今天真是黄历跟自己过不去,倒霉时候全撞在一起。先是被李照森那瘟神坑了一把,现在又得知这个“噩耗”。   他辛五爷名头一亮出去那也是响当当,从小到大,除了在义父与贺一骑面前自己低过头,要林叶两家的主仆关系延伸到现在,便又有个人要压在自己头顶了。   林靖凯摆手道:“现在林家算是和叶家差不多脱离了关系,但林家世代都感念叶家的恩惠。所以对他们家的人格外敬重,你爷爷当初留下的遗言里面就有一条——要是叶家人发话,林家力所能及,必不能推辞”   辛五点点头,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义父带着大批人马气势汹汹帮叶轻蕴包围夜宫了。   父子两个一时间都没说话,倒是辛五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把他给惊了一下。他接起手机,问道:“怎么了?”   三子在电话那头焦急道:“五爷,他们打起来了”   辛五现在一肚子官司,这边还没理顺,那边又闹了起来,瞬间一肚子火大:“他们不想活了?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见他动气,三子立马战战兢兢地说:“贺一骑和叶轻蕴带来的人打起来了”   辛五眼睛一瞪:“他们俩又怎么了?”   三子一时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只是道:“您还是来看一眼吧”   辛五跟林靖凯说了一声,然后带着自己那帮在黑衣人面前站得规规矩矩的手下大步往事发地点赶去。   他走到自己专用的电梯门口,还没按键呢,上面就亮了。   辛五正想骂哪个不长眼的,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沾他的东西!   没想到先出来的是冯子良,后面跟着抱着许凉的叶轻蕴。   许凉现在已经神智不太清醒,脸上跟发烧似的潮红。现在包裹着她的不是贺一骑的衣服,而是叶轻蕴脱下来的外套。她似乎热极了,伸手想要撩开那件襁褓似的黑色衣料。   但叶轻蕴手臂收得很紧,脸色比外面割在脸上的冬风还冰冷。   他连余光都没扫一下辛五,只是走到对方旁边的时候,脚步顿了顿,说了一句:“这事我会彻查”,然后径直往门口走去。   辛五在电梯门口哑了半晌,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等着被叶轻蕴整吧!   ------题外话------   不要问我问什么这样少,嘤嘤嘤,最近在为了实习工作的事写简历,还要出去跑,实在腾不出空来,现在连晚饭都没吃呢。本来想回家大把时间码字的,但是我爸雷厉风行,马上就找了人让我进去实习。哎,实在对不起大家,但实习对毕业生很重要哇。要不这几天少点,但是周末来个万更? ☆、121.带她走   叶轻蕴将许凉抱上了车,她身上的温度很高,以至于他怀疑自己怀里的女体是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   他的眼神在她身上来来回回地扫,确认这件易碎的宝物全须全尾。检查到最后他发现,她没碎,自己的心快碎了。   有谁来告诉自己,这身不属于她的衣服是打哪儿来的?还有她现在迷蒙眩晕的眼神,和脸上长久不退的潮红是怎么一回事?   他紧紧地抱着她,忽然听见她细弱的声音在叫自己:“九哥——”   叶轻蕴轻轻哽了一下:“嗯”,他本来有很多话要跟她说,但喉咙里像卡着铁片,又硬又涩。   他将自己的耳朵贴近她的嘴唇,许凉还轻轻笑了一下说:“你是九哥,我想自己数九声,你就该来了。可你比想象中的准时,我才数到八呢”   叶轻蕴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没说话,只手掌一下一下在她背上拍哄。   他还记得自己刚进去,大概里面的男男女女都知道有人围了夜宫,正准备作鸟兽散。   叶轻蕴让人堵在门口,在他弄清楚实情之前,哪一个都别想逃出去!   都知道叶轻蕴和辛五不是一条道上的人,看见他气势汹汹地进来,都不禁一愣。   虽然叶轻蕴神龙见首不见尾,十分低调,但在场的都在枝州数的上号,所以大多数人都认识他。   他面沉如水地站在门口,厅堂里的灯光带着暖意,却将他衬得更冷,一身黑色套装,像将外面如墨的深夜带到这儿来了。   几乎一眼他就锁定了许凉,她重重地喘息着,一双迷瞪瞪的眼睛似乎花掉了,让她一再地摇头,似乎要将自己唤清醒。   他抿着嘴唇,大步朝她走过去。   全场呆若木鸡,都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时候,那些见许凉眼熟的人全都记起她是谁来了,额头上不禁一层虚汗冒起来。看叶轻蕴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只怕他将在场所有人都看做共犯,他的怒火,人人都要分摊。   他一步步地近了,像神明走到众生当中。   叶轻蕴在许凉面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他发现她身上的温度高得厉害,接着抬眼环视一圈将她围在中间的那帮男人,此时他们之中的大部分,脸上十足乖顺,不敢与他对视,只好垂眸死盯着自己的脚尖。   但也有缺乏眼色,见叶轻蕴将全场都镇住了,立马跳出来要逞一逞威风,于是指着他道:“你算哪根葱?敢来这儿砸场子!辛五爷的地盘也不要命地来撒野!”   旁边的人怕再把叶轻蕴给惹恼了,扯一扯他的袖子,让他别找死。但那人显然就没有识实务这个技能,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觉得此刻脚下的地板是他的舞台,他在上面尽情表演:“这女人刚刚辛五爷还护着呢,你现在碰她一根手指头试试?明天你就得用脚吃饭了!”   这话难听得其他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生怕叶轻蕴一下子暴怒起来,让他们连坐,没见门口都让人封了吗?那些黑衣人个个带着真家伙,哪是他们这帮纨绔可身娇肉贵,经不起摔打。   于是个个都都捏着一把汗,不住地瞪那个蠢货。   秦望一见叶轻蕴站起身来,就觉得形势不妙,硬着头皮过去点头哈腰地打招呼:“叶少,今天这风向好,把您给吹来了。这人嘴贱,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话的时候,也不敢里叶轻蕴多近,几乎是探着上半身去解一解现下的僵硬气氛。秦望也满心后悔,知道今天贺一骑来了,他纯属凑热闹的,现在看来,还不如拉着女人回家去逍遥快活呢!   他脖子后面起了一层细汗,被恐惧和紧张给激出来的,脸上陪着的笑脸快僵成化石了。   叶轻蕴没理秦望,现在只想带着许凉走,他环视一周,凶手或者帮凶就掩藏在这帮人之中。所以在他眼里,人人都是疑犯。   当看向刚才对自己出言不逊的男子时,他目光顿了顿,眼神几乎是刮在他身上,淡淡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叫李敬泽吧,家里是崇州名门,你们家只有你是个独子”   他说到这儿微哂,在其他人的屏息当中,接着说:“你家里三代单传,但你母亲多年无孕。三十五岁高龄才怀上你,李家的掌权人高兴坏了,可并不知道,他老来得子”,在叶轻蕴的注视下,那人的脸色越来越白,满脸羞愤,两手的拳头早已准备就绪,似乎随时要让那实心的人体武器使面前的男子闭嘴。   他身形刚一动,就被旁边的人死死拉住了。场面很静,听见叶轻蕴掷地有声地说:“只是你父亲不知道,自己帮别人养了二十八年的儿子”   全场嘘声一片,那男子脸色涨得通红,像条疯狗似的要朝叶轻蕴扑过去。根本不需要叶轻蕴带来的人动手,和李敬泽一同到夜宫来玩闹的人一下子将他抱住。   他们一则是怕事情闹大,殃及自身;二则是想在叶轻蕴面前卖个好。   “你胡说!”,李敬泽完全没了刚才独自表演的风光,此时指着叶轻蕴破口大骂,“你哪儿来的混账,在大家面前胡说八道!我是不是我爸的儿子,我爸还能不知道!我不是他儿子,难道是你爷爷的儿子,你的小叔!”   这完全是气疯了的样子。   叶轻蕴一双眼睛深不可测:“说那么多干什么,到时候做个亲子鉴定不就水落石出了吗?”   其余人噤若寒蝉,一双双眼睛像是一道道追光打在轻柔将黑裙女子抱在怀里的男人身上。   他这样做,不过是杀鸡儆猴。那样笃定的语气,倒让人相信了七八成。   李敬泽根本不认识叶轻蕴,才会出言张狂,但对方却将他的老底摸得一清二楚。   叶轻蕴连个不认识的人,都将其隐秘探得如此完整,那么他们这些认识的人呢?自己有多少一击即中的命脉握在他手里?   一时间,在场人人自危,看叶轻蕴的眼神都不禁抖三抖。   他这是要让人供出主谋,或者提供线索?   反正哪一个都跑不掉的。   叶轻蕴将许凉抱起来,然后朝门口走去。   他后面跟着一大群人,气势摄人。刚到了走廊上,就遇见打电话回来的贺一骑。   贺一骑看许凉状态不对,追上去问道:“许凉怎么了?”   叶轻蕴没空招呼他:“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从小贺一骑就瞧不上他这种将许凉看做私有物品的口气,火气也上来了,但一看许凉火烧云一样的脸颊,立马偃旗息鼓了,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叶轻蕴搭乘电梯走了。   贺一骑深恨自己为什么要放她一个人呆在那儿,明明自己离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一看她那样子,就是着了道了。   他一肚子悔恨和怒火,恨不得在靶场上狠狠来几枪。   等他一折回去,才看见厅堂里乱做一团,这是——打起来了。   叶轻蕴也接到电话,说那边打起来了,他语气冷冷地说:“随便他们怎么闹腾,一个都不能走。直到把他们肚子里都知道的全都吐出来再说!”   陈修在那边应是,挂掉电话。   叶轻蕴将手机放到一旁,看着那些红晕层层地绽放在许凉脸上,很明媚的颜色。她好像很难受,嘴里冒出丝丝呻吟,眉头皱成一团。   他怕她再耗费精神,也不敢多跟她说话。只是轻声问了一句:“阿凉,你想喝水吗?”   许凉迷迷糊糊,正口干舌燥,听他这么一问,立马点点头。   叶轻蕴伸手从汽车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怕太冷了并到她,用手心捂了一会儿,才拧开盖子,递到她唇边。   许凉狠狠地灌了几口冰水,试图把心头那把火给浇灭。喝了还不够,她眼睛一闭,把瓶口对准自己的脸,一下子浇下去。   叶轻蕴迟了一步,等他抢过瓶子,她的脸上头发上都泼了不少水。   水滴滴地落下来,她红着脸对他笑了笑,最无邪的那种笑容。似乎她是个新生儿,只会这世上最纯真的表情。   许凉眸光如水,眼睛里清清楚楚地映照这叶轻蕴的身影,这一刻让他以为她满心满意都是自己。   “九哥”,她突然打了个寒噤。   叶轻蕴目光一颤,突然惊醒了似的,好像刚才差点儿被她那双眼睛把魂给吸走了。   “怎么了?”,叶轻蕴扶着她的肩头问。   许凉缩了缩自己的身体,答说:“我冷”   叶轻蕴这才从车里找了一条毛巾,轻轻地揉着她的头发,将上面的水给擦得半干。   她似乎还不满足,声音小小地说:“我要贴着你”   这时候她像个生病的孩子,天上地下她最大,人人都得顺着她。   叶轻蕴心都快给疼化了,“嗯”了一声,脱掉自己那件烟雾图案印花羊绒圆领针织衫,再解开里面的那件蓝色衬衫。   许凉的侧脸实打实地靠在她的胸膛上了。两人真正地肌肤相贴,彼此都叹了口气,他们都被对方的体温安慰到了。   那些担心,害怕和紧张全都被这份因皮肤的相触而接通的心灵感应给驱逐得一干二净。   叶轻蕴敞着胸膛却不觉得冷,因为怀里那个人*辣地灼烧着自己。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皮肤上一层濡湿的质感,全身都僵住了。   等他往怀里一瞧,许凉正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抖,脸颊上带着动人的红晕,忘情地吻在他的胸口上。   叶轻蕴动都不敢动,嗓子一下子哑了,不由自主地唤了她一声:“疙瘩——”   ------题外话------   今天总算早了一点点,先更着。嗯,疙瘩要化身为狼了 ☆、122.叶太凶猛   她吻地缠绵并且细密,嘴唇和他的皮肤藕断丝连,彼此似乎密不可分。叶轻蕴咬牙,终于知道她的脸为什么红,为什么她带着热乎乎的呻吟和喘息。   还有她的眼神,像藤蔓一样从眼眸当中攀爬出来,缠绕在他的周身,然后紧紧地捆绑住他。   许凉不仅吻他,还轻轻地用牙齿去噬咬,叶轻蕴粗粗地喘了一下,将她搂得更紧。   他知道这时候离她这样近,只会愈演愈烈,擦枪走火是早晚的事。但叶轻蕴就是舍不得放开她,此时的许凉脸上带着迷茫的妖冶,懵懂的诱惑还有空前的美丽。   更何况以前每次他们亲密都让他觉得是自己半强迫而促成的,她这么主动的样子,还是在梦里见过一次,那年他才十五岁,第二天他感觉睡裤里面湿湿黏黏,爆了一句粗口去了浴室。早上阿凉在门口等着自己一同去上学,他全程红着脸不敢看她。   叶轻蕴被她吻得理智都没了,将她提起来坐在自己腿上,两人激烈地吻起来,嘴唇相接,车厢里一片吸吮的水渍声,让人耳红心跳。   她的头发还有一点儿湿,水水润润地擦在他的侧脸上,有些痒。   叶轻蕴顾不少去挠一下,因为许凉的嘴唇渐渐往下,滑道自己的喉结上了。   他这一处最敏感,当夫妻这么久了,她自然知道哪一点是他的命门。叶轻蕴轻轻哼了一声,手臂用力地将她按在自己怀里。   但这地方不行,虽然他也很想要她,但在一切不可收拾之前,最好控制住局面。他倒是不介意在哪儿,随时可以把司机给赶下去,但她明天清醒之后,肯定会恼他。   于是叶轻蕴立马叫停,喘着粗气说:“阿凉,你再忍耐一会儿,到家我随你处置好不好?”   被他推开的许凉只觉得心里那团火正在加速膨胀,快在自己身体里炸开了。现在她的首要任务是找个出口,将这把火灭下去。叶轻蕴现在就是自己的消防员。   于是她直接说:“不好!”,许凉一边否决,一边含着他的耳珠,接着慢慢对他的耳朵眼出气,“九哥,我们去酒店吧”   叶轻蕴喉结上下滚动着,快一眼车窗外,这儿距离家里还有半小时路程。他艰涩地说:“阿凉乖,我们马上就要到家了”   许凉在他怀里扭了两下,抗议道:“我忍不住了,现在就要你!”   说着胡乱地亲吻他,炙热的呼吸快把他的皮肤给点燃了。   叶轻蕴被她闹得没办法,再说,他也抗拒不了她。于是一边安抚她,一边跟司机说,就近找一家酒店停车。   现在夫妻两个*,什么都顾不上了,叶轻蕴拿着房卡,几乎半拖半抱地将许凉扶上电梯。   刚才酒店前台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给许凉下了药呢!   还没到地方,许凉的手就开始在他身上作怪,伸进他的针织套头衫里摩挲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他的反应,眸子妖媚得快滴出水来。   叶轻蕴忍受着她甜蜜的折磨,但这里又实在不合适。把她的手拉出来握住。   “等会儿啊乖,马上就到了”,他头一次觉得,她凶猛起来,自己根本招架不住。   许凉不依,撅起嘴唇,如水的目光飞溅在他脸上。   叶轻蕴被她看得脸都红了,他小腹一阵火热,再和她对视下去,恐怕自己会忍不住在电梯里办了她。   他一路被许凉缠着到了房间,一关上门,她就将叶轻蕴推到门板上,踮起脚尖重重地吻,现在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剥他的衣服了,所以手下毫不留情。   叶轻蕴忍不住热烈地回应她,谁知道怀里的人嘴唇突然离开,然后嘟囔了一句:“你站矮一点啊,我腰都要酸死了!”   他闷笑道:“这会儿就开始酸了?你还得酸一整个晚上呢!”   说着俯身将她抱起来,往床的方向去了。   两人一直荒唐到天色微微泛白,许凉的腰何止是酸,都快断掉了。   等她醒过来,已经第二天下午。房间里没开灯,她眯着眼睛适应了两秒就睁开眼皮。   许凉全身酸疼,就像昨天刚跑过八千米,过度运动让她精疲力尽。   整整看了房间摆设半分钟,她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家,像是酒店!   而且……自己还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许凉吓得立马清醒了,难道,她*了?   这会儿她顾不上自己腰酸背痛,骨碌碌地翻腾起身,看见自己*的对象是叶轻蕴之后,终于松了口气。   叶轻蕴还没醒过来,许凉看着他明显泛青的眼袋愣了一会儿,这是明显的纵欲过度啊。   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身体一动,某处就火辣辣地疼。   许凉慢慢躺下去才发现自己和叶轻蕴并没有睡在床上,而是在沙发上。   她起身的时候,叶轻蕴没醒,此刻倒是被贴过来的温热气息给痒醒了。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见许凉同自己挨的很近,以至于她的呼吸轻轻的喷在他脸上。   叶轻蕴拍拍她的背,迷迷糊糊地说:“阿凉,别闹,等我休息一会儿再给你”   许凉全身都僵住了,他无意识的一句话倒让她想起昨晚的情景来。昨晚,她好像把九哥给推倒了,还一直赖在他身上不下来,还……叫得那么大声。   天呐,这个把柄能叫他嘲笑自己一辈子!   现在她哭都哭不出来了。   叶轻蕴摸着她的脊背,发现她全身发僵,这才哑着声问她:“疙瘩,怎么了?”   “昨天晚上,我没怎么样你吧?”,她怯怯地问了一句。   叶轻蕴笑得很坏,“你都快把我给榨干了,还想怎么样?”   许凉哀嚎一声,一头扎进他怀里,假装呜咽道:“我有那么猛吗?”   叶轻蕴将她扶起来,他自己也坐直,然后将浴袍解开,指着自己精壮的胸膛给她看:“这就是证据”   许凉一看,果然,他的胸口上有不少抓痕,以及淡淡的牙齿印。   他皮肤比较白,上面红丝丝的一道一道,非常明显。她的指尖触上去,问他:“疼吗?”   叶轻蕴将她的手包住,“我没关系”,说着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他从背后轻轻拥住她,然后在她头发上蹭了蹭。   闻到她身上清新的香味,叶轻蕴整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她就在自己怀里,安全并且安逸。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谁都没说话,好一会儿许凉才开口好奇道:“为什么不睡床上去?”   叶轻蕴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在她眼神的逼问下,终于赖不过去,这才说不太自在地说道:“床上……昨天晚上被我们闹得没办法睡,所以——”   许凉脸一下子就红了,赶忙捂住他的嘴,“你别说啦!”   叶轻蕴无辜地眨眨眼,眼睛里全是笑意。   许凉恼羞成怒,“都怪你!”   他拨开唇上的手握住,笑着问她:“怎么能怪我?”   “你直接送我去医院不就行了?”   他如实道:“可你等不及了,连回家的功夫都耐不住。我只好带你来这儿”   许凉恍惚还记得这一幕,自知理亏,咬住嘴唇不说话了。   “昨天,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终于想起来问他。   叶轻蕴将下颌搁在她肩头,说道:“这些事你不用管,那些人我会处理干净”   他轻描淡写,生怕昨天给她造成心理阴影,所以尽量避开这个话题。   今早凌晨他们终于完事之后,她累得直接睡着了。叶轻蕴也累得不想动身,但还是撑着起床,打电话问了陈修那边的情况。   陈修说这事辛五也搭了把手,估计想要将功补过,所以进展比想象中的快。   叶轻蕴想起昨晚的那场疯狂,又幸福又心痛——要是阿凉被歹人给拖走了呢?   即使已经尘埃落定,他还是忍不住后怕。这样的结果不管是阿凉还是他自己,都承受不了,他会一辈子活在悔恨和复仇当中。   那样的龌龊手段,他一定会让罪魁祸首全都尝一遍!   叶轻蕴咬牙切齿地问陈修:“是谁?”   陈修听他这恨到骨子里的语气,直接把人报给他磨牙:“人是辛五的表弟李照森带走的,但真正的始作俑者,是林雪禅。许小姐在夜宫很谨慎,根本没有碰过那些入口的东西。一个叫蔻丹的女人趁机跟叶太搭话,抽了一根烟,烟里其实混着一种新型迷幻药,燃烧的时候将挥发到空气里。人一旦吸入,就会产生剧烈*,并且神智不清”   叶轻蕴轻轻问道:“这些人现在在哪儿?”,此刻他将那三个陷害许凉的人都在心里杀过一次,所以省了咬牙切齿。不过他的声音听起来更让人心头生寒。   陈修让他放心:“我派了人跟着他们,人手足够捉他们好几回”   叶轻蕴说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这天晚上实在折腾得太厉害,他虽然困得不行,还是穿戴好出了酒店,到对面的二十四小时药店给她买了药。   谁知道一回去便看见她梦游似的光着脚在房间里的地毯上踱步。听见声响,看见是他,许凉一下扑到他怀里。   叶轻蕴将她抱住,柔声问:“怎么了?”   许凉半哑着声音说:“我以为你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那一刻他心疼极了,吻了吻她的脸颊,才发现她其实没有哭,就是经历了昨天的担惊受怕,心里缺乏安全感才对他异常依赖。   叶轻蕴柔声哄道:“我怎么会走?九哥哪儿都不去,守着你好不好?”   许凉乖乖说好。   现在看来,她似乎又好好的,根本不记得她睡着之后,中途还醒过一次。   ------题外话------   圣诞节怎么能不加更?大家平安夜快乐! ☆、123.狼狈为奸   叶轻蕴和许凉都收拾妥当,她的衣服是他派人新送来的。   这时候他连将她独自放在家里都觉得不安心,索性让她跟着自己去公司。   许凉没意见,任他拉着手,将自己还原成了六七岁时的样子,对他有一份孩子式的依赖。   两人退了房,叶轻蕴问她饿不饿。   许凉摸了摸肚子,里面早就在早饭,可怜巴巴地点点头。   叶轻蕴带她去了酒店餐厅,点了一桌子菜给她。   要放在以前,这种暮色四合的时候,他怕许凉消化不良,一向是要她克制食量的。   过程中她的吃相即使不像叫花子,但也和难民差不多了。其实外人对许凉式的狼吞虎咽是看不出来的,只有叶轻蕴知道,她优雅缓慢地夹菜,但每一次的量都不少,放在嘴里轻快的嚼着,打眼一看,还是个行为没出格的清晓女子。   事实上,她的力道都是对内不对外的。   许凉给他加了筷白蘑,示意他快吃。将嘴里的东西吞咽下去,才催他道:“你看我就看饱了?”   叶轻蕴摇摇头:“到目前你还没那么油腻”   许凉自以为他是在夸奖自己,有些得意地说:“你也发现我最近瘦了?”   他一本正经地点头:“是啊,胸小了不少”   许凉本来还在笑眯眯地点头,这会儿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瞪他:“小……了吗?”   他安慰她道:“我受受委屈没关系”   许凉往嘴里送了块八宝鸭狠狠地嚼着,她胸小了,他受哪门子委屈?   平时被他毒舌一阵,她得运很久的气才恢复得过来,要不然会被毒个半死。但这会儿经历了曲折,再听见熟悉的语气,心里反而感到一阵安心。   她擦了嘴,长长地舒了口气,虽然身上还是酸疼得厉害,但到底暖融融地。   叶轻蕴见她吃好了,站起身来。买了单之后,许凉说她要去一下洗手间,让叶轻蕴在这儿等她。   他没说话,但一直将她送到洗手间门口,等在外面。   许凉看了他半晌,叶轻蕴对上她的眼睛,问道:“怎么了?”   “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她终于说,接着将自己的手伸过去,勾住他的手指。   叶轻蕴垂着眼,低低地“嗯”了一句,但显然没将她的保证放在心上。   许凉这才知道他在自己身上放了多少危机感,他这样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是因为他也在害怕。   叶轻蕴从小在任何场合都带着那种从容大度,挥洒自如的气质。现在为了她,他却怕了。   许凉一直以来觉得他是深不见底的海,里面有迤逦的风景,也有诡谲的波澜,所以从来不曾妄想看懂他。   但这一刻却像打通任督二脉一样,他们得了灵魂之间有刹那的接轨。她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藏在深处的他,于是面前熟悉的容貌有片刻的失真。   “阿凉?”,他带着惊慌地唤着她,许凉反应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她突如其来的眼泪轻飘飘地落下,却像冰雹一样砸在叶轻蕴的心头,让他胸口那一处又凉又疼。   许凉抹了一把脸,对他笑了笑:“我没事”   两人站在洗手间门口,其他人都看着他们俩,一个在哭,一个笨手笨脚地替哭的那个擦眼泪。   叶轻蕴以为她还没从昨天的事情里缓过神来,于是将她抱在怀里柔声说:“没事啊,疙瘩乖乖的,就当做了一场噩梦。有了九哥,以后天天都是好梦”   许凉在哭的空挡还有时间开小差,心里暗道,有了你更惨,依你的体力,直接就能让她睡死过去,哪有机会做梦?   这样一想,她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倒是叶轻蕴愣了一下,别是把他的疙瘩给吓傻了吧,这又哭又笑的,根本不像她。   于是他伸手过去,试图让她抬起脸来,可她根本不配合,将脸死埋在他怀里。   两人像拔河一样对峙半天,许凉终于忍不住对他恼道:“我连装装不好意思都不成全我吗?”   叶轻蕴拍拍她的背,戏谑道:“许小姐,你装一装可以,但能不能不要在洗手间门口?”   这下她是真不好意思了。   叶轻蕴见她这样,脸埋在她的发间闷笑。   两人出了酒店便看在陈修立在车旁,许凉对他点点头,然后上了车。叶轻蕴则在他旁边低声说了一句:“关于在夜宫事,一个字都不要在太太面前提起”,那些糟污和阴谋,由他一个人去毁灭干净。   陈修点点头,两人上了车,这才发动引擎离开。   这时候去公司不是为了公事,设夜宫那个局的几个人现在都还只是派人跟着。目前仍是猫捉老鼠的阶段,真正把他们一个个地抓来受受皮肉之苦就显得太轻易了。   真正的折磨不是死这个结果,而是等死的过程。自己把自己给吓得夜不能寐,寝食不安,然后再给他们最后一击。   许凉被叶轻蕴带进了休息室里,大概听说他晚上要来,秘书室的人没有走完,有些想在老板面前挣表现的准备走这时候也不走了。一时间华闻大厦的顶层灯火通明。   叶轻蕴让许凉在里面等一等他,谈完事情他们立马回家。   许凉乖乖应了,终于想起来说:“能不能把你的手机借我用用,今天没去公司,还没来得及跟敏川他们说一声”   叶轻蕴没问她的手机去哪儿了,拿出自己私用的那一支递给她。   “密码多少啊?”,她问。   叶轻蕴看了她一眼:“你生日”   许凉愣了一下:“你……为什么设成我生日?”   他缓缓吐出两个字:“避邪”   许凉:“……”,真是的,还以为是别的什么原因呢,害得她心跳白乱了一阵。   等叶轻蕴出去后,许凉才给吴敏川打了个电话。估计是陌生号码,所以对方一接起来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喂?”   许凉说:“是我”。   吴敏川听见她的声音,音量立马高了不少,赶忙问道:“你跑哪儿去了?我和裴都以为你失踪了呢,手机不通,也没请过假。关键你隐蔽得太好,全公司都不知道你住哪儿”   许凉见她着急,安抚道:“我没事,你别担心。家里有点儿事儿给耽搁了,恰巧手机又丢了,所以借了一个打给你”,她并不想跟人提起昨天的事,也不想将那时候自己的害怕,故作冷静以及无助再重温一遍。即使现在她不觉得可怕了,但仍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她一向这样,遇上坏的记忆,索性让自己失忆。   听见她说没事,吴敏川这才松了口气,语气轻快不少地对她说:“你再人间蒸发,裴都要急得专心不了工作,派人到街上给你张贴寻人启事了”   许凉笑道:“哪有这么夸张”   吴敏川:“我这人向来有一说一。你不知道,裴今天脸色好差,眉头纠结在一起就没松开过”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她轻声道。   吴敏川不好再调侃下去,让她别那么见外:“要是我哪天无故失踪,你肯定也这样的”   许凉笑了:“哪有人这么自己咒自己的?”   吴敏川在那头毫不在意,反倒自嘲:“说不定我失踪一天去闪婚了呢?”   “哦,那你也得找到另一条单身狗再说啊”   吴敏川听到这儿,立马跟她说再见。   许凉看了一会儿已经被挂断手机,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将许凉吓了一跳。是个陌生号码,她踌躇着该不该替叶轻蕴接起来。   她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来,将休息室的门透开一条缝。叶轻蕴正坐在沙发上,陈修正在说话。   看见她伸出半个脑袋,叶轻蕴示意他正在忙,让她回去。   许凉抿了抿唇,又回到原处,手机还不气馁地震动。她按下通话键:“喂?”   那边叶轻蕴见许凉退了回去,让陈修继续说下去。   陈修经过一天,终于把事情的前前后后给理顺了。   许凉被李照森带走这事儿,还得从李照森看准了东旺那块儿地,仗着母亲娘家辛家势大,想要捞一笔。   在辛家,比起十几岁才回到辛家的辛五,辛家的两位老人显然更宠他们从小疼爱的外孙李照森。   不管是在本家还是在外家,李照森都被宠坏了,天不怕地不怕但又没有相对应的胆识和本事。   听说辛五在黑道上的势力数一数二,李照森就贴了上去。在这过程中,认识了辛五身边的女人之一,林雪禅。   林雪禅在辛五面前安安静静当红粉知己和贴心情人,但在李照森面前却爱搭不理。这就激起了李照森的好胜心。   有一天他将林雪禅拦住,嘴里叼根烟,吊儿郎当地问她:“这位小姐,你可别再上前来了,再跨一步可就到我怀里了”   林雪禅知道自己之前的策略奏效了,本来她只想试试运气,没想到李照森果真上钩了。   她的媚色似乎溶解在眼神里面,慢慢呵着气道:“李少何必为难我。今晚辛五爷好像要有事,我就在这家宾馆里住着”   其中的邀请意味不言而喻。   这送上门来的,自然不如她以前那副傲骨有挑战性。李照森瞬间就觉得没意思,脸上郁郁。   林雪禅见他这样,做出一副失落的样子:“我知道自己低贱,配不上李少。”   李照森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立马道:“你别多想”   ------题外话------   更新了,大家圣诞节快乐!么么哒(づ ̄3 ̄)づ╭?~ ☆、124.总裁的小公举   林雪禅含泪笑了一下,惹人疼爱极了。虽说李照森这人浑,但怜香惜玉的本能还是有的。   “其实,我看见李少的第一眼,就觉得心都不是自己的了”,林雪禅低下头说,在影视公司的演技一点儿没丢。   李照森没说话,对这份突然而至的爱意虽有些心动,但仍然保持缄默。   听她继续说下去:“李少这样的人,当和枝州最高贵美丽的女人站在一起。”   李照森这才起了兴味,问道:“枝州最高贵美丽的女人?”   林雪禅看他起了心思,也不直说,吊着他的胃口道:“只不过她十分低调,轻易不肯在人前露面”   李照森果然上钩,追问道:“到底是谁啊?”   “许凉”,林雪禅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吐出两个字。   李照森还以为是枝州哪个如雷贯耳的名媛,等林雪禅一说出来,自己根本没听说过,完全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   “许凉是谁?”,他等着她的下文。   林雪禅将许凉的事说了一部分:“听说是叶轻蕴的妹妹,你没听过许凉的名字,叶轻蕴总听说过吧?”   叶轻蕴这三个字,他何止听说过,简直被辛家的外祖父念得耳朵都生了茧子。   在辛家这种家世,仍觉得叶轻蕴可望不可即,想巴结都找不到门路。外祖父更把叶轻蕴年少得志的事拿出来说了一遍又一遍,表面上说用来激励他,但李照森私下里觉得这番话里头,总有一股恨铁不成钢之意。   在李照森的心里,叶轻蕴是他要追赶的目标,更是他要碾压的人。只有超过他,大概在家人眼里,自己便真正成材了吧。   可谁知道外祖父说完之后,话锋一转,对他说在枝州他惹上谁,辛家都可以在中间转圜,但千万别招惹叶轻蕴。   李照森不欲和老人顶起来,嘴里不情不愿地应了,但其实积了一肚子的火。   凭什么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叶轻蕴会让人忌惮成这副模样?有他的地方,自己就要退避三舍,他有那么大的面子吗?   又一想,自己在枝州发展全靠外祖父庇护,而在祖父心里,叶轻蕴高高在上。那自己岂不是比他矮了好几级?   这下李照森心里极度不平衡。对叶轻蕴这三个字非常敏感。   此刻听林雪禅说起叶轻蕴的妹妹,他立刻上了心,下巴一抬,表明他还在听。   林雪禅看他表情都入定了似的,边听边思索的样子,于是接着道:“许凉是叶轻蕴的妹妹,我和许凉以前在一家公司,叶轻蕴将她宝贝得心肝肉似的。我可是亲眼所见”   李照森觑她一眼:“这个许凉她本人家世就不俗吗?不然怎么当得起高贵两个字”   林雪禅嫣然一笑:“她家世比起李少来,也就算个马马虎虎,不过我这样说她,也是有理由的。能被叶轻蕴这么遮遮掩掩地护得死紧,在古代,那身价比得上一朝公主!”   李照森哼笑道:“她算哪门子的公主?”,说着冲林雪禅挑眉,“就算她真是公主,那我也要当她一晚上的驸马”   说着像是找到了新游戏一样,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睛,两只手插在裤袋里,满脑子计划交织地走了。   林雪禅看着他自信满满的背影,勾起嘴角微微一哂:“蠢货!”   说完她慢慢咬住下唇,游戏开始了。   一切开始得都很顺利,只不过叶轻蕴雷厉风行,任何算盘都落空。   陈修站在总裁办公室里,向坐在沙发上的人汇报:“林雪禅在我们进去的时候就躲了,看见外面那么多只为了让辛五交出叶太,她这才惊觉事情超出她的预料,所以早早就逃了。不过还是被我们的人找到,这时候她正在机场,准备飞到瑞士,我跟他们说了,一开始检票就开始行动”   不立刻拿她,是因为林雪禅前前后后连辛五也算计在内,她挑拨李照森在他的地盘上干出蠢事。此刻辛五肯定恨不得将她就地枪决!   人落到辛五手里几乎就没活路了,但辛五为了赔罪,一定会给她剩口气交到叶轻蕴的手里。   所以叶轻蕴不急,让林雪禅经历两重地狱,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叶轻蕴没说话,陈修继续道:“那个叫蔻丹的收了林雪禅大笔钱财,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地配合林雪禅设这个局。叶太吸入迷幻剂的同时,她吸入得更多,我们捉到她的时候,她正——”   这时候陈修说不下去了,之后的画面太脏,他只提一半叶轻蕴就明白了。   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叶轻蕴本能不想让陈修说起这个。蔻丹都那样了,其他人会不会同样比照自己的小疙瘩?   他心里舒口气,幸好自己及时把她给带走。   “那李照森呢?”,他问道。   “那晚虽然他没在现场,但人的的确确是在夜宫。我们的人把他给扣下了,但辛五打电话来问,能不能把李照森交给他,他会亲自教训”   叶轻蕴哼一声道:“交给他,那不是放虎归山?辛五和李照森没多少感情,他专门打电话来说这事儿,肯定是辛家人向他施压。你看着吧,要是我们这边不放人,辛五扭头就能跟他们家老头子说我们不松口,他也没办法”   陈修知道该怎么办了,跟叶轻蕴说了声,便从总裁办公室退了出来。   叶轻蕴拨了内线,问秘书室那边给许凉采购的零食有多少,一起给她拿过来。   没一会儿秘书russell就进了来,带着一堆东西放在叶轻蕴面前的红木茶几上。   russell问他需不需要给许小姐来些鲜榨的果汁,许凉来的次数多了,大家都差不多了解她的喜好。   果汁喝着有些凉,叶轻蕴摇摇头说不用,让她们先下班,自己立时也要走了。   russell点点头,离开了。   进了秘书室里,叫其他人都散了,自己却没走。她是方誉教出来的,秘书的职责就是帮老板查漏补缺,要想比别人更得总裁看重,那就要更加周全。   另一个秘书白潇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问russell:“总裁的小公主在呢?”   叶轻蕴对许凉宠溺劲儿,整个秘书室都有目共睹。私底下,她们一致认为许凉是“总裁的小公举”。   russell听她这样一称呼就笑了:“是啊,许小姐也在”   虽然总裁办的人隐隐约约知道叶轻蕴和许凉的关系并不止兄妹那样简单,但她们并不多嘴去问,都称许凉是“许小姐”。   白潇叹了一声:“要说女人这辈子就靠两样,一是颜值,二是运气,小公举可是占了个全”   russell调侃道:“怎么,你嫉妒啊?”   白潇哼了一声:“许小姐被总裁捂得死紧,其他人连见见都不让。要说嫉妒,整个华闻上下的女人都有一份”   russell却说:“叶先生的花边新闻可不少”   白潇一言道破:“我们这里的人离得最近,叶先生要心里真有谁,必然是不会露给外面人看的”   说着跟russell挥了挥手:“嗨,我们在这儿悲春伤秋地干嘛,好运气又没我们的份儿”,便走出了办公室。   russell不得不承认白潇的话,许凉大概将几世轮回的运气都攒到了这辈子,才能得总裁这样的爱重吧。总裁办的人除了公事,还要解决许凉的零食,每次到国外出差,都要记得看看当地有什么美食,用公费买了寄回国去,给许凉上贡。   不止被这样吩咐过,拿回来还务必将东西包装得漂亮,好让小公举每吃一种,便有拆开礼物的惊喜。   可叶轻蕴把包装得像礼物似的零食提着进了休息室,里面却安静得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他将东西放到一边,近了才发现许凉卧在床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本来想用零食哄哄她的,没想到她撑不住睡了。   叶轻蕴坐在床边,凝视她一会儿。许凉在这时候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这才发现,许凉并没有睡着。   “阿凉?”,他轻轻唤了她一声。   许凉身体在被子下面扭动一下,没说话,也没起身。   叶轻蕴耐心出奇得好,走到另一边去看,她的眼睛是睁开的。   他蹲下来,将她垫在侧脸上的那只手放进被子里,问她:“我让你等太久,不高兴了吗?”   语气很轻,像是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许凉将手机从枕头底下拿出来给他,语气淡淡地说:“手机还给你”   她何止在闹脾气,根本就是在生气!   叶轻蕴愣了一下,从小到大许凉在自己面前生气的次数很少。事实上,她对谁都没有真正发过脾气,要真与别人有了嫌隙,她不会说人不好,只会渐渐疏远。   今天倒是怪了,刚刚都还好好的,没想到这才一会儿,脸色就变天了。   叶轻蕴手是温热的,这才敢伸过去摸了摸她的脸颊:“这是跟九哥置气呢?”   许凉抿唇不说话。   他有些担心:“做噩梦了?”   她摇摇头。   “刚刚你出来找我干什么?”,他终于想起来问她。   许凉本来想自己这样是无理取闹,被他一提起来,快熄光了的星星之后立马就燎原了。   “哼!”,她喉咙里这个语气词重重地顿了出来,然后一把扯过被子捂住自己的脸。   这下子叶轻蕴哭笑不得,干脆脱了鞋,用了点儿力气掀开被子钻进去。   许凉刚要躲,便被他一把抓进怀里。   “谁打来的电话把你给惹恼了?”,他拍拍她说道。   许凉终于忍不住说道:“明明是你把我惹恼了!”   一边说,一边要起身,逃离他的怀抱。   叶轻蕴长腿一动,便把她的身体置于他两腿之间了。   许凉这会儿动弹不得,趴在他胸口,用自己的脑门儿去顶他。   随便她用了多大劲儿,在叶轻蕴面前都不值一提,她正在气头上呢,谁知道他却一下子喷笑出来。   平常人都有这个经验,自己生气要去报复别人,可人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还以为你在跟她逗着玩儿,这落差大成了云泥之别。   所以许凉更生气了,累得气喘吁吁,可对方却像是在享受自己给他挠痒痒似的。   她恨恨地在他胸口锤了一下,然后气呼呼地背过身,又不理他了。   叶轻蕴真觉得——她好像幼稚园的小朋友在跟大人赌气。   他是大人,所以不能和小朋友计较,所以贴过去说:“我给你拿了吃的进来”   她不说话,呼吸静静地。   叶轻蕴想,这下完了,连零食都赔不了的罪,一定是大罪。   “那……那我给你唱小时候你爱听的童谣吧?”,他出绝招了。   许凉心里腹诽:快别把我的童谣给毁了!   但现在她正冷战呢,顾不上说话。   于是叶轻蕴真就唱起来:“第一只抽屉抽一抽,瓜子花生没盘头,第二只抽屉抽一抽,云片核桃芝麻球,第三只抽屉抽一抽,桂圆荔枝圆丢丢,第四只抽屉好讲究,连环糕上印福寿……”   房间里很静,他磁性十足的声音挥发出去,在空气当中荡漾出层层涟漪。   许凉心里的毛躁一下子就让他给抚平了。她转过身去,两人脉脉地对视一会儿,叶轻蕴还以为她要说两句温情话来听,但她一开口就道:“你唱得不好听”。   被嫌弃的叶先生:“……”   许凉一副我耐着性子听完,你就该感恩戴德的表情:“九哥,要是你唱歌好听一些,就十全十美了”   叶轻蕴点头受教,心想这是被他哄过来了。   只是心里暗笑,这个傻子还当他唱得难听,要唱得好听,她就不会跟自己说话了。从小到大用这一招,几乎没有失手过。   这会儿许凉倒是主动提起刚才打电话的人:“是个女孩子,声音还挺好听”   叶轻蕴一听就笑了:“这么酸,你改行买醋吧!”   许凉却一反常态,没有急着反驳,只看他一眼,又将眼睛垂下去。   叶轻蕴怕她真伤心了,忙道:“我给她拉黑好不好?”   许凉没看他:“随便你”   然后叶轻蕴坚定地把那个陌生号码给拉黑了。   叶轻蕴把手机随便往枕头底下一塞,将许凉拉到自己怀里,给她掩好被角,这才叹了口气:“真是个磨人精”。   他怀里很暖。叶轻蕴那小心温柔的姿态,更像是她刚被自己从蛋壳里给孵出来的小动物。   许凉刚才其实没有生气,她听出来了,刚才给叶轻蕴打电话的人是方柔。似乎有人在电话那边开玩笑,怂恿她打电话给只有一面之缘的叶轻蕴,让他出来。   方柔带着尴尬语气,把来电原因说了。许凉一句话都没说,就把电话给挂断了。幸好她没有再打来。   叶轻蕴传说中的女人不少,除了林雪禅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其余的都只是听说。   真真假假她不愿意去管,随便他有多少红粉佳人,她只一笑置之,从来没跟他发过脾气。因为把自己安在妹妹的位置上很合适,再去动心就要撕心裂肺了。   现在却不行了,一听见是年轻女人的声音,心就成了一座活火山,火热的岩浆滚烫地往外喷发。那些怒气淤积在心里,几乎让她按捺不住。   况且这个女人是方柔,谁都不可以!方柔更不可以!   想到这儿,许凉呼吸不禁一滞,她生气,到底是为了方柔,还是为了自己?   几乎是一瞬间,她心里兵荒马乱。   “你还疼吗?”,叶轻蕴忽然开口打破宁静。   许凉回过神来,仰了一下脸问道:“什么疼不疼的?”   叶轻蕴把脸扭到一边:“昨天晚上……你那儿伤到了”   许凉气还没消完呢,现在他还来雪上加霜,当即怒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分房睡!分房!”   叶轻蕴可不干:“不行,吃过肉谁还乐意当和尚?”   ------题外话------   说好了要万更的,先更一章,我再努力拼搏!不过有可能二更会晚一些,周末愉快,么么哒(づ ̄3 ̄)づ╭?~ ☆、125.她魔怔了   许凉和叶轻蕴回了家,两人都觉得累,洗漱之后便睡着了。许凉困意涌上来,这时候早忘了朝叶轻蕴吼着要分房睡的事。   第二天两人都是被手机铃声给吵醒的。许凉刚开始以为是自己的手机,拿起来一看才知道是叶轻蕴的。   她推了推他,“九哥,你手机响了”   叶轻蕴这才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起身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官邸来的电话。   “喂?”,他道。   微娘在电话那边着急道:“阿凉没事吧?”   叶轻蕴这下子醒了,坐了起来,看了一眼正在伸懒腰的疙瘩。他只是没想到家里这么快就知道阿凉出事了。   微娘是最周到不过的人,这时候选择打给他,而不是许凉,就是怕让她想起伤心事来。   叶轻蕴让她别着急:“阿凉没事的,她就在我身边呢”   微娘这才松了口气,埋怨道:“你们这两个孩子,出了事也不肯跟家里说一声。还是辛家人上门来请罪,我们才知道,不然现在还蒙在鼓里”   叶轻蕴对辛家简直厌恶至极,引了那样一个不成器的孙子,还有脸到叶家去撞钟!   但对着微娘,他的语气一丝不露:“奶奶她老人家没被吓着吧?”   微娘:“老太太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会儿正应付着辛家老太太呢”   “不用管他们!”   “兼听则明,要不是她们来,我们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叶轻蕴对此也不多做解释:“就是怕你们担心”   微娘叹道:“你们都不说我们才担心呢”,又嘱咐他道,“老太太让你们回来一趟,吃个饭。就跟阿凉说,大师傅又想出几道好菜来,等她回来尝呢”   叶轻蕴想了想说:“可能要晚一些”   微娘说时间他们来定,午饭前赶回去就行了,这才挂断电话。   许凉睡得饱饱的,全身在被子底下暖洋洋得舒服,她只露了一双水润润的眼睛在外面。   看了他一会儿,身体里升腾起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从这个角度看叶轻蕴,他的下颌线很优美立体,大概是刚刚睡醒,额发微微遮住眼睛,看起来年轻不少;但他的眼睛又十足清亮,像盛装着一片幽谷,让人恍惚觉得,他还是那个二十出头,翩翩裘马的佳公子。   许凉的目光滑下去,落在那管挺直的鼻梁上。再下面,是薄而清润的嘴唇。   他的嘴唇有十分美好的形状,吻上去可以尝到非常美好的滋味。他一向在意她的喜好感觉,所以常常温柔地印上来,带着一点濡湿,即使一吻结束,但他嘴唇的形状仍然隐形在她的嘴唇上。   那一刻,让人恍惚站在云端上,脚下软绵绵地,整个人比无形的风还轻。   许凉觉得有些饿了,用吻来填饱肚子……似乎也不错。   叶轻蕴察觉到她专注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第一天认识我?都看傻了!”   许凉被他说得心虚:“你脸上有东西”,她胡乱诌了个借口。   避免眼珠子不自在地乱转,眼睛狠狠地瞪着上面,像是与天花板有生死大仇。   叶轻蕴倒没怎么注意她的脸色,摸了摸自己脸上:“在哪儿?”,说着就要起身去浴室看看。   许凉当然不肯,要是他对着镜子一照,自己不就被戳穿了吗?   她赶忙身体探过去拦他,谁知道一下子扯掉了他的睡裤,连他的内裤也滑下来一截。   许凉大窘,立马松开手,掩住自己的脸——太丢脸了。   叶轻蕴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的动作那么迅速。不过比起许凉,他淡定很多,将裤子拉起来,扭头对床上装鸵鸟的人说:“我已经见识过你有多凶猛,所以不用一再刷新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许凉恨不得将头扭到后脑勺去,底气不足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你只是有意的”,他含笑看着她。   许凉只求他赶快翻篇,于是点点头。点到一半才察觉不对,抬眼看,他笑得正欢呢!   她气得昏了头,扑到他面前,一把扯掉他的裤子,然后在他臀上捏了一把:“我就是故意的!”   叶轻蕴:“……”,他输得心服口服。   早上在餐桌上,许凉一直不敢看旁边的叶轻蕴。只不过吃一口早饭,就要笑眯眯地看她一眼,让她觉得堵心。   她觉得自己快魔怔了,现在脑子完全受不得激,一冲动起来,自己都跟自己成了陌生人。   叶轻蕴看她发愣,夹了个龙眼包放在她的碗里,“瞪着碗里,就饱了?”   许凉仍然不敢看他,埋头只顾吃。她一直在想自己刚刚在卧室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和叶轻蕴当了三年夫妻,竟然这时候觊觎起他的男色来。   她第二次故意拉下他的裤子,作了那样羞人先显眼的动作,真的只是为了赌气?许凉知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刚不小心扯掉他的裤子,不经意间瞄到他结实的臀肉,然后一种不轨的心思在脑海当中暗地滋养,终于成型,才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就脑子不清醒了呢?   对,一定是昨天被下的药,药效还没过去,她自己本身不是个色女。一定是这样!   叶轻蕴饶有兴致地看她脸色几变,最后她缓缓舒了口气,终于翻过一座大山似的轻松下来。还抬起头,让他赶快吃饭。   吃了早饭,叶轻蕴就把许凉带到医院里去了。经过那天的事,他到底不放心,怕她身体里还有其他毒素。于是头一天早早打电话给医院那边,他要带个人去做全方位检查。   他看一眼手表,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现在出门就差不多了。   许凉听说要去医院没有反对。她宁愿让医生给她诊出什么病灶来,所以导致了自己一系列反常。省得她一再怀疑自己欲求不满。   一上了车,叶轻蕴就将她拉进怀里,要是以前,她还要反抗两下。今天倒乖顺,静静地窝在他怀里。   以前没察觉,现在许凉觉得叶轻蕴身上清冽的气息特别好闻。似乎是须后水淡淡的味道,清清爽爽。   叶轻蕴看着她舒服的小模样笑了一下,在她头发上亲了亲。   到了医院陪同他们的医生许凉认识,就是以前带着自己体检过的科室主任邱山。   邱山一见叶轻蕴来了,赶忙上前去打招呼。说话十分恭敬,并保证一切手续已经办妥当,直接去就行了。   一路上邱山都在和叶轻蕴说话。只不过对方说得多,叶轻蕴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点头。   听说华闻在这家医院设立了基金会,邱山挑了几件典型事例给叶轻蕴听,还说得了扶持的病人康复之后,一再感念叶先生的善心。   叶轻蕴倒是不居功:“这个基金会是华闻设立的,要感谢也是对华闻的上下员工以及股东,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邱山连声称是。   他们两个等着体检报告出来,才回的官邸。   许凉拿着那张单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上面说自己身体很健康,没有问题。   叶轻蕴看了之后,总算放心,不过他沉吟一会儿,又加了一句:“只是少了点儿惊喜”   许凉问他什么惊喜,他也只是淡淡笑了一下。   他没细说,许凉也不再追问,只沉浸在自己成了个色女这个悲伤的故事里。   这么一悲伤,就到了官邸门口。   照例是微娘在门口接他们,脸上带着和蔼笑意。   许凉上去拉着她的手,娇声唤她:“微娘——”   微娘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看你没事,我和老太太就放心了”   叶轻蕴以防她们觉得自己报喜不报忧,把刚刚带许凉去体检的事说了,道她身体很不错,不用担心。   微娘领他们进去,今天恰好难得天气不错,几个退了休的警卫员在给庭院里的树干上刷石灰水。他们见了许凉和叶轻蕴都笑眯眯地打招呼,都是看着许凉长大的老人,她一路脆生生地问候人,一时间庭院里满是欢声笑语。   下人们见了他们也恭敬地称呼着,许凉只觉回家这种热闹情景让自己满心舒畅。   微娘见她心情飞扬的样子,也忍不住笑,真是个干净孩子,所以才不会将丑恶放在心上。   进了门,老太太正捻着佛珠,看见他们来了,赶忙起身。   叶轻蕴和许凉上前去,一左一右扶住她。   许凉有些过意不去,抿唇道:“奶奶,让您担心了”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慈祥地看着她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担不担心,我这把老骨头,可不就是守着你们活么?”   叶轻蕴见她老人家有些伤感,立马转开话题问道:“今天太阳不错,奶奶,要不让人给您唱两出”,又想起另一桩,说出来逗她开心,“您常念叨着戏曲凋零,失传尤多。我刚好知道一位说子弟书的师傅,您要是想听,我让人把他找来给您说书?”   老太太笑说:“你有这份心就成了,说书就算了。微娘她们唱得有几分意思了,我就在家里自娱自乐,不必折腾了”   叶轻蕴点头说好。   老太太瞧了一眼许凉,说道:“今早忘了泡茶,阿凉,你跟微娘去帮我泡一壶吧”   许凉跟着微娘走了,老太太才问道:“你把辛家那个外孙怎么了?”   叶轻蕴一听辛家二字,脸色立马淡了下来,说:“他种下因,就要尝尝结出来的果。是苦是甜都得受着,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   老太太早料到他会这样说,自己的孙子自己知道,他心志坚定,打定了主意,轻易说不动他。   但该说的,她还是要说:“你想没想过,动辛家一个外孙倒是其次,即使你让他受罪,他有错在先,辛家碍于叶家情面,只会敢怒不敢言。但你围了夜宫,动静已经不小,再添上一个李照森,就会将阿凉推到风口浪尖”   当时围夜宫是他找了林靖凯,对外还可以说他们父子不和,撇清关系。但他找李照森麻烦,辛家吃了亏,不会安心当个哑巴,把事情一张扬出去,那时候,人人都会知道,许凉是他叶轻蕴的软肋。   将她暴露在人前,是叶轻蕴不想看到的。   一开始他只想着要让那些人不死也要脱层皮,但现在看来,他这步棋还是下得太草率。李照森死不足惜,真正让他投鼠忌器的是许凉。   他现在恨不得和她寸步不离,看见她是安全的,自己才能安心。要是自己一着不慎,让她面临更多危险,叶轻蕴赌不起。   老太太看他沉思的模样,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过了一会儿,才听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事儿我再想想”   知道他有分寸,老太太也不再多说。   这时候许凉过来了,欢欢喜喜地对叶轻蕴道:“厨房大师傅自己做的果脯,你尝尝”,说着捻了一个给他。   等喂完他,许凉看着老太太笑吟吟的模样,才觉得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头,目光钉在自己脚尖。   老太太倒是觉得高兴,以前老是觉得阿凉更多的是把叶轻蕴当做兄长和亲人,两人之间亲切却不亲密,总觉得欠了点儿什么。就像中医治病开方子,少了一味关键药材,病就治不成了。   现在看来,最近他们俩磨合得不错。只叹自己孙子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但阿凉太慢热,他也由着她慢吞吞得明白自己的心意。   端看时间怎么熬吧,总能熬出头的。   既然回了大院儿,许凉也想回自己家看一看。但又实在不想遇见童湘母女,于是摆脱叶家的一个女佣到隔壁去看看,是不是只有许家老爷子一个人在家。   她心里祈祷着梁晚昕出去逛街或者美容,别在家里绊住自己回去的步伐。   她在庭院里等着,叶家的下人都很有眼色,见她站在那儿赏景,立马就搬来了官帽椅,和一个红木雕花小方桌。   小桌上摆着花茶,果脯,以及朗姆酒提子乳酪蛋糕,她即使不吃,只嗅着食物的香气也觉得惬意极了。   她眼睛四处看,最后定在一个背对自己的小孩子身上。等他把裤子提起来,许凉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竟然往厨房大师傅的心肝宝贝——搪瓷彩锅里尿尿!   等那孩子东张西望一会儿,许凉发现,小罪犯不是别人,正是大师傅的孙子。   她觉得可乐,现下熊孩子不仅坑爹,来拿爷爷也要坑。   不一会儿就看见大师傅手里拎着一把铲子,气急败坏地追出来,嘴里大骂道:“臭小子,你知道这些彩锅比你大多少岁吗?竟敢在太岁头上撒野!”   男孩子尖叫一声,跳着脚跑了。没一会儿祖孙俩你追我赶成了风景,旁边几个老了的兵油子还给他们加油助威——   “小子,你连你爷爷都跑不过,还想当兵?趁早歇歇吧,你肯定跑不过枪子儿!”   “趁你爷爷还没把你的狗腿打断,赶快把以后的量一起用完,不然就没得用了!”   许凉在旁边肚子都笑疼了。   叶轻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将手搁在她肩头问道:“瞧你,笑得气都喘不匀了”,一边说,一边用指腹轻柔地替她擦掉笑出来的眼泪。   许凉刚开始没注意到他,这时候吓了一跳。   以前她对叶轻蕴的触碰就像左手摸右手,从小一起长大,对类似的感觉已经麻木了。可能是那天迷幻药的后遗症,竟对他的触摸十分敏感,等他的手收回去,被他碰到的那一块皮肤仍留着他指尖的温柔,似乎料定她要去回味似的。   叶轻蕴见她脸色僵住,心里不快,只当她在排斥自己碰她,于是站了一会儿,两人谁都没说话,便转身走了。   许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思复杂。他好像生气了,要自己去跟他解释,又实在难以启齿。   难道非要自己跟他说,你一碰我,我全身的神经末梢都跑到你碰到的那一处吗?   这也太羞耻了。   许凉抬头看了一眼被云朵遮住的太阳,天气晴转多云了。   ------题外话------   嗯,许凉已经开始进化了,至少她的身体对叶少动心了。更得很迟,抱歉啊宝贝们,不过总算更上了,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126.写春联   没多久,帮许凉到隔壁打听的小阿姨回来了,跟她说许家的太太不在,倒是那位童湘小姐在家。   许凉沉吟一会儿,又觉得好笑,干嘛要管其他人,她们不想自己过去碍眼,自己偏要去!再说,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天冷之后,爷爷的腰病有没有犯。   中午吃饭的时候,叶轻蕴就坐在许凉旁边,但却一眼都没瞧她,当她透明一样,一顿饭吃得雅致专注。要是她说话,他也不发表意见,连个多余表情都欠奉。   微娘和老太太到底比他们年长几十岁呢,哪有看不出来的。就知道他们这是又别扭上了。   两位长辈都对视一眼,觉得面前的一对小夫妻就像闹矛盾的小朋友。不过二人的性子倒是越来越拧了,要在小时候,许凉待叶轻蕴是位男性长辈,乖乖顺顺,顶嘴都少。大了心思就捉摸不透了,不过夫妻两个磕磕绊绊也是寻常,谁不是磨合过来的?   吃过饭老太太还是按照她的作息去睡午觉,叶轻蕴和许凉都上前去,要将她扶进卧室。老太太笑说不用,手一伸,拉着微娘说:“你们俩有空,就把咱家的春联写写吧,书房里什么都齐全,还是老规矩,省得再买了”   说着跟微娘转身走了。   许凉小心翼翼地觑叶轻蕴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于是又立马把眼睛垂下去。   叶轻蕴睖她一眼,只看见她的头顶,没说话,大步往后院书房里走去。   许凉磨磨蹭蹭地跟在他身后,他知道他的脾气,这会儿一句不说,那就是气还没消。他伴着脸的样子还真有些瘆人,全身上下一股冷峻味道,多看两眼就能缺氧。   后院的合欢树像冬眠一样静静地矗立在原地,上面疏疏落落挂着些叶子,倔强地在风里挣扎着。   叶轻蕴过去拍拍合欢树的树干,一扭头,看见许凉在不远处等自己。   他走到她面前,步子只是顿了顿,脚没停但明显速度慢了一些,许凉这才不用跟得气喘吁吁。   她一边走一边想,自己还真是托了那棵合欢的福,他去看一眼之后心情好了一些啊似乎。弄了半天,从他那压迫人的低气场中把自己解救出来的,竟然是棵树!   许凉五味陈杂,看来自己在九哥心目中的地位直线下跌。   她这边脑补得正欢,不防他忽然停了下来,许凉一个没注意,便撞到了他的脊梁上。硬邦邦的,要是自己脑门儿上多出个包来,一定是拜他全无赘肉的身材所致。   “怎么了?”,许凉问他。   叶轻蕴扭头看到她捂住头,心情好了一点,现在她不好受,他就好受了。   “疼不疼?”他问道。   许凉刚想说不疼,但脑筋一转,抽着气说:“你撞我背上试试?”,语气带着娇嗔。   叶轻蕴这时候一点儿没怜香惜玉,不客气道:“以我们俩的身高差距,我额头撞在你背上的机率几乎为零”   许凉心里不说生气,反倒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他开口和自己说话,那危机就解除一半了。   站在书房门口的两个小阿姨,便看见他们家少夫人冲叶先生露出个傻乎乎的笑容来。   可偏叶先生还就吃这套,那她没办法,先在她额头上赏了了爆栗,然后手垂下去将少夫人给拉住了。   两人容貌都惊艳,站在阳光底下,似乎都散发着光芒。见了不禁让人觉得眩目。   叶轻蕴拉着许凉进去书房里面。各个摆设跟上次他们来晒书时一样,四周的家具物件都古朴庄重,即使有些年头了,仍带着雍容的光泽。   书房由老太太亲自打理,即使不常放人进来,但经常通风,所以一丝霉味也闻不到。   叶家在官商两界都声名显赫,一直以书香传家。所以家里的老老少少书法不说一绝,但引人惊叹也是能够的。   许凉的书法是叶轻蕴教的。小时候爷爷也教她写,但他老人家太忙,常常自己都要忘了教到哪儿了。等她做起了叶轻蕴的小尾巴,教导她写字的事儿就落到他头上了。   不是叶轻蕴好为人师,他一心一意教许凉,是有其他心思的。   许凉是那种静得下心的孩子,让她练字根本不费力,只要他守在一旁,她能坐那儿练一下午。   叶轻蕴是师傅,为了教好她,自己的字也不能落下,于是也拼命地练,比以前爷爷教他的时候还刻苦。毕竟她练的字帖都是他写的,要是自己这个老师都没写好,还怎么教他呢?   后来在他的教导下,许凉的字有些味道了,因为是照着他的笔迹练的,所以起承转合都带着叶轻蕴的气韵。   叶轻蕴见了,还颇有些得意——这笔字一看就知道是自己教出来的!   后来她勤加练习,几乎可以冒充他的笔迹。叶轻蕴想她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以后爷爷写字的任务下达了,也可以让疙瘩帮着顶顶事儿。   不过最后到底没有让她冒名模仿自己完成任务,就是怕爷爷看出来之后,不仅要罚自己,还会责怪她。   小时候培养她没用上,长大倒有些讨巧。他们结婚以后,每次过年的时候春联都是他俩写的,一个写上联,一个写下联,轻易看不出笔迹的差别来。一看,就是完完整整的配对。   叶轻蕴喜欢他们俩的字被人放在一块儿,无比契合。开启新一年的美好寓意。   许凉在一旁静静地磨墨,有些红袖添香的意境。红纸是叶轻蕴自己裁的,几年下来也有了经验,大小方寸正好。   屋子里有纸墨的香气,这一瞬只让人心里的宁静铺开,外面阳光晴好,是个值得好好安放在回忆里的下午辰光。   许凉的字其实不如叶轻蕴大气,他写字很有风骨,力透纸背,入木三分。每次要让上下联对称,许凉都得找些报纸,在上面练练。   叶轻蕴觉得她是在浪费时间,瞥她一眼道:“别费那力气,你的腕力跟我差了十万八千里,练半辈子都是无用功”   许凉不听他的,在另一个案条上将报纸铺开,墨也不用太好,自顾自地写起来。   写字还真有凝神静气的作用,一口气写完一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成就感的。   叶轻蕴也踱过来看,他们的字小时候相似度很高,但大了不管是性格还是腕力之间的差别都渐渐显了出来,写出来不说南辕北辙,要是让现在的许凉顶替他写大字,不用他爷爷,外行也能看得出来。   他暗暗想着,是不是自己在强求,不管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字?   许凉微微偏了一下头,看他若有所思,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叶轻蕴这才回过神来:“还不错”   这话一听就知道他没认真看。要以前,他以她书法老师的身份自居,非得挑一堆毛病出来。今天这话倒说得干脆。   许凉抬眼便看他松开了刚刚抿紧的嘴唇,可能用力过度,上面的颜色淡淡,可不一会儿,回了血,看起来性感红润。   她手一抖,墨汁滴在报纸上,叶轻蕴叹道:“幸好是在报纸上写的,不然整个书房的纸都不够你费的”   许凉窘了一下,眼眸里莹莹的光亮埋在眼皮底下。   可能是在报纸上操练时他太好说话,所以要加倍找补回来。她在红纸上一开始动笔,他的教学癖便发作了。   他不忙着写自己那份,反而盯着她的笔尖,哪一笔轻,哪一笔重都要品评两句。   两人站得太近,叶轻蕴身上清晓的味道像潮汐一般忽轻忽重地涌过来,拍得许凉心跳一直作乱,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   “你这儿转得太急,所以看起来有些生硬,下次要注意……”,他正说着,呼吸轻轻浅浅地拂在她的侧脸上。   许凉笔下一顿,墨水晕染开来,这幅写坏了。   她丧气地叹了一下:“我不写了,你写吧”   说着将毛笔搁在笔山上,走到茶几旁边坐下。   叶轻蕴跟过去,问她道:“你怎么了?”   许凉张了张嘴,又重新闭上。实在跟他说不清,于是道:“我有点儿累了,九哥,你写吧”   他以为是那天她被劫走的事对她心理有些影响,坐到她旁边,轻轻将她拥在怀里,搂着她的那只手在她肩膀上来回摩挲着:“没事的,没人会伤害你”   许凉刚要跟他解释,但想了想又作罢。因为她不想把真实原因吐露给他,所以保持缄默。   叶轻蕴又提议道:“要不我们搬回来住一段时间,奶奶她们都在,要是我顾不上你的时候,她们会看着你”   许凉倒是一下子笑开:“听你这么一说,官邸倒像是托儿所了”   “可不是托儿所,你比小孩子还让人操心。总怕哪天稍不注意,就被人给拐走了”,他轻轻说道。   “我发现你胆子有点儿小,九哥”,她忽然道。   叶轻蕴瞪她道:“你怎么这么没良心,我这么寝食难安都是为了哪只白眼儿狼啊?”   许凉心虚得不说话了,低头认错。   最后叶轻蕴拿她没办法,她不写也不强求了。现在看两人的字差别是有些大了。她除了自己教过之外,又跟着奶奶习了一段时间的簪花小楷,写出来风流清秀,适合藏在闺中,他见了总不愿意拿出去让人看到。   虽说写对联是仿着他的字来,但她的气韵柔媚了些,贴出去总不太对称。   于是他自顾自写了起来,除了大门那一幅年年都留给他父亲在写,其余大大小小他都包圆了。   小时候爷爷为了磨他的性子,十几幅都归给他,现在养成了习惯,已然是不成文的规矩,一到接近过年的时候,家里就会打电话来让他写春联。   许凉没动笔,只好帮着打下手,成了叶轻蕴的书童,给他铺纸,或者将写好的拿到通风出晾干。   叶轻蕴写字一气呵成,下笔如有神,十来分钟写一副,一个多小时候就大功告成。   他站得身体有些发僵,扭了扭脖子,却没搁下笔。又写了一副唐朝宰相牛僧儒的诗句,“休论世上升沉事,且斗尊前现在身”。   这句话他爷爷退休养老时常挂在嘴边,过年祭祖的时候,叶轻蕴都要专门写一幅烧给他。   许凉看他望着桌上的字发愣,上前一看,就知道他想爷爷了。   于是又拿出一张宣纸,将同样的句子又写了一遍,对他说:“把我这个一起烧给爷爷吧”   叶轻蕴淡笑道:“这是干嘛,让他老人家看看,你现在的字再不能帮我糊弄他了?”   许凉瞪他一眼:“你是你的心意,这份是我的!”   两人将墨干了的对联收好,这才出了书房。外面阳光正盛,使合欢树铺在庭院中间的影子更加漆黑。   他们慢慢散着步并肩走,许凉想起小时候自己想找他玩儿,就在自家后院搭一个板凳站在上面,看他是否被拘在书房里做功课。   于是下意识地往许叶两家交界的那道墙看去,意外地看见有个女人从墙上探了头朝他们这边看。   许凉对上童湘的眼睛。对方眼里的神态她很清楚,就是林雪禅在她全身软掉的时候原形毕露的表情。   她停下脚步,叶轻蕴疑惑地问她:“怎么了?”,跟着她停了下来。   许凉含笑对他道:“闭上眼睛”   叶轻蕴也笑了:“干嘛?”,说着照办了。   她忽然踮起脚尖,轻轻地吻在他唇上。   ------题外话------   今天出门了,所以有点晚,让大家久等了,抱歉。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127.恶人自有恶人磨   许凉吻得很认真,如果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带一点儿气童湘的心思,但一沾了他的唇就不禁全身心投入了。   刚才她就有些蠢蠢欲动,现在得偿所愿,所以勾着他的脖子一气吻个够。   叶轻蕴发现她似乎有些急,于是一边吸吮着她的嘴唇,一边搂紧她。两人气息纠缠,她身上有好闻的味道,明明是冬天,却让人怀疑他们周围有落英缤纷。   最后两人都气喘吁吁地停下来,额头相抵,隔着两个胸膛却觉得心紧紧地挨在一起。   他在许凉的脸上亲了亲,跟她说:“不要回头”   许凉一边问怎么了,一边不由自主扭过头去,便看见两个小阿姨站在书房门口捂着嘴笑。   她恼羞成怒道:“你怎么不阻止我?”   叶轻蕴笑着说:“在这么好的福利面前,我一向乐于把自己奉献出去”   许凉拉着他,一阵风似的出了后院。见他还笑个不停,许凉瞪着他说:“有什么可乐的,刚才在她们眼里的好戏也有你的一份”   叶轻蕴倒是无所谓:“好戏就好戏吧,当个被人献吻的男主角滋味也不错”   她说不过他,气咻咻地丢开他的手往前冲。   刚走出去,便遇见老太太了。微娘见他们俩一个嘴角含笑,一个噘嘴黑脸,就知道这又闹上了。   不过幸好不乐意的那个是阿凉,比起叶轻蕴的脾气,她要好哄一些。   许凉看见她们,像找到组织似的,满脸委屈地迎上去道:“奶奶,九哥只知道欺负我!”   老太太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看着样子就知道是在打情骂俏,笑呵呵地说:“那咱们不理他”   许凉垂下眼睛,小声嘀咕:“那不是太便宜他了?”   叶轻蕴看过去:“说我坏话大声点儿说”   “你以为我那么笨,哪有说人坏话让人听到的?”,她不满道。   众人都笑眯眯地看着她,意思是——你就有那么笨。   叶轻蕴下午约了人吃饭,所以把许凉给放在这儿了。许凉将他送到车前,拉着他的手不放。   这还是他们长大之后,叶轻蕴第一次觉得她在黏自己,心里软绵绵地甜。   “你今晚回来接我吧?”,她不确定地问。   现在她这样子更像第一次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拉住家长不放。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嗯,一定来,九哥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反悔过?”   许凉这才盈盈地笑起来,清亮的眼睛里水汪汪地,似乎里面有一层花雾。   明明只是分别几个小时,叶轻蕴心里竟生出一股不舍来。他亲亲她的脸颊说:“乖乖在这儿等我,忙完了我就来接你”   她也知道他要去办正事,心里有些着急,暗暗骂自己:“你倒是把手给松来啊!”   一边对自己恨铁不成钢,一边又不肯让他走。他怀里又暖又安心,能给她满满的安全感。自从那天出事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心里有多依赖他,不是要他救自己于水火,而是这样温馨的片刻,也能在她心里回放好几次。   “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叶轻蕴提议道。   许凉说算了:“我在工作上又帮不了你的忙,跟着你,你还要分一只眼睛来看着我。我在官邸就挺好,陪奶奶念几卷经,或者让微娘教我织织毛衣”   叶轻蕴也知道等会儿要去办的事情不太适合带着她,听她这样一说就没坚持。让她有事就打给他。   许凉抿唇笑道:“没事我也打给你”   知道她这是在开玩笑,自己忙工作的时候,她很少打扰。不过看她娇美而笑,心里十分欢喜,叶轻蕴点头道:“嗯,没事你也打给我”   她目送他的车子走远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回自己家看看。   许凉知道童湘在家里,虽然十分不想和她照面,但对爷爷的想念可以打败对童湘的厌恶。   但回家才知道老人家约了老友去茶馆,这会儿不在,恐怕要等到下午去了。   许凉对家里的小阿姨笑着说了声谢谢。她对许家的下人比叶家的客气,是因为这些人都在梁晚昕的手底下做事。   由于生疏,所以更应该客气。   她正准备走,一阵急促的下楼梯脚步声响了起来。许凉一看,原来是童湘。   童湘似乎刚刚练完了舞,穿着黑色贴身的练功服,衣料下曲线有致的身材十分惹人注目。   看见楼下只有许凉一个,童湘站在离楼梯口还有两三阶的地方停了下来。放在楼梯扶手上的手指攥紧了。   许凉见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便说:“只有我一个人来的,你看起来似乎很失望”,她一想到童湘视自己为她和叶轻蕴之间的第三者的样子就火大。   即使你和九哥有一段,也是过去的事,干嘛还攥着陈年往事不放?   更加上刚才在从后院看见她在墙头窥伺自己和叶轻蕴,火一下子就冲起来。   许凉说完心里便叹口气,自己的耐性越来越不到家了。当面跟人起冲突非常不明智,她还是不及九哥半分,他在敌人面前连眉头都不会皱皱。   在战术上藐视敌人,现在她就没做到。   童湘淡淡道:“我有什么好失望的。不过听说你被人掳走了,他满世界去找你。多大的人,还让他这样操心”   这话完全是在为叶轻蕴委屈。就像许凉使他受累,成了他的累赘一样。   许凉没生气,反倒笑眯眯地,“他从小就爱操心,改不过来了。幸好只有我一个需要他操心,从量上来看,累不着他”   童湘听了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既然想见的人不在,许凉不欲在这儿多呆,转身准备离开许家。   这时候童湘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股轻飘飘的空灵,像个预料到前事的先知,“你将来会主动离开他的”。   许凉脚步没停,是不是会离开九哥她不知道。先要离开你是一定的。   叶轻蕴先到了公司处理了一个小时的公务,然后自己开车到了一个处于待用阶段的仓库。   李照森就被关在里面。   他一到陈修已经在仓库外面的空地上等他,看见车来了,迎了上去。   叶轻蕴下了车,问他道:“李照森怎么样了?”   “疼晕过去了”,陈修语气平淡道,人的生死在他嘴里简单得就像天气的阴晴。   对于陈修,叶轻蕴一向放心。他师出名门,得他师傅的真传。让人吃苦头从不做在表面上让人看出来。   比如对李照森出手,不用将他打得鼻青脸肿,陈修直接卸了他两条手臂。没给叫医生,也没给药,他那身娇肉贵的体格,早受不住得一晕了事。   叶轻蕴轻飘飘说:“给他找个医生”,其实恨不得将那个人渣千刀万剐,但要顾忌到许凉,他也不得不另辟蹊径。   他想了想又问道:“那天晚上你们把那个包厢给围了,我走之后,你们怎么问的话?”   陈修不知道他问这话的目的,便如实道:“本来我打算一个个地盘问。但辛五上来了,说这事交给他处理,要是我不放心,就在他旁边看着”   叶轻蕴点点头,交给辛五处理的确要简单一些。而且出师有名,不必将许凉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   陈修记得很清楚,继续说道:“辛五说叶太其实是他的养父林靖凯的世侄女儿,刚刚她一直带着面具,所以没认出来。她本是那种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却被人强行带到夜宫,他养父知道后大怒,连他这个儿子的面子也不顾,带着人围了夜宫”   这是给了今晚突发事件找了个恰当理由。辛五还算会做人,即使里面有些人知道许凉是叶轻蕴要护着的人,但这话一说出去就把水给搅混了。   还变相给许凉找了个靠山:别轻易动她,不然改明儿林靖凯就能把你们家给围了。   叶轻蕴其实在心里也给辛五记上了一笔,那个混账明知道许凉在哪儿,还跟他打马虎眼儿。   大概是得了林靖凯的指点,辛五这样做是想将功抵过,把事情圆回去。   叶轻蕴点了点头,看在林靖凯的面子上,可以不跟辛五计较,但李照森就另说了。   “看了医生后,再把他送回辛家”,他吩咐道。   陈修觉得这种人渣不必费这个事儿,便道:“直接把他送回辛家,他们自然送他就医”   叶轻蕴摇了摇头,没说话。这样做是要给辛家一个态度,也是给李照森下套子。   李照森是为了什么才来的枝州,叶轻蕴一清二楚,他想要,自己就会推他一把。要是一下子把人吓跑了,还怎么将下一步走下去?   只要李照森觉得叶轻蕴不会找他麻烦,那枝州就是安全的,他还能继续呆下去,东旺那座金山还是有他李照森一份。   叶轻蕴心里冷笑,只要他觉得这座金山不会把他压死,那就送他一程。   陈修见面前的人眉眼沉稳如山,也不多问,说一切照他说的办。   叶轻蕴点点头,又提起另一桩:“那个蔻丹你怎么处理的?”   陈修说起这个就要叹气,辛五看来是真怕总裁找他麻烦,将后续处理都给包圆了。   他道:“辛五说这事好办,所以他不费工夫就能一起给解决。既然蔻丹喜欢这种迷幻药,就让她抽个够,再给她十来个男人,保准让她快活得升仙”   当时辛五笑呵呵地说完这番话,但其中冷意锋利,直击那个叫蔻丹的女人的心窝子。   为了防止辛五暗中庇护蔻丹,陈修还专门派了人去守着。   那人还没回来就吐成了肠胃炎,直说辛五的手段又脏又可怕。直接让蔻丹被一群男人折腾得只剩半条命,只是药效还在,她精疲力尽了还像只发情的母兽一样嘶吼着要男人,那时候她的下半身已经全是血了。   叶轻蕴一听就知道辛五也是气坏了,在自己的地盘上,又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让表弟和两个女人做成的局给坑得不轻。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这样生不如死的折磨,的确是他干得出来的。   陈修引着叶轻蕴到里面看了李照森一眼。他疼得满脸苍白,蜷缩在角落里,一点儿没以前耀武扬威的样子。   没多久,叶轻蕴便退了出来,嘱咐陈修把人给看好,然后开车走了。   半路上他接到了言胜奇的电话,言胜奇一开口就在替他惋惜:“昨晚没来要给你个惊喜的,打电话给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就挂了?”   叶轻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昨天打来的他们那个电话,大概就是惹阿凉不快的源头。   于是他套言胜奇的话说:“我以为有人打错了”   言胜奇:“即使是打错了,听见个娇滴滴的声音,你总得怜惜一把啊!”   叶轻蕴哼笑:“皮子紧实了,玩儿到我头上来了?”   言胜奇赶忙撇清道:“你可别用胡乱猜度我们的兄弟情。还不是那天听说夜宫被围了,虽然过了看热闹的时候,那几个混蛋还是闹着看看有什么后续。刚好那天在绅士俱乐部的小妹妹也在,喝了酒,顺嘴让她给你打了个电话,乱乱你的军心”   他的军心乱还是静都挂在阿凉身上的,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他倒是想,哪天心回归到自己身体里就好了,但有时候又想,佩戴在她身上也不错。   见叶轻蕴不说话,言胜奇还当他对这个话题没兴趣,又提说起另一件来:“我在夜宫看见你的绯闻女友林雪禅了”   这个倒勾起叶轻蕴的兴趣来。从蔻丹的结局来看,辛五整治林雪禅的手段肯定更不留情。   果然,便听言胜奇说:“自从不跟你传绯闻,她的身价暴跌到地平线下面去。你知道她在干嘛?”   叶轻蕴知道他故意吊胃口,从善如流地问道:“在干嘛?”   言胜奇揭晓答案:“在夜宫当免费公主!”   辛五的怒火,彻底把林雪禅的尊严烧成灰烬。夜宫比翡城多一个特色,就是消费上十万之后,会得到一种特殊福利,便是免费得到夜宫里面一些女人的特殊服务。   这些女人跟人欢好一夜,不能收取客人任何费用,连小费都不行。就像充话费送的礼物。   她们大多是走投无路,将自己卖身给魔鬼的女人,身处最底层的最底层,活在永不见天日的阴暗中。   现在林雪禅成为了她们当中的一员。   言胜奇还在说:“她装画得很浓,就怕别人认出来。要不是我干得就是去伪存真的这一行,差点儿就被蒙过去了”   叶轻蕴知道林雪禅过得生不如死,他就放心了。这才只是个开始,辛五将她磨得只剩一口气,便会将她教到自己手上。   和辛五截然相反,他报复人从来不会在暗处。既然林雪禅尝够了黑暗的滋味,那就受一受猛烈阳光的暴晒吧!   他心念电转,但一点儿不妨碍嘴里跟言胜奇插科打诨,“免费的馅儿饼填得饱肚子吗?”   言胜奇直呼叶轻蕴不懂他,“那种脏东西我怎么会去碰?我还怕得艾滋呢!”   叶轻蕴笑了笑,这才挂了电话。   该回官邸接他的小疙瘩了。   一路上他都在自省,他到底小看女人了。因为太过看重许凉一个,所以把其他女人都给忽略得一干二净。   其实结婚三年,他和许凉的兄妹关系有所升温,但夫妻关系却原地踏步。   找上林雪禅是因为那段时间霍启端保外就医的申请被驳了回去,霍济舟像条疯狗一样,见人就想把狂犬病给传染过去。   许凉去华闻被人看见避免不了,为了霍济舟不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就得在她身前立一个挡箭牌。   再者他看得出来,阿凉对自己一直只是兄妹情谊,从来没意识到,他们俩的角色已经发生变化。   对于她的迟钝,叶轻蕴十分无奈,也不敢逼她。阿凉是个慢热的人,有时候他甚至会悲观地想,是不是他们真的白头偕老了,她才会反应过来。   锁定林雪禅就是想看看,是不是能刺激到她那粗壮的神经。   但没想到林雪禅最后演变成许凉的陷阱。   据辛五说,他的手下一再恐吓林雪禅,才从她嘴里探出一些实情。林雪禅一口咬定,许凉曾经在云顿庄园绑架过她,她才会起心报复。   再多的却没有了,辛五的人给她上了测谎仪她终于坦言说,有人告诉她,许凉是叶轻蕴的太太,当时林雪禅以为受了许凉的迫害,心里又嫉妒,这才心生恶意。   辛五他们这才将她编入“免费公主”的队伍。   但叶轻蕴知道这事没完,辛五根本没往深里问。他只做到叶轻蕴不找他麻烦的程度就收手,试想连辛家他自己的爷爷奶奶都要敷衍的人,巴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雪禅背后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纠葛,不过他不着急,幕后的人,他一定会揪出来。   ------题外话------   今天更得比昨天早,开心O(∩_∩)O~ ☆、128.感动   许家二楼阳台上的藤椅上坐着个中年男人,他面容瘦削,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十分文雅倜傥。   越到晚上,风越大,将许若愚手里的那本书翻得哗哗响,似乎风在读书似的。人倒心不在焉。   他在这儿有一会儿了,梁晚昕来来回回几次都没让他看她一眼。许若愚性情就是这样,他想看不见谁,即使人戳在他面前,他也只当你不存在。   梁晚昕见他头都没回一下,不满地走了。今天她逛了一天的街,收获不少,缺个人同自己分享,但丈夫显然不是最佳人选。她只觉得没意思,心里不快,但到底一声也不敢吭,出了卧室去找女儿说话。   许家倒是热闹,这种热闹不是人声鼎沸的喧哗,而是静谧地,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隔壁官邸华灯高照的门口站着的那个年轻女子,即使冬风冰寒,她站在那儿守着门前的那条路。时不时探探脑袋去看。   或者觉得冷了,像小时候那样跳房子蹦哒两下。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将那个幼稚的许凉放出来喘口气。   许若愚眼睛不错地看着,脸上慢慢浮出一抹笑来。   这时候远处开来一辆汽车,远光灯射得很远很亮,将许凉的眼睛照得眯起来。   她看出谁回来了,十分开心,几步跑过去。   车稳稳地停住了,一个身材笔直修长的男人下了车,将满脸是笑的女子拥进怀里。   叶轻蕴在许凉脸上亲了亲,心疼道:“瞧瞧,脸都是冷的。怎么不在家里等我?”   许凉脸上的笑一直没落下去:“只是脸吹了风,你摸摸,我手是暖的”,然后伸手去碰他的。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便分不开了。   叶轻蕴搂着她,两人的影子在地上难分难舍,渐渐进了门内。   许若愚脸上的笑容没了。那本书什么时候掉到地上去都不知道。自从阿凉有了叶轻蕴,便将对自己的感情都转移到他身上了,开家长会也不会跟他说,而是通知叶轻蕴去。   小时候阿凉脸上带着婴儿肥,他要是整天呆在书房里不出去,她便会去路边上摘花回来,对他说:“爸爸,你今天没出去好可惜,路边上的茶花都开了。不过没关系,阿凉给摘回来,你一样看得到”   他呢?没一句谢谢或者鼓励的话,反而说:“阿凉下次不可以摘的,你给爸爸看了,其他人就看不到了”,对女儿他向来笨拙,一句话更是辜负了阿凉的孝心。   阿凉两只手攥在一起,有些局促地说下次不会了。那样子,和她母亲做错事道歉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想起阿凉的母亲,那便是终身的伤痕。伤口在他们这些大人身上,痛却在小小的女孩子身上。   许若愚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眶湿润了,他宁愿阿凉这辈子就这样傻傻地安好。她什么都不知道,秘密的罪孽,就报应在他们这群大人身上吧。   叶轻蕴问许凉下午干了些什么,许凉说:“教大师傅的孙子做作业,他问题好多,问得我哑口无言”   他喷笑:“你知道那时候指导你作业的时候,我费了多少心思了吧?”   许凉为自己申辩道:“我有那么笨吗?”   “把你的疑问语气去掉”   两人进了门,叶轻蕴先去盥洗室洗了手,许凉像好久没见过他似的,一直守在门口。一会儿说:“那小子把奶奶的柚子给祸害了一半,他爷爷差点儿把他的屁股打成八瓣儿,做成一道菜”   一会儿又是:“我们俩还下过棋,他是我见过棋艺最差的臭棋篓子。不到半个小时,就能悔棋四次”   叶轻蕴似笑非笑地瞟她一眼:“叶太太,你这样当着自己丈夫的面,嘴都不停地说另一个男人真的好吗?”   许凉被他打断,不知道自己说到哪儿了,好一会儿才反驳道:“他那么小,算个男人吗?”   叶轻蕴很中肯地告诉她:“别怀疑,你要是说他不是男人,他铁定会气成个球”   “那你也不能干涉我的自由”,她瞪眼道。   “妻以夫为天,现在你的老天爷命令你只准关注他一个人”   许凉笑眯眯地说:“万能的老天,请让我青春永驻吧!”   叶轻蕴轻拍了一下她的脸,目光盘桓在她脸上:“我不能让你永远年轻,只能陪你一起变老”   他很少说这样煽情的话,突然来这么一句,像突然在她心上淋了一层蜜,慢慢被血脉里沸腾的热度融化,涌进眼睛里,将眼眶变得湿漉漉的。   许凉慢慢依在他怀里了,难过了,受伤了,她也很少哭。有时候眼泪都逼近了,她却要硬着喉咙,活生生地忍回去。连叶轻蕴也说她,你要哭就哭出来啊,这副有泪不轻弹的样子明明更让人揪心。   但她受不了这样动感情,别人对她好,她就要加倍回报。现在为他一句不期而至的动情的话,她只能用热泪去回应了。   叶轻蕴一开始不知道她哭了,因为她还挺乐呵地回了一句:“那你一定要从现在起就开始养生,不然以我们的年龄差距,你会老在我前头”   她哭起来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只是泪水一个劲地淌,所以说话的时候,连鼻音也察觉不了。   还是她说完之后,很久没动静,叶轻蕴要离远一些,她却将他的腰身箍得更紧,这下他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的眼泪简直是一件利器,叶轻蕴全身僵住了。有些紧张地问:“我……我刚刚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吗?”   许凉闷声说:“没有”   他愣愣地“哦”了一声,向来引以为傲的高智商此时罢工了。叶轻蕴双手在半空中举了半天,好一会儿才敢慢慢地放在她的肩膀上。   “怎么?”,他小心翼翼地问,她最近有些多愁善感,是不是生理期来了?   但她生理期似乎已经过了,他那天还特意看了一下她的卫生间,里面的卫生棉少了几包。   “我没事儿,你别理我……就当我是在梦游吧”,她说。   叶轻蕴见她不肯说,也不逼问她,为了额让她放松下来,拍拍她的肩膀,笑道:“这要做多可怕的噩梦,才能哭成这副样子啊?”,说完又补充一句,“快别哭了,等会儿你红着眼睛出去,奶奶她们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许凉想就这么把自己哭的原因给混过去,于是顺嘴道:“你欺负我的时候还少吗?她们这样想也是应该的”   一碰上她流泪,叶轻蕴就特别好说话:“是是是,叶太太说得说是。只要你不哭,她们对我开一场批斗大会都成”   听了这句话,许凉刚刚退下去的热泪,又要往上冲了。   吃饭的时候,两人一起出去。看见许凉眼睛里带着些血丝,老太太和微娘都不禁打量她的神情。似乎没什么大碍,这才把心放下一半。   知道自己孙子把许凉闹得不行,大师傅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好菜做了一桌,大半许凉喜欢的。   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把许凉得罪了的叶轻蕴,先把软硬适口的素菜给老太太夹了一半,然后便一直给许凉夹。   没一会儿她的碗里就堆成一座小山,许凉见奶奶和微娘是不是扭头避到一边笑,十分不好意思。于是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叶轻蕴一脚。   叶轻蕴正在想她刚才为什么哭得那样伤心,被她这一脚打了岔,回头看她一眼,接着又从汤锅里给她夹了几片酸辣牛肉。   许凉:“……”,他们两个真是越来越没默契了。   算了,还是把碗里的东西给消灭掉吧。   结果就是她成功吃撑了,许凉腆着肚子在院子里转悠,叶轻蕴哭笑不得地扶着她,逗她道:“你这肚子有两个月了吧?怀相好不错”   他还敢说话!许凉白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一个劲给我夹菜,喂猪呢?”   叶轻蕴点点头:“猪不是吃得挺香的嘛”   她气呼呼地说:“那你娶一头猪干什么?”   他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为了生一窝小猪仔儿”   “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跟我说话”,她赌气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叶轻蕴满眼笑意地俯下身,跟她接了个长吻,在她晕头转向的时候开口道:“我的嘴巴很勤快,不能说话,只好找点儿其他事干了”   许凉软在他怀里,面泛桃花,气弱道:“你就不能对我绅士一些吗?”   叶轻蕴含笑点头,就在她觉得有希望的时候,他缓缓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晚上叶轻蕴陪着许凉回了许家一趟。爷爷正在整理他的书房。   见了小两口来了,将沙发上的书挪开,让他们两个坐。   他们俩要起身帮忙,老人家摆手让他们别动:“书的顺序只有我自己知道,你们一搭手,反而要弄混”   许凉听了,也不添乱。但也不肯跟个客人一样干坐着,便将书分门别类,书是书,杂志是杂志地摞好。   叶轻蕴见老头子要爬到梯子上去,赶忙过去阻止道:“爷爷,我来吧!”,说着不用梯子,脚一踮就将老人家需要的那本书给取下来。   “是这本吗?”,他问。   许叔岩点头:“是,就是这个”   等他将书房整理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说是不让他们动手,其实他眼睛扫到哪一本自己需要的,叶轻蕴都会抢先帮他取下来。就怕他爬到高处,稍有不慎便会摔下来。   许叔岩从小看着叶轻蕴长大,这孩子从年幼时候就聪慧,博闻强识,长大了涉猎广泛,见识不凡。不管自己说起哪一本书来,他总能接得下去,不仅知道出处,更可以举一反三,将思维发散出去。   跟叶轻蕴说话交流很舒服,不管年龄跨度多大,他总能成为十分出色的交谈对象。   对着老人,他一向很有礼貌,即使自己对书本的认识很深,也从不卖弄,十分谦逊。言家的老头子常在他面前羡慕道:“老许啊,你们家疙瘩可算淘到宝了”   许若愚听了会立即笑呵呵地说:“你岂不知,是他淘到宝了呢?”,这个老东西,他的孙女是顶顶乖巧漂亮的女孩儿好吧!配玉皇大帝也绰绰有余!   他正在出神,忽然听见阿凉说:“九哥,这本杂志上有你的报道,还是英文版的”,她觉得新奇,因为他回国后很低调,基本上不接受采访。   叶轻蕴一边忙手上的活儿,一边跟她说话:“是吗,上面写得什么?”   许凉有点儿不好意思:“上面有很多金融学上的专用词汇,我不认识”   许若愚便听自己孙女婿让他老人家等一会儿,然后从梯子上下来,走到自己孙女面前,去看她手里那本杂志,然后将她不懂的生僻单词一个一个地翻译给她听。   他的样子既认真又专注,仿佛这世上没有比给妻子讲说单词更大的事了。   许若愚十分欣慰,当初两个孩子结婚,也有自己和叶家老爷子撮合的缘故。更因为当时叶轻蕴的爷爷正处于弥留之际,想看见这一对青梅竹马的孩子成为一家人,所以阿凉才下了最后的决心。   现在看来,没有比这更英明的决定了。   ------题外话------   今天一回来就码字,还是有点儿迟了。让大家久等了,抱歉! ☆、129.她心里有一只兽   许凉和叶轻蕴从许家从来,外面的夜色已经雾气朦胧。他们俩站在门口,许凉回头看了看,父亲书房的灯还亮着。   叶轻蕴察觉她的复杂心情,将她的手拉握住,然后一起放进自己的外套衣兜里。   她回来一次,出来之后便要沉默一次。还好,今天梁晚昕和童湘都没露面,许凉不怕跟她们对峙,但那两个人像针一样扎在自己眼窝里,久了不伤心也要伤身   正这么庆幸着,有一道女声叫住了两人。许凉想自己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便看见梁晚昕迈着款款的步子来了。   她向来会膈应人,此时脸上带着精明的笑容。许凉回忆了一会儿,恍然记起,她刚进许家那会儿完全不是这副作态。现在大概把女主人的位置给坐正了,所以无所畏惧,面具也省了。   梁晚昕的面容随着她一步步走近而清晰起来。她身上披了件衣料做工都异常精致的貂皮大衣。   “阿凉怎么没来看一眼梁阿姨就走了”,梁晚昕语气似嗔似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许凉多亲近呢。   不过许凉早就习惯她这副嘴脸,要是消消停停地,反倒对不起她的后妈属性。   许凉和叶轻蕴都淡笑着没说话,看她一个人怎么演。   两个小辈一点儿台阶都不给,梁晚昕一点儿都不在意,嘴角的笑像是刻上去的,有时候许凉也觉得奇怪,这样一个妈,怎么能生出童湘那样一个表面仙气缭绕的女儿。   “听说阿凉被坏人给绑走了,吓坏了吧?”,梁晚昕尽量按捺住语气里的幸灾乐祸,装作慈祥地说,一边还企图伸出手搭在许凉手臂上。   叶轻蕴身体一挡,冷着脸将这个捡来的丈母娘和许凉隔开。不过他即使生气也从来不显在脸上,嘴角还有带着笑,更像是刚才在许爷爷书房里真心笑过之后剩下的渣滓。   他爱惜自己的表情,一笑一怒都不肯露给不相关的人看。   “梁阿姨”,他叫到,成功看见梁晚昕硬壳似的笑容一僵,“托您的福,阿凉并没受到什么威胁。吓坏的也不是她,而是那些作祟的小人”   在梁晚昕的笑彻底没了的时候,他又加了一句,“不管那件事有多少人参与,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最后那句话语气用得并不重,但却沉到人心底去。梁晚昕一点儿也不怀疑这话的可信度,叶轻蕴越是下了决心,越会说得轻描淡写。   她脸上落下的笑,又重新挂了上来,不过有些吃力:“那好,轻蕴一定要给咱们阿凉报仇”   叶轻蕴颔首:“应该的”,然后带着许凉上了车。   梁晚昕穿了厚厚的毛皮衣服,还是觉得很冷。她目送那辆车走远,看见明亮的车灯将黑夜凿出两个明晃晃的洞来。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全身发冷,牙齿都咯咯作响。这才醒过神来,转身回了房子里面。   等上了楼,梁晚昕脑子里还在一遍遍回放叶轻蕴的那番话。   进了女儿房间里,才看见她站在窗口边上出神。风吹进来将房间里的暖气吹跑了,将窗帘鼓成了一张即将远航的帆。   “不要再念着他了,女儿”,这句话梁晚昕不知道对童湘说过多少遍,但没一遍起过作用,她继续苦口婆心道,“你也看见了,他从小到大心里装着谁”   童湘眼里漫起眼泪来,她一向要强,即使是自己母亲,也不愿她看见自己这么狼狈。她将哽咽苦苦地压下去,语气平平地说:“时间晚了,妈,你去睡觉吧”   梁晚昕知道她性格倔强,小时候女儿吃过很多苦头,所以不管她性格表面上柔顺其实多乖张,她也由着她。但现在梁晚昕的心里开始害怕,她怕女儿陷得太深。   “有那么多人追求你,喜欢你,明明有那么多选择,你为什么要盯着叶轻蕴这个有妇之夫不放呢?”,梁晚昕劝道。以前她觉得时间会治愈一切,可没想到在女儿心头上的伤口溃烂得越来越快,快把她整颗心给吞没了。   这话童湘不知道在心里劝过自己多少次了,明明在晚上下定了决心,但第二天又推翻重来。她知道自己已经疯魔了,每一个人知道她心里已经给嫉妒和爱意给沤烂了,此时母亲的话,像是揭了她的短,她转过身,恨恨地说:“我和他明明已经快在一起了!要不是许凉,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   她眼眶里的泪重重地坠下来:“是,许凉是天之骄女,不管我怎么努力,不管在爸爸眼里,还是在他眼里,都没有我半分位置!”   童湘的语气不像是对着母亲,更像是在反驳心里那个疯魔了的自己。   梁晚昕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除了和她一起落泪,无话可说了。这是自己欠女儿的,她要怎么怨天尤人,也只能随她了。   关上门,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卧室里。梁晚昕和丈夫分房睡已经有好几年了,他很少进自己的房间。今天要不是从阳台上看得见隔壁,他也不会进来。   房间里没开灯,黑暗将空间膨胀得很大。梁晚昕将身上那件皮裘脱下来,抚摸着上面柔软的毛,只觉得掌下又滑又顺。   她呵呵地笑起来,笑给自己听——穿得再华贵又怎么样,黄莲裹腹,一切都是枉然。   回家之后,叶轻蕴给了许凉一支新手机,跟她说卡已经补办好了。   许凉接过去,顺手放进包里。   没一会儿手机就响了,吴敏川在电话那头激动又兴奋地跟许凉说:“你知道吗,周导已经定下裴当他的男主角了!”   “真的?”,许凉十分惊喜,整个人都喜气洋洋,惹得叶轻蕴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怕打扰到他,便从书房里出去,接着问吴敏川道:“怎么这么突然?之前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吴敏川对裴意初的演艺事业比自己的人生大事还上心。这时候那股兴奋劲头还没过,兴冲冲地对许凉说:“那次在裴意初家里,曾湘泉将裴引为知己。说起来星子也功不可没,就因为他厨艺好,戴乔和曾湘泉现在经常组队到裴家蹭饭。这事儿,曾湘泉在裴面前打过包票,说他就是撒娇耍赖也要将他自己心中的最佳男主角放到荧幕上去”   许凉沉吟一会儿问道:“周导没有再坚持用戴乔吗?”   吴敏川跟她解释道“这事儿周导也慎重考虑过一段时间,虽然有曾湘泉的加持,但周继疏仍在两个人之间摇摆不定。这次能一锤定音,也有戴乔在其中说和的功劳。”   许凉心里讶异:“戴乔真的在周导面前说要退出?”   “可周导的助理却说是戴乔举荐了裴”,吴敏川在许凉的疑问中,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退出和举荐是两码事。前者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不能参演,戴乔和裴意初两人入选的可能性最大,一个退出,那么机会自然移到另一个的头上。   后者不仅仅是退出。即使戴乔走了,裴意初成为热门,但并不意味着万无一失。戴乔站在竞争对手的角度,帮裴意初说话,相当于给裴意初上了一道保险:连对手都认可的艺人,那一定趋于完美。   退出了便是戴乔自己的原因;但举荐就是他心怀宽广,有大将之风,对得起他威尼斯影帝的称号。等周导拍下一部戏的时候,那么男主角的机会大半归到戴乔的名下了。   许凉也不得不叹一句,戴乔如果等得起,那这步棋真是走得高妙。以前周导看中的是他的演技,现在加上品性,那么在导演的心里,戴乔这人的名字会发很久的光。   并且这一次,裴意初这边欠了他这样一个大人情,只要裴意初帮得上忙,就会供他驱使。   不是许凉多心,不相信娱乐圈有活雷锋。只因身在这个圈子,即使有叶轻蕴为她在前挡着,但听说的糟污事儿的确不少。兄弟坭墙,姐妹成仇的例子更多不胜数。更何况戴乔这种在演艺界摸爬滚打多年,成功封帝的人。   她只愿戴乔是个好人。   正在出神,叶轻蕴忽然从背后抱住许凉,她惊了一下,又慢慢安定下来。   叶轻蕴垂首去吻她的耳朵,呼吸喷在她耳朵上,痒得她往一边躲。   她使劲挣了挣,但不是他的对手。自打许凉被叶轻蕴从夜宫里接出来,她就对他的亲近敏感得厉害,他稍稍离得近一些,便会有口干舌燥的反应,接着眼睛不老实了,最后导致身体也不老实了。   总想凑近一些,闻到他的气味,或者嘴唇贴上去与他接吻。他不在眼前的时候,许凉甚至会不禁想到他脱光了衣服,肌肉线条绷紧的性感模样。   她都要怀疑叶轻蕴是不是对自己下过毒了。   心里不轨的结果就是她要拼命地假装正经,比如现在,她就抵死不从。   叶轻蕴见她狠狠地躲着自己,心里直恼,十分不客气地将她抵在墙上一番热吻。他本来还担心她会生气,谁知道她比自己还沉迷其中。   正要细想,她却突然咬了一下他的舌尖。叶轻蕴痛得“嘶”一声地喘气,痛感激活了他的暴虐因子,于是力气加倍地吻回去。   许凉吻得十分投入,最后惊醒她的,是叶轻蕴皮带“嗒”的一声落在地板上清脆的声响。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外套早已不翼而飞,里面的那件白色毛衣被撩起来一半。许凉的手臂勾在叶轻蕴的脖子上,两条腿夹着他的腰被他重重地抵在墙上。   她不知道为何神不知鬼不觉两个人已经难分难解。   自己什么时候对他这么饥渴了?竟然在走廊上和他有这样羞耻的姿势。   趁着他分心去解身上的衣服,许凉从他身体上滑下来,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准备往自己卧室跑。   叶轻蕴正到了紧要关头,怎么肯放她走!立即追了上去。   在两人离了三步远的距离,许凉停下来,忽然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巴掌明明是扇在她脸上,却把叶轻蕴心头那把火给扇灭了,也将他的脚步扇得停了下来。   叶轻蕴瞪大了眼睛看她:“疙瘩,你——”   许凉此刻心里乱作一团,脸上故作镇定道:“太晚了,我先睡了”,然后在他的注视下进了门,“咔哒”一声将门反锁。   那天晚上叶轻蕴在许凉门口盘桓半天,好几次想去敲门,手都伸出去了,却半路作罢。   许凉在房间里也被他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弄得心神不宁。她没开灯,在暗处说了一句:“九哥,你明天还要去公司,早点儿睡吧”   说完之后终于没了声响,就在她以为他已经离开的时候,叶轻蕴的声音在门外低低地响起:“疙瘩,你……你是不是不想让我碰你?你要是不想的话,我以后尽量克制”   这一次,门外真的安静下来了。   许凉心里乱作一团,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劲,似乎身体里有一个不加克制的许凉正破茧而出。看见他就有那种冲动,真是——她暗暗咬牙,在枕头上锤了一下。   整晚上她都没怎么睡着,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一向赖床至上的许凉早上五点半就起床了。洗漱之后,她在客厅留了一张便笺,然后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昨晚床上少了个人,忽然觉得心里缺了一块。心里发燥,她觉得自己身体里藏着一个如洪水猛兽般的另一个许凉。   她等着自己的心冷下来,等着那头兽沉入深眠。   ------题外话------   更新啦\(^o^)/~ ☆、130.环保婚姻   许凉在这家咖啡馆里从天蒙蒙亮坐到天明,咖啡都续了几杯,但口袋里的手机响起的次数更多。   她没有接,此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如果听见叶轻蕴的声音,她这一天都会心神不宁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样将他和自己隔绝起来,是否就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清晨上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路灯灭了,但每个人眼睛都明亮着盯着自己的目的地。许凉觉得,这些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只有自己心里一片茫然。   她起身付了钱,在收银员找零的时候,许凉想了想,还是给叶轻蕴发了个短信,说自己今天起得早,所以提前上班去了。   他或许没看到自己留给他的便笺。许凉这样想着,接着推开咖啡馆的门。   叶轻蕴手机响了一下,他赶忙拿起来看,终于收到许凉的信息,但内容和她留的便笺一模一样。   他抿了抿唇,将手里的便笺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   今早他起床了没叫她,先下楼做了早餐。这顿饭较之以前,用了他双倍的时间,只想着做得可口一些。   杯盏食物铺了满桌,冒着腾腾热气,每一道他都用了心的,所以味道闻起来还不错。   叶轻蕴满心期待地上楼去敲许凉的门,她在吃上面不比他挑剔,只要可口一些,她总会捧场。   想象着她吃自己做的早饭时满足的表情,他的脸上不自禁地带着笑意。   可笑容却随着一声声扣门的声响淡下去,没人来给他开门。   起初是以为她不肯跟自己说话,可后来他拧了一下门把,没想到门是开着的。   进去一看,房间里空空如也,她已经走了。   叶轻蕴垂着手站在门口,巨大的失落使他全身上下一股无力阻止的疲惫,似乎刚才敲门的时候,将他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   他脚步沉重地下了楼,这才在门口的鞋柜上发现她留的便笺。   许凉的字是他教的,两人字体相近,每次叶轻蕴见了,总觉得两人是共通的,他们灵魂想接。现在看了,只觉得十分刺眼。   他的心跳像是分了一股出去,在身体里面乱窜。这种处在变数当中的滋味很不好受,叶轻蕴习惯了将一切掌控在手里,而许凉,成了他命理中的差池。   这两年来她总是这样,一起心要远着自己,便会不声不响地躲开。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现在看来,其实并没有。   大概是这段时间觉得她对自己好像不一样了,所以掉以轻心,她的亲近给他吃了一颗本不存在的定心丸,让他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今天她再次避开他,叶轻蕴便觉得心上被人开了个黑洞,冬天的冷风呼呼地往里灌。所以才会不停地给她打电话,这时候,哪怕听见她说句话也是好的,也让他安心。   可是她没有接电话,就像这座宽阔精致的房子,没了她,就什么也没有。   许凉这天忙坏了,明年周导的电影就要开拍,裴意初将要进组。如何借着这股东风,让裴意初的热度再上升一级,他们这边都要做策划。   整个团队开了一天的会,许凉叹了口气,按了按后脖,准备给高淼打了个电话。   她整天都没怎么拿起手机看一眼,就怕叶轻蕴来电,或者来短信。现在想起他的名字,许凉都要心惊肉跳一阵。   拿起手机,她的心跳突然快了,咚咚地一阵,像春雷。打开一看果然有他的短信,只有早上回复自己短信的一句:知道了。   许凉拿着手机出神,不知道自己是松口气还是失望。愣了一会儿,她才想起自己是要给高淼打过去。   打了第二遍高淼才接。最近高淼也忙坏了,她快结婚了,事很多,她的未婚夫在医院走不开,所以她一个人要做两个人的事。   许凉真是难以想象,像高淼这样的娇小姐,居然受得了这种忙碌。要知道,读高中那会儿,大冬天里,为了不下楼去打热水,她用冷水洗脸也认了。   最后还是许凉看她手和脸被冷水冻得通红,那样子自己眼睛都受累,于是下楼帮她打了一瓶。   那时候叶轻蕴出国了,虽然有夏清江陪她上下学,但家里有童湘母女,她觉得抵触。索性搬到学校去住了。   那时候哪里想得到,高淼如今也要为人妻了。毕竟以前开卧谈会的时候,整个寝室都在为高淼担心,这么一个懒人,将来谁要啊?   别人为她担心,她睡了一觉醒了,心很宽地说:“你们真是想太多,没人要我爸妈总不会把我赶出门吧?”,然后翻身又睡着了。   让人刮目相看的高淼此时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在商场的休息区找了个位置坐下,她一边捶腿一边跟许凉说道:“你最近又在忙什么,简直杳无音讯”   她们好像的确很久没联系了,主要是彼此都忙,最近她又出了事,打电话的时间都很少。   许凉说:“瞎忙呗,我这种打酱油的经纪人只能让裴的煜煜星光把眼睛闪得半瞎”   高淼说起裴意初疲惫立马去了一半,她很有兴致地问道:“他有什么最新动态,你跟我说说”   许凉十分后悔在她面前提起这茬儿,现在高淼是裴意初的粉,一提起他,她便滔滔不绝。   于是认输道:“明明是我打电话给你叙感情的,怎么一说起裴,你的焦点完全不在我身上?”   “如果把你和裴放在天平的两端,亲爱的,你只能被翘到天上去了”   许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那等你结婚,别找我,让裴去当你的伴娘吧”   高淼在手机那头哈哈大笑,“如果他不介意,我十分乐意”   等她笑完,许凉才说到正题:“你在哪儿?我们晚上去喝酒吧”   高淼觉得新奇:“你不是说有家规不让喝酒吗?遇到什么不顺心了,要借酒浇愁?”   按说她是自己的闺蜜,没什么好隐瞒的。但鉴于自己婚姻的特殊性,一直隐瞒着。   如果是以前,还和宁嘉谦在一起的时候,许凉一定不会犹豫就告诉她。但现在……无人知道自己心里的兵荒马乱,但憋在心里又难受得厉害,只有一醉解千愁了。   许凉没有直接回答她,只问她等会儿在哪儿碰面。   高淼说:“今晚我们家那位不回来,你到我这儿来吧”   “你以前不是老抱怨我不陪你去酒吧,今天我可以舍命陪君子”   高淼不屑道:“呵呵,这大方话说出来可真不害臊。要不是你心里装着事儿,会拉着我去酒吧?明明是你拉上我,现在反而倒打一耙”   见她得理不饶人,许凉立马求饶道:“高小姐请你嘴下留情,我知道错了,不该黑白颠倒”   高淼这才说:“去酒吧虽说情调有了,但是我们这俩大美女都醉了,碰上坏人可怎么办?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在家里比较稳当”   许凉:呵呵,您一跆拳道黑带,就是打醉拳都能把流氓给打趴下。   不过她要装易推倒的软妹纸,自己也不能塌她的台。许凉只好说酒她会买过去,然后挂掉电话。   一看手机,时间差不多了,许凉便收拾好东西出了公司大堂。   既然没打算回家,所以她也没叫司机。站在路边上正准备拦车,身后一辆黑色汽车开了门。   有了上次被李照森劫走的教训,许凉警惕性强了不少。几乎下意识地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一转身,发现下车的是陈修。   许凉现在见到任何关于叶轻蕴的人或物都神经都要紧绷一阵,这直接导致一起紧绷的还有她的表情。   “叶太”,陈修虽然看见许凉神色有些不对劲,但他是那种不管人喜怒,语气都不会发生改变的人,“你去哪儿,我送你吧”   “哦,你今天跟了我一整天?”,许凉问道。   陈修没承认也没否认,“叶先生担心您的安危,让我跟着你”   许凉几乎要笑了,他的性格可真是板正,少了些圆滑世故,要是让方誉来,就会说:“叶太,今天真巧,我时刻都能遇上你”   “时间不早了,陈保镖,你可以下班了”,许凉打趣他道。   陈修表情纹丝不动,“不行,我二十四小时值班”   许凉继续劝道:“我等会儿要去一个朋友家,你不用跟着,说不定我就在她家住下了,难道你要一直守在楼下吗?”   “叶太不用再说,只要你在外面,我就不能擅离职守”   许凉心里暗自叹气,这块木头,怎么说都只认九哥的话。   见他一脸坚持,许凉只好跟着他上了车。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叶轻蕴的计谋。现在有了陈修这个“拖油瓶”,许凉也不好在高淼家里多呆,毕竟大冬天让人守在楼下等她也不好。   于是她连酒也没买,跟陈修说了地址,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就到高淼小区门口了。   这儿是高淼未婚夫的房子,许凉来的次数不算多。自从高淼和人定下来之后,许凉不好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要是约高淼,大多是在外面。   按了好一会儿门铃,才有人来开门。许凉一进去就闻到味儿不对,换了鞋问高淼:“你们家厨房被烧了?”   高淼有点儿不好意思:“本来在练厨艺来着,不过我没这天分”   “哟,认识你这么久,就今天觉得你有自知之明”   高淼瞪她一眼:“上门来损我呢?”,又在她四周看一眼,“你买的酒呢?”   许凉两手一摊:“一路上我左思右想,只有我们两个喝酒似乎也不太安全。万一你看见我这个醉美人把持不住怎么办?”,闻见满屋子的焦味之后,她觉得自己十分英明,“幸好我没买,不然用你的手艺当下酒菜,估计得先备一辆救护车”   “对着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你不表达一下思念之情,反而这么打击人,会遭天谴的!”,高淼一边说一边翻白眼。   许凉像年少时那样,一见她翻白眼就被逗得哈哈笑。高淼眼睛大,眼角微微上挑,一翻白眼能把人轻蔑到茄子地里去。   眼见着就要结婚了,高淼家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很多,便将许凉引到书房里去。   放眼望去,书柜里放满了关于医学的大部头书籍。不过很整洁,听高淼说,她那位有洁癖。   “我看你今天脸色不太好,眼袋好重,还没三十呢,你就把自己的美貌给放弃了?”,高淼打量着她的脸。   许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她道:“有这么明显吗?我昨晚没睡好”   暗暗瞟了一眼闺蜜,她试图把话题引到自己想说起的那上面去,“你这么快就要结婚,是不是怀上了?”   高淼好笑地看着她:“结婚又不是一定要有孩子的,换做你,要是怀里孩子,但孩子爸爸不是你爱的那个,你一定会嫁给他吗?所以说结不结婚跟孩子没关系”   许凉点头道:“我会嫁”,当初没孩子,她还不是嫁给九哥了。   “得,你这是母爱爆棚。不过有孩子的前提是,你得先把它的爸爸给找着”,高淼手撑着脸,笑眯眯地调侃道。   许凉见高淼这副准新娘的幸福劲儿,心里暗想,真是把她当单身狗来虐了。   还是她的婚姻环保,至少单身狗从来没从她这儿受过伤害。   ------题外话------   明天就是新的一天,大家元旦快乐!么么么哒! ☆、131.原来在乎他   “你……觉得你的未婚夫怎么样?”,许凉艰难地引导着话题。   高淼不解地看向她:“你指的是哪方面?”   许凉脸一下子红起来:“你看见他或者想他的时候会有那方面的冲动吗?”   没想到她一下子扯到这么劲爆的话题上,高淼一下子就嗅出奸情的味道:“这还是在冬天呢,你就开始春了?”   许凉瞪她一眼,正襟危坐道:“请你睁大眼睛看看,我可是三百六度无死角的良家妇女!”   “哪个良家会问这么不良家的问题?”   许凉本来就觉得这种事难以启齿,再加上自己心里有鬼,此刻咬紧了会儿下唇,为自己辩解道:“我这不是向你这个过来人取经吗?让我也了解了解熟女的心路历程”   高淼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狐疑的目光在许凉脸上来回扫荡,“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许凉心里咚咚跳,尽量使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你想太多了,我就是好奇而已”   “真的?”   “用不用我向你发誓?”   “你发一个吧”   许凉觉得今天来找高淼真是个错得不能再错的决定。没讨到什么主意,反而自己站在河边上湿了鞋。   她只好叹气道:“其实……我做了个春梦”   高淼眼睛一下子发亮,眼神照到许凉身上,让许凉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你快说说,梦里面的男主角是谁?”,高淼激动了,一下子拉住许凉的手臂。   “没看清”,她在高淼期待的目光下开口,对方听了这句话,显然失望得不行。但许凉随后又加了一句,“不过跟你们公司总裁长得挺像”   最后一句话就像在高淼干柴一样的内心投了一把烈火,“对方竟然是我们总裁!你走大运了!”   许凉有些心虚,生怕她问起自己同叶轻蕴的关系来。可她的注意力显然和自己的担心交错开来,只听她用很兴奋的语气说:“你知不知道我们公司多少女人都想晚上做梦同总裁春风一度?!你竟然在梦里把我们总裁给强了!”   她脑洞怎么可以开得那么大?许凉赶忙摆手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只说那人模模糊糊像他,又不一定就是”   高淼遗憾道:“那可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男神啊,竟然被你压在身下”   许凉被她露骨的话说得身上直冒虚汗,“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我都说了不一定是他!”   见她快要恼羞成怒了,高淼这才作罢,不再逗她,回到正题上,“饮食男嘛,都那样。性是爱的调味剂,爱又是生活的调味剂,不把方向弄颠倒就行了。要说具体感觉——”,高淼想了想说,“我们家那位是技术性人才。毕竟是医生嘛,对人体构造比较了解”   许凉点点头,心里想的是,九哥应该是技术加体力全能型人才,每次都弄得她到死不活。   “你呢,你会不会对他有冲动?”,许凉问道。   高淼假装羞涩地推了她一下:“不要问人家这么害羞的问题嘛”,然后立马就说,“当然会有,女人三十猛如虎,虽然我们还没到三十,不过也近了。那头虎养得差不多了”   然后冲许凉仍了个眼风过去:“真不知道你长久以来怎么甘心当尼姑的。把自己都素得做春梦了”   许凉大窘:“我……我也不知道”   高淼看她实在不好意思,也不逗她了,正色道:“你这是想扑倒谁?”   “我没有要扑倒谁”,许凉做出一副心无尘埃的样子。   高淼嗤笑道:“你瞒谁呢,瞧你那遮遮掩掩的样子。读书那会儿连作业都不敢抄,生怕老师发现的人,撒谎技术还停留在初级阶段。估计过几年我有了孩子,你段位还比不上它”   许凉支支吾吾不敢看她,小声嘟囔:“我哪有?”   “是,你没有。那你怎么不敢看着我说话?”,高淼不再逼问,叹气道,“你一个人也这么多年了,要是心里装着谁,别害羞,趁着咱们这个岁数,还能抓一抓青春的尾巴,大胆地把人扑倒吧!”   许凉瞪大眼睛,像没听懂她的话一样,大声反驳:“我心里有谁了?”   高淼哼一声:“人的身体比心更诚实,人没反应过来,身体会先一步发起进攻。你的身体都在向往他,心可是身体的一部分”   许凉豁地一下子站起来,满脸震惊地看着她,似乎刚才面前的人说了一句点石成金的话,在她心口砸出一个大窟窿来。   她眼睛里有一团散不开的迷雾,但心里却渐渐清明——原来自己心里是在乎他的,结婚的时候只把他当成哥哥,心想和一个喜欢照顾自己的亲人生活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可以。   许凉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越界,她爱他吗?   或许这个问题早就有了答案,自己却故意忽略。   她现在心里一团乱麻,像成千上万人在自己心上原地踏步,大片大片的烟尘使她的心里一阵迷茫。   高淼看她被自己的话吓傻了似的,急得拉着她重新坐下:“你这是怎么了?”   许凉两眼无神地看着她,目光在她身上,心却没有。   “你是不是喜欢上什么……不该喜欢的男人了?”,高淼替好友着急起来,心里虽然担心,却又怕戳到她的痛处,只好小心翼翼地问。   许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长长地“哦”一声,不知道是在回应高淼还是她自己内心的疑问。   她安抚似的冲高淼笑了笑:“你脑洞别开那么大,放心吧,不是你担心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只是爱上了自己的丈夫而已。   在许凉的一再保证下,高淼才稍稍放下心来,跟她说:“你有事别在心里憋着”   许凉心里反倒有些过意不去,她这样为自己着想,但自己连结婚的事都没告诉她。   现在也不是时候,她和九哥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即使自己对他不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但她也不能保证,他和自己的心思是一样的。   更何况,她原来想的是可以和兄长一样的他过一辈子,那真的把他当做是爱人呢?   要知道和爱人长长久久,其实比和亲人在一起更难。   终于明白自己最近的反常源头在哪儿,许凉不但没有轻松,反而愁肠百结。   九哥知不知道自己对他有那样的心思呢?如果他并不爱自己,估计他们之间就只有末路了。   “你要是喜欢他,就跟他说啊,别像当年跟宁嘉谦似的,明明读高中就暗恋人家,结果大学都毕业了你们才在一起”,高淼戳了一下许凉的脑门儿,“你啊,就是慢热,旁边人看了都替你着急”   许凉苦笑道:“没办法啊,我怕自己傻傻地跟人表白,结果人家一点儿都没注意到我”   高淼又开始八卦:“你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有照片吗?”   许凉含着笑跟她说:“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   “真的!”,高淼又激动了,摇晃着许凉往深处挖掘,“你快跟我说说你们俩是怎么回事”   许凉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冷静冷静,“我自己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等真有个结果之后,我会告诉你的”   高淼只当她是害羞,也不多问了。虽然是闺蜜,但她们两个都不是那种强求对方讲每个秘密都讲出来的人。即使亲密,她们也会给彼此留出足够的空间。   起初高淼也觉得许凉不把她的一切告诉自己,是不是没把自己当朋友。但当自己遇上只能独自舔舐的伤口时,才明白真正的朋友不需要把一切都告诉她,她会无条件地沉默陪伴,不顾一切地站在你这边。   许凉便是这样的一位密友,教会高淼怎样当别人的朋友。   外面天都擦黑了,许凉才从高淼家出来。   高淼一再留她吃饭,许凉又摆手又摇头,生怕她看不出自己由内而外的拒绝,“你的手艺还是留给你的未婚夫吧,我怕自己会英年早逝”   “哼,你现在嘲笑我,看你以后当了别人老婆上哪儿哭去!”,高淼愤愤地说。   许凉心里因为这句话松快了一点,她早就成为九哥的妻子了,但不会做饭也没遭他嫌弃过,不也这么顺理成章地过来了么。   出了电梯许凉发现自己按错楼层了,竟然心不在焉地跑到地下停车场来了。她叹了一声,这才重新关上电梯门。   看见许凉出来,陈修下了车替她开车门。   她坐进车里,问专心开车的陈修道:“今天……叶先生在干嘛?”   陈修直言道:“不清楚,我一大早就跟着你了,叶太”,所以没空去注意叶先生的动向。   许凉“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事实上叶轻蕴一大早就憋了满肚子的火没处撒,打了电话给夏清江,约他到绅士俱乐部。   夏清江也憋了满肚子火,自从那次温璇跟他说“离婚”之后,虽然他没同意,这两个字却像扎在他心头一样,做梦老是梦见她冷着脸跟自己提这个。   两个男人一碰面,倒是被对方同样的黑脸给逗笑了。   “你这是怎么了?”,叶轻蕴问他,一边将久违了的雪茄拿出一支来点上。   夏清江也点了一支,抽了一口,在烟味中深吸了一口气,避而不谈,反倒将话题引到他身上,“你又和疙瘩闹别扭了?”   这规律他摸得透透的,和疙瘩闹脾气的时候,叶轻蕴才会抽烟。其他时候怕她闻到烟味,所以碰都不会碰。   “说吧,这次又要多久不回家?”,夏清江笃定地问道。   叶轻蕴斜他一眼:“一个根本不回家的人,问我多久不回家?”   夏清江笑道:“这不是你的规矩么,每次闹脾气都等着疙瘩给你搭台阶。可偏偏她又不开窍,你生完闷气还不是熬不过那份儿想念,末了你台阶也不要了,回家疙瘩冲你笑笑你早把那满肚子的火忘到后脑勺去了”   叶轻蕴继续瞥他:“今天胆儿真够大的”,说着抬了抬下巴,“那就跟我去击剑馆给你的胆子减减肥”   说完了也不等他说愿不愿意,径直往击剑馆去。   夏清江怨念很大:你非得用这种暴力运动来下火么?   绅士俱乐部的击剑馆是夏清江专门开设的,只对私人开放。   就夏清江本人来说,他没有击剑这项运动的天赋和细胞。相较这种室内运动来说,他更倾向于室外和极限运动。   但找了专人来画了图纸,开了击剑馆是因为叶轻蕴,也是为了他自己。   说起这个,夏清江就满腹辛酸泪。   叶轻蕴从小就跟他爷爷学击剑,锻炼耐力和身体灵活度,读高中那会儿,他便设立了学校第一个击剑社团。只叶轻蕴这三个字就是个金字招牌,无数同学蜂拥而至,无奈报名人数太多,还得通过面试刷下来一批。一时掀起了击剑潮流。   作为社长,叶轻蕴的击剑技术当然是专业级别的。留学回国之后,夏清江被他约过几次到击剑俱乐部去。   一个击剑室里有四个剑道,除了他们俩还有其他人。夏清江每次都被叶轻蕴虐得惨不忍睹,最后他怒了,直接在绅士俱乐部里设了击剑馆——丢脸旁人也看不着。   两人穿戴好了防护服和护头、面罩,那个外籍教练是叶轻蕴请来的,说夏清江的姿势不太标准,让他纠正一下。   当时夏清江就怒不可遏,有这么寒碜人的吗?   每当两人对阵的时候,他死活不让教练在场。其实那位教练最可怜,次次都被关在击剑馆的外面,不让他亲眼看见,怎么知道他的问题在哪儿?   两人在离中心线两米处就位,叶轻蕴手里握着那柄重剑,像个蓄势待发,浑身充满力量的骑兵。   夏清江在面罩后面轻轻哼了一声,没事儿那么帅干嘛?他对叶轻蕴这身打扮顶顶不满,因为有一次温璇到绅士俱乐部来,恰好看见叶轻蕴虐自己老公的猛烈劲头。   那傻子不心疼自己老公,还私下里跟他说叶轻蕴那样子好有型。当时他火气一下子就冲上来了,叶轻蕴在击剑馆里虐了他,然后他在床上虐了温璇。   终于撒完火的夏清江心情十分不错,这才搂着哭得嗓子都哑了的妻子睡下。   再次和叶轻蕴对阵,夏清江早就知道结局,他求的无非是输得漂亮一点儿。   正愣神当中,叶轻蕴虽然手里拿得是重剑,但攻击的步伐却轻盈稳重,弹跳有力,身姿优雅如豹。   夏清江被他杀个措手不及,堪堪避过得分部位。见裁判灯没亮,他这才松了口气。   他一咬牙,集中精力。妈的,你都稳胜了却连点儿人道主义都没有,一上来就给下马威!   夏清江坚持到了最后。重剑是个体力运动,一局之后一般都没力气到第二局。他给累趴下了,不过嘴角还是带笑,虽然裁判灯判他输,不过到底挨了这么长时间,可以在自己的击剑史上添上光辉的一笔。   等他把面罩摘下来,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汗水给沾湿了。   叶轻蕴也微微喘气,将面罩拿在手里,冲夏清江笑道:“今天表现不错”   夏清江撇撇嘴:“还用你说”   知道他那傲娇德行,叶轻蕴摆摆手,道自己要去洗澡了,不跟他废话。   两人洗了澡出来,头发都是湿的。夏清江说干脆去做个精油spa,叶轻蕴懒得动,说算了。   夏清江没再坚持,各自吹干了头发。   运动过后洗个热水澡,全身的骨头都舒张开了一样,每个毛孔都顺畅了。一坐下,夏清江就忍不住舒服地叹口气。   “孙思和最近来找过我”,夏清江随着叶轻蕴喝的红茶,抿了一口,忽然开口道。   叶轻蕴听见这个名字,表情一顿。   “我记得和他已经两清了”,他并不想提前这人,因为一想到他,就会想到一些另自己不痛快的事。   夏清江见他脸色不豫,笑了一下:“他也是个人精子,知道你并不想重提当年的事,顺带也不乐意再见他。所以没直接来找你,撞钟撞到我的庙门口来了”   听见最后一句,叶轻蕴倒笑了:“你的庙门口?恐怕里面养的都是花和尚”   夏清江喷笑,幸好嘴里没含着茶,不然旁边的人就要遭殃了。   等笑敛下去之后,夏清江言归正传:“他也是冲着东旺那块地来的”   叶轻蕴一哂:“既然都想要,不如把它再吵热一些。毕竟是宝地,少了人去抢,就不热闹了”   知道他又要做局,夏清江来了兴致:“这是谁又犯你手上来了?”   许凉被劫去夜宫这件事,叶轻蕴只控制在了小范围内,内外都封了口。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夏清江听见风声并不奇怪。没问起,也是怕犯他的忌讳。   但叶轻蕴没有打算瞒着他,便三两句将事情始末说了。   夏清江听了之后脸色越来越沉。他和许凉打小一起长大,早就将她当做妹妹。更别说叶轻蕴出国之后,将许凉托付给自己,他已经保护许凉成了习惯,对她早有了一股舐犊之情。   现在一听有人冒犯她,憋不住地要发火。但罪魁祸首又不在面前,火烧火燎地坐着,更让他难受。   两人都没说话,包厢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叶轻蕴等着夏清江把这件事消化下去,可他自己却消化不了似的,将手里的杯子越握越紧。   一提起她曾经历的危险,不管时间过了多久,叶轻蕴永远意难平。   “你今天这么大火气,就是因为这个?”,夏清江平静了一会儿才道。   叶轻蕴苦笑道:“不是”,他并不想说其中的原因,于是接着就说,“李照森来枝州,也是为了东旺那块地”   夏清江哼笑道:“李照森靠的不过是辛家,李家的根基并不在这儿,更何况枝州还站在一个辛五。他就是想翻出什么花样来,辛五第一个掐死他!”   “李照森被我的人送回辛家之后,没有回李家,反而赖在枝州不走了。看来是和东旺那块地卯上劲了”,叶轻蕴淡笑道。   夏清江对着自己人,便嬉笑怒骂都在脸上,此时提起李照森便咬牙切齿,“他有个辛家又怎么样?照样让他连东旺的角都碰不到!”   叶轻蕴摇摇头:“不,我和你想的刚好相反。既然都觉得东旺是块肥肉,那就让他们打破头吧。”   夏清江从小就知道,叶轻蕴一整起人来,能整得人永远抬不起头来。于是便像小时候那样,看见叶轻蕴给人挖陷阱就想参一股似的凑上去:“你心里有主意了?”   叶轻蕴没直说,只点了他一句:“要是哪块地好,真会露出来吗?”   夏清江恍然大悟。是自己想岔了,他自己就是做地产开发的,叶轻蕴也有个贝樱投行。两人都家世显赫,在政商两界都有广阔的人脉,每次有了好地,外面还未传出风声,他们便先得到消息了。   如果有意的话,他们会先把消息给封死,跟人尽快洽谈,将事情定下来。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地已经在他们手上了。   外人都说他们这种手段太过霸道,但谁让他们既有钱又有权,卖家也乐意跟他们合作,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   就拿东旺这块地来说,如果商业价值高的话,地还没说要卖,下面的人就已经往上报了。但这次连个动静都没有,那被外面的人传得神乎其神,就要打个折扣了。   毕竟比起空穴来风的传言,他们更相信真实数据。   夏清江听他这么一说,也想起来道:“东旺那边山清水秀,但只有一条,交通不太发达。这次说是要几个交通工程要在那儿开工,所以那么多人想去借这把东风”   交通顺畅了,地价自然要往上抬。   叶轻蕴把玩着手机,哼笑道:“既然这样,那就让这股东风吹得更旺一些”   夏清江了然,顿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多句嘴:“那孙思和那边怎么办?”   叶轻蕴皱了皱眉:“让他别掺和进来”,并不是他跟孙思和有多好的交情,而是他不想在枝州看见这个人。   两人聊到中午,就在绅士俱乐部里的餐厅吃了饭,夏清江问他去不去邢二那儿。   叶轻蕴说算了,“我回公司了”   夏清江抱怨他无聊:“华闻的能人可比我们公司多,你把他们的事儿都干完了,那不是屈才么?”   叶轻蕴道:“费什么话,你要去就去,非拉上我算怎么回事?”   “你和疙瘩都吵架了,还守身如玉?”   戳人伤疤叶轻蕴可比夏清江在行:“你跟温璇跟离婚没两样了,其他女人还不是近不了你的身?”   这话一下子号准了夏清江的命门,他瞪了叶轻蕴一眼,一路哼声走了。   ------题外话------   哦,疙瘩已经在觉醒了。亲们不要着急哈。今天是元旦,大家元旦快乐,新年快乐! ☆、132.我很想见你   许凉没想到这天晚上叶轻蕴没回家。她坐立不安地等了他很久,但没等回那辆载他到家的汽车。   期间她不是起身到窗边上瞭望,但最终一无所获。失望和失落在被她的牙齿加诸在嘴唇上,成了深深的齿印。   她打了无数个电话过去,可他的手机关机。第一次打过去的时候,她心里又期盼又忐忑紧张,直到现在,他的号码被拨了无数次,连点上去的手指头都觉得了无生趣。   但许凉没有那个底气去生他的气,一想到今早他给自己打了那么多个电话,她就觉得是一报还一报。没什么可抱怨的。   到了晚上十点,许凉已经隐隐预感到,他今晚不会回来了。   她窝在客厅沙发上,一直盯着手机看,但它跟睡过去一样,不知道是受了冷落,还是在冷落她。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现在就想让他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哪怕是骂自己一顿,哪怕打发脾气也是好的。   在这座大房子里住了这么久,她第一次感到自己孤零零的渺小。   许凉想了想,又给方誉打了个电话,但对方说今天不用加班,所以公司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自己也已经回家了。   一听她就知道叶轻蕴不在公司,要是他在的话,方誉是不会回家的。   她强打着精神和他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失望再次袭击了她,但许凉是那种满身韧劲的人,用叶轻蕴的话来说,就是一根筋。   她抿了一下嘴唇,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拿了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穿上,然后迎着寒风出了门。   快步穿过庭院,将大门打开,果然陈修的车还在。   这个时候她没睡,反而跑了出来,陈修也不禁诧异了几秒,然后下了车,走到她跟前问:“叶太,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车子里开着暖气,出来真有些冷,陈修庆幸自己还没睡:要是叶太趁自己不注意这么晚出门又遇见什么混蛋,叶先生的火气不是谁都担得了的。   许凉的脸被冻得有些红,衬得皮肤更加晶莹,她的话随着热气从嘴里一起飘出来:“叶先生在哪儿?”   陈修说他不知道。   许凉明白他不是在说谎。叶轻蕴要是想避开谁,出动警犬都没用。   “我的意思是,你知不知道他在枝州的其他住处”,许凉是没办法了,她遏制不住要找到他的念头。但打电话找了一圈又一无所获,便只好来问陈修。   陈修算得上叶轻蕴的私人助理了,有些事情方誉不知道,但陈修一定心里有数。   叶轻蕴在枝州的房产不计其数。都说狡兔三窟,他恐怕有十几窟,没和夏清江他们在一起,也没去晚宴应酬,那只好在众窟当中碰碰运气了。   许凉知道自己现在有些冲昏头了,他的去处一向很多,枝州这么大,像大海捞针一样去找他,最后的结果可能并不如人意。   但没办法,就当是出来散散心吧。在家里也睡不着,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干熬,不如出来透口气。   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她就会清醒的。到时候,她的世界又将是一片清明。   陈修的确知道叶轻蕴的某些住处,因为一装修都是让名设计师画了图纸,让他去盯着。   但连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就真知道叶先生的全部去处。   陈修带着许凉跑了五六个地方,结果都让人失望。许凉没从一个地方出来,都更加沉默。   “太晚了,叶太,我送你回去吧”,陈修看了一眼外面深沉的夜色,提议道。   许凉摇了摇头,将手臂抱紧了一些,心里暖和不了,就觉得身上冷得受不了。她恨不得借这个动作,将身体和灵魂贴近一些取暖。   在陈修眼里叶太一直平易近人,这样固执的时候不多。他也没多劝,但能想到的地方就这几个,其他的并不在枝州,便跟许凉说:“叶先生有可能去外地,或者出国了”   但一出口便觉得这话说得不是时候,因为话音一落,就看见叶太的脸色渐渐泛白。   许凉也想过这种可能。放在以前,他们俩几乎不吵架,都是冷战。她在家里呆着,他就躲出去,反正天大地大,他也在国外漂惯了的,只要他不回家,一准儿是在日本泡温泉,或者在芬兰过最纯正的圣诞,前两天还有人约他去瑞士滑雪,兴趣他今天就应约去了。   搁那会儿,许凉也任由他,不会多说一句话,大多数时候不会管他。等他气消了,自己就会回来。   她倒无所谓叶轻蕴是不是会去找其他女人,因为他的绯闻不少,如果要较真的话,她说不定会给气得成个怨妇。   只是今天不一样了,她心里像起了一场风暴,就想见到他。许凉这时候发现,自己根本忍受不了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场景。   一想到将来自己跟其他那些喜欢上他的女人一样,望穿秋水地等着他垂怜,许凉便觉得鼻酸。她会不会也到那样可怜的境地呢?   她上了车,将头靠在车窗上,筋疲力尽地叹了口气。   那些彷徨忐忑还没有收敛干净,车子停了下来。许凉往四周一看,这地方她很熟悉,对面就是她的公司。   “陈修?”,她轻轻地问着。   陈修自己也是在做后想起还有这么个地方的,自从叶太在影视公司上班,叶先生便买下了对面小区靠近路边的房子。   那会儿他们似乎还没结婚,这座高级公寓离华闻也算近,陈修派人盯着装修,一切就绪之后,他以为叶先生会晾个一两年,但几个月气味散开后他就搬进来了。和他一起搬的还有一个高级望远镜。   等结婚后,叶先生大多数时候都住在家里,不在家,那大半时间都耗在这家公寓里。   陈修一开始没带许凉到这儿,想的是叶先生都在躲着叶太了,那多半是不想见她。自己带着人找上门去,不是搅了他的清静吗?   再者他觉得叶太要是跑了一两个地方没找到人,自然会打道回府。谁想到她这么执着,一定要掘地三尺。   陈修自己在感情事上不开窍,所以也看不清他们夫妻两个在玩儿哪一出。要说叶先生不在意叶太的话,这话一出口就要遭雷劈;但说在乎吧,又似乎和外面那些女人有些说头。   他带着许凉绕圈子,就是怕到了地方有其他叶太不该见的人在场。到时候让她伤心。   但看她虽然精神不太好,但还是咬牙执着,陈修终于把自家总裁的最后窝点给供出来了。   “叶太,就是这儿了”,陈修下了车,到后座给许凉开了车门。   “怎么和我公司这么近?”,许凉总觉得这里面像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陈修觉得自己把叶轻蕴给卖了,现在只愿叶太上楼去,不会上演一出正室和小三对峙的戏码。守口如瓶道:“我也不知道,但叶先生在这儿的确有一套房子”   许凉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没看出三四五六来,这才满腹狐疑地和陈修上了楼。   到了地方,许凉心里又升起一股期待来,或许这次门内真的有人呢?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来开门,她的心又渐渐地沉下去。等了大概有半个小时,许凉还在等。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叶轻蕴就在这套房子周围,不在里面,就是在赶来的路上。   陈修见她今天是要犟到底了,但看她蹲在门口,下巴搁在手臂上可怜巴巴的样子,又不忍劝她认命。   两人一声不吭地在这儿耗时间。   最后还是许凉觉得让陈修一直陪着自己傻等,很不好意思,才站起身来,对他说:“我们走吧,你送我回去吧”   陈修见她起身都不利索,就知道她脚蹲麻了。瓜田李下,他也不敢伸手去扶,只好走得慢一点儿,等着她的脚步频率。   下了楼,外面已经灯盛人稀,人少了就显得风吹得更劲,不间断地往人领口里灌。   等许凉上了车,陈修刚坐到驾驶位上,就听见后面车门被打开的声音。他还以为许凉有什么急事,连忙下车,便看见她的身影直直往前冲,接着从背后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给抱住了。   等看清那男子是谁,陈修万年板着的脸终于露出一个淡笑来——他可以下班了。   身后的人使得力气太大,叶轻蕴刚刚正在走神没注意,这时候被她的力道冲得身体往前倾,堪堪找到重心。   起先他以为是有人突袭,正要赏人一个过肩摔,不过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整个人就呆了。   他确实没想过许凉会来。以前一赌气就是十来天不回家,其实心里隐隐盼着她能说句软话,哪怕打电话说些旁的也好。可她真就那么狠心,只要自己一出去,她就不管了。渐渐他也不再有期待。   叶轻蕴握了握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双纤手,她的手是冷的。心里那股热乎气儿还没下去,脸就冷下来,他转过去训她:“这么晚跑出来就算了,也不知道多加一件衣服”   许凉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这才伸手去抬她的下颌,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哭了?”   本来想着要是见到他,自己就认错的。现在那些愧疚早被眼泪冲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满腹委屈,还有庆幸——把枝州都快逛完了,总算找到他了!   她又哭又笑,成了个泪人。   叶轻蕴见她哭得这样伤心,简直连下手的地方都没有。他几乎是把她捧在怀里:“我错了,你原谅我,不该惹你生气”   许凉抓着他的衣服,哭得气都喘不上来。   他见刚才那话没能摸准症候,便继续着急道:“你要是不喜欢我碰你,我以后再也不进你卧室了好不好?”   许凉刚想跟他说自己要的不是这个,但一发声就是哭腔,她自己心里也急,但就是说不出来。   叶轻蕴见她哭得难以自已,将两人的身体稍稍拉开一些距离,捧着她的脸便吻了下去。   他的嘴唇又轻又柔,慢慢安抚着她。许凉的哭声渐渐弱下去,成了细细的呜咽。   亲完之后,叶轻蕴捧着她的脸,见她眼睛都哭都有些红肿,便心疼地说道:“疙瘩,千万别再哭了”,心都快给他哭碎了。   许凉第一次哭得这么痛快,以前她哭连声音都不会出。现在倒把那些委屈,愧疚,不安,和近些日子的迷茫都溶解在泪水里,一起发泄出来。   她终于冷静了下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不许从我卧室里搬出去!”   一向从容自若的叶先生有些傻眼,“你……没生气?”   许凉反倒拉住他的手,小声说:“我以为你生我的气,才不回家的”   “你不是不想看见我吗?”,他心里那颗埋了很久的种子,这时候像快发芽一样地,有些痒。   许凉瞪眼道:“我什么时候不想看见你了?”   叶轻蕴很正直地揭发她:“你一不想看见我,就会躲开”   她回忆了一下,不过此时脑子被哭成了浆糊,什么都想不起。嘴里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不想见你”   叶轻蕴笑了:“那你是很想见我么?”   许凉智商不能自理,落入他的陷阱之中,不由自主点头道:“是啊,我很想见你”   说完了她才觉得不对,抬眼一看,果然他满眼都是亮晶晶的笑意。   她正要说些什么,给刚才那句话打掩护,便听见他用温柔的语气说道:“阿凉,我也想每天都见到你”   ------题外话------   不容易啊,终于迈出这一步了 ☆、133.追到他门口去   当晚叶轻蕴还是带着许凉回他们自己家了。他不想将许凉公司对面的那个窝点暴露出来,那里其实是一个临时观察站,有时候想她了,但又没办法见到,就站在那间公寓里,从望远镜后面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从镜筒后面观察许凉是不一样的,用天文爱好者观察宇宙的工具去看她,于是两人之间便有了整个宇宙的距离。   现在他的宇宙就坐在自己身边。   许凉显然被自己刚才的话难为情坏了,此时一声不吭,眼睛死盯着车窗外,像外面有她没见过的风景。   叶轻蕴不去管她,今天的安静里一点儿没有尴尬,反倒有些温情。所以根本不用放音乐来打岔。   到这时候了,路上车辆很少,甚至给人一种错觉,这条路上只有他们两个,驶向温馨的另一个世界。   叶轻蕴眼睛正视前方,但手却伸过去握住许凉的手。   许凉手挣了一下,他握得更紧。她抿了抿唇,手动了一下,让本来连在一起的手,十指相扣。   叶轻蕴慢慢笑起来,不用去看也知道,她现在肯定脸红了。   明明一切都是静止的,但许凉却感觉到两人手指相触的温度渐渐织出一手歌来,都说十指连心,他们的心跳就是音符。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许凉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心里萌芽的情感终于清明,让她精神百倍。   两个人下了车,叶轻蕴牵着她的手散步似的穿过庭院。即使院子里因为冬天的缘故略显萧条,但被两人悠闲的步调走成了非常优美的布景板。   他们时不时扭过头去看一眼对方,眼神一触像过了一次电,立马脸红心跳地缩回去。但又忍不住去看对方,所以对这个躲猫猫的游戏乐此不疲。   叶轻蕴开了门,两人换了鞋进去。不一会儿暖气上来了,屋子里暖融融地让人动都不想动。   “你怎么会找到那儿去的?”,叶轻蕴终于想起来问她。   许凉卡壳了,“就是想要立刻见到你”这样的话太直白了,她说不出口。于是扯开话题道:“那你又为什么不让我去你的公寓里,难道里面金屋藏娇么?”   “是藏了个娇,就在座房子里呢!”,他眼睛里的笑意一直追着许凉,接着就看见她的脸红粉粉地透着光泽。   许凉不敢看他,将头扭到一边去。偏叶轻蕴不放过她,一边贴近了抱住她,一边戏谑道:“阿凉,你看着我啊,你怎么不敢看我?”   她终于恼了,瞪他一眼:“你是长了三只眼睛,还是四只耳朵,我怎么不敢看了?”   他几乎要笑出声来,点着头说:“嗯,对自己人别客气,怎么看我都不怪你”   显然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许凉继续瞪他。   她眼睛又大又清澈,里面水汪汪地映着他的身影。叶轻蕴忍不住伸手去抚她的眉眼,这一天他等了十几年了,终于等到了。   两个人的目光黏在一起就不肯错开了,地板上他们的影子越靠越近,终于吻在了一起。   叶轻蕴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离开的唇,平复了一下呼吸道:“今天太晚了,先上楼睡吧”   她没说话,踮起脚尖又去吻他,两人呼吸交缠,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热,快要噼啪窜起火花。   等她终于软倒在自己怀里,嘴唇红润发亮,微微肿着。叶轻蕴笑道:“这是饿了我几年,想一次性把补贴发给我?”   许凉眼波一动,生起的涟漪如秋水,声音软软地娇嗔:“你想得美!”   叶轻蕴扶着她的纤细有致的腰身出神,以前做梦都念着此刻的场景。   他身体一低,两人额头相抵,他难得犹豫了一会儿,才带些紧张地问:“疙瘩,你爱我吗?”   许凉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这句话砸在她胸口,心跳轻微疯狂。   她脸上没散开的红晕又添了一层,支吾了半天,只敢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叶轻蕴见她良久都不出声,轻轻推开她,冷着脸说:“我知道了”,没注意到许凉着急的神情,转身上了楼。   你知道什么?她是个女人,连这点儿害羞的资格都没有么?都说他纵横情场,怎么这么笨!许凉气得就差跺脚了。   她气哼哼地上了楼,洗完澡之后,还特意穿上了那件蕾丝攒花的内衣,全身热气腾腾,像清晨沾了露水的花瓣。   本来以为叶轻蕴已经消了气,早跑到自己卧室等着。谁知道他今晚那样小气,房间里空空如也。   许凉心里那只乱撞的小鹿安分下来了,顿时泄气不少。她找了件浴巾披在外面,吹头发的时候,她时不时关掉吹风,听听自己门外有没有脚步声。   等她吹干头发,还是没有人来。她心里有些委屈,先结婚后恋爱这种事自己也是第一次,总得让她适应适应。   要真那么顺溜地把那三个字说出口,她倒要怀疑身体里是不是住着另一个自己了。   他脾气那样大,只没顺他的心意就给自己脸色看,等以后自己一心一意装着他,那还不得被欺负惨了!   许凉暗自握拳,她已经被他欺压了二十多年,既然心里两人要过下去,现在不比以前,总得好好调教调教他。   要翻身做主人的叶太太这时候雄心勃勃,可转眼就抱着自己的枕头,可怜巴巴地去敲人家的卧室门了。   打开门的叶轻蕴显然也是刚刚洗完澡,他垂眼看着面前的人,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她小心翼翼觑他一眼,看他脸色不太好,又立马移开眼睛。许凉抱着枕头的手臂紧了紧,“能让我进去说话吗?”   叶轻蕴撑住门,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许凉今天打定主意要攻入敌人内部,瞅准时机,低着头从他手臂下方一溜烟进去了。   叶轻蕴嘴角勾了勾,等他转过身去,又是一张冷脸对着她。   像是怕他赶自己出去似的,许凉将自己埋进他的被窝里,装作很困的样子对他道:“九哥,快睡吧,晚安!”   她是背对着门口睡下的,许凉听见他的脚步声一下下近了,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她想等着人发落一样闭着眼睛,心想今天要把脸皮给厚到底。   叶轻蕴掀起被角上床,他靠在床头上,斜一眼右下方恨不得整个人淹没在被子底下的人说:“以前不是不喜欢和我睡一张床上么?”   许凉咬牙,他可真是睚眦必报,现在占了理就开始翻旧账,算盘打得噼啪响。   算了,毕竟她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于是身体往他那边移一点儿,再移一点儿,然后两人的身体就贴在一起了。   要是以前他早按捺不住要,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今天却当起了柳下惠,身体纹丝不动,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许凉微微扬起上半身,有些懊丧地想,他真是生气了,才会这样冷落她吧。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格,今晚自己就算使出浑身力气,大概也不会让他多看一眼吧。   她垂下眼睛,将刚刚两人之间拉进的距离又移远了。   突然一直手臂伸过来,将她抱进怀里。   叶轻蕴在她头顶上叹气:“哪有你这样的,明明是来求和,却半途而废”   她喏喏地说:“你都不理我”   叶轻蕴缓缓开口道:“你知道听见你说心里有我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吗?阿凉,你就是这样的性格,有时候明明想要,却怕一伸手就让心里的梦碎掉,所以又把手给缩回去。以前是这样,对我们的感情,你也准备这样么?”   许凉心里有些委屈,“我没有,还没到最后,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能坚持下来?”,说着便哼一声,那意思是,咱们等着瞧吧!   叶轻蕴知道自己太心急了,他等了太久,恨不得用自己将她那颗心给填满。对于他们的婚姻,他一向提心吊胆,生怕她哪一天发现一次没有爱情的结合不必在继续下去,或者……她发现他们的婚姻根本始于一次阴谋,这样的结果,他想都不敢想。   现在知道她心里也有自己,他虽然一再按捺住心里澎湃的感情,劝自己不要贸进,但想和她进一步的心情实在太急切了。他忍不住想让她整个身心都属于自己。   这种心情不能说给她听,所以她也不会懂。   叶轻蕴俯首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声在她耳边说:“疙瘩,你想清楚了吗?我要的最后,是白头偕老”   许凉气还没散,咬了一下他的下巴,“我当初跟你结婚,也不是为了离婚啊!”   她下口不重,但叶轻蕴还是“嘶”一声道:“嘴不利,牙倒挺尖”   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喜欢他心里很得意啊?许凉恼羞成怒,恶狠狠地去吻他,舌头伸进他嘴里乱扫一气。   叶轻蕴哪受得了这个,当下搂紧了她,加倍地吻回去。   吻着吻着就变了味道,今晚他格外想要她。一想到自己念了多年的疙瘩也念着自己,叶轻蕴心头就有一把火在烧。   他正要将她的浴袍给剥下来,许凉却突然推开他说:“睡吧,我还要解毒呢”   叶轻蕴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脑子里全是少儿不宜的景象,一心二用地问她:“解什么毒?”   “刚刚我尝过了,你舌头上全是毒”,说完她哼一声,又躺回去了。   叶轻蕴心中那把火从里面烧到外面,他提着她躺到自己身上,哑着声说:“我刚才也中了毒,阿凉是我的解药”   他也被下迷幻药了么?许凉傻傻地看着他,却不知这样子更招人。   叶轻蕴一把扯掉她身上的遮挡物,看着她身上那件蕾丝攒花内衣愣住了。   本来她皮肤就白,内衣上淡粉色的樱花一衬,像是春天开在她的胸口。   更别说她胸口被绷出的曲线十足优雅秀丽,让人移不开眼睛。   许凉被他盯得不自在,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恼道:“你乱看什么”   叶轻蕴喉结上下滚动,清了清喉咙才道:“你穿成这样送上门来,不就是给我看的么?”   许凉被他戳穿似的,脸上绷不住了,“我本来就不是给你看的!”,然后身体一翻就要下床。   叶轻蕴一把抓住她,将她压在身下,火热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不给我看跟谁看?”   许凉气咻咻地把头一撇:“我照镜子给自己看!”   然后叶轻蕴的手便放上去了,他一本正经地说:“一个人看不热闹,我陪你一起看”   许凉刚要骂出口,便被他拿住要害,哼了一声,整晚上被他从头看到脚。   第二天早晨许凉是被叶轻蕴吻醒的。他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他大大的笑脸,她不禁愣了一下。很久没看见他这样的表情了,这样明媚的笑容,似乎只有在小时候见过。   他们结婚后,他已经在在华闻掌权,俨然一位淡然镇定的君王,喜怒不形于色,其他人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现在他这真心一笑,倒像四月的春阳照进屋子里来了。   ☆、134.他认了   许凉全身懒洋洋地舒服,昨晚的他实在温柔,让她招架不住。以前他们之间有更深入的肌肤之亲,她便觉得不适。昨天晚上却达到了身心的统一。   这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快接近中午。两人都没去上班,要是以前,许凉早嚷嚷着今天又缺勤了,但此时却觉得能在家跟他多呆一会儿心里便有一股暖融融的幸福。   许凉一动,肩膀露了出来,白生生的肌肤上嵌着几个淡淡的吻痕。叶轻蕴见了,眼眸立马深起来。   “你再不起来,我就要行动了啊”,叶轻蕴威胁道。   许凉声音半哑地说:“昨晚上你还没动够吗?”   叶轻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调戏自己。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一晚上怎么够,我还要动一辈子呢!”   许凉脸红了,刚要把脸埋进被子里,他便一把拉住她,低头在她肩膀上的吻痕处吸吮着。   她耐不住这份情动,低低地哼了一声,妩媚地要滴出水来。   叶轻蕴眼见自己明明是来叫她起床的,却要被她引到床上去了。便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粗粗地喘了两口气,等呼吸平复了,这才将她的睡衣找了一套来穿在她身上。   许凉全身酸软得厉害,红着脸让他抱着自己洗漱完毕。   叶轻蕴将牙膏挤到牙刷上才递给她,突然问道:“你昨晚说的话都是真的么?”   许凉一头雾水,满脸懵懂地看着他:“昨晚我说了什么?”   他脸色不太好看了,乌沉沉的眼眸里甚至还带着委屈:“我听见你说爱我的”   她现在一想起还一肚子不满,昨晚上他种种地动一下就要问:“你爱不爱我?”,不说爱他,他要么不动了,要么动得人神魂颠倒。   许凉哪里受得住,一个劲说爱他。谁知道他不仅没有放过自己,反而动得更厉害。   本来她想着要报复似的来一句“女人在床上说的话怎么能算数呢?”   不过看他脸色不好,心里隐隐地疼起来。她在他脸颊上亲了亲,刚要说昨晚的话算数。   只是忘了自己此刻正在刷牙,白刷刷的泡馍沾在他脸上,许凉盯着镜子里的他,脸色更不好看了,不禁一噎,差点儿把满嘴的牙膏给咽下去。   眼见他拔腿就要走,许凉急了,一手抓住他的袖口,一边赶紧洗漱。等终于刷完牙,她急道:“你别走啊!”   叶轻蕴轻轻拨开她的手,满脸无奈地拿了毛巾给她擦完嘴角,拿她没办法地说:“我只是想给你拿毛巾而已”   许凉瞬间不好意思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这么黏人。   都说爱得多的那个最吃亏,昨晚她不知道交付出去多少声“我爱你”,但类似的情话他一句都没说过。   许凉昨晚被他折腾完,沉入睡梦之前还提醒自己,自己还没问他是不是对自己一样的心思呢!万一她傻乎乎地一厢情愿,以叶轻蕴的手腕,哪天她被卖了还在帮他数钱呢。   但今天一看见他那双温柔的眼睛,便什么也问不出口了。里面像盛这一片湛蓝清透的湖水,无数鱼群游曳在里面。   这种鱼的名字,叫做情深。   原来自己的表白对他来说,有那么多丰收一般的喜悦。   许凉一边出神,一边转身准备出浴室。但才走了一步,腿一软便要跌倒。   幸好身旁的人即使搂住自己,才没有在身上多添几个淤青。   叶轻蕴对着怀里的人只有叹气的份儿,“你这是才刚刚学步么?”   许凉瞪他道:“谁让你不知道节制!”   “你叫得那么动听,我不重一点儿都对不起你”,他低笑着说。   她脸上又红了,樱花一般的粉色一瓣瓣地绽放出来。然后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跟他约法三章道:“以后我亲了你,你可以停止对我毒舌吗?”   现在他们的婚姻总算名正言顺了,许凉想总要体现体现自己叶太太的威严,立规矩是必须的。   叶轻蕴眼眸里的璀璨亮光一下子葱茏起来,摸了摸自己太太的头发:“这个提议不错,从小到大你就属今天最聪明”,有这么好的福利,他决定天天毒舌她。   许凉看着他得逞一般的笑脸,觉得不对劲:“我刚刚是不是做了一件蠢事?”   他坚决地摇了摇头:“不,你糊涂一世,聪明了一时”   她终于反应过来他的兴奋点在哪儿,埋在他胸口懊恼地说:“恋爱中的女人都这么笨吗?”   他爱怜地用侧脸蹭了蹭她的头发:“没关系,我不嫌弃”   许凉被这句话治愈了,立马满血复活道:“即使笨也笨不到哪儿去,一百五的智商降到一百二,还是超出平均水平一大截”   叶轻蕴好笑地点点头:“负一百五到负一百二,你赚了”   她撅了一下唇,还以为两人进一步之后,他会让着自己,谁知道她的地位还是没能提高。   他等了半天没见她有反应,终于忍不住对她说:“我刚刚毒舌你了”,所以你该亲我一下。   许凉抿了抿唇,让他闭上眼睛。   他从善如流地照做了。   许凉偷偷笑着,手指头伸出去在他脸上戳了一下,然后说:“好了”   叶轻蕴睁开眼睛,按住她就是一次深吻,接着便教训她道:“以后都要照这种程度,不许偷工减料!”   最后许凉是被叶轻蕴背下楼的,他怕她又不小心摔跤。   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下来,对背后的人道:“我们生个儿子吧”   许凉有些不快:“难道因为叶家几代单传,你就性别歧视吗?”   叶轻蕴轻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我巴不得是个女儿呢!想要个儿子是因为,等我老了,背不动你了,就让儿子来背你好不好?”   许凉被他温情的话语弄得眼眶半湿,将下颌放在他肩膀上,小声道:“生男生女,不都是看爸爸吗?”   叶轻蕴一边下楼,一边信心十足地说:“那我们要一起努力”   许凉:“……”,怎么觉得又掉进坑里去了?   中午严姨不在,他们只有自己解决午饭,叶轻蕴说要吃饺子。   许凉觉得难以胜任厨娘这个角色,“你知道饺子从擀皮到调馅儿,要费多少功夫吗?”   叶轻蕴一点儿不管她的正当理由:“今天就是该吃饺子”,语气十分笃定。   “还没到过年呢!”,她跟他讨价还价。   “没事儿,咱们提前吃年夜饭”,他还是不松口。   许凉忍不住笑道:“哪有中午吃年夜饭的?”   “我是一家之主,咱们家就是这个规矩”,他眉毛微挑,霸道地说。   她无奈,只好认命地从手机上搜了搜饺子的做法。   因为叶家吃年夜饭每次都有饺子,从馅儿的口味,到饺子的包法种类都不一样,又好看又精致,让人眼花缭乱。   相对地,也让许凉觉得难度很高。   不过叶轻蕴向来对她的要求接近起跑线。两个人都在厨艺上面天生残疾,手忙脚乱地从厨房里找出面和蔬菜,擀面杖还是打电话给严姨问出来的。   许凉在柜子里找到两包方便面高兴坏了,叶轻蕴不解道:“有饺子了,你干嘛看见泡面就跟找到亲人似的?”   她以先知的口吻道:“我对咱们的手艺没信心,到时候饺子不行,还有最后的选择”,然后拿着那两包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你我肚子的备胎”   叶轻蕴哼了一声,问道:“我记得严姨是抵制泡面的先锋,常念叨这样的油炸食品不利于身体健康。这两包泡面哪儿来的?”   许凉立马心虚地垂下眼睛:“好像是我买的”,前段时间他不在家,让严姨特意来给自己做饭觉得太麻烦,泡面成了自己的主食。   “以后不准再吃这种东西”,他坚决道。   许凉鼓着腮帮子,嘟囔道:“泡面可比你做的饭菜好吃多了”   叶轻蕴伸手抬起她的下颌:“你这种小声说人坏话的德行能不能改改?”   许凉索性眼睛抬起来直视他,大声道:“我说——泡面可比你做的饭菜好吃多了!”   他被噎得话都说不出来,怒视她好一会儿。   就在许凉以为他要发作的时候,叶轻蕴忽然说了一句:“你现在胆子可真是养起来了”,表情看不出喜怒来。   她摸不准他的风向,踌躇一会儿,把头垂下去了。   叶轻蕴摸着她的头顶道:“胆子大起来也不错,咱家养得起”   以前她将自己当做兄长,所以向来不敢顶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心里有他,所以就要摆正位置。夫妻是平等的,不必分出个高低,或者一个非要听另一个的话。   叶轻蕴想,如果这世上一定要出现一个对他大声说不的人,那么他希望那个人是许凉。   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所以他只给她这样的底气。   她握了握拳才小心翼翼地问他道:“那以后我可以打你或是骂你么?”   叶轻蕴不禁觉得好笑,刚给她一点儿权利,小爪子就伸出来了。   “你这是想家庭暴力?”,他眯着眼睛看她,意思是:我看你敢不敢!   许凉连忙摇头:“不是那种打,就是——”,她一时找不到形容词,便伸手在他手臂上轻轻拧了一下。   叶轻蕴了然,这不是高中生谈恋爱,就想招你惹你这种模式吗?   他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她,都老夫老妻了还玩儿这一套,不过想想自己高中的时候,不是就想整天欺负她,虽然她常被惹急了,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不过她的注意力确实在他身上啊!   于是叶轻蕴“勉为其难”地说道:“随便你”   许凉像得了圣旨一样高兴,立马又在他手臂上拧了一下。   叶轻蕴:“……”,这个宝贝疙瘩不会是故意的吧?   鉴于今天叶轻蕴如此好说话,许凉哼着歌,一边念着菜谱,一边把饺子包好下了锅。   旁边的那个全过程看得心惊胆战,谁家的饺子皮是不规则形状的?哪家的又像现在锅里煮着的,馅儿多得把皮都要撑破了。   叶轻蕴思忖着,等会儿是不是得闭着眼睛才忍心才饺子放到自己嘴里去?   等饺子被端到叶轻蕴面前,果然如他所料,简直惨不忍睹。他扶着额,看着一摊饺子皮和馅儿早就离婚的东西道:“叶太太,一盘饺子就成功暴露出你心不灵,手不巧的本质”   吃饺子不是他突发奇想,而是有更深的寓意在里面。以前他们在一起只有亲情,现在有了爱情,才是从内到外的团圆。吃一顿中国传统意义上从家为背景生发出来的食物,就像一种仪式,这个家要真正像个家了。   不过结果却让他觉得……嗯,有点儿说不出口。   许凉也觉得不好意思,自己貌似离贤妻良母的标准还有一大截的距离。   叶轻蕴在她的注视下,迫不得已夹了一筷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在她失望中又有些期待的目光下,很有美食家派头地说:“这道面皮炖肉丸还不错”   许凉被他气笑了:“哪有你这么损人的?”,然后一副舍生取义地表情自己尝了一口,苦着脸说:“面皮好烂,跟微娘做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叶轻蕴却自若的吃起来,那表情像在品尝顶级美食,擦了擦嘴角,才握着她的手柔声说:“就算你一辈子只能做这么烂的饺子,我也认了”   ------题外话------   更新啦,呼啦啦,今天去考科目一,幸好过了,不然我就要狗带了。大家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135.不准偷看我老公!   许凉和叶轻蕴竟然在工作日赖在家里不上班整整一天,以前许凉总觉得他和夏清江似的,在家里耐不住,不过这天他却跟她依偎在一起,看了半天的老电影。   家庭电影院的胶片都是他淘来的,一部老电影甚至有好几种剪辑版本。说不定那些专业电影人的收藏都没有他们家的丰富。   看着看着两人竟然都睡着了,许凉蜷在他怀里,先醒过来。旁边的加湿器还在无声地喷发出白雾,他还没醒,大概昨晚折腾得太晚,所以眼睑微微发青。   他的睫毛又黑又长,闭着的时候,有一种和他醒着时截然相反的孩子气。   她将盖在两人身身上的毛毯往他那边挪了一些,顺便摸了摸他的手,幸好还暖和。   许凉的侧脸在他胸口蹭了蹭,闭着眼睛享受这一刻的暖意和温馨。   等他们再次醒过来,已经快接近晚上。两人都饿了,不过经过中午那顿饺子,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动手不仅不能丰衣足食,还有被毒死的危险,所以他们对视一眼,都没有去做饭的打算。   她摸了摸肚子,有点儿可怜地跟他说:“九哥,我饿了”   叶轻蕴刚醒过来不久,眼睛里面有一层雾蒙蒙的湿润。他神情慵懒地笑了一下,说:“我也饿了,不过可以把你吃掉”   许凉知道他又开始动歪脑筋,也跟他扯:“我太瘦了,不好吃”   叶轻蕴有点儿无赖地说:“那没办法了,只有吃你一个才合法,你瘦我委屈一点儿就是了”   她不管他的胡搅蛮缠,只说:“你快起来,我们出去吃饭吧”   叶轻蕴向来是个行动派,今天却犯了懒筋,又将她拉得躺下来,说:“再陪我躺一会儿”   许凉无奈道:“叶先生,你再躺下去,叶太太就要饿死了”   “叶太太”这三字触到他心头的那团软肉上,他忍不住心满意足地笑起来,那表情又甜又傻。   许凉也跟着他笑,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笑些什么,只是他勾着嘴角的表情很感染人,不知不觉便和他同步了。   叶轻蕴只觉得心口被填得满满的,亲了亲她的脸,忽然叹着气,似乎在自言自语:“疙瘩,这可怎么办啊?”   许凉不解地看着他,但叶轻蕴却没有开口为她解惑,只拍了拍她的背。在心里回答她:现在多甜蜜一分,他就陷得越深,如果有一天一切都回到原点,让他要怎么办呢?   他只有把他们的围城筑得高且结实,他们会永远美满幸福地被锁在里面。   她垂着睫毛,叶轻蕴以为她又睡着了,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但她却突然抬起眼睛,一脸认真地对他说:“九哥,我不知道怎么当好你的妻子,不过我会努力,你要给我时间”   叶轻蕴眉眼清朗地笑着:“你不用努力,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他等这一天等了十几年,再多的求了就是是贪心。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已经是个好妻子了?”,她的思路一下子开到岔路上去了。   他知道她想的和自己不是一回事,笑着逗她道:“马马虎虎吧”,接着又往她嘟起的嘴唇上印了一下,“不过还是该得个奖章”   “怎么是正是反都由你来定?”,她不服气道。   “那你想怎么样?”   许凉眼睛一转,道:“男主外女主内,现在在家,你要听我的!”   他按捺住翘上去的嘴角,眼睛里却盛满了亮晶晶的笑意:“你说出来,我考虑考虑”   “以后不许随便亲我”,她下了懿旨。   叶轻蕴顺势又吻了她一下,在她气呼呼地瞪着自己的时候,无辜地开口:“我明明是在认真地亲你啊”   两人穿戴好了出门,许凉穿着里面穿着一件白色毛衣,外面是藕色斗篷长外套。   叶轻蕴见了便说:“穿这么少会冷”   许凉说没事,“今天是晴天,晚上也没有风,不会”,然后瞟了他一眼道,“九哥,你都快成管家婆了”   “没办法,真正的管家婆不起作用,只有我亲自上阵”   他们没有开车,许凉挽着他顺着路往下走。以前他们走在一起从来不会这样亲密,现在觉得浪费了大把好时光,这样依偎着他,很有安全感。   叶轻蕴还是担心她穿得少了,时不时去摸摸她的脸颊。许凉被他温柔的眼神弄得不好意思,他一向是腹黑毒舌属性,突然柔情似水,让她难以招架。   罪魁祸首倒是不管她脸上那层红粉粉的胭脂,等惹急了,就买一串冰糖葫芦给她哄着,或者许给她一大票愿望:说等开年了,就带她去英国打马球;又问她去不去圆石滩古董车展?   两人个子相差不少,许凉想着要步行,所以也没穿高跟鞋,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很体贴地微微俯下身。大概在外人眼里,他们现在的姿势十分亲密,许凉一边脸红,一边又觉得欢喜。   最后他们没去什么名贵餐厅,只在一家馄饨店里坐了下来。   叶轻蕴很少在这种地方吃饭,他生在显赫家庭,从小就是被精贵食物给捧出来的。所以养成了习惯,对环境和卫生条件很挑剔。   连带着也不许她到路边摊吃,怕她吃坏肚子。那时候许凉觉得他好难伺候,一边不许她乱吃,一边又不许她减肥,在外面她眼睛往卖小吃的地方多看一眼都会被他眼神威胁,到了家里却把她当成个口袋,不断往里塞东西。   许凉怕他不自在,跟他解释说:“我看网上都在推荐这一家,要排很长的队。今天我们来得有些早,没赶上高峰期,所以才有座位”,这里也是很紧俏的,我肖想了很久,你老人家可千万别临时该注意啊!   好在他只是四周扫了一眼,大概觉得还算干净,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许凉松了口气,连菜单也没看,对服务员小妹说来一碗虾仁馄饨,然后问他要什么。   叶轻蕴随着许凉的口味道:“跟你的一样”   说完却见服务员没动静,抬眼一看,原来是对着他看出神了。   许凉扣了扣她面前的桌面,对着含羞带怯的姑娘皱眉道:“美女,你再盯着我老公看,我要跟你老板投诉哦!”   服务员这才惊醒,不好意思地对许凉笑笑,逃似的离开了。   叶轻蕴倒抓住她的话不放,眼神锁住她的秀雅的五官,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许凉卡了一会儿壳,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随口那么一叫”,说完破罐子破摔地与他对视:我就这么着了,你想怎么样吧!   叶轻蕴的目光柔成一片空江烟浪,他坐在不算敞亮的小吃店里,身后是带着漫漫冷雾的深蓝色天空,却将他的轮廓线条衬得更加鲜明。他伸出掌心盖住许凉的手:“我明明听见了的,老婆”   他这样称呼自己,许凉只觉得心头起了一层炸着毛刺的战栗。她还是觉得好羞人啊,连忙低下头,装作对印花桌布很感兴趣的样子。   知道她这种伸手挠一下,又立刻把爪子缩回去的性格,叶轻蕴也不再逼她,只是看着她一直笑。   许凉被他笑得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这时候馄饨店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一时间人声鼎沸,外面甚至有人不怕冬夜寒冷,排起了长队。   两人要的虾仁馄饨被端了上来,许凉直说他们两个亏了。   他问:“怎么了?”   许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要是我们俩要不同的口味就好了,可以尝到两种馄饨呢”   叶轻蕴笑她没出息:“再让人给你来三四碗不就行了”   她却正色道:“家里的规矩你都忘了?三四碗我们俩加一块儿都吃不完,要是在官邸这么浪费,只有挨骂的份儿!”   叶家教导孩子都是从俭,你天生站得比别人高,所以不要有娇纵之心,今天所得的一切都要心怀感恩。所以不允许有人因为家里富庶便养成一身坏习惯。叶轻蕴爷爷在世的时候规矩向来守得眼,许凉是叶家的常客,被叶家人当做自己家的孩子,给小辈们的东西每次都有她一份,所以规矩也要限制她。   许凉慢慢长大后,身上的婴儿肥就消失了。叶轻蕴老是担心她再瘦下去,于是厨房的冯师傅常被他摆脱做些小孩子爱吃的点心给她。这一吃她就爱上了,肚子给塞得鼓起来,吃饭就少了。   她一上饭桌就愁住了,看一眼坐在上座,清癯严肃的棋爷爷,只好给叶轻蕴使眼色。   他会意,不忍心她受爷爷责罚,所以悄悄将她碗里一半的饭偷渡到自己碗里。   此时想起那时候的事,许凉忍不住问他道:“是不是因为你把我那份儿吃了,所以长了我的个子?”   叶轻蕴说她想太多:“谁让上天只给了你矮个子的天赋?每次和你走在一起,我走路都得加倍小心”   “为什么?”   “我怕踩到你”   许凉惩罚似的从他碗里偷一个馄饨出来,“我没那么矮好吗!”,说完气恨地将馄饨吃到嘴里。   叶轻蕴眼见着又要毒舌,所以自罚一颗馄钝,放到旁边的空碗里推到她面前,“等将来孩子长大了没我高,那一定是你的问题”   许凉暗搓搓地想,要是生下来是个女儿和你一样高,那还不得除了胸就是腿?   然后她就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我跟这里的厨师学包馄饨怎么样?”   在她满是期待的目光当中,叶轻蕴瞥了她一眼,那意思是你省省吧,“饺子都可以包得魂不附体,馄饨?呵呵”   “你不要这么看不起人好吗?”   “小心我让你刮目相看!”   叶轻蕴:“……等你做出来,我眼瞎才能吃得下去”   她正要说话,却发现叶轻蕴背后有个年轻男人老是在看他。   自从上次被李照森强行带到夜宫,许凉警惕性大增,眼观六路是基本技能。所以一下子就捕捉到那人躲闪的表情。   等她沉着眼看过去,他立即脑袋一撇,对着其他方向了。   那样子不像是心怀不轨,倒像是……害羞。   哦,老天,九哥的魅力已经升华到男女通吃的地步了吗?   于是她看向叶轻蕴的眼神格外犀利,像是要把他里里外外都看透似的。   叶轻蕴一触到她的目光不禁一愣,“怎么了?”   许凉一脸“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神色,“你回头看看”   叶轻蕴看到那个年轻男子,笑了一下。   男子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朝他们走了过来。   “叶先生,没想到您会在这儿吃饭”,男子恭敬地说,大概对着总裁有些紧张,才说了一句话,脸就微微发红。   主要是他在华闻并不是什么大角色,只是策划部的一个普通员工,遇见总裁的机会少之又少。唯一一次在他面前露脸,还是在一个项目策划案由他主笔,开会的时候发了一次言。   在华闻员工眼里,叶轻蕴就是君王,所以在他面前永远带着仰望和崇拜。   而此时许凉的目光在两个男人之间来回扫,确认他们没有激情之后,她放下筷子,立地成佛,摆出一个端庄的笑容来。   叶轻蕴在私底下比在公司的时候温和很多,他淡笑着说:“原来是你啊,黎峰”   黎峰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是第二次,总裁记得他的名字。他有些激动地动了动唇角,最后说道:“我未婚妻想吃这里的馄饨,所以我来排队”   他倒是实诚,也不怕老板觉得他妻管严,直愣愣地说了。   叶轻蕴听了对他更加温和,“上下班你都这么辛苦,这顿我请你吧”   黎峰不好意思了:“怎么好让总裁破费”   “别跟我客气,你想想,我让你们加班的时候也没跟你客气”,叶轻蕴跟他开玩笑道。   黎峰难得看到总裁平易近人的一面,喜出望外。连声道谢后,礼貌地对许凉颔了一下首,这才从馄饨店离开。   “这个黎峰我听说过”,许凉当经纪人的八卦天赋显现出来了。   叶轻蕴也不吃了,拭了嘴角,“你听说过什么?”   “黎峰能抱得美人归,还有你的功劳”   叶轻蕴没想出自己与黎峰有什么渊源,更别说给他当月老,于是看着她问道:“嗯?”   许凉不说了,拉着他起身道:“路上我再讲给你听,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咱们别占着地儿”   两人结了账出来,被外面的冷空气激得眼睛一眯。叶轻蕴揽着她的肩膀,将许凉护在怀里。   让她恍惚觉得,他的胸膛就是天堂。   许凉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外面多低的温度都没能阻止她的说话欲。   黎峰仅仅在会上发了一次言,叶轻蕴便记住了他的名字。倒不是他个人能力有多突出,而是叶轻蕴记忆力超群,一向过目不忘。   本来黎峰的女友觉得他为人不够圆滑,虽然在华闻工作,比铁饭碗还铁饭碗,但以他的能力和个性,永远只能止步于此了。   就在她对于他们之间的感情摇摆不定的时候,一天她去黎峰公司等他下班。   时间不早了,公司里基本上没什么人,两人上了电梯,里面已经有个人,抬眼一看,却是华闻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总裁,叶轻蕴。   见了老板,黎峰打了招呼,语气里带着激动和紧张,并给女友做了介绍。   没想到叶轻蕴一下子就叫出了他的名字,还很平易近人地跟他聊了两句。   这下他的女友坚定了跟着黎峰的决心,一个连总裁记在心里,并且还嘘寒问暖的人,升职指日可待!   所以黎峰跟她求婚的时候,她一口就答应了。   这事儿在华闻员工之间流传良久,一时引为佳话。他们总裁啊,高人一截的记忆力就使世界上少了一条光棍。   “你又从哪儿打听出来的?”,叶轻蕴作为当事人都没听说过。   许凉也不瞒他:“有几次我去华闻的时候,碰巧你去开会,秘书室里的人怕我无聊,讲给我听的”   叶轻蕴透过现象看本质,“要她们真那么多嘴,也不用在华闻干了”,秘书室的人第一条就是守口如瓶,他的员工可比面前的这个好管多了。   许凉笑容顿了一下,又在嘴角盛放,讨好似的在他胸口蹭了蹭,脑子短路一样忘了自己本想让他不要深究,可嘴里冒出来的却是:“平的!”   叶轻蕴也被她带歪了,问道:“什么平的?”   她偷笑了一下,才正经道:“没什么”,然后努力把话题拉回去,“你不知道你在华闻的人气有多高,只要关于你,大大小小的事件都有人记着。就等着谱成史书,传给子孙后代”   他只觉得好笑,决定在这本史书上添一本黑历史,“他们这么闲,看来班加得还不够多!”   许凉则惊恐地看着他:我好像不小心坑了很多人。   ------题外话------   吼吼,更新啦,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136.么么哒!   许凉这几天都有些清闲,事实上随着裴意初已经被初步定为周导男一号的事落实下来,公司那边并不轻松,关于后续的工作很多,各种策划和会议几乎同步进行。   这种清闲指的是内心。自从和叶轻蕴之间的感情方向确定下来之后,她忽然觉得海阔天空。   每天一睁眼,他就在身边,看她醒过来,便俯身给她一个早安吻。早饭是他们自己做,虽然味道差强人意,但过程中的那份温情成了人的主心骨,可以抵抗一整天的劳累。   公司对裴意初这次参演周导电影的事很重视。所以请来专业的策划团队来包装他,势必要将裴意初的演艺道路推到一个辉煌的顶峰。   每天都是会,许凉已经有点儿晕头转向。现在她有些领会到爷爷和父亲为什么腰不好,都像现在似的坐在那儿做毫无趣味的木头人游戏,怪不得积年累月就成了职业病。   上头还在轮流发言。许凉虽然是裴意初的经纪人之一,比起吴敏川,跟着他的时间更长,算得上老臣。但公司派来的主策划实在太周到了些,从裴意初在媒体人的发言,到对外发布的通稿,还有在外参加活动时应该怎样拿捏都条条款款地部署好了。   人家这样周全,自然没有许凉什么事儿了。看了一眼被困意折磨得泪眼迷蒙得票裴意初,许凉真想劝他们一句,省省吧,裴意初表面上随意,更深一步挖掘你们就会发现他是随着自己的路走的人。他并不全听别人的话,你们想造就一个乖乖顺顺的影帝?抱歉,找别人吧!   许凉对着面前厚厚的一摞策划书,上下眼皮也快相亲相爱了。   这时候她的手机震了一下,把瞌睡给震掉一半。她像读大学那会儿一样,将手机放在膝盖上,头摆正,眼睛却盯着底下的手机。   是叶轻蕴发短信过来,问她在干什么。   许凉抿了抿唇,他这人最注重效率,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事,他便不肯多费时间去打字。   现在他却改性了,堂堂叶先生肯纡尊降贵,用他最不屑的交流方式,只为在空闲时候能问候一两句。   许凉回他:在开会呢!发言人滔滔不绝,你平时开会也这么啰嗦?   叶轻蕴:三言两语的事也能耽搁这么久?炒了他。   许凉:呵呵,这可不是在华闻。   叶轻蕴:今天中午你过来。   许凉:干嘛?   叶轻蕴:我要么么哒!   看到这儿,她实在受不了叶先生一本正经的画风转得那么快,忍不住喷笑出来。   然后……整个会议室的人都看着她。   许凉清了清嗓子,对着蜂拥而来看热闹的眼神回应道:“抱歉,打断大家”,说完正襟危坐,努力把刚才尴尬的一幕给揭过去。   裴意初坐在她对面,好奇地盯了她好几眼,许凉回瞪他一眼:睁着眼睛睡你的觉吧!   终于结束了又一场熬会。许凉伸展了一下因长期保持同个姿势而变得僵硬的四肢。   刚走出会议室,被走廊地板上折射出的明亮灯光刺得眼睛一眯。她揉了揉眼睛,包里的手机火烧火燎地响起来。   拿出来一看,是被囚禁多时,在人前消失良久的盛霜。   许凉带着一种不良的预感接起来,便听电话那边说:“表嫂,我需要你的帮助!”   一听这声“表嫂”,许凉的心就像枪靶子似的,被别人突突扫射。她十分后悔没有错过这个电话。   盛霜火烧眉毛地跟她说:“今天我妈又逼着我去相亲了!”   这很正常啊,许凉心里道。嘴上却说:“你节哀”   盛霜把声音放柔,那调子就像出自她那把意大利小提琴,带着些期盼的语气道:“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   许凉一听她这样拿腔拿调,就知道自己一只脚已经落进坑里了,她决定能躲就躲:“我正上班呢”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裴意初的一员大将。你要是不在,他那颗小星球就转不了。不过你总得缺席一下,才能留出空间给底下的人历练,是吧?”,盛霜气都没歇一下,句与句之间几乎没有间断,生怕许凉的拒绝将自己的话打断。   许凉和她斗智斗勇,祭出杀招:“九哥现在有空,要不你去问问他?”   这把利器对盛霜果然作用非凡,她一下气弱不少:“大少爷那么忙,华闻上百亿的生意正等他决策,我这么个小人物,就不用他亲自出马了吧?”   “你是他的亲表妹,以前他对我这个邻家妹妹都那么上心,现在为了你的终生大事,他其他事自然就衬得成了小事”   盛霜腹诽,他就只对你这个不开窍的疙瘩使力气,其他人都是跑龙套的。   再说,她电话打到许凉这儿来,就是想避过叶轻蕴这道险关。光是她银行世家独女的身份就让人两眼发光,更别说让叶轻蕴来压阵。以他的显赫身份,谁敢挑剔他的表妹?   但盛霜的就是打着把相亲给搅浑的主意。她并不想别人是奔着她的家世,摄于叶轻蕴的威严才和自己虚与委蛇,这世上不幸的婚姻太多了,她不想在里头再做出一份贡献。   所以将求救电话打到许凉这儿来了。夫妻一体,叶轻蕴不能上阵,由许凉看着,母亲也会放心很多。所以她想跳过大少爷,直接到许凉门口来撞钟。   毕竟看见老辣的姜要绕道,碰到软柿子就要毫不犹豫地捏一捏。   许凉本来就被会议室里的暖气吹得头昏脑涨,现在更是经不住盛霜可怜兮兮的语气,以及坚持不懈的缠磨。   再说她也想出去透口气,只好无奈应下。   叶轻蕴那边还等着她的么么哒,但接到的却是叶太太不能共进午餐的通知。   他直接发过来道:不许!   许凉对着手机苦笑,这两兄妹可真行,轮流来折腾她。   现在她已经不怎么怕叶轻蕴生气,两人一说开她便发现,他给她的自由无边无际,所以不必在他面前对自己的喜怒哀乐遮遮掩掩。   换句话来说,只要他们感情稳定,他就是个纸老虎。   这几天不管多忙,除了有应酬,他们都是在一起吃饭。有时候他甚至会亲自来接她,哪怕只是在华闻总裁办公室吃顿外卖,心里也满是欢喜。   今天中午要失约了,他不会生气,但会委屈失落。   所以打个电话安抚是一定的。   许凉打了三次电话叶轻蕴才接,于是问他道:“今天很忙吗?”   叶轻蕴哼声道:“没有叶太太忙”,语气里面的不满都快溢出来了。   “不忙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让你也尝尝等人的滋味”   他这样一说,许凉立马偃旗息鼓了,她柔声道:“今天盛霜跟我说她要相亲,我要陪着她一起去”   “这事儿三姑跟我说过,想让我押着那丫头去”   “你答应了?”   叶轻蕴皱了皱眉说:“她给我打电话没多久,三姑父也打过来,说是让盛霜自己决定,不用麻烦我”   许凉听到这儿也不说话了。盛霜的父母近几年来关系越来越淡,虽然面上维持和平,但早已两地分居。在女儿的终生大事上,他们也争执不断,都是要强的人,谁也不肯低头,所以暗地里较着劲。   原来她想着或许叶轻蕴会和自己一起,但现在他出面显然不合适了。   姑夫亲自来电话,他与之相悖,虽然面上没什么,但私下也会犯嘀咕。姑姑亲自交代,也不能不当回事,所以由许凉代表叶轻蕴去,是上上之选。   叶轻蕴只好割舍一顿午餐,对许凉道:“嗯,你去吧,喜欢哪个餐厅,我让人去订”   她好笑道:“盛霜相亲,自然他们两个是主角,哪儿能只顾我的喜好?”   叶轻蕴十分周全地说:“别人相亲,你在旁边肯定尴尬,只能跟桌上的菜较劲了。要是进肚子的都是些不喜欢的,回家来你闹肚子我闹心”   想了想,他又说:“你不用怕夹在姑妈和盛霜中间为难,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吧”   许凉知道,他这是方方面面都替自己考虑到了。在她心里,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盛霜即使婚事未定,但她要是不喜欢,许凉就会掩护她撤退。但另一方面,对三姑妈就不好交代。   叶轻蕴是想告诉她,不用为难,也不用因为别人而改变初心,因为他站在她身后,所以她能畅快地做自己。   许凉心里炙热起来,原来他比想象中,更深刻地了解自己。   叶轻蕴等着她报餐厅名呢,就听见她说:“么么哒!”   他:“……”,堂堂叶先生,实在不意思么么哒回去,于是咳了一声,说:“下午记得早点儿回家,千万别被盛霜拐去逛街,不然她能领着你把整个枝州的商场都给承包下来”,有一次他不耐烦盛霜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直接把她丢给邢二,第二天邢二陪逛得只剩半条命,心有余悸地说:跟盛霜一起逛街,得先准备一对假肢。   许凉安他的心说:“别担心我,盛霜现在自顾不暇,哪有闲情逸致去逛街?”   两人又说了两句,叶轻蕴东拉西扯就是不肯挂电话,许凉知道他明着一本正经,实际上在用这种方式撒娇呢,连续几个柔情似水的么么哒送到他耳边,他这才作罢,挂了电话。   许凉一出公司便看见盛霜的车了,她的车很小巧,但重新喷过漆,引擎盖上有一个小提琴印花。   看见许凉出来,盛霜难得鸣了一声喇叭。她是那种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按喇叭的人,搞音乐的人都有点儿强迫症,盛霜的病发作在这上面:她总觉得喇叭声是噪音,所以能省则省。   上了车,许凉刚做好,盛霜就发动车子,急着开走。   幸好许凉系着安全带,她被这发小脾气似的引擎声弄得哭笑不得,“你开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赶着去相亲呢”   盛霜让她看看后视镜:“那一车的牛皮糖,甩都甩不掉”   许凉一看,果然,一辆黑车紧紧跟着,生怕被跟丢了。   上次在云顿庄园就见到过三姑母派来跟着盛霜的人,没想到盛霜这个“囚犯”,连监外执行也有人跟着。   “你就没申请个保外就医什么的,也好稍微脱离这几个牢头的监控啊”   盛霜一说起来嘴角就往下垮:“怎么没有?本来我妈已经放过我了,谁知道她还要突击检查,刚好她派来盯梢的人看见我去了翡城。这下不得了,我妈在亚丁湾也打了个长途回来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许凉为她默哀三秒钟才道:“你一个女孩子,跑到翡城玩儿,三姑母担心再正常不过”   现在为母亲说话的人,都是盛霜的敌人。她当即瞪了一眼许凉道:“我又没去干坏事儿,再说那是邢二的地盘,我只是去亲戚家串串门儿而已啊!”   看她这副快要指天发誓的样子,许凉撇过头去笑了,又转过来深表同情,这些话大概盛霜来不及在母亲面前顶撞,早就攒了一肚子,这下一股脑说出来发泄个够。 ☆、137.相亲   盛霜开车在高速公路上开了两圈,把后面那一车人遛了半个小时,心里这才平衡了一些。   他们到旋转餐厅的时候,已经快要接近正午。盛霜一向风风火火的动作这时候慢了下来,就像动作电影忽然转向了慢镜头。   许凉知道她这是想拖延时间,或者直接拖到对方等得不耐烦,她人还没到就走了。   等不及那是他缺少耐心和风度,即使她迟到了,这场夭折的相亲开出的罚单也得两个人平分。   许凉见她实在磨蹭得厉害,对她抬了抬下巴道:“快走吧,早死早超生,斩立决了咱们好顺着黄泉路回家”   盛霜不顾名媛做派冲她咧了咧嘴,“你这话说的可真不吉利”   “对着你这副表情,我可吉利不起来”,许凉取笑她道。   盛霜瞪她一眼,又瞪了不开眼的老天叹气道:“现在可真是人心不古,你白蹭了一顿饭,不知感恩,还来笑话我”   许凉笑骂她没良心:“这顿免费的午餐我可没白吃!”   盛霜挽着许凉,似乎试图借由这个动作找个依靠,相互取暖,“你说为什么要相亲呢,要是不用找男朋友,我现在直接有个老公还有孩子就好了”   “你去古董店里找找,有没有那种让人穿越的宝器”,许凉觉得她异想天开。   “哎”,盛霜又叹了口气,用很天真的语气说,“人为什么都要找另一半呢,明明可以一个人吃饭,为什么要两个人?明明可以一个人旅行,为什么还要等另一个来提相反意见?明明可以一个人睡觉,干嘛还要多出个讨厌鬼在你旁边打鼾?”   许凉觉得今天她的感慨可真多,“女孩子嘛,都是这么过来的”,知道这句话她耳朵都听起茧子了,但没别的话拿出来安慰。   盛霜哼了一声:“要女人都跟你一样难得糊涂就好了,都说傻人有傻福,你就是个典型”   许凉真不知道这把火怎么就烧到自己身上了,她无辜地眨眨眼,“你可别株连到我身上啊!”   “你看啊,你和大少爷从小就青梅竹马,被他宠着护着长大。根本不用担心其他男人会有的毛病在他身上重蹈覆辙”   许凉想了一下,觉得这话可真不知从何说起,“你只看到表面现象,他可劲儿欺负我的时候,你怎么没吱个声儿?”   盛霜来来回回打量了他好一会儿,不可置信道:“你可真是被大少爷给养傻了。别人的婚姻里一百分是满分,但他偏要为你做到一百二十分。别跟我说,你们结婚这几年,你都蒙着眼睛过日子”   许凉抿着唇垂下眼睛,他对自己的好,怎么会不知道呢?以前她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哥哥对妹妹的爱护,从小打大在她心里,叶轻蕴就是个护短的人,他窝里的崽子,便不允许别人多看一眼。   现在看来,倒是旁观者清。   盛霜见她沉默不语,以为自己刚才说话的口气重了些,让她心里不舒服。于是讨好地笑道:“一会儿你可得给我撑住场面啊!”   许凉从沉思里回过神来,问她:“我除了是个能吃的道具,还能撑住什么场面?”   盛霜乌黑发亮的眼珠子转了两转,“我没什么要求,只要等会儿不管我说些什么,你都不要反驳就是了”   许凉警惕地看着她:“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就行了”   盛霜状似委屈地嘟了嘟嘴,“我这样的大好青年,做得出那么黑心黑肺的事儿来么?”   许凉倒带似的回忆了一下她的为人,结论是:这可不一定!   被盛霜拖着龟速前行,许凉到了餐厅门口,便被里面的暖风吹得松了一口气。   这家餐厅许凉只有在应酬的时候来过一两次。和叶轻蕴吃饭,他从不带她来这种地方,这里四处灯火辉煌,地板有柔亮的光泽,空气里一股淡淡的馥郁香味,名流落座,一眼望去,觉得派头十足。   但同时这里又是吃不饱饭的,一举一动都要符合这里的格调,光注意自己的姿态,让别人饱了眼福,自己的胃却受了委屈。   以叶轻蕴的话来说,少吃这种中看不中用的饭菜。   许凉有些后悔,拦住叶轻蕴去订自己喜欢的餐厅。   盛霜是那种不拘小节的女孩子,看了就餐环境,便在许凉耳边小声道:“我妈找的地方可真矫情”   许凉失笑,现在她对自己母亲怨气快要掀翻房顶,所以对母亲的种种决定,都要否认到底。   侍者引两人到了预定的桌位,那里已经有个男子等着了。许凉和盛霜走近,他大概没料到有两个来,起身和她们颔首招呼的时候,不禁愣了一下。   许凉觉得对方看起来十分靠谱,她们迟到十几分钟,丝毫没见他脸上有什么不满,嘴角反而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先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然后给两位女士移了座位,让她们入座,这才重新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来。   不管他和盛霜最后结果怎么样,但从他的礼仪和教养来看,是个值得结交的人。不仅许凉这样想,连盛霜心中的抗拒也消融不少。   潘宇东让人拿了菜单上来,让她们先点。然后温声道:“不知哪位是盛小姐?”   许凉心道这个包办相亲,包办得可真彻底,完全两眼一抹黑就上阵了。   看来三姑母对这次的相亲也不怎么重视,要不也不会两边人连照片都没看一眼,没个心里准备就直接敲锣打鼓唱起来了。   母女俩相当于半个冤家,这次的相亲,恐怕大半都是因为赌气。   许凉还没开口,盛霜接口介绍道:“我旁边这位就是我的表妹盛霜”   这份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真是信手拈来,许凉眼睛瞪得老大,直愣愣地看着她。这丫头不按常理出牌,倒让许凉哭笑不得。   但盛霜话已经说出口了,要是急于纠正,不是直说她根本不满这次的相亲,赶鸭子上架瞎胡闹么?   见她还在瞪着自己,盛霜怕再这么下去就要露馅儿,在桌子底下碰了碰许凉的腿。   许凉这才转过去,勾出个淡雅的微笑,对男子道:“你好,我是盛霜”   潘宇东听她这样一说,眼睛眯了一下,快得转瞬即逝。然后顺着她俩的戏唱下去,笑道:“不知道盛小姐有没有发现,我们在相貌上有些相似”   盛霜看着看了许凉一眼,又用余光去探对面的人,果真如他所说,他们眼睛都是那种又大又圆的杏眼。   她呵呵笑道:“说明你们有夫妻相嘛”   没想到她语出惊人,许凉被她偷换了角色不说,还要领受这丫头制造出来的尴尬。此刻心里十分后悔,一时心软就答应她赴约,现在把自己坑得灰头土脸。   在场有一个人尴尬就足够了,要再来一个这顿饭吃下去也要噎人。幸好潘宇东风度翩翩,不把盛霜的调侃放在心上,温润笑道:“只是眼睛像罢了,盛小姐让人惊艳,如果我真和她长得像,倒是要沾她的光了”   盛霜心里赞一声,可真会说话!   实际上潘宇东长相也仪表堂堂,从他的领带颜色搭配,西装袋巾的花纹装饰,以及脚下那双软底英伦皮鞋这些小细节当中,显示出他不俗的品味,和极修边幅的绅士风度。   乍一看,还以为他是从杂志封面上走出来的优雅模特。   盛霜庆幸自己今天带了挡箭牌来,不然让她直面这位的魅力,恐怕就要把持不住了。   潘宇东是个极佳的谈话人选,不管哪个话题开头,他都能接下去。即使他是隐形在网络大站后面的老板,但实际上很谦逊,轻描淡写就将自己的身份带过,然后就请许凉站在顾客的角度,给网站提些意见。   这下许凉倒不好意思了:“我觉得都很不错,对于网络经营我并不懂,潘先生见笑了”   潘宇东含笑道:“顾客就是上帝,只是没想到上帝这么好说话”   盛霜见他们聊得兴起,怕潘宇东真看上许凉。瞄一眼旁边的不知自己带怯一下最能引男人犯罪的女人,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加入话题,引开潘宇东的注意力。   没想到他那样执着,满眼只看得见许凉,自己刚说了两句下次参演音乐会的事,潘宇东立马扭头问许凉:“你也去吗?”   许凉愣了一下,自然看出他这是怕跟盛霜说话,冷落了自己。但又觉得相亲这种场合本就暧昧不清,要真让对方误解,起了心思,叶轻蕴估计会气炸。   于是她笑容减了几分,说:“恰巧那几天公司脱不开身,所以不能到场”   潘宇东并不失望,点点头,又和盛霜说起话来。   只是在和她说到一半的时候,摸了摸茶杯的温度,觉得有些凉了,又让侍者给三人换了一杯。   许凉心里觉得有些温暖,潘宇东本人和盛霜都不爱喝绿茶,所以杯子里的茶水都没怎么动过。只有她爱这清新味道,喝了一半。他大概是怕她的水凉了,才这样做的吧。   盛霜说起自己的专业便滔滔不绝,完全忘了自己本将这位相亲对象当做扼杀自己自由的帮凶,一直从庞赛的《小星星》说到福雷的《A大调第一小提琴奏鸣曲》。   潘宇东听她说到兴起处也不插话,看着盛霜觉得自己话太多而略显不好意思的神色,他仍是用鼓励的语气,鼓励道:“然后呢?”“接下来的故事一定很精彩”这样。   等盛霜眼睛里的光亮一点点减退,因为自己热爱所在的激动心情终于平复下来。她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潘先生不会嫌我聒噪吧?”,然后自嘲一笑,“我也只会纸上谈兵”   潘宇东说:“我早年听过盛小姐的小提琴独奏会,觉得你的琴音很灵动,其他恭维的话说出来倒觉得失真,只一句话盛小姐便会明白自己的价值——要哪天你还开音乐会,刮风下雨我也要一饱耳福”   这番话盛霜将他引为知己。   她正要说话,脚下却被许凉踢中。盛霜愣了一下,扭脸便看到她拼命朝自己打眼色。   许凉对她做口型,唇齿间无声吐出三个字:盛小姐!   盛霜恍然大悟,再厚的脸皮也忍不住泛红,她垂眸憋了半天气,真觉得自己不是个演戏的料。自己开演,就有人看热闹。   跟着来了就是供饭,许凉见盛霜正埋头找地缝,柔静地笑了一下,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没想到还是熟人?”   既然是熟人,我们做错了事,你总得包含一二吧?   所以接下来道歉的话就容易很多:“今天是我们不懂事,盛霜是个喜欢开玩笑的孩子,希望你不要跟她计较”   许凉直接把二十多岁的盛霜安在“年少”的位置上,只要是个大度人,就不会跟个孩子计较。   潘宇东当然懂她话里的小心思,不仅没恼,转而道歉说:“不仅是你们,我也是受人所托,顶替他来这儿相亲的”   这下面前两个女孩子都瞪大眼睛了,这是什么情况?   盛霜不禁有些气闷,她虽然不乐意,但也有乖乖到场好吧!对方倒轻省,直接不露面,把她扔给别人了,那副躲闪不及的做派是要闹哪样?   她这暴脾气一上来后槽牙都咬紧了,这算什么,瞧不上她么!   盛霜忍着脾气,慢声细语地问潘宇东,“那潘先生又是受谁的嘱托?”   潘宇东也不含糊,直接把好友给卖了,慢吞吞地说出幕后人来:“邢二”   本来盛霜心头已经备好火药了,“邢二”这两个字就像往引线上点火,轰隆一声炸开了。她生着闷气不说话,怪不得相亲连个名字和照片都不给她,原来是想把她和邢二这个混蛋绑到一起。   她的母上大人跟外人打算盘就算了,还噼里啪啦来算计自己的女儿。   还有邢二,把她推给别人是怎么回事儿?看不上她也犯不着急吼吼地往别人怀里推吧?   要是她现在手里有一把杀猪刀,一定会毫不犹豫当个屠夫!   许凉看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拍拍她的背说:“瞧瞧你,一副杀人灭口的样子。现在的局面不正好么?”   看她冲自己眨眼睛,盛霜这才反应过来:这次相亲是个一劳永逸的买卖。虽然邢二那禽兽放了自己鸽子,但不仅这次作废了,下次她就有理由搪塞母亲:看看你找的相亲对象,什么不靠谱的人都塞你女儿,我是垃圾回收站么?   她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看在潘宇东坦白从宽的份儿上,她也不好对着人摆脸色。只是心里恼得厉害:这脸丢到泥里去了!   盛霜脸上阴惨惨地笑着:邢二,赶紧给自己准备一口棺材吧。   潘宇东将来龙去脉说了,又再次跟盛霜道歉。   盛霜也没得理不饶人,再说她刚才也胡闹了一把,没什么立场给人脸色,于是说:“没关系,我们也算得上不打不相识”   潘宇东被逗笑了:“盛小姐心倒宽”   盛霜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大多数的时候还算是个好说话的人。不过对那些专给人下绊子的,我心眼儿小得能把他挤成纸片儿”   潘宇东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邢二,我只能帮到这儿了,自求多福吧!   上了菜,盛霜倒没了谈性,她正忙着在心里将满清十大酷刑往邢二身上轮流用一遍,耳边不是餐厅里悠扬的钢琴曲,而是他哭着求饶的声音。   看她神游天外,许凉也不好让场面太冷清尴尬,于是和潘宇东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和潘宇东说话很舒服,他是个非常能察言观色的人,只要许凉露出一点点情感倾向,他就会顺着她的话来说。   比如她说道:某某女明星老是演坏女人,可她私底下人还不错;或者某谐星在舞台上搞笑,其实是个哲人。   许凉没有背后说人坏话的习惯,所以都是挑人的好处说。   潘宇东心里一动,看来许家家教很好。不过也能看出,她本就是个清澈的人。   ------题外话------   九哥知道疙瘩被相,估计要气炸。大家周末愉快,么么哒(づ ̄3 ̄)づ╭?~ ☆、138.心慌意乱   最后三人吃完午饭,才从餐厅里出来。外面有些下雨,不大,但还是会沾湿头发,潘宇东请她们等一等自己,然后从车上取了一把伞,递给她们。   许凉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风雨刮在脸上,有些冷厉的疼痛。她有些担心地问道:“把伞给我们,你自己呢?”   潘宇东雅致地笑着,让她别担心,“男人带伞,就是为了满足女士的不备之需”   看着她眼睛里不好意思的神情,潘宇东忍不住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傻丫头,你心肠怎么这么软啊?”   这宠溺的语气,让许凉和盛霜都愣了一下。但他嘴角含笑的样子,姿态十分坦然,丝毫不会让人往猥琐的方面去想他。   潘宇东看着她呆呆看着自己的模样,真想抱一抱她。从小爷爷奶奶便十分疼爱姑姑,后来她出国之后,奶奶常常对着姑姑的照片落泪,后来抑郁而亡。   站在自己面前气韵优雅的女子,长着和姑姑一模一样的眼睛。姑姑的女儿,已经嫁人了呢。   他想替自己去世的奶奶,抱一抱她的外孙女。要是悲剧没有发生,阿凉一定是潘家的小公主,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与自己的亲人对面不相识。   不过最后他到底忍住了,自己要是冒冒失失地接近,会吓坏她的。   潘宇东心里叹口气,对许凉说:“许小姐,希望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许凉还没说话,盛霜就警惕地将两人隔开。本来她还觉得潘宇东是个风雅君子,没想到他刚才突然对许凉下手,要这次相亲真给许凉找了麻烦,表哥叶轻蕴发起火来可不是好玩儿的。   还要见面?大少爷能用一肚子火喷死你!   盛霜眯眼一笑,说道:“今天和潘先生用餐非常愉快,如果有下次,我们几个再加上许凉的那位再约吧”   潘宇东毫不在意她话里面意有所指,点头道:“好啊,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他这样坦荡,倒让盛霜怀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潘宇东和她们道别,最后又看了许凉一眼,这才转身往自己的车走去。   等他乘坐的那辆保时捷918汇入车流,盛霜这才低声嘟囔了一句:“邢二身边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绅士贵公子?”   许凉碰了碰她的肩膀,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盛霜回过神来:“什么怎么样?”   许凉下巴一抬,指向刚刚那辆跑车消失的方向:“你的相亲对象啊”   “没感觉”   “我觉得挺靠谱的”,许凉对潘宇东的印象还不错。   盛霜想起刚才潘宇东逾矩的举动,敲打许凉道:“喂,你可是结了婚的人,千万要守住贞洁。不然大少爷找我算账,我倾家荡产也赔不起一个老婆给他”   许凉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也不恼,哼笑道:“你脑洞开得可真大!哪有你这样的,把人硬推上去替你相亲,反过来还担心我看上人家。早知道这么吃力不讨好,我还不如在公司里喝咖啡呢”   盛霜赶紧讨饶道:“好表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说话不过脑子,你可千万别恼”,然后又提议,“要不我们出去逛逛,你要看上什么,我都送给你好不好?”   许凉还记得叶轻蕴对自己的嘱咐,推辞道:“算了,九哥今天回家早,和你一起逛到明天,他肯定会把电话给打爆”   盛霜嘟了嘟唇,长长叹一声,面前立马吹出一团雾气,“你这个有家有室的人,扭脸儿就开始虐我这个辗转相亲现场的单身狗是吧?我名字叫盛霜,最后反而落单了”   许凉以为她是为找不到另一半烦恼,“没关系,以你的品貌,一定会找个如意郎君”   “要是我妈也能这样认为就好了。你不知道,她现在恨不得立马把我给嫁出去,过犹不及啊”   “你跟你妈妈好好说,她总会理解你的。你一直单身,她就怕你单惯了,最后心落实不到家庭当中去。”   盛霜哼哼两声,一边撑伞一边绕过水坑,“我妈现在正是更年期,跟她说话能把下辈子的劲都给费完”   两人上了车,即使盛霜完成了任务,后面还是跟了条尾巴。   将许凉送到家,叶轻蕴没在。许凉邀请盛霜到家里坐一会儿。   盛霜连连摇头:“霸占你半天了,我可不想看到大少爷那一脸埋怨。我还是回家蹲大牢吧,虽然不够自由,但人生安全能得到保障”   许凉嘱咐她开车小心一些,盛霜高高“哎”一声,开着那辆smart驶远了。   本来还担心叶轻蕴回家下雨路面湿滑,谁知道下到一半就停了。   不久华闻便要开年会,他最近事情很多,所以给许凉打了电话,会尽量早些完事,不过要是迟了,就不必等他吃饭。   最近裴意初要去一个剪彩活动,许凉打给吴敏川,问有没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吴敏川说只等人飞到那边,公司幕后人员听说裴意初开年就要进周导的剧组,都想往裴身边插一脚,成为他的自己人,所以劳动力有的是。   许凉笑了一下:“都去捧裴的热灶,也不看看当初他们那些手法可真让人齿冷,季修源给我们下绊子的时候,可没人挺身而出”   “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人形也成圆形了。要真是为了裴好的,我们心里都有数,那些想趁机出头的,估计就打错了算盘”,吴敏川淡声道。   裴意初一旦进了周导的组,不管电影最后票房如何,仅仅这个噱头就能热度持久。即使他最后不能借此摘得奖项,但能成为裴意初名气的新高峰毋庸置疑。只要跟他沾边的,将来走出去打的就是著名影星裴意初御用的旗号,身价地位也能提升很多。   捧高踩低,在娱乐圈简直不要太常见。   “你们哪天的飞机?”,许凉搁浅飞转的心思,问吴敏川道。   “剪彩是在大后天,所以我们后天再走也来得及”,吴敏川早就定好了日程,所以许凉一问她想都没想就答道。   “这几天又降温了,你们到了那边注意保暖”,许凉不能跟着去,只能盯着这些细节。   吴敏川调笑道:“这次怎么不遗憾没能跟我们一起去了?”   要是以前,她巴不得出去散散心,叶轻蕴不肯,她多多少少有些怨气。这次又要出差,她自然不在名单之内,但一颗平常心反而有些庆幸,叶轻蕴一个人在枝州,她还真有些舍不得离开。   此时被吴敏川说中心思,许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笑得像个十七八的娇羞小姑娘,嘴硬道:“公费旅游,我怎么不遗憾?!”   吴敏川笑她口是心非:“真的?那你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后天就走”   许凉连声说算了:“趁着你们都不在,我才能偷懒休假呢”   见她还当真了,吴敏川不再逗她,两人又聊了两句,这才挂断电话。   晚上叶轻蕴说是回来得晚,但今天中午没能一起吃饭,开会的时候老想着她。好多事情一时半会儿敲定不下来,他难得耐不住了,散了会便往家里赶。   幸好下午停了雨,路况还过得过,一路开到家门口比平时少用了几分钟。家里温馨柔亮的灯光漫出来,铺到庭院里,让叶轻蕴心里有一股安心的归宿感。   走进庭院里才发现荒芜了一个冬天的植物被理顺了,看着敞亮不少。他加快脚步,还没走到门口,门就开了。   许凉系着围裙站在门框里,笑意盈盈地说:“你回来啦?”   她今天难得乖巧,像个真正的专职主妇,将拖鞋放到他面前,让他赶紧穿了,上楼去换衣服。   明明今早上才亲自送她去上班,仅分别了几个小时,此时还是忍不住要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倒像没守着,便有了自己看不见的变化,增减都不在眼里。   许凉被他看得奇怪,眨眼问他道:“这是怎么了?”   叶轻蕴“嗯”了一声。许凉正要回到厨房,便被他一个跨步,从后面拥住了。   温热的气息吞吐在她的头顶,许凉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累了?”   地上是他们相拥在一起的影子,一高一矮,像同气连枝的树。   他看着那影子,嘴角渐渐浮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来,叶轻蕴问她道:“今晚你做的饭吗?”   许凉还没从他黏人的动作中回过神来,过了一会儿才答道:“是啊,熬了鱼汤”   说到这儿,她拍了一下自己额头,想起她的鱼来,挣脱开他的手臂,风风火火地往厨房赶去。   她的鱼汤在火上坐了太久,已经消耗掉一半,于是扭头苦着脸对他说:“幸好还没焦,我把我那碗汤让给你”   叶轻蕴见她手忙脚乱地去盛饭菜,他也不管身上还穿着正装,帮着他端到饭厅里去。   她马马虎虎地照着菜谱炒了两个菜,都是那种简单省时不费力的,然后就是那个坏了一半的大菜——鱼汤。   叶轻蕴换了衣服下来,许凉已经摆好碗筷等他。   见他下来,眼睛一亮,赶忙迎他坐下。   对于她的殷勤,叶轻蕴反倒不习惯。她是随性的人,以前总觉得她对自己不上心,随性得有些冷漠。   现在对着面前这张神采奕奕的脸颊,他心里满满地,快要溢出来。   许凉果然如她先前说的那样,将砂锅里只能倒腾出的那碗鲜白鱼汤推到叶轻蕴面前,“喝吧,我熬了很久的,应该入味了”   论起厨艺,她只有一个汤水拿捏得到尺度,算是拿手菜了。今天拿手菜也不拿手了,最后只抢救出了这么可怜兮兮的一碗。   叶轻蕴端起碗刚要喝,许凉拦住他说:“吹吹,烫”   他便拿了一把汤匙搅动着,等凉得差不多了才尝一口,看着她像等待评委打分的模样,眼睛里满是笑意,“很鲜”。   说着喂了她一口,许凉也说不错,“就是火候有些过了”   叶轻蕴倒是对她要求不高:“没带智商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许凉脸垮下来:你能不能不要在气氛这么温馨的时候毒舌?   这么一想,她便愣了一下。他毒舌自己已经是常事,但她辛辛苦苦做饭在家等他,便想得他一句肯定和夸奖。   许凉想,是不是自己变得矫情了?   叶轻蕴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试探道:“怎么吃个饭也要出神?”   她“哦”了一声,偷觑他一眼,生怕他发现自己的情绪似的,低头吃饭。   叶轻蕴迟疑了一会儿,用公筷给她夹了一朵花椰菜,问道:“生气了?”   许凉赶忙否认道:“没有”,然后又说,“快吃吧,等会儿菜就要冷了”   她没工夫说话,只顾得上理顺自己的心思。她发现,似乎已经管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是因为自己越来越……在乎他了吗?   一时间,她为这个新发现而心慌意乱。   ------题外话------   大家周末愉快,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139.快到我怀里来   许凉和叶轻蕴吃完了饭,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但时间却不太晚。   叶轻蕴难得吃得这么撑,他把许凉做的菜就着甜蜜吃下了七八成,连许凉也觉得不可思议,他是那种少吃惜福的人,今儿倒是出人意料。   “我们出去散散步吧”,他说。   他的胃脆弱得像个林妹妹,许凉也怕他不舒服,所以上楼换了衣服,和他一起出了门。   走到庭院的时候,叶轻蕴往周围扫了一眼,问她道:“什么时候园丁师傅来修理过?”   许凉道:“哪儿啊,今天回来得早,我自己忙活了半天,将那些枯死的解决了。判不出生死的倒还留着”   知道她连一草一木都爱惜,叶轻蕴点点头,转而问道:“今天盛霜相亲感觉怎么样?我在开会前一直等着三姑妈兴师问罪的电话,不过最后倒是清净,我回来了也没个动静”   说起今天那个乌龙相亲,许凉就忍不住笑,将经过娓娓道来。当然将盛霜让自己顶替她的事情略过。   叶轻蕴听了也觉得跟唱戏一样,“一个个的,真把婚姻当儿戏了”   许凉的手指被他扣住,两人相携着往前走。   一想起盛霜当时的表情,许凉不禁摇头失笑:“你是没看见,盛霜难得那么沉默,估计在心里都把邢二给骂臭了”   叶轻蕴了悟道:“他们两边都不安生,谁也不能让谁负全责,怪不得连三姑妈都哑口无言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沿着路走,叶轻蕴一直将她护在路的侧边。没有目的地,仿佛不用刻意,前方就有萤火,有胜景。   不知不觉就到了别墅区旁边的公园里。许凉一走到这儿便心有余悸,叶轻蕴天天都要在这儿跑步,有一次拖着自己来,简直让她跑了半条黄泉路。   冬天的公园比平时更加冷清一些,两旁有孤独的灯火,将地上的树影照得很深。两人的步调在一个频率,倒像全世界的热闹繁华,独有一处留白给他们似的。   越走近,耳边那阵舞曲越清晰。很慢的调子,在冬风里拨弦。一个个音符淌进人的耳朵里,有一股幽静的柔慢。   两人心照不宣地往音乐处去了,从石子小路绕过一片银杏树林,有一个开阔的空地,是一群老年人在跳舞。   大概是怕老人年迈眼神不好,这处的灯光比别处亮一些。周围是青草碧树,孕育着来年的繁花,他们将一片毫无修饰的空地当做舞池,在里面舞影交错,让人心底升起一股翩翩诗意来。   里面的老年人跳着调子很慢的华尔兹,他们大多数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但搂着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仿佛回到青春热恋。   许凉心里慢慢浮起了感动,亲眼见证这么多的白头偕老,总让人对未来更有底气和信心。   叶轻蕴看她眼睛盈盈璀璨,带着向往。于是拉着她来到一众人中间,一手搭着她的,一手扶着她的腰。   许凉环顾四周,看老人们都抱以善意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他一下,“你干嘛?”   叶轻蕴理所当然地说:“跳舞啊”   “我们两个像误闯桃花源的局外人,这样不好吧”   他直接戳穿她:“你就是脸皮太薄,我一个大男人都抹得开面子,你还推脱什么?”   一边说,一边将手臂勒紧,她便贴在他的胸膛上了。   叶轻蕴还在柔声哄她:“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脸埋在我怀里,我一个人丢脸就行了”   许凉瞪他一眼道:“什么丢脸,跟我跳舞很丢脸吗?”   他无奈地看着她,最近简直把她纵得胆子大了,发起嗔来简直让他举手投降,“怎么会,能跟叶太太共舞,是我的荣幸”   许凉仰望着他,说是怯步,但早就和他抱在一起慢悠悠地跳着。明亮的灯光里,能看见他们的眼眸里清晰地印着彼此。   他们成了这些年迈舞者中的一员,每一对的两个人,就像船与帆的关系,只要给一点风,他们就能依偎到天涯海角。   叶轻蕴很享受这一刻,慢慢和着许凉的步子,等曲调接近末尾,许凉抬眼便看他眼睛里有一股深沉的凝聚力,接着在她耳边轻轻说:“等我七十岁的时候,还带你到这儿来跳舞”   她心里那股暖流顺着脉搏到达周身,感动使许凉的心跳十分有力,这已经是别的女人一辈子都求不到的了。   “七十岁,你的老腰还扭得动吗?”,许凉忍住眼眶里的泪意笑道。   叶轻蕴对此信心满满:“我的腰不仅到那时扭得动,还能每晚在床上折腾你两回”   “喂,在这么多老人面前,你正经点儿!”,许凉一边观察周围的人是否听得见他们刚才说的话,一边低声道。   “脸皮又开始薄了?快到我怀里来”   一曲毕,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两人都没有走的意思,像在这儿赖定了,等着下一场开始。   他们两个长相气质都不俗,站在一群老年人当中,就显得出众了。   有好奇的老人家上来,笑眯眯地问道:“年轻人,没想到你们倒有耐心陪我们这群干柴老树慢慢转悠”   许凉笑眯眯地道:“我们跳得不好,生怕把大家的节奏打乱了。再说各位叔叔阿姨舞技很好,一跳起来我还以为和同龄人在一个舞池里呢”   叶轻蕴没说话,但态度谦逊地将自己的座位让给才来的两位老人。   大家看这对年轻男女容貌昳丽,很有礼貌,心里都很喜欢。   老人家嘛,大多唠叨,问话连气都不喘一口便发射出来。   许凉没觉得烦,笑意盈盈地答了。她从小就招老人家喜欢,很有老人缘,此刻全场的爷爷奶奶都像哄小孙女一样哄她。   其中一位很爱笑的奶奶看了一眼叶轻蕴说:“你男朋友长得真是顶顶好看,要是我的孙子长得比他好,我一定让他来追你。不过现在那小子没希望了”   叶轻蕴听了后扬了一下眉,当着他的面就开始挖他的墙角?   他上前一步拉住许凉的手:“奶奶,我们已经结婚了”,你孙子不是没希望,是彻底没希望。   老人们看他刚开始一身沉稳,但一有人抢他媳妇儿,立马就站出来护食的样子,不禁被逗笑了。   他被那一双双充满笑意的眼睛,弄得也有些不好意思。刻意将脸扭到一边,等热度减退一些,才看了许凉一眼。   听他这么一说,老奶奶故意道:“你说你们以经济结婚了,我可不相信。结婚了,戒指呢?”   “就是啊!”,其他人也在旁边起哄,场面热闹非凡。   老奶奶下战书似的挑了一眼叶轻蕴。   不过叶先生也不是被吓大的,四处看了一下,在其他人的注视下走到路边,扯下了两根在冬霜当中劫后余生的狗尾巴草,手指翻飞,不一会儿就编成了两个草戒指。   在一双双眼睛的见证下,他将其中一个草戒指郑重地带在她的手指上,然后将另一个递给她,然后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他们没办过婚礼,自然也没有交换戒指的场面。叶轻蕴送过很多戒指给许凉,但她从未带出来过。   那么多戒指,他是想告诉她,除了今生今世,许凉下辈子,下下辈子,很多个来生的婚姻都被他承包了。   以前她不懂,但此刻带着草戒指的许凉却并不因它的廉价,便觉得简陋。似乎此处就是他们的婚礼现场,周围的老人是来客,明亮的灯光是婚礼进行曲,还有草戒指,就是他们的信物。   明明这样儿戏,却让她生出一股神圣感来。   她也如叶轻蕴先前的庄重神情,将指环套到了他的手指上。   叶轻蕴凝视着她,发现许凉的眼眶湿了。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心疼道:“傻瓜,一个草戒指就把你收买了?可真不贪心”   许凉抹了一把眼睛,闷声说:“你怎么知道我不贪心?我贪的是一辈子”   他眼眶也热起来,温柔道:“你看,你还是不够贪。一辈子怎么够?要是我,就贪永生永世”   四周再次想起华尔兹舞曲,叶轻蕴趁着老人们都不注意,飞速在许凉嘴唇上吻了一下,这才带着她滑到人群当中。   刚才那位爱笑的老奶奶就在他们旁边,一边跳舞一边暗地里观察他们。心道这对年轻人感情真好,话说着说着就把周围人全给忘了,倒不觉得他们失礼,自己年轻时也这样,除了家里老头子,谁也记不住。   舞曲是老人家早就跳熟的,即使她心不在焉,老伴儿却故意慢下来配合她。她眼睛不住往那对年轻人周围瞟去,便看见那个仪表堂堂的男子轻笑着在女孩子耳边说了句什么,女孩子本就娇羞泛红的脸几乎要涌出血来。   许凉在跳舞的时候,故意踩了叶轻蕴一脚:“公园可是公共场所,夜黑风高也不能乱来”   他笑得很不正经:“你连我的戒指都收了,今晚就该洞房花烛夜”   “你不许乱来”,她威胁道。   不管她语气多么坚决,对叶轻蕴来说,毫无压迫感。   他挑眉邪笑道:“洞房花烛夜的新郎官,谁不对新娘乱来?”   许凉被他气笑了:“都结婚三年了,你这个新郎官早就过期了”   “没事,我给咱们的婚姻吃过防腐剂”   许凉:“……”   等老年舞会散场,叶轻蕴不仅没带着许凉离开,反而拉着他往公园深处走。   这个公园的绿化面积很大,越往里面,越幽深地黑着。   许凉被他带到一片女贞树下,将她抵在树干上深吻。刚开始她还反抗,后来力气渐渐弱了,到了最后,竟然情不自禁地迎合他。   叶轻蕴受不了她的回应,心里渐渐热起来,呼吸加重,嘴唇慢慢移到她的脖子上。一边将火热的吻烙在她身上,一边意乱情迷,“阿凉阿凉”地唤她。   许凉虽然情难自禁,但到底还有理智,怕他真在这儿洞房花烛夜,伸手推开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刚要开口让他也克制些,便听见他皮带扣子“哒”一声轻响。   她着了慌:“你干嘛?”   “你没看见?我在乱来”   许凉正要让他住手,一道强光突然照射在他们脸上,警惕严肃的男声接踵而至:“谁在那儿?”   叶轻蕴赶忙系好皮带,心里爆了一句粗口。本想逗逗她,没迎来想要的效果,把公园里的保安给迎来了。   他拉着许凉穿行在树林里,后面那位保安紧追不舍,一边追踪两个逃犯,一边警告道:“我已经看到你们了,现在最好停下来,不然被我们的人堵住,就只有去警察局的份了”   叶轻蕴脚下迈得更快,牵着许凉往前狂奔,心里十分懊恼。他们两个要是不跑,解释两句就没事了,现在一跑反倒确定了嫌疑,除了比保安更快,不然叶先生的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这儿了。   不过心里倒不觉得难堪,打他记事起,行事如走棋,每一步都力求扎实稳当。这样疯狂的时候,少之又少。   和她在一起,不像叶轻蕴的叶轻蕴,才是真实的他。   ------题外话------   更新啦~\(≧▽≦)/~ ☆、140.养猪专业户   有了黑夜和树林打掩护,两人也不轻松。他们跑得气喘吁吁,身后那道手电像一双很亮的眼睛在追踪他们,连跑到隐蔽处躲起来的空挡都捞不着。   叶轻蕴带着许凉自然跑不快,再这么下去,就要把这夫妻俩逮个正着。   趁着现在后面的人同自己还有些距离,叶轻蕴一边跑,一边对许凉说:“一会儿我拖住他,你自己跑”   许凉很干脆地说:“我不要”,这一场你追我赶的角逐,倒把他们组合成一对逃命鸳鸯了。   “你不听话,乖啊,你先回家去,九哥等会儿肯定毫发无伤地回来”,他哄她道。   许凉还是不干:“你是堂堂华闻总裁,被人抓住了,传出去可不是好玩儿的”   叶轻蕴见劝不动她,心里又甜蜜又无奈,只要赌一把了,拐了个角,躲在一颗松树后面,然后捡起地上的石头往一边抛去,制造假象。   他放轻呼吸,捂住许凉的嘴巴,两人屏息等着保安的脚步靠近,然后往石头发出声响的地方去了。   两人这才全身发汗地松了口气,叶轻蕴低下头,两人额头相抵,将她抱在怀里,轻笑道:“吓坏了吧?”   许凉此刻还心有余悸,呼吸不稳,历过惊险之后,忘了刚才都是他找出来的事儿,心里反倒有些相依为命的安全感。   他的大衣扣子是解开的,许凉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去,手隔着他里面那件衬衫环住他的腰身,掌心来回摩挲着。   叶轻蕴被她摸得身体和心里都痒,抓住她作乱的手道:“我们回去吧?”   许凉点点头,说好。这一路她实在跑累了。在叶轻蕴观察四周,确定安全之后,她才被他牵着手出了公园。   路上明亮的灯光让许凉彻底从刚才警匪片似的场景当中回过神来。对嘛,这才是她生活的世界。   叶轻蕴怕她刚才出了汗,此时吹风会感冒,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来给她轻轻擦拭额头。然后就听她问道:“九哥,这算不算你的黑历史?”   他忙着呢,没空回答这个无聊问题。   许凉见他一声不吭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说下去:“有个成语是为你准备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叶轻蕴一本正经地说:“现在风大,风灌进嘴里会生病”,意思是,赶紧闭嘴吧。   许凉偏不:“你说我把今天这事儿给妈妈还有奶奶说了,她们会怎么样?”   他斜她一眼:“她们会夸奖我说,这孩子为了大我牺牲小我。走哪儿都不忘为叶家制造下一代”   她就不信治不了他:“那我跟夏清江和邢二说呢?”   叶轻蕴不满道:“你到底和谁一张床上睡觉?”   就在他以为她又要反抗的时候,许凉忽然踮起脚尖,嘴唇快速地和他碰了一下,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和你!”   仅仅两个字,就像良药似的,一下子就把他给治愈了。他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来,索性笑开了,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无奈道:“你啊——”   正是雾沉半垒的时候,天空黑得空旷,但苍穹之下却繁华半隐。一条公路上汽车稀疏来往,路边上有拖长的两条相互依偎的影子。天黑了,人心里却有一股悠长的晴好。   回到家,许凉已经累得眼皮都快黏在一起。她坐在客厅沙发上就不想起来了。   叶轻蕴柔声问道:“想睡觉了吗?”   许凉有些疲惫地点点头。   “以前你多扛摔打啊,一个女孩子跟着男孩子们跑,回到家还精神奕奕。现在年岁见长,怎么反而变得娇气?”,他说着便将她横着抱起来,上楼去。   许凉哼了一声:“你想说我变老了吗?”   他却说:“我巴不得我们一下子就老了”,没有变数,已经达成结果。   “为什么?”   “老了之后,我就会闲下来,将事业交给孩子打理,天天在家陪你。我们可以相互染头发;相互提醒吃药;正大光明地在一群老人中间跳那种调子很慢的华尔兹”,叶轻蕴的语气里,带着鲜少有过的向往。   许凉一直觉得他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好奇道:“你真的能放下权利,只有我一个?”   叶轻蕴像看傻子似的看她一眼,难道我在你眼里是个*很重的人么?现在还没老,我心里也被你霸占着呢!   不过对于她的傻气,叶轻蕴已经习惯了,他似是而非地“唔”了一声,说:“你乖乖呆着就行了”,其他的都交给时间,它会公布所有答案。   叶轻蕴给许凉放了水,撒了些浴盐,问她要不要点一盏香薰精油。   许凉被他的殷勤弄得受宠若惊,另一边也开始警惕——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居家了?   等她将换洗的衣物带进浴室,他还在里面。许凉示意他出去,叶轻蕴却很乐于助人地说:“你今天累成这样,我帮你洗澡吧?”   许凉这才窥出他的真意来,正要坚决地说不,却被他一下脱掉浴袍,抱进浴缸里。   家里很暖,叶轻蕴进门之后就脱掉外套,此时只穿着一件白衬衫。他将袖子挽起来,当真将洗发露轻柔细致地抹在她的头发上。   他一边帮她洗头发,一边力道适中地替她按摩着头上的穴位,许凉觉得手法拿捏得很舒服,简直要睡过去了一样。   等她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放在她的胸口。许凉叫了一声,拨开他的手护住胸,“你干嘛?”   叶轻蕴无辜地说:“给你按摩啊”   许凉见他的手又要伸过来,赶忙撩了他一捧水:“你走开!”   水将他的白衬衫给打湿了,隐隐露出里面优美的线条和结实的肌理,若隐若现的视觉感官,让人觉得他整个人充满力量,蓄势待发。   他的猎物就是蜷缩在浴缸的娇妻许凉。   叶轻蕴邪魅地笑了一下,伸手一粒一粒地解开衬衫扣子,眼神锁定面前的许凉,慢吞吞地道:“既然衣服打湿了,我跟你一起洗好了”   她大声抗议:“谁要和你一起!”   他眼睛里笑意璀璨,似乎其中装着浩荡长空,向她保证道:“我不会乱来”   许凉才不信,赤身*,*,干坏事合法,万事具备,放在嘴边的肥肉不吃,他才没那么善良!   她急得都快跳起来:“你出去”   叶轻蕴把她的警告当耳边风,一抬长腿跨进去,“我进来了”   饶是这么大的浴缸,他一进来也显得逼仄。许凉都快哭了,“谁让你进来的?”   叶轻蕴展臂将她搂在怀里,让许凉趴在他身上,嘴唇贴在她的耳边上轻轻说:“阿凉,你准备好了么?”   然后······他才不管她准没准备好。   今晚念着她累了,叶轻蕴泄了火就放过了她。将两人身上擦洗干净,用浴袍把许凉裹好,这才把软成一团香泥的人抱到床上去。   许凉虽然还醒着,但眼睛已经睁不开。她很想睡,但抱着她的那人显然不想。还在她耳边絮絮地问道:“今晚我明明没怎么弄你,怎么哭得那么厉害?是不是我让你太爽了?”   这下她睡意全无,赶紧起身给自己洗刷冤屈,恶狠狠地说:“什么太爽了?你快闭嘴!”   叶轻蕴见她上半身全暴露在空气里,赶紧拉着她躺下,安抚似的轻拍她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我本来就没有!”,她语气异常严肃。   “这有什么,我们是合法夫妻,现在也只有我们两个,不丢脸”,他大言不惭地说。   许凉知道刚才自己在浴室里被他弄得意乱情迷,不自禁地去迎合他,太不矜持了些,被他戳中心事,恼羞成怒道:“没发生过的事,你不可以胡编乱造!”   叶轻蕴从善如流:“嗯,快睡吧”,等她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又突然来一句,“你觉得爽不爽我不追究了,不过阿凉在我身下的时候倒是很好”   许凉在半梦里磨了磨牙,不过实在太困了,心想反正他说的是自己好,那就明天再算账吧。   可到了第二天,许凉就把这回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裴意初和吴敏川不在,她就清闲下来了,连公司也不必去。叶轻蕴听说她时间一大把,磨着她跟自己一起去华闻上班。   许凉摇头道:“好不容易捞到个假期,还要跟你一起去坐班,多亏啊?”   叶轻蕴嘴角垮下来,背过身去,看面包机里的早餐好了没有。   许凉以为他生闷气了,揪着的袖口道,小心翼翼地问道:“九哥,你生气了?”   叶轻蕴没没理她,似乎做早餐是天底下顶顶重要的事情,能让他为之专心致志。   她向他妥协道:“我亲你一下,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叶轻蕴用余光看她一眼,沉默着将吐司摆盘,另一只手端着煎蛋往餐桌走。   许凉拦住他的去路,踮起脚尖准备吻他。不过他个子太高,只稍稍将脸往上一仰,便可以避开她的嘴唇。   见他凛然不受自己这一吻,许凉觉得不服气极了,她一下子甩掉拖鞋,站到椅子上去,抱住他的脑袋就在他嘴唇上啃了一口。   叶轻蕴闷哼一声,这个蛮丫头,把他的嘴唇都啃破了。   他再端不起来了,安抚性地舔舐了一下她的唇瓣,拉开两人的距离道:“你这是想谋杀亲夫啊!”   许凉看他嘴唇微微肿起来,垂着眼眸认错:“我不是故意的”   “今天早上还要开会,别人看我嘴唇这个样子,估计脑补得够激烈”,他目光追着她,闲闲道。   许凉的个子更矮一截,声音更小:“你就说被蜜蜂给蛰了”   “华闻总裁战况激烈,谎称蜜蜂蛰唇,作为娱乐圈人士,叶太太觉得这个新闻标题怎么样?”,他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抱着手臂轻嘲道。   许凉被他说得脸颊泛红,小步挪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衣角低声道:“九哥,我错了”   叶轻蕴占据道德高地,“只是这样就算了?”   “要不——你咬回来”,说着认罪伏法地仰起脸,将嘴唇送上去。   叶轻蕴拿起一片吐司抵在她唇上,哼声道:“你想得美!”   到最后叶轻蕴还是没把许凉强拖到华闻去,她将他送到车边上,叶轻蕴看到她眼袋微青,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眉眼,“你再睡个回笼觉吧,我中午有饭局,不能陪你。刚才给严姨打过电话,她会来给你做饭,别一个人在家就犯懒,知道吗?”   许凉觉得他现在越来越操心自己,恨不得将她的衣食住行全都嘱咐一遍。他是那种不会说情话的人,连一句“我爱你”也没有,以前他们即使结婚也觉得隔着千山万水,现在许凉却每天都身在“他好爱我”这样的氛围里面。   她眯着眼睛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在外面吃饭也要记得不许喝酒,别人端着酒杯就交给下面的人应付”   司机现在也有经验,以前叶先生没出来就要将汽车引擎发动,现在叶先生和叶太太结婚几年倒迎来了蜜月期,一黏糊起来就难分难解,道个别没十来分钟不算完。所以等先生出来一会儿才发动车子。   等汽车渐渐远了,看不见之后,许凉才转身回屋。   昨晚上虽说叶轻蕴折腾得不算厉害,但后遗症还是有的。打个哈欠之后,两只眼睛酸胀出眼泪来,她想自己应该乖乖听九哥的话,上床睡觉。   睡到差不多十点半的时候,许凉自己醒了。她出房门往楼下一看,严姨已经在厨房忙活了。   她摸出手机,习惯性地看看网上有没有关于裴意初的新闻。幸好除了他在机场受到粉丝热烈迎接之外,没其他大事。   点开微博一看,手机上登的是她的小号,有人艾特她。   进去之后,便看见有个ID叫“凉家小叶子”的人发了一句:猪猪凉,快起床。   下面配了一张小红猪拱枕头的动态图。   这个微博号还是前几天许凉帮叶轻蕴申请的。他对社交网站完全是一片空白,叶轻蕴很低调,很少在公开场合发表言论,更别说是在网上。   为了有事没事骚扰他,许凉特意申请了两个微博号,本以为他会觉得她无聊,出人意料的是,他倒觉得挺有趣。有时候会转发一些关于女孩子养生的文章给她。   今天倒好,直接用这个隔空叫她起床。   许凉在下面评论:叶先生这么快就开完会了?哼,我是猪,你是什么?   华闻总裁办公室里,财务部总监正等着总裁签完字,自己好把报表拿走。   谁知道报表签到一半,叶先生忽然停下笔。   财务总监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报表有什么纰漏,心虚气短地用余光去扫上首坐着的人的脸色。   只见总裁搁下笔,拿起手机打了几个字,然后才重新把文件签完。   上去拿文件夹的时候,总裁难得淡笑着勉励他道:“马上又是一年过去,辛苦了”   财务总监连连恭声应道:“应该的,应该的”,这才从办公室里退出去。   一出去就遇上总助方誉,财务总监赶忙上去招呼他,道着谢:“真如方总助说的那样,今天总裁很好说话”   方誉笑眯眯地说:“这有什么,总裁顺心了,底下的人才有好日子过”,然后不动声色地瞧他一眼,“再说了,我们总裁是个顶顶温和的人,哪天不是这么好说话?”   财务总监一愣,虚汗又冒了一次,不住点头道:“是,是,方总助说得对,没有比总裁更和善的老板了”   方誉望着财务总监的背影走远了,心道总裁在华闻的威严日盛,对各个部门绝对压制才能让总监们如此忌惮乖顺。   哎,大概只有在叶太太面前,总裁才会真正卸下满身气势,只是个普通男人吧。   不过此时叶太太却拿着手机气炸了,因为叶先生回了她一句:如果你是猪,那我就是养猪专业户。   ------题外话------   九哥又多了个外号,凉家小叶子,吼吼,大家有木有觉得很萌啊? ☆、141.马场   许凉在家当了半天的米虫,吃了午饭就接到叶轻蕴的电话,说是今天天气还不错,夏清江约着一起去马场跑马,一会儿让人回来接她。   “冬天骑什么马?马遛人还差不多”,她心里这样说,但对于出门透气,还是觉得能拯救自己下午的无聊,所以画了淡妆,换好衣服之后,便在家等司机来接。   没一会儿车子便停在了家门口,许凉走过去一看,竟然是叶轻蕴开的车。   她坐到副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问他道:“你不回去换个衣服?”   叶轻蕴说不用了:“我让陈修现在那儿等着了,东西都由他带过去的”,说着看了她一眼,补充道,“直接从休息室里拿的”   许凉一听,笑了:“九哥,你什么时候变得画蛇添足,怕我多想?”   叶轻蕴一边眼睛注视前方,一边勾起嘴角道:“怕你这几天闲得厉害,有大把时间钻牛角尖”   到了俱乐部一看,夏清江和言胜奇都在。许凉一下车,他们俩就迎了上来,“九儿又不让你骑马,这么拖家带口的干嘛?”,夏清江笑眯眯地冲许凉挑眉。   叶轻蕴一下车,他立马老实了,清了清嗓子,把稳重端起来了。   “装什么假正经?”,叶轻蕴笑骂道,心想这小子躲得倒快,知道接下来自己就要一脚过去。   夏清江赶紧把言胜奇推出来:“好不是跟夏大状待久了,满身都是法庭上的谨慎味道”   “得了吧,少把我给扯进来堵枪眼儿”,言胜奇身体往旁边一闪,不仅一张嘴在原被告之间游刃有余,连身体也顶顶灵活。   一行人说说笑笑,就往俱乐部里面走。   俱乐部是会员制,许凉知道叶轻蕴他们几个加入的好几个这种玩乐地方,都有严格的进入制度。此时几人要进去,还得先指纹验证。   这里面夏清江和邢二都入了股的,用言胜奇的话来说,他们俩把吃喝玩儿乐都给包圆儿了。   俱乐部里很大,此时是冬天,人不见得多。但视野开阔,设施一流,放眼一望,甚至还有些异域风情。   几个驯马师在侯着了,换了衣服出来,几个男人举手投足风流清贵,皆是翩翩裘马的佳公子。   他们各自到马厩里将马牵出来,许凉陪在一旁,就像夏清江说的那样,即使她穿了英气勃勃的骑马装来的,叶轻蕴也不允许她上马遛弯儿。   叶轻蕴的马是从世界著名的泰德萨斯马匹拍卖行里得来的纯种马,真正的名门之后。   这马是他们婚后叶轻蕴才入手的,名字叫“合欢”,只见它踱着优雅的步子,傲立于人前,红色的马鬃在跑动中被风给理顺,他那比人眼还坚定的大眼睛往哪儿一望,哪处就成了它的领地。   许凉跟在叶轻蕴旁边,看见合欢心里有些痒痒,小孩子要糖吃似的对叶轻蕴道:“可不可以让我跟合欢玩儿一会儿?”   叶轻蕴一眼看透她的心思,瞥她几秒,果断道:“不许”   她垂头丧气道:“来马场不骑马,光看你们骑,诚心让我得红眼病是吧?”   叶轻蕴淡笑道:“得吧,家里医生随时待命,不愁治”,看她一脸不满,他又忍不住劝道,“冬天风大,一跑起来更冷,你乖乖在会馆里等着,我不会骑太久”   她的马术是他一手交出来的,许凉开车没方向感,但只要控制好速度,骑马却英姿飒爽。   许凉在马上迎风的妩媚,叶轻蕴是见识过的。紧身的骑马装束,将她优美动人的曲线勾勒成了在场每个男人眼里的好风景。   这是他一个人的风景,叶轻蕴怎么会允许其他男人分一杯羹?   再者她那差得离谱的方向感也让他放心不下,两方面一叠加,许凉纵马驰骋的机会一笔勾销。   一见他神情并没有余地,许凉闷声道:“那好吧”   叶轻蕴趁着四处人不多,牵着马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接着在她耳边说:“我和他们有事要谈,等那边完了,我再带你骑一圈?”   他已经让步,许凉抿唇笑了一下,点头说好。   叶轻蕴见她终于笑了,眉眼更加舒缓清朗,牵着她的手道:“嫁给我都三年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要不到糖就要生气,可哄一哄立马又眉开眼笑。   这是在说她幼稚?许凉瞪他一眼:“难道你娶我,就是为了家里多个女儿?”   他却揽着她说:“嗯,你是一个,什么时候让家里再添一个?”   许凉脸红道:“你怎么事事都能想到那儿上面去”   叶轻蕴眉梢一扬:“传宗接代在哪儿都是大事儿”,说出来却是开玩笑的语气。   他们结婚三年都没有孩子,虽然叶家的长辈并没有催过,但她知道都为他们捏了把汗。大家都不想给她压力,所以谈论起这个都有些半遮半掩。   但叶轻蕴是那种坦然的人,有些事越忌讳遮掩,越事与愿违,不如平常心看待,一切随缘。   她知道,他也以为这事儿对自己来说是个禁忌,所以常常玩笑起来,让她放松。   只有许凉知道,这个冬天她就体检过两次,身体并没有什么不妥。没孩子,是因为她不想有孩子,要是有万一,她还能从这段婚姻里及时脱身;现在她和叶轻蕴又有了新局面,不知不觉,许凉心里对那团融着两人血脉的生命有了期待。   或许是时候了,她扭头偷看他,孩子如果长得像他,一定会很好看吧。   “疙瘩干嘛对着九儿笑得像个痴汉?”,夏清江刚好看到这一幕,笑着打趣道。   叶轻蕴扫他一眼:“我看你皮子又痒了,改天找个医生给你瞧瞧”   夏清江连忙摆手:“得,这是又护上了”,他利落翻身上马,拍了拍马的后脖:“还是我的美人好,只有三样,吃跑睡,不像人,脑子一动起来弦都快断了。这年头,人活得还不如畜生”   言胜奇夹了一下马腹过来,靠近之后,踹了夏清江的马靴一脚:“骑在马上灌心灵鸡汤,哪儿那么多废话!我看你就是闲的,好好当你的业主,坐拥你的美人,谁乐意听你发牢骚?”   “呵,说得我跟坐吃山空的八旗子弟似的。你的野史可不比我短”,虽然是来谈正事儿的,但却都不当成大事。夏清江心里像压着块石头似的,嘴里照常嘻哈笑闹,内里和外在完全两回事。   那边叶轻蕴目送许凉进了会馆里面,这才把马鞭挥得空响,合欢一马当先冲出去,言胜奇和夏清江也不落后,快马扬鞭,像三道流星划过人眼前。   许凉眼见着叶轻蕴驰马经过落地窗前,他的身影渐渐远了。从远处看,他驾着合欢的样子忽脩而过,像劈开这片天地的红色闪电。   看着他们肆意风流的样子,仿佛又回到小时候的闯荡人世的时光。   许凉抱着手臂盯着面前的落地窗玻璃,然后看见两个妍丽女子的身影映在上面。她慢慢转过身去,觉得今天天气不错,就是运气不怎样。   叶轻蕴三人前前后后策马越过障碍物,速度渐渐慢下来,不一会儿便三马并进,马蹄在浅草上慢慢踱步。   这片草场面积很大,不输云顿庄园。远处的房子化作一个小点,除非驻足凝神观察,不然一晃神就会忽略过去。   在达达的马蹄声中,叶轻蕴开口道:“最近我的人一直跟着李照森,不过他现在显然教训还不够,四处蹦哒得欢”   夏清江悠然一笑:“那就让他变成秋后的蚂蚱”   “这事儿不能急,把局布好了再收网”,叶轻蕴胸有成竹地说。   夏清江奇道:“李家在崇州可能有些影响力,不过这是在枝州,让李照森下地狱,还不是你跺跺脚的事儿。布局?为了一个草包,用得着这么精细?”   言胜奇倒是看得清,“要是有人觊觎你们家的宝物,还差点儿把它摔碎。你想想,是让他一个人赔解气,还是让他整个家族赔解气?”   夏清江瞠目结舌,对叶轻蕴道:“九儿,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叶轻蕴挑眉,轻飘飘地问了他一句:“如果被绑去夜宫的,是你们温璇呢?”   夏清江立马咬牙,狠声道:“要谁敢碰她一根手指头,何止他们一家,连祖宗十八代我也给他掘出来!”   叶轻蕴看向言胜奇,问道:“你三叔那儿怎么说?”   “他让你别客气,只是举手之劳”,言胜奇道。   叶轻蕴徐徐点头道:“也不定要三叔亲自出马,要是不能让那几个人信服的话,我再跟三叔面谈吧”   言胜奇摇头笑道:“你啊,我们两家多少年的交情了,你还那么拘谨客气”   说是这样说,叶家人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言三叔是长辈,等万不得已,再请他出山”   言胜奇下了马,一边抚摸马鬃,一边喂马方糖吃:“随你,反正我已经在三叔那边挂上号了,到时候你直接去找他就行了”   夏清江在一边听他们俩打哑谜,干着急道:“你们俩打什么马虎眼儿,怎么又扯到三叔身上去了?”   言胜奇瞥他一眼:“三叔是干什么的?”   夏清江顿住了,言胜奇那个三叔他也熟。虽然言三叔是长辈,但跟院儿里的孩子关系都不错,他是那种圆滑到你根本看不出他圆滑的人,八分憨厚里掺着两分狡猾,那就是十分的长盛不衰。   他辗转交通局,国土局和规划局,虽然没有往上爬,但这三个部门几乎坐的都是他的人。所以他说话漏出半分来,别人就会当十二分来看。   夏清江来回打量旁边二人,恍然大悟道:“东旺?”   言胜奇笑道:“反应不慢嘛”   知道他这是在取笑自己,夏清江朝半空中响了一声马鞭,“除了李照森,还有很多人盯着那块地”   叶轻蕴眼神坚毅:“人越多越显出宝贝来,都想伸手抢,那也得试试谁的手快躲得过利刃!”   夏清江和言胜奇都缄默不语,明白他这是下定决心要惩治李照森。他们都是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哪次找人麻烦不合伙一起?   两人心里都开始为李家点蜡——但愿你们家只有李照森这么一个败家子吧,不然那点儿家底还不够他出去浪!   三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考虑怎么给东旺那块地造势。   说着说着夏清江就跑偏了,上下打量叶轻蕴一圈道:“九儿,你最近过得不错啊,我瞧着越发健壮了”   言胜奇喷笑道:“什么健壮,你不就是想说他长胖了吗?”   夏清江摸了摸鼻子,讪笑道:“你还不知道,只要他和疙瘩好好的,一准儿看着气色都好十倍”   叶轻蕴摸了摸自己得了脸,他自己倒没怎么注意。听他们这么一谈论,笑道:“你们不说我还没觉得,疙瘩以前老是说我太瘦了,这么高的个子,薄薄一层脂肪。现在正合适”   夏清江一见他那副幸福得快开花的样子,撇嘴道:“看来你这日子过得滋润啊,这是在寒碜谁啊?”   叶轻蕴冷笑道:“谁被寒碜了谁知道”   夏清江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叶轻蕴见了心下叹气,轻抽了一下他的马,夏清江回过神来,赶忙拉紧缰绳,破口骂道:“妈的,玩儿阴的玩儿到兄弟头上了!”   言胜奇看他那副手忙脚乱的样子在后面哈哈大笑:“叫你后宫里的女人来看看,铁定让你从今儿起打光棍”   夏清江十分不服气,一边控制马速,一边道:“少诅咒我,你以为我跟你似的,万年独身。我可是有老婆的人!”   说完他不禁一愣,原来温璇的存在,给了自己这样笃定的底气。   ------题外话------   哦,最近大家都好沉默,大家等着我更新,我等着大家冒泡,哦,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旧娘与旧郎   许凉一转身便看见颜艺珠和童湘站在不远处。这两个女人她都没有好感,现在对叶轻蕴多了一份占有欲,便更不想看见她们。   正想离开这儿,颜艺珠突然开口叫住她:“许小姐当我们是洪水猛兽么,见了就要躲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童湘身上有毒呢!”   她脸上带着嘲讽,许凉不知道她哪根筋又不对了。那两道被画得很精致的眉毛扬成了两把刀。   许凉扯了个笑出来:“颜小姐哪里话,我最近眼神儿不好,离得远了,便有些看不清”   颜艺珠往四周扫视一圈,问道:“你不会是跟轻蕴一起来的吧?”   许凉面上的笑与真心无关,心里愤愤,关你什么事!轻蕴?叫得可真亲热!   罪魁祸首遛马去了,她只好在心里扎他小人儿。   这时候会馆门口一阵嘈杂,许凉越过两个女人,将目光放远。是颜艺珠的随行人员,由会馆的工作人员引到里面的屋子里,随时待命。   这位大小姐一出门,跟公主国外访问一样,阵仗大得让人侧目。   许凉并不想呆在这儿受公主接见,便准备出门去,眼不见心不烦。   出了门,她便往会馆旁的温室花房去,没走几步,便看见叶轻蕴他们过来了。   这时候起了风,将许凉颈上的丝巾吹得往她肩膀后面摆,很有些飘逸效果。   “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里面等我?”,叶轻蕴快步走到她面前,牵住她的手握着,触到她的手还算暖和,便不再说什么了。   许凉低下头,用脚尖轻轻踢他的马靴边缘。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十分不想在他面前提“童湘”两个字。   她的身影在心里沤着,如鲠在喉。   叶轻蕴见她表情凝滞,对夏清江和言胜奇摆了一下头,让他们先进去,这才抬起她的下颌仔细打量,“就因为我没让你去骑马,所以生气了?”   许凉抿了一下唇,身体像失去重心一般栽到他怀里,叶轻蕴稳稳接住她,无奈笑道“真是拿你没办法,怎么又开始撒娇了?”   她把额头抵在他胸口,闷声道:“我刚刚看到童湘和颜艺珠了”   叶轻蕴轻拍她肩膀的手一顿,“嗯”了一声道:“她们找你麻烦了?”   许凉笑了:“没”,听他的语气,似乎并不将她们放在心上,许凉一下子觉得头顶的乌云都散了一半。   “想不想去骑马?”,叶轻蕴问她,会馆里面都是同个圈子里的人,一进去就要没完地应酬打官腔,不如带她跑一圈。   许凉的眼睛立刻亮了:“可以吗?”   叶轻蕴捧着她的脸颊笑道:“你看看,心可真宽,刚才还不高兴呢,现在立马就变脸”   许凉被他宠溺的语气弄得不好意思,甚至能感觉到他为了让自己高兴,把语气放得更加柔软。   在家里不觉得,但这种其他女人盯着他,但他的注意全在你身上的感觉简直让人如上云霄。   合欢已经被送回马厩了,叶轻蕴重新挑了一匹温顺健壮的马,任由许凉手里拿着方糖喂马,旁边的驯马师则在细细地向他报备这匹马的来历,日常,已经品种。   叶轻蕴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着,也不催促许凉,眼神跟着她转悠,见她摸了摸马鬃,嘴里不停跟马儿说话。   大概是方糖喂得马心花怒放,它竟然还偏着脑袋去跟许凉亲热。   叶轻蕴见了嘴角便勾起淡淡的笑容来。   驯养师见叶先生盯着那位女士出神,便识趣地闭嘴。恐怕自己这边嘴角都说破了,听进叶先生耳朵里的,还不如人家跟马说的几句傻话多。   虽然许凉不经常骑马,但上下马的姿势却利落漂亮,驯马师要上前去帮许凉牵缰绳,叶轻蕴让他别管这里,交给他。   驯马师也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叶轻蕴带着手套摸了摸马,先让许凉在宽阔的室内小跑了两圈,再将马牵到室外去。   室外广阔,一片贴着地平线的草地让人心里变得舒适宽敞。许凉正想撒欢,叶轻蕴便翻身上马,坐到她身后去了。   许凉后背贴着他的胸膛,觉得异常安稳暖和,心口不一地埋怨道:“就不能让我一个人骑一会儿吗?”   叶轻蕴握着缰绳,并不急着让马跑起来,不怀好意地在她耳边笑道:“我想和你一起领略一下,骑人和骑马,到底哪个更好”   这话太污了,许凉脸上红得快冒烟,正要说他两句,他却突然扬鞭让马跑起来,速度虽然不快,但把她吓了一跳,只好赶紧依在他怀里。心里一紧张,甚至抓住他大腿处的裤子不放了。   等跑到马场最外围的时候,叶轻蕴才让马速慢下来。这里是个角落,没什么人,可以说是目之所不及的盲区。   一道电网区分了马场的内外,外面是一片灌木丛林,一只胖胖的松鼠被在邻近的树上被许凉的眼睛捕捉个正着。它不知道人类怎么突然离得这么近,“吱”一声便跑开了。   角落里一群樱草花开得静谧,即使严冬也没能阻止它盛放。它柔弱地开在那儿,却有一种风骨。   叶轻蕴下马,摘了几多樱草花,就着几根还未衰老的藤蔓,编了一个花环,递给她。   许凉笑了一下,没接过去,倒是把身体放矮了一些,让他亲手将花环放在自己头顶。   “好看吗?”,她很兴奋地问道。   叶轻蕴凝视她,放佛这世上最美的风景被圈在自己眼眶里了。他的心里有着一股从未感受过的宁静,明明四周植物稀稀落落,甚至带着萧条,但让人觉得,四季都浓缩到了今天,以后每一次回忆起,都是此时此刻。   他没说话,牵着她的手,虔诚地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   好不好看,这个动作就是回答。   从许凉这个角度能看见他鲜少被人看见的头顶,不仅因为他个子高,更因为在其他人眼里他总是高高在上。所以他为自己低下头的样子,是这样令人感动。   叶轻蕴站在马下,任她居高临下,他凝望着她,眼睛里有着莹润的光泽,“阿凉,不管你信不信,这么多年,我只有你一个”   原来他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她对他们的婚姻是没有信心的。感情越往前一步,越让人不安,总觉得像是手里捏着沙子,握得越紧,在指缝间流失得越快。   许凉并不惧怕和童湘对上,因为除了她,叶轻蕴还可能有百十个“童湘”。她怕成为她们当中的一员,爱他,就像赌局,如果输了,就要赔上所有的尊严。   童湘的出现,总是在提醒她,或是在质问她:你真的准备好了吗?真的可以不顾一切?真的愿意承担输掉的风险?   叶轻蕴是所有女人求而不得的奢侈品,他的怀抱有多么像天堂,那么怀抱之外就多么像地狱。   许凉想,越爱越胆小,在他立于马下,等着自己回答的时候,她眼里忽地漫起眼泪来,回握着他的手,慢慢道:“九哥,我信你”   叶轻蕴脸上渐渐泛起光彩来,仿佛无数明媚灿烂的春光从他眼里迸发出来,他柔声道,“那我们明年就办婚礼好吗?”   许凉难得掌握主动权,立马端着身架说:“你还没向我求婚呢!”   “求不求你都是我的人!”,他霸道地说。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都结婚三年了才办婚礼,别人会不会笑话?”   叶轻蕴柔情似水地看着,“他们怎么笑话,只会心疼份子钱”,然后他又补充道,“要不推迟些日子”   许凉的笑容顿住了,“为什么?”   他的掌心揉搓着她的手,笑道:“先把花童生出来再办,有妻有子,羡慕死他们”   “什么花童,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孩子连个泡影都没有,你都开始给它派任务了”,许凉嗔道。   叶轻蕴说:“一切都等来年,阿凉,不会等太久,全世界都会知道,你是我的新娘”   许凉道:“什么新娘,都成旧娘了”   “你是旧娘,那我就是旧郎”   回程的时候,许凉吃了叶轻蕴给的安心丸,身体乘在风里,轻飘飘能从他怀里飞出去似的。   她想自己真是没救了,被他几句话就让心里填得满满地。她的身体不断往后靠,和他越贴越紧。   她在自己身前被马颠簸得上上下下,两人之间缝隙很小,快要摩擦起火。   叶轻蕴一只手控制马,另一只手拥着她,简直避不开身前暗香充盈的身影。   他的呼吸一下子重起来,像拉着风箱。   许凉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来,微微偏了一下头问他:“你怎么喘不过气啊九哥?”   叶轻蕴咬牙,这个傻子,你上上下下磨蹭点火,我没窒息就算自制力强的了!   为了等会儿无损脸面地下马,叶轻蕴努力调整呼吸,恨不得将家里老太太的清心咒照着念一遍。   不过现在条件不允许,只好背一背下次开会的发言稿。   终于捱到地方,叶轻蕴火烧眉毛似的跳下马,这才伸手将许凉抱下来。   他觉得……以后还是不要和她共骑一匹。   ------题外话------   今天头好晕,强撑着码了一章,抱歉啊宝贝们,更迟了,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143.恋爱是个不安的过程   夏青江和言胜奇都在会馆里,但叶轻蕴并不想进去,因为遇见颜艺珠又是一番纠缠,但又不得不敷衍。   他已经打定主意在来年给许凉一个盛大的婚礼,所以在他们两个正大光明地并肩站在人前时,所有障碍都必须提前结算清楚。   有了一个李照森,他就要放着两个三个李照森来打她的主意。   只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正这样想着,许凉便松开了牵着自己的手。   叶轻蕴步子顿住了,站在原地看着她隔着两三步的背影。   许凉也跟着停下来,扭头奇怪道:“怎么了?”,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无意识的动作会在他心里有痕迹。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将她藏在身后,等一切都掌握在他手里,世界清平,全世界的笑容都将为他们的婚事喝彩。   此刻正是要掩人耳目的时候,但为什么,在她放开手的那一刻,心里还是有一股失落?   叶轻蕴抿着嘴唇,看着自己的皮鞋尖深呼一口气,对许凉淡淡笑了一下,这才和她一同走进会馆里。   富丽堂皇的会馆大厅里暗香浮动,里面的装饰带着雍容的暖色调光泽,四处都是着装精致的名流人士。   两人四处扫了一圈,并未看见夏清江两人的身影,倒是有熟人认识叶轻蕴,赶忙上前来打招呼。   许凉自动自发把自己当做隐形人。不管是父亲或者九哥的光环,她向来躲得远远的。就像她认为站在人前光鲜亮丽的显赫人士同自己认识的那一个相去甚远,那是给别人看的,同自己山高水长。   叶轻蕴在沉着应对这些人的间隙,眼神淡淡从她身上扫过。她现在对叶太太的身份还是认识不够,或许她只想当她的妻子,但对这个名头却敬而远之。   她向来怕麻烦,会躲懒,就像她在现在的公司里当个默默无闻的经纪人多年一样。许凉是归隐在这些身份之后的人,她身处的这一份安详让人不忍心破坏。   等以后她是人人皆知的叶太太,她或许会被这重身份束缚。此刻一思量,叶轻蕴便觉得自己考虑得还不够满分。   到底是他太心急了,恨不得在此刻就牵着她的手昭示人前。要对她负责,便要十全十美。   这时候有个侍者过来,等叶轻蕴跟周围人寒暄完之后对他耳语几句。叶轻蕴笑着对众人说还有人在等他,失陪了。   众人说哪里,不耽误叶先生的宝贵时间,便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叶轻蕴像给人群分了流,从缝隙当中出来。他大步走在前面,许凉跟他隔着两米的距离,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   等两人到了通往贵宾室的走廊上,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许凉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他。   “哎”,她冲前面的人叫了一声,叶轻蕴这才顿住脚步,回身牵着她的手。   许凉挣了两下,往上看一眼他的表情,这才发现他生气了。这段时间他对着她老是和颜悦色,几乎让她忘记他是那个性格清冷疏离的叶先生。   还没到门口,叶轻蕴半只眼睛的角度刚好看见颜艺珠正抿着笑说话。他只觉得喉咙里用砂纸狠狠磨过,火辣辣地疼。   他放开许凉的手,退回去将满脸无辜的许凉抵在墙壁上狠狠地吻了一下,许凉不明所以,不知道他又是发哪门子的疯,头脑停摆地看着他,空白的目光愣愣地照在他脸上。   而这一幕,被走廊上正要回包厢的童湘看个正着。   她闭着眼睛等波澜壮阔的心绪退潮一样落下去,叶轻蕴一只手还撑在许凉脸颊一侧,专注地看着她。   他们两个之间,一俯一仰,插不进第三个人。   许凉一扭头,刚好看见童湘眉眼寒霜地站在那儿。她尴尬了一会儿,又觉得理所当然,自己和九哥是夫妻,亲热让她看见了,没让她给门票算大度的了!   叶轻蕴也注意到那个眼睛快起火的明媚女子,他慢慢地站直身体,只对她颔了颔首,便和许凉走进包间里。   他一进门,颜艺珠抿着的红唇一下子张扬起来,整张脸都在发光似的。就像孔雀在求偶的时候开屏。   不过等许凉进来,她表情就敛下很多,嘴角的笑容若有若无,“许小姐和轻蕴兄妹两个感情倒好,形影不离,难道你哥哥兜里装着你喜欢的糖么?”   许凉好歹在娱乐圈混了几年,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风浪总旁观了不少,这种拿话来噎人的,等级不算高。她笑着应付道:“要不怎么说我和颜小姐神交已久呢,可不是,九哥兜里的糖只装了一颗,不过已经被我预定了”   夏清江在一旁闷笑,但又觉得不够绅士,便端起茶来遮掩。别看阿凉平时无害,伸出爪子来也够人痛一会儿。   果然,颜艺珠脸色变了变,见叶轻蕴没有呵斥许凉的意思,便知道他站在哪边了。当下不欲惹他不快,便歇了同许凉斗嘴争强的心思。   童湘跟着进了门来,明明是出去补妆,但补回来之后的脸色却比补之前更差。   颜艺珠扫了她一眼,目光追过来询问,童湘只轻微地摇了着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大碍。   叶轻蕴和许凉落座,侍者端了咖啡来,牙买加正宗的蓝山咖啡,产量极少,没有特殊渠道根本拿不到货。   童湘眉宇微皱,轻声让侍者给叶轻蕴换了一杯来。   “怎么了?”,颜艺珠见她做叶轻蕴的主,心里有些:不快,声音也硬了不少。   童湘有些进退维谷,沉吟一会儿才道:“你不是才跟我说,叶先生胃不太好,我想着喝咖啡不利于养胃,换一杯是不是更好?”   这话,更有询问的意思,把主动权让出来,叶轻蕴的主你来做。   颜艺珠是个掌控一切的女人,在颜氏,她的话就是圣旨,敢反驳的人得提前收拾好铺盖卷儿。哪里有她,哪里就遍布着占有欲的酸味。   听了童湘这番话,她心里好受了一些,心想自己到底是多心,童湘和叶轻蕴要真有什么,只在美国就能成事,还等得到现在么?   以童湘半个许家女人的身份,能得她颜艺珠的青眼,不是她年少成名,舞姿翩翩,亦或是情商高超,处事圆滑。不过是因为她与叶轻蕴从小一起长大,自己能听闻更多关于他的事罢了。   谁看得到自己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的卑微呢?颜氏让她尝过睥睨众生的滋味,那叶轻蕴便让她尝到了跌入凡间的苦头。   颜艺珠的眼神飘忽起来,等回过神来,已经忘了刚才的不快。   抬眼看了一眼叶轻蕴,好一段时间没见过,他更加神采奕奕,丰神俊朗。一身骑装将他的轮廓修饰得更加鲜明,身姿衬托得更加挺括。   颜艺珠眼睛几乎难以从他身上挪开。   几个男人加上在商场中权利在握的女王,谈论的便是股市,市场经济和诸多政策。   叶轻蕴向来发言不多,但颜艺珠每句话收尾,变回加上一句:“轻蕴,你看呢?”   经济是大众作用的成果,市场是商品发展的载体,怎么看都不是他叶轻蕴一个人的事儿。但颜艺珠自降气势,小女儿态地忽然来这么一句,倒像他一个人主宰着商场上的生生死死。   叶轻蕴挑眉,他自认还没这么神好么?   他嘴里敷衍着,另一边却拿着一把小锤砸美国核桃。因为他说话时眼睛便看向谁,所以也没有人对他的一心二用表示异议。   夏清江恰好坐在他旁边,趁着叶轻蕴和颜艺珠说话,正要伸手偷他的核桃仁。   叶轻蕴眼神都没扫过来一下,便用锤子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   夏清江的手一下子被暴露在人的视线里,自觉尴尬地顿了顿,然后毫无愧色地缩了回去。   “出息!”,叶轻蕴在说话的空隙里瞪他一眼。   夏清江清了清喉咙,将目光瞥到一边装作听不懂他的话。只要脸皮厚,谁都拿他没办法。   等谈性只剩了三层余温的时候,颜艺珠提出要和叶轻蕴赛马。   她志得意满地挑了挑被妆容夸大了的眼睛,“我的骑术还是父亲请专人来教的,要是你拒绝,肯定是怀疑那个师傅教得不好”   连她父亲都牵扯出来了,夏清江转着手指上的戒指:为了和男人搭关系,连父亲的名头当说客,估计你那位老父会气得从病床上跳起来。   叶轻蕴多多少少对颜艺珠有些了解,要是不达目的,估计能跟他耗上一天。他看了许凉一眼,见她专心在旁边当壁花,肯定是不耐烦了。   他笑得认真专注,但内里敷衍十足,“既然颜总兴致那么高,我们就赛一句好了”,早点儿打发了她,早点儿完事儿。   颜艺珠一听,眉飞色舞,好容貌都绽放在这一刻了。   他一句话就把颜艺珠的春天催化得提前了,言胜奇心里叹气,你看,不管是多么高贵的女人,在喜欢的男人面前一下子就俗了。俗得让人可怜。   那边叶轻蕴请颜艺珠和童湘去换装,房间里的香水味顿时不那么浓烈,让人觉得空气都清新很多。   “三个女人一台戏啊”,夏清江叹道。   叶轻蕴睨他一眼:“那你的三宫六院不知道能建多少戏班子,个个都是角儿”,说着给他递了个眼色。   夏清江会意,拉着言胜奇出去抽根烟。   等房门一扣,便只剩他和许凉了。   叶轻蕴将剥好的核桃仁放到她面前,见她啃得像刚刚在电网外见到的那只松鼠,他又气又笑,他本来担心她会因为自己跟颜艺珠打官腔而生气,谁知道她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你老公都快被人盯得身上扎出眼儿来,你怎么心就那么宽?   这么一想,叶轻蕴怨气冲天,从她手里夺过余下的核桃仁,在她眼睁睁的注视下,一粒粒往嘴里填。   “这……你不是剥给我的吗?”,她目瞪口呆,哪儿有这样的,给了人又抢回去?小学生都没有这么幼稚吧!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年头自以为是的人太多,连带着智商也不过关,多少核桃都补不回来的”   许凉被他堵得心里一滞,豁地站起身来,木然看了他一会儿,便从贵宾室里出去了。   叶轻蕴看着她的背影,这才知道她其实心里是在意的。他发现越亲近越拿捏不到尺度,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泡影,总要一再确认,不然抱在怀里也觉得是痴梦,会成空。   他正要追出去,便发现她正在跟两男一女在说话。定睛一看,其中一个是贺一骑。   许凉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心情很畅快的样子。   叶轻蕴脚步顿了一下,这才走过去。   等近了便听见许凉兴致勃勃的声音:“这里真的可以看长颈鹿生产吗?明明是马场,怎么会有长颈鹿,又不是动物园?”   贺一骑很有耐心地对她解释道:“反正马场地阔,养马是养,养其他动物也也不碍什么,于是养了几种和当地气候相合的”   许凉觉得不可思议,“真的吗?这倒没听说过”   贺一姗邀请她和自己一起去,便看见许凉身后走来一个气度翩翩的男人。   一上来,他的手便虚虚搭在许凉的腰间。她觉得痒,便往旁边一躲。   叶轻蕴的眼眸变得微妙曲折,脸上的表情却没有破绽,起承转合完美衔接,只不过嘴角的勾成一个淡泊弧度,低头注视许凉问道:“我不在才没一会儿,就想躲开自己玩儿是吧?”   许凉不知道他在抽什么疯,狐疑地看他一眼,把自己还在生气这回事儿给淡忘不少,“什么?”   叶轻蕴屈指扣了一下她的额头:“想撇下我一个人去玩儿?”   许凉心下不满,明明是你要和颜艺珠去赛马,现在倒反过来恶人先告状。   看来气还不小,叶轻蕴对着她的小气,心里倒有一股莫名的欢喜。连他都要觉得自己不正常了。   和许凉说了两句,叶轻蕴没忘了旁边还有几个人,便一一打过招呼。   贺一骑和他从小就不对盘,但上次在夜宫,许凉能脱身有他的功劳。叶轻蕴即使不想同他有多深的交道,但还是一派谦谦君子的风仪,对他道了谢。   “举手之劳,不必挂齿”,贺一骑板正着面孔道。   其实叶轻蕴在之前便觉得欠了他人情,直接将自己从欧洲预定了一年刚拿回来的车,让人开到了贺一骑门口。   贺一骑不收,叶轻蕴也不管,反正钥匙放在你家邮箱里,风吹日晒都随你。   最后爱车如命的贺父见了,气得跳脚,直说儿子暴殄天物。贺一骑不想供出许凉来,便忍气吞声地受了这一骂,最后翻出钥匙来,才开到华闻的地下停车场去的。   贺家几辈人都是硬骨头,在军营里练出的刚毅在血脉里铮铮作响。说白了,就是牛脾气。   见他一副淡漠的样子,叶轻蕴也不多说话,手拉住许凉说:“我们回家吧?”   许凉不知道他怎么改了主意:“你不赛马了?”   叶轻蕴看她眼睛盈盈地看着自己,一肚子气刹那烟消云散:本来就不耐烦和颜艺珠打官腔,现在贺一骑来了,难道能由着你跟人欢声笑语?   他正要说话,许凉便抢先道:“可我答应了一姗和她一起去看长颈鹿生产的?”   叶轻蕴眼眸一沉,但在人前又不好强迫她,便道:“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不和她一起?许凉瞧他一眼,这才看清他眼眸里有淡淡的不快。   她心里有些别扭,偷偷看他一眼,却被他抓个正着。   叶轻蕴不动声色地瞪她一眼,许凉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生气,甜甜地冲他笑了一下。   他也端不住,她笑他便什么气都没了。拉着她的手,在许凉手背上暗地里摩挲好一会儿,这才放行。   ------题外话------   码字码到忘了时间,大家久等了,抱歉,么么哒(づ ̄3 ̄)づ╭?~ ☆、144.当着婊扔表   这里的小型动物园是夏清江让人引进的,那时候温璇怀孕,他简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孩子还没出生,他就开始为它准备玩伴了。   他当时提出后,邢二对此嗤之以鼻:好好的马场被你弄成了动物园,不伦不类的,让人后悔投钱进来!   许凉也是后来才听人说的,最后温璇流产,夏清江也没心思捯饬这些动物。前人栽树,后人施肥,他成了甩手掌柜,最后俱乐部的人只好捏着鼻子一直养着。最后倒成了马场的一景。   贺一姗挽着许凉道:“刚刚是你九哥?长得越来越风度翩翩,你啊,就是比别人运气好”   “羡慕我干什么?贺大哥还不够宠你吗”,许凉睨她一眼,笑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贺一姗一手挽着许凉,一手挽着贺一骑道,爽朗笑道:“是啊,我哥哥也不错”   说得贺一骑直摇头:“你这丫头,哪有自家人夸自家人的”   “举贤不避亲嘛”,贺一姗笑吟吟地看着哥哥。   贺一骑刚毅的脸庞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话怎么这么多,这年头话唠可不怎么畅销”   贺一姗苦巴巴地朝许凉告状:“你看,我哥尽知道欺负我!”   许凉大度地揽着她的肩膀道:“没关系,你要是滞销了,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怎么助我?”,贺一姗眨着眼睛好奇道。   许凉状似沉吟一会儿,笑道:“带你去泰国旅游一圈”   贺一姗笑道:“好啊,原以为我哥就够狠心的了,原来你们是在合着伙来欺负我”   一行人由俱乐部的人在前带路,说说笑笑地到了园区里面。   虽然并未成规模,但这里不失为动物的好归宿。里面干净整洁,各种专业人员都配备着,此时因为长颈鹿要生产,还请了动物园里的专业人员过来。   从监控屏幕上可以看见长颈鹿还没有生产,一行人都屏息等待着。一个新生命的降临,本就是一个不短的过程。   长颈鹿的生产倒是很顺利,小家伙出生后很虚弱。妈妈个子高,所以长颈鹿宝宝要在三个小时内站起来吃到奶,才能顺利地成活下来。   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小家伙颤巍巍地站起来,跟着腿软又跌倒,重复无数次,许凉心里都捏着一把汗。   又过了十来分钟,她都快觉得自己手背都要被指甲给掐破了。但长颈鹿宝宝还是没能站起来,妈妈试图用自己的嘴将孩子给挑起来,不过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母长颈鹿又着急又难过,凄凉地叫喊起来。叫得许凉全身发冷。   这时候有人从身后将她给抱住了。不用扭过头去看,她也知道是叶轻蕴。   叶轻蕴发现长颈鹿生产这一幕对许凉的震动很大,她竟然身体都在发抖。   他轻轻揉搓着她的手臂,试图让她冷静下来。许凉本来想说话的,可是紧张得喉咙都给封闭了似的。   “没事的,阿凉乖,它们会没事的”,他在她耳边轻轻念着。   等过了两个半小时,小长颈鹿终于站起来了,监控室里一片欢呼声。   叶轻蕴也在笑,可他发现许凉在自己身前,一点动静也没有。他转过她的身体一看,她竟然泪流满面。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似乎她每一滴泪都晶莹地刺眼。没有声音,眼泪有自己的轨迹,一把把地往下落,比雨还急。   叶轻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人在围观,将她拥在怀里,饶是他克制情绪的本事一流,现在也对策全无。除了让她的泪水把自己的胸口给淹了,他只能笨拙地拍着她的脊背。   “阿凉,你再哭下去我就要吃止痛片了”,叶轻蕴在她耳边说道。   许凉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等着下文。   他说:“因为我心疼啊”   她哭累了,本想给他一个微笑的,但是只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然后又是新一波的泪水奔涌出来。   好一会儿她才感觉到自己哭得手脚发麻,反应过来才觉得不好意思。用叶轻蕴已经半干的手帕擦掉眼泪,她终于露出笑容安他的心。   “哎,怎么今天这么感性?”,叶轻蕴将她从里面拉出外围,停住脚步给她擦眼泪。   “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吗?妈妈生下我,也这么艰难?”,她眼睛通红地看着他,泪水将脸颊洗出一层光泽。   叶轻蕴没想到她会由长颈鹿生产联想到这个,一时有些后悔放她来这儿。   他还没开口,她又说道:“妈妈从我出生就不在了,是因为我才害死她的吗?”   叶轻蕴没想到她会这样想,试图止住她思绪,喝道:“疙瘩!”,他捧起她的脸颊,与她对视道,“你妈妈绝不是因为生你才离世的,我从来没骗过你,这一次,你也要相信我”   他的手又大又暖,将许凉的脸盛在里面,成了她的支柱和依托。   许凉乱了的心跳被他一番注入镇定剂一样,她懵懂地看着他,眼睛里有孩子式的依赖,“真的吗?”,她需要抓住一根稻草。   “阿凉,你母亲是因为生病才去世的,并不是因为你的原因。要是你不信,我可以带你回家向你父亲求证”,他温柔的声音像是在对她催眠。   许凉摇摇头说不用了。她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刚刚那一阵胡乱猜测让她心慌气短,现在精神又回来了,但已经被消耗得只剩一半。   也不怪许凉要乱想,许家一向将她母亲的事视作禁忌。家里的佣人都是许凉出生后新换的,她想旁敲侧击打听一些消息根本不可能。   再说她与父亲的关系冷漠,要是提起母亲,他会闷着好几天不说话。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令她害怕的想法渐渐萌发,难道母亲是在生她的时候才出事的?所以父亲才对自己那样冷淡。   这个心病一直深种在她心里,她连叶轻蕴都不敢告诉。就像一道藏得极深的伤疤,等没人了,才会看见它血流如注。   那伤口就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从叶轻蕴的表情许凉就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一定差极了。她苍白着脸对他强笑道:“就当我刚才是在发疯吧,对不起九哥,吓着你了吧?”   叶轻蕴摸了摸她的脸颊,上面不太凉,他心里还是担心她,皱眉道:“说什么对不起,这种话我最不想听”   “嗯”,她乖乖地没有回嘴,将头垂下去。就像一个找不到家,等着人认领的孩子。   叶轻蕴想着是不是刚才自己语气重了,踌躇一会儿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叫严姨做些暖和的菜。想不想吃火锅?让人给你备着”   许凉摇摇头,没什么精神道:“别麻烦了”,其实她已经哭饿了,但就是没有食欲。   他点点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将她的手握得很紧,牵着她走出监控室。   一出门就看见夏清江站在走廊上抽烟,外面渐渐大起来的风将他的脸冻得有些红,被廊檐下的灯光一照,像个醉酒迷途的流浪者。   等他的头转过来,才发现他的眼神真的在流浪,因为即使看着面前的人,也没有焦距。   “我们这就走了,你呢?”,叶轻蕴问他道。   夏清江随手掸了一下烟灰,烟头上那抹腥红的亮光更盛了一些。他顿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嗯,言胜奇被一个电话叫走了,我在这儿吹吹风”   他这才注意到许凉红肿的眼睛,关切道:“这是怎么了?害了红眼病似的”   许凉捂了一下眼睛,淡笑道:“真有那么难看吗?”,听语气,又不像很在意的样子。   “九儿惹你生气了?”,夏清江不怀好意地挑了叶轻蕴一眼,黑锅上手就要往人身上扣。   叶轻蕴还未开口为自己辩白,许凉便说:“哪儿啊,里面太感人了,所以没忍住”,她大大方方承认,倒让夏清江不好再调侃下去。   他渐渐敛了玩世不恭的神色,垂着眼睛,让人看不见他的情绪,“里面的长颈鹿……生了吗?”   提起这个,许凉脸上这才有了些神采,她眼睛弯弯地笑起来:“嗯,母子平安呢!”   夏清江的喉咙一下子哽住了,半晌才点点头,哑着声说:“这就好”,这时候他指尖的烟头又燃了一截,风一吹,将灰烬扬在半空中,那点亮光比人哭后的眼睛还红。   叶轻蕴牵着许凉的手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顿住脚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回头看,是放不下;向前看,就是海阔天空”   夏清江没说话,看了他一眼,淡淡笑了出来。   叶轻蕴知道他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带着许凉跟他道别,两人往园区的出口走去。   夏清江一个人站在那儿,眼睛涩涩的。他不像许凉,有泪可以哭出来,他的泪,只有往心里流。   当初这只长颈鹿查出来怀孕,还是夏清江带着温璇来俱乐部散心时,马场的人跟他们说的。那时候她怀孕已经四个月,知道这世界上又有一个当妈妈的生物,很高兴。   这只长颈鹿已经生了二胎,他和温璇的孩子却永远不回来到这世上。   夏清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觉得眼前渐渐浓郁的夜不是夜,是一场黑色的大雾。   叶轻蕴和许凉穿过会馆,正要出去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叶轻蕴让许凉等一等,他走到安静的地方接电话去了。   许凉抬眼便看见童湘正朝自己走过来,她撇过眼:真是阴魂不散!   童湘和颜艺珠都长了一双俯视人的眼睛,但二者又有区别。前者是流露在外面,似乎其他人天生就该拜倒在她脚下,后者看起来和颜悦色,其实倨傲都藏在不经意的一抹嘲笑或者一瞥蔑视当中。   就像此时,她走过来,步调略快,裙摆微动,像雨打圆荷,优雅给其他人看。只有正面对着她的许凉知道,她此时对周围拥挤在她身上的目光,又得意又不耐烦。   童湘走到离许凉一米远的距离便停住了,她的手摆正,对着许凉垂下来的目光。   莹白的腕上戴着一块手表。那块表不出众,中规中矩,隔着很远许凉都觉得能听见它哒哒地响,似乎在数着心跳。   这表她很熟悉,就是多年前,自己送给他的那块国产表。   许凉沉着眼睛看向面前的人,对她的来意心知肚明,但还是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了?”   她不就是想让自己生气吗?自己偏不!   童湘一哂,将手表摘下来,递到许凉面前,“他的手表不小心落在我这儿了”   这话说得蒙昧,手表落在她那儿,两人碰过面?之后呢?   许凉不接,直视她的眼睛:“既然是他的,那就物归原主”   “怎么,不是说夫妻一体吗?你们都结婚这么久了,还分得这么清楚?”,童湘抿唇,像被个笑话给逗笑了。   许凉看她一眼,没说话,伸手将表接过来。上面还残存着童湘淡淡的体温,这一刻许凉竟觉得手里拿着的不是一块表,而是童湘身体的一部分。   她冷冷地站在那儿,将那块表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这表脏了,九哥一定不喜欢戴,扔了最好”   童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咬牙道:“你骂谁脏?”   “谁脏谁知道”,许凉毫无惧色地看着她,“我告诉你童湘,不是你的,别人扔了你也得不到!”   这话说得中气十足,已经有人往这边看过来。童湘到底还注意自己的淑媛形象,压抑着怒气,目光似箭,“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这块表他从小珍惜到大,你扔了,最好有办法向他交代”   许凉:“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说完大步便往外走去。   陈修跟在她身后,见叶太一出门便深吸一口气,脸色不豫。   那块手表他从来都是贴身戴着,刚才她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其实扔完她就后悔了。他不会生气吧?   可童湘实在气人,再说,她还没追究他们俩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对,自己要先发制人。   叶轻蕴找出来,便看见许凉在门口踱着步。不像等急了,步子却移得很快。   一扫到他往自己这边来,许凉哼了一声,转身往停车方向走。   叶轻蕴腿长,三两步追上去,捉住她的手问道:“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许凉故意装作气鼓鼓的样子,盯着他的手腕看了一眼,“你的手表呢?”   叶轻蕴垂眼一看,自己的手表果然不在了,他四处找了一阵,还是没有,正想转身去会馆里面找,便被许凉拦住了。   她下一句质问接踵而至,“你和童湘又是怎么回事?”   叶轻蕴看向她:“什么童湘?”   “她刚刚把手表拿给我的”,许凉一脸失落,“说你落在她那儿的”   叶轻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他从她的表情上就能知道个大概。他和童湘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她拿着手表去找阿凉,就是想让人误会他们之间有什么暧昧。   但她料错了阿凉同他的感情。   阿凉以前遇上这种事,只会憋在心里,毕竟她对自己叶太太的身份隔着距离,跟他更是不以夫妻感情相论,她会觉得没有立场过问,也紧守那一步,绝不越线。   现在他们说开了,两情相悦,她虽然不快,却会直接问出来。她相信,她的九哥不会骗她。   叶轻蕴这样一想,便不禁笑起来。   许凉见他心情不错,趁机道出主题来:“她把表给我的时候,我简直气昏头了。然后……就把表给扔进了垃圾桶”,她的声音越说越低。   叶轻蕴的脸立时黑了,语气也变得危险:“你说什么?”   ------题外话------   呼,今天终于更得早一点啦。明天又是大家喜欢的周末,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145.人心才是地狱   许凉一下子卡了壳,可这是在外面,又不能抱着他撒娇。她像怕他将自己甩开似的,紧紧握住他的手。   叶轻蕴冷冷地瞥着她,不过手却没有从她掌心里面逃脱。   忽地,许凉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埋怨自己开窍太晚:“扔了还可以捡起来啊!”   说着便往会馆里面去。到了那个垃圾桶边上,左看右看,它严丝合缝,根本无处下手,急得她出了一层虚汗。   叶轻蕴看她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对着别人他有千重手腕,万般对策,可是面对这个傻疙瘩却没办法。总不能让她当众去翻垃圾桶吧?   他找来会馆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先把垃圾桶搬到其他地方去,以免其他人围观。打开之后一眼就看见躺在废报纸上的手表。   许凉比看见亲人还激动,将手表拿起来,眼睛闪亮着对他说:“你看,在这儿呢!”   叶轻蕴握住那块手表,点点头,刚才那一点恼怒被她脸上的灿烂笑容给淘汰到身后去了。   不过童湘碰过的东西,许凉实在不想让他再继续带着。说她小气也好,心胸狭窄也罢,他现在归在自己名下,就得除去其他女人的气息。   于是她故意道:“这表已经这么旧了,改天我买个新的给你吧”   叶轻蕴看她拿出纸巾,将表仔细擦干净,说不用了:“能看准时间就行了,要我真想换一个,家里的表还少吗?”   其实是舍不得这表而已。那时候他要出国了流血,许凉绞尽脑汁才决定送手表给她。钱是她自己挣的,在几家餐厅饭店奔波,在里面给人弹钢琴。事实上她已经很久没弹钢琴,有些生疏了,弹的时候又没人帮着翻谱,她做梦都在记琴谱。   明明是在假期,她却很忙,早出晚归。叶轻蕴想着自己都快走了,都不见她多陪陪他,又生气又担心。   害怕这一走,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跟着化整为零。   问她,她也支支吾吾,不肯吐露实情。叶轻蕴气闷,甚至想过不出去,就在国内守着她。   直到有一天同夏清江出去散心,打桌球。中午找了一家餐厅吃饭,看见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印花裙子,坐在琴凳上弹着。   他拉着夏清江就出来了,其实很想冲进去质问她,但如果她想告诉自己的话,肯定在质问她的时候就坦白了,不会等到现在。   只当是她想体验一下社会生活,要是在以前,他肯定拉着她就走。但就快和她分开,她做什么事,他都想捧着她。   于是每天她一出门,他就跟在后面,怕她年纪小,被人骗,或者遇上坏人。   这一守就是大半个月,等他走的前一天,许凉才把礼物拿出来。很中规中矩的国产手表,叶轻蕴在她泪眼朦胧的时候戴在手腕上,之后从未离身。   他曾天真地以为,阿凉和他的心是一样的,这块手表便是他们的信物。   叶轻蕴误会这块表,误会了很多年。现在阴差阳错,阿凉真的到了他身边,总让人感慨良多。   许凉坚持要把这块古董表给收藏起来,“你看看,这几根走针都快骨质疏松了”,她仍是坚持不懈地劝说他,其实是不想童湘沾过的东西被他戴在手上。见一次,反胃一次。   “要不我们买一块情侣表,我们结婚这么久,没玩儿过那种情调呢!”,她满嘴跑火车,连“情调”都拿出来当自己的帮手。   叶轻蕴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小心思,顺着她的话说:“好,好,什么都听你的。要是不答应,估计我耳朵能被你给累死”   见他答应,许凉自以为得逞,眉开眼笑地偏了偏脑袋,一路走一路跟他说起今天那只长颈鹿生产的危急景象。   两人依在一起的背影映在另一个人的眼眶里。她深深地吐纳着,似乎胸口有一团沉沉的郁气。   孙思和见旁边的人停下来,盯着某一处出神,出声询问道:“怎么了?”   林雪禅转过头来,又是笑靥如花,亮眼的五官被笑意一衬,更加令人眩晕。   她演技眼见着又上了一层楼,夜宫将林雪禅修炼成了一个刀枪不入的妖精。那个深不见底的地狱教会她一个道理:真正的演技老师教不出来,片场磨练不出来,是残酷的现实压迫出来的。   如果让此刻脱胎换骨的林雪禅去演戏,一定能摘得影后桂冠。   孙思和看她这副样子,仔细地瞧她一眼,算是对眼前这份美貌的捧场。   “刚刚在看什么?”,他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微微一闪,温声问道。明知道刚才经过面前的是谁,明知故问罢了。   “没什么”,林雪禅笑得越发温婉,脸上那张面具更牢不可破。   孙思和没说什么,手臂仍让她挽着。两人指纹认证之后,这才进了会馆大门。   这里孙思和并不常来,他的事业并不在枝州,所以在这边的人脉并不算广。想要在这里更上一层楼,就要搭上一条大船。   抱大腿当然要选最粗的那条,叶轻蕴便成了首选。   以前他在叶轻蕴手底下做过事,对方开出的条件足够优渥,不过事后就当没他这个人似的。孙思和当然知道叶轻蕴并不想看见自己,因为夏清江找到他的时候,一再警告,那事儿要三缄其口,不准外泄一个字。   他当然不敢,这世上敢得罪叶轻蕴的人只怕还没出生。   这次要再想于叶轻蕴面前露脸,就得顺着他的意思来。   这么一想,他低头看了言笑晏晏的林雪禅一眼,忍住心里的那份恶心,将她搂得更紧。   现在将她碰的有多高,将来她就摔得有多惨。叶轻蕴要看的,就是她这份“惨”!   孙思和牵起嘴角,笑得意味不明。   一路上童湘都尽量忽视周围紧逼在自己身上,若有若无的打量。   这里都是枝州名流,也有不少纨绔爱玩儿的,是夜宫的常客。有些,也在床上领略过林雪禅的风骚。   此时见她混到这里来了,不禁侧眼相看:夜宫的免费公主倒是有些手段,这才多久,便又替自己找了下家。只不过她风尘里打滚的这身泥,她身边那男人能不能帮她洗干净?   林雪禅走到包厢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在微微发抖。她满脸苍白地笑着,多无懈可击的妆容都遮掩不了。   这次孙思和没再过问她,整理了一下衣着,展颜进去了,对着一众客户笑容可掬。   林雪禅在酒桌上不停被人灌酒,孙思和一点儿没有帮她挡酒的意思。有人来敬她,他也帮着别人劝着,“小林,李总可是我的大客户,他的酒能青春永驻,不喝可划不来”;“哟,王总也来了,小林可别跟他客气,王总就爱和漂亮姑娘拼酒”   她强颜欢笑,将酒一杯杯往肚子里灌,根本来不及看上一杯喝了多大的量,下一杯又紧接着来了。   胃里火辣辣地烧着,林雪禅觉得自己大半个胃都成了灰烬。她已经无力阻挡那些在自己身上揩油的手。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孙思和就是她最后一根稻草。为了将来能堂堂正正重新步入公众视线,为了能再像个人一样活着,那现在她就要把姿态低下去,不把自己当人看。   林雪禅将自己满身的不幸都算在许凉头上,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被叶轻蕴和辛五算计得这样惨!她是天之骄女,所以就要将自己踩在泥土你衬托她么?   总有一天,她会卷土重来!   恨意在酒精添柴加火的作用下越烧越旺,她两眼火星子地站起来,道了一声恼,跌跌撞撞地走出包厢。   林雪禅在洗手间吐了两次,补了妆,脸色才看起来好一些。   她扶着墙,两腿发软,身上作痛——既然自己是免费的,那些男人怎么会错过,什么手段都往她身上用,让她生不如死。   等走到一个房间门口,她心口忽地一跳,吓得往后退了两步。里面那个男人,不正在云顿庄园,将自己带到颜艺珠和叶轻蕴谈话那个房间的那个吗?   他简直是林雪禅这些不幸的起点,要不是因为他,她怎么会因为被绑而心生怨恨,怎么会设局让许凉身陷囹圄,又怎么会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   在林雪禅眼里,他就是那个打开地狱大门的人!   她心里又恨又怕,看他指挥房间里其他人的样子,肯定有些来头。   这时候男子带着人,眼见着要往外走。林雪禅情急之下,慌忙躲到走廊上一株高大植物的后面。   男子带头从面前经过的时候,林雪禅听他道:“颜小姐那边会客已经开始了,中途她要补妆,你们先在旁边侯着。记住一条,时时刻刻把规矩刻在脑子里”   林雪禅看着一帮人跟在他身后走远了,眼眸里满是恨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冷静了一会儿,她正想回到孙思和所在的包厢,这时候想起男子刚才说的是——“颜小姐”?   她这才意识到事有蹊跷,当初童湘告诉自己,绑架她的主谋是许凉。可刚刚那男子,话里话外与之有瓜葛的只有颜艺珠。   林雪禅看了一眼房间里面,还有其他人在。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自己紊乱的呼吸,一步步走了进去。   还没往里面走,立刻有人挡住她道:“小姐,抱歉,你不能进到这里来。这儿是颜小姐下属专用的休息室”,不仅颜艺珠本人,连为她服务的这一票也成了快升天的鸡犬。   林雪禅知道这些人向来狗仗人势,欺软怕恶,于是端肃着表情,冷笑道:“我和颜小姐一起出国留学的时候,恐怕你还没现在这么大造化呢!”   那人被她这身气势给唬住了,拿得起放得下,连连赔罪。   林雪禅怕那男子又折回来,想着速战速决,便直接问道:“好久没与颜小姐叙旧,都不知道她身边有哪些人了。刚刚带头走出去的那个男人,是谁?”   面前的人奇怪道:“连泰老早就跟在颜小姐身边,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对颜小姐忠心耿耿。您是颜小姐朋友,连这个也不知道么?”   林雪禅见他起疑,丢下一句:“不是跟你说了,很早没和颜小姐见面吗?记不住她身边的人,有什么奇怪?”   她脚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太阳穴突突地跳。那个男人只听命于颜艺珠,绑架自己的,便很有可能是他的老板。   冤有头债有主,难道从一开始,她就被人骗了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童湘故意误导自己,是把她当做一把致许凉于死地的刀么?   林雪禅这样一想,全身发冷,力气被自己的猜想驱赶得一干二净。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原来夜宫不算是真正的地狱,人心才是!   “雪禅,是你在那儿吗?”,忽然一道悦耳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林雪禅身体忽地一抖,眼睛脩然瞪大,像濒死的人瞳孔忽地放大。她慢慢直起快弯成虾米一样的身体,转身朝童湘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笑脸:“你好啊,童小姐!”   ------题外话------   艾玛,让这俩恶心的女人相爱相杀去吧,大家周末愉快,么么哒(づ ̄3 ̄)づ╭?~ ☆、146.岁月静好   许凉再次将家里弄得兵荒马乱,叶轻蕴今天本来有个应酬,看她好不容易在家,他索性推给谭柯宁。   谭柯宁在电话那头敢怒不敢言,东拉西扯就是不肯挂电话,就是试探一下,是否对方有改变主意的可能。   不过叶轻蕴铁了心要在家里陪叶太太,不管华闻副总卖了多少可怜,他也不接手。为了疙瘩,他只能当一次坏人。   “你和我是两个级别,我去的分量比你亲自去轻了很多”,谭柯宁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就事论事,还在做垂死挣扎。   叶轻蕴沉吟一会儿,道:“那你把方誉带过去,一个副总不够,再加上一个总助刚好”   谭柯宁一噎,这不是给方誉找事儿么?他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将自己恨出雪来?   于是赶紧推辞道:“你不来公司,总裁办肯定一大堆事儿等着处理,还是不要麻烦方总助的好”,他一边说一边陪笑。   这话正合叶轻蕴的意,他说将重要文件发到他邮箱里,有事电话联系,便收了线。   叶轻蕴将手机随手放进居家服的裤袋里,走进自己卧室的衣帽间。许凉还在里面奋战。   “叶太太,我的衣帽间已经在你的魔掌下奄奄一息了”,他无奈地看着眼前乱七八糟,随处摆放的衣物。刚刚他出去打电话时这里还整整齐齐,扭头便看见里面已经被她荼毒得找不着原貌了。   他的衣帽间是两进的,比普通家庭的客厅还大。里面装了多少衣物可想而知。但他这人极修边幅,不管多合体靓丽的衣服,他只穿当时一季,到第二年便由他的生活助理全部大换血。   许凉想反正搁置着也浪费,不如清理出来,捐给慈善机构。   她一边清理,一边脑洞打开,问身后的人:“你说,用你这些东西开一个拍卖会,有人买吗?”   叶轻蕴喷笑道:“我又不是你们公司的明星,不要的东西,谁看得上啊?”   “那是你从自己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你自己不会买别人剩出来的东西,但不代表那些狂热喜欢你的女人们不会”,她一边说,一边将除冬季外其他三季的衣服堆到一旁。   看着小山包似的衣物,她的心在淌血啊!他每件衣服都是做工考究,材质精良,并且设计不俗,他又是天生的衣架子,专门教人怎么穿衣服的,他穿着都别有风范,所以许凉便觉得可惜。   她指着那一堆道:“都说女人如衣服,那反过来也一样,看看,你扔出去多少女人?”   他笑眯眯地上前去,从背后抱住她道:“因为这么多‘女人’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有你就够了”   知道他在哄自己,但许凉还是被他哄得心里泛甜,嘴角牵起笑来,“少对我糖衣炮弹,我可不吃这一套”   叶轻蕴趁机扭过她的脸颊,同她接吻,眼含笑意地看着她,温热的呼吸将她的肤色给染红了,他低声道:“那这一套你吃么?”   可能是他们结婚这么久了,但恋爱发展缓慢,这时候许凉对着他才会升起害羞的情绪来。她轻轻推了他一下,嗔道:“你别得寸进尺!”   他紧抱着她不放,像抱着一只爱极了的宠物,“我刚刚得寸了,怎么样算是尺呢?”   眼见着叶轻蕴又开始不正经,缠着她不放,许凉只好给些甜头,又亲了他一下,道:“乖啊,一边玩儿去,等我整理好了就去找你”   叶轻蕴一边乖乖点头,一边将她推倒在衣服堆上。许凉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惊到了,扬声叫了一喉咙,叶轻蕴压在她身上,赶紧捂住她的嘴巴:“你想让严姨进来看到我正在对你做坏事么?”   她愤怒地瞪大眼睛,被他堵住的嘴巴“呜呜”地叫。   叶轻蕴伏在她耳边道:“我放开你,你不准乱吼乱叫,知道么?”   许凉赶忙点头。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叶轻蕴被她这么一看,身体立时就有了反应,恼道:“不许勾引人!”   许凉委屈巴巴地,自己都被他限制人身自由了,哪儿有心情勾引他啊?   看她不再反抗,安静下来。叶轻蕴反思自己是不是玩笑开得太过了,便移开放在她嘴唇上的手。   许凉冷着脸不说话,那样子像真生他的气了。叶轻蕴盘腿坐在地上,然后将她搂进怀里。   “生气了?”,他问道。   “嗯”,她的声调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叶轻蕴被许凉从身到心转正为丈夫没多久,哄叶太太高兴这个技能还不熟练。以前那些女人都是送上门来的,生怕他不高兴,哪儿敢对着他耍小脾气。   但面前这位不一样,气性被他养得越发大了。她也不是无理取闹,就是当时伸出爪子挠一下,过会儿又完全不记仇。   叶轻蕴知道,她这样发小脾气,就是等着自己上去哄呢!   抿唇笑了一下,他怀里被她填满,连带着心里也有一份安稳宁静。   “说吧,我怎么样叶太太才会消气?”,甜言蜜语他不会,能做的只有事事顺着她。   许凉心里偷笑,扫了一眼他此刻的表情,大言不惭地开出条件:“我可以把你的内裤拿出去拍卖吗?”   叶轻蕴的脸色立刻黑了,目光逼视她:“你说什么?”   许凉一见这阵仗就知道不妙,干笑两声,将脸埋进他怀里,东蹭蹭,西摸摸,企图让他能消气。   他被她这样的示好弄得根本发不出脾气来,只是语气不快道:“哪有你这样的,把自己老公的贴身衣物,送到别人手里”   许凉就坡下驴,连忙道:“九哥,我错了”   “错哪儿了?”,他板着脸瞥她。   “不该把你的东西让给别人”   孺子可教也。叶轻蕴满意地点点头,“这一点你该向我看齐,你的贴身衣物从来都是由我来收藏”   许凉从他怀里抬起头,扬脸满是黑线地看着他:“……堂堂叶先生,不可以这么猥琐”   叶轻蕴一笑:“你那是什么眼神,真把我当成那种变态么?逗你玩儿的”   一连好几天都是好天气,今天也不例外。两人在家吃了午饭,到楼上睡了午觉,已经快三点钟。   冬天天黑得快,要是出去玩儿也没什么好选择。叶轻蕴想着要是现在公司不忙,就带她去澳洲度假,但现在显然不能成行。   许凉也不是什么挑剔的人,见外出不行,在家里也能自己倒腾得起劲。现在只要他在身边,每分每秒都过得很快。   怪不得别人说感情好的夫妻能天长地久,这样细水长流地相互陪伴。不知不觉一辈子就过去了。   两人起了床,许凉说要给他画肖像。   外面阳光漫天漫地四处流淌,碎光铺在沉睡的枝桠上,或者将庭院里那条石子小径照出一层明亮。   这样的日子,就该用画笔记录下来。   许凉从书房里拿出画具,自己换了一身旗袍,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皮裘大衣,看起来十分清婉典雅。   找到一处亮堂的地方,叶轻蕴摆好了画架和画具。他倒是无所谓,还是那身休闲装扮,一条卡其色休闲裤,上面白衬衫搭配开司米针织衫。   许凉也不强求他的装束是否和自己相配,反正是闹着玩儿的。   很久没画过,许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叶家和许家这样的门第,向来注重诗书棋画的修养,所以二人的画都习自名师。   叶轻蕴是全才,中西画都有自己的风格,他自己也投资画廊和名画收藏。许凉则是中规中矩的一类,虽不如叶轻蕴的手法出彩,但运笔一向灵动,擅于处理光影,常被老师夸赞心有巧思。   两人说好了相互给彼此画,许凉就让叶轻蕴站在树影边上。他长身玉立在跟前,灿烂的阳光下,将他的样貌衬得更加清秀俊逸。   叶轻蕴嘴角那抹暖暖的笑意,总是引许凉去看。他这样子,本身就已经是一幅画卷。   许凉深吸一口气,集中精力开始下笔。过程中她一边画一边抬眼看他,他的样貌对许凉来说太过熟悉,几乎一气呵成。   大半个小时过去,两人谁都没说话,似乎都不忍心开口破坏这份静谧。周围有淡淡的梅花香气,两人似乎都有些陶醉。   许凉搁下笔,对他说好了。动了动快僵掉的胳膊。   叶轻蕴走到跟前来,看到自己整个人不像在画纸上,似乎定格在一片冬日的光华里。将皮肤里被阳光照的几乎透明的纹路都铺陈在了纸上,他整个人起来异常温雅。   许凉指着那画纸的空白处跟他说:“一会儿你把我画在你旁边”   叶轻蕴点头说好。   她搬了一张官帽椅出来,坐在上面。嘴角一抹温婉笑容,阳光下,她的皮肤有一层温润光泽。许凉穿着旗袍的样子有一种摄人的古典美,带给人一种娇柔的感觉,引人怜惜。   叶轻蕴运笔比许凉快很多,他甚至不用多看她。眼睛像照相机一般,将她的形象刻在脑海里了。   许凉见他翻了一篇又开始画,便问道:“画坏了吗?”   叶轻蕴“嗯”了一声没细说。   他用的时间比她少了一半,许凉兴致勃勃地走过去一看,表情僵住了。   画纸上,清朗迷人的男子身边不是一位美貌女子……而是画着一只穿着旗袍的小!红!猪!   许凉气坏了,亏得她打扮了大半天,结果全是无用功不算,还被他这样玩弄。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眼睛直直地瞪他,似乎要把他脸上瞪出个洞来。   这个混蛋,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你不许笑!”,她一出口,竟然发现自己有了哭腔,委屈都化成眼泪在眼眶里里滞留成一片死水。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现在越来越娇气,被他欺负了眼泪一下子就要上来。   她努力把泪意给憋回去——快别给自己丢人了!   叶轻蕴见她真恼了,将她揽在怀里,吻着她的发顶道:“好了,逗你玩儿呢,瞧瞧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将来怎么做妈妈?”   “明明是你不好,你还倒打一耙!”,许凉恨恨道。   叶轻蕴也不跟她争辩,放开她之后,将前一页的画纸翻过来。   许凉一见就笑了,这张就是她预想的那样,她穿着旗袍婷婷坐在官帽椅上。而他站在自己身旁,身姿挺拔,气质如清风明月。   两人脸上舒畅的神情如出一辙,真正是一对璧人。   “好看”,她高兴极了,出口赞叹道。   叶轻蕴抱着她说:“这下开心了吧?”   许凉娇笑道:“谁让你骗我来着”   他嗤笑道:“谁让你好骗!”   说完叶轻蕴咳了两声,清了清喉咙,又开口问道:“你喜欢我……画的画吗?”   许凉脸颊泛着红晕,声音轻轻地说:“我喜欢你……画的画”   ------题外话------   更新啦,宝贝们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147.吻晕她再说   由于现在裴意初身兼周导男主角的重任,所以他和吴敏川并未在外地逗留,剪完彩便直接回来了。   许凉到机场接他们,没一会儿就看见一行人从出口走了出来。只不过被早就等候在这儿的粉丝堵得水泄不通,裴意初难以突围出来。   吴敏川带着裴意初的助理们,一边应付粉丝一边慢慢外外移。可是耐不住粉丝的疯狂热情,没一会儿便寸步难行。   眼见着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圈有着扩张的趋势。许凉站在外面干着急,试图从人群当中劈出一条通道来。   她一边艰难地挤在人堆里,一边安抚着众人的情绪。可无奈,粉丝门都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面挤,许凉身上起了一层冷汗,也没能从紧实的人体山堆里求得一条缝来。   推搡间,许凉前面的人重心不稳,身体直往后仰,撞到她后,许凉也往后退了两步。   这时候有人恰好稳稳地扶住了她,许凉心有余悸地嘘了一口气,往后后一看,她的恩人正一脸紧张关切地看着自己。似乎刚刚经历了那场惊险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许凉错愕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惊讶道:“潘先生?”   潘宇东俊雅的脸上带着一抹宠溺式的无奈,“现在可不是凑热闹的时候,瞧这裹粽子似的人堆。你这小身板儿,一进去就会被淹没”   许凉被他打趣得脸红,从他手臂间脱离出去,然后道谢说:“今天可真巧,潘先生这是刚回来还是要离开枝州?”   潘宇东嘴角有一抹永难湮灭的笑容,见之可亲,他看着许凉的每一眼都十足认真,像要把她刻在脑海里,或者是在帮别人加倍地探看她。   “刚刚旅行回来,你呢?小姑娘追星?”,潘宇东就在人山人海旁边,任何嘈杂也难以入侵他身上那份沉着幽静。说完他又顿了顿,观察着许凉的表情道,“我比你大几岁,要是阿凉不介意的话,就叫我一声大哥吧”   许凉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让对方刮目相看。两人只见过一面,他就要认自己当妹妹?   但潘宇东的目光十分诚恳,一个谦谦君子的礼貌请求,许凉实在不知道如何拒绝,于是试探地叫道:“潘大哥?”   潘宇东听见这一声软糯的“大哥”,心都快化了。刚刚等待她回答的紧张忐忑全不翼而飞,脸上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来,“你看,你又多了个娘家人了”   许凉听这话心里一顿,他知道自己结婚了?   快速地扫他一眼,许凉垂眸,不知道是不是邢二告诉他的。   这边潘宇东正站在那儿同许凉闲聊,那边裴意初和吴敏川已经气喘吁吁地从来了。裴意初还在好脾气地和粉丝合影,吴敏川却想刚经历一场风暴那样累得慌。   终于应付完粉丝,时间实在不早,许凉辞别了潘宇东,这才跟着两人上了保姆车。   大冬天裴意初身上却热出一层汗来,他脱了外套,闭着眼睛揉太阳穴。看来他也快招架不住了。   他歇了两分钟,睁开眼睛看了许凉一会儿,然后笑道:“你气色看起来不错”   许凉给他递了一瓶水过去,笑道:“跟你一比,我是要好很多”,然后好奇问道,“看你这次行李比去的时候多了一倍,给全公司都带了土特产?”   听她这么一戏谑,吴敏川也忍不住笑了,嘴角的弧度将她的脸色点亮了一些,她看了一眼裴意初道:“还不是裴魅力太大,裴剪彩的那家分公司的老板带着女儿在场。那位大小姐一看见裴就两眼放光,恨不得连她爸爸也不顾,直接扑上来。我们在哪儿,她便跟到哪儿。一直跟到机场。他们家是做化妆品外贸的,一股脑拖了三个行李箱的男士化妆品给我们,不要她立马就掉眼泪。我们没办法,不能真让她在机场哭一天引人围观吧?我们倒没什么,就是哭了一帮助理”   许凉哈哈大笑道:“这是想让裴去给她当上门女婿?”   裴意初见她笑得喘不过气,帮她拍着背顺气,含笑道:“要是星子小,我为了奶粉钱说不定还会考虑考虑。不过现在星子已经这么大了,黄花菜一朵,大小姐看走眼了”   “你可别谦虚,要真是黄花菜,能有那么多粉丝围追堵截?”,许凉毫不客气地反驳他。   裴意初只是摇头失笑。   周导的电影还没开拍,裴意初的身价便涨了好几倍。这就意味着,他的行程更加紧锣密鼓。   许凉休了两天假,这时候乐极生悲,从不加班的她也工作到天黑。   叶轻蕴连打了三个电话,倒没有不耐烦,只问她累不累。许凉全神贯注工作的时候倒不觉得,他一问起就觉出疲惫来了。   她一边影印着资料,一边跟他说话,“你干脆别等我了,在车上也无聊。我这里还有一会儿,叶先生的时间可耽搁不得”   叶轻蕴听她说着说着又俏皮起来,低沉磁性的笑声顺着电波传过来,耳朵因他这声笑尝了一顿盛宴。笑之后,他不紧不慢道:“怎么耽搁不得?叶先生的时间都该耽搁在等叶太太这事上”   许凉隔空给他一个“么么哒”,这才挂断电话。   她拿着资料一转身就看见吴敏川抱着手臂站在面前,吓了一跳,“你阴惨惨地站在这儿拍鬼片吗?”   吴敏川摸了摸下巴:“瞧你这副小鸟依人的样子,谈恋爱了?”   心里却有些狐疑,余光打量着她的神情。按说许凉已经结婚几年,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但老板当初亲自交代的,应该不假。   此时她这副桃红满面,眉梢眼角都是热恋女人该有的风情和气韵,难道她和叶轻蕴的婚姻出了问题?   吴敏川心里猜测着,不禁有些替她担心。要是与叶轻蕴协商好了分开还好,要是其他,以那位的强势,只怕许凉要多灾多难了。   见她对着自己出神,许凉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整个人都不对劲”   吴敏川回过神来,掩饰道:“没什么”,但还是忍不住提醒她,“恋爱是好事,不过看得清形势最好”   许凉被她这番话弄得一头雾水,好笑道:“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见她一副坦然模样,吴敏川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岔了。于是也不多说,笑着摇了摇头。   等许凉下到地下停车场,那辆停在不远处的宾利慕尚便对她按了一下喇叭。   紧接着,叶轻蕴开了车门下车。   许凉最爱看他下车时候行云流水的姿势,和自信沉着的气度。修长的腿迈下来,还没看到他的相貌,首先被他的翩翩风度给征服了。   他走过去抱住她。在他高大身材的映衬下,许凉小巧地嵌在他怀里。   “等急了吧?”,许凉有些愧疚道。   叶轻蕴笑道:“我等功了得”,都等她快十几年,耐性早就练出来了。   “我们回家吧”,她仰起脸对他道。   叶轻蕴趁机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又迅速离开,应道:“严姨已经打过电话,就等我们回去了”   他牵着她,走到车子旁边,先替她开了车门,等她上去之后,自己才从另一边上了车。   车径直开回了家里,下去之后,许凉响起来去家门口的信箱看了一眼。这几天老是忘记看一看,今天扫到了,便顺便打开了。   里面有很多保险推销广告,还有些叶轻蕴在国外的朋友寄到家里的圣诞卡片。其中有一张请柬,外表朴素淡雅,上面有一股淡香,打开一看,里面是用小楷写成的请柬,说是家里的老人生日,望阿凉亲临。   邀请人是潘宇东。   叶轻蕴站在许凉身边,看了上面的内容,一声不响地输密码进了门内。   许凉感觉到他的不快,立刻跟上去,不断瞧他的脸色。   “你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叶轻蕴故意要冷一冷她,换了鞋自顾自地泡了要上楼去换衣服。   许凉急了,还没等他开口询问便坦白道:“我和潘大哥什么事都没有,你别乱想”   叶轻蕴脸色更难看了,“潘大哥?叫得可真亲热。我跟你从小到大二十年,才捞到一声九哥。你跟别人才见了几次面,潘大哥已经叫得这么顺口?”   许凉委屈道:“我们只见了两次面,他没有坏心,真把我当妹妹的”   他漫不经心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专找你这样的傻子骗”   她气不过地说:“你就是不信任我!”   “我信不过你?明明是你不够坦白,跟人相亲这事儿,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他抱着手臂,睨她道。   许凉偷偷看一眼他的表情,被他瞪回来了,她脑袋跟被晒蔫儿了的花儿似的垂下去,低声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都是盛霜瞎胡闹”   “她瞎胡闹就算了,你呢?为什么还跟他有往来?”,这事儿叶轻蕴知道始末,所以并没有想过小题大做。但此时见她跟潘宇东有牵扯,一下子火冒三丈。   要其他情形下,他自然不会这样紧张气闷。可相亲二字却又显得暧昧,他信她,但保不住有人对她起心思。自从上次她被绑到夜宫,叶轻蕴的神经变得敏感不少。   许凉被他的质问激得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怎么,你这是怀疑我有二心吗?”   叶轻蕴哼笑道:“你要这么想我,我也没办法”   她深吸一口气,不想跟他吵。抬腿进了自己房间去。   叶轻蕴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沉不住气。见她没有出来的动静,便转身往书房去了。   他开了个视频会议出来,许凉还是没开门。走廊上静悄悄的,壁灯将房间照得有些空旷。   这才想起他们只顾着赌气,连吃饭也给忘了。   走到许凉卧室门口,他徘徊了好一会儿,从她门缝里的灯光看,她还没睡下。   叶轻蕴下了下决心,这才扣了扣她的门。   “阿凉,赌气也不能不吃饭的”,他不习惯跟人生气之后,还要返回去哄。所以语气听起来有些生硬。   门里面没有声音,他又敲了两下,又说:“不是刚刚在车上才说饿么?你舍得亏待自己的肚子?”   “我气都气饱了!”她终于忍不住道,听声音似乎就在门边上。   叶轻蕴:“没你陪着,我也吃不下。既然这样,我们都饿着,让那些好饭好菜当摆设”   她不说话了,他便呻吟起来,声音变得有气无力,“阿凉,我胃疼”。   许凉听了,起疑道:“你少打装病,堂堂叶先生,可不能这么耍赖”   叶轻蕴似乎疼得狠了,声音里带着隐忍,“我吃了药过来,再跟你说话”   说着脚步声真远了。   许凉不放心,小心将门拧开,从门缝里往外探出一双眼睛。   突然一股大力猛地将门给推开,她尖叫一声便往门内跑。可怎么能赢得过叶轻蕴的大长腿,没几步便被他抱在怀里,天旋地转地倒在床上。   叶轻蕴压上去,狠狠地吻住她。   夏清江曾经说过,女人最好对付,要她不搭理你,先亲得她全身发软没力气,她便早就忘了生气这一遭了。   他重重地喘息着,嘴唇离开她,见她面泛桃花地摊在床上失神。叶轻蕴心里暗道,夏清江这小子其他的不行,哄女人的本事却能写一本教科书。   ------题外话------   大家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148.他的笑神经   许凉腰酸背痛地躺在床上,昨晚饭还没吃,她先被也青云路里里外外吃了个透。   垂眸看了一眼胸口的吻痕,她赶紧捂住。太羞耻了,竟然半推半就让他得手,关键事后她竟觉得全身上下有一股懒洋洋的舒服。   知道她精疲力尽,被折腾得不轻。叶轻蕴早起之后去公司,也没叫醒她。   许凉一看时间,早就过了上班时间,但吴敏川没打过电话来询问,一定是他向自己公司递过话。   掀被下床,许凉洗漱之后,还是决定要去公司一趟。最近事儿不少,虽然不少人跟着忙里忙外,但她也不能磨洋工。   穿戴整齐之后,她下楼看见严姨已经在楼下准备茶点。   许凉看着花厅里热气腾腾的食物,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在当个好员工和填饱肚子之间,她毅然选择后者。   严姨给她倒了一杯热牛闹,笑眯眯地说道:“听见你起来的响动,我就把东西给热上了,先生特地让人买回来的,说早上不吃早餐可不行”   许凉的嘴巴被食物给塞住了,没空说话,指了指手表跟严姨示意,她要来不及了。   严姨倒一心让她在家享福似的说:“都这个时候了,干脆别去了,等吃过午饭再叫司机来”,但在这里她自守本分,从不帮雇主做决定,于是又加上一句,“我今天中午给你做麻辣水煮鱼,太太觉得怎么样?”   许凉摇摇头,等吃上了才知道自己有多饿。看来昨晚她扬言要把他榨干只是句口号,倒是她自己被虐得个半死。   所以此刻她忙着怎样不失修养地将食物咽下去,补充自己在昨晚亏空了的营养。便仍是对着严姨摇了摇头。   这番话一定是叶轻蕴嘱咐的,不然依严姨谨小慎微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谏言干涉家里唯一的女主人。   许凉吃着那碗七彩椰奶汤圆,肚子终于填了个七八成,这才放下碗筷。她舒服得叹息一声,对严姨道:“这几天实在走不开。虽然公司里我并不是举足轻重的位置,但领人工资又不去工作,反而在家里等着长肉,也太颓废了”   严姨劝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了,反正先生交代的事情她已经提出来了,太太采不采纳全都看她是不是乐意。   她在这家里帮佣也有几年了,算是看出些门道。虽然先生在外面说一不二,但太太要是说什么,他向来不会驳回去。   许凉穿上外套,跟严姨道了别,出门便遇上送请柬的人。   请柬和昨晚潘宇东送到自己手上的那张如出一辙,只不过这次请的人是叶轻蕴。   许凉摇头失笑,对方十有*知道自己已经与叶轻蕴结婚。但请柬却分开来送,所以才有了昨晚两人的那场别扭。   请柬内容都是去贺潘家老先生的生日,只不过叶轻蕴这章是用潘老的名义写的。   日期就在这周周末,许凉将请柬往包里一塞,这才往汽车方向走去。   一进公司,许凉便看见前台有几个女孩子凑在一起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说起来这里管理算严的,但由于本身是影视公司,出明星,当然也出绯闻。平时大家都兢兢业业,碰上了也只是相互打个招呼,像今天按捺不住的情况,或许是因为快到年关放假,众人都忙里偷闲,松懈不少。   许凉进了办公室,便有人送来了裴意初给杂志拍摄封面的样刊。   封面上裴意初穿着一身手工银灰戏服套装,慵懒而笑,给人一种雅痞的感觉。   岁月将他雕琢得更加成熟,富有魅力,再加上裴意初本身就是个可塑性很强的艺人,也怪不得近几年时尚界对他青眼有加。   明天裴意初要上一个通告,所以节目组提前一天让他过去彩排。所以吴敏川回公司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许凉对她这种拼命三郎得劲头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她与自己,相当于是裴意初的内外助手。一般来说,公司里面有许凉盯着就够了,但吴敏川还是要忍不住多操一份心。   “虽然生命在于运动,但运动过度也要肌肉拉伤的”,许凉给她倒了水,让她喘口气。   吴敏川确实渴了,摸着杯身温度刚好,知道她十分周全地放了一半热水一半冷水,当即也不客气,一气喝了半杯。   她擦干嘴边的水渍,这才对许凉道:“没办法,到这时候,越紧越不能出差错。周导把男主角的名额给了裴意初,就像把皇冠戴在他头上。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我们出错,好上赶着看一场免费笑话”   许凉见她即使这么劳心劳力,却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经周导一拍板,裴意初的演艺事业无疑跨出了一大步,成就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站在他身后的一帮幕后人员。   吴敏川是个不乏野心的人,但正是这股心性,让她愈加坚韧。   许凉自认对于工作她只会尽守本分,永远难以达到她一样的狂热状态。   现在更是,她一心都扑在叶轻蕴身上,更不可能在经纪人这个职位上有多少成就。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就像吴敏川,她将来可能是声名显赫的金牌经纪人,但却不能在家庭当中稳定下来,成为别人的妻子。   吴敏川也看了那两本杂志样刊,点头说拍得不错。还跟许凉开玩笑道:“都说裴在相机下十分完美,我看有他在,这本杂志的销量都会涨三成”   这话不是她夸大,以现在裴意初的热度和粉丝数量来说,他的确是个人气王。要不然杂志社也不会早在三个月前就跟他预约封面拍摄。   “对了”,吴敏川突然说起一桩八卦来,“听说林雪禅想和公司解约”   听见这个名字,许凉整个人静了一下,最后一次看到林雪禅,还是在夜宫。那时候她脸上阴翳的表情,简直可以成为人的噩梦。   夜宫绑架那事儿,许凉虽然是被害人,但事情始末叶轻蕴只几句带过,并没有跟她细说。   许凉知道,他是想尽快揭过那一篇,连痕迹都不要出现在她的生活里面。   现在想想,自己的心得多宽,对叶轻蕴有多信任,才敢真的一句都不过问?   不过林雪禅参与到绑架她的事情当中,许凉是知道的。   以叶轻蕴的手腕,能轻易饶过她?   许凉也觉得奇怪,她以为这个人已经泯灭于人群中,但忽然又跳出来蹦哒,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她沉吟一会儿,问道:“很久都没听见过她的消息,怎么忽然说要解约?”   吴敏川像将笑话似的说了:“听说是抱了一个富商的大腿,现在要为她专门成立一家工作室。公司这边要雪藏她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她要在干耗着,不出一年,公众连她是谁都要忘到脑脖儿后面去了”   “那公司怎么说?”,许凉以前对林雪禅敬而远之,现在便全是恶感了。   世上大概没人对着构陷自己的人有好感吧?   吴敏川一哂:“公司还能怎么样。艺人和公司的关系就像嫔妃和皇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上面怎么说,下边就必须跟着命令走。林雪禅想要解约,就要看她背后那位,愿意为她做到什么程度了”   许凉奇怪道:“艺人解约在公司也不是第一次,大家干嘛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吴敏川也觉得好笑:“林雪禅除了解约,她的工作室还要投拍一部电视剧。男主角,她想让薄迁来演”   许凉目瞪口呆:“林雪禅这是想当圣母,还是想打公司的脸?”   一般来说,公司对于解约艺人不会有太大好感,不对簿公堂就算不错了。林雪禅一边做好了跟公司闹翻的准备,一边还要居高临下向自己前经纪人的艺人伸出橄榄枝,往好的想是她不欲和老东家反目,甚至还有握手言和的可能;往坏了想,一个被公司雪藏的艺人,反而要让公司其他人去演她的戏,这里面的真意,也值得外界玩味了。   “听说公司高层一听说她想要让薄迁去,那脸色,黑得都快成包公了”,吴敏川接着分析道,“我看林雪禅这是破罐子破摔,根本没想过要好好和公司坐下来谈判。老板的个性众所周知,除了他那个娇妻,能容得下其他人给他脸色看?”   许凉却觉出这里面的诡异来,总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林雪禅的后台真有那么强硬?甚至给她和公司对峙的底气?”   吴敏川摇头道:“这个就不知道了。听说那人是个地产商,有没有权势不知道,财大气粗是肯定的”   这时候吴敏川的手机响了,她一见时间实在不早,竟在这儿闲聊了大半个小时,匆匆跟许凉道别,然后一边接电话,一边往门外走去。   中午许凉去了华闻大厦,叶轻蕴连开两场会。还得抽出空来安抚不愿一直当空中飞人,到国外视察的谭柯宁。   他坐在老板椅上接电话,语气沉着,扫都没扫站在办公桌前,一脸幽怨的华闻副总一眼。   许凉起先还以为谭柯宁找叶轻蕴谈公事,便避到隔壁的秘书室去。   总裁办光秘书就有五六个,办公室一字排开,最得力的那个,离总裁办公室最近。   叶轻蕴相当于集权中心,其他人便都要向中央靠拢,实现高度统一。   所以隔壁就是总助办公室。   这时候方誉不在,只是另一个秘书沈如眉在里面整理资料。   看见许凉来了,沈如眉紧跟着放下手里的工作,一连招呼许凉坐下。   “叶先生今天很忙吗?”,许凉问道。   许凉爱喝的绿茶,每个秘书办公室都备着,沈如眉给她泡了茶,一见她纯熟的手法,就知道接受过专业训练。   “谭副总进去有半个小时了,大概在谈事情”,沈如眉笑得很亲切。   “哦,这样的话,我就等等吧。我不会打扰你工作吧?”,许凉笑着道。   沈如眉忙说不会,听她这么一说,也不敢再跟她闲聊,又去忙手上的事去了。   谭柯宁像在叶轻蕴办公室里安营扎寨似的,高大的个子立在那儿,等着叶轻蕴垂询。   可叶轻蕴跟谁比耐力都是冠军,他看着美国分公司发来的邮件,把谭柯宁当成一团有体积的空气。   “罚站还没够?”,叶轻蕴悠悠出声道,眼睛还在电脑屏幕上没移开。   “每年你都是亲自去,今年你躲懒,下面的人指不定要猜测他们是不是得罪你了”,谭柯宁趁机陈情。   叶轻蕴正要说话,进来一条短信,是许凉发来的:你和谭师兄还没说完话吗?   本来他便觉得谭柯宁这样死缠烂打更让自己下定决心,现在更是碍眼。   “这事儿我已经让方誉通知各个子公司了,今年我不去,由你代劳。放心,你算是特使,去了之后,他们只会好吃好喝把你供着”,叶轻蕴只想把他赶紧打发走。   谭柯宁知道他只往好的方面说,正要开启下一轮辩论,叶轻蕴便不等他开口,接通内线,对秘书室说,请许小姐进来。   “阿凉来了?”,谭柯宁问道。   叶轻蕴“嗯”了一声道:“如果你不想妨碍我们夫妻共进午餐,就请回你自己的办公室”   谭柯宁知道他决心已定,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想着给他添堵解解气也不错,于是笑得像个无赖:“好久没见过叶太太,正好今天一起吃午饭。你们想吃中餐还是西餐,我让助理去定位置”   叶轻蕴见他故意找茬儿,终于看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不用了,我自己的太太,知道怎么喂养”   一句话就把谭柯宁的嘴给堵死了,对方要是再接话,就有“想要帮叶先生喂养太太”的嫌疑。   见他还赖着不走,叶轻蕴只好给他找更多事儿做,“谭副总在我跟前一杵就是一上午,既然有这份定力,那就顺便去华闻各大销售点去瞧瞧。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谭柯宁吓得一个冷噤,见他挑眉的样子,又在酝酿怎么整治自己。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刚一出办公室门口,便看见许凉笑眯眯地冲他打招呼。   谭柯宁刚被她老公虐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扯出一个笑来,他同情地拍拍许凉的肩膀,叹气道:“这么多年……可真是苦了你了”,跟那么个腹黑霸道的人一起生活,肯定被他欺压得够呛。   许凉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这时候瞄到叶轻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谭柯宁身后。她出声叫道:“九哥!”   谭柯宁全身一僵,根本不敢转过身去看叶轻蕴表情。他正想着替自己求求情,便听身后的人冷笑道:“听你这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口气,也是苦了你了。既然这样,明年的调研也归你了”   说完根本不给谭副总时间辩解,拉着许凉进了总裁办公室。   “今天来得倒早”,叶轻蕴亲了亲她的脸颊,将她一直牵到休息室里去。   许凉乖乖地跟着他,笑说:“我又不像敏川一天到晚在外面跑,常常有机会躲懒”   一扣上休息室的门,叶轻蕴便将她抱在怀里道:“等急了吧?谭柯宁一直赖在我这儿不走,他比女人还烦”   许凉瞪眼:“你可别一杆子打死一船的人,我也是女人!”   叶轻蕴坏笑着去解她的衣服,低沉着嗓音道:“你哪儿像个女人,我看看?”   许凉身体扭来扭去躲着他的魔抓,被他挠到痒痒肉,在床上滚啊滚地,笑得不行。   叶轻蕴见她眼泪都出来了,这才放过她。   许凉报复似的,也去挠他,可他纹丝不动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她有些挫败地说:“你都没有笑神经的么?”   他把脸伸到她面前。   许凉:“干嘛?”   叶轻蕴睨了她一眼,怪她明知故问。   在他眼神的胁迫下,许凉闭着眼睛,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叶轻蕴一下子明眸皓齿地笑起来,对她说:“你看,这才是我的笑神经”   ------题外话------   吼吼,更新来了哦,大家看文愉快,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149.潘家   周末是潘老的生日,他老人家德高望重,想去给他贺寿的人多得如同过江之鲫。只不过他退休之后行事越发低调,预选对外嘱咐了,今年不会在枝州过生日,有心的便提前送了贺礼,人到潘老面前说几句话而已。   但叶轻蕴夫妇接到请柬的日期却是他生日当天。   两人准时去了潘家,还没开到门口,这座古典厚重的宅子便开了大门,叶轻蕴他们所坐的汽车直直地开进去。   一下车,许凉便觉得自己被金灿灿的光芒包裹了。潘家的大庭院里遍植银杏,到了这时候,地上一层金黄得了落叶,没有太阳,四周却全是柔光。   出来迎他们俩的是潘宇东,他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看见许凉,便极亲切地问一句:“回来了?”   不是“你来了”,而是“回来了”,似乎许凉是个远游在外的亲人,终于归家了一样。   许凉点点头,跟他打招呼:“潘大哥”   叶轻蕴为这声“大哥”瞥了她一眼,转脸又对潘宇东道:“好久没看到你,最近忙吗?”   看那样子,分明是认识的。不过语气倒不怎么熟稔,像是泛泛之交。   潘宇东一边和叶轻蕴说着话,一边引着两人往里面走。叶轻蕴一路都牵着许凉的手,直到房檐下,潘老拄着拐棍,端坐在客厅里。   里面的装饰古朴大气,处处有一种低调华丽,老爷子白发苍眉地坐在那儿,望着门口,看得出来,他已久候多时。   他旁边坐着一对中年夫妇,女子慈祥温婉,男子严肃稳重,皆盼着人来。   等三个小辈终于进了房间里,三人不约而同都松口气。他们期待许久,见许凉他们进来,都站起身来。   许凉倒被他们这阵仗弄得一愣,只见那个长相妍丽的妇人几步跨上前来,握住许凉的手,上下打量一圈,忽地眼眶里漫出眼泪来。   “长得真像,特别是这双眼睛”,她终于得出结论来,拭了一下眼角,对许凉道。   潘宇东怕母亲吓着许凉,立刻跟她做了介绍,当他说到叶轻蕴的时候,潘母笑道:“仪表堂堂,跟阿凉站在一块儿,就是金童玉女”   叶轻蕴余光扫视一周,觉得今天的潘家之行有些怪异。潘老明明在家,却说要在外地过生日,现在只请了他们夫妇俩,真不知其中有什么深意。   但潘老的为人他是知道的,也不觉得这家人有什么坏心。   见潘母这么热情,他笑道:“潘阿姨过奖了,您这话可给我正了名。阿凉老是因为我比她大几岁挤兑我,说我比她老得都不愿意同我拍照,像叔叔带侄女儿”   这番话引得其他人哈哈大笑,屋子里的氛围顿时一松。   许凉忍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不就是早上起床说他有根白头发,趁他不注意帮他拔了,记仇记到现在。   到了潘老跟前,许凉把自己的寿礼递上去,是一把折扇。讲评书怎么能没有扇子?这可是标配之一啊。   上面画的恰好是潘老在茶馆讲评书的样子,老人家站在案板后面,说话时神采奕奕,中气十足。底下的观众完全被他吸引住了,全神贯注地听着,生怕错过哪句。   扇面上的画干净生动,本身就是个故事一样。听许凉说,这是她自己画的,潘老立马淡淡地笑起来,起初让人觉得他并未放在心上,可过了好一会儿,老人家还在翻来覆去看着扇子乐呵,就知道他欢喜极了。   那边潘宇东的父亲潘承铭正在和叶轻蕴说话,这位顶顶大名的外交官叶轻蕴当然听说过。   但说起他,无一不是性格和善,处事圆滑,看潘宇东的行事风格就知道,和他父亲一脉相承。   但今天却不一样,潘承铭说话时都是绷着一张脸,跟他谈见闻,他也接两句。不过紧接着就拐到其他地方去了,越问越偏,连他晚上是不是回家晚了,让阿凉久等这种事都要问一句。   这不像是贺寿,倒像单独把他引来,瓮中捉鳖。   叶轻蕴什么风浪没见过,说话的速度比平时慢上几拍,话说到一半见对方脸色不对,便可以立马圆回来。   等问话过了几轮,许凉都觉得这位潘叔叔有些强人所难。她硬着头皮给他斟了杯茶,试图把叶轻蕴从苦海当中解救出来。   看潘承铭问得认真仔细,许凉原想着自己微不足道的茶水恐怕救不了叶轻蕴的火。   谁知道她把茶杯推到潘承铭面前,他立刻就停了嘴,郑重地端起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许凉:“……”,叔叔,你说得口渴了吗?   然后她又一声不吭地再给他续上水,潘承铭的太太何思芩见了一下子笑出来,对一头雾水的许凉道:“你还是别给他喝水了,你以为是他口渴?只是因为这茶是你斟的”   潘承铭被妻子说破也不恼,此时完全不是对着叶轻蕴时的严苛表情。笑眯眯地,脸颊上还有一个深深的酒窝,看着可亲可近。   他将一个大大的红包塞到许凉手里,说:“过年了,先把压岁钱给你”   许凉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   叶轻蕴见她愣住了,知道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给弄懵了。他也觉得此行怎么看,怎么让人摸不着头脑。   也没劝许凉去接,说道:“阿凉已经二十六岁了,没想到却能享受六岁时才有的待遇”   潘承铭知道叶轻蕴这么说,是想探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将目光投到许凉伤身上,诚如妻子所说,阿凉与她的母亲像极了。两人都是又大又圆的杏眼,秋水翦眸,见之忘俗。   这么多年了,潘家与许家这段姻亲早就断了。但不管是父亲,还是潘承铭自己,每天都想着潘家唯一的外孙女能他们一家团聚。   每到过年的时候,潘承铭想着唯一的侄女,便会专门把给她的压岁钱留出来。这么多年了,已经积了沉甸甸一摞,终于物归原主。   潘承铭知道这个红包的体积大概让阿凉无所适从,便笑着敦促她收下,“阿凉跟我们家的妹妹长得极像,和我们潘家有莫名的缘分。你要是不收下,这么见外,下次我都不敢再应你一声潘伯父了”   何思芩也在旁边劝说道:“是啊,我们家只有宇东一个男孩子,做梦都想有个贴心的女孩儿,只不过求而不得。今天阿凉来,这长相,可不正是咱们家的人么!”   她这话已经说得半隐半明,叶轻蕴心里一动,看着一家人眼神半点儿不肯绕开地盯着许凉,心里猜测起来。不过他面上仍不动声色地笑道:“潘伯父疼阿凉”,扭头又对进退维谷的许凉说,“既然是潘伯父的一片心意,阿凉就不要要推辞了”   许凉点点头,笑着对潘承铭道了谢。   潘承铭摆手道:“这有什么可谢的,倒是我要感谢阿凉,圆了我这么多年的心愿”   手里的分量真不少,许凉受宠若惊地坐在叶轻蕴旁边,一边跟何思芩说话,一边用眼睛去询问叶轻蕴。   这么大的红包,拿得手软,是因为叶轻蕴的缘故,或者真就是自己像潘家的女儿?   叶轻蕴看她一脸疑惑,安抚似的冲她笑了一下。   潘老忽地撑着拐杖站起身来,邀叶轻蕴去下棋,许凉则被何思芩拉着去逛潘家的后院。   虽然觉得叶轻蕴在身边才安心,不过潘家人实在让人觉得亲切,许凉笑着答应了。   叶轻蕴深深看她一眼,却被何思芩看到了。   她不禁打趣道:“放心吧,由我带着,阿凉不会走丢的。瞧这小两口,就这么一会儿也要难分难舍”   许凉被她说得脸红,倒是叶轻蕴神情坦荡,客气地说:“那就麻烦潘伯母了”   何思芩引着许凉来了后面,潘宅位于半山腰上。地貌广阔,后院里的植物都不显名贵,都是取自山上,生机勃勃,与这座山的风格一脉相承,显得自然古朴,大气壮丽。   来到一个八角亭旁边,有两眼活泉,许凉看泉水潺潺流动,觉得新奇。   何思芩跟她解释道:“这眼泉水是从山上引来的。家里喝茶跟吃饭饮水一样,比不可少,爱茶的都知道,泡茶水比茶更重要。我的小姑子就提议把山上的泉水引两股来,那时候她还没出嫁,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子,自然事事听她的,后来家里老老少少喝茶,比得出自这两眼泉水,不然是会挑嘴的”   听她一再提到潘家唯一的女儿,便好奇道:“饮水思源,大家喝茶的时候,都会想起潘阿姨吧”   听她这声“潘阿姨”,何思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试探着问许凉:“不知道阿凉有孩子没有?”   许凉摇头:“现在还没有”   何思芩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正准备要一个?”   许凉有些不好意思,垂眸点了点头。   “养儿方知父母恩,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会明白做母亲何其不易”,何思芩感慨道。   说起这个,许凉眼眸一黯:“是么?我从小没有母亲,等到了那一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景”   何思芩见她脸上带着郁色,有些心疼。当即不敢往深里说,引她到往后院的树林深处去了。   那边书房里,潘老并未如他所言,和叶轻蕴下棋。他正襟危坐,知道身边的年轻人有一肚子的疑问。但瞧他的神色,又丝毫不显。   不到而立之年,便有这份定力,潘老心里暗暗点头。   “你和阿凉的礼物,我都很喜欢”,潘老在袅袅的茶香里开口,屋子里点着灯,将他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照富有岁月韵味,又有些慈祥。他随口闲话家常,“最近没在茶馆里看到你和阿凉,年尾了,都忙吧?”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责怪,但叶轻蕴还是先自我检讨道:“没来探望潘老,是我们的不是。最近天气冷,我没怎么让阿凉出门”   这话把许凉摘出来,黑锅他自己背了。   潘老见他这么护着许凉,声音更温和了:“应该的,虽说阿凉脸色看着红润健康,多预防也是未雨绸缪。你有心了”   这话里还带着谢意和满意,倒像把许凉归在潘家的羽翼下,对他好的人便是潘家的恩人。   叶轻蕴有心要探探他的口气,看了一眼窗外,说道:“我和阿凉来得早,等会儿这里就该热闹起来了吧?”   潘老淡笑着摇头:“今天只有家里人一起吃饭,是家宴,不接待外客”   叶轻蕴抓住字眼:“家宴?”   潘老语调平稳地放了一颗雷:“论起来,你是我的外孙女婿”   ------题外话------   哦,今天得知一个惨痛的消息,我的驾考提前了,怎么办,总觉得自己要狗带/(ㄒoㄒ)/~ ☆、150.树屋   潘家是那种老式家庭,既然是潘老的生日,中午便吃的是寿面。   不过寿面只意思意思就行了,杯盏琳琅满目,潘家人不知道许凉的口味,所以每种都准备着。   看她喜欢那道香辣虾,才知道她喜辣。心里又有一种欢喜,其他人到了这家里,总被潘家的严肃门风弄得拘谨,吃饭时也只夹自己面前的一两碟,不让人看出喜好来。   这样一看,阿凉似乎并未与家里有隔阂,看她吃得香,潘家几人都不约而同露出笑来。   只不过怕她不好意思,都敛着眉目罢了。   这顿饭叶轻蕴吃得食不知味,一再扫过潘家人的表情。只觉得许凉从天上掉下来的娘家人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从小到大他对许凉便有独一份的怜惜,就是因为她从小没有母亲,父亲又不怎么同她亲近。   只听说在她很小的时候,她母亲便去世了,病因也不甚明了。   虽然许凉表面上看着心无挂碍,但无母这件事于她来说,是不可言语的伤痛。   叶轻蕴清楚地记得,在许凉十二岁生日那天,她把自己闷在屋子里,自己在脸上鬼画符似的画了一气。那时候她还不会化妆,不懂眼影腮红的搭配,要是晚上一出去,保准可以演鬼片。   他本等在家里,要给她贺生,要是以往,她一起床就要往叶家跑,可那天他千等万等,她却失约了。   叶轻蕴耐不住,便去了她的房间。他急得连门也忘了敲,便推门进去。   她扭头看过来,心神未定的样子。   叶轻蕴惊吓的程度比她还大,她那张脸上……跟毁容了差不多。   他气得骂寿星道:“今天你生日,干嘛把自己画得跟鬼一样,生日蛋糕还没摆出来,你脑子里已经开始烧蜡烛了?”   许凉抿唇不语,她眼眶已经红了,只不过让颜色夸张的眼影给遮住了。   见她不说话,叶轻蕴更加火冒三丈,拿了旁边的湿纸巾往她脸上抹。   许凉的哭泣是静默无声的,等叶轻蕴将手拿开,才看见她的眼泪骨碌碌地往下落,泪水将她脸上涂料似的妆容冲出一条沟壑,那些扭曲的颜色,像梵高的那幅星空。   这世上没有比她的眼泪更重的惩罚了,叶轻蕴不敢轻举妄动,好一会儿才轻轻擦拭她脸上的眼泪。   许凉这时候才哽咽着说:“我听家里以前的小阿姨说,我和妈妈长得很像。我想把自己画得成熟一点儿,这样就可以看见,妈妈长什么样子”   叶轻蕴已经十五岁,已经有了挺拔的身形和宽阔的胸膛。他将许凉搂在怀里,任她满脸被泪水冲刷的各种颜色在自己的白衬衫上画画。   如今潘家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一步步地将许凉的母家一点点展现在她面前。叶轻蕴对待关于她的一切事情都慎之又慎,不管是不是真如潘老所说,许家和潘家有些纠葛恩怨,潘家才多年未能认回许凉,这件事他都要让人去查。   再者,这么多年,许凉关于母亲的期盼已经变淡,重新提起,对她时好时坏,也让他拿捏不准。   也许潘老也有这样的顾忌,所以才没有跟许凉开诚布公地谈话,而是把内情交代给他。   他心里不禁一叹,潘老的生日宴就是一场鸿门宴,摆明了是把烫手的山芋抛给他。   抬眸看一眼正和潘老谈笑风生的许凉,或许,她也想多这样一位亲人吧。   席间喝的是陈年窖藏女儿红,潘承铭和叶轻蕴推杯换盏,著名外交官在国家与国家之间周旋,这时候说话却很随意,喝一杯就是一句“请你务必善待阿凉,不然……”,后面没说完的就是,不按他的话照做的严重后果。   这样不拘谨,不客套的嘱托,倒真让席上有了家宴的样子。许凉感觉得出来,潘承铭每句带着酒气的话,都是发自肺腑,似乎淤积存放在心里良久,此时终于可以一吐为快。   到后来,潘承铭真有些醉了,喝得眼睛发红,眼里泛着水光。本来是要给叶轻蕴下马威,他自己先不行了。   潘宇东将父亲扶上楼,何思芩扭头对许凉叹道:“宇东的父亲,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醉过了”   叶轻蕴知道这是真话,潘承铭跟他父亲一样,身居高位,一言一行都要对外负责,所以基本上不饮酒。即使喝酒,也只沾一沾唇,到了他们那个位置,没人敢上前去逼他们喝。   许凉见他脸颊也泛着红晕,有些担心他的胃。   叶轻蕴察觉到她担忧的目光,手从桌子底下偷渡过去,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掌心。   许凉没想到潘家人这样热情,潘家规模很大,古朴壮阔,何思芩母子当导游,带许凉去山上转悠一圈。   何思芩将许凉带到一棵几人手拉手环抱,才能圈住的大榕树,上面有一座精致小巧的木屋。   木屋的房檐下挂着一串串风铃,风一吹,山间便回荡着清脆的声响。   从木屋的成色看,年头不小,还有重新刷过涂料的痕迹。上面漆着马卡龙彩虹颜色,在满山青翠里,显得十分惹眼。   许凉站在木屋底下,手搭着旋转而上的楼梯扶手,她仰着脸往上看,高大的树木将她衬成了一个充满童真的孩子。   “我可以上去看看吗?”,许凉的矜持到底没能战胜心里的好奇。在她眼里,这个木屋更像是个童话。   何思芩见她的手上沾了潮湿的木屑,拿出纸巾来,帮她仔细地擦拭干净。这才温柔笑道:“当然可以,带你到这儿来可不是为了吊你胃口”   她轻柔的动作让许凉心里暖融融的。她抬眼仔细打量面前对自己体贴入微的和蔼女子,心里竟升起一股对母性的依赖。   没有母亲,许凉很久以前就逼自己不要再痴心妄想,但这一刻,那一点向往,又开始在土壤中萌芽。   何思芩见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含笑轻声问道:“阿凉这样盯着我做什么?”   许凉有些不好意思,垂眸含羞勾起嘴角。   何思芩心里觉得怜惜,这个孩子从小就没见过母亲,只怕不管哪个女性长辈对她好一些,她心里都会无限感恩。   两人一步步踏着楼梯,许凉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生怕这一阶阶的木质楼梯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又或者上面有个浅梦的人,担心惊动它似的。   所以这楼梯在许凉眼里,十分崎岖,等她终于上了楼,额上竟有了汗意。   门口有锁,何思琪将门打开,里面粉红色的世界便呈现在许凉眼前了。墙上贴着粉红色碎花壁纸,小巧的家具均是木质,看起来活泼生动。   屋子里大半的空间都被墙边的书柜占据了,挨着窗户是一间床,上面铺着颜色素淡的被子。   床头的灯柜上摆着一张照片,许凉走近一看,上面是个坐在阳光下看书的年轻女孩子。她长得很美,让人觉得一眼倾城。   许凉站在这间充满樟脑味道的小巧房间里,抬手将照片拿起来细细打量。她认出来了,同潘老曾经送她的怀表里夹带的照片上的,是同一个人。   怀表里的那张上,女子画着淡妆,便有了距离。这张上面她完全是素颜,看得更真切,许凉仔细辨认她,觉得似曾相识,同自己的生命有一种因果。   这种素未谋面的熟悉,让她发神般地看着她。对上那双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她更确认了这种奇妙感觉。   “她是谁?”,许凉问何思芩。   何思芩答道:“她是宇东的姑姑,潘婉芸”   许凉动了动唇,还是忍不住问:“她就是那位和我长得很像的阿姨?”   “是的”   “今天来得不巧,大概是跟这位阿姨没缘分,没遇上”   何思芩深深看她一眼,笑道:“没人比你和她更有缘分的了”   许凉以为她说的是自己的样貌同照片上的人很像,点点头,没说话。   两人在这间房里呆了不短的时间,许凉老觉得这里有一股气息在牵绊她。   当看到桌上闹钟下压着的枫叶书签时,许凉在得到何思芩的允许后,拿起来细细赏玩。   “你要是喜欢,就拿一两张回去吧”,何思芩见她爱不释手,主动提出来。   许凉也没扭捏,两眼发亮地问:“可以吗?”,心里又有些顾虑,“潘阿姨不在家,这样贸然拿她的东西,她会不会不高兴?”   何思芩拉着她的手笑道:“这么一个惹人爱的小姑娘,喜欢她亲手做的东西,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许凉脸红了——二十六岁的小姑娘?老姑娘还差不多。   两人散着步回了潘家,上午说下棋,其实谈了半天的话;于是下午将上午的活动给补齐了。   潘承铭父子轮番上阵,不管是象棋还是围棋,都败在叶轻蕴手下。   不过父子俩都是心宽的人,即使输了,也照样跟叶轻蕴谈笑风生。   说着说着,潘承铭的话锋突然一转:“在家里跟阿凉下棋吗?”   叶轻蕴点头道:“有时候会的”   “那你赢还是她赢?”,潘承铭眯眯眼,意思是,你敢赢她试试。   叶轻蕴十分巧妙地答:“彼此有输有赢”   潘承铭这才没话了,照叶轻蕴的棋艺来看,赢十个许凉都绰绰有余。有输有赢,恐怕是他故意放水吧。   这时候何思芩带着神采奕奕的许凉进来了。叶轻蕴温声对许凉道:“阿凉,过来” ☆、151.良家妇女和恶霸   许凉脚步轻盈地走到叶轻蕴旁边,虽然只对了个眼神,相视一笑,但在场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个分明好成了一体。   潘承铭心里既希望他们琴瑟和鸣,但看见叶轻蕴只说了一句,许凉便乖乖到了他跟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己这个舅舅还没这待遇呢!   他撇了撇嘴,将眼睛扭到了一边。   何思芩见丈夫少有的孩子气,不禁忍笑拽了拽他的袖口。   潘老也睡了午觉下来,叶轻蕴本想带着许凉告辞的。但老人家说不急。   然后招手让家里一位花甲年纪的老仆上前来,带小夫妻俩上楼去换衣服。   然后扭头跟他们解释道:“你们好不容易来一次,干脆一起拍张照片吧”,拍出来摆在家里,也给遗憾离世的妻子烧一张去。   许凉愣了一下,自己虽然与潘家人投缘,但没想到潘老会这样郑重其事,倒像自己的到来,是他们期盼已久的盛事。   她正不知道该走该留,叶轻蕴看她一眼,又扫到潘老的眼睛一直盯劳许凉,心里不禁一叹,答应下来。   潘老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来,对许凉说:“阿凉要是不介意,就叫我一声潘爷爷吧。让你拍照,就是怕你许久不来瞧我这把老骨头。人老了,记性就跟不上了,怕哪天一个不注意,就把你的样子给忘了”   许凉被他这番剖白弄得心里酸楚,走上去扶住老人家的手臂,乖巧道:“潘爷爷可别这样说,以后我常来看你就是了”   潘老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来,欣然道:“这就好,我记性虽不好,可也会一直记得你这句话的。等你下次来,爷爷带你去钓鱼好不好?”   因小时候有心里阴影,许凉靠近水便心里发毛,钓鱼这种活动从来找不上她。但看老人家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回答,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愿扫他的兴,便说:“我钓鱼可是新手,到时候潘爷爷可得好好教我几招”   潘老听了,立马眉开眼笑,显然被许凉哄得高兴极了。   家里那位老仆带着许凉和叶轻蕴上楼去了,从外面看,潘宅古朴大气,里面就古香古色了,让人恍惚以为是进入古代的殿堂之中。   那位老仆脑后盘着发髻,许凉走在她后面,可以看见她黑发中丝丝的白色,其间插着一支造型简单大方的莲花簪。   是个很有韵味的老妇人。   上了楼,进了屋子,才发现里面布置得很精美,造型优美的家具,以及八宝阁上各色的古典陈设,都不露声色地表明了房间主人的不俗品位。   一扇梨花鸣凤屏风将房间隔成内外两间,妇人将墙边的一个衣柜打开,里面挂着一件金丝绣成的红丝绸嫁衣。   衣裳漂亮极了,颜色异常鲜亮,还未穿在人身上,便有一股让人眼前一亮的喜气。   从其细密的针脚和构图来看,必是经人精心制成的。   妇人取了手上的戒指,这才伸手如同抚摸一件珍宝那样触上去。   “阿凉小姐,就是这件了”,她眼里忽地泛起了泪光,扭头对许凉道。   许凉倒是被这嫁衣震慑住了一样,这样精美的衣服,可以成为每个女人的梦想。   妇人带着许凉进了屏风里面,刚开始许凉还有些不习惯,后来妇人温声和她说话,谈些家常,也跟她说女子平时的保养细节。   许凉渐渐放松下来,老妇人给她系上纽扣之后,快速给她挽了个髻,拿镜子照给许凉看了之后,才带她出来了。   叶轻蕴本来站在一张高脚凳上看细口瓶里装着梅花枝。听见响动,他转过身来,眼睛再不能从她身上移开。   只见她穿着那件红嫁衣,那火红的颜色,将她的脸颊映出淡淡的红晕。她脑后松松地挽着发髻,嘴角带着一抹有些羞涩的笑容,真像刚出门子的新娘一样,有一股喜悦明丽。   许凉眼睛闪闪地发亮,走到他面前问:“你觉得好看吗?”   叶轻蕴装作一副看不够的样子,一再上下扫视她,只觉得这身衣服十分衬她,明明没有人量过,却极贴合她的身材。   他清亮的眸子像被水洗过,里面折射着冬天难有的灿烂阳光,于是映照在其中的许凉,也一样煜煜生光。   “这么漂亮的新娘子,是要嫁给谁?”,他嘴角含笑问道。   她今天只画了淡妆,嘴唇却带着微湿的红润,粉嘟嘟地,适合亲吻。   许凉被他握住手之后,笑得有些狡黠,“新郎官是远近有名的地主,专干强娶良家妇女的事儿”   叶轻蕴见那妇人站在一旁垂着眼眸,似乎可以避开他们,便俯下身,悄悄在她耳边说:“把你抢来了,你就是我的,良家妇女,终要变成叶家人”   许凉被他霸道的口气弄得脸颊泛红,眼睛里有氤氲的水光,盈盈地看着他。   叶轻蕴忍不住,在她眼睛上亲了一下。   两人下去之后,潘家人都是换了衣服下来的。连潘老也不例外,换上一身竹步长衫,看着儒雅睿智。   如果今天天气好的话,就在外面照了,不过事实却与人盼望的相反。幸好大家都不甚追求完美,都是随性的人,在宽阔华丽的客厅里,点了明亮的灯光,这下子,每个人的表情都染上了一层亮泽。   潘老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其他人排在后面,先是潘承铭夫妇,接着是许凉小两口和潘宇东。   充当摄影师的是那位引许凉到楼上的老妇人,“咔嚓”一声,一张许凉不知其中深意的全家福,定格在了镜头之下。   许凉是不常跟着叶轻蕴出去应酬交际的人,但今天的潘家之行,却让她觉得莫名轻松。潘家人的热情,真让她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一直到回程的路上,她还在兴奋地跟叶轻蕴讲树林里的那个木屋有多么精美奇妙。   她讲得口干舌燥,叶轻蕴开了一瓶水喂她。   许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又不是没手,也不是个小孩子了,他怎么老是觉得她生活不能自理呢?   她试图将水抢过来,却被他往旁边一躲。眼见着水有倾倒出来的危险,她赶忙打住。只不愤地瞪他一眼。   叶轻蕴其实是有些心不在焉的,一直在猜想许家和潘家到底有什么纠葛。潘家甚至现在才有心思同许凉认亲?   一回到家,他便打电话给陈修,让他在两个小时候到家里去。   车一停稳,两人走进庭院时,叶轻蕴突然将许凉打横抱起来,大步往屋里走。   到了楼上,他一边解她的衣服,一边重重地吻住她。   许凉被他吻得脑子成了一片浆糊,心口里似乎装着岩浆,将她的脸都给烫红了。两人火热的呼吸纠缠到一起,像难分难解的丝。   “我的生理期好像要来了”,她小声提醒他。   叶轻蕴喉咙一紧,喉结在*的催促下滚动着,他的嗓音一下子哑了:“你这是告诉我,再不行动就要来不及了么?”   许凉瞬间没话说了,好一会儿,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将他的思绪导向正途,便道:“我的意思是,要刚好做到一半的时候,我的生理期来了,你怎么办?”   “那你可要让你的姨妈听话一点,要是都攒到下一次,恐怕你又会起不了床”,叶轻蕴低声在她耳边呵气。   许凉目光流转,里面的光像是灯下的琉璃反射出来的,“那今晚上恶霸要娶新娘子了吗?”   叶轻蕴将怀里的人掂了一下,然后轻轻将她抛到床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颗颗得地解着衬衫。   许凉见了心痒,想着平时小说里面,霸道总裁一下子撕坏女主角的衣服。于是便直起上半身,手上速度奇快,拉住他衬衫衣角两边,狠狠地撕扯。   然后……她目光移上去,和他幽深的眼眸对视,心里泛泪——作战失败。   叶轻蕴再次推倒她,将她刚才犯过罪的手压在两侧,身体紧跟着罩住她,莞尔一笑,“你刚刚想着对我做什么坏事?”   许凉“嘿嘿”讪笑道:“九哥,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试试,你衬衫的质量好不好”   她话音刚落,叶轻蕴便将她身上那件内搭的印花衬衫从中间往两边猛地一拉,扣子飞溅到地毯上,许凉的内衣在打底衫下若隐若现。   叶轻蕴炽热的气息卷在她胸口,许凉听见他低声道:“疙瘩,这才是撕衣服的正确方式,记住了吗?”,见她不答,他又去动她里面那件,“懂了吗,嗯?”   那个绕梁三日的尾音回荡在许凉耳边,紧接着,她便为自己的贸然行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以后再也不要和他比,谁更会撕衣服了。   叶轻蕴折腾了许凉近一个小时,她已经累得眼睛睁不开了。   将她抱到浴室里面清理干净,叶轻蕴耐不住她小声哼哼的模样,按着她又禽兽了一次。   这下许凉彻底坠入梦乡。   叶轻蕴自己也洗了个澡,这才穿戴好了下楼,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看了一眼手表,心里默数三个数,门铃响了。   他抿唇,陈修一向准时得不差分毫。   开了门,果然是他。   叶轻蕴问他要不要咖啡,陈修当然不敢让总裁自己劳动,出声婉拒了。   “今天找你来,有件事要交给你”,叶轻蕴坐在沙发上,叠着腿,在咖啡香气中淡淡开口。   陈修一贯地面无表情,“您说”   “去查查许家和潘家这对姻亲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还有,连太太的母亲也一并查了。行事小心一些,别让其他人察觉出来——特别是我太太”   ------题外话------   抱歉啊宝贝们,这两天更得很迟,香香今天考科二,昨天在考场模拟到将近十一点,回家还差十几分钟就十二点了,飞奔上楼更新好,好险,差一点就断更了。今天在考试,所以也有点迟了,不过还好考过了,可以解放一段时间,明天万更,大家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152.公主吻醒睡王子   第二天阳光灿烂,光线被窗帘隔在了外面,显得光色朦胧。许凉双眼迷蒙地抬眼看了一眼,全身暖融融地,躺在叶轻蕴怀里蹭了蹭脑袋。   叶轻蕴以为她要起来了,眼睛没睁开,含混地说:“再睡会儿,今天要回官邸去,不急”   许凉“嗯”了一声,但再也睡不着了。因为怕吵醒他,所以便一直躺着不动,像小时候那样一根根地数他的睫毛。   他睡着的时候,睫毛在眼睑下有一扇阴影,使他看起来很清秀宁静,有一股温柔淡然的气息。光与影投在他脸上,像一圈圈交替的轮回。   叶轻蕴梦见有一只小狗在自己身上东嗅嗅西瞅瞅,他脸上觉得痒,伸手去挠,便触到一层温润的皮肤。   睁开眼睛,原来是她趴在自己身上亲吻他的脸颊。   许凉被他抓个正着,一下子脸红了。讪讪地挪着四肢,想从他身上下来。   叶轻蕴按住她,笑声像是从喉咙深处溢出来的,“昨晚我没喂饱你?”   许凉把脸埋在他胸口,心虚道:“我只是亲了亲你而已,不要乱想”,小心翼翼又把藏起来的眼睛抬起,“被公主吻醒的睡王子,快起床吧”   叶轻蕴好笑道:“你一天到晚脑子里都装着什么?”   许凉笑眯眯地凑近他,理所当然地说:“装的都是你啊”   叶轻蕴的呼吸忽地一窒,他目光流转,陶醉似的看着她,“那我可亏了,毕竟我的脑容量是你的好几倍”   许凉脑筋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翘起来的嘴角压都压不住,“你的意思是——”   还没说完,便被他吻住了,叶轻蕴离开她的嘴唇,恼羞成怒:“不许说出来”   许凉觉得不公平:“你一个大男人,表白还这么扭扭捏捏!”   叶轻蕴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手伸到被子底下,顺着她的曲线往深处游去,声音沙哑地说:“我习惯了用身体表白”   两人起床已经日晒三竿了,许凉一大早就差点儿被叶轻蕴“表白”了一场,到现在她脸颊上的红晕都还未散去。   吃了早饭,收拾好之后,两人便驱车往官邸去。   下周就是腊八,但二姑母叶礼榆要随丈夫去老家扫墓,反正叶轻蕴父母又不能回来,人数已经凑不齐了。干脆重新约了日子,就在今天,家里能回去的,都要回去。   一到大院儿,里面喜气洋洋的氛围早就装点出来的。里面住的都是枝州的显赫人家,一到新年,便早早有人布置出来,先于外面有了过年的氛围。   叶轻蕴今天倒没开车进去,今天天气好,索性拉着许凉散着步就到了家门口。   一进门,家里更加热闹,红灯笼挂在九曲长廊的屋檐下,叶轻蕴写的对联早已粘贴到各个门框上。   家里的小阿姨见两人到了,赶忙进去通报。   出来迎他们的是微娘,没一会儿连二姑母叶礼榆也出来了,看他们携手而来,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瞧这小两口的气色,看着真跟吃了仙丹似的”,叶礼榆对微娘道。   许凉被她打趣得有些不好意思,含羞笑道:“我看二姑母才是,越活越年轻了”   叶礼榆对着外人一派温柔婉丽,但不知怎么回事,就爱看他们笑话。每次许凉被她逗得好笑又不好意思。   “你这嘴甜的,轻蕴还不得天天都跟喝了蜜一样?”,她捉住他们俩就不放了,非要叶轻蕴站出来说一句:“二姑母,您就好心放过我们吧,再不留情,疙瘩就要往地上找缝了”   一句话逗得叶礼榆直笑,再腾不出嘴来找茬儿。   一进屋,老太太已经在盼着了,三姑母叶礼楣母女两个陪在她左右。看着许凉和叶轻蕴手牵手进来,笑得合不拢嘴。   叶礼楣看小夫妻两个谁也离不开谁,特别是许凉,脸上被滋润得更显柔嫩,嘴角那抹微羞的笑容,看着跟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似的。   “叶大少架子可端得真足,不到时候还不肯回来”,刚刚才逃过二姑母那一劫,三姑母又来了。   这位三姑母是出了名的商场巾帼,不管许凉说什么,她都能接下去。于是许凉打定主意只在一边微笑装壁花。   叶轻蕴告恼道:“今天好不容易放自己一天假,所以起来得迟了”   还没等叶礼楣再说话,老太太先心疼了,对他道:“你工作忙,但身体要紧,公司里你要以身作则,家里那根弦就别绷得太紧了”   家里辈分最高的这位已经发了话,叶礼楣也不再刁难他们,笑着看他们一眼,又扭过头去,跟她二姐说话。   其他人都热热闹闹,一向活泼好动的盛霜却坐在一旁趁沉默。许凉过去坐在她旁边,瞧了瞧她的脸色,担心道:“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盛霜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身边的人是谁一样,赶紧摇头:“不是,大概昨晚睡得晚了,现在还没醒神呢”   许凉看她魂不守舍,觉得她没有说实话,但碍于人前,便没有深问。看她眼下的确有些疲惫,便说:“你要是不舒服,就上楼躺一会儿,等吃饭了再叫你”   叶礼楣这两天在公司忙,也未多过问女儿。近期来她乖了很多,跟在她身边的人,便被撤了回去。   昨天她还打过电话问家里的管家,只说大小姐最近都在家里练琴,连门都很少出。她一边觉得女儿终于顺心了一些,一边又为她诡异的安静不安。   今天看着,盛霜好像有心事。   母女两个很早开始就没时间谈心,叶礼楣知道自己问了,也会被她搪塞过去,便只好一声不吭。   回到官邸,也是想着让许凉开导开导她,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盛霜喉咙里像喊了一颗黄莲,苦得她想要作呕。她现在浑身都没力气,这件事太大了,她的心都快装不下了。   这里吵吵闹闹,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但又不敢让其他人看出蹊跷,便笑着站起来,跟众位长辈说要上楼歇一会儿。   老太太见她脸色的确不好,连忙让微娘跟着她上楼去照顾。   盛霜看着从小到大宠着自己的和蔼老人,满腹的委屈直往上涌,她怕自己哭出来,垂着眼睛说好,便和微娘一起上楼去了。   叶礼楣担忧地看着女儿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把目光移开。   “明宇呢?”,叶轻蕴开口问道。   迟明宇是二姑母的儿子,他的表弟。   二姨夫迟讳江儒雅笑道:“还在实验室里,说是今天要出一组数据,不过已经跟他说过了,无论如何要过来吃午饭”   许凉很喜欢听这位二姨夫说话,声线温润如水,带着一抹凉滑,很容易勾起少女心。真不知他每次在学校发表演讲的时候,下面的学生会不会有同样的感受。   与其说二姨夫吸引她,不如说是他和二姑母那段先苦后甜的爱情引人入胜。   二姨夫迟讳江生自著名的书香门第,家里出过大教授,著名报纸创始人,还有画家,书法家。   那时候他已经是A大最年轻的教授,外表儒雅倜傥,风度翩翩,却在一次校庆上,对在校研究生叶礼榆一见钟情。   在迟教授的猛烈攻势下,两人很快坠入爱河。但这世上的师生恋,并不都像沈从文同张兆和那样顺利。   两边家里都反对,认为他们有伤风化,外表娇柔的叶礼楣却一反常态,强硬起来,甚至绝食来对抗家里。   后来甚至虚弱到了住院治疗的程度。   迟讳江下巴满是胡茬,眼珠布满血丝地来到叶礼榆的床前,用平时调笑的口气对她说:“嘿,小姑娘,我已经辞了在A大的工作。这世上再也没有迟教授,我今后只有一个名号,就是叶礼榆的丈夫。你愿意——嫁给我吗?”   许凉总爱缠着叶轻蕴给她讲这对恩爱夫妻的故事,这段离她很近的爱情故事,比哪篇小说都让她有代入感。   叶轻蕴总是一脸不耐烦,说:“你一副向往的样子干嘛,我警告你,千万别动师生恋的心思。不然我可不管什么尊师重道,第一个宰了他!”,他越说口气越阴沉,许凉不敢惹他了。   看着面前这对夫妻,这么多年了,感情一直很好。其他人从他们旁边经过,都不敢打扰他们之间的温馨。   大概像二姨夫这样的人,才会让二姑母一辈子都像个少女一样活着吧。   许凉正在出神,忽然一道温热气息喷在她耳边,然后一道清越的男声低低地说:“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诧异地偏头凝视叶轻蕴,“你说什么?”   叶轻蕴嫌她太笨,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又在欺负阿凉?”,这一幕被叶礼楣逮个正着,她便笑着出声道。   见大家都停下谈笑,看过来,许凉扭捏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他没有欺负我”   叶礼楣觉得不可思议,她倒不像平时添油加醋地在老太太面前告状,反而还护着对方。   再看小夫妻两个勾在一起的手指,她哪有不懂的,看好戏似的对叶轻蕴道:“咱们家大少爷手段越来越高明了,这是把人卖了还替你数钱呢”   叶轻蕴心情好,索性大大方方让她看戏,笑容清朗,“成色不好,卖不出去,只能自家收养”   这么一说,其他人均忍不住笑起来,看着两人的眼神越发暧昧。许凉心里恼得不行,自己帮他一把,倒被他推进坑里了。但在长辈面前,也不好找他算账,只好笑呵呵地装作他什么都没说过。   还没到中午,许家就有佣人过来说话,道许凉的父亲让她和叶先生吃过午饭后过去一趟。   许凉觉得奇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向来不过问她的父亲竟然派人来传话。   她满肚子狐疑地到了饭厅。恰巧表弟迟明宇进门了,他是个长相十分清朗俊气的男子,常青藤名校毕业,在自己父亲就任校长的A大当导师。   他一进来,外面的阳光像一起被披带而来了。   医学院的副教授,总给人一股禁欲气息。   许凉心里叹道,二姑母和姨父的基因好强大啊。   好久没看到外孙的老太太拉着迟明宇的手很久都没放开,一连询问着他的日常作息,还有身体情况。   迟明宇温声一一答了,又挨着跟各个长辈打了招呼。   “表嫂”,迟明宇规规矩矩地叫许凉道。   迟明宇小时候倒爱在院儿里来,但年岁越长,越守规矩,许凉也被他这一身正气弄得不得不端起表嫂的架子来——总不能嫂子在弟弟面前被衬得幼稚吧?   很快就有人来通报说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请众位入席。大家纷纷起身,叶礼楣更亲自上楼去看盛霜,叫她下来吃饭。   在饭厅坐定,都坐齐,先上了今天来的目的——腊八粥,然后才是各种菜色。   老太太先盛了一碗,喝了第一口,大家才端起碗来。   现在不比以前,老爷子在时,席间一句话都不能说,说了就要被罚写大字。现在老太太喜欢热闹,一家人闷声吃饭也太冷清了些,于是便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起来。   “盛霜最近还在相亲吗?”,叶礼榆想起前段时间,妹妹老是打电话跟自己抱怨,她为盛霜相亲的事儿操了多少心。   叶礼榆一向疼家里的小辈,想着要是妹妹再强加给盛霜,自己少不了要劝说两句。   盛霜现在没胃口,强打起精神来,“没有了,这几天都在练琴,下个月要出席一个音乐会”   叶礼楣见她病殃殃地,没了以往的活力,担心是自己逼得她太紧了,难得说了句软话:“也别太强求自己,该休息的时候就去休息”   盛霜垂眸:“嗯”   见她不想多说,叶礼榆赶忙扯开话题,问叶轻蕴道:“你爸妈说的几时回来?到时候我们一家人还要吃团年饭的”   叶轻蕴先拭了一下嘴角,这才道:“我爸那边还还没忙完,我妈说大概还要等几天。等你和二姨父扫完墓回来,刚好同他们汇合”   叶礼榆叹气道:“一年到头,只盼着过年那几天见一见大家了”,平时都在各地忙各自的,人也凑不齐。   迟讳江见妻子神情郁郁,盛了一碗山药子排煲,推到她手边,柔声嘱咐道:“趁热喝吧,等会儿该凉了”   等她喝完,又不断给她夹菜,终于把妻子哄得眉开眼笑。   许凉见了,贴到叶轻蕴旁边,低声道:“九哥,我想吃那道香辣羊排”   叶轻蕴瞥她一眼,“你的手不起作用了?”   虽这么说,还是长臂一展,伸出筷子夹了,只不过落进她碗里的是羊排旁边,八宝汤里的玉米。   她苦着脸看着他,叶轻蕴被她看得没办法,才大人大量地解释一句:“最近你长胖不少,别吃肉”   许凉一边咬着玉米,一边把泪往心里咽:千万别与其他人比老公,会被完爆的!   吃过午饭,许凉跟叶轻蕴说要去隔壁转一圈,爸爸让她过去一趟。   叶轻蕴让人拿了外套来,先给她穿好,自己再修整利落,同家里说了一声,带着许凉往隔壁走。   回到许家,小阿姨倒乖觉,不等许凉问,便先跟她报备,梁晚昕母女并不在家,先生已经在楼上书房里等着他们了。   许凉没说什么,淡淡点了点头,紧接着移步顺着楼梯往上。   一进书房,便闻到一股香气,悠然淡缓,沁人心脾。许凉四处寻了一下,便看见窗口燃着一支“飞鸟”香。   许若愚看他们来了,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开来,让他们先坐定。   小阿姨来问上什么茶,许若愚先开口说:“现在不用,等会儿再叫你”   然后请她拉上书房的门。   阳光被关在外头,流泄进来的,只有窗口的一线,人的视线一瞬间暗下去不少。   许若愚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他整个人成了光影的分界。   “你们昨天去哪儿了?”,在一派静默中,最年长的那个开口问道。   ------题外话------   今天说好的万更,先放一章出来,家里没人,到外面觅食后再接着写。可能二更会有点儿晚,等不及的宝贝可以明天早上再看,下一章我会写到夏清江和温璇。么么哒(づ ̄3 ̄)づ╭?~ ☆、153.他擅长等待   叶轻蕴和许凉都在氤氲的香气当中静默了一下,原来父亲对潘家如此敏感,他们昨天刚去过,他今天便得了风声。   不,可能更早。   许凉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叶轻蕴得过潘老的提点,虽然诧异,但并不惊慌。现在这样的气氛,就该喝一口茶定定神,只不过泡茶的小阿姨刚才被谴走了。   “昨天我们去给一位老人贺寿”,许凉见叶轻蕴没说话,便开口答道。   叶轻蕴不说,是因为他知情,不管开不开口,许若愚都会窥见一二,不如闭嘴。   许若愚凝视着女儿的表情,看她并没有异色,心里微微放轻松,但还是提着一口气,“那家的老人,是轻蕴的旧识吗?”   叶轻蕴见他目光扫过来,心知躲不过去了,终于说道:“是的,潘老对我来说,即使长辈,也是老师,这次他过寿,不好不去”   许若愚有的是耐心,拉长了声调,“哦”了一声,“听说潘老在外地过生,其他人都推了,看来是只和你们过了”,说着淡淡瞥了叶轻蕴一眼,“没想到你和他老人家交情不浅”   许凉见父亲面色沉郁,以为他生气了,便扯扯叶轻蕴的袖子,让他小心说话。   许若愚见了,心道女儿外向,果然不错。只好放缓了生气说:“潘老德高望重,年事已高,听说一直是半隐居地在修养身体,你们要没事,还是不要轻易去打扰他”   这意思,竟是让他们不要再上潘家的门。   许凉听得似是而非。叶轻蕴目光沉静,任何事物都不能打扰他的样子。   “您总得给个理由吧?”,他抬眼望着自己岳父道。   许若愚不想让许凉起疑心,便摆摆手道:“潘家和许家有些纠葛,你们从小在院儿里长大,看到的争斗不少。和他们,许家老死不相往来”   许凉从未看父亲这样笃定地说出决绝的话。   大院儿是龙盘虎踞之地,但也是纷扰的源头。不知道多少世家在这里崛起,又在这里无声湮灭。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更何况是政治博弈的战场。   所以生在院儿里的孩子,对于权利阵营的敏感度,一向强于其他人。   许凉也是,这些东西爷爷点拨过她,叶轻蕴更是言传身教。   现在听许若愚直接说出内情,心里了然。   不过她心里仍觉得奇怪。要两家的争斗真到了水深火热的程度,潘家人会那样热情亲切地对待自己么?   她还想多问,叶轻蕴先于她开口道:“知道了爸爸,以后我们会注意”   听他截住话头,许凉便不再多说什么,看着茶几上铺着的桌布发呆。   叶轻蕴和许若愚又聊了几句,夫妻两个便告辞出来了。   刚走到客厅,便看见梁晚昕大包小包地进了门,以为家里没人,便高声让小阿姨给她倒水。扭头才看到许凉和叶轻蕴站在楼梯口上。   梁晚昕脸上显出来的好心情顿时只剩下一半,她让另一个佣人将东西给她提上楼去,脸上的笑有些僵硬,“没想到你们也在,这就要走了吗?”   许凉没空跟她闲聊,也不乐意多逗留,说:“已经见过爸爸,没其他事了,二姑母和三姑母都等着我们过去开麻将局”   梁晚昕眼睛一亮:“礼榆和礼楣也回来了?上次还说一起打麻将,今天倒是凑巧”   像她这样不识时务的人还真少见,拿别人的客套当真。   许凉想起父亲虽然是政客,但却是真正的文人,一身雅气。但梁晚昕却市井气得厉害,两人站在一处,除了样貌,其余都是南辕北辙。   “今天是专陪老太太打牌的,今天一桌人刚刚凑齐,梁阿姨过去恐怕有些不凑巧,不如改天吧”,许凉委婉地说道。   今天叶家是家宴,虽然既是邻居,也是姻亲,但梁晚昕过去横插一脚,便显得许家人轻浮。   所以许凉才会出口阻止。   梁晚昕却以为许凉不乐意自己往叶家人跟前凑,便阴阳怪气地说道:“也是,我要是过去,阿凉和我一张牌桌上,肯定帮的是两个姑母。我就只有输钱的份儿了”   许凉听了面色一冷,“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儿,别往我身上扯”   说完便拉着叶轻蕴往许家门外去。   她现在心情不好,便准备和他在外面转一圈回去。走到半路上,看见夏清江竟然对着人工湖抽烟。   夏清江生了一副好皮囊,此时穿着黑色大衣,皱眉抽烟的样子,有一种颓唐的性感。   等叶轻蕴他们走近了,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掐灭了烟,把烟头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脸上又是那种不羁的笑了,只不过眼神里的微茫却不知在哪里流浪。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思考人生?”,许凉笑道。   “刚好走到这儿了,太阳晒得人犯懒,就歇了一会儿”,阳光从树枝的间隙流淌在夏清江脸上,他觉得有些痒。   叶轻蕴问他道:“你这是刚从家里出来,还是正准备回去?”   夏清江无奈道:“还没回去,今天是应卯的点儿,不回来老爷子能提着枪到我公司去堵人”   叶轻蕴心下了然,恐怕只因为他和温璇并不是一起来的,怕家里念叨,约好了在这儿汇合吧。   地上有了一层烟灰,便知道他站在这儿时间不短。可向来耐心有限的夏清江,眉目里却没有丝毫不耐烦,让人见了,还以为他最擅长的事,便是等待。   “最近都没怎么见到你,又跑哪儿鬼混去了?”,叶轻蕴带着许凉也不走,原地站着和他闲扯。   夏清江笑骂道:“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天天跟疙瘩黏糊。世上要真有女娲能造人,我看你恨不得让她将你俩塑成一个”   许凉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我可没惹你,怎么打击面扩张到我身上来了?”   夏清江举手投降:“好好,我一个斗两个可不成,你们数量上就赢了”   许凉忽地指着他身后的来人,笑眯眯地说:“你看,这下咱们扯平了”   夏清江扭过头,便看见温璇里面穿着白色印花裙子搭配高领毛衣,外面罩着一件长款羽绒服。即使是在太阳底下,她也很怕冷的样子。   看见不远处的三个人,温璇步子迈得更急了些,近了便跟许凉和叶轻蕴打招呼:“回来看老人吧?”   温璇剪了头发,看着更清爽利落,但又不失成熟女子的风韵,嘴角的笑容,像被阳光催生出来的花朵。   许凉一直觉得温璇的美是不可复制的,现在尤信这一点。   夏清江见温璇来了,只顾着和其他两人说话聊天,一句话都没跟自己说过。嘴里发苦,烦躁地足尖点地。   看她还没有转过头来的意思,便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你有完没完,再迟下去家里的老人都去睡午觉,今儿就算白来了”   温璇还是没理夏清江,轻声跟许凉他们道了别,这才跟在夏清江身后,往夏家走去。   夏清江见身后的人迈着小碎步,就是不肯上前来同自己并肩走。心里像在火上熬着似的,停下脚步,他皱着眉头,不悦道:“你快点儿,还有,收起你这副忧国忧民的表情,等会儿我爷爷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温璇不紧不慢道:“你要是急,可以先进去”   夏清江心里那把火喷到喉咙口,喉结火烧火燎地上下滚动。他面若寒霜,沉着眼睛凝视她,不过温璇显然没将他的表情放在心上,直接越过他。   走了几步,看他还在原地运气,温璇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催促他:“你不是说快迟了么,怎么还不走?”   说完也不等他是不是跟了上来,抬腿便往前走。   夏清江气得一直到自己家门口,脸色都不见好转。   走进院子里,只有他爷爷搬了一张躺椅在外面晒太阳。   老人家也没真的睡死,听见脚步声就睁开了眼睛。下意识手便往腰上以前配枪的地方按去,手上扑了空才抬眼,看见是孙子和孙媳妇来了。   夏清江见他爷爷扶着腰直起身来,赶忙过去扶住他。   “臭小子,你再不来,土都要埋到我这把老骨头的颈子啦”,夏远林即使享受着孙子的殷勤,嘴里也不饶他。   夏清江是被他爷爷从小教训到大的,老头子对他使过鞭子和拳头,但也教他打枪喝酒。即使长辈,又有一种忘年交的味道。   他笑嘻嘻地对爷爷说:“别说是土,就是五指山压您老人家身上,您也照样喝酒吃肉”   夏远林一听他说起这个就叹气:“还喝酒吃肉,医生给我下了禁令,说不许了。老喽,连吃饭也跟坐牢似的,每餐给什么吃什么”   夏清江:“那您干脆搬到我那儿去,想吃什么,天天让人给您做”   夏远林看了一眼对自己含笑打招呼的温璇,摇头哼笑:“跟你一块儿住,三天两头都得被你气到医院里住着。到时候别说酒和肉,连馅儿饼也没了”   说完又对温璇道:“这孩子,怎么又瘦了,老实跟爷爷说,是不是夏清江这小子又给你气受?”   温璇还没开口说话,夏清江便先直呼冤枉,“我给她气受,她气我还差不多!”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掺了些委屈,让人悟不出虚实来。温璇本想说话,现在也没心思开口,他说什么便由他去。   这时候夏清江的母亲迎了出来,圆润的脸上一下子浮起笑来,“怎么这时候才来,午饭都错过了”,明明是在埋怨,但高兴的语气怎么都掩不住。   “我吃了才来的”,夏清江对母亲笑道。   夏母又问温璇:“小璇呢?”   夏清江把玩着手里的车钥匙,淡笑着没说话,其实是在等她的回答。   温璇拉着婆婆的手道:“妈妈,你别为我费心,我吃过了的”   夏母拉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叹道:“怎么一次比一次瘦——”   眼见着又要怪到夏清江头上去,温璇赶忙安慰道:“可能这几天画设计图太累了,我以后会注意作息的”   没等夏母再开口,温璇便扶着她的手臂往屋里带。   夏清江在后面慢慢走,像一个饿极了的人急需吸收营养那样,注视着温璇扭过头对母亲谈笑时的侧脸。   她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半透明,既柔美,又脆弱。她和母亲那样要好,应该说夏家上上下下都喜欢温璇,她性格温婉,大方,随和,不管多挑刺的人,对着她也没话说。   那是因为她对每个人都好,可唯独对他,像见到仇人一样。   夏清江已经很久没看到她对自己真心实意的笑过。那些温馨时光,似乎在很久以前就灭绝了,只能陈放在记忆里,像不可再生的古董。   他满腹心事地进了门,没了阳光的烘托,将夏清江的脸色衬得阴沉不少。   “爸呢?”,夏清江见母亲同温璇说个不停,只觉得烦闷得厉害,忍不住出声打断。   夏母显然跟温璇聊得很投契,丝毫没注意到儿子的脸色,嘴角的笑仍挂着,“你爸到外地开会去了,下周才能回来”   夏清江用余光看着温璇愈显纤细的背影,喉头一梗,像被她的消瘦刺得站不住了一样,没听清母亲后面的话,说:“你们先聊着,我出去抽根烟”   说完便转身又出了门。   夏母的责怪追上他:“一回家就是来讨债的!”   ------题外话------   抱歉啊宝贝们,太困了,还没到一万呢,只有明天继续奋斗!还有就是前两天在考科二,所以没时间回复大家的评论,明天会一起回复。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154.持枪相向   夏母引着温璇到了书房,里面的雕花桌案上摆着一张古琴,琴的边缘坠着流苏,看起来古朴静雅。   “这琴是我母亲的遗物,最近我回家,我爸爸交给我的。有些毁坏,让我找了一家琴行修好,又说交给我保管。琴与书一样,是越用越新,只不过我和家里的姊妹都没长这根弦,摆在这儿也是浪费,我想把它交给你”,夏母语气带着怅然,可见是她母亲生前的心爱之物。   从温璇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把琴有多名贵。她伸出手指,从琴弦上轻轻拂过,有铮铮的声响流淌出来。音色清越,明亮,和她的人一样似乎带着香气。   “这是姥姥的遗物,妈妈保管着才行的。我最近也不怎么弹琴了,拿回去,我怕暴殄天物”,温璇觉得贸然答应下来有些不妥,便推辞道。   夏母嗔道:“交给你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你十岁开始学琴,身边配一把好琴,那是理所应当。这琴遇上你,是它的云运气,就像千里马遇上伯乐”   温璇见她坚持,也不好再多说,只说让人等会儿包好了,带回家去。   夏母高兴道:“这不就是了,和妈妈还客气什么”,见她去唤人拿琴盒,便按住她说,“我也好久没听见有人弹琴了,你干脆给我谈一曲听听,让我饱一饱耳福”   温璇欣然应允。   她弹琴的时候对古琴有格外尊重,洗手燃香,在桌案后面坐定。   夏清江站在外面,烟叼在唇边却没有点燃。听书房里琴音渐起,像一只清逸的白鹤,展翅慢慢往空中滑翔,有一股闲淡的幽情。   温璇生在书香世家的缘故,从十岁开始习琴。夏清江以前也听她弹琴,《平沙落雁》《渔樵问答》《梅花三弄》或者是《流水》。   这些曲子都由她自己打谱,固定的曲目,她弹出来,总有一股清凉韵味。每次琴弦在空气里摩擦的声音淌入耳朵,心里便不知不觉平静下来。   有时候他还会陪她看一些电视剧,她边看边笑。   他问她在笑什么。   “明明女主角手上的是一把古筝,放的却是古琴的曲子”,她笑着的时候,如同烟花三月,眼眸清澈透亮。   即使只听琴音,看不见她弹琴的样子,夏清江脑海里却浮现她此刻的身影。必定是婷婷地坐着,散,泛,按,三种手法变换,松风飕飕,贯清风于指下。   已经不记得她多久没在自己面前弹琴了,夏清江拿出打火机,“嚓”的一声点燃了烟。   等一曲终了,余音震颤在空气里,人全身被音符给洗涤过一样,睁开眼睛,满目清明。   夏母赞道:“以前让你弹琴,清江老是不让,说什么我媳妇儿可不是给你们吹拉弹唱的!今天一听,果然,听了一曲还想下一曲,那不是要把你给累坏了?”   听她说起夏清江,温璇的眼睛垂下去,像对琴上刻着的花纹十分感兴趣,并不接话。   夏母继续说下去:“清江对你是有情的,他虽然贪玩一些,但只要你多在他身上花些心思,他总会回心转意的”   温璇和夏清江夫妻离心已经有很长时间,两个人都是倔脾气,态度一个比一个硬。她作为婆婆,也不好多管媳妇儿儿子的事儿,只能眼见着他们从一对恩爱夫妻,至此形同陌路。   夏母既难过,又惋惜。丈夫一再嘱咐,不要给孩子们压力,可他们之间一直没有好转,自己怎么可能不着急?   夏清江站在房檐下,手不自觉地垂下去,屏息等着她的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温璇开口:“妈妈,如果我和他离婚,您会同意吗?”   他像被雷击中一样,动弹不得。脉络里的血液在左突右撞,他还不怀疑要是此刻在他皮肤上划出一道伤口,会出现井喷现象。   明明站在灿烂的阳光底下,却让夏清江心里的冰雪冻到了外面,他望着太阳,打了个寒噤。心如死灰,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他的伤心欲绝都在心里,所以面上没有表情。接着,夏清江大步朝着前院的警卫员走去。   夏母听见她这样说,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低喝道:“别说傻话!你们明明还没到那一步,你问问自己的心,放得下他吗?”   训斥之后,又缓下口气,劝她道:“小璇,妈妈知道这两年你过得有多不容易,但一切都是有余地的。这话你千万别当着清江的面说,我都不敢想,他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夏母说着眼眶便红了:“他心里也不好受,有一次他喝醉了,跑回家来,难过地问我,他的小璇怎么不肯理他了?我的儿子,我最了解,他平时总是嘻嘻哈哈,不着四六,可对你,他真的是全心全意呀!”   温璇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才渐渐让自己的身体抖得不那么厉害。她知道自己太急躁了,把婆婆给吓到了,正要说话,就看见夏清江大步跨进书房门内。   他手里握着一把枪,眉目寒霜,走到温璇面前。   夏清江的声音低沉得像一片快要落雨的阴云,“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温璇睫毛颤抖了一下,抬起眼睛,毫无畏色地凝视他,发白的嘴唇轻轻开启,“我说——”   她才吐出两个字,夏清江忽地抬手将枪口抵在她的太阳穴上。   温璇抿唇,很安静,感受着黑洞洞的枪口的冰冷。她知道子弹会从里面发射出来,然后吞噬掉她的生命。但无所谓了,比起这个,她更在乎夏清江此刻的表情,她看见,他的眼睛里,闪动的泪水,像湖面上碎裂的冰晶。   夏母吓坏了,赶紧上去拦住夏清江,发紧的喉咙口,让她高声叫来人的声音显得又尖又沙哑。   她保住夏清江的腰,大声叫喊道:“你这是干什么?在你母亲面前就敢杀人放火。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把枪给我放下!要不你连我一块儿杀了!”   夏清江不顾母亲的高声劝阻,温璇太阳突突跳着的节奏通过枪口传到他的知觉里面,他全身都快僵住了一样。“我跟你说过,你要是再提起那两个字,我就杀了你!”   每个字都带着腾腾杀气。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在房间里面飞舞。温璇攥着自己的衣角,指节发白。   她抿唇笑了一下:“哪两个字,离婚这两个字吗?”   夏清江勃然大怒,将枪口抵得更紧,他还来不及说话,夏家的警卫员便冲进来,三两招缴了他的枪。   夏母终于松了一口气,退到一张凳子上坐着呼呼喘气。夏清江垂着两只手,站在原地,警卫员怕他又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在一旁绷紧了弦。   他再也不去看温璇,转身在母亲跟前蹲下来,道歉:“妈,抱歉,吓着你了”   夏母捶着他的肩膀大哭:“你这是……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夏清江搂着母亲一直道歉,温璇木着脸,两眼无神地出了门。   一到外面,阳光便刺得她眼睛一眯。她蹒跚着脚步,两只腿上像帮着沙袋一样,又沉又重。   从书房里出来的警卫员见她颤巍巍地往门口走,怕那边还没搞定,这边又出了事,赶上来问她道:“夏少夫人,您没事儿吧?”   温璇淡淡摇头:“谢谢,我没事”   “用不用我送您回去?”   她还是谢谢:“我自己开车来的”,顿了顿,她开口请求道,“能不能将刚才从他手里卸下的枪给我看看?”   警卫员经过刚才的事儿,怎么还敢轻易把枪交给她?于是摇头道:“不行的,配枪不可以借给别人”   温璇清浅地笑了一下:“你别紧张,我不会做什么危险的事,更何况,弹匣里根本没有子弹”   警卫员瞪大眼睛:“怎么会?我每天都会仔细检查佩戴物品,子弹更是清点出来,要做记录”   “不信的话,你打开弹匣看看”   警卫员如她所说,抽出弹匣一看,里面果然一颗子弹也没有。   温璇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一下子便冲出来了。她想借枪来看看,就是确认弹匣里是不是没有子弹。   她就知道,不管夏清江气到什么程度,都不会拿她的命去消火。   警卫员愣在一边,看着这位从来矜持有度的年轻女子,一边往前走,一边又哭又笑。   温璇的车就停在大院儿的露天停车场。但她现在浑身没力气,哭得手脚发麻。   幸好半路上遇见从叶家出来的盛霜。   盛霜看她弱不禁风,随时要倒的样子。赶忙上去扶住她。   “你怎么了这是,身体不舒服吗?”,盛霜焦急问她道。   温璇摇了摇头,让她别担心,“我只是有些累了,正要回家睡一觉呢”   盛霜扫到她的脸色,眉头皱得更紧,“夏清江给你气受了?”   温璇连声说没有:“是我做错了事,但又不得不那样做”   盛霜看她有苦衷的样子,急道:“到底什么事啊,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温璇没多说,只无奈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见她不愿吐露实情,盛霜也未深问,让司机开车先送温璇回家。   一直到温璇公寓下面,盛霜坚持要送她上楼。温璇拗不过她,只好和她一起乘了电梯上去。   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一路沉默到温璇家门口。   温璇一边邀请她进去喝杯茶,一边掏出门钥匙。   钥匙还未插进锁孔里,里面便有人将门打开了。   盛霜看着门边上站着的俊美男子,愣了一下。愕然问道:“他是?”   温璇面色如常,答道:“我弟弟,薄迁”   盛霜点头,似信非信的样子:“哦”   薄迁一看温璇的样子,赶忙上去扶着她的手臂道:“今天虽说太阳不弱,但风很大,早知道就不该放你出去”,他越说越懊恼。   “天天被你管着,都快成犯人了,都是有粉丝的人了,还这么啰嗦么?”,温璇拉着盛霜进门去。   盛霜本来想着送她上来就走,但这个年轻男子的出现,让她觉得心里有些不妙的怀疑。鬼使神差,她便跟了进来。   到了玄关,薄迁给盛霜找了一双一次性拖鞋出来,让她换上。然后蹲下身来,将温璇脚上的靴子松了鞋带,找了她的拖鞋来,让她换上。   温璇当然不肯,让他起来,她自己换。   薄迁有些恼:“你身体都差成这样了,就别分你我了”   她抿唇不动,薄迁拿她没办法,低声叫了一句:“姐姐?”   “薄迁,你别担心,我只是觉得身上使不出力气而已”   薄迁知道她决定一件事,就不会轻易改口,便顺着她的话,站了起来。虽然刚才两人有些争执,但他从来不会放在心上,跟她说掐着她回来的时间,茶已经帮她泡好了。   盛霜见薄迁对她这样百依百顺,既安心有人照顾温璇,但又觉得有些不妥,只因为这么久以来,并没有听说温璇有什么弟弟。   况且在温璇扭头的瞬间,薄迁深深看她的样子,让盛霜觉得心惊肉跳——这哪是弟弟看姐姐的神态?   盛霜并没有久留,薄迁前后围着温璇转,让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那一个。   她走到出了公寓的大厅,外面阳光昭昭,盛霜掌心贴着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好像要迷路了。这世上的婚姻,难道都不会有好结果吗?   晚上夏家打来电话,让温璇回去一趟,说夏清江被他爷爷狠狠教训了一顿,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问她能不能去大院儿里,给夏清江一个道歉的机会。   ------题外话------   哎,看来不立军令状就没有动力,这样,为了避免懒惰,明天万更。以后虐九哥这对,比夏清江他们更狠,大家最好有心理准备,大家放心,最后都会在一起的,不要误会我是后妈呀~(>_<)~ ☆、155.满身创伤   冬天,天色黑得早,等温璇到了大院儿门口,到处已经灯火四起。她嘱咐薄迁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薄迁脸色还是不好,没有答应,心里为她这么晚了还要来探望夏清江的事耿耿于怀。   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只知道在外面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把温璇丢在一边不管,外面的人现在还有几个记得她是夏清江的太太?   薄迁身在娱乐圈,耳边关语夏清江的八卦从来没有断过。他听了之后,只为温璇心疼。   那样一个男人,为什么还不离开他呢?   可薄迁又不敢在她面前提说这些话,温璇听了会不高兴。不管他们夫妻两个关系坏到什么程度,温璇也觉不允许有人说夏清江的坏话。   虽然心里不甘愿,但看见她下车,薄迁还是主动将身边给她带着的大衣递给她。   “等会儿下车,记得把扣子系好,别让风钻进领口里面”,薄迁担忧地看着她,那目光就像看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她似乎脆弱得让他时刻放心不下。   一朵苍白的笑容搁浅在温璇的脸颊上,她让他安心:“就知道你处处操心,刚刚不想让你送我,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唠叨”   薄迁故作委屈:“姐姐,你嫌弃我?”   温璇被他逗笑:“好了,多大了还撒娇。外面风大,乖乖在车里别出来,知道吗?”   等薄迁应了,她这才开了车门下去。   外面果然冷,风是逆向的,让她的头发比她身体速度还快。她冷得全身似乎已经没了知觉,本来她就怕冷,现在却已经麻木了。   她还在加快脚步,和盛行的风对峙。心里那股着急的感觉催促她的脚步更快一些,刚刚婆婆打电话给她,说夏清江被他爷爷揍了。   爷爷虽然年迈,但身上仍是在军营里的铁血意味,真动起怒来,让人全身发冷,不寒而栗。   她知道或许婆婆有哄她回去的意思,但又实在怕夏清江真与家里顶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马上就快过年了,不少人家都灯火辉煌,家里的人都回家团年,热闹喜庆氛围通过欢声笑语传达给外面的人,显得独自行在路上的温璇伶仃冷清。   还没到家门口,便看见有个人立在那儿,身量修长,清俊卓然。他指间夹着一支烟,烟头上猩红的一点,衬得周围又黑又冷。   夏清江看见是她,不禁一愣,母亲给温璇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对于她回家来这件事,他心里已经不抱希望,没想到她竟真的来了。   看他好手好脚,没缺胳膊没断腿,温璇觉得好气又好笑。   睖了他一眼,径直往里面走。   夏清江也一声不吭,刚开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后来忽地加快脚步,和她并肩。   偷觑她一眼,见她并没有看过来的意思,轻轻“嘶”了一声,终于成功引起她的注意。   温璇的目光往上走,便看见他的嘴角有些乌青,上面结着血疤,面积不大,但看久了也挺渗人。   “怎么回事?”,她忍了半天,还是要开口问。   夏清江刚咧嘴笑了一下,扯到伤口,又“嘶”了一声,“爷爷揍的”   温璇板着脸,拉着他的衣角,将夏清江带到他的房间里。   夏家的格局是那种华美大气的四合院,夏清江的房间在西厢,他们婚后有时在院儿呆得太晚,就直接在这儿歇下。   所以夏清江的房间挺独立,窗前景色也美,温璇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因为同夏家长辈相处得一派和乐,在这儿住下心里也觉得欢喜。   不过因为许久没在这儿住过的原因,再进来,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怅然。   她愣神没超过十秒,便将夏清江按到沙发上坐下,找来医药箱,给他消毒上药。   夏清江看着她细致认真的样子好一会儿,接着问她:“还没来得及给长辈们打过招呼呢”   温璇将手上的棉签在他嘴角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声音无波地说:“等会儿再去”   夏清江被她突然的动作刺得一疼,但心满意足,目光去找她的眼睛,“你生爷爷的气了?”   “爷爷是长辈,我怎么会生他老人家的气”   夏清江知道她不会,只是怕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着更闷得慌。   温璇动作准确利落,没一会儿他的伤口就处理好了。   夏清江见她收拾好医药箱,马上就要出房间的样子,恨不得他爷爷再往自己身上添几个伤口。   他急得眼珠子跟着她的身影打转,温璇转过身来,跟他说:“好了,我到爷爷那儿去一趟”   夏清江急了,赶忙拉住她说:“再等等——”   温璇黑琉璃一样的眼睛凝视他,夏清江被她看得心虚,支吾了一会儿,才问她道:“你,没生我的气吧?”   温璇淡淡摇头:“没有”   夏清江仔细打量她的神情,辨认她的话是真是假。   温璇撇过头去。   夏清江伸手捧住她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脸扭正,低声说:“今天……吓着没有?”   事后他悔得要命,心里七上八下,怕她对自己在厌恶之上又添一重惧怕。在面人面前他可以装作虱子多了不怕痒,可在她面前,总想能少点儿恶感是一点。   温璇抬起眼睛,便看见他带着紧张的神色,他的呼吸都显得慢极了,放佛只要她说一句刺心的话,他立马就会窒息一样。   他的等待在这一刻看起来如此脆弱。   是她将那个意气风发的夏清江,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温璇的眼前迷蒙起来,眼睛里的水汽使她以为自己是透过一片雾霭看着他。   她明明勒令自己不要去亲近他,但感性先于理性,手已经抬起来抚在他脸上。   夏清江愣了一下,看着她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连忙将她的手压在自己脸上,哑声道:“不要哭”   温璇一面点头,一面眨着眼睛,然后眼泪就下来了。   夏清江手忙脚乱,心里慌成一片,连声说:“我错了,你别哭。今天是我不好,让你伤心,我——”   他话还没说完,温璇踮起脚尖,吻住他了。   夏清江有些狼狈,既要紧紧锁住她的腰身,防止她绊倒。嘴角又被她吻得发疼。   但他并没有躲开,她就在自己怀里,身上有一股清甜的气息。她做什么事情都有十分认真,连接吻也是,乖巧地闭着眼睛,睫毛微颤,像遇风的蝶。   这样缱绻的亲近,真是时隔太久,是在梦里才会出现的美妙触感。夏清江舍不得嘴唇边上的温暖,这辈子也舍不得。   温璇还在哭,两人的吻里便带着一股微微的咸味。   渐渐地,两人的呼吸都乱了,意乱情迷,夏清江将温璇压在窗边的塌上,解开她的衣服便吻上去。   温璇被他亲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手指插进他的发间呜咽。   “冷不冷?”,夏清江火热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   “不冷”,温璇被他弄得有些痒,微微挣扎。   夏清江怎么可能让身下这尾游开?将她的手臂拉上去,用一只手扣住,另一只则去解自己的皮带。   “清江”,她喃喃念着他的名字,像在梦呓。   夏清江低声应她道:“老婆,我在这儿”   温璇缩在他身下,脑子里乱作一团。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自己这么久的努力会功亏一篑,可是太想他了。   有时候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便把自己的化验单拿出来看,上面那些无情的字眼,总会让她平静下来。   然后告诉自己,她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理智和想念在她身体里面博弈,温璇心里剧烈的挣扎,让她觉得自己身在冰火两重天。   她攒足了勇气,刚要拒绝他。夏清江一下子冲进去,温璇措不及防,弓身成了只虾米。   最终,她还是放弃挣扎了。久违的*格外激烈,两人都大汗淋漓,腻在一起。   后来温璇一边承受着他,一边大哭着叫他的名字。   夏清江被她叫得心头起火,又怕外面的人听见,赶忙捂住她的嘴。   夏母听家里的小阿姨通报说温璇来了,她本在客厅里面等着。但见她许久未至,担心她又和夏清江起争执,便急匆匆找到夏清江这儿来。   刚走到房檐下,却听见屋子里传来男女的闷哼声。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抿唇偷笑着退了出来。嘱咐了其他人不要去打扰小夫妻说话,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等云收雨歇,温璇响过三次的手机再次亮了起来。   房间里开着暖气,她的外套被夏清江丢到一边。她伸手去够,但吻着她后背的夏清江不愿意放开她,一把将温璇扯到怀里,闹着说他还想要。   一场欢愉,冷静下来,温璇唯有苦笑。她不顾夏清江的反对,起身穿好衣服。薄迁还在门口等她,她不能耽搁太久。   夏清江怀里空了,心里也跟着空了。他脸色不愉道:“有什么事非要现在去办?”   温璇看了一眼手机,按黑屏幕,头也没抬,便说:“工作室里的事儿”   夏清江看她渐渐冷下来的脸色,那句“工作室比我还重要”最终没有问出口。   他不明白,刚才她情动的样子,并不是对他没感觉。可她穿上衣服,又是那个对他冷冰冰的温璇了。   他掀开被子,起身穿衣服,“我送你过去吧”   温璇说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夏清江的嘴角一下子沉下来:“谁来接你?”   她想也没想就说:“我弟弟”   “你还有弟弟,我怎么不知道?”,他眼睛不错地看着她。   温璇垂下眼睛:“是吗?那大概我忘了跟你说”   夏清江坐在床上,冷着脸道:“这么晚了,就别惊动我妈他们。慢走,不送”   温璇“嗯”了一声,便开门出去了。   门扣上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夏清江背着门口的身影,像是被这声响惊动了一样,忽地一颤。   他手握成拳,又生气又委屈地想,她连再见都没跟自己说一声呢。   比起刚才两人激情时的声音,此刻的房间里安静得让人心慌。忽然一声响动,像是硬物砸到床板上的声音。   温璇离开大院儿时,脚上的速度慢下来很多。像有一根绳子系在她脚腕上,她要费很大力气,才能艰难往前行走。   这时候外面已经人烟稀少,偶尔会遇见巡逻站岗的警卫。   她脑海里一再回放自己离开时,夏清江脸上落寞的表情,可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想哭不能哭的憋闷感觉,使她更难受。   可她没有办法,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爱夏清江。她设计男装,永远用的是他的尺寸。   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冷的呢?大概是她跟夏清江说,她把孩子拿掉的那一天,夏清江第一次在她面前哭了,他做梦都想和她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那天他痛苦得发疯,掐着她的脖子,让她给他的孩子偿命。但看见她喘不上气的样子,又赶忙松开手。   从那天起,他就很少回家,花边新闻在报纸上出现的次数,是他回家次数的好几倍。温璇只能在新闻里看到他,夏清江成了活在报纸杂志上的丈夫。   温璇永远不会告诉他,医生宣布停胎的那天,她一个人在医院里哭得晕过去。那个小生命,她和夏清江千盼万盼的孩子,夭折在母亲的肚子里。   温璇眨眨眼睛,让眼泪淌回心底,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大院儿门口,薄迁的车还停在那儿等她。   她的手刚触到车门,手机便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夏清江。   “喂?”,她呼着白气接起来。   夏清江的声音似乎是从整个冬天凝结出来的,冷得彻骨,“你敢上他的车试试!”   温璇回头一看,夏清江一身冷峻的黑色衣裤,拿着手机站在身后。   他大步走过来,夺过她的手机往地上一砸,拉着她就走。   薄迁慌忙跳下车,拉住温璇的另一只手,怒道:“你要带她去哪儿!”   夏清江停下脚步,回身冷笑:“这是我老婆,你有什么资格过问?”   感觉到掌心里的那只手挣扎起来,夏清江瞳孔猛地一缩,上前去一把揪住薄迁的领口,温璇怕他动手,赶忙挡在薄迁身前,喊道:“你发什么疯!”   夏清江觉得她可笑:“你说我发什么疯!”   温璇见他气得眼睛都红了,便缓着语气劝他:“我们俩之间的事,不要迁怒到其他人身上”   夏清江扯了扯嘴角,冷然道:“需要你们俩同居的照片拿给你看吗?”   温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跟踪我?”   她眼眸里有幽深的痛色,夏清江撇过脸,哼声道:“敢做不敢当吗?”   温璇整个人都静下来了,成了一座雕塑。她声音沙哑,面无表情地说:“既然你只相信你看到的,那么,我无话可说”   接着她一眼也不肯看他,对薄迁说:“我们走吧”   她恨不得立刻逃离自己身边的样子,让夏清江的心皱缩成一团。他眉毛往下压,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嘴角那抹冷笑让人心里发毛。   夏清江淡淡地说:“刚下了我的床,立马就要爬上别人的车么?”   温璇全身都在发抖,忽地转身,“啪”地一声扇在他脸上。   打人的是她,可温璇的表情似乎比他的脸更痛,她梗声道:“夏清江,你就不累吗?反正,我累了”   夏清江整个人僵在那儿,她轻飘飘的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他感到决绝。   他心里发紧,嘴上还在步步紧逼,“怪不得你这么上赶着要离婚!我告诉你温璇,我绝对会让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最后一句话,简直是从夏清江的齿缝里面蹦出来的。   温璇脸色发白,嘴唇不住地颤抖,她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阻止牙齿咯咯作响。   她全身都被他这番话给冻住了,看着他的目光,分明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大不了,我和他一起死”,她眼睛不眨地说。   夏清江满身创伤地站在那儿,被人伤过才知道,伤人根本不用利器,一句剜心的话就可以。   ------题外话------   我觉得我虐出了新高度,自己都快受不了了。二更估计要到明天去了,大家明天再看,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156.暖和   许凉去老板办公室送简报的时候,刚好看见兰今从里面出来。两人面对面相视,都有些尴尬,兰今的眼眶明显红肿,眼角还有颤巍巍的泪珠。   “许小姐”,兰今白着一张脸,强打起精神跟许凉打招呼。   兰今是和吴敏川一样要强的人,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大概也不会这副模样。许凉权当没听见她仍带哽咽的声调,微微笑道:“刚从老板那儿出来?”   “嗯”,兰今点头,这时候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追根究底,许凉的平常态度,让她心里好受许多,“你找老板有事吧?那我就不耽搁你时间了”   说完对她颔了一下首,错开身体走了。   一直到赵垣的助理将许凉送出来,她脑子里还是兰今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说来兰今这个经纪人当得有些波折,前头是林雪禅出事,淡出公众视线,现在接手新人薄迁,不会又出什么岔子吧?   她满腔疑问回了自己办公室。吴敏川一边喝着感冒冲剂,一边在那儿咳嗽,她感冒了,所以今天裴意初到一个节目里充当临时嘉宾,她也没跟着去。   现在裴意初不缺助手,许凉和吴敏川这两个资格最老的,便清闲下来。反正有的是人往他身边凑,可裴意初又不是那等忘本的人,对这一点,她们很放心,所以趁着生病和工作,留在办公室里躲懒。   “你都感冒了还非得来公司,在床上养病,不是挺好吗?”,许凉又给她接了杯水,放到她面前。   吴敏川看她为自己忙活,有些不好意思,笑道:“看看,我一生病,你倒成了我助理了”   许凉让她别客气,“这有什么,病号有特权嘛。要不小时候,怎么每个孩子都指着生病呢?”   吴敏川摇头,没接话。   许凉随口提起:“刚刚我去老板那儿,看到兰今从里面哭着出来的”   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开脑洞,不会是兰今和老板有什么吧?   这种事在圈子里实在太常见了,看兰今那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许凉一个女人都要起恻隐之心了,更别说待员工一向和气的老板。   这事儿,吴敏川倒听见了一些风声。   “听说薄迁被人封杀了”   许凉惊讶地说:“他才进公司多久,这就迫不及待地得罪人了?”   不过转念又想起与薄迁的几次接触,听谦逊和善的男孩子,待人接物也没有当下年轻人的浮躁气,他的姿态也的确是个新人该有的谨小慎微的姿态。退一万步说,他真有那个本事,惹哪个大人物不快,旁边还有兰今看着呢,她难道不会帮他在中间转圜?   看她是真不知道,吴敏川叹了一声:“他得罪那人,你也认识——夏清江”   许凉手里握着水杯,静了一会儿,联想到以前薄迁和温璇在一起的时候,那一幕如果被夏清江看到,以他的性格,薄迁的星途恐怕凶多吉少。   现在看来,已经东窗事发了。   从林雪禅那件事来看,兰今虽然薄情,但也能理解。不过她运气实在不好,刚从林雪禅的阴影里走出来,薄迁又出了事。   怪不得她要在老板面前哭诉,只怕她现在也无计可施。   夏清江这人,许凉哪有不清楚的,他打定主意要人身败名裂,就不会让人囫囵地活在世上。   薄迁要翻身,除非夏清江大发慈悲。但事涉温璇,夏清江不发疯才怪,许凉可以预感到,薄迁未来的日子会很难过。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现实,让老板冒着得罪夏清江的危险,替薄迁作保,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吴敏川也觉得这事悬乎,明哲保身嘛,老板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许凉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笑道:“你还生病呢,担心裴还不够,现在连薄迁也一起操心了?”   吴敏川喝了口水,润了润因感冒发涩的喉咙,“我只是想到,自己比兰今的运气好很多”   “是啊,裴可比别人省心多了。有戏了他就拍,没接戏就给他个枕头,他能躺那儿睡一天”   吴敏川笑着摇头,她说自己运气好,并不是因为裴意初,而是因为许凉跟他们站在同一阵线。   就因为她叶轻蕴太太这个身份,别人也不敢动他们一根手指头。更何况还有叶轻蕴在背后保驾护航。   裴如今能攀到这样的高度,大部分是因他自己的努力,还有一小部分是叶轻蕴在后面推助。   这是在捧他,也是在告诫他: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也能让你摔进地狱。   临近下班的时候,许凉已经习惯提前给叶轻蕴打电话。他那边还在忙,华闻马上就要开尾牙会,一切事务都要由他亲自拍板。   “我在你公司旁边的那家快餐店里等你”,许凉在这边还听得见他翻阅文件的声音。   叶轻蕴面前还有人,他压低声调说:“不许,你上来,我让方誉到大堂接你”   许凉的提议被毙,她有些垂头丧气,“那好吧”   见她有些不甘愿,叶轻蕴柔声哄道:“别去碰那些垃圾食品,我带你去吃汽锅鸡好不好?或者去孙家菜馆”   许凉应承下来,“你别管我了,先把公事忙完再说,我等你”   叶轻蕴的心脏被“我等你”三个字温柔地击中,他莞尔一笑,“嗯,等不了太久,我这边就会忙完”   等她挂了电话,他这才收了线。   许凉到了华闻大堂,方誉已经等在下面了,一见她人来了,他嘴角立马扬起笑来,“许小姐”   “让你久等了吧?”,许凉客气笑道,心里有些甜蜜地埋怨叶轻蕴,她又不是找不到路,每次来,非要有人来迎接她。像她是什么了不得的贵客一样。   两人正要往里面走,方誉便被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叫住了。   方誉回头一看,是孙思和。   孙思和从上周开始,便每日打电话预约总裁,但总裁没有要见他的意思,全让方誉找理由推了。   没想到这人如此坚持不懈,电话一直打到今天,不仅没罢休,还亲自找到公司里来了。   孙思和满脸堆笑,脸上的奉承在明亮璀璨的大堂中显得有些滑稽,“方总助,这倒巧了,刚好碰上你”   方誉对谁都有一副职业微笑,不管这人是不是对总裁胃口,也绝不能让人透过他来猜度总裁的心思。   此刻他便笑道:“孙总,这么晚了,不知道您有何贵干?”   孙思和讪笑道:“刚好路过这儿,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向叶先生讨杯茶喝”   这姿态低得有些可笑了,方誉面上表情不变,惋惜道:“这可不巧,孙总知道,这可是到了年关,叶先生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长会一个接一个地开。喝茶没问题,孙总是总裁的朋友,我们应当悉心接待,可就不知道总裁什么时候能开完会了”   孙思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幸好方誉语气谦逊,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下台阶。华闻的员工都这样滴水不漏,但有一点好,不管什么人,来者都是客。   他眼角一撇,看见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站在方誉旁边,起初他以为是叶轻蕴的秘书,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位爷的心尖子。   孙思和心里仍有些不确定,便试探地问了一句,“许小姐?”   许凉没想到他认识自己,打量他两眼,确定自己跟他并无交集,不过他又真真切切跟自己打招呼,于是也矜持回到:“你好”   孙思和这下确认,碍于方誉在场,也不敢仔细打量她,只用余光扫了一眼,果然是难得的美人。怪不得叶轻蕴千方百计都要将她抢到手。   他心里打定主意,见不见叶轻蕴就显得没有必要了。跟两人告辞,便从华闻大厦出去了。   孙思和走到门口,见方誉恭敬地引着许凉往电梯方向去了,心想今天虽然没钓到叶轻蕴这条大鱼,但总归不算一无所获。   他抿唇一笑,大步往夜色当中走去。   今天果然很忙,一上去就有人找方誉。许凉不等他开口,便主动说不必管她,忙工作去吧,她又不是客人,会好好照顾自己。   方誉知道叶太不是难伺候的人,虽然要去处理手头上的工作,但仍叫了秘书办的人好好照看。   叶太不需要是一回事,总裁见了责怪他办事不力是另一回事。   大概等了一刻钟,叶轻蕴才从会议室出来,被一群人簇拥着,又在自己办公室里作了部署,众人这才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他找了一圈,也没看见许凉,料定她在休息室里,便抬腿往里面去。   里面黑乎乎地一片,没开灯,他摸着黑走到床边上,才点亮那盏翠玉瓷灯,这才看到她已经裹着被子睡着了。   许凉在这儿睡惯了,挨着枕头就眯上了眼。只不过倒还记得现在在哪儿,所以灯一亮,她就醒了。   她把手臂从被子里拿出来,拉他的手,眯着眼睛笑道:“你来了”   屋子里没开暖气,叶轻蕴赶忙将她的手塞回被子里。   然后顺便摸了摸被子里面,感觉到里面并不冷,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不知道开暖气?”,叶轻蕴俯身去看,发现她的脸颊睡得粉嘟嘟,忍不住在上面亲了一口。   许凉被他的嘴唇蹭得笑出声来,眼睛里面有点点碎光,“我自带暖气功能,不用其他设施”   叶轻蕴哼一声:“这话也好意思说,也不知道是谁,一到冬天就往我怀里钻”   他故意逗她,许凉也不生气,笑道:“你比我暖,因为你是太阳嘛”   叶轻蕴摸摸她的脸颊,笑起来,“这是什么比喻,我要是太阳,你每天和我睡在一起,不是早被烤糊了”   许凉开了开脑洞,“那我就是月亮,美少女代表我消灭了好多坏蛋”   他拍拍她,“好了,好了,童话故事就讲到这儿吧。我既不是太阳,你也不是月亮”   “为什么?”,许凉瞥他一眼,一点儿也不配合她的想象力。她只是想在他面前卖卖萌好吧?   “太阳和月亮,一个升起,另一个就要落下”   许凉眨眨眼:“九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   叶轻蕴毫不留情地指出来:“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神经粗得跟钢筋没两样”   他习惯性地抬起手腕看时间,因为那块国产手表被她强制性收藏在家里,叶轻蕴只好换了一块,至今都觉得没有原来那个顺眼。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拿了床边的衣服给她穿上。许凉直起身来才看到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而且袖口还挽到了小臂处。   许凉不禁埋怨道:“还说我呢,自己也穿那么少”   叶轻蕴见她有些不快,便解释道:“刚才会议室里暖气开得太足,有点儿热”   她按着他背着自己坐在床上,然后连人带被子伏在他背上,两人都在被子下取暖,像躲在帐篷里避世。   “暖和吗?”,许凉语气带着笑意。   叶轻蕴也笑:“暖和”   ------题外话------   先更出来吧,九哥他们就暖心多了是吧? ☆、157.摩天轮   两人吃完晚饭,已经差不多九点。许凉发现他自从跟自己感情变好之后,脾气也好了很多,吃饭的习惯也随她,有点儿惯着她的意思。   现在虽然吃些油炸食品,他会阻止,但只要冲他撒娇,他便完全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最后会绷着脸警告说,这是最后一次,不过看她一点儿也不怕自己地笑开了,他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许凉今晚点了一份超辣的烤鱼,他不能吃辣,只能是一份酸汤鱼。她吃得嘴里冒火,一边喝水,一边大声说爽,叶轻蕴见了,也只能替她点双份的饮料。   一直到出了餐厅,许凉肚子里跟要烧起来似的,恨不得打119。她扶着肚子说自己走不动了。   “自作自受,自食其果,自作孽不可活”,叶轻蕴一边在她跟前蹲下身来,一边将类似的成语奉送给她。   许凉看着面前蹲下去的身影,扭捏道:“九哥,我本身再加上两斤鱼的重量可不轻”   叶轻蕴声音淡淡地说:“过时不候”   她一听,立马伏到他背上去。   他长腿一立,背着她站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许凉这才想起他们散步的目的,“不是说好了出来消食的么?现在这样还不如开车回去”   “你以为我想背你吗?一会儿肚子不那么难受了,你照样下来给我走回家”   许凉瞪大眼睛:“走回家?那不是明天早上才能摸得到被窝”   叶轻蕴知道她在夸张,声音和脚步一样平稳,“不,以你的短腿,后天才能看得着咱们家的房顶”   许凉不怀好意地在他头发上呼撸了一把,故意弄乱他的发型。   现在他头发就是许凉的人质,要是他再说不出一点儿好听的,她准备把他打扮成野人。   叶轻蕴感觉到她在使坏,脚步顿了一下,“幼不幼稚,天气太冷,你的智商热胀冷缩了么?”   许凉的手又在他头发上推拉弹唱,把他的发丝当成琴弦。   叶轻蕴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你要再不乖,我就把你扔下去”,说着把她往半空中一颠。   许凉吓得立刻抱紧他。惊道:“九哥,我们不能这样相爱相杀!”   他低低地笑道:“谁跟你相爱?”   她厚着脸皮,反手在他臀上拍了一下,“驾”了一声,然后答道:“当然是我的白马王子啊”   叶轻蕴又气又笑,无奈摇着头往前走。   他发现许凉在自己面前开始变得无法无天,但如果能背着她,让她一辈子无法无天,也很美满。   许凉今晚吃得心满意足,在他背上轻轻颠簸,瞌睡就上来了。她发现他的背有很多作用,既能当座驾,又能当床。   等她小眯一会儿,睁开眼便看见中心公园里的摩天轮。   小时候旋转木马和摩天轮是她的梦想,家里没人带她去玩儿,每次都是叶轻蕴敌不过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一脸不情愿地带她去游乐园。   这时候再看到小时候的记忆,她在他背上蹦哒成了个小孩子。   “摩天轮!”,她带着向往地惊呼道。   叶轻蕴轻嗤:“出息”   许凉一见到这个就觉得亲切,跟他说起以前的事来,只觉得他们之间有很多共同回忆。   “九哥,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太小个子矮,没到能坐过山车的高度。就求着你上去坐一次,下来之后告诉我在上面的感受”,她一提起往事,便两只眼睛发亮。   叶轻蕴冷笑:“呵呵”,他坐了一次还不够,她求着他连坐了三次,选了前中后三个不同的位置,然后跟她分析哪个位置玩起来更爽。   他坐得都快吐了。   不过想起来,从那时候,他便舍不得拒绝她的请求。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叶轻蕴不禁要叹气,原来自己忍着背上这个家伙,忍了小半辈子。   许凉从他背上下来,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他的手说,要坐一次摩天轮。   叶轻蕴下巴倨傲地扬着,眼神几乎是在俯视她,“这是请求人的语气吗?”   许凉抓起他的手,叶轻蕴眼见着她的嘴唇快要吻上自己的掌心,嘴角刚要上扬,她方向一转,齿关一合,咬着他的手指不放。   她口齿不清地威胁道:“你答不答应?”   他板着脸冷声说:“你脑袋被门夹了么?”   许凉抬起脸,“呵呵,那也一定是你关门的时候,没注意我脑袋还留在门缝里”   她正欢天喜地以为自己在口舌上扳回一城,就发现……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逃脱了。   小心翼翼地偷觑他的脸色,就觉得事情不妙,刚要转身逃跑,便一把被他拎住了。   叶轻蕴一条手臂勒在她脖子底下,将她控制在自己胸口上。   “你跑啊”,叶轻蕴冷哼道。   许凉示弱道:“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知道自己错了吗?”   她低头认命:“错了”   “错哪儿了?”   许凉:“错在腿太短,跑不过你”   叶轻蕴:“……”,明明是在她面前立威,怎么却觉得她那么萌啊?   叶先生抵抗不了叶太太这么卖萌,头一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次就放过你”。   许凉嘻嘻笑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着他的手又啃了一口。   叶轻蕴暴怒:“得寸进尺是吧!”   她又立马低头装乖:“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耐不住她死缠烂打,叶轻蕴还是硬着一张脸带她上了摩天轮。   许凉一直到上了摩天轮还在偷笑,售票员显然被他板着脸时的气势给吓到了。   可能现在时间不早,又是冬天,摩天轮上只有他们两个。他们在半空中徐徐地移动,越接近云端,越看得清这座城市的全貌。   从高处往下面看,黑夜沉淀在低处,又被底下成串的霓虹给逼退。在此处,可以看见土地的广阔,也见证着它的渺小。   叶轻蕴个子高,乘坐在里面显得有些逼仄。但陪在她身边,没有丝毫违和感。两人都没说话,看着窗外的盛景。   枝州比以前更繁华热闹,从闪耀汇聚的灯火便可窥见其中一角。只不过还是有些遗憾,很久都没看见过星星了,要是以前在晚上坐摩天轮,坐到最顶上,仿佛伸手就能够得到星辰。   现在到了最顶端是什么感受呢?   许凉正要细细体会,发现摩天轮忽然停了。   这是什么情况?   她心里有些发毛,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摩天轮忽然坏了,找人来施救都没办法。   “九哥——”,她紧张地拉住他的手。   叶轻蕴脸色都没变一下,甚至还瞥她一眼:“刚刚竟然敢跟我对着干,现在遭报应了吧?”   许凉哭笑不得,到这时候了,他还在对刚才的事耿耿于怀,“私人恩怨等我们下去之后再解决,现在还是快想想怎么脱身吧”   叶轻蕴看着她问道:“害怕了?”   她先摇摇头,又弱弱地点了一下头。   他抿唇,张开手臂,“到我这儿来”   许凉早就想抱着他了,这时候得令,为防止车厢晃动,小心翼翼地坐到他旁边,然后缩在他怀里了。   叶轻蕴下颌抵在她头顶上,低笑道:“胆子这么小啊?刚才对我动口的时候,不是挺英雄的么?”   她哼哼两声:“你就知道翻旧账”,说着在他怀里蹭了蹭,觉得他胸口好暖。竟然让她生出一种错觉,似乎摩天轮一直停在这儿也不错。   叶轻蕴将她揽得更紧一些,柔声说道:“九哥教你一个魔法,我问你一句话,你好好回答,摩天轮就会转动起来”   许凉以为他是为了不让她害怕,所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很捧场地问道:“你要问什么?”   叶轻蕴坐直身体,推开她一些,满脸认真地问道:“疙瘩,你爱我吗?”   许凉脑袋有点儿木,这句话是不是问颠倒了,难道不是女人常这样问么?不过看他一脸肃穆,许凉也被他带入氛围当中。   两人都屏住了呼吸,整个身体都悬在半空中,心跳更是。   叶轻蕴见她许久不答,捧着她的脸,逼迫她看着自己,“你要是一声不吭,咱们这辈子都在这儿耗着”   许凉凑近他,在他嘴唇上吮了一下,然后笑眯眯地问他道:“骗谁呢,你故意让摩天轮停下来的吧?”   被拆穿了,叶轻蕴也不动声色,霸道地说:“你要是不说,就会一直停在这儿”   许凉硬顶着:“我不!”   叶轻蕴毫不留情:“……要不我们就在摩天轮上做一次”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他明明穿着正装,扣子系到顶端,神举清迈,一股禁欲气息,没想到竟说出这么污的话!   她还想强硬下去,开口就是:“我爱你”   叶轻蕴摸摸她的脑袋,轻笑道:“好,不做了”   许凉:“……”,玩儿她呢?   见她一副呆呆的样子,叶轻蕴俯身,轻轻地同她吻在一起。   唇舌交缠,在高处有一股轻微的吸吮水渍声。   许凉羞答答地想,如果天上真住着神仙,会不会看到这一幕。   一吻过后,叶轻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叫老公!”   许凉被他吻地脑子里全是浆糊,乖乖地跟着他的话说:“老公”   叶轻蕴眉目清朗地笑起来,只觉得有趣,又道:“说老公,我错了!”   许凉:“老公,你错了”   叶轻蕴:“……”,看来他吻得还不够久。   ------题外话------   想看九哥和疙瘩高空羞耻play的人举手! ☆、158.会面   许凉在周末接到姜奕的电话时,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毕竟她下意识地关闭关于宁嘉谦的一切,就像她将那些和他相关的东西藏在杂物间的柜子里。   她捂着电话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说话。姜奕还是没怎么变,声音永远风风火火,带着一股热烈。   寒暄之后,姜奕提出想要见她一面,“有个事想要麻烦你一下”,她这样说。   看来她遇上麻烦了,不然以姜奕的骄傲个性,绝不会开这个口。许凉应允,约好会面时间和地点。   严姨已经在准备午餐,许凉穿戴好之后下楼,让她不用忙活了,“今天我要出门会友,很有可能不会回来吃饭了,今天中午这顿就省了。您老人家要是觉得累了,就休息半天吧”   看她的确是要出门的样子,严姨重新洗了一遍手,然后送她出门去。见她今天的妆容比平时看起来年轻不少,赞了一句。   许凉在玄关换了鞋,淡笑道:“哪儿啊,从公司里的化妆师那新学的,本来还以为画出来不好看”   听她语气有些心不在焉,严姨也不多说,一直将她送上汽车。然后又回屋子里张罗去了——太太回不回来吃饭是一回事,她要吃却没人给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或许许凉还好说话一些,但叶先生对着他太太,必须要保证万无一失。   所以严姨打定主意要费这个神的。   许凉在车上掏出镜子又看了一遍,就像严姨说的,她的确故意将妆画得嫩了一点。   她皮肤本来就好,稍稍将妆容画得清淡一些,看起来似乎刚从校园里出来的女大学生。   已经和姜奕好几年没见过面了,从对方说话的语调便可窥见彼此在这些未照面的时间错过了多少改变。   一见面,几年离别的生疏与隔阂肯定存在着。许凉企图将自己打扮得恍惚还有她同校的时候,这样或许尴尬会少一点儿,熟悉会多一点儿。   到了地方,许凉下车走进了这家温泉会馆,姜奕在里面的咖啡厅里等她。   在门口一报姜奕的名字,便有侍者将她引过去。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个长卷发的背影。这里环境很清净,四处都摆放着小株的绿色植物,乍一看,还以为进入一个花卉实验室。   粗犷自然,又不是精致优美,的确像姜奕的品味。   许凉来到桌前,笑着冲面前妆容细致,但略显疲惫的女子打招呼,“上课次次迟到,今天倒这么准时”   姜奕看她笑着的样子还是以前那样甜美,心里沉淀多时的阴云也跟着一松。   “好久不见,总不能让你久等吧”,姜奕这几年在嘉诺摸爬滚打,气质越发干练,神态间带着果决,是那种典型的职场女性了。   许凉点了一杯蓝山咖啡,以前她比较喜欢奶味重一点的摩卡,现在跟着叶轻蕴喝蓝山倒成了习惯。   “几年不见,没想到你成了白骨精”,许凉打趣道。   姜奕摊手,无奈道:“那没有办法,有时候陆琮那温吞水的脾气就发急。我只好亲自上阵”   对于姜奕对她男朋友的抱怨,许凉已经习惯了。陆琮性格柔和,待人接物都有一股温厚味道。   在女友姜奕面前就成了缺点,老是说他做事慢半拍,这么下去,嘉诺不破产才怪。   可这么些年过去了,不管是嘉诺,还是吵吵闹闹的小两口都还挺好。   “这几天在枝州都去了哪些地方?读书那会儿就说要带你在这儿好好游览,吃喝全包”,许凉喝了一口咖啡,提前那时候的承诺。现在想来,也觉得青涩好玩儿。   姜奕敛了神色,面色有些凝重,“枝州是整个南方的经济重心,有人要供我吃喝玩乐,我当然求之不得。可我这次来,是为了公事”   刚才她就在电话里面说过要找她帮忙,许凉放下咖啡杯,凝神道:“到底什么事,让你这样如临大敌?”   姜奕皱了皱眉,让她来就不打算隐瞒,“嘉诺是一家游戏公司,今年来也在行业里取得了一些成绩。但你也知道,网络科技方面的发展日新月异,要往前一步,新旧设备必须要更替。这次我们从国外进口了一批设备,但一进港就被枝州海关给扣押了,说是上面有违禁物品,还在调查当中”   许凉知道,不管是宁嘉谦还是陆琮,都是正直之人,违禁物品,他们万万不会去碰。   所以她便出声问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姜奕一说起这个便满肚子委屈,“他们空口无凭地说我们夹带违禁物品也就算了,可拖了一个月之久,一是没人来跟我们接洽,二是不肯给个明确说法,三又不肯将扣押物品还给我们。现在有一张单子急需新设备来开发,要不是那边要得急,我也不会跑到枝州来各处打点”   许凉也觉得这其中有蹊跷,抿了抿唇,问道:“你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姜奕揉了揉太阳穴,答道:“嘉诺的发展眼看着超越了不少小中型公司,眼红嘉诺的人或许有。但真有这么大仇的,我脑袋想破也想不出什么人来”   许凉见她越说越急,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把事情理顺。上次我在A大看见你了,不过你走得太快,我还以为看错了。现在想来,你也在枝州逗留了不少时候了吧?”   姜奕听到她冷静的询问,心里满满静下来,跟着她的思路走,点头道:“对,我断断续续跑了半个月”   “有什么收获?”   姜奕有些垂头丧气:“没有。有些答应了帮忙,可过了一段时间,又改口说事情不好办,连声推拒”   许凉知道这是因为她找的人都被人下令,所以不敢接这块烫手的山芋。   嘉诺无辜,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可能背后那人也在观望,所以并没有急着给嘉诺定罪。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仅仅要让嘉诺违约,还是有别的什么深意,靠姜奕这三言两语,肯定推断不出来。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能在嘉诺头顶上翻云覆雨,那人的来头,一定不小。   一看姜奕的神态便知道,她被这事儿折腾得不清,那张早已蜕变得成熟的清丽面容,此时带着掩盖不了的苍白脆弱。   女人再强悍,也只是个女人。   许凉心里怜惜她,要知道大学那会儿,最从容不迫的就是面前这个。每次考试都临时抱佛脚,对于未来也不心急,口口声声船到桥头自然直。   现在她也磨练出棱角来了,不再是为一碗麻辣烫也能笑得唇红齿白,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了。   许凉发现她们都长大了,改变了,不管是外貌还是心境。怪不得现在她也开始爱听一些老歌,有些时候,听着听着,还会眼角湿润。   人一开始怀旧,便离苍老不远了。   但显然姜奕成熟地更快,许凉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就你一个人来这儿?”   嘉诺有两个老板,一个是宁嘉谦,另一个便是陆琮。不管怎么说,他们俩立在后面,怎么也不会让姜奕一个女人跑上忙下。   姜奕不禁一脸嫌弃地说:“你让陆琮管管公司内部还成,一出来他身上那份厚道就显得不机灵了。没办法,还得我亲自来”   她只说了陆琮一个人,许凉垂眸“哦”了一声,本来在悬崖边上的心,因为她并未提到宁嘉谦而死里逃生。   许凉不敢再深问,她甚至有些怕姜奕说起以前,或者宁嘉谦。她现在的生活祥和平静,宁嘉谦三个字一出现,总让人觉得一股危险的气息在逼近。   以前她和宁嘉谦也很美满宁静,到了此时她才明白,一段平静是由牺牲另一段平静得来的。   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许凉答应帮她去问问,“我会找人打听事情的进度,嘉诺既然是清白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姜奕听她这样一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她知道许凉的家世不凡,读书那会儿,她的资料好些都保密,私底下,大家不是没有猜测,但看她性格随和,平易近人,同大家打成一片,丝毫没有千金小姐的架子,也不觉得有多么好奇了。   毕竟喜欢的,是她这个人。   此时找她帮忙,姜奕心里又感谢又愧疚,二者混淆在一起,成了一种难以化解的酸楚。   她知道自己和陆琮又欠了许凉一次,上一次他们别无选择,这一次,他们走投无路。   面对姜奕的连声道谢,许凉觉得很不好意思,便笑道:“客气什么,事儿都还没给你办成呢!到时候毫无收获,你别生气就成了”   姜奕保证道:“瞧你说的什么生分话。我来找你帮忙,就是没拿你当外人。你这样说,我反倒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你了”   许凉用咖啡杯在她被杯子边上碰了一下,嗔怪道:“油嘴滑舌”   看她已经二十六岁,雅致风韵里,还留存着清澈纯真。姜奕又羡慕又叹气,她看起来过得很不错,对比起来,宁嘉谦便显得异常心酸。   照她的样子,并不知道宁嘉谦的现状,换个位置想,如果陆琮变成宁嘉谦现在的样子,姜奕觉得自己一定会疯掉。   所以瞒着吧,没有比蒙在鼓里的人更幸运的了。   许凉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虽然没有多说,但姜奕知道她说出口的话一定会做到。   有人分担了她肩膀上的责任,顿时觉得海阔天空。姜奕终于露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对她道:“我们去蒸个桑拿吧,好久没有放松过”,有对他眨眨眼,“我请你”   看她终于有了以前的活泼样子,氛围顿时宽松很多,许凉也绷不住要笑,“好吧,看在我此刻有档期的份儿上”   姜奕站起身,含笑道:“哟,当了经纪人果然不一样了”   许凉脸上的笑容不禁一顿,连姜奕都知道自己现在在影视公司任职,那宁嘉谦呢?   她赶紧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到脑外,刚刚还怕提到他来着,现在这年头又止不住冒上来。   从桑拿房出来,许凉觉得自己身上每个毛孔都打开了,身体里面有微微涌动的热度,很舒服。   姜奕还有其他事要忙,两人连午饭都来不及一起吃,她便匆匆走了。   许凉见她风风火火的样子,直摇头,表面上她变得成熟圆滑,但骨子里,明明还是那个直爽*的姜奕。   穿过种满花卉的庭院,许凉一路散着步通过游廊,刚一拐角,便看见一个女人包里掉了一个首饰盒出来。   许凉捡起来,赶忙追上去对她道:“这位太太,你的东西掉了”   女人扭过头时的样子,既不像惊讶,也不感激,看到许凉,反倒给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中年女人微微发福,笑起来看着有些慈祥,看她的穿着打扮,看得出来她很懂得享受生活。   她伸出白嫩有肉的手,接过许凉手上的盒子,连声道谢。   许凉摆手道:“这没什么”   中年女人将盒子郑重放进自己包里,怅然笑道:“这是亡夫的遗物,要不是你看到了,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既然是重要物品,那您就要好生注意”,许凉善意提醒道。   女人垂下眼睛,有些不敢同面前的年轻女子对视,点了点头,又说:“不知道可不可以请你吃一顿饭,以作感谢?”   许凉说不用了:“我又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拾金不昧,这是幼儿园老师就教过的道理”   中年女子听她这样说,忽地抬起眼睛,语气发急道:“这怎么行?或许在你眼里,还我东西理所应当;但在我眼里,因物品意义巨大,于我,是再造恩德”   许凉觉得她有些上纲上线了,还是推辞:“哪就上升到那种高度,你这样一说,我倒不知所措了”   女人知道是自己太心急了,又立马改口,“我是这家会所的老板之一,要是你允许,我能送你一张这里的贵宾卡么?”   见她脸色十分坚持,比起吃饭,后者显然更容易接受。   许凉无奈,跟着她一道去了前台。   办卡的速度很快,前后不超过五分钟。甚至让许凉怀疑,卡是提前就准备好的。   她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神色略带紧张的中年妇女,手指摩挲着掌心里的卡片。觉得这地方还是少来为妙。   出来的时候,中年女人自我介绍说她夫家姓周,许凉便叫她周太太。   女人很健谈,一副笑呵呵的模样,让许凉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自从夜宫那事一出,她便觉得自己太过警惕。陈修保护过她一段时间,但华闻那边实在忙,怕九哥身边人手不够,她便让陈修不用跟着她。   少了一道屏障,她就要多一个心眼儿。   此时她不动声色道:“谢谢周太太的卡了,我的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我先走一步,再会”   周太太似乎对她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许凉颔了颔首,便转身离开。   留下中年妇人在原地皱了皱眉,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又似乎没完成。   叶太太虽说心善,但的的确确也够谨慎。   看时间还早,许凉打了个电话给高淼,问她有没有时间出来逛街。   可高淼这个被幸福冲昏头脑的小女人只有陪老公的时间,没有陪闺蜜的时间。   孤家寡人的许凉骂她重色轻友,高淼说话很有底气:“以前你不也是这样!”   许凉一愣,刚刚没在姜奕那儿听她提起以前,在高淼这儿却没能躲过一劫。   她也没了和高淼扯闲篇的心思,“好好陪你们家的梁医生,我一个人潇洒去了”   高淼觉得自己貌似说错话了,但又不觉得许凉语气有什么变化,当即讪讪地聊了两句,便挂掉电话。   许凉心里有些沉重,不知道怎么回事,姜奕对宁嘉谦的事守口如瓶,竟让她心里觉出一股不安来。   她走进一家大型商场,决定血拼一场来压惊。   ------题外话------   哦,宝贝们,高空piay只是想让你们举举手而已,违法的事咱不约。哈哈哈哈 ☆、159.诡异地试衣环节   许凉一走进商场内,就被里面的新年装点映了满眼。周末商场人比较多,大都成群结队,不像自己,孤身一人。   有时候自己独自的时候还不觉得,等真身处繁华热闹当中,一下子就显得突兀了。好像连逛个商场也不那么理直气壮。   想到这儿她挺直了脊背,到这儿来人民币就是底气,虽然她一个经济人收入只能算是中等,但她老公可是个大金主。   乘了扶梯上楼,许凉眼睛眨了眨,逼着自己做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走到橱窗外面,她对着玻璃种的自己笑了一下。   对嘛,这才是许凉该有的样子。   她给自己买了一件原色真丝网格刺绣连衣裙,上身效果不错。不管怎么样,钱是花出去了,买的不是衣服,而是一种快感。   多少女人嫁了一个又矮又老的男人,图的不就是这份快感?   走到dior的专柜,她一眼相中了一对镶钻耳钉,带在耳朵上,耀眼闪亮,衬得耳朵上的皮肤都提高了一个亮度。   许凉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导购小姐一看她将卡从钱夹里拿出来,比对着男朋友笑得还甜蜜。   领着许凉去结了账。   耳钉她顺手戴上就没摘下来了。   人来人往也没减消她的购物热情,甚至还跑到四楼男装店给叶轻蕴看了看衣服。   许凉给他买衣服的时候少之又少,关键是他有自己的私人助理,衣服都是从国外定制空运回来的。   这种购物习惯从他们结婚前就有,婚后他曾提起让她帮着去看,但许凉那时候心思不在他身上,也因为刚成为裴意初的经纪人没有时间,所以一直到现在,也是生活助理将图册拿给他,让他挑选款式。   许凉逛了两家,将自己当成叶轻蕴来欣赏这里的一件件衣服。可没一会儿便觉得很累,主要是他太挑剔,对着装要求太高,这些成衣虽然都是高档牌子,但他也不一定会看在眼里。   她腿都走麻了,最后叹了口气。本来是出来转换心情的,倒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   索性依着自己的眼光挑了。   想想也是,他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有品味,随便找一件回去,在他身上也能穿出一股风流俊秀的气韵。   最后许凉照他的个子,给他买了一件长及小腿的橘红色针织衫,还有一条浅灰色背带裤。   可能导购小姐也觉得这颜色太过骚气,还提议她换一种颜色。许凉任性了一把,咬牙坚持不换。   许凉提着自己的战利品出来,心情已经好了不少。   他的衣服都以黑白灰蓝等冷色调为主,给人厚重深沉的感觉。   连在家里也是,家居服仍只有那几种颜色。虽然他穿着都好看,但未免觉得凝滞。   许凉一想到他黑着脸换上这身橘红色针织衫的样子,便觉得好笑。   等她从商场出来,叶轻蕴的电话便过来了。   许凉想,这可真巧。笑吟吟地接起手机来。   “你在公司吗?”,她问道。   听她轻快的语气,叶轻蕴料想她心情不错,抿唇笑起来,柔声道:“吃饭了吗?”   她这才惊觉自己连午饭也忘了吃,但被他知道了,又是一场训斥。索性扯开话题,“你呢?”   “我今天有个饭局,现在在高尔夫球场”,他汇报着自己的行踪。   许凉说自己在外面,“上午见了个朋友,蒸了个桑拿”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今天我争取早点回家”   最近公司越来越忙,叶轻蕴回家都比较晚。有些时候,她在客厅里等他都等得睡着了。   许凉知道他在外面应酬多,便嘱咐道:“嗯,这几天你本来就回得晚,还要在书房接着工作。该休息也不能手软啊叶先生”   叶轻蕴知道她在心疼自己,心里一阵温暖贴心,“还说我,都叫你不要在客厅里等我,你怎么不听?”   这时候方誉过来说约的人来了,叶轻蕴这再次跟她保证,自己会早些回家,这才挂断了电话。   许凉本来有些郁塞的心情,在这个电话之后雨过晴天。原来九哥对自己来说,还有治愈的功效。   笑过之后,她又自省,自己是不是变心变得太快了?曾经还在心里发誓跟九哥当一辈子兄妹来着。   但最后她也没能寻到一个准确答案,她异常心宽地想,那就活在当下吧。   时间地点都没个目标,况且她一个人提着大包小包,许凉也没在市中心多逗留,饭也没吃,由司机载着回家了。   一到家躺在沙发上,许凉便不想动了。她望着天花板,恨不得来个人将饭喂到她嘴里。   哦,要是生活不能自理该多好啊!   饿感都快将她折磨成一个诗人了。   没办法,严姨也不在,亮堂奢侈的厅堂里只有她一个。   许凉艰难地撑起身体来,下了一碗馄饨,是严姨上午刚包好,放在冰箱里的。   到了年关,修炼出一天假期十分不容易。许凉非常有出息地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消耗在了看电影上。   等两部电影下来,她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从家庭影院里出来,她刚好走到楼梯口往下望,目光便和叶轻蕴接轨了。   这一上一下的对视,使两人体内都漫起一股微小的战栗。   叶轻蕴脱外套的动作定格在那儿,许凉踏踏地蹦哒下去,他在楼梯口接了个满怀。   他的呼吸埋在她的颈窝里,慢慢地,许凉发现他竟然偏头隔着头发去吻她的脖子。   这种隔靴搔痒的亲法让她觉得像是他的嘴唇挠在自己心上,消不下去,又不给个痛快。   她缩着脖子往后一躲,叶轻蕴便贴近,拨开她的头发,耐心细致地在她修长白皙的颈上种草莓。   许凉被他亲得脸色粉嫩嫩地红,睫毛垂着轻颤,让人既想怜惜,又想狠狠蹂躏。   叶轻蕴深深吐纳几次,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暴虐冲动。将她锁在怀里,又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才哑着声问道:“吃晚饭了吗?”   “没呢,等你回来”,她还没缓过来,羞得不敢看他。   叶轻蕴便低头去找她的眼睛,她四处乱看,最后他索性抬起她的下颌,似笑非笑问道:“为什么不干看我?”   许凉:“因为你看起来不像好人”   “我不好你能嫁给我”   她舔了舔嘴唇:“有时候我也会眼瞎”   叶轻蕴眼神跟着那截粉嫩湿滑的小舌头,喉结上下滚动着。忍了好一会儿,才撇过脸去,拉着她往饭厅里走。   严姨已经走了,两人吃过饭后,许凉兴致勃勃地跟他说:“我今天逛街的时候,给你买了衣服”   叶轻蕴看她一副求表扬的样子,眼睛湿漉漉地黑亮,也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他将许凉拉到身边,听她还在说个不停,“我一眼就相中了,和你的气质好配”   叶轻蕴笑着问道,“我什么气质?”   她实在太过兴奋,一不小心就将真实想法吐露出来,“衣冠禽兽一样的气质”   他脸色一顿,眯着眼睛看向她:“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许凉嘿嘿笑:“既然没听清,就不要再听了”   他欺身靠近,带着危险气息,“你这是向天借的胆子么?”   她眼神十分硬气,嘴上非常狗腿:“九哥,你是衣冠禽兽,我也喜欢”   叶轻蕴绷不住要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出息!”   许凉见他不再找自己麻烦,连忙将为他买的衣服拿了出来。让他换上试试。   叶轻蕴一见针织衫的颜色,就瞟她一眼,“你色盲么?”   她无辜地眨眨眼:“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看我穿过口味这么重的衣服?”   许凉拿着衣服在他身前左右比划,“明明很配你,很显气质的。你一穿出去,那些男模特一准儿得失业”   叶轻蕴立在那儿岿然不动,一点儿没有要穿上身的意思,“我这人心善,男模特也不容易,让他们在本行业坚持到底是我的责任”   她撒娇道:“人家好不容易给你买回来的,脚都快磨出茧子啦”   “你的脚磨成一块石头也休想”,他无波无澜地说道,显然要抗争到底。   许凉失望地将手垂下去,“你怎么一点情趣也没有!”   “我的情趣你在床上还没见识够?”   她气呼呼地说:“以后我再也不费这钱了”   见她真的恼了,叶轻蕴这才清咳了一声,出声试探道:“真的要我穿?”   许凉小鸡啄米,两只眼睛亮得和灯光有一拼。   他嫌弃地拿起那件针织衫的样子,像是捻起了一块臭豆腐。   许凉怕他反悔,赶紧扒他身上的那件。   叶轻蕴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干什么坏事呢!”   她没空跟他说话,怕他反悔,赶紧给他套上。   等忙活完之后,许凉才想起还有一条英伦风背带裤,再扒了他一次,手伸下去脱他的裤子。   叶轻蕴没想到她这么激烈,赶紧按住她:“坏事儿要等到上楼才能做”   许凉手挣扎着,“我等不及了”,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他的试装效果。   叶轻蕴咬了咬牙,舍命陪君子,拿了遥控器,关上四周落地窗的窗帘。   许凉以为他是怕外面会看到他换衣服的样子,一把将他的裤子拉到膝盖处。   这时候她发现叶轻蕴脸上泛着红晕,气息加重,一下子捆住她的手。她抬眼奇怪道:“我还没脱完呢”   他压抑着*,声音沙哑道:“这样就可以了”   许凉:“这样不可以!”   叶轻蕴心道,事儿可真多。但还是依着她把裤子脱了扔到一边。   就在叶先生十分天真地以为,接下来是自己的福利时间时,叶太太兴高采烈地捧着一条背带裤套在了他的脚踝上。   叶轻蕴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欺骗,怒气冲冲地瞪着她。许凉终于等到他穿上自己买的衣服,喜气洋洋地看着他。   于是夫妻两个大眼瞪小眼。   “这是什么?”,他黑着脸问她。   许凉答道:“这是我给你买的裤子”   “我穿不上”   “明明按着你的尺寸来的,怎么会穿不上?”   等她坚持不懈让他起身,将裤子提上去,发现拉链处膨胀着一团,拉链拉不上去的时候,才赞同他的话——他真的穿不上啊!   许凉脸涨得通红:“你怎么这么不纯洁?”   他怒不可遏:“你在我身上摸摸搞搞,让我怎么纯洁!”   她面露难色:“那现在怎么办?”   叶轻蕴睨她一眼:“你说怎么办?”   许凉看着他冷冷的脸色,咽了咽口水,“可以给它催眠吗?”   “呵呵,你的智商集体罢工了么?”   “我用给你买的衣服将功赎罪!”,情急之下,她终于想了个脱身的办法。要知道得罪他,可是要肉偿的啊!   他十分霸道坚决地说:“我今晚就帮你请明天的假”   许凉泪目:“我不!”   叶轻蕴冷酷无情地说:“反对无效”   ------题外话------   阿凉:可以给它催眠吗?   九哥:呵呵,你越吹它越睡不着   完了,哪位亲给我寄一包去污粉 ☆、160.他在很认真地生气   第二天早上,许凉赖在床上起不来。叶轻蕴以为她还在睡,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才蹑手蹑脚地起床上班。   等他上了车之后,许凉这才翻身起来。最近裴意初到外地出差的时候越来越多,许凉自然就闲了下来。   她一直等叶轻蕴离开,是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样帮嘉诺脱离困境。   找叶轻蕴帮忙的念头,在第一时间便被许凉扼杀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下意识地不想让他沾染关于宁嘉谦的事。一则是怕他生气,二则,总觉得怪怪地。   当年为了帮宁嘉谦,她不惜选择嫁给叶轻蕴,今时今日,她已经把身心都交付出去。   他们的婚姻不再是一次交易,所以她有些抗拒,觉得一旦开口,会把本来清明的日子给搅浑了。   她慢吞吞地起身,站在窗边,今日天气并不算好,阴云密布。冷风将不远处的枯枝吹得蹒跚,许凉的目光也跟着左摇右晃。   慢慢理清自己的关系网,许凉发现自己身边的势力大多都跟叶轻蕴有关。她不禁叹口气,他的根基的确在这座城市扎得太深。   换好了衣服,她决定去孙家一趟。   孙晋山是许凉的爷爷许叔岩一手提拔起来的,孙家跟许家更是世交。作为世叔,他更是对许凉视如己出。   许凉准备了一条托吴敏川在老家买来的手工织染丝巾,上门摆放。   礼虽不是多贵重,但对于这种交情,就是要诚心的礼物才显得亲近。   出门之前,许凉特意打了电话给孙家,孙晋山的妻子一听是许凉,立马笑着说,让她尽管去,麻将正好凑一桌。   对于这位伯母,许凉只有哭笑不得的份了。   孙家的老宅子位于郊外,四处环山绕林,矗立着一座白墙青瓦的淡雅宅子,让人误以为身在民国年间的书香世家。   出来接待许凉的,是孙晋山的女儿孙锦年。   看到许凉迈着不紧不慢的步调近了,孙锦年上前迎了两步,拉着她的手笑道:“来了?”   许凉点点,“没想到今天你也在家”   孙锦年:“没办法啊,我要是再不回来,我妈就要追杀到学校去了”   许凉跟她差着年龄,平时也没有多少联系,所以听了只是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孙家的庭院很大,特意插了一圈篱笆,里面是主人家自己侍弄的花草。不过此时冬天严寒,已经枯黄了。   不过几棵交错种植的常青树一如以前来时那样挺拔,衬得院子里生气勃勃。   进了花厅里面,便听见一阵麻将哗啦啦的声音。四位打扮精致的中年夫人围坐在红木桌子四周,一边打牌,一边笑着聊天。   看到许凉来了,孙母搁下牌,招呼许凉过去。拉着她的手好一阵打量,笑意盈盈地说,“瞧瞧,好一阵没看着,长得越发倾国倾城。专气我们这些人老珠黄的”   许凉挽着她的手臂道:“孙伯母这样一说,倒要让我无地自容了”   她余光一瞟,竟然发现那天在温泉会馆遇见的周夫人。只见对方眼睛不眨地看着自己,许凉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   孙母打了半天麻将,也累了。再说许凉好不容易来一次,又不好怠慢,于是将牌一推,说休息一会儿,谁都不准走,今天中午准备着野生的青头鲍,走了亏待自己胃可不负责啊。   众人都跟着笑。   孙锦年年纪小,正是追星谈八卦的时候。听母亲说许凉是裴意初的经纪人,立马眼睛发亮,拉着她东问西问,嘴唇就没合拢过。   孙母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让女儿闪一边去,“我说你能不能文静一点,说了一气,让你许姐姐到底回答哪个?”   说着睖了她一眼。   孙锦年撇撇嘴:“还不是像你”   孙母气得眼睛瞪大:“回来就是跟我打擂台”   孙锦年:“那我在学校待久了,也不知道是谁,一天一个电话催我回家”   孙母把女儿撵了出去,扭头对许凉道:“她吵得你烦了吧?反正天天我的耳朵都不能消停”   许凉说没事。   大概这才像真正的母女俩,没有生疏隔阂,可以相互斗嘴。小时候她看见这种场景会觉得心酸,但长大后便平常心对待,毕竟她在生活里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人不能贪心。   一看许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孙母对其他人道了恼,让许凉跟着她出去转一圈。   许凉欣然应允,跟在她旁边出了宅子。   一到外面,视野便被层层叠叠的树林山峦给遮挡了。满眼枝桠,觉得心境都平复下来。   “来年这里便会结满树的果子了”,孙母对许凉道,“你要是喜欢,也上这儿来。孙家虽然不华贵,但胜在自然。小时候你上我们家来,玩儿好久都不肯走,和锦唯两个上山上树的。现在工作忙了,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回”   许凉忙道:“是我不好,没有及时来,孙伯母千万别生我的气”   孙母拍拍她的手:“怎么会生你的气呢?连锦年锦唯也是这样的,一大了,就口口声声向父母讨要自由,我这是冲你发牢骚呢,你可别在意”   许凉笑道:“怎么会”   孙母一边和她慢慢走,一边问道:“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许凉踌躇着,该不该把事情说出来让她帮忙。   虽然知道嘉诺设备被海关扣押,或许对姜奕他们来说,无疑于压在背上的大山,但对孙晋山这个副省长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以许孙两家的关系来讲,自己一提出来,孙家必定会帮忙。但孙母这话一说,许凉心里倒愧疚起来,许久不曾登门拜访,现在一来就是开口请人帮忙。   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么?   要许凉脸皮再厚一点,就把事情给说出来了,但事实上,她不愿意把任何自己重视的感情往功利方面引导。   虽然在孙母看来,这实在算不得一件大事。   于是她笑了笑,道:“没事,只想着好久没来,也想您和孙伯父了。再说这几天也不怎么忙,到您这儿散散心最解乏”   孙母笑着点头,心里却有些奇怪。心里反复思量,是不是刚才自己说了什么话,让这孩子有了顾忌,便开解她说:“想我们了就时时刻刻都能来,要是你有什么心事,也别瞒着,孙伯母闲着也是闲着,帮衬一下你们这群年轻人,也算趁机活动筋骨了”   许凉见她一脸和蔼,心里觉得暖融融的,谢过她后,将那条印花丝巾拿出来送给她。   孙母见了,果然很欢喜,小心翼翼叠好了,让人放在她的房间里,脸上带着笑容,携着许凉返回宅子里。   打定不注意另想办法,好好陪一天孙伯母,许凉心里一下子畅快很多。   一直伴着孙母说话,将这位长辈逗得乐个不停。   “哟,妈,今天终于不和锦年吵架了?”,一个身姿俊挺的男子伴着话音走了进来,正是孙晋山的儿子,孙锦唯。   看到许凉也在这儿,孙锦唯便笑道:“稀客啊,阿凉,你自己说说,自从上次我们在孙家菜馆遇见,有多长时间没见过了”   许凉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跟他打招呼:“锦唯哥哥”   孙锦唯“呵呵”,“在我们家锦唯哥哥随便叫,可到了叶轻蕴面前,你还是饶我一命吧”   等又有个男子进来,孙锦唯才一拍脑门儿,“本来是进门提前跟你们打招呼的,阿凉一来,我就什么都给忘了”,说着介绍自己身旁的人,“潘宇东,我朋友”   潘宇东先深深看了许凉一眼,然后礼貌跟各位长辈打招呼。   孙母打量他一圈,觉得他仪表堂堂,十分温雅,高兴道:“一看就知道是个好孩子”   潘宇东没说话,倒是孙锦唯先开口了,“能和你儿子玩儿在一块儿的,能不好吗?”   许凉喷笑,这语气,真像把女朋友带回家给父母相看一样。   潘宇东来到许凉跟前,问道:“小家伙,笑什么?”   许凉脸色僵住了,小家伙,她明明已经二十六岁了好吗?   看她绷着一张脸的样子,潘宇东只觉得有趣,屈着修长分明的指节,在她额头上扣了一下。   孙锦唯见了立马护住许凉道,“喂,欺负我们家的人是吧?阿凉可是我爸妈心里的宝贝疙瘩,你动他,小心他们跟你拼命”   潘宇东拨开他的手臂,心里冷哼,她是谁家的人还不一定呢!   倒是孙母有些发愁,看样子儿子的朋友和阿凉分明是认识的。他一进门眼睛就在阿凉身上打转,要知道她可是结了婚的人。   说起这个孙母心里就觉得遗憾,要不是阿凉和叶家那小子婚事定得早,自己一定下狠力气去争这个儿媳妇儿。   瞧眼前儿子阿凉这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要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好啊。   可再叹气也没办法,这么多年下来,似乎阿凉和锦唯都没长这根弦,完全是照兄妹的模式相处。   孙母又开始庆幸,好在儿子没其他心思,不然还不得心都碎了?   可实情只有当事人知道。许凉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甜甜地对人一笑,灿若春阳,让人从头暖到脚。   她这样美好,很容易让人喜欢上。孙锦唯也暗暗喜欢过她,不过自己眼睛还没到她身上,叶轻蕴狠厉的目光便追杀过来了。   所以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孙锦唯好些天没回家,被母亲好一顿抱怨。他忙着哄母亲高兴,许凉便和潘宇东站在一旁看他彩衣娱亲。   “这几天心情不好吗?”,潘宇东看了她一眼,问道。   许凉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道自己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她面上不露声色,摇头淡笑道:“没有啊”   潘宇东温声问道:“那怎么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接着开导她说,“要有什么事儿,说出来会好受一些。别看我做的是电子商务,但大学时的专业修的是心理”   许凉有些惊讶,“真的吗?”   “嗯,心里要有什么不痛快,可以说给我听。我来当你的垃圾桶,嗯,终生免费”   许凉笑着对他道谢,一番话真让她心里的着急化解不少。   姜奕那边还等着她回信,嘉诺的事一天不解决,她便一天不能安心。   到了中午,众人落席入座。大的长条形状餐桌上摆满了精致菜肴,色香味俱全,连摆盘都精心设计过,像一件件艺术品,一看就知道出自大厨手笔。   几个大人坐在一起,小辈们聚在下首,孙锦唯照顾许凉成习惯了,一个劲用公筷给他夹菜。   没办法,小时候要对她冷淡一点儿,父母便头一个不答应,真跟孙家的亲女儿似的。   到最后,孙锦年不答应了,吃醋道:“哥,你怎么回事,我你怎么不知道照顾照顾?”   孙锦年这才罢手,愣了一会儿笑道:“阿凉一坐我旁边就条件反射”   潘宇东也暗地里瞪他一眼:“整张桌子都看你一个人表演了”   许凉有些不好意思,站出来为孙锦唯说话,“锦唯哥哥也是怕我跟家里客气”   孙锦唯笑着点头:“看,还是阿凉会说话”   潘宇东不解气,又瞪了他一眼。   吃过午饭之后,许凉经过孙锦唯和潘宇东轮番夹菜,吃得有些撑,出门散了散步消食。   到了树林里的一个八角亭里刚坐下没一会儿,便有脚步近了。   许凉本来有些困意,这时候被这声音打消不少,抬眼一看,原来是那位周夫人。   周夫人笑得一如既往的和善,笑着询问她道:“我可以在这儿歇一会儿吗?”   许凉点头:“当然可以”   刚开始还挺正常,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衣服化妆品或者最佳旅行地点。   可忽然周夫人拿出一个首饰盒子,推到许凉面前,“这是有人托我转交给许小姐的”   来历不明的东西,许凉怎么可能去碰?   盒子安安静静地放在那儿,她并没有多看一眼,目光直视周夫人,“谁托你转交的?”   周夫人将盒子打开,里面有一道莹莹绿光透出来。   是一串老坑种帝王绿翡翠珠链。   帝王绿翡翠本就是顶级玉种,这么大的一颗颗串缀起来,只怕价值连城。   即使许凉并不缺珍贵珠宝,但还是觉得惊艳。   她笑着婉拒:“玉是好玉,但是无功不受禄,不管是谁破费,我都万万不肯收下”   周夫人听她这样说,有些着急:“他交给我的时候,嘱咐说一定要请你收下。许小姐,你可别为难我啊!”   许凉见她恨不得将珠串塞到自己怀里,只想早些脱身,于是站起来道:“抱歉,恐怕我无能为力。很高兴能在这儿遇到周夫人,不过我先告辞了”   说着提步出了亭子。   走到林子外面,恰好遇见潘宇东。看她脚步急匆匆,便问道:“怎么了,后面有人追你?”,说着往她身后探看,却没看出什么异样。   既然东西她没收下,许凉也没放在心上。摇头说:“没什么”   潘宇东问她道:“要回去吗,我正好也要走,不如一起?”   许凉想了想,要是再待下去,指不定周夫人又要塞东西给她,不如及时抽身。她点点头说:“那我进去跟孙伯母说一声”   潘宇东应道:“一起吧”   两人从孙宅出来,上了车。   潘宇东先问了她目的地,然后才发动车子。   许凉觉得大概是因为昨晚没睡好,所以直接影响今天的状态。   一是该帮姜奕办的事还没落实;二是刚才周夫人送自己翡翠的时候,没有多个心眼儿问出因由来。   刚才自己怕周夫人缠上来,走得有些急,没沉住气。   到底是谁送的东西?还是从那天温泉会馆相遇,就已经是一个局。   许凉想不出所以然来,眼睛闭了一下,才睁开。   潘宇东轻声问她道:“累了?”   许凉揉了揉太阳穴,这才道:“有一点儿”   她发现自从遇见姜奕之后,便有些紧张,抑或是一种危机感,又找不出源头,扰得她心烦意乱。   “你好像有心事”,他再次这样说,“不如跟我说说”   许凉笑了一下:“有心理医生的执照吗?”   潘宇东郑重其事点头:“我有”,然后催促她道,“快说吧,让我为你排忧解难,我已经等不及要重操旧业,一展身手”   许凉心里憋得慌,想到潘宇东在商场上风声水起,说不定能给自己不错的建议。   便长话短说,将嘉诺的情况跟他交代了一遍。   潘宇东只觉得好笑,“就为这个你便愁眉不展?”   许凉觉得不服气,这话说的,她大惊小怪似的,“这对一个公司来说,明明关乎名誉存亡好不好?”   潘宇东觉得她认真的样子十分可爱,笑着投降道:“小小姐说的都对,为了将功补过,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帮小小姐解决这个困难?”   小小姐是什么鬼?想了一会儿许凉才发现自己的专注点偏了,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他,“你说你会帮我忙?”   “可以吗?”   他谦逊的语气弄得许凉很不好意思,明明是对自己施以援手,却像帮了她很高兴的样子。   潘宇东点头道:“我帮你,你也别放在心上。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都是交给底下人去问一声。如果你朋友真没有犯事,那还有计可施,反过来,他要真的违法,我就无能为力了”   许凉一再保证:“他们真的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潘宇东又忍不住笑:“这么认真对我说干嘛,我又不是警察”   她羞赧地摸了摸头发。   心事了却了一桩,许凉全身上下都松快很多。   她心情飞扬地回到家,便看到叶轻蕴沉着脸坐在客厅沙发上。   许凉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回家,奇道:“今天不忙吗?”   他冷哼一声:“回得晚了不就错过有人殷勤送你回家那一幕?”   她哭笑不得,上前去左右观察他的脸色,笑笑地说:“真生气啦?”   他被她嬉皮笑脸的样子激怒了,“我在很认真的跟你生气!”   许凉还是笑,生气还能明明白白说出来,看来也没气到哪儿去。   ------题外话------   写了一下午,就只有五千多,给渣手速跪了/(ㄒoㄒ)/~ ☆、161.我暖床,你暖我   许凉小步挪到他身边,揉肩捶腿。一边行动,一边打量他的神色。   见叶轻蕴一直不理自己,她用大惊小怪地语气问:“叶先生这双大长腿又直又结实,哪家店买的?”   他哼一声,“少跟我装疯卖傻”   许凉这才跟他解释道:“今天我到孙伯伯家去了一趟,刚好潘大哥也在,顺便送我回来的”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叶轻蕴不喜欢自己叫潘宇东“潘大哥”,眼神偷偷摸摸地延伸上去,看他脸色反而好了一些,心里松了口气。   他黑着脸的样子,华闻上下都能乌云密布,委实可怕了些,但好在还成百上千的人去分摊这份威严。   自己就惨了,家里只有她一个,要杀要剐都得一个人顶着。   叶轻蕴语气淡淡地问道:“今天你去孙家干什么?”   许凉没有把真实意图吐露给他,只是道:“很久没去了,幸好想起来过去拜访,不然孙伯母对我的怨气只怕越积越深”   “昨天怎么没听你提起?”,他眼神看过来。   许凉把头低下去,紧盯地上的夏洛克风格地毯,低声道:“反正今天没事,也是临时起意”   叶轻蕴也没再多问,只说还有一个视频会议要开,上楼去了书房。   开完会,在等欧洲那边的数据传过来的时候,叶轻蕴皱着眉盯着文件出神。   她这几天坐立不安,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当然察觉到了。   叶轻蕴一直等着她自己开口告诉自己,可这么多天过去,她仍是一声不吭。   自从他们之间说开后,一直形影不离,彼此也没有隐瞒,心意相通。她心里揣着事却不肯告诉他,让叶轻蕴心里总觉得硌得慌,像他们之间升起了一阵迷雾。   因为公事,还是因为其他?   那天听方誉说,她在华闻大厦遇见了孙思和,两人说了几句话。   叶轻蕴的手骤然攥紧,会是因为这个吗?   他打了个电话给陈修。   最近陈修都在盯着许凉外祖父一家,所以并未跟在他身边。打了电话过去,陈修还是一副无悲无喜的音调,“叶先生?”   叶轻蕴“嗯”了一声道:“分出一只眼睛,盯着孙思和,别让他的手伸得太长”   陈修向来不多问,应下之后,问还有没有其他事。   “太太的母亲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修:“以前跟她有接触的,说起许若愚的原配夫人都讳莫如深,大概不愿意多说什么”   叶轻蕴听出来了,要真没有什么,大可以开诚布公地说出来。现在遮遮掩掩,倒真让人觉出不妥来了。   这里面,似乎真的有什么隐情。   他严声道:“再查,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让许潘两家反目,甚至潘家这么多年才敢有所动作”   陈修应是,这才挂断了电话。   等叶轻蕴回房时,许凉已经睡下了。她睡着的时候,白皙莹透的皮肤上晕着一层淡淡的粉色,很甜美的样子。有些花朵,只在夜间绽放香气。   他洗了澡上床,许凉自动自发往旁边让。   见她这样躲着自己,叶轻蕴全身僵住,被子掀开一角,屋子里很暖和,却让他觉得有一股冷风呼呼地往里面灌。   过了一会儿,感觉到他还有半个身子没上来,许凉迷迷糊糊地眼睛睁开一条缝,含糊道:“九哥,你再不上来,我帮你暖的那边床就冷了”   叶轻蕴全身血液被她一句话说得回暖,他上了床,给她掖了被角。   心里只是叹,原来在乎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因为她一句话,你便可生可死。   正出神,许凉滚啊滚地钻到了他怀里,梦呓一般地说:“以后我们就这样,我暖床,你暖我”   她闭着眼,没看到他眉眼温柔,轻轻地说:“好,都听你的”   又给她掖了一遍被角,叶轻蕴这才关了灯睡觉。   到了腊八这一天,许家叫许凉和叶轻蕴两口子去回家吃饭。   许凉打给叶轻蕴,问他有没有时间,要实在太忙,她一个人回去也可以。   叶轻蕴让她说了时间,然后挂断电话就祝福方誉重新排一下时间。   “这——”,方誉有些为难,到了年关事情实在千头万绪,每一个行程如果不要紧,他也不会排上去。   叶轻蕴头也没抬便说道:“今天我太太娘家让回去吃饭,你看着安排一下”   方誉一下子懂了,不管多要紧的人物,在太太面前都不值一提。今天就是天上下刀子,总裁也是要应约去的。   他说的安排不仅是排行程,连回家的礼物也要一并帮着准备好。   方誉本来就忙得脚不沾地,这下又多了个事儿,有些苦不堪言。   许凉也一肚子气,打电话的是许家的小阿姨,肯定是梁晚昕让打给她的。   眼见着都快到中午了,才通知让人回去,就是为了恶心人。   去了咽不下这口气,不去又要各种找理由,说他们不孝顺。   她恨恨地跺了两下脚才解气,上楼换好衣服,打扮得光鲜亮丽,恰到好处的妆容衬得她气色宛沐春风。   不就想看她生气吗,她偏要高高兴兴地回去,哼!   这次反倒是许凉到华闻去接叶轻蕴,他比约好的时间晚了两分钟。   他那样守时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实在脱不开身,一向是比她早到的。   叶轻蕴一上车就说抱歉,“刚准备出来,又来了个人。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好让他一直等下去”   许凉握着他的手,心里有些难受:“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忙上加忙”   见她脸色郁郁,叶轻蕴吻了她一下,柔声道:“别自责,我有分寸的。再说也忙了一上午,正好出来散散”   许凉心里这才轻松了一些,给他揉手捶肩膀,甚至还在他脸上做眼保健操,把叶轻蕴逗得哈哈直笑。   最后他才拉着她的手说:“乖啊,不要觉得麻烦我。你看,跟你在一起,我不知道多高兴”   这番话像空气净化器,一下子把她心里的雾霾都给去除干净。许凉笑眯眯地冲他点点头。   叶轻蕴将她揽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背上拍哄,心里觉得可乐,这个傻子,怎么这么好哄?   到了家门口,许凉的脸色便垮了下来。对于许家,她简直喜厌参半,里面既住着自己的父亲和爷爷,还有梁晚昕母女。   两人进去之后,家里人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了。饭厅餐桌上各种菜色已经齐备,那模样,就像他们两个来迟,倒让长辈久等似的。   果然,梁晚昕站起来迎到他们跟前,略带不满地说:“你们怎么这么晚,菜都要凉了”   许凉满心不愤,大半个小时之前才给她打的电话,这时候也好意思说风凉话!   她面上不把她的话放在心里似的笑笑,暗地里握住叶轻蕴的手指,就差尖叫出来:这个女人好讨厌!   叶轻蕴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她的手,淡笑道:“这家里的小阿姨大概不怎么负责,半个小时之前才通知我们。但不管什么原因,迟到了总归是迟到,一会儿我自罚三杯”   要是许凉说的是梁晚昕临近了才通知他们,那位继母便会光明正大地将责任推出去,一句“家里的小阿姨忘了通知到家”就把他们打发了。   现在叶轻蕴把她要说的话给说了,倒像一巴掌扇在梁晚昕脸上。   他要使了手腕打人,可比许凉出手让人痛多了。   叶轻蕴话音一落,饭厅里忽地安静下来,在场只要带了脑子的,都知道他话里是什么意思。   许若愚淡淡瞥了梁晚昕一眼,说:“既然家里小阿姨办事不利,就换了吧”   梁晚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女婿扇了一巴掌还不够,丈夫左右对称又来了一巴掌。   本来是要给许凉添堵,没想到一块巨石压到她自己心口上了。   爷爷许叔岩倒是没多说,只有两个字送上:“呵呵”   童湘见母亲尴尬地站在那儿,下不了台,心里又酸又恨,面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招呼母亲道:“妈,快过来吃饭吧”   叶轻蕴说了自罚三杯便会践诺,童湘知道他的性格,刚把酒递过去,便被许凉拦住了。   她笑眯眯地跟两位长辈道:“自罚三杯也不一定非要喝酒是吧?橙汁也算啊”   接着拿了三个杯子,倒满了橙汁,让他去敬两个长辈。   许叔岩和许若愚哪里看不出来许凉这是在维护叶轻蕴,心里不仅不恼,还暗暗为两个孩子关系亲近而高兴。   倒是童湘插了一句嘴:“不上酒,怎么显得出诚意?”   许凉脸色未变:“都是一家人,爸爸和爷爷从来不谈诚意不诚意的”,只有你们母女俩才那么多事!   童湘本来就为母亲感到委屈,此时忍不住变了变了脸色。她本来就是那种盈盈娇弱的美人,泫然欲泣,眼泪将落未落的样子,十分惹人怜惜。   许若愚不想连团圆饭都吃得不痛快,拦着两边道:“好了,都少说两句。阿凉对姐姐客气一些”,然后又扭头对叶轻蕴说,“你胃不好,喝橙汁正合适”   各打五十大板,两边都没话说。   席间梁晚昕嫌饭厅里有些热,便将外面的衣服脱了下来。一串绿得欲滴的珠串缀在她颈上,夺人目光。   不管许家还是叶家都是好教养,除了书本上的东西,也熟知艺术品鉴赏。一眼便看出那串翡翠价值连城。   许若愚目光移上去,瞄准梁晚昕的眼睛,“哪儿来的?”   许凉已经错愕得吃不下饭,那串翡翠,明明是周夫人要送给自己的那串。   梁晚昕目光有些躲闪,“我有个亲戚,是美国的富商。她没有子女,财产都分割给我们这些后辈。其他的我没要,只拿了这条项链”   许若愚半信半疑:“是么?”   梁晚昕瞧了一眼女儿,童湘虽未听她提起过,但这种场合,自然要顺着母亲的话说,便笑道:“是的,那位姨祖母待人很和蔼,当初我在法国演出的时候,还在她家住过些日子”   许若愚目光如炬,“最好是这样”   梁晚昕被他逼视得难以逃脱,恼羞成怒道:“怎么,怀疑我去偷还是去抢?”   许若愚脸色一顿,“你这是和谁在说话?”   看他冷着脸,气势凛然,梁晚昕的底气一下子被抽光,自己给自己打圆场道:“吃饭,吃饭”   叶轻蕴在华闻那边脱不开身,最近还有贝樱的那边,虽然他平时不怎么管,但到了年末,都要向他汇报。   许凉知道他好几天都要忙到很晚,眼袋微微泛青,吃完饭便拉着他到了叶家官邸,让他睡半个小时,养足精神再去。   老太太一听许凉解释说他累得恨不得连觉都不睡,赶他回屋睡一觉。   叶轻蕴被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弄得哭笑不得,含笑看了一眼站在奶奶旁边狐假虎威的许凉,无奈摇了摇头,妥协道:“好,好,都听你们的”   许凉跟他上楼去,跟他说会准时叫他,看他睡下,这才安心下楼陪老太太说话。   ☆、162.夏先生威武   裴意初和吴敏川回来之后可以暂时休息一段时间,现在裴意初的行程排得很满,加上马上就是春节,他要筹备上春晚的事,马上就进入彩排环节,大家都揪着心,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节目会不会被毙。   当事人则每天一副轻松闲适的样子,手机里存了各地风景图片,说累了的时候就看一眼,假装自己在各大名胜度假。   许凉笑他,要说自欺欺人,谁比得上裴意初。   这边他热度持续不减,换个发型都能上微博热搜,那边薄迁一直被封杀,通告被一推再推,甚至有广告商解约的事发生。   在公司里,大家似乎都不约而同忘了薄迁这个人,连以前轮到薄迁的资源,也被其他艺人瓜分个一干二净。人还没走,茶就凉了。   许凉没想到兰今会找到自己这儿来,面前这个女人瘦了不少,多天来的焦虑攀爬在她眼球上,成了红血丝。   不管什么人来了,许凉还是那套她奉行的待客之道,先给兰今上了茶。   兰今强笑道:“当日我领着薄迁来的时候,你也给我们上的是这茶,涌青火溪”   听她提起话茬,许凉不动声色道:“你记性倒好”   兰今自嘲一笑:“再好的记性又有什么用,薄迁再这么下去,我也要跟着一起陷进去”   许凉劝慰道:“天无绝人之路,别这么悲观。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听她一直在跟自己绕圈子,兰今即使知道许凉不会轻易开口帮忙,还是忍不住一试:“不知道许小姐是否还记得我们当初那个约定,我不签方柔,你就把华闻广告的机会给薄迁?”   许凉慢慢品着茶,对比兰今的急切,她平静很多,“我的确是说过这话”   兰今恳求道:“我知道自己现在有些强人所难,不过能不能请许小姐帮薄迁一把,在夏先生面前,为薄迁说几句好话”   许凉放下茶杯,皱眉道:“并不是我不肯帮忙。一是一码归一码,当初说好了给薄迁华闻广告代言,我就不会食言;二是如果薄迁不是把夏清江得罪狠了,夏清江的态度也不会这么强硬,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兰今听她语气笃定,一脸失望,两眼是泪地说:“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打扰你。这些道理,我不是不明白,但薄迁是个好苗子,就这么淹没在权贵的手段里,实在可惜”   虽然许凉也为薄迁惋惜,不过如果他真跟温璇有什么,夏清江绝不会放过他。到时候,就是如来佛祖也救不了他。   更何况,许凉和夏清江打小一起长大,他心里有恨,她便不会轻易去拆这个台。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啊,她一插手,恐怕局面会更混乱。   兰今擦干了眼泪,从许凉办公室出来。她这几天四处奔波,想从各大势力当中,给薄迁的演艺道路找出一线生机。   也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做最后的努力。从林雪禅再到薄迁,如果薄迁这次真立不起来,老板的下属当中,会少一个名叫兰今的经纪人。   她乘着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刚按开了车锁,便看见有个戴墨镜的年轻女子站在自己车子旁边。   等那人摘下眼镜,她才惊觉,那人正是好久不见的林雪禅。   许凉挂掉与裴意初的通话,这才站起来伸个懒腰。他人还在机场等航班,说是无聊,一直让许凉给他讲笑话。   她一连搜了好几个笑话发给他,他还不肯看,说一定要亲口讲给他听。   哦,这个千万人追逐的俊气男人,也有这样撒赖的时候,许凉不禁好笑,这明明就像睡觉前吵着要听故事的孩子。   她一口气讲了四个笑话,大概是许凉天生没长段子手这根弦,刚开始他还捧场笑两声,最后干脆没声音了。   过了一会儿,那边传来吴敏川的声音,她小声地说:“他实在太累了,打电话也能睡着”   许凉心里有些愧疚,他们那么忙,自己却闲适逍遥。声音有些低沉道:“辛苦大家了,等你们回来,我给请你们好好出去玩儿一天”   吴敏川知道她过意不去,也不戳穿,欣然应道:“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一定不跟你客气”   许凉:“记得让裴好好注意身体,他虽然一直身体挺好,也别大意。北京天气不好,出门什么都要准备好”   吴敏川笑道:“好了,好了,隔这么远也要当我们的保姆。嗯,我在呢”   虽然吴敏川只是个女人,但她一句“我在”却让人骤然生发出安全感。许凉诚恳地说:“敏川,谢谢你”   吴敏川:“少跟我肉麻,不跟你说了,我要托运行李去了”   许凉挂断电话,心里有些复杂。她自认为不是个家庭和工作都能一把抓的刚强女人。现在打定主意要和叶轻蕴一辈子,就要选择一个生活重心,或许以前她会跟着跑上跑下,但不管叶轻蕴还是她自己,都想将更多的心力放在家庭上面。   以后他们还会有孩子,他忙到很晚的时候,希望家里有一盏灯,有一个人等着他回去。   更何况,她要胜任叶太太这个角色,就要把自己更多的时间倾注进去。虽然叶轻蕴没说,但她感觉得出来,如果有了孩子,他会提出让她当专职主妇。   所以吴敏川和裴意初要适应没有她的日子,自己也要适应,专心当叶太太的日子。   第二天就是夏清江公司办尾牙会的日子,他邀了叶轻蕴夫妇过去。   许凉换了一身无袖收腰钩花连衣裙,外面罩了一件斗篷长外套,叶轻蕴过来接她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妥当。   不管是她的皮肤还是精致的五官,都有很强的可塑性,想起以前带她去日本出差,谈判对手的女儿是位很有名的化妆师,非要在许凉脸上一展身手。   许凉刚想同意,就被叶轻蕴拒绝了,他不喜欢别人随便摆弄她。即使对方并没有恶意,他还是不习惯。   今天她只画了淡妆,不过在他眼里,每天早晨养足了精神的她,脸颊白里透红的样子最好看。   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那样一个原汁原味的许凉,他一个人独享。   看他盯着自己的侧脸目不转睛,许凉觉得好笑:“你今天是怎么了?”   等她一转过脸,笑意盈盈的样子,安静的空气涌进他心里渐渐地被点燃,一时间,他周围火树银花。   叶轻蕴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头,不愿意承认今晚华丽高贵的叶太太,让他看迷了眼。   到了请柬上的这家六星级酒店,许凉挽着叶轻蕴的手臂,踏着延绵进大厅里面的红地毯,一路跟人打着招呼进去了。   他们这样一起出现在宴会上,似乎少之又少。   夏清江一看到他们来了,跟其他几人道了恼,含笑走过来道:“你们怎么这么慢,其他人早来了,今晚九儿可要自罚三杯”   看他今晚一身挺括的礼服,规规矩矩系着领结,倒真有主人待客的样子。   叶轻蕴照着他的肩头捶了一下,“自罚三杯有什么不行的,就怕到时候你心疼自己那点儿宝贝珍藏”   夏清江今天实在忙,许凉见他一边与来人打招呼,一边还要跟他们说话,简直替他累得慌。赶他道:“那么多人你不去应个卯?”   他叹了口气:“一年到头最怕这个时候,穿着正装像带着紧箍咒,什么人都要应酬一遍,累这一晚,要歇一整年才缓得过来”   许凉:“快别贫了,多少人等着夏总上台去讲话,今天这身人模人样的,等着收获各家名媛的秋波吧”   她嘴角笑意璀璨,似乎含着珠玉,一颦一笑都让人如坠美梦,朦胧带光。不少人都眼神暗中关注她,是何方美人,再瞧她身边站着叶轻蕴,眼睛被烫到一般,赶紧移开。   不一会儿,他们三个身边的人越聚越多,邢二和言胜奇也来了。   和夏清江打交道的,大多都能玩儿,灯光生辉的奢华大厅内,一时间笑语不断。   一个宴会,不需要任何噱头就能炒热气氛的,非夏清江的场子莫属。   说话间,夏清江时不时往入口方向探望,不知道是在等什么人。   时间越久,他越着急,又不想其他人看出来,于是说话语速越来越快。   就在其他人快要察觉出他的异样来,一个身穿紫藤花蕾丝装饰斗篷连衣裙的女子终于来了。   她身上有一股静谧的书卷气,似一股清风吹拂过来。女子无暇地立在水晶灯下,温婉似玉,她像从一幅侍女画上走出来,驻足在人心里,那身姿妙韵,成了其他女人最为向往的段落。   温璇站在门口,四处找了一圈,终于看到被人簇拥着的夏清江。见他正在同别人说话,没有注意到自己,一时踌躇,该不该过去打扰。   她一举一动优美典雅,自成一派,当然有人注意到。   这时候有一名陌生男子微笑过来,问她是否在找人。温璇摇头谢过,说不用了。   男子又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只是她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那需要吃些什么东西吗,我帮你去取”,男子绅士地说。   温璇还是谢谢,不过仍然说不用,她在等人。   见她似乎没有跟自己交谈的兴趣,男子这才讪讪回到刚才那群人当中。只不过当他一过去,周围人就爆发出一阵笑声,引人侧目。   温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寻声看过去。   当她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夏清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沉着脸到了她跟前,吓了温璇一跳。   她手一滑,手包堪堪落下去,便被夏清江牢牢握住了。   他脸色更不好看,不悦地说:“看到我怎么跟见了鬼似的。还有,跟你说了七点半,怎么这时候才来?”   刚刚看她跟那男子笑语嫣然,他便攒了一肚子火,这时候更像是砂纸磨在他喉咙上,火辣辣地难受。   他火气一冲上来就收不住,还要发火。她却突然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替他正了正领结。   夏清江的怒气一下子就哑了。   温璇见他一直垂眼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地说:“领结有些歪了”   他哼了一声,意思是,别指望这样就能算了。一听刚才男子所在那群人的哄笑声,他便知道,那帮人铁定在拿温璇做赌注。   一想起这个,他火气又翻腾上来,一把拉着温璇的手,也不管她跟得上跟不上,来到那群人面前。   他冷厉的目光逡巡在几个人脸上,那些人的嘻嘻哈哈全都化作沉默。   最后,夏清江的眼神定格在同温璇搭讪的男子身上。那眼神淬着火,明显把男子当成了靶子,眼刀一记记杀过去。   “你他妈给老子听好了!”,夏清江出口的每个字都染着冷霜,“刚刚你跟人打赌的这个女人,是我老婆。下一次遇见她绕着道走,你这双狗眼可千万别再瞎一次!”   男子噤若寒蝉,额头上冷汗直冒。   夏清江还嫌没吓破他的胆,又补了一句:“这世上眼瞎的人已经够多了,再来一个,眼睛剜掉喂狗!”   ------题外话------   更新更新,抱歉,今天有点晚,么么哒(づ ̄3 ̄)づ╭?~ ☆、163.我已经蠢蠢欲动   温璇知道,夏清江发这样大的火,不只是因为对那几人看不顺眼,也是在警告她:那群人只是拿她做赌注,他周身便寒冬腊月,如果薄迁再对她有非分之想,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淡淡地抚了一下头发,被夏清江握住的那只手微微挣扎了一下。   他察觉之后,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脸上笑意不明,俯身在她耳旁轻声道:“今天你最好乖一点,不然薄迁的下场可不怎么好看”   听他这样威胁,温璇表情一顿,眼睛斜上去看他一眼。乖乖将手挽住他的手臂。   她服帖了,夏清江心里却扎满了刺,让他如鲠在喉。明明是他公司的年会,本该普天同庆,可此时他的表情却冷得厉害,让其他人不敢上前来搭话。   看两口气又别扭上了,许凉上前去拉着温璇闲话家常,上下打量她一圈:“你这身倒是好看,料子瞧着也好”   温璇温柔笑道:“你要是喜欢,就照你的尺寸做一身,改天你过来取”   她一笑起来,周围仿佛吐纳着香气,别样潋滟。   夏清江站在她旁边,度数不低的伏特加一杯杯往嘴里灌,明明身在繁华热闹里,却带着孤寒。   温璇拿了一杯鸡尾酒,没有喝,只觉得颜色好看,衬得她的指尖恍惚有点点光芒。   思忖着夏清江并不想看见自己,况且有那么多客人在,他还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实在让人尴尬。温璇索性借着去取食物的借口,转身离开。   夏清江两口子不闹才让人奇怪,关系近的几人,都当什么没发生过,照样扬起笑脸,谈笑风生。   一时间觥筹交错,笑语连篇,气氛再度热闹起来。   倒是话到一半,邢二忽然四周转了一圈,皱眉问许凉:“今天怎么没看到盛霜那丫头?”   许凉奇道:“你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关心她?以前不是还跟冤家似的,见一次就要大闹天宫?”   邢二转动着手里的酒杯,含糊答说:“以前她最爱凑这等热闹,她不来我正省心”   许凉调笑道:“我怎么瞧着,这话说得这么口不对心?”   邢二摇头失笑:“你们女人总爱往暧昧方向猜测,世上不知道多少男人是冤枉死的”   叶轻蕴听了瞟他一眼:“瞧你这委屈的,用不用我替你上访?”   他一开口,邢二知道这是又护上了。都许凉一个自己还成,加上一个叶轻蕴,他还是闭嘴比较安全。   虽然许凉是和叶轻蕴一起来的,但他也并不急于将两人的真实关系公之于众。一则这是夏清江办的尾牙会,一公布出去,大家的关注点难免会倾注在他们身上,未免喧宾夺主;二则,他想在一个更为隆重的场合将许凉介绍给众人,现在这么缩头缩尾地随意将她提到叶太太位置上,太委屈她。   叶轻蕴这辈子最受不了的就是许凉受委屈,不管这份委屈来自别人,或是他自己。   今天到场的,均是枝州名流,这个宴会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彰显上流风范。圈子就这么大,一遇上都是熟人,所以叶轻蕴一路都有应酬。   许凉见他在忙,也不好打扰,这时候温璇招手让她过去。   到了跟前,才看到跟温璇交谈的一群华美贵妇中间,就有孙母。   孙母一看许凉过来,嘴角的笑容更大了,拉着她的手说:“你这丫头,眼神儿可真不利索,我早就盼着你过来跟我说话,你倒好,愣是把我给忽略过去”   许凉赶忙赔罪道:“孙伯母可千万生我的气,是您今天太漂亮啦,我都不敢认”   一句话逗得孙母笑个不停,“嘴这么甜,尽知道给我灌*汤”   孙母喜欢许凉,众人都看在眼里。这位副省长夫人对她青眼有加,其他人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也若有若无地奉承。   都是女人,谈的无非是各家的趣事,或者新学的妆容,还有衣服珠宝。许凉虽然不习惯,但也不觉得时间难熬,大概是孙伯母和温璇有意照顾她的缘故。   不过也有知道许凉底细的,甚至受了童湘蛊惑,听了她的一面之词,便话里话外带着不屑和讽刺。   在这种场合许凉也不好发作,只一句话带过,并不是她怕事,但总要给夏清江和温璇面子。   看许凉不顺眼的,大头就是言胜奇的妹妹,言雪奇。   按说言家同叶家许家都站在同一阵线,家里的孩子也该玩儿在一起,但其实内部也有分裂。   比如言胜奇长大后同叶轻蕴是挚友,而言雪奇因为跟童湘更亲近一些,将许凉视作眼中钉。   见几位夫人都在抱怨家里孩子不听话,总不尽人意的时候,言雪奇靠近许凉,手里晃动着酒杯,里面的颜色剔透的酒水,似乎随时要洒出来。   她在许凉耳边悄声说道:“你说如果这杯酒在你衣服上加颜色,会不会有非常亮眼的效果?”   许凉不仅不担心,她会将这番话变作行动,还抿唇一笑,带着烂漫的神气道:“如果你真这样做的话,那我提前跟你道声谢——我可以提前回去睡觉了”   言雪奇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怒气冲冲地瞪了许凉一眼,那样子似乎要跟她决斗。   许凉撇过头去,不跟她一般见识。言雪奇从小就这样,只能在嘴上当当毒妇,要真让她干出什么真事儿来,她又没那个胆子。   用叶轻蕴的话来说,真让人怀疑,言母是不是把智商全都遗传到言胜奇身上了。   此时该来的差不多都到场,时间不早,是夏清江上台讲话的时候。一时间,将气氛推到了*。   就在这时候,宴会金灿光华的大门被两个门童推来,一年轻一中年的女子携手而来。   众人的眼光都忍不住追随过去,只见母女两个穿着同色系的纯色薄纱缀花礼服,童湘头上带着花朵串成的花环。   在亮泽的光芒之下,她长裙曳地,周身仙气腾腾,似乎从春天深处走来。   母女两个来得这样晚,倒是像压轴人物要在最后才出场。   梁晚昕一走动,她脖子上那串帝王绿翡翠珠链光芒四射,晃得人移不开眼。   为了突出这件首饰,她嘴角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容,时不时拿手去抚弄那串项链,整个人成了珠宝模特。   来了之后,当然是和女主人温璇打招呼。   童湘一过来,言雪奇就像幼儿园小朋友终于看到来接她的家长,眼睛一亮,上去拉住对方的手。   童湘偏头对她笑了笑,任她拉着手,招呼了一圈后,抱歉地对温璇道:“路上有些堵车,所以晚了,希望你不会介意”   温璇笑容婉丽,一派当家主母的温和样子,“怎么会,你和梁阿姨能来,我和清江已经很高兴”   孙母在场,虽然刚才跟她打过招呼,童湘又过去同她交谈。梁晚昕也凑上去,不经意将自己这串名贵翡翠项链的来历和价值说得一清二楚,比拍卖会上的古董介绍还详细。   比许家矮一截的,便会做出一副羡慕的样子;家底子硬气一些的,嘴上淡笑不语,看戏一样看梁晚昕表演。   她这样出洋相,也没人去阻止,毕竟有免费的戏可看,谁不乐意?   没一会儿,这群女性当中,全是梁晚昕的欢声笑语了。   许凉实在不忍看这一幕,转身从人群里退出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身后忽地爆发出一阵惊叹,扭身回头看,只见一位中年妇人带着又惊又喜地眼神注视着梁晚昕的项链,嘴里不时发出惊叹,直说能看到一次这样的极品帝王绿翡翠,三生有幸,死而无憾。   那位太太许凉认识,嫁给珠宝富商。她说的话自然可信度很高,一时间梁晚昕更炙手可热。   许凉不用去看也知道,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多欣喜得意。   摇头失笑,许凉不再去管,径直往外面走去。   夏清江包下这家六星级酒店的独栋,许凉散步到了外面一个宽阔的阳台。大厅里的暖风从里面吹出来,混合外面的寒风,站在中央,温度刚好,像身临夏天与冬天的交界。   好久没穿高跟鞋,脚上有些疼,在这种场合,走路挺胸直背,累得慌。她心里痒痒的,很想将鞋脱下来。   走到一张躺椅前坐下来,许凉手刚碰到脚踝上的搭扣,有人突然闯入她的领地。   她像做坏事被人抓个正着,赶忙坐直。   看到来人是叶轻蕴,她松了一口气。   “是你啊”,她十足庆幸,神经松弛下来。   叶轻蕴手插在裤袋里走近,坐到她旁边,伸手顺了顺她披肩的长发,问道:“累了?”   许凉摇头:“没有”   “没有你脱鞋干嘛?”   她支支吾吾,含糊道:“脚踝那儿被蚊子咬了”   叶轻蕴喷笑,拍了拍她的脑袋,叹道:“你这脑袋里,被虫给蛀空了吧?冬天哪来的蚊子”   许凉也觉得自己脑子短路,在他面前一放松连脑子也不愿意动了,靠在他胸口耍赖,强词夺理道:“有些蚊子就是这么坚强,你别小看”   他低沉的嗓音闷笑道:“这么笨,出去被人骗了怎么办?”   她信心满满地说:“不怕,有你呢”   叶轻蕴心里满得发涨,有些莫名的酥麻,也有一些痒痒的滋味,他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嗯,有我呢”   两人静静呆了一会儿,怀抱温暖,丝丝缱绻,天上没有星光,全落在他们心上了。   夏清江的公司和华闻不同。华闻是霍家人一手创建,至今仍有根基,找准机会就给叶轻蕴下绊子。   夏氏则是夏清江一手创建,所以他在自己的王国里为所欲为。今日是全公司上下举杯同庆的日子,他当然有大手笔。   宴会司仪上台去,笑着让底下众位暗安静一下,“在这个临近新春的好日子,各位欢聚一堂,共镶盛世。今天是夏氏宴请各位,不止为了感谢大家对夏氏的厚爱与支持,还想趁此机会,与众同乐。请大家仔细检查一下自己酒杯的杯底,上面标着数字,有些数字,对应着奖品。等会儿,将由夏氏总裁,夏清江先生为大家开奖”   底下一阵欢呼声。   许凉也跟着笑。夏氏的尾牙会,不仅有众多名流权贵,还有一些是本公司的职员,忙了一年,总要给时间放松。这些奖品,大多是为他们准备。   不管奖品大小,要的是这等热闹氛围。   上面司仪还在神神秘秘地说:“今天最大的奖品,大到超越人的想象力,到底是什么呢?”   司仪那双精神的目光扫过底下一张张充满好奇的脸庞,吊着大家的胃口。   伴随鼓点节奏越来越紧密的音乐,他终于揭晓答案:“是一座香水博物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随着司仪对博物馆进一步的介绍,大家越来越向往。价值七位数美元的香水天堂,女人做梦都想拥有。   温璇只听到香水博物馆这几个字便听不见司仪的其他话了。她和夏清江新婚蜜月,几乎逛遍了整个欧洲,那时候他在自己眼里神通广大,那么广阔的地方,哪个微小处的胜景,他都能找到。   后来到了苏格兰市区里,有个规模中等的香水博物馆,里面收藏了各个牌子的每款香水,像一本矗立在陆地上的香水史书。   里面甚至还有一个香水制造基地,顾客可以自己调配香水。   温璇很喜欢里面,空气里有淡淡的花香,布置得很古典优美,随处都是挂香水的瓶子。   她一口气调了五种男士香水给夏清江,两眼充满期待地问他:“喜欢吗?”   “喜欢”,他温柔地说。   “你会一直喷我调的香水吗?”   “会”,他抱着她说,“老婆,你要记得我身上的香水味,等下辈子,你闻见这种味道,就知道是我”   温璇在眼泪流下来的前一刻,抹了一把脸,深吸口气,笑着问旁边一位夏氏的员工道:“可以知道你的号码是多少?”   女孩子在夏氏的职务并不高,不知道她就是总裁夫人。但还是善意一笑,将自己的号码展示给她:“是38号”   温璇“哦”了一声,对她道谢。然后才看了一眼自己的杯底,别人的号码都是两位数,自己的却是四位数:0505。   五月五号,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这一刻她简直快要站不住,身体像被人抽空了一样。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台上的夏清江几乎洇湿在她眼眶当中。   奖项一个个揭晓,大多是旅游经费,还有奢侈品,以及汽车,手机。   到最后,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了,那座位于英格兰市区的香水博物馆。这一次不仅是夏氏的员工,在场的各色名媛也一脸期待,手心里都积出一层汗来。   大家都屏息等待这个大奖最后花落谁家,圆形玻璃容器内,无数圆球跳跃滚动,大家呼吸都被人拿捏住似的。   最后终于从一个缺口落出一颗来,夏清江拿起来,打开圆球,取出里面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数字:0505。   司仪公布数字之后,底下一阵嘈杂,都在找那位幸运儿。不过等了好一会儿,仍没有人上台去。   夏清江垂着手站在那儿,幽暗的灯光,使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破碎的痕迹。   他等了五分钟,底下早就没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夏清江背脊仍然挺得笔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左突右击,尝了一次被人抛弃在台上的滋味。   夏清江想,他应该喝更多的酒,那样的话,就可以将这一切当成幻梦。   可即使在梦里,她没来,也一样这么痛楚。   他不知道那些人在说些什么,也不顾台上司仪自己编造出来的圆场,一场欢宴下来,只剩满身疲惫。他走到外面,点了一支烟,却恍惚听见细细的呜咽。   走近一看,一个孱弱的白色背影坐在喷泉池前的台阶上哭泣。   看不清她的真实面貌,只用神识去辨认,夏清江就知道是谁。   他悄声走近了,又停下,等心跳声不那么吵人,再继续靠近。   温璇哭得全身都快麻掉,忽然被一阵温暖的气息包裹住了。   她抬头一看,夏清江只打着领结,里面一件白衬衫,神祇一样立在她面前。   他凶她道:“不许哭!”   她看到他,眼泪流得更急,抽噎着说:“对不起”   他脸色十分不好看:“再说对不起,我就走了啊”   她立马又说:“对不起”   夏清江:“……这么想让我走吗?”,他语气落寞地问道。   温璇心都揪紧了,鸵鸟一样,将头埋在手臂间。沉默良久,她小声说:“陪我一会儿吧”   夏清江坐到她旁边,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说:“你哭起来的样子真丑”   “会丑到让你讨厌吗?”,她嗓子还有些哑。   “不知道”   “你最讨厌女人在你面前无理取闹”   夏清江沉默着笑了笑,那是因为那些女人不是你。   “你真傻”,她又说,那语气,分明又要哭出来。   “我当了快三十年的聪明人,上天不会让我一直聪明下去。就像一帆风顺只是个祝语,没有人不翻跟头”,他语气疏淡,风将他的声音刮得很远。   他从来没想过,还可以这样心平气和,像个朋友那样,和她并肩坐在台阶上谈天说地。   忘了那个流掉的孩子,忘了他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忘了那个小明星薄迁。   他不奢望太多,时光停在这里,就很好。   两人在外面呆着,里面还在继续。最后还有一个附加奖项,是由主持人自己抽的,奖品是一个盒子,谁都不知道装着什么。   当数字公布的时候,许凉没想到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天上掉馅儿饼,真的落在她嘴边了。   她举着手,要上去领奖。被叶轻蕴一把扯住了。   “我知道你在嫉妒我的好运气”,许凉拨开他的手,不满道。   叶轻蕴挑眉嗤笑道:“夏清江的东西,是这么容易拿到手的?”   “不会比从你手里争取更难”,她不服气地说。   非要绕开他这个障碍,到台上领奖。   叶轻蕴看她恨不得飞奔上去,脚底抹油,就要开溜,赶紧伸手圈住她纤细有致的腰肢。   许凉正要控诉他,就听上面的司仪嘿嘿笑着公布她的奖品:“请08号的这位幸运儿按照如下步骤进行:如果你身边是为女士,就请吻一下她的脸颊;如果是位男士,那就请和他一夜情,酒店住宿费用,由夏氏提供”   全场爆发出暧昧的哄笑声,许凉脸涨得通红,心里直呼惊险,差点儿就要在众人面前尴尬死。   她心里把夏清江骂个臭死,这个混账,就知道恶作剧!   出神间,一道含着笑意的男声灌进她耳朵里,“疙瘩,今晚我一定好好伺候你”   许凉恶寒,强笑着说:“夏清江开玩笑的”   叶轻蕴已经开始向往:“对于这种新年礼物,我没有理由拒绝”   许凉求饶似的抓住他的袖口:“九哥,我们不能让人给摆布了”   叶轻蕴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声音低沉性感,带着别样诱惑:“你可能发现了,我已经蠢蠢欲动”   ------题外话------   今天是小年,大家新年快乐!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164.这对母女,怎么不上天!   最后大家都是被夏清江的助理送出去的,他的老板没有现身。对于夏清江的不按常理出牌,大家已经习惯,所以不管是葛仪,还是众位大大小小的人物,都不感觉奇怪。   乖乖站在酒店门口迎来送往,根本不是夏清江的风格。   许凉一上车就开始装睡,叶轻蕴坐在她旁边,把自己的肩膀伸过去给她当枕头。   他的肩膀有些硬,许凉熬了很久才没有动作,换个姿势让自己好受一些。   叶轻蕴也维持一个动作不变,拿着手机看新闻,一时间车子里面很静,偶尔有枯叶被刮到窗边上,有微小摩擦碰触的声音。   许凉只想赶快回家,一直装睡,让他将那个一夜情的纸条忘掉——看吧,她已经很累了,你忍心下毒手吗?   可事实却不尽如人意,车子没能听见她内心的祈祷,速度持续减慢,到后来甚至停住了。   她终于装不下去,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副刚睡醒的样子,问叶轻蕴:“怎么回事?”   叶轻蕴好笑地跟她说:“你演了八分钟的睡美人,不过很遗憾,没坚持到最后”   许凉目光懵懂:“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好意思,你睡着的时候,眼睛还一直动啊动,我已经录下来当证据”   她咬牙:“你能不能让我一次?”   “忍让是对别人的不尊重,除非他是个智障”   她只差翻白眼:“在你眼里,我当智障的时候还少吗?”   叶轻蕴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欣赏你的自知之明”   司机到前面观望了情况,然后折回敲了敲叶轻蕴那边的车窗。   将车窗降下来,叶轻蕴不似对着她时那样可喜可怒,淡漠疏离地问道:“怎么回事?”   司机向来摸不准他的脾气,所以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小心翼翼:“是许太太和童小姐,她们的车抛锚了,问能不能送她们一程”   叶轻蕴又问:“只有她们两人?”   “是的”,司机老实忠厚,刚刚受过母女两个的恳求,她们的车子发动不了,车子里很冷,只希望快点儿回家。于是忍不住帮她们说了句好话:“那边太冷,这里也不好打车,一会儿我先送您和太太回家,再送她们,这样可以吗?”   虽然并不想同她们母女两个有什么交集,但现在连个司机也怜香惜玉,就这么把她们抛在路边上,也不大妥当。   再说,也只是搭个车而已……   叶轻蕴这样想着,但并没有直接应下来,而是扭头先把情况跟许凉说了,询问她的意见。   许凉虽然不喜欢这对母女,但顺她们一程也没什么,不然她们大概在父亲面前又有话说。便跟叶轻蕴说:“让她们上来吧”   司机得令,小跑过去跟梁晚昕母女说了。   母女两个显然是冷得不轻,相互挽着,往这边过来。   叶轻蕴刚好下车跟她们打招呼,然后把后面留给三位女士,自己坐到副驾驶位上去了。   母女两个从两边上车,把许凉挤到了中间。   许凉同她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只听母女两个在说话。   梁晚昕美滋滋地说:“今天那位珠宝富商的太太,李女士帮我看了看这串翡翠,说是千金难买的极品,湘湘,等你嫁人的时候,妈妈就给你当嫁妆”   童湘推了推母亲,笑说:“我连男朋友都没一个,嫁人还早”   梁晚昕:“那么多人追你,总有一个你喜欢的,我知道,不会让我等太久”   许凉拿出耳机,不想听这母女俩炫耀,听起歌来。   见她这副样子,剩下母女俩也觉得没意思,转而又跟叶轻蕴说话。   许凉心里好笑,只怕她们就是打着给自己添堵的主意吧。   “轻蕴啊,最近有什么好的股票,推荐一些给梁阿姨啊”   叶轻蕴淡笑道:“要是梁阿姨要炒股,我直接把公司里操盘手的联系方式给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他”   虽然答应帮忙,但没有要沾手的意思。梁晚昕受惯了他的冷落,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童湘也没开口,只不过盯着面前的座椅出神。   一直到最后,大家也没什么多余话说。司机先把夫妻两个送回别墅区内。   梁晚昕先下车,让许凉出来,抿唇开玩笑似的说:“你们结婚了这么久,也没请梁阿姨进去坐坐,两三年了,还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辉煌样子”   这话说的,倒像小辈不懂事。   许凉来不及接话,刚两只脚迈下车,后面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道让她往前扑去。她惊得手忙脚乱,前面的梁晚昕生怕她推倒自己,往旁边一躲。   惯性使许凉身体前倾,急于找到能支撑自己的依靠,手抓到一个样东西,不小心一拉扯,哗地一声,珠子蹦到地上,溅起了脆响。   梁晚昕一摸脖子,尖叫道:“我的项链!”   许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在那儿,看到地上的珠玉滚到各处,她立在那儿,梁晚昕的尖叫快要刺穿耳膜。   她回过头,看到童湘坐在最里面的位置,似乎刚才她什么也没做。   许凉压抑着心里的怒气,没想到一出农夫和蛇的故事真真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只怪她心软,让这母女两个上车!   梁晚昕看着地上四处洒落的翡翠珠子,心痛得无以复加,再顾不上贵妇形象,朝许凉怒吼道:“赔我的项链!”,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   她把这串项链当宝贝,每天晚上都要看个好几遍才睡觉,就像母亲看孩子躺在床上睡得香甜才安心。   现在倒好,她的“孩子”全都摔到地上去了。梁晚昕对面前的一幕不敢置信,一个踉跄,又连忙稳住重心。可“咔嚓”一声想,有易碎品破碎的声音。   低头一看,一颗碧绿的珠子,刚好在她鞋底碎成几瓣。   梁晚昕更是痛心疾首,站在那儿动也不敢动,一下子哭出声来。   叶轻蕴慢了一步下车,便看见许凉木着脸看面前这个中年女人伤心欲绝。   他盯着脚下走过去,拉着许凉出了珠子洒落的禁区。   上下检查了一遍,他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许凉摇头,本来气闷的心情一下子被他赶跑许多,现在有事的可不是她。   童湘急匆匆地到了母亲身边,安慰道:“妈,你没事吧?”   梁晚昕想跺脚又不敢,眼泪横流,捶着心口道:“这是要我的命啊,这串珠子的价格能抵我好几条命了,落到地上能没有瑕疵?这么一件珍宝,就给毁了啊!”   童湘还嫌母亲不够激动,搀扶着她说道:“许凉只是不小心而已——”   提到“许凉”两个字,梁晚昕就像找到了发泄的出口,眼神狠厉地刺向许凉,指着她道:“你就是见不得我风光,我嫁到你们许家得过什么好处?好不容易有了一件传家的宝贝傍身,你就眼红了!打小你就这做派,见不得我和湘湘好!”   越说她越不愤,目眦近裂,那样子,恨不得扑上去和许凉拼个你死我活。   叶轻蕴将许凉挡在身后,声音冷冷地说:“梁阿姨这些话,是不是有点儿过了?阿凉又不是故意的,一串项链而已,不用摆出一副生死之仇的架势吧?”   许凉也不怕跟她对质,站出来说:“要不是你的好女儿童湘从后面推我一把,可能现在你的项链还好好的”   童湘泪眼迷蒙地看着她,似乎被许凉的话冤枉的不轻,她无辜的表情,加上这身飘飘似仙的衣妆,让人难以相信她背后有过那等让人不耻的小动作。   她一句话不说,整个人就是窦娥的姿态。   盈盈泛着泪光的眼睛飘到叶轻蕴身上,等着他为自己当家做主,洗刷冤情。   许凉被这对母女弄得反胃,无惧于梁晚昕快杀人的目光,声音冷清地说道:“第一,我不会道歉,毕竟这桩祸事不是我酿成的;第二我也不会理赔,不然真把我当软柿子捏么?你们母女俩种下的因果,循环在你们自己身上,不是正好?”   童湘讥诮一笑:“你口口声声说我推你,那就拿出证据来?”   许凉淡淡地说:“既然没人看见就可以红嘴白牙胡扯,那你母亲的项链也不是我扯断的,因为你们也没有证据,就是我下的手。这个说法,你还满意吗?”   童湘恨得咬牙切齿:“你!”   母女两个纠缠不休,叶轻蕴轻笑一声道:“一串珠子而已,不管多名贵也只是个死物,何必用来为难活人?现在时间不早了,珠子我会让人整理好,如果真是阿凉的错,我会好好教导。但是如果真有人诬陷她——”,他眯起的样子,带着灭顶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梁晚昕被他语气吓得不敢大声哭,转为细细地哽咽。只是童湘却脸色发白,两只手暗暗攥紧。   叶轻蕴一开口,她们便不敢反驳了,他一言九鼎,既然答应要给个说法,梁晚昕也不再不依不饶。   上了车,由叶轻蕴送母女两个回家。   下了车,目送车子走远,童湘刚要转身往庭院里走,便被母亲拉住了。   “妈,你还有事?”,童湘语气平平地问道,脸上疲态十足。   梁晚昕沉声问她:“你为什么要推许凉?”,她正面对着车门出口,自然看见女儿推许凉的动作,虽然童湘动作幅度不大,用的是巧劲,但梁晚昕接着路边的灯光,一下子便捕捉到了。   童湘被母亲质问得心惊肉跳,不过面上还是苦撑着,强笑道:“妈,你在说什么,连自己的女儿也不相信了吗?”   梁晚昕叹气道:“湘湘,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委屈,但不能一直陷在里面……”   她还要苦劝,却被童湘打断:“妈!我没有动她,你不要因为一串项链,连敌我都分不清了”   梁晚昕气得呼吸变得急促,“你这是什么话?我要不向着你,能又哭又闹,演戏给人看!”   童湘抱着手臂说:“妈,时间不早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梁晚昕见她转身就要走,话音着急出口:“你可别被嫉妒冲昏头脑!要不,妈去帮你找一位心理医生”   童湘的眼睛骤然瞪大,满脸怒气地看向母亲:“你觉得我有病是吧?我以为,即使其他人不理解我,妈,你总会懂得!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那样珍惜过一个人!从来没有那样爱过一个人!凭什么他眼里就是看不到我!凭什么!”   她音调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靠吼出来的。   梁晚昕见她这样,心如刀绞,“你别激动,妈妈不该这样说你,我只是很担心你”   童湘撇过脸去,硬声道:“妈,我很好,你别担心”,她只是忍不下这口气,那些在脑海里千万次对许凉下手的场景,她忍不住想要变成现实。   这世上,有一种嫉妒叫做,看见她,就会把自己当作一件武器。   叶轻蕴吩咐司机,用手套将一粒粒玉珠捡起来收藏好。他打电话叫陈修来一趟。许凉则被这场闹剧给累坏了,精疲力尽地上楼洗了个澡。   等他上楼来的时候,她还没睡着。   天花板上贴满满了星星贴纸,有一天晚上她有些失眠,叶轻蕴让人把星星装在天花板上,让她没事儿数星星玩儿,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许凉当时只觉得好笑,这明明是在哄小孩子。   现在她脑子里一团乱,数着星星倒可以清空杂念。   叶轻蕴推门进来,她还便扭头看过来。   他走近床边,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轻声道:“我洗漱了上床陪你”   许凉拉着他的手摩挲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等叶轻蕴出来,他已经吹干了头发,只不过还是有些急,身上的水没怎么擦干,顺着他结实有力的胸膛往下流。   许凉伸手帮他把水给抹干。   叶轻蕴看着那只放在自己胸口的小手,“……袭胸犯法”   许凉一下子就笑出来了。嘴角弯弯的样子,很赏心悦目。   他疼爱地将手贴在许凉的侧脸上,柔声问:“吓到了吗?”   许凉摇头说:“没有,就是……被人诬陷的感觉不好受”   叶轻蕴上了床,将她揽在怀里说:“你的性格是非黑即白,但这世界上有很多灰色地带。就像现在的环境污染,有雾霾,我们还是照样要出门”   许凉枕在他胸口,点头说:“我明白”   他叹气道:“这么久,我老是怕那些脏事儿出现在你身边,今天却活生生发生在我面前。阿凉,不好受的可不止你一个”   受委屈的明明是她,可叶轻蕴却比她还难受的样子,许凉心里的暖流涌到眼眶里面,她平复了一会儿才说:“你就这么相信我?”   叶轻蕴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我从小看着你长大,再看不顺眼别人,也不会张口胡说。童湘推没推你,大概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许凉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叶先生,谢谢你这么相信我”   叶轻蕴勾着嘴角问道:“就这么点儿奖品?”   许凉装傻道:“小女子身无长物,无以为报”   “以身相许怎么样?这身段,配爷正好”,他邪邪说道。   许凉红着脸推他一下,“别闹!”   娇娇的一声呵斥,酥到叶轻蕴心里去,他箍紧了她,呼吸由情变重。   她当然察觉出他的异样,还故意扭身蹭了他一下。叶轻蕴气恨得咬牙切齿,“我怜惜你今晚上身心俱疲,你还撩我!”   这语气,真是委屈极了。   许凉听了,安静一会儿,等他不那么激动,又说:“今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既然我已经选择好好当叶太太,将来这些勾心斗角就不会少,不要担心我,我会慢慢学着当好你的太太”   叶轻蕴被她说的彻底没了邪念,四目相对,他抚摸着她的脸颊,柔声道:“阿凉,你不用刻意做这些。我的太太,不用活得那么累,我也舍不得。即使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谁,也只有羡慕尊敬的份儿,所以你不要有负担。像今天的宴会,以后你要是不想去,就去做其他你想做的事。我不想你有了我,却失去了自由”   他倾身吻了她一下又道:“我希望你在我身边的每一天都开心快乐,而不是受罪”   许凉心里狠狠地抽动了一下,眨眨眼睛才道:“我以为,你需要一个时时都能陪你出席活动的伴侣”   叶轻蕴失笑道:“以前没有你,方誉当我的伴侣也这么过来了”   许凉脑补了一下方誉挽着他的手臂入场的场景,一下子喷笑出来,“……方誉好有受的气质”   他想了想,接话道:“方誉明明也不是很瘦吧?”   她继续笑:“嗯,他不瘦”   叶轻蕴瞥她一眼,感觉怪怪的,明明是在很正经地谈心事,怎么扯到方誉的胖瘦上去了?   怀里的人终于睡着了,叶轻蕴的脑子仍然清醒。在许凉平静沉稳的呼吸中,他还在想心事。   陈修说,那串翡翠项链,是孙思和的手笔,他曾经托人要送给许凉,却没能成功。   这件事,阿凉大概没放在心上,所以未向他提起,可能给她东西的那人还来不及说起其中缘由,便被她拒绝了。所以阿凉并不知道孙思和是在隔山打牛,真正的目标是他。   今天事发得倒巧,刚好就被陈修从那位周夫人口中打听出来,她将项链托付给梁晚昕,让其帮着塞给阿凉。但梁晚昕却借机占为己有。   叶轻蕴在黑暗中讽刺地勾起嘴角,但愿梁晚昕真有那么厚的脸皮,不怕死地将事情闹大。   梁晚昕当然不敢,不仅不敢,还很害怕。现在她两边都交不了差,周夫人那边到时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毕竟是人人眼热的珍品,这时候却在她手里蒙尘。   她只有把这件事推到许凉头上,一则叶轻蕴会帮他的妻子收拾烂摊子;二则周夫人知道翡翠项链毁在叶轻蕴太太手里,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辗转反侧半晌,终于想出了办法,耐不住困意,沉进睡梦中了。   叶轻蕴第二天就让方誉打电话把孙思和找来了。   孙思和穿过华闻大厦的大堂,尽量让自己目不斜视——这是他做梦都在向往的商业帝国。   他径直乘了电梯,按下最顶层,察觉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背挺得更直了。   到了地方,方誉没有出来,接待他的是秘书室里的一个女秘书,说总裁还有其他要事,请孙总等一等。   孙思和在会客室里等了大半个小时,才来人引他到总裁办公室。他嘴里不停道谢,整了整着装,这才扣了门,里面传来一道威严果断的男声:“进来”。   ------题外话------   哦哦,大家都过年去了吗?么么哒,大家一定红包大大的有,每天开心!晚安,抱抱! ☆、165.孽种   孙思和进去之后,眼睛平视,不敢乱看,微微哈着腰,到了老板桌前。   叶轻蕴晾了他这么久,孙思和一点火气也不敢有。本来在会客室打了一篇又一篇的草稿,此时在他面前竟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了。   只因上首的人面无表情,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叶轻蕴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时候故意露出一些神色给孙思和看,对他也是一种警示。   将手上的事终于停下,叶轻蕴起身到了沙发前坐下,淡笑着也请孙思和坐下。   “今天叶先生找我来,不知道有什么事?”,本来心里激动万分的孙思和此时有些忐忑,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   叶轻蕴也不多绕圈子了,拿出一个珠宝盒子,推到孙思和面前:“这东西,是你的吧?”   送孙思和进去时,他还神采飞扬,等他出了总裁办公室,却抿紧嘴唇,连半分笑模样也没了。   这种想在总裁这棵大树底下乘凉的人多了去了。秘书沈如眉照例脸上挂着固定在脸上似的职业微笑,领着孙思和到了电梯门口,等他上了电梯,才折返回去。   直到“叮”的一声响,孙思和才反应过来。他一直想着叶轻蕴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手里的首饰盒里的翡翠项从梁晚昕的脖子上链断了,但扯断项链的是叶轻蕴的太太。   叶轻蕴并没有隐瞒,将事情的经过三言两语跟他说了。   孙思和皱紧眉头,这次到枝州来,是为了东旺那块地,他并不想掺和到许家三个女人的争斗当中去。   但听叶先生的语气,这珠子是因为梁晚昕母女设局,才会断的。这说明他并不打算顾忌她们俩的面子。叶太太在许家的存在感并不强,如果当年不是替叶轻蕴办事,也不会知道她的真是身份。   倒是梁晚昕母女俩,一直是活跃在枝州权贵中的贵妇名媛,这其中取舍,也要费一番脑筋。   不过既然叶先生露出话来了,他也要有所动作才行。   叶轻蕴要的就是孙思和的这番态度。让许凉受了委屈,他心里当然不快,这全因孙思和的一串项链而起。是他找的事儿,就让他去收拾烂摊子。   照孙思和的手段,吓吓梁晚昕不成问题,但另一方面,她也是许副市长的夫人。孙思和也不会下狠手。   叶轻蕴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一方面做得太过,要顾忌到许凉父亲的面子;另一方面,教训人一下子把气全都出完就没有司机了,要钝刀割肉,才会让人同得长记性。   到了中午的时候,叶轻蕴给许凉打了电话。即使她已经成人,早就是自己的太太,叶轻蕴意识里,还是将她当做那个懵懂不知世事的孩子。   在他眼里,她纯澈得经不得一丝污蔑和肮脏。昨晚梁晚昕母女在给她委屈受,他总是担心她不高兴。   但事实上,叶轻蕴把许凉想得太脆弱了一些。他想将她保护在一个纯然无害的世界里,所以认为她经不起一丝迫害。   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许凉正在独自面对哭哭啼啼的梁晚昕,还有自己严肃的父亲。   许凉包里地手机一直在响,和梁晚昕比赛谁的声音更大似的。   今天爷爷不在,也是,要他老人家不走,她们母女俩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她面无表情地问父亲,“我可以接个电话吗?”   许若愚点了点头。   许凉按下通话键,拨了拨头发道:“九哥?”,语气很放松,似乎并没有同别人有过对峙。   叶轻蕴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妥来,便笑着问道:“在干什么?”   许凉察觉到童湘冰冷的目光,不以为意,抿唇一笑,“没干什么,好久没回家了,过来转一转”   他眉心一紧,问道:“哪个家?”   她如实道:“许家”   叶轻蕴没再多问,嘱咐道:“在那儿等着,我过去接你”,不等她出声回答,便挂断电话。   那边梁晚昕还一副快哭断气的架势,女人是水做的,她在一心一意地诠释这句话。   “我都快被你女儿给欺负死了!”,梁晚昕扭头对许若愚抱怨,眼泪拥出来,声调都被哽咽给扭曲了,“昨儿那位李太太帮我瞧了,肯定那是真品,顶级的帝王绿翡翠,更何况还是珍稀的老坑种。那可是我姑姑留给我最后的一件东西,这下子,让我有什么脸面去见她老人家”   许凉不以为然地道:“梁阿姨的姑姑既然已经去世,你老人家去见她的日子,估计还早”   梁晚昕脸色更难看,哭声更大:“你瞧瞧,她这是说的什么话。咒我去死吗?”   童湘也出声帮着母亲讨伐道:“许凉,即使你看我妈不顺眼,也用不着这么恶毒吧?”,似乎这句话还不够分量,又加重对方的罪名,“昨晚我妈为了这事儿,一整夜都没合眼,眼泪把枕头都给打湿了。你不向她道歉认错就算了,还如此桀骜不驯,就算你不是我妈亲生的,但也算是你的长辈吧?”   她越说,语气越义愤填膺。   许凉挑眉一哂,轻蔑全都在这表情当中了,轻描淡写地说:“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认。这世上的冤假错案已经够多,不差我这一桩”   梁晚昕气得快跳脚,豁然站起身来,指着许凉道:“你不就仗着叶轻蕴给你撑腰,才这样有恃无恐!我今天倒要去找叶家的老太太评评理,她的孙媳妇儿,怎么如此恶毒无理!”   说着便要上前去拉扯许凉,童湘也不甘示弱,给母亲当助手,一起上前去帮着拉扯许凉。   许凉还没等她们碰到自己,便一杯茶水泼上去,在母女两往后躲的空挡站起身来,一下子将被子摔在地上,冷声冷面道:“你们闹够了没有!”   她的目光扫视在母女俩的身上,正声道:“怎么,哭闹栽赃还不够,还要动手?”   “够了!”,许久没有说话的许若愚突然出声,满脸恼怒地说,“你们嫌这家里太清静了吗?”   余下几人都被他的怒气给镇住了。许若愚沉声道:“这件事你们各执一词,我当时不在场,不知道真实情况。为了一串翡翠项链,闹得家宅不宁”,他抬眼望着许凉,“给你梁阿姨道个歉,这件事谁都不要再提”   许凉还没开口拒绝,梁晚昕先发难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丈夫道:“价值连城的东西,她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再说她刚才那态度,哪有知错的样子。这话我今天撂这儿了,她要是不把项链赔给我,那只好让警察来解决了”   梁晚昕的态度异常坚决,许若愚两手放在膝盖上,一脸沉静地对她道:“怎么,你还要不依不饶下去?这么些年,家里的宁静在你眼里,还比不上一条项链?”   “哼,少拿这些大义来镇压我。你手里掌权,官话都说到家里来了。你问问,她什么时候把我当成过家人?”,梁晚昕一脸讥诮,一边嘴角勾起的样子,将她眼角的皱纹衬得更深。   许凉被她们闹得不耐烦,“这事儿要真是我的错,我二话不说,赔你一串也没什么。但现在没有被人咬了一口,还要喂饱她的道理!今天不管你们怎么闹,我还是那句话,你要让我赔偿,就要先让童湘给我道歉!”   童湘将自己的下嘴唇都给咬白了,眼里盈盈泛着泪光,“我知道你一向看我不顺眼,但没想到你讨厌我到捏造事实的地步”,眼眶终于盛不住爆满的泪水。眼泪在里面亮晶晶地闪烁成熟,终于坠落下来,“阿凉,我们小时候都还好好的,你一口一个姐姐地叫我。就因为轻蕴,你要恨我一辈子吗?”   许凉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小时候不懂事,没看清她真面目叫她姐姐的事也要拿出来博同情?连叶轻蕴也搬出来,生怕不知道他们两个曾经有一段吗?   本来她做好万全的准备不动怒,现在提起叶轻蕴来,她便一肚子火,“你能不能把你那张嘴给夹紧!”,许凉冲她大声喊到。   吼过之后,她胸口上下起伏,面前的童湘显然被她这一声给惊住了。愣了片刻,眼泪落得更急。   如果是自己受委屈,梁晚昕还能忍过去。但有人对童湘不客气,她便满满的战斗力。   她走上前去,将童湘护在身后,冷笑道:“许大小姐好神气!不尊敬继母,不友爱姐妹,泼茶大骂,许家从小到大就这样教养你的吗?”   梁晚昕心里那口火气将她的理智烧成灰烬,她面色几乎带着狰狞,一字一句地说:“你一个孽种,有什么资格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   “啪!”,许若愚一巴掌扇在梁晚昕脸上,脸色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难看过,他眼神阴翳,直逼捂着脸被打傻了一样的女人,“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保证你许太太的位置走到头!梁晚昕,别忘了你今时今日的风光,是谁给你的!”   他转过身,看见女儿惊痛地站在那儿,被“孽种”两个字刺得不知所措。她是那样明亮清澈的孩子,这时候却失魂落魄地垂手站着,像个迷路的幼童。   许若愚刚要伸手,有人却先他一步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许凉把脸埋进叶轻蕴的胸口,不断深呼吸,将他身上安定人心的熟悉气味,往灵魂深处汲取。   叶轻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她这么难过,心如刀割。眉眼冷厉道:“怎么,我不在真当阿凉没人护着,就可劲儿欺负是吧?”   他目光如刃,朝梁晚昕那边飞闪,“许太太,你最好对我的报复,有心理准备!”   这话狂妄又霸道,重重压在梁晚昕的心头。叶轻蕴在外的名声她听过,众人对他又敬又畏。他的手段和权利,足以让一个不受婆家重视的许太太下地狱!   不,叶轻蕴眼里的风暴,已经让她的恐惧无所遁形。   这一刻,梁晚昕在这个晚辈面前,吓得两腿发软。她甚至要使足力气,才能逼迫自己不低三下四地说软话。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他一个眼神,就让人忍不住折腰臣服。   许凉一直上了车,脑海里仍在重复播放梁晚昕的那番话。   汽车里有暖气,许凉还是止不住那股冷气在心里翻涌,她用手臂环住自己,把脑袋埋在里面。   许若愚一脸凝重,拉着叶轻蕴走到一旁,皱着眉头道:“今天的事,是我没有考虑周到。叫阿凉回来,想着快些把事情解决,不让梁晚昕去打扰她。阿凉她……心里不好受,你多陪陪她”,他扫了一眼叶轻蕴,目光中暗含警告,“停下你调查的事,那些陈年旧事,不该你去碰。我知道你有分寸,但你让人去明察暗访,就是在分寸之外了”   叶轻蕴没想到自己授意陈修去查许凉母亲的事被察觉了,但也从侧面反应出,许若愚对这件事异常敏感。   他心里暗忖,今天阿凉难过成那个样子,与她母亲有关?   虽然一面答应岳父不再着手调查,叶轻蕴心里却打定主意要查到底。他不喜欢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只有弄清一切,他才能安心将她护在自己羽翼下。   一上车,许凉已经靠在窗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叶轻蕴悄声坐到她旁边,动作很轻地将她挪到自己怀里。   这时候她格外依赖他,侧脸在他胸口蹭了蹭。叶轻蕴见她眉头揪成一团,就知道她还没睡着,伸手拍哄她道:“用不用我唱歌给你听?”   虽然很想知道,刚才在许家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不愿意她亲口将伤心事复述一遍。所以随口在她耳朵旁温声说道。   许凉睫毛抖了抖,眼睛眯开一条缝,接收到光明,以及他清朗的面容,她笑了笑。   其实她很想哭,从梁晚昕说她是“孽种”开始。梁晚昕虽然狭隘世俗,但这种事,她不会随口乱说。   从父亲带着惊惶的反应来看,这两个字,即使不是全部事实,但也不会是梁晚昕捕风捉影。   孽种……孽种……   许凉忽地捂紧耳朵,缩在叶轻蕴怀里,不想听见这两个字,却像咒语一样响在她耳旁。   叶轻蕴察觉到她的一样,焦急地扣住她,捧着她的脸,“阿凉!阿凉你怎么了?”   许凉看他好像被自己吓到了,回过神来,惨白着一张脸,扯了扯嘴角,安慰他道:“九哥,你别担心,只是刚刚有些耳鸣,大概最近上火的缘故”   叶轻蕴惊魂未定地看着她,亲吻着她的脸颊,柔声说:“阿凉不怕,九哥在这儿,我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许凉定了定神,她不能为梁晚昕的一句话就自乱阵脚,她如果有什么不好,只会让九哥担心。   她倚在他怀里,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背,触手一片冰凉。许凉将他的手摊开,自己的掌心合上去。   “往常你不是跟个火炉一样吗,今天怎么成冰块儿了?”,她笑眯眯地看着他,目光如水,一片温柔平静,像无波的湖心。   叶轻蕴仔细瞧着她的神色,确定她没事,才道:“那阿凉给我暖暖”   许凉将他的手捧起来,哈了一口气,在左右掌心之间左右揉搓。   他看着她白皙柔美的侧脸,只觉得心疼,这个傻丫头,真当他看不出来,她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   叶轻蕴带着许凉回了公司,他公事处理了一半,一听她在许家,生怕她受气,丢下手里的事便马不停蹄地赶过去。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梁晚昕还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不然也不会让许凉父亲气到要掌掴她。   下了车,叶轻蕴竟然问她:“用不用我背你上去?”   许凉啼笑皆非地看着他:“我有那么脆弱吗?”   他也淡笑道:“说说而已”,接着便拉着她的手不放了。   他是华闻总裁,走哪儿都是最亮眼的那一个,这样大庭广众地手牵手,许凉有些不好意思,手挣扎了两下,有些害羞地说:“不许这样,这是犯规动作”   她垂首脸红,露出白皙细腻的后颈。叶轻蕴扫了一眼,将她的衣服往上拉了拉,说道:“我怎么犯规了,和你孩子都生得,手就牵不得了?”   许凉脸更红,羞恼道:“你再这样,我自己回家去了”   叶轻蕴怎么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家?揉了揉她的手,恋恋不舍地放开,投降道:“好吧,我把事情处理完,我们就回家”   两人上了顶层,方誉那边有一大堆事等着叶轻蕴拿主意,但人没回来,他又不敢打电话去催,便只能等在公司干着急。   这时候看总裁回来了,终于松了口气,不过看他身后跟着叶太,就知道一准儿为了那位主儿奔波去了。   看方誉张口就要说话,叶轻蕴打了个手势,让他一会儿再说。自己则先把许凉带到休息室里。   一进去,许凉便将房间里能点亮的灯全都打开了。   叶轻蕴默不作声地看她做完这一切,知道今天在许家,对她的冲击不小。   人只有在心里暗下去的时候,才会需要光明。   他走上去,从后面抱住许凉。   她的个子只到了他的胸口,所以显得格外娇小。   叶轻蕴两条手臂横在她身前,成了她的护栏,即使眼前是悬崖,她也是安稳的。   “在想什么?”,他在她耳边问道,温热的气息灌进耳朵孔里,一阵酥痒。   许凉躲了一下,道:“想着真好,刚刚和梁晚昕吵架,我非常有底气。因为我知道,吵不赢,我还有你”   他声音低沉:“嗯,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怕”   她不想提起刚才的事,转而问道,“能跟我说说,你在美国,和童湘的事吗?”   叶轻蕴平静地问:“怎么想知道这个?”   许凉小心翼翼地道:“如果你不想说,就当我没问过”   “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就是在一个国家读书而已,常在一些华人留学生聚会上遇见。算是熟人”   许凉惊讶:“熟人?”   他紧了紧自己的手臂,不解道:“不然还有什么?”   “你和她……不是有一段吗?”   叶轻蕴语气不善:“其他人胡说八道也就算了,我有没有守身如玉,你还不清楚么?”   ------题外话------   我这尿性,又更得晚了。本来写了很大一长串,但又觉得没写好,删了重写,卡文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大家应该都睡觉了吧,明天争取早点儿,么么哒(づ ̄3 ̄)づ╭?~ ☆、166.狼狈的副市长夫人   许凉讶异地转过身看他,只见他满脸坦荡,神色带着些委屈。   她半信半疑地说:“那童湘怎么会——”   还没说完,便被他截住话头:“你信她还是信我”   许凉毫不犹豫地说:“当然信你!”   叶轻蕴轻笑了一下,捏了捏她的脸:“这不就行了,还有什么异议”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与童湘差一点就在一起了。差一点便造就一段孽缘。此刻他十分庆幸,当时察觉出童湘脚伤得并不那么严重。   当时他万念俱灰,疙瘩已经是别人的了,跟哪个女人在一起都无所谓了。还好,一切都在来不及之前完结。   叶轻蕴出去工作,方誉说有人来了,提前预约好的。他便不好再耽搁,让她脱衣服在床上躺好后,这才出去。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许凉睡不着,辗转反侧。即使她强迫自己把梁晚昕的话忽略过去,但事实却与这个相反相悖。   像睁着眼睛做噩梦。   后来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有一个迷糊的影子在一团雾气当中。在花园里,许凉和那个身影在笑着说些什么,她还很小,用呀呀稚语同那人谈天。   温暖美好地让人揪心。   所以当她醒过来的时候,脑门上一层汗。她重重地喘了一口气,起身将窗户打开,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和心里那股冷气对冲,又冰寒又爽快。   等一双手将窗子关上的时候,她已经冻得全身都僵了。   叶轻蕴沉着脸,一把将她抱起来塞进被子里。   许凉看他表情吓人,不敢多说话,乖乖地躺好。   叶轻蕴坐在床边,接了热水给她喝,再把室内的温度跳高一些。   “嫌自己很久没生病,还是太想家庭医生?”,他语气清淡,但许凉听得出,里面隐着怒气。   许凉眨眨眼睛,笑得讨好,眼睛莹莹地发亮,他沉静的身影在其中沉浮,“九哥,我只是开窗看看外面冷不冷”,一边说,一边悄悄伸手去勾他的手指。   叶轻蕴伴着脸,她还没碰到自己,就把她的手按进被窝里。   现在他气都还没散呢,本想着见完人过来看看她睡醒了没有。谁知道一进来就看到她傻乎乎立在冷风里,冻得快成雕塑了。   许凉看他脸色越来越坏,厚着脸皮靠过去,眼睛里微光摇曳,里面的光清亮地流淌出来,包裹住他,“九哥,你别生气了,我绝对没有下次!”   叶轻蕴斜她一眼,她人都跑到他怀里来了,让他怎么生气?   不过面上还是不轻饶,沉声道:“躺好,不许胡闹”   许凉心里偷笑,想让我躺回去,你手倒是别搂着我啊!   他拧了一下她的脸颊,虎着脸说:“以后还敢不敢了?”   许凉赶紧就坡下驴,可怜巴巴地摇头:“再也不敢了”   叶轻蕴脸色这才松了一些,抱着她亲了亲她的嘴唇,这才问:“饿不饿?刚才我打电话给严姨,她做好了饭,我们回去吃”   许凉问他道:“你这边都好了吗?”   “嗯,有些事不必亲力亲为”,公司当然忙疯了,总裁办的人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天,不过他实在放心不下她,把会议推到明天,该处理的文件带回家去。   她起床穿戴好,叶轻蕴嫌她刚才穿的衣服看着不暖和,又重新在衣柜里挑了一件。围巾手套更是必不可少。   许凉看他认认真真地帮自己穿厚厚的袜子,无奈道:“叶先生,你这是在给我裹脚吗?”   叶轻蕴没理她,神情比商业谈判还严肃。   许凉劝他道:“我的鞋本来就够厚了,这样穿会塞不进去的”   她话音刚落,叶轻蕴抬起头来,余光瞥到她塞不进去的脚后跟,咳了一声道:“你怎么不早说”   许凉冒着星星眼地看着他,不好意思的叶先生好萌!   出了休息室,方誉被她裹得像熊的样子惊得不轻。毕竟公司里开着暖气,穿成这样,不热吗?   许凉察觉到方誉探究的目光,更不自在,躲在叶轻蕴身后,企图趁他不备,将围巾给摘下来。   真是的,她只是来华闻休息片刻,又不是来滑雪!   叶轻蕴似乎早有防备,一把抓住她的手,一边跟方誉交待事情,一边将她禁锢在掌心。   方誉这下也不敢乱看了,装作凝神听话的样子。   一直到了楼下,许凉被热出一层汗,一路都躲着众人看过来的目光。   不过看叶轻蕴一副疏离淡泊的样子,她也受了感染,不再东顾西盼,跟着他上了车。   一整个下午,许凉都被叶轻蕴看守在书房里,他处理公务,她便在一旁看书。到厨房拿个水果,他都要过问一声。   “我想吃榴莲,你要吗?”,知道他最讨厌这东西,许凉故意这么说。   果然,他眉头皱了一下,眼睛都没抬:“刷了牙再上来”   许凉就差翻白眼,这强迫症可怎么治?   看她一路蹦哒着出了书房门,叶轻蕴抿了抿嘴唇。想了想,他给孙思和打了个电话。   孙思和没想到事情变化得这么快,今早上自己去华闻,叶轻蕴的意思,还是见机行事。到了下午,提起梁晚昕三个字,调子都快降到谷底。   本来他已经有了对策,孙思和思忖着,只有变一变对策了。叶先生打电话的意思,他很清楚,无非是要他下手狠一点儿。   梁晚昕这是作了什么死,让叶轻蕴记恨成这样?   孙思和百思不得其解,好奇是一回事,他也不会去深究。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反正有叶轻蕴在后面站着,要是闹到许若愚面前,硬顶的也不会是自己。   以前帮着叶轻蕴做事,以为就能成自己人。但似乎他并不想人知道他们之前的联系,从此之后更是在他面前说不上话。现在如果能重新跟他拉上关系,成为叶轻蕴的人,在枝州简直能横着走。   怕什么来什么,第二天周夫人就给梁晚昕打电话,约她见一面。   梁晚昕神经都绷紧了,敷衍道,她生病了,身体实在不济,不便出去。   周夫人倒圆滑,一句话就把后路给她堵死了,关怀道:“你没事吧?既然这样我就上门去探病好了”   梁晚昕连声推辞,但耐不住周夫人的坚持。在家里见她更不合适,无奈只好答应出去见一面。   她特意穿得素淡了些,妆也画得略苍白,病殃殃的样子,实在有气无力。   外面披好了狐裘,一副非常怕冷的样子,梁晚昕照了照穿衣镜,振作精神去了和周夫人相识那会儿,常碰面的瑜伽馆。   她们约在馆内的一家的咖啡厅里。   一去,周夫人已经等着了。脸色全然不同刚才的和声细语,甚至带着气势汹汹。   她本就长相端庄,现在一看,十分严肃。   梁晚昕是半路出家的官太太,比起其他名门闺秀,既缺底蕴,又没底气。此时见通身华贵的周太太板起脸来,更加心虚。   大概梁晚昕周身,也只有许太太的名头壮胆。   看到人来了,周太太不似往常那么热络,梁晚昕心里更沉了几分。   一坐下,甚至没让她点咖啡,周太太便直入主题,“许太太,不知道我让你转交的翡翠项链,是否交给许小姐了呢?”   梁晚昕面露难色,“这,我这几天还没遇到她,时间总不凑巧”,她忽地又找了理由,“这不是快过年了,阿凉一定会回家来,到时候我转交给她,正好是新年礼物”   周太太哼了一声,从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来,推到梁晚昕面前,抱着手臂,冷脸向对面的人抬了抬下颌,“打开看看”   梁晚昕脑子一木,心里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本来周太太连她病情也没问一句,便单刀直入,让她措手不及。此刻更让她脸色发僵。   将手心里的汗擦了擦,梁晚昕手都在发抖,将盒子掀开一条缝,见到里面泛着绿光的珠子,像被那光芒扎了眼,立刻合上了。   她心里更慌,本来因装病画得苍白的脸,更白了一层,像刷了一层白浆糊似的。   “周太太,这——”   “怎么,许太太不认识了吗?这就是我那日交到你手里的东西。只不过给你的时候,还好好的,重新回到我这儿,不仅珠子断了线,连数都凑不齐了”   梁晚昕在来的路上,本来打好了草稿,但此时连珠子都在周太太手里,只怕事情经过,她已经知晓一二。   就是不知道,她到底对经过了解多少,便试探道:“不知道这些珠子,周太太从哪儿得来的?”   周太太稳如泰山,脸色不善,“这你别管。不过许太太真是让人失望,不仅没像先前答应的那样,将项链转交许小姐,反倒试图占为己有。不告而取之是为偷,堂堂副市长夫人,这样让人不耻么?”   这番话的每个字都是耳光,种种扇在梁晚昕脸上,将她扇得面红耳赤。   自从嫁给许若愚,她风风光光穿梭在名门贵族之间,养尊处优多年,何曾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她当即脸色大变,“你这话说的是不是太过了。诚如你所说,我是副市长的夫人,瞧得上你这点儿破玩意儿!”   周夫人声调不变,只是满脸讥诮:“你还有脸提这个,本来要送给许小姐的东西,厚颜挂在自己脖子上,还准备倒打一耙。说出去,真不敢相信,许家的夫人,就是这德行!徐副市长为官一方,正直清廉,不过家门不幸,竟取了你这么个太太,真是可惜!”   对方要是破口大骂就算了,梁晚昕还可以以毒制毒撒泼。但周太太说话异常冷静,像站在云端上,看梁晚昕这个身置地狱的人,简直把梁晚昕比到尘埃里。   许太太气得浑身发抖,下唇都咬出血来,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事情的经过,打电话的时候,何必装腔作势。你不就是想巴结许凉吗,珠子是她扯断的,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你找她去呀!”   周太太见面前这位,焉然不顾理智地犯浑,冷笑道:“这条项链本就是送给许小姐的,要真是她弄坏的,我二话都不会有。但现在只因你有了私心,堂而皇之地霸占不撒手不说,还要污蔑到许小姐身上,我倒要去市政府找许副市长评评理,他的夫人,怎么如此不堪!”   见周太太气势凛然,果真要起身往外走,梁晚昕大惊,慌手慌脚上前去拉住周太太的衣服,“你去哪儿,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害怕得快哭出来了,因为拉扯,头发耷拉在眼前,看起来异常狼狈,哪还有市长夫人的派头?   梁晚昕两只眼睛直发黑,这事可不能让许若愚知道。昨天因为一句“孽种”,已经惹恼了他,要是让他知道真相,她简直不敢想象许若愚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睛。   她甚至已经预见自己的下场,自己和女儿只有被赶出许家的份儿。到时候,自己官太太的好日子,就真的过到头了!   不,这事儿一定不能让许若愚发觉,一定不能!   想到这儿,梁晚昕将周太太的手臂扣得更紧。   ------题外话------   哦,虐童湘她妈了,大家快来围观,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167.你喜欢壁咚,还是地毯咚?   周夫人垂下眼睛看着那只因为抓得太紧,指骨泛白的手,轻蔑一笑:“这时候知道害怕了?你起贪念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   见她停下脚步,梁晚昕见事情还有转机,忙赔笑道:“是我刚刚昏了头,胡言乱语,周太太不要跟我一般见识。这事,我承认自己做得不对,周太太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们可以商榷”   周太太看她笑得讨好,心里厌恶。活像自己身上沾了细菌似的,拂开她的手。也怪自己当时太匆忙,急于帮孙思和达成冤枉,好交差,听在自己的温泉会所遇到那个叫林雪禅的小明星,说许凉跟她继母感情还不错,把项链交给梁晚昕由她帮着在许凉面前说好话,说不定事情就成了。   周太太受了鼓舞,既然可以走捷径,便装作偶遇梁晚昕。约她出来几次,混熟之后,便将项链交给她,请她代为转交给许凉。   没想到一个名门贵妇,竟是这种货色,不仅这串价值连城的翡翠毁于一旦不说,连叶轻蕴也给得罪了。   要想找补回来,只有让罪魁祸首不好过。   周太太重新坐下了,不过脸色一如既往地难看。   梁晚昕生怕她又要站起身来,去市政府找许若愚,不顾周太太厌恶的神色,坐到她旁边去。   梁晚昕不安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问道:“周太太尽管提条件,只要我能帮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听她这样说,周太太直为许副市长惋惜。那样一个儒雅俊气的人物,竟摊上这么个太太,真是倒了血霉了!   周太太往旁边挪了挪,生怕梁晚昕脏了自己似的,只想赶紧摆脱这个女人,便道:“说实话,我也是受人之托,将东西交到许小姐手中。要真翡翠珠子是我的,宽限一二也不打紧。但现在对方要讨个说法,我也不能站干岸,万一人家说我把翡翠独吞了可怎么办?”   话说得大方漂亮,但又隐隐带刺。梁晚昕只想赶紧把事情掩盖过去,不要说刺,就是刀子也得往下咽。当下应承道:“周太太说得是,退一步海阔天空,既然大家都有协商解决的心,不如开诚布公”   看她如此心急,周太太便故意慢悠悠地吊人胃口,“委托人是我的一个亲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相安无事最好”   梁晚昕连声应是,焦急问道:“那你们的意思是?”   周太太抚了抚鬓角,不紧不慢道:“他跟我说了,既然东西坏在许太太的脖子上,许太太就要拿出一个赔偿姿态”,看梁晚昕如坐针毡的样子,又加了一句,“不过跟他说,许太太不是个赖账的人。看在徐副市长的面子上,意思意思就行了,也不要过多地去追究”   听了这话,梁晚昕本来耷拉着的脑袋一下子就扬了起来,满脸期望地看着周太太,问道:“委托你的那人,如此仗义,我也不会小气。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说到做到”   周夫人笑道:“这翡翠项链是我亲戚从拍卖会上拍卖来的,因为价格实在不菲,在有关新闻报道上就能查到。项链的拍卖价格是五千万,我那亲戚仁慈,说给许太太打个对折,只赔二千五百万就够了”   梁晚昕瞪大眼睛,吃力地将她每个字给消化进大脑里。最后凝结成无边无际的黑暗,朝她扑过来。   她两眼无神地坐在那儿,两千五百万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起来。   梁晚昕像要窒息了一般,捂住自己的胸口。但仍苦撑着,又确认了一遍:“两千五百……万?”   周夫人很满意她的脸色,叹了口气道:“哎,要说我那亲戚实在仁慈,这么一件好宝贝都给弄得串不成串,他在家心痛得病都要发作了。不过到了许太太面前,他总要给个面子,两千五百万,这价钱已经让他割肉了”   梁晚昕豁地站起来,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是坐地起价,两千五百万,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她激动气恨地脸都红了。音调压都压不住直往上冲,其他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周太太敛了嘴角的笑意,淡淡地说:“我早就跟你说过,要是不信,不管是在拍卖行,还是报社都可以查到这串翡翠项链的价格。怎么,许太太刚刚口口声声说,条件随便提,都是哄我的?”   梁晚昕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跟川剧变脸似的,她咬紧牙关道:“周夫人口里的仁慈宽容也不过如此,既然这样,我想没什么可谈的了”   周太太哼声道:“既然这笔钱你不肯出,那么我只好去找徐副市长去讨,又或者母债女偿,童小姐不会不顾母亲的名声弃你于不顾吧?”,说着周太太便叹息一声,惋惜道,“只是苦了童小姐,前途似锦,要你的事传了出去,大名鼎鼎的舞蹈家,母亲却举债不还,这话可不怎么好听”   听她拿女儿威胁自己,梁晚昕心里恨出血来。怪只怪当初自己贪心,想将那串项链拿来试戴几天,没想到却惹上祸事。   周太太见她呆若木鸡地立在那儿,还怕对梁晚昕的打击不够似的说:“我那位亲戚,说仁慈也仁慈,说手段嘛,也不差。有人欠他的钱不还,到时候,许太太和童小姐的安危,我可不敢保证”   梁晚昕听了,心中大急,只怕有人要为了项链,威胁到自己和女儿的身家性命。感到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有气无力地靠在卡座的椅背上。   周太太不动声色,等着梁晚昕自己想清楚。   权衡再三,梁晚昕声音沙哑地应道:“好,两千五百万,不过你要给我一些时间筹钱”   周太太合了掌心,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许太太果然是个明白形势的。两千多万不是个小数目,宽限些日子是肯定的”   说着晃了晃自己的手机,“为了避免你出尔反尔,以后大家撕破脸,连朋友都做不成,我特意把答应还钱的话录了下来。许太太,祝你好运”   说着请梁晚昕让路,周太太姿态娴雅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梁晚昕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两千五百万,卖了她也筹不出这么多钱来!   等她攒够了力气,撑着桌边站起来,侍者拿着账单过来,恭敬道:“这位夫人,请你把刚才的咖啡甜点的钱付一下,一共两百块”   梁晚昕木然地看着他:“我没有喝过咖啡,谁喝的,你找谁去!”   侍者打量她两眼,看穿着,处处精致,也不像是吃霸王餐的那类。可偏偏这么耍赖,消费不起,干嘛要到这儿来?   心里撇嘴,侍者面上仍在解释:“咖啡甜点是刚才和您一起的那位夫人点的”   梁晚昕了然地“哦”了一声,但仍没有付钱的意思,“抱歉,我不是和她一起的”,那个女人,和她是仇人还差不多。   侍者满脸无奈:“这位太太,请你不要无理取闹,我只是个服务生,请你不为难我”   梁晚昕心里那股火冲起来,一巴掌扇到他脸上,怒声道:“一个小小的服务生,也敢跟我顶嘴!”   侍者被他这巴掌打蒙了,捂住脸,正要发火,却被闻声赶来的咖啡馆老板给制止了。   一起到这边来的,还有副省长夫人,施涵英。   施含英一见这状况,就忍不住皱眉。她也算来得不凑巧,刚好练完瑜伽下来,便看见堂堂副市长夫人打人的一幕。   孙家和许家渊源极深,丈夫官至副省长,是许家老头子一手提携起来的。丈夫更视许叔岩为授业恩师。   现在不是梁晚昕在给人难堪,而是在给她自己难堪。   她的做派,施涵英一向瞧不上眼,不过为了许家,又不得不在中间斡旋。当即付了钱,又安慰服务生几句,也不大想跟梁晚昕说话,转身走了。   梁晚昕当然看到施含英走之前,皱起的眉头。她忽然忍不住,一下子哭了出来,只觉得悲愤难当——原来全世界都在看她的笑话!   照梁晚昕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许凉以为她还会有后续动作,没想到近几天,一直风平浪静。   叶轻蕴近几天越来越忙,回家的时候,也接近半夜,许凉有时候撑不住,在客厅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不过今天他回来的倒早,许凉听见开门的声音,简直躲闪不急,正四处张望,想把自己手里的冰淇淋藏起来,却被他抓个正着。   叶轻蕴瞪她一眼,换了鞋进来坐到沙发上,让她自己坦白从宽。   许凉苦着脸道:“九哥,我只吃了一口,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计较”   说完便低下头,两只手相互绞紧了。   叶轻蕴看了一眼冰淇淋的纸碗,一只手臂舒展在沙发背上,一副慵懒性感的样子,扬眉道:“说谎话的时候,千万别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许凉强撑着说:“我没有,真的只吃了一口,刚尝了一点儿甜味儿你就把我的冰淇淋美梦给打碎了”   叶轻蕴轻笑道:“你怎么不直说,我把你的美梦,变成了噩梦?”   她嘟了嘟唇,委屈巴巴地说:“我这不是不敢吗?”   这个动作,更突出她红润亮泽的嘴唇,像新鲜的红樱桃,还没靠近,便让人闻到那股诱人的香气。   叶轻蕴喉头上下滚动着,对她招手:“阿凉,过来”   看他眸色幽深,许凉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   却被一下子站起身的他拉住,叶轻蕴在她耳边轻轻呵气,“阿凉,你喜欢壁咚,还是地毯咚?”   ------题外话------   呜呜,已经过了十二点,我的全勤,宝宝心里苦啊/(ㄒoㄒ)/~ ☆、178.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她装傻道:“我喜欢扑咚一声,倒在床上睡着了”   叶轻蕴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咬着她的耳朵道:“那我们就到床上去”   坑挖了,自己掉下去。许凉推着他的肩膀,声音在发抖边缘:“时间不早了,你累了吧?”   他挑起一边嘴角,笑得不怀好意:“我还可以更累一点儿”   许凉赶忙拒绝:“不行,我们都是要养生的人!”   “养生不如生养”,他话音刚落,就将她抱起来,许凉挣扎反抗,活像遇到了流氓。   她尖叫了半天,心里有一股激荡,还有隐秘的期待。等了半天,他只是将她抱到沙发上,两个人搂在一处。   额……抖m没抖起来。   “你再叫,警察该来了”,他戏谑道。   许凉撇撇嘴,瞪他一眼:“我只是吊吊嗓子,不行吗?”   叶轻蕴笑一笑,没说话,亲了亲她的发顶,说道:“这周末是公司的尾牙宴,你准备准备,到时候和我一起去”   结婚第一年,他便有意让她和自己一起出席,但她支支吾吾,一副有顾虑的样子,他便没有强求。   心里即使有些失望,但那时华闻内部不稳,他自己都处在风暴中心,也不想她在人前过多露面。   现在一切都成熟,加上明年他们要正式办婚礼,今年一起出席宴会也是必然。   这个消息并不突然,年年华闻的尾牙宴都是上流社会的盛事。华闻内部也相当重视,每年离年尾三四个月时,便开始筹备。   许凉本还不知道他如何安排,今天他一说,倒有些心慌,毕竟是要堂堂正正站到他身边。   心里的不自在,全都来自不确定。当他的妻子,许凉能保证他们过得每天都开心;但却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胜任叶太太这个角色。   毕竟自己怠工这么久,又是慢热的性子,会不会一时上不了手?   见她表情凝滞,叶轻蕴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问道:“那天……你有其他事吗?”   一抬头,许凉才发现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大概是一直没出席过他公司的宴会,怕她拒绝。   伸手将掌心贴到侧脸上,许凉刚要昂头去吻他的嘴角,却被他躲开了。   对他这样孩子似的赌气,许凉忍不住笑,“生气了?”   他抿了抿嘴唇:“没有”   “没有你不让我亲?”   “距离产生美”   许凉两手勾着他的脖子,倚在他胸口,“到了那天,我一定要艳压群芳”,说着,她做了一个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手势。   他嘴角压都压不住,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嗯,准了”   许凉当天晚上,就开始张罗那天要穿的衣服,叶轻蕴靠在她衣帽间的门框上,笑道:“别忙活了,你披着袈裟去,也是皇后娘娘”   她头也不回:“你懂什么,人要衣装,战袍决定了女人的格调”   “我这件奢侈品,还不够装点你的?”,他抱着手臂道。   “就是因为你够两眼,所以我才不能被你的光芒给比下去”,她一边说,一边将礼服拿出来在身上比划。   许凉的衣服实在不算少,衣柜里都是奢侈品牌定制。叶轻蕴的私人助理不光打理他一人的衣食住行,顺手连许凉的也给包办了。   每季都有专业形象设计师给她搭配好了,挂在衣柜里,所以她从来没有其他女人该穿什么的烦恼。   像许凉这种能躲懒就躲的人,觉得特别顺心如意,但有一点不好,就是那位著名的形象设计师是个同志,每次都要挑叶轻蕴在家的时候来,两只眼睛黏在他身上,抠都抠不下来。   一面给许凉打扮,一面赞叹道:极品!   以前许凉还能忍,但现在身心都想在外人面前宣誓自己的主权,这次他如果再对叶轻蕴流口水,她会当喜欢刁难人的叶太太。   “好啦,你衣服那么多,今晚不睡觉了?”,他一只手随意插在裤袋里,璀璨的灯光下,眼睛里有澄澈波澜,如同临流倒影。   许凉眨巴着睫毛,觉得他那双充满凝聚力的眼睛,随时都要把人的魂魄给吸进去。   看她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叶轻蕴只觉得好笑:“傻了?”   许凉深叹,男色害人,以前是看太多产生免疫力吗?怎么现在忽然看他一眼,他身上奔袭而来的风流气韵,总让人呼吸紧张。   她脑袋木木地,突然蹦出一句:“以后华闻要是倒闭了,我就签下你,给你当经纪人吧?”   他伸手扣了一下她的额头。许凉吃痛捂住被他偷袭的那处,抬起眼睛瞪他,“你干嘛!”   叶轻蕴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云淡风轻地说:“我听听声响,看看你脑袋是不是空的”   她咬牙:“我上称的数字一直减不下来,就是因为脑袋里面的智商太重了”   他点头,十分赞同:“的确不轻,把你脑子都给压坏了”   许凉简直快给气死了,哪家疼老婆的男人会像他这么恶劣,一句都不肯让?   她推了他一下:“我不要和你说话了!”   他声音低低地笑起来,这语气,就像小朋友吵架,每次都是那句“不要和你玩儿了!”   看她还在赌气,叶轻蕴上前去将她手里的衣服抢过来扔到一边,抱住她说:“别挑了,衣服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她本来还有些不痛快,这下也烟消云散。好奇问道:“在哪儿?”   叶轻蕴:“估计明天就到了,乖乖等一等”   许凉又开始气咻咻:“那你还在这儿看我急了半天?”   他语气很无辜地说:“女人不都喜欢给自己么?”   她按捺住火气,对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挑好了又不穿,这叫浪费时间。叶先生,你老人家不是最注重效率么?”   叶轻蕴嘴角敛了一下,眼睛危险地眯起来,手顺着她细腻纤细的腰肢一直往上,“我哪里老?”   许凉全身都僵住了,不敢动,挣扎了两下,毫无效果。牙一咬,索性破罐子破摔,眼神妩媚如烟,勾着他的目光,红唇凑到他跟前,不怕死地挑逗:“再过两年,我都该叫你叔叔了”,看他脸色不善,她又笑了一下,在他耳边呵气如兰,“还是你更喜欢我叫你——叶干爹?”   叶轻蕴气息陡然加重,双手画地为牢,将她锁在里面。她要玩儿,他便一心一意配合,笑得邪肆娟狂,“那你可要有心里准备,小心一会儿干爹在床上弄死你!”   许凉心脏狂跳,心想论起装坏作怪,自己跟他可不是一个段位。脸一下子就红了,“别玩儿啦!”   可叶轻蕴已经热起来了,不顾她的阻拦,开始脱她的衣服。她惊道:“你干嘛?”,说着开始防守。   他点头道,“也对,我自己也脱了才公平”   在家里他只穿了一件套头针织衫,此时修长有力的手一把揪住衣领,衣服便顺着结实性感的骨架往上拉,不一会儿,一具完美的男体便呈现在许凉眼前了。   她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他的人鱼线,只觉得口舌生津,赶忙移开眼。   叶轻蕴拉着她的手,放到他的巧克力腹肌上,似笑非笑问道:“我老么?”   许凉咽着口水:“老,但是块可造之材”   他的呼吸若有若无地喷洒在她侧脸,“疙瘩想怎么改造我?”,叶轻蕴的手开始不老实,四处点火。   许凉狠了狠心,突然发力将他扑倒在地毯上,脸憋得通红,手忙脚乱地开始接他的皮带。   可是越急越解不开,叶轻蕴后脑勺枕在手臂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用不用我帮你?”   她恨恨地说:“不用!”,反正最后急得又不是自己,这么一想,她便俯下身,在他胸口乱亲,嘴里含糊叫道:“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叶轻蕴本来被她亲得醉生梦死,全身火热,嘴里哼声的热度像一道道火焰往外溢,听她这声喊,却一下子喷笑出来。   许凉深吸一口气,问道:“你笑什么?”   他眼眸里像盛着星子,脸颊还有一些红晕,赤着伤上身,别样性感。他沙哑着嗓子说:“你抢了我的台词”   许凉想了想,貌似的确如他所说。脸上讪讪道:“你可以把我刚才那句话忽略过去”   “我亲耳听见,你还想赖账?”,他手肘撑在地上,扬起上半身,这姿态,简直可以直接拍杂志封面。   他皮肤上火热的气息传递到空气里,再萦绕于她的周身,似乎有火星子在空气里摩擦出来。   本来她是躺在他身上,怕离他太近不安全,赶忙坐起身来。他忽然闷哼一声,许凉吓了一跳,以为她动作太大,忙问:“你怎么了?”   叶轻蕴:“男人可不是乱骑的”   他尺度报表,许凉不是对手,连忙捂住他的嘴,凶巴巴地道:“不许乱说话”   早就看清她纸老虎的本质,他一点儿也不怵,将她的手拨开,又说了一句:“不过对我来说,你是vip,随便骑”   她脑回路不一般,气道:“呵呵,客户不少啊,非vip又有哪些?”   叶轻蕴喑哑着嗓子,听起来格外缠绵,“我的身体,只有你这么一个会员。并且——终身免费”   她忍不住要翘起嘴角,但又想到自己要维护矜持,不可以为这种事沾沾自喜,便又板起脸,“以后不许这么胡说”。   不行,叶先生说情话的段数太高,她还是忍不住要笑。   叶轻蕴见她跟变脸似的,一会儿一个表情,无奈道:“好啦,你先起来,要服务也不能在这儿”   她一边起身,一边说:“你老腰不行了?”   叶轻蕴当即发威,一下子将她抵在穿衣镜上,威胁道:“再说一句”   许凉当然不敢,心在她脸贴在冰冷的镜子上,而后背又是他火热且毫无遮掩的胸膛,进退两难,冰火两重天。   她试着挣扎了一下,被他抵得更紧,察觉他的手正顺着自己的大腿往上滑,许凉大叫:“不要!”   不过叶轻蕴已经将她的底裤给扒下来了。   最近他实在太忙,连回家和她吃饭都要挤出时间。有时候特地回来一趟,见她一面,又要匆匆赶回公司。更别说找时间同她亲热。   此刻得了机会,叶轻蕴当然不会放过,直到清空了库存才放过她。   没时间理会穿衣镜上可疑的液体,抱着人事不省的叶太太去了浴室。   许凉早上醒过来已经日上三竿,叶轻蕴早就没了人影。眼睛扫到灯柜上有一张纸条,许凉拿起来一看,上面是他的字迹,“叶太太,从昨晚你晕过去的状态来看,即使我老了,宝刀也未老”   一口老血憋在心头,许凉闷气都撒到纸条上,狠狠一揉,往墙上砸去。   可只是伸出手臂这一个动作,就让生了锈似的肌肉又酸又疼。许凉呻吟一声,老年人骨质酥松一样,慢慢扶着腰躺下去。   偏偏叶轻蕴还觉得撩拨得还不够,用自己那个“凉家小叶子”的小号发了一条微博:“今天三顿都不用吃了,毕竟昨晚吃得太饱”,末了还死不要脸地艾特了“叶家小疙瘩”。   ------题外话------   抱歉啊宝贝们,失眠好几晚了,昨天八点钟上床,想躺一会儿再起床写,不过没能起得来。   么么哒,大家新年快乐!红包大大的有,最重要的是健康!开心!团圆! ☆、179.我乐意败在你身上   由于叶轻蕴用力过猛,许凉只好在家里修养生息几天。在家里每天跟吴敏川通电话,了解他们那边的进度,或者在厨房里对着菜谱折腾黑暗料理。   她其实是想修炼成一代厨娘,不过叶轻蕴一吃进嘴就点点头,在许凉一脸期待,他会夸赞自己时,他便说:“是把下毒的好手”   想着自己马上就要和他一起去华闻的尾牙会,下不了厨房,至少自己还能上得了厅堂。   这天叶轻蕴的私人助理打电话来说,叶太去宴会的礼服到了,只是由于春运,加上那边的天气不太好,所以时间不定。   许凉只好在家等着,心里有丝丝期待。   但有人又要约她出去。   潘宇东在电话那边说:“既然你让我帮着打听,于是问得深了一些,所以到了今天才给你打电话。也是为了保险,看嘉诺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才好对症下药”   对于他的谨慎,许凉深以为是,感谢道:“这事儿真是麻烦你了,不然我还得去拜托我爸爸”   潘宇东奇道:“有叶轻蕴那样的近水楼台,你跟他说,他吩咐下去,也就一句话的事”   许凉当然知道叶轻蕴本事通天,但宁嘉谦无疑是他们之间的敏感地带。以前提起她的前男友,叶轻蕴这样不轻易让人看出心情的人,也会阴沉着脸很久。即使他们现在感情逐步稳定,再说起前事,许凉也有一股心悸,丝毫没把握能万无一失。   更何况,宁嘉谦的确是放在她心里的一根刺。   再提起,也伤人伤己。   她沉默了一会儿,只觉得心里复杂难当,这些事不足为外人道,便说:“这几天实在太忙,他连吃饭都得挤出时间,我也不好拿朋友的事去烦他”   潘宇东多通透的人,一下子听出这事她并不想让叶轻蕴知道,不再多问,扯到其他话题上去,“华闻要办尾牙宴,你会去吧?”   他其实一直以为叶轻蕴和许凉的夫妻关系并不怎么样好,连家里的老人也有此类担心。主要是他们一直处于隐婚状态,什么样的大场合,叶轻蕴也从未带着许凉露面,再加上以前他绯闻不少,更让人捏了一把汗。   不过上次在潘家,两人似乎很亲密,两眼相对的样子,十足像是在热恋。似那天吃午饭,叶轻蕴不自觉地给许凉夹菜,这才意识是在外面吃饭。   那时母亲私底下还说,他言谈举止不仅温雅从容,也十分体贴会照顾人。   但从许凉的话里听来,他们夫妻两个,似乎仍是有一重隔阂。   他这边心思电转,许凉还在笑着答话:“会的”   潘宇东松了口气,心里既高兴他们之间较以前有了些进步,但又有些担心,毕竟华闻不是全然安稳,还有霍家那块心病。自从霍启端保外就医被拒,霍济舟行事愈加激进,他不敢动叶轻蕴,但就怕他盯准叶轻蕴身边的人。   以前许凉他们之间的婚事并不公开,叶轻蕴肯定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他舒展了眉头,说道:“那就好”,又道,“电话里不好细说,你能出来一趟吗?或者我来接你”   许凉立刻说:“本来就够麻烦你的了,还是我出来吧,在哪儿等你?”   潘宇东见她这样客气,便说了一家咖啡馆的名字。   许凉一听地点,就体会出他的细心来了,他说的那家咖啡馆离她家很近,就在别墅区的门口。大概是怕劳动她。   潘宇东说到了会给她打电话,这才收了线。担心一会儿送礼服的人来,自己却不在家,许凉给叶轻蕴的形象设计师打了电话,说如果衣服到了,也迟一点送过来。   许凉换好衣服,拿上包,便出了门。   她早一些去,是怕自己这样近的距离也迟到,到底不好。   到了地方,潘宇东果然还没到。她坐在咖啡馆比较显眼的位置,他一进来就能看到自己。   没等多久,潘宇东便进来,西装笔挺的样子,像是才从某个会议中出来的。   许凉见了有些不好意思,“年关你那儿也忙吧,特意跑一趟,不会耽误的时间吧?”   潘宇东温和一笑,气质淡雅,清朗的五官在这一笑当中带出一些润泽光芒,十分耐看。如果观察的够仔细,便会发现,他的样貌和许凉有三分相似。   他说她太客气,“忙也不至于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   两人点了咖啡,潘宇东又道:“是怕我爸爸又给你拿大红包,所以也不敢上我们家门了吗?”   说起红包,许凉也觉得好笑,摇头道:“九哥老是没有时间,也不能陪我一起去拜访,等他有空,一定上门叨扰”   潘宇东知道,她心里想的是因为叶轻蕴的关系,才同她亲近。这样看来,她并不知道家里同她的关系,只是不知道叶轻蕴还有什么顾虑,清楚内情,却一丝风声也未透给她。   他笑说:“何必拉上他,你一去,家里上上下下,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许凉只当他在客气,说道:“嗯,改天一定去看看家里的老人”   潘宇东听她这样一说,眉眼更加舒展。他说起正题来,“嘉诺的事,我帮你去问了,起先那边嘴很紧,只拿官方的理由搪塞。我派人去调查,嘉诺在业界口碑很好,所以后来我亲自去了一趟,才从里面探听到,似乎嘉诺的上层得罪了枝州权贵,这才把他们的东西扣下了”   许凉只觉得事情蹊跷,“嘉诺的根基并不在这里,老板也不常往这边来,怎么就得罪了这边的人?”   况且依宁嘉谦和陆琮的性子,真不是得罪人的那类。   潘宇东细瞧了她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跟她吐露实情。下属没撬出什么真实信息,他只好亲自出马,约了海关官员一起吃饭,起先那人并不愿意说出背后人的名字,后来潘宇东又连说带劝地灌了些酒,他这才用餐巾纸搭了个金字塔,然后伸手指了指最上端的那一处。   这一指,潘宇东便了然。在枝州,不管论家世,财力或者在政界的人脉,能排在首位的,非叶轻蕴莫属。   所以刚才给许凉打电话的时候,他才会多问一句,为何这事不去找叶轻蕴帮忙,其实是想探听一下她知不知道嘉诺得罪的那人,其实是叶轻蕴。   从她的反应来看,她并不清楚实情。   潘宇东只好反复斟酌,夫妻两个,一个要拿捏人,一个要救人,自己要是处理不好,便会让他们之间生出心结。   可如果不说,任许凉在一旁干着急,潘宇东又心疼。   想了想,他才道:“你别着急,这事儿未必没有办法。听说那边跟海关交涉的,是个叫孙思和的人,我去找他再仔细问问”   许凉在脑子里思索半天,才恍惚想起,在华闻大厦的大堂里,曾跟那个名叫孙思和的男人碰过一次面,只是他并未上到顶楼找叶轻蕴便转身走了。   乘电梯时,她还随口问过方誉一两句,只因自己对那位孙总并没有印象。方誉便说他找过叶先生好几次,但因为总裁太忙的缘故,并没有将孙思和排入日程内。   那么孙思和同九哥到底有几分牵扯?九哥到底知不知道孙思和叫人扣下嘉诺设备的事呢?   转念间,许凉又问道:“孙思和只是跟海关接触的人,那他背后的人又是谁?”   潘宇东把孙思和顶出来,就是想把事情含混过去,只是她太过通透清醒,自己又是赞叹,又是无奈,“这些你都别管了,既然不是嘉诺的错,他们只是被历常盘查,不多久就会收到收货通知”   他的口气,是并不想让自己追究到底的意思。许凉见他一手兜揽,也不好多问,连忙道谢说:“真是太麻烦你了,潘大哥!眼看就要过年,这下子我朋友能过个安心年了”   看她这样高兴,一笑起来眼睛清澈莹亮,弯成了俏丽的月牙,一瞬间似乎满屋春花绽放,让人移不开眼。   这样子,真和姑姑还在时的模样像极了。   虽然心里勾起淡淡的惆怅,但潘宇东仍忍不住跟她一起笑起来。   潘宇东公司那边还有事,许凉也不好让他多耽搁,送他出了咖啡馆的门,便一路慢慢散步回家。   这一次的事,跟三年前真是像极了,嘉诺公司被人诬告玩家购买的装备一再被无故删除。   那一年的嘉诺刚和一家投资公司签订对赌协议,准备上市,在这个关口,遇上这种事情,对公司来说,无疑是个巨大打击。完不成定额收益,嘉诺不仅不能上市,还要对投资公司加倍赔款。   宁嘉谦忙得焦头烂额,四处疏通关系,有时候连饭都来不及吃上一口,有时候却要在应酬上喝得大醉。   她也跟着担心,不是为了公司,而是心疼他要遭这样大的罪。他每每看到她愁眉不展,反倒要温柔安抚她,让她别担心。   眼见着他们一筹莫展,许凉才下定决心,去找叶轻蕴。   那时候其实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联系。叶轻蕴回国之后,名声渐响,都说他年少英才,成了枝州炙手可热的人物。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冷淡下来,每每许凉过年过节,打电话问候,他的反应都很淡,说不上两句就冷场。   过年回家遇上了,他也面无表情,除了普通招呼,再没了小时候那样的亲密热络。   许凉为此还失落了好一阵,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看他这样不想搭理自己,最后她连电话也很少给他打了。   嘉诺遇上这样大的麻烦,她下意识就想到了他。去找他的时候,其实心里绷紧了,只怕他又是一副冷清模样,那她就实在太尴尬了。   彼时宁嘉谦已经说了等公司一安定下来,就娶她,她答应了要等到一天。为了他们的未来,她鼓起勇气,去了叶轻蕴的公司。   那时候他刚在华闻稳定下来,但仍不够风平浪静,许凉去的时候叶轻蕴正忙着在外应酬,刚离开公司。   她异常失望,只好重新乘电梯下来,离开华闻大厦。   没走几步,便看见他步子如同疾风骤雨一样迎面来了,眼睛亮地像盛在江里的星辰,随着波澜起伏。   后来他答应出手拉宁嘉谦一把,不过条件是和他结婚。叶轻蕴的原话是:“与其找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稀里糊涂过一辈子,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家里催得急,我上哪儿给他们变出个人人满意的儿媳妇儿去?”   他语气慵懒淡然,十分不把婚姻这桩人生大事看在眼里。   许凉并没有答应,她还记得他当时的脸色,僵在那儿,冷得人不寒而栗。深深看她一眼,似乎将这次见面当做彼此的最后一面,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只觉得他眼眶红了,要流泪的样子。   从那天起,他们再也没有任何联系。直到他爷爷去世,棋爷爷当时只有唯一的遗愿,便是让许凉和叶轻蕴结婚。   许凉除了要焦心嘉诺的事,还要对着棋爷爷的满眼期待进退两难。那时她的神经时时刻刻都绷紧了,日日不得安宁,焦虑几乎要把她压垮。   更加上许凉的爷爷许叔岩竭力促成孙女与叶轻蕴的婚事,面对爷爷深深皱起的眉头,还有熬红了的眼睛,许凉终于松口。   走到今时今日,想起自己与叶轻蕴,只觉得阴差阳错。他们的婚姻并不止一件事,而是多方促成的。   后来他们结婚,叶轻蕴果然践诺,嘉诺安然无恙。许凉心里清楚,虽然她不乐意这样想,但他们的婚事里,的确夹杂着交易。   如今仍是嘉诺有难,许凉心里便不想让叶轻蕴帮忙,似乎他一插手,便重蹈覆辙了一样。   即使这次他并不会从她身上取走什么东西做等量交换。   她心里只是想,干干净净地同他在一起。   那年和今天,真像是一场轮回,不过到底物是人非。   到了家门口,恰巧看见有几辆黑色汽车停在那儿,走近一看,打头的是一辆骚包的橘红色跑车。   等她一走近,跑车上下来个穿着蓝色休闲西装的男人,带着一副无框眼镜,他手一伸,指骨舒展皮肤细腻,如果单看手,还以为是个保养绝佳的女人。   这男子名叫elinor,许凉不知道他中文名是什么,只知道时尚界都叫他这个英文名。   “叶太,可让我好等”,elinor一边说一边飞了个烟波过来,邪魅风流,配上他那张妖娆皮囊,不管男女都要酥了半截骨头。   只是许凉对这种风格不感冒,一时间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步子往后两步,就差倒吸一口凉气了。察觉到对方故作可怜的表情,许凉只好跺了跺脚,假装道:“这天气真冷”,又抬着眼皮看他道,“今天叶先生可不在家”   elinor捂嘴笑道:“那我来得可真不巧”   “可不是,大年初一去拜佛可要诚心烧香了”   看后面一溜汽车,浩浩荡荡,她又问道:“今天这是干嘛,要带着我演警匪大片?”   elinor斜她一眼,意思是你想太多,“这次的衣服造价十分昂贵,加上缀了不少宝石,太过珍奇,所以我让保镖跟着一起来了”   许凉瞠目结舌:“用不用这么夸张?”,她出门都没带保镖呢!   elinor十分认真地点头:“这件衣服历时半年,一针一线都是首席设计师亲自完成。从法国运回来,设计师亲自陪同,走之前还依依不舍,说这衣服倾注了他大半年的心血,当它是自己孩子一样”   许凉点点头,不再说话,再多嘴,恐怕他连这衣服的前世今生都不放过,意义要讲给她听了。   衣服送进房间里,拿保护罩子蒙住了,许凉从底下往上慢慢拉开,只觉得一片光芒璀璨闪烁。   展现在许凉眼前的,是一件淡绿色旗袍式长裙,无袖勾画的设计,尽显高贵的名媛气质;右胸口和腰间的连叶梅花,是用切割成薄片的宝石拼接而成的,在灯光下,有一层华美的亮泽,像刚被雨洗过一样清新绝伦,让人惊艳。   也怪不得elinor这样大惊小怪,这件可以直接上展览馆的衣服,只怕费时费力又费钱。   站在许凉身后的elinor即使已经见过这件礼服的全貌,再看一回,也依旧满眼神往赞叹,只怕多少女人再向往这么一件华裙啊!   这时候包里的手机响了,这才把看呆了的许凉唤醒。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是叶轻蕴,她接起来的第一句便是:“这件衣服花了多少钱?”   叶轻蕴本来不想告诉她,但她又缠又磨,耐不住报了一串七位数字。   许凉扶额,一时口快,便骂道:“败家子!”   他接得也快:“我乐意败在你身上”   ------题外话------   终于更新啦,各位宝贝们新年快乐!新春大放送,来个小剧场:   许凉激动地对叶先生说:九哥,你为什么给我买这么贵的衣服?好兴奋!   叶轻蕴瞟她一眼,轻描淡写地道:因为我喜欢脱贵的衣服,我脱的时候,比你更兴奋。   许凉傻眼:我该怎么接话?   叶轻蕴抿唇笑道:当然是祝所有喜欢我们的人新年快乐! ☆、180.华裙美人   叶轻蕴打电话说:“等我回来再试衣服吧”   许凉不解道:“为什么?”   “我挑的衣服,总要等你穿出来,我第一个看呐”   许凉便笑说:“哪有你这么霸道的人”   他言语中也带着笑意,“总要让我看看,你这个模特衬不衬得上这件好衣服”   许凉“呵”一声:“原来我只是个衣架子?”   “知足吧,好歹有我这个观众,不嫌弃你腰上新长出来的肉”   许凉气呼呼地说:“逼着不让我减肥的是谁?!”   隔着电话,叶轻蕴也能想象得到她怒目圆睁的样子,一下子喷笑出声:“好啦,不逗你了”,就在许凉以为接下来他有什么正经话的时候,他又说,“记得等会儿试衣服的时候要吸气收腹,别把衣服给撑坏了”   许凉正要还几句回去,可是手机中传来一阵忙音,他已经挂掉电话了。   虽然生他的气,许凉想了想,也按他说的做了,扭头对elinor说道:“叶先生让我等他回来后再试”   elinor立马两眼放光,人都精神了三分,“既然他有吩咐,我就在这儿等等好了”   许凉看了一眼守在庭院里,还有门口黑衣墨镜的彪形大汉,只愿他们赶紧走了才自在。便说:“可他每天晚上都要接近凌晨才能到家”   elinor被这一句话催得精神萎靡下来,粉红润泽的嘴唇嘟了一下,抱怨道:“叶太,请您下次说话不要这样大喘气”,等半个小时自己的脸皮还撑得住,要真等到凌晨,脸皮得厚得跟肿了似的才行。他自认还没修炼到那种境界,更何况他的事也不少,根本不可能耽搁那样久的时间。   许凉咳了一声:“这可不怪我,他一向这样忙”   elinor有些发愁:“等他回来我已经走了,没亲眼看到合不合适,我怎么确定这衣服改不改?”   许凉也觉得有道理,九哥到底太任性了些。   她没说话,elinor仍在那边滔滔不绝:“我还答应了这件礼服的设计师,等你穿上拍了照片给他看看效果如何”   想了想,许凉才道:“这样吧,我先穿穿看,要有什么不合适的,就拿到你那儿去改”   现下也只有这个办法,elinor虽然是叶轻蕴御用的形象设计师,但他自己还有一个工作室,也不好多耽搁,一再问这座别墅的安全问题,等许凉跟他保证一长串“放心吧玻璃是防弹的”“要有人闯进来,安全系统会自动报警”“家里没有其他人,不存在有贼挟带出去的可能”   连声劝说他不用留任何保镖,elinor这才一步三回头,带着大帮人马离开。   衣服放在眼前,吊着胃口不让穿,许凉只好坐在沙发上,撑着下颌目不转睛地盯着衣服枯坐,等叶轻蕴回来。   料想他也跟自己一样,想看她穿出来的效果,一定会早早回家。只是没想到她都快睡着了,叶轻蕴仍没有回来。   许凉是被手机震动惊醒的,以为是叶轻蕴,看也没看便接起来,带着睡意,声音含糊道:“喂,你怎么还不回来?”   好一会儿,才从手机那端传来一阵男声,只是语气有些沧桑,带着厚重底蕴,“阿凉,是爸爸”   这声音在许凉脑子里萦绕不去,她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理理自己的头发,似乎电话里的人就在眼前,不好意思让他看见自己这样懒散的样子。   刚才乍听见许若愚的声音,许凉还以为是在梦里,小时候总梦见爸爸这样温柔地唤自己的名字,醒过来之后,只觉得又甜蜜又酸楚。   现在那个梦成真了,只不过她已经过了渴望父爱的年龄,心里即使有些震荡,但不会如同当时那么夸张。   许凉愣了一会儿,问道:“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   许若愚也不习惯这样同她相处,不是不想亲近她,只已经习惯了远远望着她,不知道该怎样跨出这一步。   人老了,总是怕摔跤。   他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平静沉稳,“轻蕴不在家吗?”   许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失望,心里早就麻木到没感觉了。原来他只是来电话问九哥的,沉默一会儿又觉得不对,他明明打的是她的手机!   一时间,许凉心跳快起来,手一直在扣抱枕上的花纹,“他要等会儿才会回来,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许若愚慢吞吞地说:“没事么大事”   “这样啊”,许凉已经很久没和爸爸说过话,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父女两个便隔着电话沉默起来。   想要出口的话,到底还是没说出来,许若愚只好跟她道:“你早点儿睡,我挂了,晚安!”   “好的,爸爸,你也晚安”,许凉扣花纹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嘴角不由自主上扬。   许凉收了线,瞪着手机好一会儿,真不敢相信爸爸今晚会给她打电话,还跟她说晚安。她心里有些激动,又有些甜蜜,只恨没把刚才的对话录下来。   那边挂了电话的许若愚,自然察觉到女儿的情绪变化,也不禁抿了抿唇。   那天梁晚昕说了那些过分的话,他晚上便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这几天也是,完全靠安眠药眯一会儿。   他十分紧张许凉会察觉上一辈的旧事,怕她知道后会受不了。当年自己与阿婉知道真相后差点儿崩溃,更何况女儿这样年轻。   今晚打电话,一是探听她是否知道得更多,二则想看看她是不是会多心,三则他实在放心不下,趁机也可以安抚两句。   可听到许凉甜美娇糯的声音,许若愚便说不出其他话了。以前最难过的时候,他甚至想过一死了之,可女儿躺在怀里,胖乎乎又白又嫩的手指戳在自己脸上,咿咿呀呀地说着稚语,他便其他什么念头也没有了,只想着怎样将她养大。   可如今孩子的确长大嫁人,可自己并不是个好父亲。   许若愚本来稍稍好了一些的心情,再次惆怅起来。对着昏黄的灯光,缓缓吐出心口的浊气。   许凉正沉浸在刚才那通电话带来的喜悦当中,门一响,便看见叶轻蕴进门了。   从庭院里,就看见她坐在沙发上,这才加快步伐进门。   换了鞋,转身来到她跟前,看她嘴角含笑,他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握着她的手问道:“收到衣服,这样高兴?”   许凉急于跟他分享:“哪儿啊,刚才爸爸给我打了电话”,说着她的笑意更堆在脸上,眼睛弯出一道娇美的弧度,眸子里像撒了亮晶晶的糖霜,甜到人心里去。   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叶轻蕴还是觉得不够,俯身亲吻她。   有意吻得长久,他的唇舌异常温柔,带着一股清冽香气与她相贴。只不过遇上她,自制力一向发挥不了作用,没一会儿他呼吸便粗重起来,她嘴里溢出的细小呻吟,更勾得他周身火热,趁她樱唇微启,叶轻蕴的舌头便长驱直入,杀得她浑身战栗。   要不是时间太晚,他非得尝她个遍不可。   心里带着遗憾,叶轻蕴稍稍抽身,将她揽在怀里。只是她还在自己胸口娇喘,他实在克制得辛苦。   好一会儿,两人才平静下来,叶轻蕴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嗓音半哑道:“爸爸打电话来说了些什么?”   许凉想了想说:“只是简单问候一两句,多余的倒没说什么”   叶轻蕴暗暗生奇,也觉得自己岳父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以前近在咫尺,也对阿凉隔山隔水,他们婚后也没什么亲热劲儿,如今倒肯打电话来同她闲聊。   又想起阿凉同梁晚昕的争执,是因为那天让阿凉受了委屈?   叶轻蕴摸不准他的心思,便暂且按捺下来。   他拥着她站起身来,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微微笑道:“去把衣服换了试试”   许凉等了许久,这才笑眯眯地取下衣服,去了衣帽间里换上。   他们两个很少出门逛街,叶轻蕴没时间陪她一起出去买衣服,自然没体会过这种等待她焕然一新的感受。   一扇门隔着两个人,外面数时间的那个,更有一种迎接视觉享受的期待。   许凉终于换好,款款走出来,叶轻蕴转身一看,眼睛里划过惊艳,只觉得眼前的人像从幻梦深处而来。   被他这样目不转睛盯着,许凉倒有些不好意思。大概习惯了他平时毒舌腹黑,对着他这样的赞美神色,心里顿时浮上羞涩。   许凉转过身,镜子里面的女子身材窈窕,淡绿色的曳地礼裙将她衬得更加美艳绝伦,顾盼生辉;立领系扣的旗袍设计,又觉得她一身端庄秀丽,让人不敢亵渎。   叶轻蕴从后面揽住她,呼吸喷在她修长白皙的脖子上,只觉得情动不已。自己从小开始等待的小姑娘,竟然已经出落得如此倾城无双。   一面骄傲,另一方面又觉得有些恼,华闻宴会邀请的人不少,她这华丽模样,自己只想珍藏,要是被其他人窥探觊觎,简直像要他的命一样。   但愿不是人人都如李游那般不长眼吧。   “这裙子的尺寸到刚刚好”,许凉也觉得那位时尚大师不愧人人追捧,没见过她长什么样,设计出来的衣服便将她的气质全然突显出来。便赞叹道:“这衣服倒真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可我连设计师长什么样都没看见过”   叶轻蕴哼笑道:“当时他画了设计图让我挑,我一眼便相中了这件”   许凉没想到是他的眼光,惊讶道:“这事儿你一点儿风声都没透给我,你知道我的尺寸是多少?”   他笑眯眯地说:“你身上哪一处我没亲手测量过?”   这话不能仔细想,一琢磨便让人面上涌血,许凉穿着一袭华裙,脸上如同染了胭脂,越发让人移不开眼。   叶轻蕴见她羞恼地低下头去,上前握住她的侧脸,让她的目光对着自己,声音里带着魅惑,眼眶里氤氲这一层淡雾,轻声道:“疙瘩要是觉得不公平,以后我也给把自己给你量身好不好?”   他们两个关系更进一步后,许凉便察觉出他对自己更加肆无忌惮,逮到机会便要调戏。她虽然气恼,但又不像他这样放得开,只好一个人生闷气。   看她又不说话,叶轻蕴知道她想反抗,又无能为力,埋在她的颈窝,闷声笑着。   许凉气咻咻地耸动了一下肩膀,看他赖着不肯动,便反手去拧他腰间的肉。   只恨他身材太好,一丝赘肉也没有,努力了好一会儿,都被他灵活滑开。   她脑子一转,一脚踩在他的拖鞋上,叶轻蕴竟然连一点儿感觉也没有,还无奈在他耳边叹气:“你忘了以前教你跳舞,被你踩了多少次么?现在场景重现,我早就有免疫力了”   许凉只觉得憋气,“你在我面前用得着这么刀枪不入吗?”   叶轻蕴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摇头说她:“傻瓜”,我的软肋明明就是你啊。   这几天许凉的工作算是彻底闲下来,想着马上就是华闻的尾牙会,虽然只是站在叶轻蕴身边当花瓶,但也要敬业不是。   她便每天跟着他一起到华闻报道,由evelyn苏派人跟她讲说介绍与华闻关系密切的人物。   许凉除了每天要当个好学的太太,还一手包揽了伺候叶轻蕴的活儿。   没办法,这要她在跟前,他便不会让她得闲,恨不得昭告天下,这个女人是他的丫鬟!   好不容易捞到了一点儿空闲时候,许凉这才想给姜奕打个电话过去,告诉她嘉诺那批设备的进展。   只是没想到接电话的,却是陆琮。   陆琮声音一点儿没变,连语气也如初见时候那样温厚,只不过对着许凉,话里话外便少了些热络。   许凉也有些尴尬,毕竟他和宁嘉谦的关系极亲密,说不定此时宁嘉谦就在他身边。   这样一想,许凉一时心跳如雷。   她只想赶紧结束通话,便长话短说,“我已经帮你们问过枝州海关这边,只要你们的设备没问题,不久就能来接收”   陆琮愣了一会儿,“我从来没让你帮过忙的”   许凉这时才知道,姜奕竟然没把这事儿告诉他,只怪自己太心急,竟然不小心把姜奕给揭穿了。   也是,只怕陆琮早已认为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作为宁嘉谦的挚友,只怕此生都不想和她有交集。   许凉心里沉了下来,只好默默无声。   陆琮也有些无所适从,话里话外都带着生疏,“没想到,姜奕竟然跑去打扰你?”   许凉僵着一张脸,强笑不起来,“没什么,我并未帮上什么忙,你不要多心”   陆琮静了好一会儿,在许凉刚要道别的时候,他忽然问道:“这么久了,你想过家谦这时候在哪儿吗?”   一听他提起宁嘉谦,许凉只觉得恍然如梦,梦醒之后,心慌意乱接踵而至。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提起宁嘉谦,总让她感到一丝丝的危险,不是他这个人,而是整个命运。   似乎前方有一团迷雾,她一走近,就要被围困;一退步,就要陷入泥淖。   许凉没再答话,一下子将手机挂掉。   这时候叶轻蕴刚开完会进来,见她扶着沙发背,脸色发白,一副摇摇欲坠的脆弱模样,赶紧上前去扶住她,着急问道:“这是怎么了?”   好一会儿,她才从叶轻蕴冰镜清辉般的眼睛里找到一丝真实感,身体渐渐回暖。   “只是气得太急,有些眩晕”,她安抚似的朝他笑了笑。   叶轻蕴担忧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皱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去宴会是想让你高高兴兴地站在我身边,累成这样,倒让我打退堂鼓了”   许凉握着他的手说:“你这是嫌我笨吗?”   叶轻蕴睨她一眼:“嫌了二十几年了”   ------题外话------   家里断网了,幸好我是写在手机上,粘贴复制上来,要不然今天就要狗带了:>_<:   可能排版有点儿紧,等有网之后我重新上传,只有委屈大家将就一下,么么哒! ☆、181.你尽管在这里安稳一世   至此许凉便被叶轻蕴遣返回家了,她刚乘电梯下去,便遇见陈修。   陈修在一群等电梯的人里站得笔挺,刻板的表情让人一眼就能把他挑拣出来。只不过他更先看见许凉,便隔着些距离向她点头示意。   许凉心想,他倒是辛苦,在叶轻蕴身边似乎隐形,但又似乎哪里都有他的影子。   陈修上了华闻大厦顶层,叶轻蕴特意让他在许凉走之后才来的,毕竟他不想许凉听到任何关于孙思和的信息。   这么久了,只要想到孙思和有可能将当年的事暴露给她,叶轻蕴便感到一阵心悸。   叶轻蕴看了看表,刚想着或许今天陈修要迟到了,便传来扣门的声音。   “进来”,叶轻蕴叫道。   陈修进了办公室后,他便问道:“你查出什么来了吗?”   “孙思和借你的名义,在海关扣押了一批电子设备”   叶轻蕴面上冷笑:“果真是爪子伸得太长,也不怕被人给拧折了”   陈修接着自己上一句话:“那批设备的购入公司,是嘉诺游戏”   叶轻蕴这才怔了一下,嘴角立时沉了下来,怒气使他的眼眸看起来又黑又深,让人不敢直视。   “呵,自作主张真算有一套了,谁给他的胆子这么做?”,叶轻蕴语气淡淡地,越生气,他越淡然。   这人一向这样,从来都是轻描淡写之间给人致命一击。   陈修垂眼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只不过有个细节,他并未真的对嘉诺的那批货有什么陷害,只是让人扣下了”   叶轻蕴点了点头,瞬间明白孙思和的用意。他并不像要给自己抹黑,而是前面有了一次先例,孙思和便理所应当地认为他和嘉诺有过节,这次他对东旺那边的期待很高,于是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要是他和嘉诺真有什么你死我活的大仇,孙思和便顺水推舟,把嘉诺暗藏违禁物品的罪名坐实;要他并不打算对嘉诺下手,孙思和便会即可通知海关放行。   嘉诺是畅行还是阻碍,全凭他的意思。   不得不说,孙思和还是有些头脑,知道他自己在枝州说不上什么话,便打着他的旗号去做。只怕被他授意的官员早被封了口,不是陈修去细查,这事儿他还真被蒙在鼓里。   但在叶轻蕴心里,孙思和即使有了小心思要蒙蔽他,也只是个小人物的烦人闹腾,他真正挂心的,还是许凉。   沉吟半晌,他问道:“嘉诺有什么反应?”   “自然是很着急,他们急需这批设备完成设计,出事后,四处疏通关系”   叶轻蕴手指轻扣了两下桌面,听到这里,动作忽地一停,抬眼看陈修,“那他们,托过太太什么没有?”   陈修:“不知道”,他主要追查范围集中在孙思和身上,抽不出时间再去守着许凉。嘉诺同许凉的关系,陈修知道得并不真切,所以一时间也未想到那上头去。   叶轻蕴放在桌上的手渐渐握紧,嘉诺对许凉的意义非凡,既然是在枝州出的事,他们有很大可能会找到许凉帮忙,只是她……从未跟他提起过这件事。   嘉诺的人并未找过她,还是许凉对他不信任?   想了想,他嘱咐道:“你再去查一查,还有什么人过问了这件事。手头上其他事物先放下,先去把这一桩打听明白”   陈修并未问缘由,应了一声,便转身出门。   门终于扣上,叶轻蕴靠在椅背上,伸手捏了捏鼻梁,全身绷紧的肌肉这才稍稍放松。   办公室里静成一片,所以他不平静的心跳声才会响得如此突兀。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因果,历史总如此雷同地反复。只是他想着,自己拒绝这样的轮回。   从上午到下午,叶轻蕴虽然心里有些烦躁,但还是强迫自己投入工作。只是将见人的行程都给取消了,他今天并不想多说话。   一直忙到天色已经擦黑,这才将明天的有关事务布置下去,准备离开公司。   他刚要出办公室,便接到陈修的电话,“叶先生,果然还有其他人问过这件事,并且在帮着捞嘉诺的设备,看来他们果真找对门路了”   叶轻蕴低声问:“是谁?”   陈修:“潘宇东”   缓缓呼出一口气,他心里已经有底,如果是潘宇东的话,很有可能是受过许凉的拜托。   这件事,她竟然一丝风声也未露出来,叶轻蕴的脸色瞬间沉郁下来。   直到今天,不管他们有多靠近,宁嘉谦仍旧是不可逾越的心结。那时候她有多爱那个人,这世上没有人比他切身体会得更清楚。   即使已经很累,叶轻蕴还是让司机下车,他自己开回去。   恰好有人打电话来,是夏清江。   “这几天你是把哪个女人肚子搞大了,所以面都不肯露?”,夏清江喝了酒,隔着电话也能闻到话里的酒味。   叶轻蕴道:“这话哪儿捡的?胡说八道”   听他语气平静,但隐隐有些不同,夏清江便正色道:“这是谁惹了你,连玩笑话也要说得一肚子火?”   叶轻蕴:“没事儿,就是有些累了,你们玩儿吧”   “别啊,邢二那货喝醉了,把他以前从他爸的藏酒室里偷来的酒全都摆上了。错过今天,明儿你连味儿都闻不到丝毫”,看他要挂电话,夏清江赶忙阻拦道。   想了想,他今天不怎么想早回家,况且夏清江不把他磨过去决不罢休,无奈,他只好走一趟了。   许凉在客厅里等着叶轻蕴,都快将墙壁上的挂钟看出个洞来,他仍没有回来。   以前他要是回来晚了,会给她打个电话,可今天却音讯都没有。她一个人在偌大的家里胡思乱想,不知道会不会遇上什么事。   坐了一会儿,还是耐不住给他打了电话,公用私用电话都打过一遍,均无人接听。   她这才着了慌,拨了方誉的手机,对方听到她的询问,只说总裁今天好像有些不舒服,约见人的会面都推到明天去了,今天下班更是比其他时候早。   一听他身体不舒服,又这么晚没回来,想想种种可能,许凉彻底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来,话都说不完整,“那……那我要到哪儿去找他?”   方誉也恨自己想得不周全,叶太显然担心得不轻。试想公司不管任何风浪,从来干扰不到她面前去,就是因为总裁一向在她面前报喜不报忧。   要是叶先生知道他身体不舒服这话是自己告诉叶太的,一定会怪他多嘴。   正要出声安抚一两句,就听叶太一声叫喊,“你回来啦!”,接着电话便被挂掉了。   叶轻蕴是被夏清江给送回来的,看他脸色发白,便知道喝得不少。   他酒喝得越多,脸色越白。   夏清江一看许凉面上的恼色便不敢多说话,连叶轻蕴都怕她真正发起火来,更别说他了。   幸好叶轻蕴酒品很好,不会胡言乱语惹人烦,乖乖坐在沙发上,两只眼眸湿漉漉得黑亮,有一股平时难以见到的纯澈。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许凉一边打量叶轻蕴一边质问夏清江。   听她语气不大好,夏清江只想赶紧开溜。本想拉上叶轻蕴一起乐呵,谁知道他闷声只知道喝酒,一看就知道心里揣着事儿。   他过去劝情形更差,不仅没把他从酒精里拉出来,自己也被劝进去了。   后来叶轻蕴喝得两手按太阳穴,夏清江这才连哄带拉,把他送回来。   不过他可不敢跟许凉坦白,是自己硬拉他去喝酒的,不然沙发上那个还醉着,火力只会朝他身上猛攻。   于是他也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不管许凉问什么,他都听不懂似的摆手,直说头晕得厉害。   看夏清江的样子,脚下拌着蒜,不知真醉假醉,许凉只好叹声说:“既然这样,今晚你就在客房将就一下吧”   他只恨逃得不够快,怎么还会多逗留?手摆得更急,说不便打扰,由他的助理扶着出门去了。   等夏清江走了,许凉才折身过来看叶轻蕴,他维持着刚才的坐姿,仍睁着眼睛,即使喝了酒,也不见睡意。   他的目光将她迎到眼前,“你让潘宇东,帮了你什么忙?”   许凉心口一跳,看向他:“怎么了?”   叶轻蕴一双乌沉沉的眼睛凝视她半晌,忽地叹了口气,“没什么,我上去睡了”   只是起得太急,酒劲一上来就觉得头晕,看他东倒西歪,许凉赶紧上前去扶住他。   先前还不觉得,现在离得近了才闻出他身上有一股香水味。   许凉嗓子被砂纸磨过一样疼,一时愣在那儿。本来想问问他喝了酒,胃会不会疼,现在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她一动不动,叶轻蕴握着她的手臂,声音里带着凌厉:“说!说你不会离开我!”   许凉沉默,他的手劲加大一些,握得她发疼。她皱眉道:“你酒喝多了吧?”   她推开他的动作更激得他不肯放手,一把拉住她拥进怀里。叶轻蕴将脸埋进她的颈窝,似乎这里是他的港湾,她身上的香味能散发出无限的安全感。   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醉是醒了,怀里的人挣扎得更厉害,让他整颗心都揪疼起来,她正使出浑身力气要离开自己!   不能让她走……不能让她走!   他的手臂勒得她生疼,许凉失声痛叫出来。叶轻蕴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放开她。   等他一松手,许凉便退开,离他两米远。   许凉不是受不了身上那点儿痛楚,只是离得越近,他身上的香水味越浓郁,周围的空气里都是这种气味,拥堵在她的呼吸之中,让人觉得窒息。   她心里的冷蔓延到全身,渐渐地,抱住自己的手臂,许凉脸色淡淡地说:“时间不早了,我先上楼睡觉,你也早点儿休息吧”   说着再未看他一眼,径直抬脚离开。   叶轻蕴独自在沙发上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人从楼上叫他一声。他双手捂住脸好一会儿,等心里的失落平复了些,这才回了卧室。   但床上却没有自己期待的身影,他在门口怔了好一会儿,怪不得她没有察觉自己好一会儿都没上楼。   走到她以前住的房间,里面已经熄了灯,叶轻蕴踌躇良久,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昨晚喝了酒,接着辗转反侧睡不着,叶轻蕴第二天起床洗漱的时候,便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气色差极了。   一一穿戴好,穿衣镜里的男人西装笔挺,气势卓然,但却衬得脸色更加苍白。   他下楼一看,厨房里有熬好的白粥,只是熬粥的人却并未现身。叶轻蕴抿了抿唇,有了些精神,叫了一声“阿凉!”   只是她并没有应他,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气。   他只好拿起手机拨她的电话,可拨了好几次,都无人接听。   叶轻蕴心里担心起来,起身到她的房间一看,里面并没有人。   自从那次李游将她绑走,要是联系不上她,叶轻蕴就要开始心慌意乱,生怕她遭遇不测。登时他便三步并两步下了楼,拿起手机刚要给陈修打电话,门一响,身穿黑色休闲外套的许凉推门进来了。   看他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许凉并不理会,低着头将手里的小菜,还有胃药都拿到厨房里面去了。   人回来了,但就是不肯说话,叶轻蕴跟在她身后,皱眉质问道:“你怎么不接电话?”   听他满是不悦,许凉心里委屈翻涌上来,激得眼眶都红了。   昨晚自己打电话给他,他也不接,她不知道多提心吊胆。后来人倒是回来了,喝醉了不说还满身香水味,甚至跟她发脾气。   今天也是,一回来就对着她满脸不悦。   这样一想,许凉将手里的东西往流理台上一推,一声不吭就往厨房外面走。   叶轻蕴拦着她,抓住她的手腕,有些紧张地问道:“生气了?”   许凉并不开口说话,怕嗓子一开就是哭腔,在他面前,自己总是很笨,不想到最后连面子里子都没了。   她僵在那儿,叶轻蕴犹豫着上前抱住她,见她没挣扎心里一喜,正要开口哄,便有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在手背上。   他大惊失色,连忙放开,小心翼翼扳过她的脸颊,这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既然已经被他发现,许凉索性甩着手道:“你放开我!”   叶轻蕴怎么肯,料想是昨晚的气还没消,今天他的语气重了些,她便怒极攻心。   叶先生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权柄在握,但却拿自己太太的眼泪束手无策。   看他像贴近拥抱自己,却又不敢的模样,许凉为了证明自己绝不心软,拉着他的手,一口咬下去。   只是他手上都是骨头,硌得她牙齿疼,加上他还在一旁煽风点火:“用点儿劲儿咬,不然消不了气”   许凉只当他在取笑自己,心里的怒气就像*,燃得更旺,顶得她整个人生出一股蛮力来,牙齿在他手背上嵌得更深。   口腔里传来淡淡的血腥味,她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松开他的手。   她转身就想往外走,可一想到自己和父亲关系不亲,同梁晚昕母女更如仇敌,许家是不能去了。天大地大,除了这里,她竟然想不出其他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悲从中来,许凉一时哭得不能自已。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了,叶轻蕴将她抱起来的时候,她只顾揪住他的衣领,像要抓紧救命稻草。   许凉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哭得这么伤心过,叶轻蕴跟她说了许多话,她也只顾流泪,听不见一样。   最后他只好捧住她的脸颊,将她脸上的泪珠一颗一颗吮干,许凉眼睛里淋下来的大雨这才渐渐止住了。   叶轻蕴被她哭得心乱如麻,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让她高兴起来。这时候她抽噎着睁开眼睛,眸子里想被清雨洗净的空山,新亮又带着些禅意。   “傻乖乖,哭了这么久,眼睛不疼吗?”,他亲了亲她的发顶,怜惜道。   许凉这才想起,自己还在生气呢,怎么又跑到他怀里来了,手撑在他胸口,拉开距离,抗拒道:“你放我下去!”   一开口,她的声音软糯,带着些鼻音,惹人怜爱极了。   叶轻蕴重新将她捧在怀里,“要打要杀,你总要给个罪名吧?”   许凉不答,冷着声说:“你上班要迟到了”   他笑说:“管它呢,老婆都没哄好,还上什么班?”,一边说,一边拿纸巾给她擦脸。   看他此刻这样温柔地对待自己,许凉心里只是难受,“以后你要是有别的女人了,别瞒我,我一定不会霸着你不放”   她语气异常认真,不像是赌气,叶轻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睨她一眼,“你在哪儿听到的风言风语?”   既然要把话说开,许凉就绝不遮遮掩掩,可一想到昨晚的场景,她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心里难过,“你昨晚回来,不仅一身酒气,还有香水味”   叶轻蕴听了这话,心里忽地松了口气,看来她并不是为了自己真正担心的那桩事担心。他觉得自己现在风声鹤唳,现在孙思和就在枝州,嘉诺的人也找上门来,心里的担忧漫过堤岸,汹涌而来。所以行为举止也失了冷静。   既然是自己想岔了,当下便耐心跟她解释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昨晚去翡城喝酒,只有夏清江和邢二身边有人。不过包厢里格外有香薰加湿器,所以才染了一身味道”   许凉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的?”   叶轻蕴吻了吻她的额头,“不信的话,夏清江和邢二都是我的证人”,说了又怕她心里还有心结,便郑重道,“我可以对你发誓”   她赶忙道:“好啦,我又没说不信”   不等她兴师问罪,他又主动说:“昨天开会时把手机开成静音,所以没听见你的来电,抱歉”   他道歉的样子极认真诚恳,许凉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那类,便揪着他的西服扣子,声音如蚊蚋,小声道:“好吧,我大人大量,勉强原谅你了”   叶轻蕴见把她哄住了,这才安心笑起来,无奈道:“你啊,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有什么委屈自己忍着。要我真对你不忠,你把我劈了就成,干嘛哭得那么惨?心都快给我哭碎了”   许凉将自己在他怀里埋得更深,低声道:“只是一想到我除了这里,都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地方可以去,心里就很难过”   他轻拍她的背,听她这样说,忽地有些鼻酸,掩饰地笑道:“是啊,这么笨的人,除了我,谁敢接手?”   许凉正要怒,叶轻蕴又接着道:“我给你的这个家,能扛八级大风,十级地震,不用去别的地方,你尽管在这里安稳一世”   ------题外话------   当当当,更新啦!写了一下午啊,才五千五,容我去哭一哭/(ㄒoㄒ)/~新春小剧场又来一波:   叶轻蕴:呵呵,冤枉人可真有一手   许凉喏喏:我错了   叶轻蕴:看你认错这么及时的份上,我给你买了很多礼物   接着叶先生便做了个“请”的手势,许凉目瞪口呆地看着半个院子的窜天猴。   她结舌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叶轻蕴冷笑:你不是要上天么? ☆、182.迷得我都快中毒了   叶轻蕴手上带着一个明显的牙印去上班了,他坐在老板椅上,不抬头也能察觉到方誉飘到自己手上那若有若无的目光。   昨天约见的人都推到今天,再加上早上同许凉磨缠许久,所以理所当然地迟到了。以至于见了一帮人之后,抬表一看,已经是中午。   看方誉来了,他张口本想问今天中午太太点了些什么,又反应过来今天她并未陪自己上班,只好清了清嗓子作罢。   既然她不在,叶轻蕴一个人就很随意了。方誉进来之后,他又想起今天早上与许凉闹的那一番时光。   虽然最后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隔阂,但不得不说,孙思和的到来,给他们之间的感情造成了波动。他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沉吟片刻,叶轻蕴对方誉道:“你亲自去见孙思和一面,就跟他说,东旺那趟浑水,他还是不要去趟的好。这种前程不定的生意,华闻向来敬而远之”   不管孙思和信不信,总之他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不管是叶轻蕴自己还是华闻,都不会对他争夺东旺那块地有多大助益。   方誉把他的话学了一遍,点头称是。   叶轻蕴怕孙思和赖在枝州不走,又说:“都说秋收冬藏,这时候了,孙总也该回家去过个好年了”   这话算是直接挑明,不乐意孙思和在眼前晃悠,方誉垂眸,脑子里几方回转,只想着给叶先生的字句锦上添花,说得委婉漂亮一点。   毕竟总裁亲自说,和自己这个助理开口,是两码事儿。   叶轻蕴昨晚一个睡,有些孤枕难眠的意思。脑子里却清醒,虽然仍要让孙思和牵制梁晚昕母女,但这时候发话让他离开枝州,却是个两全的办法。   孙思和是个最能审时度势的人,就为他这个,他也不会随便将当年的事败露,更不会利用起来要挟自己。   叶轻蕴本人并不出面见他,本就会让他心里惶恐,猜测是否得罪叶先生,再加上方誉一去将叶轻蕴已经得知孙思和借他的名义扣押嘉诺设备的事透露给他,孙思和便会在惊惧之下,加倍找补回来。   那时候,他只会将梁晚昕逼得更紧。   在得到方誉“指点”之后,孙思和片刻都不敢耽搁,第二天就回了A市。   他临走前,交待周夫人,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天,是时候催一催梁晚昕了。   于是当天下午,梁晚昕接了一通电话,便一病不起了。   童湘一回家,便听家里的小阿姨说,母亲在床上躺半天了。她便立即上楼去,打开门一看,母亲背着门躺着,肩膀在微微耸动。   她心里一惊,赶忙过去查看,一到跟前才发现,母亲竟然泪流满面,泪水湿了半个枕头。   “妈,你怎么了?”,童湘急切问道。   梁晚昕哭得太过伤心,竟然没发现女儿什么打开门进来了。   她赶紧用手抹了一把脸,强打起精神,带着哭腔问道:“你回来了?”,一边说一边坐起身来,安慰道,“没什么,只是偏头痛发作了”   童湘见她脸色苍白,泪水将脸颊边的头发黏在一起,又脆弱又狼狈的样子,心里一紧,“妈,你有什么事,可别瞒着我。今天我碰到小姨,听说你正在四处筹钱,你借那么多钱干什么?”   女儿将梁晚昕问得哑口无言,想想这几天,简直过着地狱一样的日子,每天担惊受怕,四处筹钱,还要防止家里人知道。她的神经绷得已经够紧,今天周太太还打电话来催,说了一番严厉警告的话,这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再也承受不住,一气之下,便卧床不起了。   听她这样问起,梁晚昕再也隐瞒不下去,一股脑将前因后果说给童湘听了。   母亲哭诉着,声音都哑了半截,回荡在偌大的房间里,似乎里面每一件精美物什都是传播这份悲戚的介质。   童湘听完,不禁咬紧了下唇。气得一下子站起来,怒地脸色微红:“项链明明是她抓坏,凭什么都怪罪在我们身上!那个周太太,一定是有人授意,故意给咱们难堪!”   她这样义愤填膺,语调一声大过一声,梁晚昕赶忙拦住,“你小声一点儿,仔细让别人听见”   童湘冷笑道:“我正大光明,有什么不敢让人听见的!妈,你可千万有骨气一些,好歹你仍是副市长太太,她要动你,就不管许若愚的面子?”   梁晚昕只是哭:“你知道什么,那些人为了钱,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儿都干得出来。你当我不想堂堂正正当一个官夫人,和她在那儿纠缠,怕就怕她狗急跳墙啊!”   童湘皱了皱眉,那个什么周夫人,她从未听说过。大概在上流圈子里只能是个流于中等的人物,她不信对方有那么大的胆子,明知母亲是谁,还公然要挟。这事儿,肯定有人在背后捣鬼,不是许若愚的对手,就是她们母女两个的仇敌。   眼睛眯了眯,童湘的眸子更深了,既然现在也没把事情嚷出来,给许若愚难堪,那么就是冲他们母女两个来的了。   呵呵,叶轻蕴果然是,为了许凉什么手段都要使出来。   童湘心里恨意滔天,指甲掐在掌心也一丝感觉都没有。良久,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对一筹莫展的母亲说道:“妈,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您可别忘了,自己是许家明媒正娶的夫人。许家是根底身后的簪缨世族,许若愚的家底子,可有您的一半,还愁没钱可还吗?”   用许家的钱,去堵许凉的嘴,到时候不知道叶轻蕴会不会气得连许家的门儿也不想进。   梁晚昕像得了救命两方一般,立马起死回生了,顿时来了精神,“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反正许家又不缺钱,随便哪处房产拿去应付,都绰绰有余了”   有了对策之后,她在床上也躺不住了,拿了外套披在身上,伸了个懒腰道:“嗨,我先前怎么没想到这一宗,日日担惊受怕,现在总算是拨开云雾见天明了”   又拉着童湘的手赞叹道:“乖女儿,多亏你给妈出谋划策,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童湘笑道:“您啊,怎么到许家之后,胆子越养越小。虽然钱有了来源,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那个周夫人那边,还得拖着。既然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就由我来应酬吧”   她总觉得这事太不寻常,到底是谁指点周夫人,把那么珍贵的项链送到母亲手里,托她交给许凉的呢?   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她非要弄个一清二楚。要真是许凉设的局,到时候可别怪她鱼死网破了!   事情有了解决的办法,女儿又主动将自己身上的担子分一半到她自己身上,梁晚昕心里又温暖又酸楚,两眼泛着泪光道:“女儿,都怪妈妈舍不得副市长夫人这身皮,让你跟着一起受气受累,幸好我还有你在身边,不然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童湘淡笑道:“母女两个,何必计较这些,你这些年也为我操心不少。我这样做都是应该的”   不想对着母亲的眼泪徒添伤感,童湘扭头看外面的天空,阳光不知道什么时间已经暗淡下去,外面已经不再一派清霁的模样,沉甸甸地垂坠在人头顶,只觉得心口发闷。   可没想到第二天倒一扫阴霾,一片阳光灿烂,四周都是暖暖的阳光,金灿灿铺了一地。   许凉遇上这样的好天气,心情也飞扬起来,穿着一身利落的休闲装,从福利院里走了出来。   眼见着就快过年了,她买了一些玩具和文具送给福利院的孩子们。很久没去,大家都热热闹闹地围在她身边。   司机见她背着两只手,笑眯眯地走过来,下了车正要给她开门,许凉摆摆手道:“不用了,阳光正好,我走一走活动一下筋骨。别开得慢悠悠跟着了,一会儿我会自己回去”   司机应是,上了车没急着走,先给陈修打了电话,报备叶太的主要位置,这才发动引擎,驶入车流当中。   许凉自然不知道在她被绑夜宫之后,陈修配备了追踪器,日日监控她的去向。她和孩子们相处得十分高兴,还拍了照片,发在自己的微博小号上。   刚上传没几分钟,叶轻蕴便打电话过来了。   “回家了吗?”,他问道。   许凉说没有:“这么好的天气,我要吸收足了阳光再回家”   叶轻蕴低声笑道:“还在光合作用?”   “是啊,正在美美地晒着太阳,观摩街上的各色帅哥型男。不像某人,只能对着邮件文件,还有员工忙得分身乏术。叶先生,我会帮着把你那份太阳一起晒了的,不用太感谢我!”   “帅哥型男?许凉,你胆儿肥了?”,他那边翻动文件的声音静了下来,所以衬得他语气更加危险。   他话里的每个字都几乎在逼近她的耳朵,许凉听他语气不善,立刻改口,正色道:“街上的帅哥型男一大把,可我瞧着,都没有我们家那位长得好看”   叶轻蕴嘴角忍不住上扬,念了她一句,“就知道给我灌*汤”,累了大半天,就靠给她打电话这会儿休息一下。明明只是几分钟的光景,倒像僵住的骨头都被疏通了一遍,全身上下,有一种柔柔的轻松。   见把他哄高兴了,许凉再接再厉道:“我们家叶先生可是天人之资,金玉之质,颠倒众生,把女同胞们迷得不要不要的”   好话不要钱一样从她嘴里蹦出来,引得他低低得笑出声。过了一会儿才问道:“那我把你迷住没有?”   许凉笑说:“那还用问,迷得我都快中毒了。没看我正站在阳光底下杀毒么?”   她的好心情通过电波传染给他,叶轻蕴抬眼看了一眼外面,纵然无缘阳光万丈,但电话另一头的那个人,却将光芒乘在笑声当中,洒落到他心里去了。   挂掉电话,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敛,看见面前的女人,许凉的好心情一下子不翼而飞。   童湘抱着手臂,挡住许凉的去路:“我们谈谈吧”   许凉真后悔没上司机的车,突发奇想要晒太阳,是她太天真,没想到昭昭清辉之下,也有牛鬼蛇神出没。   她脸上的笑意很快被抹掉,语气淡淡地说:“你知道的,我和你一向没有共同语言”   童湘一哂,眸光里冷色流转,“这话你可说错了,我们俩的共同语言简直太多了。比如说,我们都是爸爸的女儿;再比如说,我们都当过叶轻蕴的女人,以前是我,现在是你”   许凉心里憋着一口气,回道:“这算什么共同语言,你是想跟我讨论,爸爸只是我一个人的亲生父亲,还是九哥只有我一个明媒正娶的妻子?”   童湘脸色陡变,讥笑一声道:“话可不要说得太满,谁会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今天我来可不是要跟你吵架,不如谈谈那串翡翠项链的事?”   “这个就更没话说了,我是怎么被绊倒的,你可是一清二楚”,许凉不想和她多说,举步径直往前走。   可童湘却阴魂不散,跟在她身后,说道:“你就这么怕我?”   许凉动动嘴,刚要说话,但又觉得实在没必要中她这样的激将法,便不搭不理,目不斜视。   童湘的步伐跟着她的频率快慢,见她如此沉得住气,心里噎了一下,更不甘心了。便说:“你大概不知道,那条项链的主人,叫孙思和”   一听“孙思和”这三个字,许凉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孙思和,最近怎么哪桩不顺心的事儿都有他的影子?   许凉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了,童湘说话便开始吊着人的胃口,慢悠悠地道:“现在项链坏了,他口口声声向我妈索赔两千五百万。看你这懵懵懂懂的表情,就知道你被蒙在鼓里,这些都是叶轻蕴的手笔,你知道吗?”   虽然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但许凉仍不想去询问童湘,脚步停下来,把脸转过去,她木着脸道:“多谢你为我解惑,不过家人要两千五百万,你现在省下和我闲聊的时间,去筹钱比较好”   说完在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在童湘面前她可以云淡风轻,可一个人静静思量,许凉便觉得心里慌乱得厉害。她的眉头从上车开始就皱起来,一直到下车也没松开。   听童湘话里的意思,孙思和竟然是叶轻蕴的人?   许凉直觉抗拒这种想法。嘉诺被扣押设备的事,刚好有了些眉目,主谋直指孙思和,但从潘宇东的口中,似乎其中还有些隐情,孙思和背后还有人。   这个人……会是他么?   她心里乱成一团,有无数脚印在胸口乱窜,试图突围出去,让人坐立不安。   看了看时间,离叶轻蕴下班还早。她把手机拿出来,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电话,手指来来去去摩挲着手机屏幕。   许凉知道不该轻易怀疑他,但心里的念头像沸水一样,止不住地往上冒。她甚至有预感,嘉诺的事,即使不是叶轻蕴出手做的,也一定与他有关系。   转念又一思索,这未尝不是童湘的离间计,自己要是轻易同叶轻蕴说破,恰好让她得意。   许凉按亮屏幕,最终拨了另一个人的手机号码。   潘宇东此时在外地,正被一群公司高层簇拥着,查看各个售点的仓库,解说员正讲解着物流程序,他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   他身体微微一动,因为这特别的来电提醒,所以手机一响,他便知道是许凉打来的。   但这时又不方便接电话,想了想,他对助理悄声说了两句话,助理跟过去跟解说人员交涉两句,便道:“大家辛苦,我们先休息一下,再继续吧”   潘宇东对助理点点头,示意他先看顾在场诸位,这才趁人不注意抽身往一边走。   许凉不常给他打电话,所以不管再忙,潘宇东总不忍让她的通话落空。在她挂电话的前一秒接起来,声音带着些喜悦,叫道:“阿凉”   ------题外话------   当当当,更新啦!小伙伴们快出来围观,都是过年前过年后两个样,希望大家不至于站在电子称上哭啊,反正我已经哭了/(ㄒoㄒ)/~ ☆、183.没有安全感的叶先生   听他那边有说话的声音,许凉便觉得自己电话打得不是时候,有些唐突,不好意思地问道:“潘大哥,我不会打扰到你吧?”   潘宇东语气轻松意在宽她的心,温声道:“不会,工作累了,刚好可以听听阿凉的声音换换脑子”   许凉虽然心急,想把心里的困惑弄个明白,但出于礼貌,还是先寒暄两句,才切入正题:“我只是没想到,孙思和背后的那人,是九哥”,说着,她手心里出了一层虚汗。   “你都知道了?”,潘宇东皱眉问道,“他亲口告诉你的?”   电话那边许久没反应,潘宇东便知道自己太心急所以把上面两句话的顺序弄反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打这通电话,只是为了试探自己。潘宇东只有苦笑的份儿,在外人面前他可以冷静自持,但轮到这个潘家失而复得的宝贝,他也束手无策。   许凉此刻握住手机,只觉得心里沉闷得慌,就像夏天阴郁的天气,憋着一场大雨,让人透不过气来。   “阿凉,你还在听吗?”,潘宇东出声询问,怕她有心结,便劝慰道,“他这样做也许并不是为了针对谁,商场上的事你接触不多,不明了其中的手段。他所做的这些,有可能只是他部署中的一个环节,嘉诺和叶轻蕴,谁跟你更亲密,你要分得清楚”   他的声音如春风化雨,缓缓平复着她心里的烦躁。冷静下来想想,嘉诺和叶轻蕴之间也许是商场上的恩怨。她下意识拒绝去想,除了潘宇东所说原因之外,更险恶的一重原因。   许凉一再心里暗示,一切都只是自己多想,叶轻蕴这样做,同宁嘉谦没什么关系。   她发现自己与叶轻蕴之间的关系更近一步,但她的胆子却变小了,怕他们之间的温馨会在哪天戛然而止,也怕忽地有一个浪头过来将他们冲散。   所以她知道,是他在为难嘉诺的时候,才会这样坐立难安。   心里松了口气之后,许凉才有力气笑出来,说道:“潘大哥,今天真是打扰你了,等你回枝州,一定请你吃饭”   潘宇东应好,便和她说再见,挂掉电话。   许凉坐在沙发上,正在出神,掌心的手机忽地震动起来。   一看屏幕,原来是姜奕。她赶忙接起来。   姜奕满身的喜悦透过手机传过来,“今天海关通知我们收货了,真是谢谢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凉说不用,但心里有些奇怪,按说潘宇东动作不会这么快才是,至少这一桩在刚刚那通电话里,他一个字都没提起。   姜奕大概兴奋坏了,将事情前前后后都跟她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听海关的人说,是方总助亲自关照,让他们尽快处理。当时我也不好多问,阿凉,这个方总助是谁?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总要请人吃一顿吧”   许凉心下震动,没想到这事儿是方誉出马摆平的。她现在都糊涂了,一会儿说孙思和为难嘉诺,一会儿又是方誉帮着解困。孙思和她以前没听说过,但方誉一定是听九哥的!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古怪?   不过一听姜奕说请方誉吃饭,许凉又觉得着实不用,现在连她自己都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呢。   便笑道:“这事儿我可没帮上多少忙,还不是你们自己清白,所以让海关那边审查进度加快一点儿。吃饭就不用了,年关大家都忙,小事一桩,你不要放在心上”   姜奕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犹豫问道:“是不是……叶先生帮我们说的情?”,这样一想,心情变得异常复杂。   听她话里似乎有些抗拒,许凉只当是他们都站在宁嘉谦那边,所以下意识不喜欢叶轻蕴。便安慰道:“也不算是他帮的忙,我拜托的人是另一位”   两人触到敏感话题,总会有些尴尬,许凉见状便提前祝她新年快乐,挂掉电话。   连姜奕都觉得尴尬,那九哥呢?   许凉摇摇头,只觉得满心无奈。   这几天叶轻蕴回来的比前两天早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自作多情,总觉得那天他们之间小小地冷战一次,他似乎更紧张自己。难道吵架有助于两人之间的感情发展?   但他的霸道还是一如既往,自己在以前的房间睡了一晚,第二天他便将那间房里的床洗劫一空,什么床上用品都不剩。   没办法,她只能往他的卧室去了。   叶轻蕴回来的时候,许凉正将菜端上桌。今天他没有打电话说在外面吃,那十有*会准时回家。   果然是这样。   他一回家还是老例子,衣服都不换,先去寻她。一看到系着围裙的许凉,他上下打量一阵,笑眯眯地说:“装得还挺像”   许凉心里存着事,不想多说什么,冲他笑了一下,让他上去换衣服。   叶轻蕴心里觉得她同往常不太一样,细细打量两眼,又看不出什么端倪,点了点头,这才转身上楼。   许凉心里只觉得有些累,菜还没上完,便扶着桌边坐下来。不一会儿又觉得好笑,大概这几年被九哥越养越娇,心里搁不下事。   不像以前,心里是空的,像个无底洞,什么往里一扔,能积存岁岁年年。   所以叶轻蕴穿着一身家居服下来,还以为她这样是在发呆。   他笑道:“真是千金大小姐,端个菜也把你累成这样”   许凉一抬头,便看见穿着自己前些日子给他买的浅灰色背带裤,上身是一件白衬衫搭配橘红色及膝针织衫。   她一见就笑了,以前没看过他穿这样鲜亮的颜色,今天穿这一身,衬得他挺括舒朗,慵懒随意,让人眼前一亮。   叶轻蕴握住她的手说:“终于高兴了?”   许凉嘴硬道:“我哪儿有不高兴,你眼花了”   “我还没你说的那么老”   她又笑起来:“是不老,这么一穿,年轻十岁,像移动的衣架子”   他捏了捏她的掌心:“又胡说,我要年轻十岁,别人就得说我们姐弟恋了”   许凉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此刻眼睛弯弯,里面像盛着一汪清澈浅潭,秋水顾盼,令人心醉。   叶轻蕴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亲,这才叹口气道:“你啊,从小心里便搁不住事。还真以为自己若无其事骗得过别人,只是周围的人不忍戳穿你罢了”   许凉想了想,浅笑问道:“有吗?”   “当然”,他语气轻柔笃定,“那时候夏清江也说,阿凉那双眼睛太说不得谎了”   说着,他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许凉心里虽然想问个清楚,但又知道,他对关于宁嘉谦的事一向十分敏感。即使他为人深沉,从来没有表露出来,但许凉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   她又不说话了,魂飞天外的样子,叶轻蕴点了点她的额头:“今天是没睡醒么?怎么看着这么呆”   许凉拨开他的手,狠了狠心,瞧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知不知道……孙思和这个人?”   叶轻蕴脸上的笑意一刹那抹得一干二净,他眼睛里的那份清澈收敛得极快,像一下子落进深不可测的未知当中去了。   所以当他这样带着力度的眼神落到人身上,让人有一种战栗和不详。   这种眼神她看到过一次,在以前自己去求他拉宁嘉谦一把,他提出结婚,被她拒绝之后。   叶轻蕴松开她的手,缓缓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许凉被他突变地的表情弄得不知所措,声音细细地说:“只是听说他好像跟那串翡翠项链有关系,所以想问问”   叶轻蕴嘴角的笑容意味不明,“到底是因为翡翠项链,还是别的事情?”   许凉心跳很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乱些什么,但他的反应又实在不容她平静自若。不知道说些什么,反正自己在他面前一向如同透明,存不住事,何必费那个口舌。   叶轻蕴却以为她是在用沉默来回敬他,隐忍怒气站起来,“怎么,别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我要是有心让嘉诺死,它明天就得破产清算!”   他这么大反应,许凉错愕地抬起头看他:“我……我又没说什么”   叶轻蕴越想越生气:“你没说过,心里难道不是这样想的么!不然何必绕着圈子,巴巴地去找潘宇东帮忙,你敢说不是因为听到外面再传是我要为难嘉诺,才这么魂不守舍?!”   许凉皱眉道:“嘉诺出了事我的确找过潘大哥帮忙,他当时只说是孙思和在背后捣鬼。今天要不是童湘在我面前提起,我也不会有心追问。我知道你怪我不够坦诚,但你就没有隐瞒吗?”   叶轻蕴冷笑道:“还真是和以前一样,遇上关于他的事你就敢顶嘴,小时候你胆子可没这么大”   许凉不愿他多想,截断他的话说:“这事儿和嘉谦没……”   他却忽然将旁边的椅子踢得飞出去,怒不可遏地道:“去他妈的嘉谦!”,说完看也不看她,拂袖而去。   许凉孤身站在饭厅里,周围是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但更衬得她满身清凄,全身发冷。   她从来没见他发过这样大的脾气,不管人前人后,他总是优雅稳重。对她虽然喜怒鲜明,但也不会胡乱迁怒。   今日的叶轻蕴在她眼里,十分陌生。   所以她才这样茫然,全身力气都被抽光似的,呆坐在那儿。   许凉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回忆不出来,刚才自己哪一句触怒了他。   叶轻蕴出了门,径直往别墅区的便利店走。他的脚步越来越急,跟自己赌气似的。   后来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才觉得全身发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穿着她给自己买的橘红色针织衫出来的。   冷风钻骨,并不比心里的寒霜更刺人。他也并不管,低头一看,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在地面上,有一种直白的孤独。   他整个人穿过迷蒙的夜雾往前走,没有目标地绕圈子。他心里有归宿,但脚步走不到那个地方去。   叶轻蕴一出门便后悔了,其实他也给惊了一下,原来自己也有这样沉不住气的时候。   只是心里异常不喜从她提起宁嘉谦来。一听见她好像以前他们热恋时候亲热称呼对方,心里的火焰便腾腾燃烧起来,根本按捺不住。   今时今日,同她越亲密,越担心生出变故。对于他的忐忑不安,她大概永远不会懂得。   有一次夏清江喝醉酒,胡言乱语道:这辈子就算在商场上栽跟头,也不要栽在女人身上。   他的警示之言,说得太迟了。   想到这儿,叶轻蕴自嘲一笑。   许凉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床上抱着一本书发呆。心里沉甸甸地,在她眼前的不是密密麻麻的字,而是一遍遍回放叶轻蕴暴怒离开的样子。   她心里像坠着铅,又重又疼。夜色那么长,她预感自己今晚大概要失眠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叶轻蕴的号码。许凉心里堵得慌,不想接,但手指已经按下通话键。   可接起来,那头却是个女声,顿时她全身如至冰天雪地。   幸好她还有理智,没有一下子挂断电话,便听那边继续说:“我是映丽江山别墅区便利店的店员,这里有位先生买东西忘记带现金,所以让我打电话给您,不知道您能不能出来一趟,替他付账?”   许凉又好气又好笑,“有的是人替他付账,你随便在他通讯录上找个电话拨出去吧”   等了一会儿,店员为难道:“可是……他的手机上只有您的号码”   许凉抿了抿唇,不想为难对方,便道:“请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到”   她挂掉电话,掀被起身,穿了件厚外套,拿上钱包,正准备下楼。   经过他卧室门口,许凉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拿了一件长风衣,这才往便利店走去。   到了地方,从外面便可以看到,临着玻璃坐着一个橘红色身影。他周围没有人,摆放的桌子周围空空如也,沉默极了,又落寞极了。   许凉用余光扫了一眼,并不看他,推门进去。   有个笑意盈盈的年轻女孩子站在柜台后面,对刚进门的人说:“请问,您就是许小姐吧?”   这声音,分明是刚才给自己打电话的那个。   许凉也回她一个笑容,说道:“是的,你好,我该付你多少钱?”   女孩子偷偷看了眼坐在窗边的男子,看他人来了却还是一动不动,心下十分疑惑。   不过她倒是乐意他在这儿多呆一会儿,那样俊美的长相,即使不跟自己说话,光坐在那儿也赏心悦目。   但她今天纯属活雷锋,也并没有多少觊觎心思。毕竟面前这位明眸皓齿的佳人,跟那位正配啊!   店员报了价钱,许凉付了钱,准备拿上找零就回家。   可面前的小姑娘递过来的并不是零钱,而是一枝玫瑰花。   许凉愣了一下,问道:“送给我的吗?”   小姑娘笑得酒窝深深,点头道:“是啊”,指了指窗边的人,“那位先生送你的”   她手里握着玫瑰,心里哼道,一枝玫瑰就指望她消气,未免太看不起她!   许凉看女孩子仍看着自己笑,有些不好意思,只想快些离开这里,便问道:“我的零钱呢?”   女孩子:“这枝花那位先生也没付钱,所以刚才您给的钱正好”   许凉被气笑了,自己付钱给自己买了一朵玫瑰?   她正准备转身,手上的衣服便被人抽走了。扭头一看,那人将衣服往空中一撒,长臂穿过袖口,不久便收拾妥当。一身黑色风衣,将他衬得挺拔冷峻。   许凉气道:“你干嘛?”   叶轻蕴的声音十分清冽:“你带过来,不就是给我穿的么?”   说完也不等她,转身往外走。   只是拉开便利店的门,握住手把不放,站在那儿等她,“里面暖气不错,你在这儿住一晚也不会感冒”   许凉恨得牙痒痒,心里窝火又不好发作,堵在那儿快给她憋屈死了。   她握着两只拳头,跺着脚出去的。   ------题外话------   当当当,更新啦! ☆、184.对不起,我爱你   两人一路无话。许凉故意脚步走慢一些,和他错开。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他后面的肩膀而已。   叶轻蕴忽然把脚步加快,许凉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频率,脚迈得更快了。   忽地,他长腿一顿,停在原地,许凉没刹住车,一下子撞到他肩膀上。   她捂着额头闷哼一声。   叶轻蕴抱着手臂站在一旁,观赏她自作自受一样。   许凉心里气闷极了,泪珠子快滚落出来,又被她硬生生给憋回去。   “不是不想跟我一起走么?”,叶轻蕴语气淡淡地开口。   心里像有一大团阴云挤在里面,把呼吸都给挤沉了。她恼恨道:“我就是不想跟你一起走!”   叶轻蕴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冷哼道:“你倒是走啊”   许凉瞪他一眼,这才大步擦着他的肩膀往前走。   这时候夜已经很深,四周被晕黄的灯光衬得十分静谧,连自己的心跳都能仔细数个明白似的。   来时许凉一个走,心里还有一股凄清孤冷,现在因为身后多一个人,便胆气十足。   她正出神,突然从身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许凉手肘一拐,就要挣扎,可抵不过男人的力气,只好抬脚又往前奔。   身后的人也随她闹腾,她一举步,他也跟着走。两人的影子像连体婴一样落在地上,成了一道又模糊又真切的剪影。   许凉全身挣扎出一身汗来,身后的人还在她耳旁低笑:“你好像拉犁的老黄牛”   她不输底气地回道:“你真幼稚”   叶轻蕴轻咳了一声,放开她,两手背在身后,又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   不过这样故意掩饰,倒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许凉想笑,又拼命忍住了,站在家门口,板着脸道:“时间不早了,早点儿睡吧”   正要转身,便被他拉住了,他的声音带着夜色的厚重与清冽,“我知道你还在生气”   许凉撇开眼睛:“不敢”   叶轻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别说赌气的话,这样怎么能解决问题?”   他总是这样,明明是他错了,还是习惯掌控全局。她还没怪罪,他就开始挑骨头了。   许凉抿了抿唇,“那就不要解决了”   她这样不合作,叶轻蕴倒有些无奈。对旁人,他有千万种对付的手段和方法,可遇上她就束手无策。   要说也只是别人将他捧得太高,站在云端之上。在她面前,他终究只是个凡夫俗子。   “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提他”,虽然对于尊严挂在天上的他来说,这话有些难以启齿。但他们是夫妻,总要把真正的喜怒哀乐铺展在对方面前,这是一种磨合。正因为那个人是她,所以他愿意一试。   许凉有些意外,这不是在间接承认,他在吃醋?   迅速看他一眼,又把眼睛垂下去,许凉说:“是么,不过你何必大动干戈?”   再深说下去,他觉得很不自在,果然还是当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叶先生比较驾轻就熟。   “嗯,我已经用玫瑰给你道过歉了”,他转开话题。   许凉还想多听他说两句软话,可他一下子就给撇到天外去,没好气地说:“玫瑰可是我自己付的钱!”   “夫妻一体,你的不就是我的么?”   他强词夺理,许凉气得不轻,照他胳膊上拧了一下,气势汹汹地说:“按你这么说,你这身肉也是我的,随便拧!”   然后快速输了密码,正要开门进去,就听见他在背后低声念了一句:“母老虎”   “说谁呢?”,她叉着腰,找他算账。   “说它呢”,叶轻蕴指向路边一只哈士奇,那狗看他指着自己,呜咽一声支起脖子来,后来又没动静了,再次把脑袋搁到两只爪子上去了。   许凉瞪他道:“你当我不知道你在骂我是狗?!”   叶轻蕴点头,闷笑道:“真聪明”   两人进了屋,离得近了,许凉才闻见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大概刚才便利店买的就是烟。   她只皱了一下眉,并未多说什么,抬脚就要上楼。   叶轻蕴却一下子拉住她,许凉扭头问:“干嘛?”   “我们谈谈”,他一边说,一边将她带到沙发上坐下。   他不习惯这样别扭下去。况且一涉及到宁嘉谦,他们两个之间那股淡淡的尴尬总是挥之不去。叶轻蕴是个注重效率的人,他不愿心结越拖越久,将情分都给拖淡了。   再者,他希望这件事就此打住,如果多做纠缠,一不小心,便会将当年的事情露出来。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于他来说,无疑是末日,是穷途。   所以他跟许凉解释道:“嘉诺设备的事,我刚开始并不知道。孙思和想做些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后来听说他打着我的幌子在外面胡作非为,这才跟海关那边说了个明白”   其实一开始,许凉要的也不过这句话罢了。   如果说宁嘉谦是她的过去,那叶轻蕴就是她的现在和未来。如果真是两边对峙,她夹在中间,真不知该何去何从。   叶轻蕴并没有想要为难嘉诺,对许凉来说,是个最好的结果。   她整个面部表情都轻松下来,“嗯,既然是孙思和自作主张,我对姜奕也好有个交代,不至于见面的时候,太过不自在”   “怎么我一说,你就信了?”,叶轻蕴忍不住笑道。   许凉张了张嘴,有些错愕,“难道事实不是这样的吗?”   “怎么不是,哎,你耳根子怎么这么软,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脑子当摆设的么?”他语气里满是无奈。   许凉想想,似乎的确是他说的那样,脸上木了一阵,说:“好像已经养成习惯了”   他认真地看着她,凝视她又大又圆的眼睛,“那你会……一直这样相信我么?”   “这就要看你,是不是会欺瞒我”   他半真半假地说:“如果有呢?”,眼睛一刻不移地盯着她,不想错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许凉摸不清他的想法,瞧着他的脸,“本来我是无条件相信你,不过今天叶先生在家里作威作福,我以后也要长长心眼儿”   叶轻蕴摸摸她的脑袋:“长心眼儿又如何,长得没别人多也是白搭。所以还是安生当个傻瓜吧”   许凉本来挺享受他顺毛的感觉,不过他的话却像针刺了一下,她怒目圆睁,“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好好说话的时候,一般不说好话”   “你还没为你刚才粗鲁的言行道歉呢!”,她开始兴师问罪。   两人越是斗嘴,叶轻蕴越能放松下来,他靠在沙发背上,垂着眼睛看她,一派慵懒肆意,别样诱惑性感,“抱歉,我选择性失忆”   “你不可以这么无赖!”,她气急,呼吸都粗了。   “我为什么不可以?”,他慢吞吞问道。   看样子,他不仅无赖,还要无赖到底。   许凉左右找着趁手的作案工具,拿起一个抱枕,便扣在他脸上,“不认错我们就同归于尽!”,说是这样说,其实手上根本没用力,枕头底下那人甚至还笑出声来。   叶轻蕴拨开她的手,将自己的脸从抱枕底下解救出来,笑道:“你不仅是小泼妇,还想做小寡妇么?”   她拿出杀手锏来,“今晚我要回我房间睡”   他果然沉下脸来,霸道地说:“不准!”   许凉刚要开溜,便被他抓住衣领,“你干嘛?”,她惊声道。   他风马牛不相及地答:“你洗漱好了吗?”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许凉诧异看他一眼,回道:“我洗了的”   叶轻蕴:“那陪我再洗一遍”   “我不要!”   “你闭嘴”   许凉的嘴唇被人堵住了,不闭嘴也得闭了。   第二天许凉醒来的时候,叶轻蕴已经起床,听见床上有响动,他从衣帽间里探出头来,看见她正扶着床边,便问道:“怎么了?”   许凉只觉得全身酸软,特别是两腿间,快要造反一样,她红着脸,垂下眼睛,支吾道:“没事,你赶紧去公司吧”   他打好了领带走过来,仔细查看她的脸色,见真没大事,才调笑道:“大概昨晚我用力过猛,不过瞧着你这样,也太让人有成就感了”   许凉脸上的红晕延伸到脖子上,像颜色极清亮的绸缎,抚摸上去,手感绝佳。   叶轻蕴身上又微微热起来,正要撇开眼睛,她却站起来,踮起脚尖,伸手将他的衬衣领子理顺。   他顺手扶住她纤细的腰肢,忽地抱住她了。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似乎是熏花的味道,仔细去闻,又不见了。那味道像一阵风,飘忽出来,同人的嗅觉捉迷藏。   为了捕捉这缕缥缈味道,他脸埋在她颈窝里用力一嗅,却把许凉弄得痒了。   她躲了一下,“你干嘛?”   叶轻蕴只好放开她,说:“我走了,乖乖在家等我,今晚在外面吃饭,到时候我让司机来接你”   想了想,许凉问道:“要见什么人吗,为什么要在外面吃晚饭?”   他没有多说,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留下悬疑,看她偏着脑袋看自己的样子,不再多停留,径自转身下楼。   许凉在他走后,在床边上坐了好一会儿,丝毫没有起身的*。   她兀自在那儿出神,想起来,自己好像真的很容易便相信他。所以两人之间出现分歧,一个是他不会将事情囤积在那儿不理,另一个就是,她下意识抗拒回到以前两人异常冷漠的时候,一旦他给出理由,她便忙不迭地打消疑虑。   现在许凉有点儿理解那些为了另一半犯痴犯狂的女人。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更爱他一些?   不过许凉自认为,不会像那些女人一样失控,比如童湘。   而另一边,叶轻蕴坐在车上,仍在平复呼吸。只是太眷恋她了,所以连上班这种短暂分离也要恋恋不舍。   所以他绝不会让她知道以前的事,他也不容许他们之间出现任何差池。   最近他们因为孙思和,已经闹过两次。心静下来一想,叶轻蕴也觉得自己有些紧张,所以导致失误。   细想昨晚许凉的话来,童湘最近似乎蠢蠢欲动,看来要给她找点儿事才行。   这样思忖着,叶轻蕴一到自己办公室,便把方誉叫过来,吩咐道:“给孙思和打个电话,现在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林雪禅那儿可以动一动了,给童湘找点儿事做,省得她去烦人”   他语气不悦,方誉其他多余的话不敢有,领了事务出去。   因为叶轻蕴走之前打了招呼,所以许凉以防司机来得早,便提前换了衣服,画上淡妆。   刚收拾妥当,便有电话来了,叶轻蕴说司机半个小时之后去接她。   许凉说好。   他那边正好有人进了办公室,虽有心和她多说两句,但在人前又不好轻举妄动。便跟她道别,挂掉电话。   司机果然守时,掐着表来的。许凉下楼等了几分钟,便说车子已经到了,请叶太出门。   许凉照了照玄关的穿衣镜,看并没有什么差错,这才出门。   虽说这时候时间不算晚,但到底是在冬天,天空像个宝蓝色的盖子罩住人间,又被闪亮的霓虹一衬,两相比较,让人心里有对夜晚生出一丝安稳期待。   车子并没有开到华闻去,而是停在一座大厦门口。这里是夏清江的物业,许凉虽不常来,但也知道顶层的旋转餐厅是一家枝州老牌名店,本来已经关了的,但夏清江怀旧,把人家以前店里的老厨师拉过来,美味终究传承下去。   不过这里的位子并不好定,虽然热度比不上孙家菜馆,但预约难度却过之而无不及。至少这种餐厅,如果不是和叶轻蕴或者夏清江一起,许凉很少来凑这种热闹的。   司机陪着许凉进去,乘了电梯到最顶层。空气里暗暗浮动着一层暗香,无端沉淀着人心底的忐忑紧张。   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情绪很不必要,但只要一猜测,他或许要给自己惊喜,那股期待的感觉便压都压不住。   下了电梯,司机对许凉躬了躬腰,自此功成身退。他连一个字没说,转身便走了。   许凉只觉得周围静极了,门童替她拉开门,里面各种亮晶晶的华丽摆设,比如深处的那架钢琴,比如天花板上垂坠下来的水晶琉璃灯。   四周都是一股豪奢气韵,色调雍容,让人忘俗。   窗边坐着一个身着白色礼服的修长身影,见有人来了,他站起来迎她。   他嘴角含着笑,似乎她便是自己心情的开关,她一来,便有喜悦绽放出来,这笑对她来说是第一份儿的体己。   许凉凝视他,一步步走近了。只觉得他满身光华,周围所有参照都被他衬得黯然失色,似乎这世上只有他一个,其余万物皆空。   走到他跟前去,许凉抬起手,与他摊开的掌心合在一起了。   许凉眼睛莹莹发亮,叶轻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问道:“怎么只知道看着我发呆?”   她说:“你系领结的样子看着很绅士”   “我不系的时候也很绅士”   许凉撇撇嘴:“大尾巴狼”   他的手握住她的侧脸,笑道:“我好不容易浪漫一回,你给我乖一点儿”,说着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许凉推开他的手,难得傲娇了一次:“那就看你表现啦”   两人入位坐定,桌上的烛光将两人之间的气氛衬得朦胧暧昧,再加上那捧红色野蔷薇,香气馥郁,鼓动着人的心跳。   许凉竟觉得羞涩得有些不敢看他,很有些人生初见的青涩懵懂,又觉得好像跟他在热恋。可事实上,他们结婚已经好几年了。   于是将目光撒到四周,发现以前订桌都困难的餐厅,今天只有他们一桌。这才后知后觉,他竟将这里包下来了。   这时叶轻蕴打了个响指,追光一打,落在那架钢琴和钢琴师身上。   钢琴师朝他们这桌致意之后,坐下,两只手轻轻搭在琴键上,有一种优雅美感。   一曲《riverflowsinyou》缓缓流淌在餐厅每一个角落,轻柔的调子,与周围的气氛相呼应。   上了菜,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只是偶尔抬起头,交换一个眼神,彼此都会忍不住微微一笑。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一刻。   吃到七分饱,叶轻蕴便搁下刀叉,许凉没一会儿,也吃好了。   “现在就走吗?”,许凉问道。   叶轻蕴岿然不动,“再等一等”   “等什么?”   他没答话,看了一眼手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暗处的陈修。   陈修会意,颔了一下首,转身出了餐厅。   许凉瞧他注意力往另一边去,便问道:“再看什么?”   叶轻蕴道没什么,“你不是说我不跟你道歉么,今天布置的这些,就是我的诚意”   虽然她早就不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不过见他有心补偿自己,又觉得该着实刁难他,便说:“你一声不吭的,只请我吃了一顿饭,哪儿来的诚意?”   叶轻蕴抿唇,掐着时间,然后跟她说:“看窗子外面”   许凉闻言照做,刚想说外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没有,就听见“嘭”的一声响,隔着距离也震得人吓一跳,正想着大概有人放烟花,落地玻璃前便是由火树银花组成的三个字“对不起”。   她震撼得捂着嘴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不是视觉角度的问题,那三个字看起来离她很近,与她所在的位置平行,似乎手一伸出去,就能感受到那三个字的热度。   烟火绽放完之后,有无数火红的碎片点点坠落,像流星划过夜空,使外面的黑夜也染上一些亮度。   许凉正想跟他说话,他立刻出声阻止:“别回头,还有”   果然,他话音刚落,又是“嘭”的一声,烟火随着一阵尖鸣升腾上来,再次绽放在许凉面前,这次的三个字是“我爱你”。   许凉眼眶忽地热起来,在她朦胧的泪眼里,无数的“我爱你”绽放在天际,这句话他从未说出口,但这座城市被烟火点亮的夜空,可以为他正名。   叶轻蕴面前的人一直在笑,窗外的烟火使她的侧脸看起来明明灭灭,美得惊心动魄。   她好像高兴得忘记了说话,叶轻蕴心里竟然有些紧张,便问道:“你就没有话跟我说么?”   “什么话?”,她已经不知道此刻今夕何夕。   “别装傻”,他睨她一眼,满心期待,甚至还带着一些坐立不安。   许凉似乎反应过来,拉长调子“哦”了一声,“有句话是想跟你说说”   叶轻蕴故作云淡风轻:“什么?”   因为刚才哭过,此刻她的声音仍带着一些鼻音,问道:“你在这里放烟花,不会被罚款吧?”   ------题外话------   今天又是虐单身狗的节日,一年到头,单身狗受的伤害多得不要不要的,呜呜呜~(>_<)~香香需要爱的抱抱。虐狗剧场:   许凉娇羞道:九哥,你干嘛这么大阵仗?   叶轻蕴:你说呢?   许凉:肯定是因为你太爱我了   叶轻蕴冷笑:是因为某个单身狗作者要虐我,我先把她虐了再说!   香香:/(ㄒoㄒ)/~ ☆、185.会议   烟花争相绽放在天边,引得大街小巷的人都抬头去看,嘴里不约而同溢出一声声赞叹。   童湘也正从排练室出来,昂首看着那一串串的“我爱你”,也不知道谁这么大手笔,将半个枝州上空都映得发亮。   今天排练的时候,她一直心不在焉,心里一遍遍回响周夫人的话。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既恼恨又轻蔑的笑来,真没想到那串翡翠项链里,还有林雪禅来插一脚。   大概她已经知道,那次绑架她的并不是许凉,而是颜艺珠。也亏得她心思藏得这样深,卧薪尝胆这一招用得不错。抓住了时机,跳出来咬了她一口。   不过,林雪禅自己的小辫子可太多了,随便抓一条,就能让她身败名裂。   童湘又瞧了一眼怒放的烟火,那忽然亮起的颜色,将已经落下的夕阳再次布置上去似的。   她想,这就是命,有些人要永恒受人敬仰艳羡;有些人便只能流落地狱,连天边这一点光亮也难以瞧到一眼。   童湘使尽全身力气,也要往上爬。那她不介意让她重新摔下去。   许凉好几天没去过公司,这日去一次,是因为快要年末,办一场尾牙宴十分应景。   吴敏川和裴意初不在,她理所当然成了代表,要去开会,商议流程之类。   她自认完全是个打酱油的,主要是主角不在,她负责吃吃喝喝,同相熟的人闲聊两句,然后认真聆听一下老板的年终总结,便可以功成身退。   以前这种场合,大都是吴敏川和裴一起出席的。那时候她和叶轻蕴之间没这么要好,到了年关他十分忙碌,平时大半个月都不回一次家的人,偏要让她呆在跟前。   反正能躲开那种打官腔,以及将脸笑成一张面具的场合,许凉毫不犹豫就去投奔叶轻蕴了。   可今天是没办法,没人在她身前挡着,她只有孤身上阵了。   一到会议室,许凉瞧着的确够热闹的,好几个在荧屏上的熟脸,这时候真真切切地来到眼前,还一聚成群,场面堪比走红地毯。   不过此时大家都很随意,穿着还是一样精心打扮过,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万一走着走着,出来追来一台相机呢?   许凉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没办法,她来迟了。显眼的位置早被人占光。   不过正合她意,这样就不用去应酬谁。   会议也不太正式,寒暄声此起彼伏,时间就是金钱,能趁着机会拉上一点儿关系,或者几个前辈,那简直就是赚了一笔意外之财。   只是没想到,还有比她来得更迟的。   当兰今和薄迁进来的时候,会议室里的声音忽地小了一些,将后进门的人衬得格外尴尬。   许凉看过去,薄迁似乎瘦了一些,不过五官更利落深邃,眉心的那点朱砂痣显得他有些飘逸的邪魅。可他的气质,又分明清透干净。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许凉便觉得他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气韵,沉稳中带着不恭,安静里带着叛逆。   看似矛盾,细瞧又觉统一。   是个谜一样的年轻男人。   兰今四处扫了一眼,目光所到之处,众人都纷纷撇开眼,生怕同自己打招呼一样。   全场除了几个修为高的艺人,熟人当中,也只有许凉表情始终如一。   也是,自从夏清江对薄迁下了封杀令,谁敢和他们扯上一点儿关系呢?只怕躲都来不及。   心里一声哀叹,薄迁已经率先过去,坐到角落里去了。   这位置,刚好和许凉邻座。   薄迁还是以往那样,眉眼不带一丝落拓,夏清江的抵制,不仅没压垮他,还将他洗涤得更加成熟。   他照常跟许凉打了招呼,不卑不亢地寒暄两句,便安安静静,不说话了。   余光瞟过他俊美的侧脸,许凉也有些为他惋惜。   站在一个经纪人的角度来看,光他这处变不惊的气质,在娱乐圈里也极难得了。   上面还在交待些什么,许凉没有细听。因为老板说一句,便立刻有人说吉祥话去捧。   快过年了,都喜欢这些吉利字眼,老板不仅不怪罪,还普天同庆似的,同大家一起开玩笑。   这下子氛围更加火热,私底下的仇怨都在刹那泯灭,都一门心思搭伙哄老板高兴。   许凉向来不掺和这些权利争斗,看着刚发下来的节目表出神。   上面的名单,除了几个天王天后,因为要录制春晚不在场,其余都要到场。   想想也是,一要给老板面子,二也是因为这样的宴会,一般就是公司人脉的聚集地。只要有些上进心的艺人,都不会错过这个好时机。   许凉百无聊赖地瞪了一下眼睛,试图将睡意给瞪出体内。旁边的薄迁却忽然悄声问她:“许小姐,你眼睛不舒服吗?”   她赶紧摇头道:“没有”   “许大经纪人这是觉得老板讲话让你累着了吗?”,有个比其余谈论声更高的调子突兀响起,场面一静,所有人的眼神都往许凉身上打追光。   许凉循着那道讨厌的声源而去,便看见季修源微挑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虽然她不喜欢争权夺利的气氛,但就是有人将一场好好的会议弄成宫斗剧。   麻烦找上门来,她向来以柔克刚,在其他人的注视下,缓缓启唇笑道:“老板讲话受累的可是他老人家,我安安静静听就行了。你眼睛这么好,今年的眼镜广告可真不该找你代言”   季修源早就因为目中无人,不知收敛得罪了一帮人,此刻听许凉快人快语,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特意给季修源好看。   许凉嘴唇抿着笑,对上季修源冒火的眼睛,撇开头,不再说话。   可季修源毕竟是老板的妻弟,赵垣在上首咳了一声,将话题扯到一边去,勉强给了个台阶下。   接着便扫了角落一眼。   许凉思忖着,这一眼可不太妙,难道老板真护季修源到这程度了?   打定主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安心当块木头,把会给熬完,许凉便打直了背,神游天外去了。   等会开完了,许凉终于舒了口气,只觉得全身都僵住。   她扶着腰站起来,一抬头便发觉赵垣正沉着脸往这边看。她正要开口问一句,便听对方说:“薄迁和兰今留一下”   一见没自己什么事儿,许凉随着大流往门口走,末了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只见兰今苍白着脸,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   她暗叹一声,估计又是一场大戏。   好久没回公司,许凉正准备回自己办公室看一眼。乘电梯的时候,遇上molly。   这个八卦女人一看见许凉,眼睛都亮了,朝她抛了个媚眼。   许凉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着这女人怎么不去当演员?一个化妆师,竟然全身都是戏。   molly一路追到许凉的办公室去。   许凉正把窗户打开透气,用纸巾擦着积了一层薄灰的办公桌。   抬眼瞧了一点儿不见外的女人一眼,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咖啡过期了,要命的话就委屈一下自己的舌头”   molly赶紧离那咖啡三丈远。   许凉笑着摇摇头:“你干嘛来了?这么偷偷摸摸,别人还以为我俩百合呢”   “呸,我从内到外都是直的”,然后声音弱弱地补了一句,“只是偶尔腐一下”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儿快说”   molly想起自己是带着一肚子八卦来的,“你知道今天老板为什么把薄迁留下么?”   许凉没说话,抬了抬下颌,示意她继续。   “听说林雪禅正在投拍一部网络剧,薄迁出演男主角”   这事儿许凉还真没听说过,“老板对林雪禅的态度有目共睹,兰今真不怕死要去趟那潭浑水?”   molly耸耸肩:“那有什么办法,薄迁被人封杀是显而易见的事。兰今原想瞒天过海,等剧拍出来有些成绩再交代个清楚,可圈子里的人谁不是人精,薄迁那性情长相,俨然就是下一个裴,眼红的人可不少。一下子就给捅到老板跟前去了”   “薄迁跟那边签约了吗?”   molly说:“*不离十,不然老板也不会那么生气。刚刚开会的时候多喜庆,等叫到薄迁的名字时,嘴角都垮下来了”   许凉这时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当时老板扫到他们那角落,脸色都变了。   molly见她不说话,自顾自地在那儿叹气,“不过听说这事儿是兰今私下定下来的,薄迁最后才知道。你说这女人怎么这么大胆?我看她肯定是着了林雪禅的道儿,看看她现在的处境,就知道被人坑了。她也是着急了,夏清江什么人,听说他爱玩儿极限运动,遇上雪崩都没死成,可见连阎王爷都不敢招惹的人物。他们倒好,不知道为了什么把人得罪得这么狠,夏清江一声令下,薄迁到节目组免费当嘉宾半路都给人退回来。可惜那么一个玉人儿,他要正式出道,光看颜也得让万千女人捧在手心!”   她不知道内情,许凉倒清楚个大概。   不过许凉可不是有点儿八卦就要天下皆知的人,不动声色道:“行了,天底下就你怜香惜玉”,又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可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molly咧了一下嘴,“知道你轻松快活似神仙,我们这等累成狗的人,只能接着干活去”,说着拍了拍许凉的肩膀,“万年宅女,千万别跟吴敏川似的剩下了”   许凉笑眯眯地说:“放心吧,我一定比你先嫁出去”   molly“切”了一声,“话可别说太满”   “对于这件事,我无比肯定”   molly翻了个非常标准的白眼,“那我等着你的喜糖”   许凉一脸认真,“明年就能吃到”   molly不以为真,懒懒地答:“嗯,祝你心想事成”   许凉微微一笑。   确定了年会的时间地点,即使许凉人到魂不到,任务已经圆满完成。   司机还在停车场等她,刚下了电梯,她便接到温璇的电话。   温璇在电话那边急道:“阿凉,我听薄迁经纪人说,他把你们老板给得罪了,是不是有这回事?”   许凉没想到兰今还有这一手,现在把责任推到薄迁身上,以温璇和他的关系,自然不会放任不管。   她实话实说:“我好几天没来过公司,所以不清楚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等薄迁回去,你可以亲口问他”   “他就是什么都不跟我说,连被封杀也一声不吭。要不是他天天在家守着我,我也不知道这事儿!”   许凉心里一动,“你们……住在一块儿?”   那边沉默一会儿,温璇良久才苦笑道:“你知道我从小无父无母,被爷爷奶奶抚养长大。薄迁也是,我们两个视彼此为亲人,相依为命罢了”   许凉脱口而出:“你这样,夏清江会怎么想?怪不得他对薄迁恨之入骨!”   温璇的声音无悲无喜:“阿凉,我知道你是站在清江那边的。但真的是他想多了”   他们之间,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许凉想了想,问道:“你这是……在用薄迁报复夏清江?”   温璇轻笑一声,低语道:“你也想多了”   ------题外话------   抱歉啊宝贝们,更得这么迟,出了一趟门,大家晚安,么么(づ ̄3 ̄)づ╭?~ ☆、186.女王范儿   “我知道自己这样说会麻烦到你,可是阿凉我真的很担心薄迁。这几天我心神不宁,总觉得会出事,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帮我照看他一下?”,温璇声音柔缓,但语气却有些焦急。   许凉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们夫妻两个,一个要把薄迁往死里坑,一个要将他拉出泥淖。要是温璇真开口让她帮着替薄迁奔走,许凉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只是温璇一向有分寸,只说了照看,并不多加为难。她也知道,许凉和,夏清江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会轻易拆他的台。   有些时候,许凉觉得温璇太过善解人意,看她娇弱的样子,不禁让人想到“慧极必伤”四个字。   或者温璇并不想让她出多少力总觉得多一个人帮着照看薄迁,总会让她,心安一些。   许凉答应下来。   越接近年会,叶轻蕴越是忙得厉害。各方都要摆平,连尾牙会要请谁这件事都要他亲自过问。有些时候,成败往往都在细节上,加之他又是个完美主义者,所以能者多劳成了必然。   这几天他都熬瘦了,许凉自然有些心疼,便煲了汤给他送到公司去。   叶轻蕴一从外面回来,本来板着的一张脸,见了她瞬时眉开眼笑。   许凉为这份笑也觉得满身舒畅,看他张开手臂便要将她揽在怀里,促狭地将保温桶往他手边一推。   他去饭局向来吃不了多少,席间主要是谈事情,脑子一转起来,胃就要靠后了。   这几天都要忙着见人,前两天还能抽出空回家吃顿饭,现在连饭也挤不出时间了。最后还是她自己煲了汤,送到自己公司。   叶轻蕴心里觉得十分熨帖,但又为自己跟她说不上几句话,又要投身工作感到懊恼。   许凉倒还反过来安慰他,说她正好有机会,步入贤妻良母的轨道上。   他真觉得许凉身上有变化了,她好像……越来越在乎自己。   以至于前两天母亲打电话来问候,询问他和阿凉之间怎么样,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直笑。   有些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你吃了吗?”,每天都要问这么一句,叶轻蕴并不觉得无聊,只是想开个头听她说话。   许凉一一跟他说了,连吃的什么,严姨教她在一边解说怎么做的都跟他报备一遍。她张口就是菜谱。   他含笑听了,从她嘴里出来整桌满汉全席,但一道菜也做不出来。每每被叶轻蕴说是纸上谈兵。   不过今天她倒没有在做菜上多费口舌,只是拿了碗和勺将酸萝卜老鸭汤给盛出来。   她在厨艺上一无所成,只有煲汤这门手艺还算看得过去。力所能及地,亲手送到他面前的,就是各色汤品。   叶轻蕴每天奔波于豪席之间,颇觉得油腻,在他心里,还不如跟她吃些清汤小菜舒服。   汤一盛出来,便溢出一阵清香味道,事先撇了浮油,汤色鲜亮。知道他不喜欢吃荤,便只有汤,加了酸萝卜条,吃起来十分开胃。   叶轻蕴连喝了两碗,又亲手给许凉盛了一碗。   她有些苦恼地撑着脸看他:“真不知道这些汤到底是养你还是养我,每次你都让我跟你一起喝,这几天每称一次体重,我心里就要爆炸一次”   “你又不是没胖过,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叶轻蕴将碗往她面前一推。   体重可是每个女人的命门,许凉一听自己也胖过,惊得不轻,瞪着一双眼睛问他:“我什么时候有过那种黑历史?”   “你仔细想想,小时候不是顶着一张婴儿肥的脸,跟在我背后,怎么撵也撵不走”,他回忆了一下她小时候的样子,一双眼睛黑亮湿润,宝石一样嵌在白嫩的脸上。脸颊有些胖嘟嘟,手总痒痒地,想要上去掐她一把。   许凉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那不是胖,是胶原蛋白好吗?”   “你的胶原蛋白可真多,每次跟你合照,你那张脸都快把相机镜头给撑爆了”,叶轻蕴哼笑道。   “我怀疑自己是个东郭先生,每天给你煲汤,倒把你那条毒舌养得越来越厉害”,许凉觉得自己是在助纣为虐。   叶轻蕴笑道:“反正我的杀伤范围固定在你身上,所以别担心,这个社会仍然安全”   许凉咬牙:“我担心自己都来不及,可没那闲心去担心社会安危”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许凉正要反抗,便听他说道:“胶原蛋白真不少”   许凉便抿唇一笑,立刻又后知后觉,他其实是在说她胖吧?   抬眼一看,他两只眼睛里带着亮晶晶的笑意,这才撅了一下唇,将他的手推开。   许凉想起今天温璇摆脱自己的那件事来,她只当茶余饭后的闲话,但他听了却情不自禁敛起笑容。   那件事里主角是林雪禅,不知道为什么,薄迁却被牵连进去。   叶轻蕴大概清楚,这里面有孙思和的手笔,或许童湘还会横插一脚。所以他觉得里面不安定因素太多,并不想让她掺和进去。   但转念一想,如果真那么圆滑世故,便不是他的阿凉了。   反正有他护着,也随她去了。   叶轻蕴并没有多说,点头道:“但这事儿你别做得太过,夏清江一遇到温璇的事就要发疯,别到时他火起来,牵连到你的身上”   “我知道,其实温璇并没有让我帮薄迁什么。可能觉得我和他隶属同一家公司,探听消息比较方便。温璇的性格你也知道,最怕打扰到别人”   知道她有分寸,叶轻蕴更放心了。一勺一勺喂她喝汤,听她兴致勃勃地讲起公司里面的趣闻。   等她故事说完了,一碗汤也见了底。   许凉不可置信地看着空碗:“我怎么嘴动一动,减肥大计就破灭了?”   叶轻蕴把她圈在怀里,低声安慰道:“胖了抱着舒服”   “真的吗?”   他打了个比方:“就像你小时候睡觉,怀里喜欢搂一只抱抱熊,要是那熊瘦得皮包骨头,岂不是会硌得慌?”   许凉点点头,脑子里流水线一样划过各色大餐,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   看她眼睛笑得弯成一道月牙,叶轻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真是被他给养傻了。   许凉没想到她对温璇的许诺,兑现得这么快。她第二天便收到了林雪禅的邀请,请她去参加林雪禅工作室的酒会。   但邀请函上并没有只请她一人,连吴敏川和裴意初一并请了。   只不过其余两人都在北京,实际的人数只剩她一个了。   许凉其实并不想去,夜宫那天的事,她记得清清楚楚,林雪禅冷厉的眼神,还有讥讽的轻笑,都让她觉得像在回味一个噩梦。人都趋利避害,所以下意识拒绝同那样的人有任何交集。   她并不清楚林雪禅在里面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至少从叶轻蕴隐隐的口风里面知道,她前段时间过得并不好。   但近期她又有翻身的趋势,许凉会不自禁有一种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就像一条阴湿的蛇盘踞在她背上,丝丝吐着红信子,让人全身僵住,动弹不得。   叶轻蕴见她拥着被子发呆,问她怎么了。许凉把事情跟他一说,叶轻蕴立刻笑了,“何必将她挂在心上,她的重要程度,比不上今天的那顿午饭”   许凉让他替自己拿主意:“那你觉得我去还是不去?”   叶轻蕴笑吟吟地说:“去,怎么不去?说不定还有大戏要开场,正好今晚你给我送汤的时候,可以说给我听,解解闷儿”   “我天生同她八字不合”,许凉皱眉,心里还是有些抵触。   看她还在犹豫,叶轻蕴便坐在床边,揉了一下她的肩膀,温声道:“阿凉,以前我总把那些坏人坏事隐蔽起来,最大限度给你一个纯净的生活环境。可一旦我们公布婚事,你可能不会像现在这么自在,你会亲身历经繁华,也会亲眼见证一些脏恶。你有这个资本,俯瞰所有人的喜怒,这便是叶太太,对上流圈子的回应”   许凉被他说得信心满满,点头道:“嗯,我会去的”   叶轻蕴摸摸她的脑袋:“瞧你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你一股劲儿向前冲,我也不放心。就让陈修跟你一起去”,说着又笑起来,“让你去,是想解开你的心结——林雪禅是个并不值得你费心的小人物,一脚把她跺到地狱里去,都怕磨脏了你的鞋底子。可你倒好,当成一场战斗了。行了,女战士,叶先生要去上班了,快点儿纳贡吧!”   说着把脸颊伸到她面前去,许凉顺势在上面亲了一下,声音无比响亮。   叶轻蕴一边笑,一边无奈摇着头出门了。   既然要出门,许凉也不赖床了,掀被起身,接了个电话。   温璇说要和她一起去童湘的酒会,这倒出乎许凉的意料。   但她也没多问,只说到时候接上她,一同去就是了。   两人约好时间,便收了线。   许凉穿戴好,仔细照了镜子,里面的人穿着一件格纹西装长外套,内搭白衬衫配对小领结,下面是一条休闲西装裤。   整个人看起来利落干净,酷劲十足,总之一句话,十分的“攻”,很有气势。   不过在外面冷空气面前,许凉只能甘心当受。她能屈能伸地在外面罩了一件长款羽绒服。   接到温璇之后,对方看着她的打扮苦笑不得,“你就这样去酒会?”   许凉送了个眼波过去,“料都在里面呢!”   温璇含笑不语。   许凉瞧她一眼,见她虽然扬着嘴角,眉眼却带着一丝轻愁,总也解不开似的。   便问她道:“你怎么会想着要去参加林雪禅的酒会?”   温璇:“我不放心薄迁,他是个很努力的孩子。如果真因为林雪禅,将他的老板给得罪了,那他这条路就算毁了。你大概也知道他的现状,他身上能少背一些苦难,就少背一些吧”   许凉忍不住问:“你对薄迁……这样放心不下么?”   温璇那双眼睛似乎早已看淡一切,可又让人觉得,她将一切情感深埋心底,所以眼睛里的东西便浅了。   她说:“我对周围每个人都放心不下,可我想要祝愿的人太多了,只能尽我所能,去拉靠悬崖最近的那一个”   许凉好奇问道:“你周围的人里面,也有我吗?”   温璇拉着许凉的手,声音温柔得想一片羽毛,“当然”。   不知道为什么,许凉看着她如水的眼睛,有一点想哭。   有些人背上压着一座山,却反过来问你累不累。   酒会一般来说开在夜晚,那时候经历一天的忙碌,可以借着夜色,放松一些,狂妄一些。   但林雪禅的酒会却在中午,可见她有多迫不及待,将一个重生的自己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一次她不再是看经纪人脸色的小明星,也不是卑微的贵少情妇,更不是任众人亵玩的“公主”。她是整个酒会的聚光点,是雪禅工作室的主人,她甚至想得更远,自己会打拼到这座城市的上流圈子,洗刷以前烙在自己身上的屈辱。   林雪禅含着一抹庄重笑容,挺胸直被立于人前,穿梭在各类人当中,长袖善舞,如鱼得水。   许凉在进了这家五星级酒店之后,脱下外套,连为她拿衣服的侍者都惊艳得眼睛亮了一下。   温璇也赞道:“你穿这身倒有一种凛凛的优美,气势夺人。”   “不愧是服装设计师,眼光不错”,许凉笑说。   温璇意有所指:“没有叶先生的眼光好”   许凉本想呛回去,但又不好在她面前提夏清江,索性大大方方点头:“是啊,要不是有他挑中的那位形象设计师搭配出这一套,我也当不起你那句赞”   “你明知道我说得是什么”   “猜谜语我一向猜不着”,许凉笑着冲她眨眨眼睛。   两人相互调笑着,挽着手臂进了场。陈修随侍在身后。   林雪禅毕竟在圈子里没什么人脉,来得都是一些相熟的人,在三六九等里隶属哪一等,就要仔细往下数了。   许凉温璇二人到的时候,一群人正围着一个穿着银色亮片鱼尾礼裙的女人说话,看那样子,竟然将身为主角的林雪禅挤到一边。   光看那袅娜背影,便不难猜出其出众的容貌。   等她微微转过脸来,快速朝这边看了一眼,许凉才觉得倒胃口,竟然是童湘。   看来她与林雪禅的关系不错,至少臭味相投。   许凉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心里只记得叶轻蕴的话,她是叶太太,不必将小人放在心上。   所以下意识地抬了抬下巴,这会儿更将她火焰一般的艳丽红唇烘托出来,生出一种让人不敢侵犯的冷艳来。   接着便听见身旁的温璇低笑说了一句:“女王范儿”   许凉正要说话,童湘便迎了过来,扬声叫道:“夏太太,你们来了?”   她点的是温璇的名,目光却落在许凉身上。   这目光很复杂,各种滋味,与她的目光一对视,她的复杂便会到达你身上,让人觉得感同身受。   客观来说,童湘身上那种感染力更强了,她本身是个很适合演戏的人。只是却把自己的生活给演坏了。   许凉移开目光,便看见有人三三两两往这边来了。毕竟夏太太的名头,还是很有号召力的。   她们并不知道许凉的真实身份,只是看她同温璇的关系亲近,便甜话不要钱一样,将她一起恭维了。   童湘身边的人瞬间少了很多,她也朝这边看过来,嘴角那抹淡笑若有若无,那双黑得像枪口的眼睛,像随时要发射出子弹来。   ------题外话------   昨天香香有在评论区里面说过,昨天爷爷奶奶同时住院,所以没有更新哦。今天奶奶各种检查,腿都要跑细了,守着老人家吊完水,香香才赶回来码字,昨天的那章会尽力补上。明天还要去医院,不过因为不用检查了会轻松一点,香香会挤出时间码字哒。希望奶奶早点康复,也希望大家一定要健健康康,么么哒(づ ̄3 ̄)づ╭?~ ☆、187.双杀   热闹总是人最多的地方,眼见着她们身边的人越来越多,陈修便上前来,挡在许凉面前。   林雪禅一见到陈修便心里发怵,往后挪了一步。很显然他是叶轻蕴授意,来保护许凉的,只要今天她再轻举妄动,对许凉不利,林雪禅知道,今天自己便很可能穿着这身华服奔赴黄泉了。   不过今天她并无意与谁为敌,相反地只要没人同她为敌,她就心满意足了。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扭头看一眼正言笑晏晏的童湘,心里忽然漫开一阵冷意。   既然今天林雪禅是主角,温璇自然少不得上前打招呼。   温璇今天前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让薄迁从林雪禅给他带来的束缚中挣脱出去。   但此刻人多嘴杂,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温璇只是寒暄两句,并未直奔主题。   许凉对众多太太小姐的话题不敢兴趣,但没想到有许多杂志报纸多家媒体人士。好些她熟悉的,便上去打招呼。   都知道她是裴意初的经纪人,随着裴的知名度越来越高,在媒体眼里自然是条大鱼。现在他们俨然将许凉当做是鱼线,都想打好关系,将来分一杯羹。   许凉嘴角含笑,来来回回打着官腔。只是眼前的都是些玩儿文字游戏的人,说话幽默有趣,时间并不难打发。   她笑意清亮,一身俊气打扮,一颦一笑都是*凝魄的风情,自然引人注目。渐渐地,温璇那边一众打扮精致的女人,许凉这边一群能说会道的媒体人。   两人俨然引领着整个酒会的氛围,倒让人不知道主办人是林雪禅还是她们了。   林雪禅心里自然不好受,自己请来的人,倒冷落了她。   剥开那层故作自尊的护甲,里面自卑便水落石出。人的气质是天生的,自己不管包装得如何华丽,都比不上被人簇拥的那两个年轻女子。   温璇也就罢了,在别人眼里,她带着一层夏太太的光环。但许凉就是实打实地受人追捧,毕竟其他人并不知道她是叶轻蕴的太太。   要是那群记者知道,他们现在正跟谁说话,恐怕更要争先恐后了。   林雪禅抬手看了一眼表,朝门口看了一眼,孙思和并没有如约而至。刚开始并没有多盼着他来,但此刻她周围只稀稀落落站着几个熟人,便想有个人做靠山,至少不会显得形单影只。   这时候有个女声在她耳边想起:“在等谁?他不会来了”   林雪禅转身一看,是童湘。   “这好像并不关你的事”,林雪禅没好气地说。   童湘耳朵上挂着的水晶吊坠来来回回晃得人心慌,缀得她嘴角那抹轻蔑笑容很亮,“真为他感到惋惜”,她叹道。   “为什么?”,林雪禅见她话说到一半,忍不住开口追问。   “因为他要错过一场好戏了”,童湘抿了一口鸡尾酒,眯着眼睛道。   林雪禅心里忽然揪紧了,心里鼓起来一团,让她呼吸便得紧起来。   童湘凑近,在她耳边轻声说:“希望从今天起,你会有一个新的开始,呵呵”   这声冷笑,让林雪禅不禁身体颤抖一下。寒气钻到她心里去了。   慢慢地,她将指甲掐进掌心里,心里翻腾着将面前这个女人掐死的冲动。   在林雪禅快要克制不住这股恶念的时候,台上的司仪便笑容满面地对与会人说:“非常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莅临林雪禅小姐为雪禅工作室落成而举办的酒会。对于未来,林小姐心里早就蓝图在握,下面有请她向大家展示!”   台下响起掌声,林雪禅正了正自己脸上的笑容,将自己的思绪拉回现场。虽然心里十分紧张,但到底还是冷静下来,迈着女主角式的正步,踏在红地毯上,一步步往高处去了。   她周围伴随着热烈的掌声,林雪禅一瞬间大受鼓舞,提着裙角,到了话筒跟前。   “蒙各位不弃,如今雪禅工作室终于诞生。非常感谢各位能和我一起见证这一刻,很高兴的是,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工作室便会独立拍摄首部作品,女主角由我自己担任,男主角便是颜值逆天的小鲜肉薄迁……”   听到这,许凉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温璇的脸色,果然,她听到“薄迁”两个字时,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等许凉回过头来,便听到林雪禅说:“请看VCR”   大家的目光都从她身上移到屏幕上,大概暗下来的灯光使全场有了一些肃穆气氛,会场中的人都渐渐安静下来。   在大家引颈期待的过程中,音响里面突然冒出一声呻吟。   女音,很媚,拉着丝一样在空气当中震颤,然后到达人的耳膜,让人不自觉脑补出一场香艳绮丽的画面。   等人还来不及脑补,屏幕上的人形从朦胧到清晰,伴着女子的娇哼,男人粗噶的呼吸,两人肉贴肉地叠在一起。   男人嘴里不时冒出一两句挑逗的荤话,引得女人一阵娇嗔。两人的肉搏还在继续,甚至不停变换姿势,俨然一幕男欢女爱的活春宫。   场上一片哗然,男子的面貌没有入镜,但那女人,清清楚楚便是酒会的举办人,林雪禅!   在场众多记者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对着屏幕一阵猛拍。   林雪禅原本是邀请他们来,用镜头记录下本次酒会的盛况,没想到噩运突然而至。她脸色一下子血色尽失,来不及压下去的嘴角僵死在脸上。   她难以相信眼前这一幕明明白白铺展在自己眼前,她宁愿自己在做梦!   林雪禅大叫一声,扑上去挡在屏幕面前,眼睛里含着眼泪,失魂叫道:“有人陷害我,这些都不是真的!我求求你们,别拍了!”   她又扭身去扣钳在墙壁上的屏幕,但她的力气又怎么能将其撼动?不一会儿,林雪禅昨天刚做的指甲全都断掉,一时间她手上血肉模糊。   屏幕上的“剧情”还在继续,只不过男人已经换了好几个,女主角仍没有变过。   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记者,林雪禅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扑到台边上,突然呕吐起来,溅在了童湘的鱼尾裙摆上。   碍于在人前,童湘心里难听的话并没有骂出口,只是皱了一下眉,身体连连往后躲。   有些时候,厌恶并不需要多恶毒的语言,一个细小的动作,便表达得淋漓尽致。   林雪禅被童湘的这个表情死死地钉在舞台边缘。她脑子里放着各类人的脸上,对自己露出同样的表情,上一刻她还在做影视大鳄的美梦,下一刻,便被火烧油烹。   她脑子里一片混沌,突然抓住童湘在自己上台前说过的那番话。   林雪禅全身一个激灵,身体开始发抖。眼睛带着一股狠毒的力度,搜寻到童湘的位置。   一定是那个女人,一定是她!不然她怎么会说出那番话,她明明事前知道!   林雪禅尖利地叫了一声,发疯一般朝童湘扑过去。周围的人见状都慌忙往边上一躲,给林雪禅开辟出战场来。   这下林雪禅更好施展拳脚,一口一个贱人。拳头,巴掌,指甲,全都不遗余力地往童湘身上去。   在这过程中,她脑后盘着头发掉落下来,加上狰狞的表情,俨然是讨命的厉鬼!   而她拳脚下的童湘,口红被抹到嘴角边上,脸颊更有几道血淋淋的伤口。还有她的衣服,被扯坏了拉链,酥胸半露,又引得记者狂拍。   童湘痛得眼泪直流,头发更被林雪禅揪下来一簇,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有气进没气出了一样。   这时候保安闻讯而来,将两个扭成一团的女人拉开。   林雪禅被保安架到一旁,仍然在空中拳打脚踢,跟疯了没两样。   见踢打不成,她又朝童湘身上“呸”一声吐着口水,刚要起身的童湘被吐个正着。   许凉和温璇从头到尾目瞪口呆。事情发展得太快,她们还没反应过来,现场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林雪禅的战斗力实在太强了,瞧童湘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恐怕要很久才能缓得过来。   再者,林雪禅已经被毁得一塌糊涂,童湘也是一位知名度很高的舞蹈家,这下媒体要忙坏了。   许凉敢保证,明天每一家娱乐报纸的头条,都将是今天这一幕。   没一会儿,连警察也来了,把林雪禅和童湘带去了警察局。   一直到出了饭店,许凉整个脑子都是木的。   她对身边的温璇说:“你拧我一下,刚才看见的那些,是真的吗?”   温璇果然轻拧了一下她的脸颊,“千真万确”   许凉手扶着额头:“天呐,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好一会儿才想起温璇的来意,“那薄迁的事怎么办?”   温璇苦笑着摇头,一筹莫展道:“这就要看接下来事态如何发展。只是今天事情转折得太快,媒体注意力不会发展到薄迁身上”   许凉点点头,思忖道:“今天的事情一出,我不相信林雪禅还有精力和勇气继续拍剧,到时候,说不定是薄迁要反过来向她讨违约金”   温璇听她说得有理有据,心里松快了一些,轻笑着说:“但愿吧”   今天许凉着实被惊得不轻,同温璇分开后,她一路杀到了华闻大厦。   彼时叶轻蕴办公室里正有其他人在汇报工作。许凉以前来的时候,第一件事便先到秘书室问他的情况,如果他的工作,许凉就会在秘书室里等一会儿。   今天她却直愣愣地冲进他办公室,推开门,总会计师带着下属正在同叶轻蕴说着公布年末报表的事。   见一个穿着很时尚的女人酷劲十足,连总裁办公室也敢乱闯一下子被震得息声了。   许凉满脸尴尬,正准备转身退出去,叶轻蕴便开口说:“进来”   她只好硬着头皮,在其他人余光的打量中,迈着小碎步到了叶轻蕴眼前。   其他人都站在红木办公桌前,而许凉却径直到了他的老板椅旁边,孰轻孰重,一看便知。   总会计师很有眼色,那女子一来,总裁的目光便一心一意地钉在人家身上了。   他轻咳一声,十分知趣地说:“瞧瞧我,一说起正事,连时间也忘了。恐怕叶先生也没吃中饭,要不我们填饱了肚子,再继续?”   叶轻蕴肃着的一张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看着他说:“我也忘了吃饭这事儿,你说得很对,有了力气才好做事”   总会计师闻言便带着资料,从总裁办公室里退了出去。末了还很知情识趣地将门给掩上。   叶轻蕴心里笑骂了一句老狐狸,这才重新将目光移到许凉脸上,“瞧你这样子,该不是被今天的大戏给吓着了吧?”   许凉精神一振,瞪着眼睛问:“你早就知道今天这一出?”   叶轻蕴摇头:“并没有。直觉会出事,具体怎么样的,你跟我说说”,然后在她周身找了一圈,“汤品配故事最搭了,今早我还跟你提过的”   许凉瞥他一眼,意思是别闹了,然后将始末一一跟他说了。   她自认是个不错的说书先生,但不管她描述得多么绘声绘色,面前的人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许凉不确定地问道:“你不觉得……这事儿很荒唐吗?”   叶轻蕴扬了扬眉:“有了荒唐人,才有荒唐事”   ------题外话------   同时虐了这俩女人,爽不爽?   把昨天欠大家的更新补上,大家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188.和老板娘撞衫啦!   林雪禅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枝州大街小巷都沸腾开了。许凉一走出去,便会有各种关于那天酒会的新闻。   媒体更是看热闹嫌势头不够忘一样,将她的过往又挖了一遍。这次华闻的公关就乖多了,关于林雪禅和“神秘人”一同出游的隐秘旧闻便被娱乐报纸一笔带了过去。   有人全身而退,有人却被推上风口浪尖。至少林雪禅一从警察局出来,便被媒体通缉,但她似乎从此失踪。   于是枪口便对准了同为当事人的童湘。   都在猜测,林雪禅在自己酒会上却曝出那样的丑事,后与童湘厮打成一团,场面热闹到连警察都来了。   童湘当众被打,各类人士有目共睹。她作为受害人,却没能获得多少同情。能让林雪禅不顾仪态,那样发疯,一定是童湘做了什么让她恨之入骨的事。   这其中的缘故也不难猜测,酒会那些淫秽视频,十有*是童湘的手笔。   有人爆料,童湘和林雪禅曾手挽手一同逛街,俨然一对闺蜜。如果实情真是童湘陷害林雪禅,那这个女人的心机简直深不可测。   不过立刻另有营销号深挖林雪禅的过往,历数其罪状,说她假怀孕搏公众眼球,当过某个世家公子的情妇,最让人恶心的是,她曾经在夜宫当过“免费公主”。   后者更是有图有真相,将林雪禅的拜金,势力,不择手段,以及淫荡展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很快大家的焦点都在狠骂林雪禅上面,因为她的形象太恶劣,甚至有人慢慢浮出水面,在为童湘洗白。   许凉看了新闻,围魏救赵这一招,童湘做得不错。至少公众的嘴算勉强堵上了。   只不过她一向要强,又自诩枝州的顶级名媛,这一次却在镜头下狼狈不堪,足够她回去沉默一阵了。   对于童湘,许凉虽然看不惯她,但也没什么落井下石的心思。只要两不相干许凉便心满意足。   但如果事态真无法控制地蔓延下去,肯定要将作为童湘继父的许若愚牵扯进来。   官场上的事许凉了解得不深,但也知道如果有心人要拿这件事大做文章,也不是没可能。   叶轻蕴一回来,便看见许凉随意梳了一个丸子头,身穿家居服,盘腿坐在沙发上咬手指。   她这样子,倒像小时候做作业,遇上了解不开的难题。   他走到跟前,影子将灯光挡住大半,许凉这才反应过来。抬眼看他的空挡,只觉得全身都僵掉了。   许凉拉着他,将刚刚脑子里纠结的问题扔给他了。   叶轻蕴摸摸她的脑袋:“难为你这空空如也的智商,也能想得这样深”   许凉在他手背上掐着十字架,“快说!这事儿会不会牵扯到我爸身上去?”   叶轻蕴笑吟吟地看着她,本以为她与童湘天生相互看不过眼,此时见地方落难,会心情飞扬。   只是打开门一看,这傻子还愁肠百结地坐在沙发上,担心起她父亲来了。   真不知道她是心宽还是心窄。   叶轻蕴让她放心:“你父亲在官场这么多年,这点儿事都应付不了,只怕早就保不住如今的地位”   许凉也觉得自己在家里胡思乱想太多。讪讪笑道:“我这不是……在允许范围内合理想象吗?”   叶轻蕴斜她一眼:“智商本来就不高,还不省着点儿用?”   许凉眼睛一亮:“你也觉得我是动了脑筋的?”   叶轻蕴:“……不如多想想,吃什么补脑”,损了她两句,他又转到正题上来,“你爸爸跟童湘的事没什么关系,不过你公司倒杯林雪禅牵连得不轻”   这个她倒没想到,“怎么回事?”   许凉一整天关注重点都在那两个作死的女人身上,所以忽略了有关公司的消息。   叶轻蕴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等许凉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他揉捏,开口却是:“用点儿劲儿!”   许凉咬了一下唇,尽职当着小丫鬟。   叶轻蕴这才满意道:“因为林雪禅的事,你公司股票跌了不少”   这些她知道得并不多,模模糊糊猜测道:“蝴蝶效应?”   “对,你们公司一直发展不错,贝樱投行有意向增资。但从林雪禅的事情上来看,显然公司内部管理有些不足,vincent主要负责娱乐行业,有风声说,他本来一心看好,这时候倒却步了”   许凉不解:“林雪禅的合约已经到期了,怎么怪罪得到我们公司身上?”   “只是那个视频录制的时间,是在合约期内。亚森影视对自己旗下艺人约束不利,vincent才会犹豫起来,毕竟贝樱的去留影响着亚森未来的发展,既然贝樱不看好,那股东们自然不会买账”   许凉问他道:“这里面……不会有你的手脚吧?”   叶轻蕴悠然一笑,缓缓道:“亚森还没重要到让我出手的地步”   许凉为自己的饭碗不平:“我们公司在圈子里的业绩,好歹数一数二好吧!”   叶轻蕴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这只是冰山一角”   她又想起另一桩:“那林雪禅不就把亚森给得罪狠了?”   叶轻蕴点点她的额头,嗤笑道:“怎么光知道替其他人操心,也没见你这么担心我啊?”   许凉瞥他一眼:“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在她眼里,叶轻蕴俨然是个巨人,任何事都难不倒他,任何难题在他面前都会服服帖帖。他以一个无所不能的形象屹立在她心畔,所以许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如此安心。   要等到以后她才会知道,叶轻蕴并不是刀枪不入。他身上的软肋全都暴露在她面前,也会满身创伤地跟她说:“阿凉,我是个人,我的心也会疼”   但此时他们之间还亲密无间,还美满安好。许凉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轻轻笑着,隔着那件白衬衫,在他颈窝处烙下亲吻。   隔一天便是亚森的尾牙会,恰好在华闻的宴会前一天。许凉要在叶轻蕴的主场,预演叶太太的位置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去亚森的尾牙会,正好给自己找点儿事做,不至于整天在家胡思乱想。   在去宴会之前,她先去了公司一趟,裴意初说他买了一份新年礼物送她。   许凉到公司收了包裹,便碰到了正往公司赶的molly。   见她一副怀孕破羊水的急相,许凉拦住她问道:“你不去会场,跑这儿来干什么?”   molly只恨不得自己头上长着犄角,便可以像头牛一样往里钻。一边被许凉拖着,一边艰难前行,跺脚道:“你可别抹杀我这次的眼福。听说大老板来了,你瞧着那几个大爷似的投资商什么时候这么积极跑到公司来?他们不去会场,迂回到这里,还不是因为大老板今天过来!”   “谁是我们公司的大老板?”,许凉拗不过molly,只好陪着她往里面走。只是一边说一边观察molly将一双“恨天高”踩踏得如鱼得水,着实让人惊叹。   molly白她一眼:“这你都不知道!那你听过亚森影视只是玮宁集团的分公司吧?”   许凉点了点头:“连不是亚森内部的人,也知道这事儿吧”   “这次来的,是玮宁集团的第二大股东。虽然他只担了个董事会非执行董事的虚名,不过他说话一向比玮宁的一把手还管用”,molly越说越激动,“更何况他一向神秘,从来不在公司里露面,要是这次能得见天颜,我少活十岁也值得!毕竟是玮宁的太上皇啊!”   许凉撇撇嘴:“你这个誓言一点儿也不走心,敢不敢说让你见他一面,你皮肤提前老十年?”   molly咧了一下唇,“果然最毒妇人心!”   两人到了公司大堂内,本来该冷清的地方,竟然簇拥着一堆人。里面不少熟面孔,都是知名的艺人,只不过此刻都被经纪人或者助理伴着,在扶梯底下引颈而望。   许凉也没想到会这么大阵仗,周围都是些演艺圈的名人,竟然为了能见那人一面甘心在这儿等着。   毕竟这里没有独立的化妆间,更没有环境舒适的保姆车。   今儿来得人派头可真够大的,老板带着他去公司上面一层层视察,竟让黑衣墨镜的保镖将上楼的每个入口都给拦了。怪不得这儿堵着一堆人上不去。   虽然没看到人许凉也觉得有些扫兴,但环顾四周,颜值顶天的各位女明星也十分赏心悦目。   她还能看颜自我安慰,molly却显得很失望,“本来想着大老板可望不可即,现在才知道,他既不可望,也不可即”   许凉安慰她道:“瞧瞧这满堂的衣香云鬓,美人如雪,你也得振作起来啊”   molly丝毫提不起精神:“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整出来的。我给她们化妆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生怕把人刚做的下巴给捏歪了”   许凉忍着笑说:“你还要跟着一起等人下来吗?”   molly摇了摇头,十分深沉地说了一句:“算啦,有缘总会相见”   两人又出了公司大门,这才往尾牙会的举办场地而去。   一下车,许凉便觉得这次亚森下了血本,至少从外部来看,花架四立,地上是撒着白玫瑰的红地毯。一直延伸到大厅里去。   每个人,不管是不是明星,都有这样一次机会,耀眼于红毯中暗暗发光的星途上。   这不像是公司的尾牙会更像是一场极富盛名的颁奖典礼。于是人人心里都被感染上了激动和期待。   进去之后,会场的全貌便呈现在人面前。整个色调是淡雅的粉白,人的头顶上悬挂着花球显得活泼生动。   听说会场设计是由亚森老板的太太季曼操刀,今天一看,不似以前的华丽,但有一股别样的清新。   虽然赵垣带着大老板去公司视察,引得不少人从会场跟过去。但现场还是有不少人在,大多都是明白人——别人身份那样尊贵,跟过去也讨不着什么好!   虽然赵垣不在,太太季曼自然担当起了女主人的指责,迎来送往,翩翩应酬于各类人中间。   季曼在大家眼里也算是个传奇人物,她年纪并不大,同赵垣算是老少恋。又生得美貌昳丽,让自妻子亡故一直担心的赵垣也动了凡心。   听说季曼手段极高,还没嫁给赵垣,就将他与头个妻子生下的孩子给逼走了。   这些传闻许凉都不大放在心上,唯一让她觉得该警惕的是她另一个身份——季修源的姐姐。   毕竟裴意初和季修源争斗已久,内外皆知。不仅两人之间有较劲的嫌疑,季修源甚至连裴意初这边的工作人员也一起记恨上了。   来参加年会的只有许凉一个人,多加防备总是周全的。   刚这样想,许凉旁边的molly用手肘撞了撞正在出神的她。   许凉扭过头,问她:“怎么了?”   然后看见molly冲自己挤眉弄眼。   她会意,朝前面一看,心里万马奔腾——在季曼出风头的日子里,自己竟然与对方撞衫了!   ------题外话------   今天好累啊,一边码字一边打瞌睡,脑子里想的情节,还以为自己正做梦呢。晚了一点,抱歉,么么哒(づ ̄3 ̄)づ╭?~ ☆、189.撞衫引发的血案   气氛骤然尴尬起来,虽然许凉竭力保持镇定,但僵硬的表情还是显得有些不自在。   今天颇有些出门不利的势头,但季曼已经越来越近,还是要打起精神应付。   周围人的眼神如有若无地飘到这边来,都想看看这出好戏怎么收场。特别是季修源周围的那帮人,已经止不住嘴边的那声嗤笑。   越是这种时候,许凉表现越大方得体,扬起一抹嫣然笑意,眉目如画,那身红色刺绣图案长款连衣裙将她衬得明眸皓齿。   她身上的那抹恬淡气度,让人立刻有了另一种感觉:即使两人穿着一摸一样的衣服,但许凉穿出的是层次,季曼穿出的是相得益彰。   这样一看,就像两个不同类型的人物,无从比较。   季曼心里虽然不悦,但今天是亚森的大日子,显赫人物众多,自己丈夫的人脉差不多都到场了。即使觉得面前这个亚森的女职工不凑巧和自己穿得一样,心里的不满也要死死压制在心里。   只是这件衣服是某奢侈品牌前两天才出来的限量版新款,自己也是提前预定了半个月才赶得上亚森的尾牙会。面前这个年轻女子有这个福分穿在身上,不是家世不错,就是那类勾人魂魄的小妖精。   因为赵垣掌管的亚森旗下有不少模特花旦,各个美艳不可方物。季曼疑心病重,为人也霸道,所以每次见到亚森里面的女人,面上端庄,暗地里却要不住撇嘴。   再说眼前这个,瞧这长相,说不定就是那等不入流的。   季曼暗哼一声,面上却笑意吟吟,一副大家主母的端庄模样。   “这位小姐眼光倒和我相像”,季曼伸手拉住许凉的手,一边说一边在她掌心按了按。   许凉不喜欢这样的肢体接触,暗中皱眉。心里只叹气,看来这位赵太太只是面上和善,心里不知道怎么埋怨自己呢!   她笑容得体,回道:“哪里,今天我是沾了这件衣服的光,可这件衣服,却是沾了赵太太的光”   许凉话说得漂亮,眼神却清亮,不卑不亢。站在璀璨的灯光底下,被红色的衬得更加仪态万方。   季曼心里稍稍好受一些,这时候又有人进门,她笑着告了声恼,往门口迎上去。   看着老板娘渐渐远了,molly在一旁替许凉松了口气:“幸好你会说话,这位赵太太那辛辣性格,连老板都要退避三舍。公司哪个女艺人见着她不绕道走?”   许凉对这些八卦不甚在意,慢吞吞答了一句,“是吗?”,从侍者手上端了一杯果酒,轻轻抿了一口。   molly打量她一眼:“都说你是那种随性的人,我看其他人都看岔了,你明明就是个傻大胆”   许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毕竟亚森在业界名声数一数二,陆陆续续便有时尚界,媒体界,娱乐界,甚至一些名流高官进场。   许凉从小就在大院儿长大,有些熟面孔,她便会若有若无地避一避。   本来她在偌大的亚森影视没什么存在感,不管叶轻蕴还是她自己都觉得在曝光率极高的公司里不要露脸太多。   一是裴意初现在的一点一滴都由他亲手打拼出来,如果外界知道他有一位背景不凡的经纪人,难免会怀疑他取得的成绩是否真实,这显然对他不公平;二是许凉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一直坚守岗位,如果将来要退出,也能无声无息,默默抽身。   她抬手看了一眼表,思忖着在老板等会儿宣讲完年度总结,她就打道回府。   盯着表盘好一会儿,想着自己只是跟几个颇熟悉的人寒暄两句,竟然完全找不到其他事情做了。   略站了会儿,在一群经纪人簇拥在一起交谈的时候,许凉听着她们面和心不和地说话只觉得提不起兴致来。   趁一位金牌经纪人鼓吹自己这一年的战绩时,许凉见其他人都全神贯注,既羡慕又嫉妒地聚焦在那人身上,只觉得提不起兴致。   她默默抽身出来,准备去洗手间补补妆。好吧,补妆倒还是其次,就是想出去透透气,总之六星级酒店的温室花房,总比对着一张张伪善笑脸强多了。   出了门,绕过大厅,许凉去洗手间补了妆,闲庭信步一般走在花架搭成的院子里,满眼都是舒心的红色,簇拥得十分热闹,见了总让人心情开阔。   许凉深吸一口气,刚要拐角,就听见一阵交谈声。   一个女人正在说:“经纪人一会儿让我去陪酒,说今天有个极要紧的人物要来,如果能讨他的欢心,要大红大紫不在话下。可是”,女声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你知道的,我已经有了男朋友,要是让他知道了的话,肯定会不高兴”   另一个便劝她说:“只是陪着喝点儿酒而已,再说了,那位可是站在云端的人,我们往上瞧一眼,他露出真容来,都是底下人的福分。哪儿由得到我们挑三拣四?要我说,真被他看上,那才是祖坟冒青烟,几辈子在佛祖坐下求来的福气!”   女子的声音羞涩起来,“你说的我也知道,他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次能参加公司的尾牙会,是老板竭力促成的,就怕有一丁点儿闪失。可就是知道他身份多尊贵,我才不敢随便露头,你没看其他女艺人,削尖了脑袋要在他面前表现,看那架势,比抢周导电影女主角还激烈。”   “嗨,你这个榆木脑袋。既然别人都想上位,你为自己垫垫脚怎么了?再说了,就算到时候人家一个没瞧上,要丢脸大家一起丢,叶年,韩凝这种排在全国前十的女明星都要去一争高下,就是想着如果得那位青眼了呢?”,说着无奈叹了一声,“拼死拼活圈那么多脑残粉有什么用?不如这位大人物的一句话”   两人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许凉才从后面走出来。并不是她有心偷听,只因为如果正在人家说悄悄话的时候走出来,场面一定很尴尬,所以她就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没想到一听倒还真一桩隐事。   实在想不出今天来的是何方神圣,瞧这狂蜂浪蝶的气势,简直要把整个亚森的女星纳入后宫节奏!   看时间不早,估摸着宴会要正式开始,许凉这才重新回了大厅。   此时人显然比刚才更多了些,一时人声鼎沸,一派繁华奢丽。   许凉看到molly就在取餐区旁边,正要走过去,便被人拦住了。   “这件衣服倒稀罕,看起来和赵太太的一模一样”,一道娇声传来,许凉定住脚步,回身一看,却是一位里面穿着墨绿旗袍,外面罩一件白色短款皮裘的丽人。   她上前含笑打量着许凉,满眼赞叹地问道:“还是赵先生眼光好,旗下有这样一个品味样貌不俗的艺人。能冒昧问一句,你出演过什么作品吗?”   许凉摇头道:“抱歉,您认错人了,我只是亚森的员工,并不是艺人”   中年女人滋声道:“这样的品貌,不做演员真是可惜了,既年轻又漂亮,举止行动都惹人注目”,又笑道,“从你这衣品看,就知道是个灵慧的妙人儿”   许凉要这时候还听不出她这话的意思,这么些年头就算白活了。明里是在称赞她,其实是将她当做刺心的武器,给季曼找不痛快。   虽然面前这女人许凉大概觉得面熟,一时想不起她的姓名,但对方跟季曼有过节是肯定的。   许凉可不想变成两人争斗的垫脚石,她可不是任人宰割的软柿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这衣服是我的家人帮着挑的,事先他可不知道会同赵太太身上那件一模一样。要是知道,必定不会让我穿来赴宴”   她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特别是最后一句,到底是怕和赵太太撞衫,惹对方不快;还是一心一意顾念她本人的心情,不想让自己膈应呢?   余丽姝在影视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听了许凉的话之后,表情一僵。继而嘴角那抹习惯性的得体笑容又升了上来,只觉得面前这女子心思实在灵巧,一股傲气将她的脊背立得笔直,让人折服于这份芝兰气质。   正觉得有趣,便有人上前来,在许凉耳边说了一句话。   许凉听了季修源助理唐爽的话,不禁眸色深了起来,咬了咬下唇,冷笑一声:“不用了”   原来是她和余丽姝说话的时候,被季修源听到了,以为许凉要和人共谋,让他姐姐下不来台。所以差了自己的助理过来,“请”许凉去酒店房间里,另换一身衣服。   并保证,许凉新换上的那身,绝对会比她身上这件“A货”奢侈得货真价实。   许凉心里只觉得好笑,季修源的眼力可不怎么样,难道就因为她只是个小小的经纪人,便只配得上穿“A货”吗?   就因为自己与亚森的老板娘撞衫,就必须换件衣服,还她一个独占鳌头的威仪?   真是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多费一个字的口舌,她都觉得恶心!   所以她断然拒绝,别人跋扈到自己门口了,难道还有助人跋扈的道理?   许凉的脸色一派泠然,不顾唐爽在一旁笑得阴风阵阵,大步往molly那边走去。   刚迈出两米远,唐爽不顾其他人诧异的目光,大声质问许凉道:“和主人家穿同件衣服出席宴会,你不觉得非常失礼吗?”   这句话果然制造出声势,立刻就有人过来围观,一探究竟。   在场均为各界数一数二的人物,对方显然有意为难,所以这时候她生气较真便输了。   许凉憋着气,扬起一个优雅微笑,转身回道:“主人家因为别人与她穿的衣服一样,就强令其换装,这便是赵太太的待客之道吗?”   唐爽脸色被她一句话堵得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索性犯起混浑来,“我不管,你非要在这种场合给别人找不痛快吗?你身上那件A货,就别拿出来侮辱这个牌子了!”   众人听她这么说,都对着许凉指指点点。   唐爽见了后,精神抖擞,像打假人士干了一件终于抓到造假匪首一样得意。   许凉暗中扫了站在一旁的季修源一眼,对方嘴角含着讥笑,冲她扬了扬手中的酒杯。   她移开目光,不紧不慢地对唐爽道:“你是这个品牌的鉴定师吗?如果不是,那赶紧把你的嘴闭上,因为这件衣服是限量版,所以每个买家都会在设计师的名册里留名。用不用我现在打给他问问?”   瞧她这样气定神闲,目光之中毫无慌张,倒让在场大部分人相信许凉身上必定是真品。   再者现场多少豪门淑媛,都是各大奢侈品牌的常客,奢侈品鉴定是她们的必修功课之一。稍有眼力的便看得出,这分明是赵太太无理取闹。一时间只对这位看着端庄大方,实则心眼狭小的贵妇评价大跌。   唐爽见风向不对,有些慌张地看向季修源,对方冲她使了个眼色,她心中渐渐镇定下来。这次是软的不行,就直接强逼,招了招手,让酒店侍者将移动衣架推了过来,上面挂了一件黑色抹胸高开叉礼群,眼神有毒似的,照射在许凉身上,“许小姐,看在我们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请把衣服换下来吧”   许凉还来不及开口,一旁的余丽姝便站出来为许凉抱不平,“怎么,亚森的尾牙会成了强取豪夺的肮脏地了么,非要逼着人给你们赵太太让行?也不看看,道儿是不是你们家修的!”   她言辞冷厉,一张红唇上下开合,有一股惊人的冷艳。   本来他们这个角落引过来的无非就是周围的人,但余丽姝的音量振聋发聩,中气十足,俨然有把事态扩大的架势。   这番话之后,不断有人围上来,形成了包围圈。在场的人家世修养都不俗,端着酒杯,看好戏一样似笑非笑瞧这唐爽,她手段在众多人精子面前简直不够看。   世上最下人脸面的耳光不是动口,也不是动手,只那么一个居高临下且轻蔑的表情和眼神,就能把人俯视到尘埃里面。   唐爽全身僵住,刚才的伶牙俐齿此时全都哑住了。两眼通红地站在那儿,两只手渐渐攥成拳头。   她忽地拿起一旁的酒杯,正要往前面的人泼过去,忽然有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罩住酒杯口。   唐爽抬眼一看,有个相貌端正,眉目冷清的高大男人站在自己身上。他的个子足足比她高出一个脑袋,所以才能这样轻易夺下她的“武器”。   她抬眼一看,目光扫到面色铁青的赵垣身上,顿时心里大跳,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自己闯了大祸!   另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男子已经站到许凉身旁,他一身挺括的西装,显得卓尔不群,煜煜生光。   叶轻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许凉的脸颊,眼睛里的柔情快要漫出来,“本来想给你惊喜的,但你倒让我有惊无喜”   许凉尚未从目瞪口呆的状态中缓过神来,瞪着眼睛,仔细辨认他,似乎面前的人是从天而降。   叶轻蕴一来,全场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在他身上了。所有人都蠢蠢欲动,想要上前来在他跟前露个脸,只不过他身上那股凛凛气势,让人觉得可望不可即。   他手揽着许凉的肩头,将她密不透风地护在怀里,十足的宣誓主权的姿态。   另一只手随意插在裤袋里,他朝握着酒杯的陈修抬了抬下巴。   陈修得令,将酒杯往墙壁上用力一砸,红酒和玻璃碎片飞溅落到地面。周围的人被他出其不意的动作吓了一跳,在场更是有女士被惊得尖叫出声。   特别是唐爽,满脸惊慌,捂住耳朵,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陈修冷声问她道:“会游泳吗?”   唐爽错愕:“什么?”   对方却不耐烦地皱起眉头:“问你会不会游泳?”   见他脸色发沉,唐爽大脑一下子停摆,急忙点头道:“会!我会!”   “那你能闭气多长时间?”   “八秒……不,九秒!”   陈修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那好,给你七秒钟的时间”   说完他抬了抬手,让人搬了一个大小适中的鱼缸上来,里面装满了红色液体,等人凝神一嗅,分明是酒。   陈修从角落将摆着盆栽的高凳拿了过来,再将鱼缸放在上面。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唐爽已经直觉出其中的不妙来。她不敢置信地等着那缸红酒,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可陈修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也没有,他一把拎着唐爽的后衣领,将她的脸按进红酒里面。   唐爽大力挣扎,但力气同他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被死死按住后,只能在红酒里呜呜地哀叫,眼前一片迷蒙,如同身处一片血泊当中。   她耳边听见陈修在数数,当数到七的时候,他一把将唐爽拎起来。又数到七,再将她的脑袋按进红酒里去。   周围的人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是默默站远了一些,生怕被唐爽挣扎时洒出来的酒汁溅到。   叶轻蕴嘴角含着冷笑,一边捂住许凉的眼睛,一边听方誉在自己耳边说话。   他又吩咐了两句,方誉得令后便去办事。   叶轻蕴的目光沉到骨子里,再次移到面前的场景中去。眼睁睁看着唐爽被折腾得奄奄一息。   赵垣和季曼脸色都很不好看,强撑着笑脸挪到了叶轻蕴面前。   两人正要解释一二,便被叶轻蕴抬手制止了。   他的目光如同冬日含雪的冰水,浇在季曼身上,“赵太太,真不好意思,阿凉不懂事,不巧和你穿了同样的衣服”   季曼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被他的目光刺穿,她赶忙低下头,不敢与之直视,慌乱得连话都快说不出来。哽了好久才道:“我早说过,是我和许小姐眼光相近而已”   叶轻蕴嗤笑一声,淡淡地说:“是么?我也觉得这件衣服很配阿凉,所以她早上要出门的时候,才为她挑了这一件,真不巧,倒碍着赵太太的眼了”   他先礼后兵,语气越来越重,季曼快被他的这番话压得腿软。   虽然心里不愤,咽不下这口气。但季曼知道叶轻蕴的表态,对亚森未来的走向有多大影响!要今天惹他不快,不仅拿不到贝樱的注资,连在枝州能不能活下去都成问题。   毕竟他可是亚森上级公司的第二大股东!   本想许凉只是个小小的经纪人,她一开始就因其和自己撞衫心里不快,后又有趋势同余丽姝联手让自己下不来台。所以季修源出手要整治她的时候,季曼才没有阻止,躲在一旁看戏。   可没想到她作壁上观却放任了一场祸事,谁会知道许凉是叶轻蕴满心护着的人!   咬了咬牙,季曼强笑道:“我穿着这衣服不如许小姐好看,还是去换了好”   叶轻蕴制止道:“你可千万别这样说,别人见了,还以为我仗势欺人呢!”   可他的语气分明是,仗势欺你又怎么样?!   季曼垂眸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可这事儿到这里还没完,第二天,亚森的股票的股票直接跌停板;而娱乐报纸上赫然登着,季修源身穿一件黑色抹胸高开叉礼群的小受样。   而报纸上竟然不敢将那天的真实情形报导出来,只说整个亚森被自己的员工给翻盘颠覆! ☆、190.撩妹高手   因为林雪禅的事,亚森的股票一跌再跌,就指着贝樱的注资能渡过难关。不管贝樱给出的价格是多是少,只要借了叶轻蕴的名,亚森便能沾光,一举从低谷中爬升上来。   所以叶轻蕴提出要在亚森公司内部视察的时候,赵垣二话不敢说,径直带他去了,一路赔着小心,就怕这位爷哪里有什么不舒心。   他那边做足了准备,天衣无缝,谁知道季曼这边却出了事。这下不仅没接着叶轻蕴的势,反而被他整治了一番,亚森的股票跌到历史新低。   老板不舒心,连他旗下的艺人也觉得失望颇多。叶轻蕴在人前露脸的时间并不多,他为人低调,即使他显赫的身份掩饰不住,但的确是不爱出风头的那一类。   他一出现,那身摄人的威严,以及卓尔不群的外表,便吸引了全场女士的目光。大大小小的花旦们都激动莫名,期待着他的垂怜。   可因为季曼得罪了他,带人在酒会打闹一场后,叶轻蕴便带着许凉走了。余下满场的唏嘘与失落。   叶轻蕴在酒店门口替许凉穿好外套,摸了摸她的脸,问道:“冷不冷?”   许凉无声摇了摇头,觑他一眼,抿唇问道:“那么多人在场,明天会不会有人在报纸上大肆宣扬?”   叶轻蕴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手背没有一丝温度,便将她的手捧在掌心,细细搓着,答道:“别担心,就算我不出手,赵垣也会先封住媒体的嘴”   许凉想了想,的确是这样:本来邀请叶轻蕴前来,是想给他留个好印象,却没想到被对方当场打脸;二则,亚森一年一度的盛事,在场的人却被搅得魂飞魄散,公司丢不起这个脸。   她斟酌一会儿,瞧他一眼,动了动嘴,又把话给咽下去。   叶轻蕴当然将她的表情变换看在眼里,出声问道:“你觉得我手段太绝?”   许凉摇了摇头,抿唇道:“你是为了我,所以我承这个情。你杀人放火被关进监狱里,我也天天给你送饭,只是——”   他太了解她,一说便直中要点,“只是赵垣为人还不错,对你也照顾有加是不是?”   许凉点了点头。   叶轻蕴摸了摸她的头发,叹气道:“你再怎么表示自己一心向着我的决心,也别用这么倒霉的比喻吧?”,顿了顿又说,“赵垣为人是不错,至少一直很听话。只是她老婆太跋扈,嚣张到你面前,就是不行!”   这番话在对许凉的下颌使力,她微张着嘴唇,呆呆地看着他。他的眼眸很深,黑到极致便聚集了点点的亮光,像里面盛着一条灿烂的星河。   他话语坚决,仿佛那位赵太太就在眼前,他每个字都是带着力度的锐气,要将对方挫骨扬灰。   许凉知道他的手段,但从未亲眼见识过。面前的叶轻蕴,让她觉得有些孤寂。   高处不胜寒,他越站到一个独一无二,唯我独尊的位置上,眼神越清凉淡然。   “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的”,她凝视着他的眼睛,忽然说道。   叶轻蕴原就后悔,将这样一个商场上狠厉的叶先生摆在她面前。他怕她会觉得自己陌生,更怕她会因此疏远自己。   她突然这样说,叶轻蕴心里那道浅渠里慢慢被注入了清亮的柔水。满天遍野都是她眼睛里的温暖。   他忽然很想吻她,但由于站在酒店门口,不好轻举妄动。毕竟今天已经将她露了出来,外界会有猜测,但不会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暴露得那么快。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的事不管叶轻蕴自己还是赵垣,都会对在场的人封口。来的人不少,还是会渐渐流传出去,叶轻蕴冲冠一怒为红颜。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慢慢将他们的关系透出去,有个缓冲期,试探试探外界的反应。   如果有人蠢蠢欲动,那就要及时在他们办婚礼之前,把这股势头给全力压下去!   所以此刻还不是当中同她亲热的时候,他沉吟半晌,将手心摊开,然后轻轻按压在自己嘴唇上。   许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呆呆愣愣地看着他,便看见他的手掌渐渐近了,那个印着他吻的掌心,被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此刻她心脏跳得飞快,脸上绽放出朵朵的红晕,垂着眼眸不敢看他。   她咬住下唇,不敢让他看到自己脸上那抹羞涩笑容。只觉得以前小瞧了他,以为他只会毒舌,没想到他撩妹技能一级棒啊!   许凉因为这个间接的亲吻,一直晕晕乎乎地上了车。   等她坐到副驾驶位,才发现自己走错了地方。然后叶轻蕴似笑非笑地将一脸尴尬的她拉到后座上去。   许凉脸上热得更厉害,恼羞成怒道:“你怎么不提醒我?”   叶轻蕴一脸无辜:“你一直出神,我叫你你都没听见”   她一脸讪讪,突然想起来,问他:“你刚才那一招还对谁用过?”   叶轻蕴渣渣眼睛,“哪一招?”   许凉被噎得瞪大了眼睛,不自在地垂下眼睛,声音细如蚊蚋,“就是——你撩妹的那一招”   “撩妹?你的年纪再让时光倒流个六七年,你才当得起那个妹字”   她瞪了他好一会儿,身体慢慢软下去,将脑袋放在他肩头。   这是她新学会的招数,在他毒舌的时候,绝不硬顶,要以柔克刚。就像现在,她一柔下来,他便吃不消了,慢慢抚摸着她的头发,吻了吻她的发顶,轻声问道:“累了吗?”   许凉说没有,忽然想起刚才从洗手间出来,两个年轻女人的谈话,她一下子弹起来,斜着眼睛把他打量完了,问道:“你今天进了会场之后,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她在自己的词库里打捞着词汇,“有没有一种,上百上千道激光刺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叶轻蕴一本正经地摸摸她的额头:“烧得说胡话了?”   许凉拨开他的手,“什么胡话,你难道没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太多了?”   “要是每次人家一看我,我都要看回去,那我眼睛一准儿得累死!”,他毫不在意地说。   许凉心里那股醋劲慢慢歇了,她发现自己是那种最能被麻痹的女人。有一股傻劲,大概从小到大都一心信任他,于是他一开口,自己便马上释然。   叶轻蕴见她的脑袋又慢慢伏在自己肩膀上,失笑道:“我发现你真是太……”,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说不定哪天我把你卖了,你还帮我数钱呢”   许凉问他:“那你会把我给卖了吗?”   听着她故作可怜巴巴的语气,叶轻蕴心里一软,郑重地说:“我可不傻,这么个宝,才不舍得给别人”   “我是哪种宝?稀世珍宝?”   “活宝”   第二天便是华闻的尾牙会,许凉前段时间便听说,宴会办在一个热带雨林小岛上,那里风景秀丽,生长着各类珍稀生物,以前人迹罕至,后来被叶轻蕴买下来开发出来,此次更是成为华闻盛会的举办地。   叶轻蕴带着许凉,半夜就将她从床上挖起来。毕竟有些远,即使坐直升飞机去,也要好几个小时,如果等天亮再走,就有些来不及了。   本来他原计划是提前一天去,可是昨晚他又忍不住纵欲,把她累得一睡不起,他格外施恩,等她睡着的时候,才将她抱上了飞机。   一直上了岛,许凉都没能醒过来。叶轻蕴一路将她带到别墅里面,将她的厚衣服换下来,给她穿了一件睡裙。   许凉脸颊在被子上蹭了蹭,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叶轻蕴看了看时间,他挥退一众管家保姆,也上床陪她睡了个回笼觉。   他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指尖一派滑嫩,像指尖捻着面粉一样的细腻。   叶轻蕴抿了一下唇,定好了闹钟,躺在她旁边渐渐睡着了。   醒来之后,他才发现是许凉在推自己。   刚开始还以为是闹钟响了,赶忙起身看手机,最后才发现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眼皮一眨不眨,顶着有些杂乱的头发,盘腿看他。   “我们是在哪里?”,许凉问道,眼眸中带着一丝懵懂,和睡醒后的迷糊。   叶轻蕴将床头的欧式台灯打开,指了指头顶,让她往上看。   许凉狐疑地看他一眼,仰起了头。   她眼睛一定在上面,就移不开了。天花板是玻璃制成的,像是一个巨大的鱼缸,里面游动着色彩斑斓的热带鱼。   其他地方只昙花一现似的,迷迷糊糊有些色彩的影子,只是台灯照射的那部分便格外显眼:上面是成群结队的鱼,身体极为灵活,脩然无声划过,看着赏心悦目。   叶轻蕴手枕在脑后,专注看着她虔诚得可爱的神情。她身上那股喜悦与欢快,像潮汐一样漫到静谧的房间四周,他的心情一下子飞扬起来。   此刻只一心觉得,为了她花多少心思,都是值得。   叶轻蕴拉着她的手,轻轻荡了一下,含笑轻声问道:“喜欢吗?”   “嗯,很喜欢!”,她脸上带着惊喜,话语里便不知不觉含着雀跃。   “早就想带你来看看,只是这里是个舒适地方,来了就不想回到忙碌当中去,所以一直没带你来”,他温声说道。   许凉继续抬着头,含糊应了他一句,注意力又放到天花板上去了。   外面渐渐亮堂起来,打开窗子,便有潮湿的水汽铺面而来。   许凉眯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嗅到了微腥的海水味道。不难闻,反倒很清新,似乎把人从头到尾重新洗涤一遍。   她换上一件暗红色不规则图案长裙,带着帽檐宽大的帽子,一个人下了楼。   叶轻蕴已经提前带人去视察会场,她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四处转一圈。   一下楼便许凉便觉出这里与家中的不一样来。   家里都是用轻柔色调,装饰淡雅,又不失大方;这里却处处装得华丽,每个物件都有自己的历史,散发着雍容光泽,这么多珍品搭配起来,更像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这里的人也多,站着一众佣人,看见她下来,都纷纷鞠躬致意。   反倒是许凉被她们的举动弄得不自在,脚步不自觉放得缓慢稳重,昂首挺胸。   管家是一个菲律宾人,中文说得很不赖,嘴角慈祥的笑容在告诉你,有事可以随时向他求助,他很靠谱。   打了招呼后,他略介绍了岛上的主要风景地,每说一段话,里面都暗含对叶轻蕴的崇拜尊敬。   许凉心里渐渐放松,毕竟听见有人不着痕迹地夸自己丈夫,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   当她提出要出去转一圈时,管家招手让几个身着黑色西装,带着蓝牙耳机的保镖上前,恭敬道:“今天来得人不少,周围有雨林和大海,总有些不安全因素。夫人要是出门,请务必带上他们几个”   许凉被这阵仗弄得不自在,本来是起心在外面透透气,一群人跟上跟下,她简直有些无所适从。   管家对着她僵硬的表情安抚道:“请不用管他们,就当他们不存在好了”   许凉自认没这心理素质,这么几座铁塔,要忽视过去,除非她眼睛有问题。   虽然兴致减了大半,但已经跟人说好,再变卦就是折腾人了。   于是她带上墨镜,拿上颇具热带风情的藤制方包,这才带着管家指定的向导出了门。   一出门,便看见有个中年女人在门口来回徘徊,察觉到这边的响动,她立刻移过视线。看见许凉如同看见救命稻草。   季曼一小跑着扑过来,可还没碰到许凉,便被一旁的保镖给架开了。   她满脸是泪,全身的力气都在等待这个磨人的过程中被熬光了。再看她这狼狈苍白的脸庞,完全不复昨天盛气凌人的样子。   “许小姐,我求求你,放亚森一马,你好歹也是亚森的员工!是我有眼无珠!你大人打量,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她一边说一边哽咽,等话说完,不自禁地嚎啕大哭。   看她一副哭得快晕过去的样子,许凉赶紧让人将她扶进屋里。   只是还没进门,便被管家给拦住了。   他面带难色,对许凉说:“夫人,实在抱歉,她不能进去。每一个进入这间别墅的人,都要进行面部识别样本采集,如果有陌生人闯入,全岛的安防人员,都会通过警报聚集到这间别墅来。为了避免恐慌,这位太太还是在外面比较好”   他说话有理有据,许凉没只好让人将季曼扶到别墅外面的一个长椅上坐下。   虽然她对季曼没有一丝好感,但毕竟今天是以叶轻蕴太太来会客。如果她放任不管,让外人看见,那不是和昨天那个张狂的季曼没有区别了吗?   不过转念一想,昨天季曼和叶轻蕴刚结了仇,依他随心所欲的作风,即使邀请她,也会想方设法将邀请作废。   于是她试探道:“没想到今天的宴会,能遇上赵太太”   今天来是有求于人,便一味地将姿态放低,讪笑道:“叶先生本没有邀请我,只是想着昨天实在过意不去,拖了相熟的人,带我一起来的”   昨天还意气风发,今天为了捧高她,便把自己低到尘埃。   季曼也算是个人物,谁有她这么拿得起放得下?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不是叶轻蕴的身份太高,季曼弹压一个小小的经纪人,绝不会手软!   虽说柿子都挑软的捏,但用力过猛,也会溅人一身汁。   叶轻蕴怎么打压亚森,她不会管,也管不着。   许凉淡笑着,只跟季曼闲扯瞎聊,一会儿说今天赵太太一定要玩儿得尽兴,一会儿又把管家刚刚介绍给自己的景点一一跟她推荐。   季曼心里着急,但对方每到自己开口的时候,便利落地把话题给岔过去,她也只得打起精神顺着她的话说。   只是心里异常着急,天色越来越晚,只怕这样耽搁下去,自己的主题还没说出和一二三来,许凉就要被人给叫走了。   她最担心的,是叶轻蕴亲自过来。经过昨天的事,季曼耳朵里简直不敢听见“叶轻蕴”三个字。别人一提起,她就忍不住全身发软,牙齿不住发抖,“咯咯”作响。   季曼心慌意乱,完全没了章法,忽然截住许凉的话头说,“今天冒昧前来,真的是因为我无路可走。还没有到下午收盘时间,亚森的股票就跌停板,我们家老赵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接被人送到医院去了。一切都是我的错,请叶先生不要为难他!”   说着,季曼再次泫然欲泣,呼吸发紧。她满眼祈求,只愿通过许凉,求得一条生路。   许凉抿紧嘴唇,沉默下来。   她并不知道后续还有这么多事,叶轻蕴在她面前一个字也没提过。   抛开和季曼的恩怨不说,赵垣待许凉的确尽心。不管是不是因为叶轻蕴的原因,许凉受人照顾,也不能见死不救。   但这份承诺,她不会给季曼。因为她并不了解叶轻蕴的安排,要这是他商场上棋局的一步,自己轻举妄动,很可能打乱他的计划。   再说她也并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就算是他为了帮自己出气为难亚森,许凉也不能随随便便因为赵垣去推却这份情意。   她正在思忖之时,便听见季曼号哭道:“就因为赵垣是宁嘉谦的养父,叶先生便要赶尽杀绝吗?”   许凉心里跳漏了一拍,抬起眼睛凝神看她:“你说什么?”   最后盛霜是在海边找到许凉的,走进了一看,只觉得她满眼空洞,无神地看着远处鸣叫展翅的海鸥。   在许凉旁边坐下来,盛霜也一反常态,很久没说话。   两人成了一组雕塑,眼睛望着海里的地平线,只觉得天高地远,心里却拥挤地找不到一丝自由。   都觉得郁气难平。   身后的那排黑衣保镖,又给这组雕塑增添了背景,至少是两尊豪门雕塑。   “讨厌的人走了吗?”,盛霜忽地开口询问。   “什么讨厌的人?”,许凉没反应过来。   盛霜抿唇一笑,但嘴角的弧度,远没有以前明媚,“大少爷急着让你过去,但又抽不开身,只好让我当一次信使。听说刚刚有人来找你,他一提说起来,口气像要吃人,看来是个讨厌的人”   海风将两人的吹得翻飞起来,但却并不狼狈难看,从远处望,还有一股缥缈的美感,成了一幅绝佳的构图。   许凉将唇边的发丝拨开,“我又不是唐僧,她也不是白骨精,不会吃了我的”   盛霜笑了笑:“你自己讲的笑话,却没把自己给逗笑”   许凉转过脸,正要说话,等看见旁边人的容貌,长着嘴却忘了自己想说些什么。   盛霜还是那副清丽五官,只不过以前打扮时尚,潮味十足,有时候甚至有些中性。   而面前这个年轻女子,打扮很秀丽,大概怕冷,穿着厚厚的粉红色皮草,很有小女人味道。   不止外表,她气质也变了。似乎一夜间长大,有了不能诉说的愁苦,这份忧郁,又带出她这一身艺术家气质。   有一股绝尘味道。   “盛霜,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许凉担忧地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皮肤冰冷。   盛霜启开唇,腥冷的海风一下子灌进嘴里。她还没说话,便有一道男声顺着风飘过来,“原来你们在这儿,可让我好找!”   她不禁全身一颤,两只手紧得指骨发白。   ------题外话------   更新更新! ☆、191.主场   一扭头,便看见邢二穿着一身淡色休闲西装站在她们身后。   两位女士不约而同地往后看,只是许凉朝他招了招手,但盛霜却飞快看了他一眼,又立刻把头转过来。   她心里慌乱纷纷,过速的心跳使她呼吸发紧。   随着那个人的脚步越来越近,她两只脚点在地上,准备着随时从这里逃开。   许凉倒是没察觉身旁人的异样,站起身来,对盛霜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会场那边吧”   “你跟邢……他先走吧,我再坐一会儿”,盛霜垂眸道。   许凉劝道:“这里风大,虽然你们搞艺术的都喜欢亲近自然,不过也要照顾着自己的身体不是?”   盛霜怕自己再推拒,许凉会起疑心,便僵着身子,动作迟缓地站了起来,然后买着碎步,跟在许凉身后。   邢二的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到她身上,将墨镜摘下来,嘴角的笑容有些冷淡,“怎么,盛小姐,跟我走在一起,折你面子啦?”   盛霜抿唇,不说话。满身恼意都按捺在心底,垂头看着自己脚尖不说话。   许凉见了,只以为盛霜恼他,便笑着打圆场,“今儿我们家小表妹还不容易淑媛一次,你可别逗着人破功啊!”   “哪儿啊,我瞧着也稀罕,叛逆儿童被人剔了反骨似的。估计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这么些年,就今天看着像个女人”,说着他又嗤笑一声,“哦,我记错了,她这小女儿态,另有一次我见过的”   许凉好奇问他:“你这是卖什么关子,什么时候的事儿?”   盛霜在他说话时候,眼眶就慢慢红了,此时她再忍不住心里那口气,上前狠狠往邢二的皮鞋上一踩,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邢二闷哼一声,疼得跳脚,在原地龇牙咧嘴。但他从小吃盛霜的亏吃到大的,也没追上去,等那阵痛劲儿过去,站在原地苦笑道:“这丫头,谁娶她谁上辈子作了大恶”   两人一向是闹惯了的,许凉早就习以为常。打小他们就相互看不过眼,盛霜和邢二读同一个贵族学校,每学期新开学,盛霜进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邢二的新发下来的书写上其他人的名字,然后塞在那人的抽屉里,每次都惹得邢二大为光火。   可盛霜可不好惹,他要是报复回来,她走就有下一步棋在那儿等着了。   每次邢二都是敢怒不敢言,只在叶轻蕴面前抱怨,他那个表妹实在刁蛮。   可许凉知道,邢二并不是那么软和的人,盛霜能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这么些年,无非是人让着她。   许凉还要回别墅里面换衣服,所以同邢二说了一声,便独自往回走。   她出去的时间不长不短,但足够管家生发出危机意识。   许凉一进门,管家便迎了上来,“夫人,时间不早了,该换衣服入场了”,他语气仍旧恭敬和善,但眼神当中却满是催促。   她点了点头,一众女用人跟在后面上了楼。   许凉在这儿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却像自己将时间无限拉长,她是从等级森严的古代时期走来的人。   现在也太夸张了些,八位手脚灵活的女人将她团团围住,虽然做的事情多,但好不手忙脚乱,不一会儿,她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   领头的那位穿着一件暗红色旗袍,垂着两只手,交握在身前,虽然已人到中年,满身却带着一重古典神韵,气质淡雅。   她先像许凉微微躬身,接着问道:“我们事前设计了好几款妆容发式,由叶先生亲自挑了现在给您上的这一款。不过他也留了话,到时候夫人要是不满意,我们会重新给您换一种”   许凉怕折腾,赶忙摇头道:“谢谢,这款我很中意,不用换了”   中年女子抿唇笑道:“起先我还怀疑您不会不喜欢,但叶先生信誓旦旦,只说你们俩不仅有夫妻相,连品味也相近。今天一见,果然是这样”   许凉有些脸红,“是么?”   她换上礼群之后,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新。许凉皮肤本就白皙细腻,所以只上了裸妆,脸上似乎有一层如玉的光泽,引人赞叹。   头发则为她梳了个优雅的法式髻,两缕发丝微曲,垂在她鬓角两边,增添了一股成熟雅丽的风韵。   她婷婷地立在穿衣镜前,通身有一层柔光,将她烘托成了仙境中的才有人物。   许凉忽然被颈上轻柔的触感给惊了一下,原来是有人在上面细细地扑粉。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道。   中年女子笑道:“这上面有些红,大概被这岛上的蚊子给蛰了,扑一些粉,就看不出来了”   许凉反应过来,脸上一红。一定是他昨晚太过用力,痕迹还没消下去。看为自己扑粉的人唇边那抹轻笑,别人未必不知道这红痕的缘由,只是怕她害羞,所以没有戳破罢了。   收拾妥当之后,许凉被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下了楼,叶轻蕴正要上去瞧她,目光刚好撞上去。   只觉得今天的她很不一样,那娇羞的微笑,在唇畔含苞欲放。不像是要去赴宴,而是一位将奉终生之约的新娘。   他满眼碎光一般的笑意,等她走到跟前,便握住了她的手。   “我们正好彩排一下”,他说,盯着地板上他们站在一起的影子,只觉得是天作之合。   “什么彩排?”,她看向他。   叶轻蕴一笑:“当然是婚礼彩排”   许凉嘴角向上扬起,跟他的笑容相互呼应。他们似乎是极美的风景中的天和海,你映衬我,我倒映你。   他将手臂拱起,抬眉示意她。   许凉伸手穿过挽住了,两人一个清俊斐然,一个韵华无双,相携一步步往门口走去。   宴会办在岛上的一个建筑群里。   这些建筑很特别,是建在一座璀璨的海上木屋,使用松树,棕榈木,竹子和人工种植的柚木搭建而成。   举目望去,44套奢华水上别墅断断续续连绵着。其中面积最大,最为亮眼的,便是叶轻蕴请来名家设计的海上庄园了。   此时正是昼夜交替的时候,天边一派绵延的深蓝,海上庄园周围星星林林地停了几只很具马尔代夫特色的多尼小船,有人在上面悠闲品酒,或者抬头数着天边大颗的星星。   叶轻蕴见许凉眼睛里很有些向往之色,便扭头在她耳边道:“别心急,等忙完了,我也带你到这儿来游览”   许凉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他觉得有些异样,停下脚步仔细看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问道:“今天怎么不爱说话,累了吗?”   她咬了一下唇,摇头低声道:“别管我,今天你应酬多,可别分心”   叶轻蕴还想说话,但迎面已经有人来了,今天他是主人,不好怠慢,只好上前跟人打招呼。   听见叶先生过来了,众人等不及他进场,便全都争先恐后地涌出去。人人都像在比赛似的,生怕落于人后,叶先生便把自己给忽略过去一样。   叶轻蕴面站在外面,将许凉一一介绍给众人。   她嘴角含着温柔笑意,左右应酬着,姿态大方守礼,加上倾城美貌与优雅气质,很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   再有叶轻蕴女伴的巨大光环,一时间,众人对她赞不绝口。   伴着熙熙攘攘的说笑声,庄园的管家送来一个球形的感应按钮。叶轻蕴在众人的注视下,拉着许凉的手按下去,在一瞬间,四十多套别墅的灯光依次亮起来,从远处看,像是一条空落落的银河,刹那被星星给装满了,十分壮阔美丽。   接下来,狂欢开始了。   海上庄园只是华闻尾牙会的主会场,其余地方也配备着全套的服务人员,如果嫌庄园里太过嘈杂,可以到独立的别墅中去,私人管家会通知厨师把食物搬到别墅二层的私人露台上,为客人现场烹饪。   而许凉却只能呆在庄园内,今天她的任务,就是陪在叶轻蕴身边当壁花。   如果说亚森尾牙宴请的都是名流,那华闻的晚宴请的便是顶级名流。   叶轻蕴的圈子比赵垣高了不止一个层次,拿最实际的一个例子来说,能上这个小岛的,必定有自己专属的私人飞机。   像早上许凉遇见的季曼一类没有邀请函的人,在岛上呆不了半个小时,便会被遣返回国。   许凉站在叶轻蕴身边,觉得脸都要笑僵了。等穿上水晶鞋才知道,当公主就要承受磨破皮的代价。   辗转了集群人之间,叶轻蕴揽着她的腰肢,到了取餐区,给她拿了几样菜。   这里的菜品也与众不同,大部分菜品都是“非实体”——泡沫,气体,汤汁,味道也绝不是你眼前所见之物的味道。   每道菜都只有一口或两口大小,光从外观无法猜出味道或食材:红色缎带纸片是加了酸醋的甜菜,酒红色的小圆盘是铺盆子口味的,黑色夹心饼是黑橄榄苦鲜奶夹心饼……   总之给人的感觉是精致,特别。   许凉其实并不饿,被他喂了几口便饱了。   其他人见他们之间这样亲密,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扰。   但总有大胆的,不一会儿,便有一道慵懒男声传来,“哟,把这么多人千里迢迢拉到这座岛上来,就是为了让大家围观,你怎么把这只疙瘩喂成肥疙瘩?”   叶轻蕴瞥了他一眼,瞧他头发湿漉漉地,噎回去道:“你不是也洗鸳鸯浴去了”   夏清江走到他身边坐下,取了杯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发梢上的水在灯光下面晶莹饱满,沉甸甸地受不住那样的重量,便又骨碌碌地落在他领子上。   他这副随心所欲的样子,倒有一种别样的性感。   “行,今儿是你的场子,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般计较”,夏清江举起酒杯,跟叶轻蕴的杯子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这意思就是:我干了,你随意。   知道叶轻蕴胃不好,和他亲近的,一般在酒上都不强求。   许凉黑亮的眼睛看过来,叶轻蕴便觉得好笑。她防贼似的表情,生怕他也跟夏清江一样牛饮。   叶轻蕴拨了拨她鬓角的发丝,只稍稍抿了一口红酒。   夏清江在一旁笑道:“得了你俩,知道你们好,别让我这个孤家寡人在旁边眼红”   “温璇怎么没来?”,许凉问道。   夏清江却没像以前那样,别人一提起这个名字就要黑脸,他沉默一会儿,答说:“温璇……她有事儿”   这话倒像是替温璇解释,许凉仔仔细细打量他一遍,只觉得其中有些异样。   但他们夫妻两个,扯不断理还乱,深问下去,也道不出个一二三来。所以就此打住。   夏清江只顿了那一霎,话锋一转说道:“说这里是潜水圣地,果然不假,一下到海底整个人精神了”   叶轻蕴笑道:“刚才看见言胜奇,他还问我你在哪儿生霉去了,我就说,把你扔沙漠里,你也能把仙人掌给玩儿出花来”   夏清江笑得酒杯都快端不住,“好嘛,不愧跟我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我妈都没你这么了解我!”   说完他环视四周,问道:“邢二这小子一早就来了,起码找了四五个人问盛霜那丫头在哪儿。他俩又干上架了?”   许凉想起刚才在海边那一幕,笑道:“可不是,估计邢二又惹盛霜生气,她一见他就没好脸色”   夏清江倒是神秘一笑,“你们瞧着吧,他们俩之间一定有猫腻。有天邢二那混蛋还忽然问我,他要是闪婚怎么样。惊得我一口酒喷出去,那瓶酒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气得我好几天没搭理他”   叶轻蕴和许凉对视一眼,都觉得其中的确有隐情。   三个人正闲聊着,夏清江忽地往另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其余两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颜艺珠来了。   颜艺珠身后站着几个颜氏的高层,估计想要过来跟叶轻蕴攀谈。   但他们的老板都停下脚步,那些人也不得不在她身后观望。   许凉一转眼便对上颜艺珠不善的目光,她的眼神是长着利齿,会咬人一般。   颜艺珠今日的打扮也足够华丽,全身一件金色亮片礼服,一举一动都带着摄人的气势和风范,很夺人风头,也很……喧宾夺主。   许凉表情纹丝不变,笑着挽上叶轻蕴的手臂。   走上前的时候,经过夏清江旁边,对方挑眉直冲她乐,还暗暗伸出了大拇指。   许凉嘴角忍不住弯得更深。   两方会师,颜艺珠红唇微动,看着叶轻蕴问道:“这位是——”,说着眼神瞟了一眼许凉。   从小到大,叶轻蕴便受不了别人给许凉气受,更别说在他面前。   他嘴角的笑意敛了一下,眼神变得深不可测,“连颜小姐也觉得今晚我的女伴是全场最耀眼的那个,所以连我也来不及问候,便先注意到她了么?”   颜艺珠是个标准的完美主义者,承认别人比她好比她漂亮,简直比杀了她更难。   她脸色立即变得不好看了,目光刺在许凉身上,“是吗,叶先生这样觉得?”   叶轻蕴展颜一笑:“大概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颜艺珠呼吸一滞,努力平复心里滔天的失落和怒气,几乎要把手里的酒杯给捏碎。   见她这样的反应,叶轻蕴也不想多加逗留,朝她点头致意,说道:“今晚客人实在多,要是哪里照顾不周,还请诸位海涵”   说着带着许凉同颜氏高层一一碰过杯,这才带着许凉离开。   叶轻蕴一路都在思忖自己这一步到底是不是走得太急。   如果童湘的手段都是暗暗对着许凉使,那么颜艺珠便会正大光明。她就是那么一个强势的女人,叶轻蕴即使从没给过她希望,但对方仍旧胜利在握的样子。   他身边的位置从来都是留给许凉的,将来他们的婚讯一发布,叶轻蕴最担心两个人会通过她来拿捏自己的软肋——一个是颜艺珠,另一个是霍济舟。   所以他今天忍不住试探,从颜艺珠的表情来看,事情比他想象的更糟糕。   颜艺珠俨然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所以在以后的日子,他只能将许凉护得更紧!   ------题外话------   现在香香终于有群了,群号:133686447   方便发布通知,大家一起玩耍调戏作者什么的,欢迎大家加入哦!么么哒(づ ̄3 ̄)づ╭?~ ☆、192.候补网红lucas   海上庄园看着是两个主建筑连成一片,实则中间有个小小的间隙,所以直接被分隔开来。   许凉和叶轻蕴一开始进入的会场,与会人员主要跟叶轻蕴亲近一些,算是他的人脉。   但华闻也不止叶轻蕴一个股东,霍家便是其中之一。两边争斗由来已久,但霍家一向被叶轻蕴的手段压制得死死的,大都敢怒不敢言。   会场的布置是由谭柯宁一手操办的,知道叶轻蕴想要眼不见心不烦,索性将霍家那帮人安排在另一边。虽然这样做,将华闻的矛盾直接暴露人前,但只要在枝州,没人不知道两边不和的。   既然这样,也用不着遮遮掩掩,再说,叶轻蕴也不必为了那点儿面子情给自己找不痛快。   再者,叶轻蕴并不想许凉直面霍家那群人。霍济舟就是个疯子,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如果颜艺珠看许凉不顺眼是为了情,那霍济舟就是为利。   如果这个直面风险的人是许凉,叶轻蕴就不得不一再小心。   所以两边会场分开,在他眼里就形成一道屏障,能使她安然一些似的。   这边该见的人见得差不多之后,叶轻蕴便把方誉叫过来,让他守在许凉身边。   有他在,如果有人上前来同许凉攀谈,也不至于不知道对方是何身份,显得失礼。   他自己则由谭柯宁陪着,到了另一边的会场去。虽然和霍家不对盘,但那边还是有些老股东,不得不去说几句话,以尽地主之谊。   叶轻蕴走后,许凉他们这边的舞会便开场了。   灯光渐渐沉下来,有一重朦胧的美感。轻快的舞曲从钢琴师指尖流淌出来,漫进人心里,有一股淡淡的欢愉,恰到好处,给人一份温馨的频率。   不断有男士上前来邀许凉跳舞,许凉作为女主人,也不好直接拒绝。   这些人中有些她不熟悉,方誉便帮着她做决定。温润守礼的,与人跳几分钟也无妨。但平时为人轻佻风流的那一类,方誉会委婉坚决地替许凉推辞——   万一总裁过来,看见叶太的小蛮腰在色狼爪子底下,估计他这个总助也算当到头了。   跳过几支雾,许凉觉得有些累了,便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她又将方誉给差走了,毕竟今晚他也忙,自己既然没什么事儿,就不必耽搁他了。   方誉沉吟一会儿,问许凉道:“叶太,要不我把沈如眉叫过来,也好多一个跟您说话的人”   许凉笑道:“我就是想一个人躲躲懒,你还非得让个人看着我啊?那我多不好意思”   主要是不管方誉或者总裁办的人都太显眼,估计她没坐两分钟,便会有人上前来交谈。到时候还有什么清静可言?   方誉看她一脸坚持,便说:“既然这样,我去几分钟就回来,请您在这里稍作休息,等我一下”   要不怎么说方誉是个妥帖人呢,一席话就把意思给扭转过去:不是叶太您偷懒,是我有事儿麻烦您在这儿等等。   许凉含笑点点头,让他快去忙公事。   看着满场相拥起舞的精致男女,她拿了一杯果汁,一边欣赏一边慢慢地喝着。   终于躲开众人聚焦的目光,她也能轻松一些,瞅了一眼四处无人,便在长裙的遮掩下,将高跟鞋给蹬了。   脚上终于摆脱了枷锁,许凉放松了僵直的脊背,深深地吐呐一口气,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都清新很多。   “妈妈,这样坐可不是淑女该干的事”   许凉一下子睁开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便看见一个蓝眼黄发的小正太站在自己面前。   或许是因为灯光太过蒙昧,使得他周身有一股若有如无的光晕。   他穿着一身小号黑色西装,系着领结,一只手插在裤袋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完全是童话版的霸道总裁。   哦!他刚刚叫自己什么?妈妈?!   许凉头上滚过一道惊雷,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生了这么个漂亮儿子。   在她正目瞪口呆的时候,男孩子走上前来,十分绅士地朝她伸手,“你好,我叫lucas”   许凉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这只白嫩的小手掌,轻轻把自己的手合上去,“你好,我是许凉”。   lucas感觉到她那只柔软的手,纤细,白皙,不敢用一点儿力气,怕一不小心就把他给捏坏似的。   他长长的睫毛微微往上翘,这时候轻轻抖动了两下。lucas的嘴唇抿紧了。   许凉细细打量他,lucas五官很精致,皮肤白皙,脸型有着欧洲人独特的立体深邃,活脱脱一个令人爱不释手的小正太。   她笑着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中文说得很不错”   lucas说:“我一个人来的,找我papa”   许凉惊了一下:“你一个人怎么来?这可是四面环水的岛屿,你插上翅膀来的,还是游过来的?”   lucas白了她一眼:“当然是坐飞机来的”   “你们家放心你一个人飞过来?”   lucas耸了一下肩膀:“他们当然不放心,我爷爷下了死令拦着。不过我拿枪顶在飞机驾驶员的太阳穴上,我想为了能多活一会儿,他也会听话。事实证明,我想的完全正确”   许凉愕然地看着他,只觉得幸好自己没孩子,要是遇上这么能耐的一类,估计不被气死,也要急死。   “枪?那可不是你的玩具”,许凉忍不住劝说道,生怕这么个好看孩子走了歪路,成了好看的少年犯。   lucas哼笑的模样神似叶轻蕴,“那只是一把仿真枪,只要假的子弹没发射出来,在不知情眼里,它依然是要命的武器”   许凉忽然感觉到,面前这个孩子不是个普通孩子,至少从他说话的口吻来看,绝对比同龄人成熟十倍。   师太有一句话,当大人不像大人的时候,孩子唯有快快长大。   虽然他们素不相识,但许凉能猜测出,他的生长环境,一定不是温馨且充满童真的模样。   她眨眨眼睛,心里泛起一股怜惜,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lucas先是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躲,但发觉她很在意自己的感受,掌心只在他头发上触了一下,又立马移开。忽地心里又有一股淡淡的失落。   为掩饰这份不该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情绪,他忽地蹲下身来,将她曳地的裙摆掀开一条缝,摸索着替她穿上鞋。并用小大人的口吻训她道:“作为一名淑女,你该时时注意自己的形象”   许凉逗他道:“如果我不呢?”   “哼,papa会不要你!”,他傲娇地将脑袋扭到一边。   许凉被他萌得不要不要的,在他起身的时候,她忽然伸出手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笑眯眯地说:“谢谢!”   lucas微微张嘴瞪着她,似乎面前的人对他做了十恶不赦的错事,他气得小脸一鼓一鼓,“你——”   许凉跟他大眼瞪小眼,“抱歉,我忘了你不喜欢别人碰你这个禁忌”,可她分明笑得无赖,语气里丝毫没有歉意。   lucas正要发火,这时候前方忽然传来叶轻蕴的声音,“lucas,你怎么来了?”   小男孩气愤地扭身到了他跟前,一本正经地质问道,“papa,你们中国的婚姻,都喜欢智商两百的人配智商负两百的人吗?”   叶轻蕴笑说:“以前我们不是打过赌吗,只要我赢了,你见她的第一面,就要叫妈妈”   lucas撇了撇嘴:“我已经叫过了”   叶轻蕴将他带到许凉面前,问道:“他这么叫你了吗?”   许凉点点头:“吓了我一大跳,还以为我失忆了,有了个儿子自己都不知道”   lucas嘟囔了一句:“哪有两个中国人,生出外国儿子的”   叶轻蕴只觉得好笑,lucas是西洛里家族的长孙,从小就被严格要求,当做西洛里下一代掌门人培养。所以一向比同龄孩子更稳重成熟,没想到一遇上许凉,骨子里的孩子气都跑出来了。   要换做别人,西洛里的太子爷,可是连眼皮都不会掀一下。   叶轻蕴扫了他一眼,“lucas,这是你该对长辈的态度吗?”   lucas极服帖叶轻蕴的教导,在家里的长辈们面前,他可以闹腾得乌烟瘴气,但在面前这个英俊的年轻男子面前,lucas不敢有丝毫逾越。   毕竟中国有句老话,姜还是老的辣啊!   他规规矩矩站直了身体,倒是惹许凉护短:“你没事儿训他干什么,本来挺活泼的孩子,胆子都被你吓小了”,此时她完全忘了,这个孩子能用一把仿真枪要挟飞行员带他来中国。   叶轻蕴失笑道:“他胆子大的我们这儿都装不下,所以他爷爷派来的人一到,就要立即被押回去”   lucas听他这样说,显然不高兴,不过他现在正学着将自己的真实想法从面上掩去,所以面无表情和不悦的眼神交替在脸上闪现。   许凉不禁替他担心起来:这孩子别到时候变成精分吧?   既然叶轻蕴在这儿,他相当于是一个巨大发光体,引着无数飞蛾往这边扑。待过来之后,又惊喜地发现,西洛里家族的长孙也在这儿,所以脸上的表情又热络了几分。   眼看这个角落都快交通堵塞了,叶轻蕴用眼神示意刚刚赶过来的方誉。   方誉会意,一边同人应酬,一边在人群中劈开一条通道,由许凉牵着lucas,一行人才慢慢挪到了门口。   走到外面,许凉终于深呼一口气,看了一旁镇定自若的lucas,蹲下身来查看他,帮着正了正他被挤歪的小领结,拍了拍他的小肩膀道:“儿砸,你这么处变不惊,让我连安抚你的机会都捞不着”   lucas斜她一眼:“被你安抚又怎么样?然并卵”   许凉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乖乖,这孩子懂的中国词儿可真多。再培养培养,标准网红一枚啊!   她无限感慨地对叶轻蕴说:“我老了,被lucas拍在了沙滩上”   lucas无情补刀:“以后你会更老”   许凉作捧心状:“我受了一万点伤害”   lucas忍了半天,最终还是不禁抿了一下嘴唇。   他终于有了些小孩子模样,纯真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一派粲然,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许凉心里暗暗叹道,小时候就长得这样惹人注目,以后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孩子呢。   叶轻蕴还有事,不便带着lucas,便将他交给谭柯宁。   谭柯宁一听是这差事,瞬间成了苦瓜脸。前段时间他去欧洲,受叶轻蕴所托去瞧一眼lucas,他简直被虐得找不着北。只怪西洛里太严格,生生把一个十岁孩子教成十八般武艺样样都会的全能型人物。   这简直是在开外挂,别人家孩子还在喝奶,他们家的已经以百米飞人般的速度越过终点。   想想自己家的孩子——谭柯宁觉得,还是别想了。   lucas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谭柯宁丝毫不敢催他。就怕等会儿惹急了这位小祖宗,他当着这么多人面跟自己比酒品鉴赏,丢人可得把魂儿给丢没了。   许凉也回头看,见好几个保镖这在他们身后,扭头问叶轻蕴道:“他会不会不习惯?”   叶轻蕴觉得她的担心实在多余,“每年lucas都有专业冒险家带着,徒步穿越丛林,他连那种靠天吃饭的日子都过来了,还会不适应现在的酒池肉林?”   许凉不禁打了个寒战:“别跟我说他进丛林的那段日子,每天靠吃虫子为生?”   叶轻蕴拉着她的手说:“别问了,不然你今晚该吃不下东西了”   “一个那么小的孩子,用得着这么残酷吗?”,一想想那么一个可爱的小正太被训练成刀枪不入的模样,许凉心里很不落忍。   叶轻蕴:“站在不同人的角度,看问题的方向会不一样。你只觉得那样对待lucas,是在扼杀他的童年。但身为西洛里家族未来的掌门人,他将来会遇到的风险难以估计。人的内存只有那么大,当注入某些东西的时候,其他东西就要被清空。lucas是这样,西洛里世世代代的继承人都是这样”   “可是……这种方式培养出来的人,是不是比普通人更无情?”   “但是不要忘了,最无情的,往往是他的敌人”   许凉暗暗瞧他一眼:“你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叶轻蕴愣了一下:“什么?”   “叶家的独子,受的罪不比lucas少吧?”   叶轻蕴手心紧了一下,忽地想起爷爷小时候教导自己的方式。   越喜欢的东西,爷爷拿走得越快,这是在告诉他,不要因为专注于某一件事物,便忘了自己是谁。   所以打从十几岁意识到自己爱阿凉起,他从来不敢表现得过于明显。   他心里有一种危机意识,一旦被爷爷发现自己的心事,阿凉就会被带走。   这个现在看来十分幼稚的念头,却在当时困得他连呼吸都困难,心口痛得让人惊悸。   这世上对他最残酷的折磨,莫过于让她退出自己的生命。   想到这儿,叶轻蕴心里一紧,攥着她的手不放。   许凉的手被他握得有些疼,狐疑扭头看他:“你怎么了?”   发现他脸色有些发白,急忙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叶轻蕴听见她的声音,这才从那片无望的回忆当中醒过身来,冲她安抚一笑,“别担心,我没事”   站在岸边上,他长腿一跨,便上了停在面前的多尼小船上。然后冲着岸上的许凉张开双臂,柔声道:“过来”   许凉身上穿着长裙,不太方便,加上船小,不容易掌握方向,不时左右晃荡,她便有些怯意。   不过他长身玉立在船上,一身挺括的西装礼服,身材高大,让人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许凉把手交给他,极信赖的样子。等他的手轻轻一搂,她人已经安全落在他怀里。   叶轻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低声笑道:“这是我给你吃的晕船药”   ------题外话------   大家元宵节快乐!哦,话说今天我连汤圆都没吃到/(ㄒoㄒ)/~ ☆、193.多了个严叔叔   船在水里浪漫地摇摆着,像一只母亲的手,试图把玩闹的孩子给拍睡熟了。叶轻蕴拥着许凉坐在船上,正随着小船慢慢地往前漂移,但时间却悠长到极致,几乎达到静止。   许凉长裙铺在小船上,上面缀着的珠宝玉石,正和天上的星星比赛着谁更亮眼。   她静静地依偎在叶轻蕴怀里,这一刻什么都不用多说,沉默就很美。   船在靠近一座海上别墅时停了下来。   在建筑群中,有七套特殊的别墅,为了保持其绝密性,同海上庄园来往,必须通过小船才能到达。   叶轻蕴先上去,扶着许凉也顺利到了岸上。   早有人在那儿侯着了,是个笑眯眯的年轻男子,一看到叶轻蕴来,便迎上来打招呼。   这人十分面生,至少许凉从来没见过。男子又笑着同她打了招呼,许凉含笑应了。   两边算是认了门,许凉目不斜视地挽着叶轻蕴的手臂往前走。发现别墅周围有好几个保镖,看来的确是叶轻蕴的重要客人,他才会如此谨慎。   到了别墅跟前,才看得清二楼的原状。上面灯光带着一层朦胧的黄晕,有一丝浪漫的美感。   带着白色高帽的外国厨师正在上面烹饪,即使站在楼下,也闻得到食物的香气。   有个身材高大,抽着雪茄的中年男子坐在一旁的沙滩椅上,看见一群人往这边来了,站起身,走到栏杆边上,冲叶轻蕴招手道:“叶先生,你建的岛可真是个避世的好去处,我都快乐不思蜀了”   叶轻蕴站定,悠然一笑:“现在才来,严先生可别怪我招待不周。既然你喜欢,就由叶某做东,你多住几日也无妨”   严圣希的侧脸在灯光下有一种成熟的魅力,他笑道:“多住几日,我太太在家里估计要等得恼了”,说着把目光移到许凉身上,“许小姐不会笑我妻管严吧?”   许凉唇上有一股淡淡的樱粉,一扬起嘴角,便让人如沐春风,“这有什么,不是有句话说么,优秀的男人都怕老婆”   倒惹得严圣希拍着栏杆大笑。   一行人正要往楼上走,别墅门内出来个人。许凉见了他心里觉得诧异,叫道:“潘大哥!”   潘宇东一身白色燕尾礼服,系着端正的领结,似乎有月光落在他身上了。简直优雅倜傥,如芝兰玉树。   上次嘉诺的事,许凉还未好好跟他道谢,但为了那事,她已经跟叶轻蕴闹过两次。所以当着面,也不好直说。   跟叶轻蕴打过招呼后,潘宇东看她有话要说,又一脸踌躇的样子,便满心怜爱地温声道:“阿凉今晚真是漂亮,累不累?”   许凉摇了摇头,眼睛里一层湿漉漉的暖意,“我只站在一边跟人说两句话而已,不是很累。潘大哥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既然你们还有事,我就先告辞了”,末了又叮嘱她道,“岛上温差大,注意保暖,别感冒了”   然后看了叶轻蕴一眼,这才带着助理走了。   潘宇东走后,许凉看叶轻蕴一言不发还以为自己让他久等了,便问道:“怎么了?”   说实话,叶轻蕴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儿。以前潘家人因为许家的关系,并不轻举妄动,只暗暗体察许凉的成长。   现在念着她已经成家,便要将许凉认回来。   原来在许凉生命里的,长久的依赖只有他一人。但现在潘家横插一脚,阿凉竟瞒着他找潘宇东帮忙。   叶轻蕴心里有些不平衡,就像他守着护着的果子树眼见就要开花结果,却被人摘了去。   哼,以前她眼里只有九哥,现在多了个潘大哥,怎么让他咽得下这口气?   即使这个潘大哥是他大舅子也不行!   许凉拉了一下他的袖口,见他没反应,这才发现他想事情愣神了。   叶轻蕴手动了动,握住她的手,拉着她上了二楼。   这里的别墅与叶轻蕴的那处又不一样了。到处都是异域风情,织染的挂毯或者彩漆木雕随处可见,很新丽堂皇,像是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上了楼,严圣希正在吩咐人开酒。他本人的脸被缭绕的烟味衬得有些迷蒙,一身印花薄衫没有扣紧,有一分落拓的力量。   他眼睛一直盯着许凉,脸上的表情明明灭灭。直到雪茄的灰烬承受不住地心引力,飘坠下来,他才眨着眼睛醒过神来。   严圣希见叶轻蕴不着痕迹将许凉挡住一半,自失一笑,说道:“叶太太长得很像我一位亲人”   许凉倒并不觉得地方有恶意,相反的,严圣希看向她的眼神十分慈爱,全然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当然,还有一些感慨万千。   “严先生看着也眼熟,不会是您演过哪类硬汉电影,却深藏功与名吧?”,许凉与他闲聊着,手里拿着一杯当做装饰的香槟,并不喝,只是偶尔晃动两下。杯中亮晶晶的酒液,将她衬得明眸皓齿,嘴角那抹微笑更是煜煜生光。   严圣希笑道:“叶太太这么夸我,我这张积攒了几十年的厚脸皮,也快挂不住了!”   叶轻蕴在一旁抿唇:“她是职业病,经纪人当久了,看见气度不凡的人,总以为对方在娱乐圈当过角儿呢”   “是么?叶太太在哪家影视公司高就?”   许凉十分汗颜,“我在亚森工作,但的确不是什么高就,只是小打小闹罢了,不一定入得了严先生的眼”   严圣希见她这样谦虚,便说道:“叶太太不必这样自惭形秽,我和你父亲年纪差不多,如果你不嫌弃,就叫我一声严叔叔吧”   许凉询问一般看了叶轻蕴一眼,他点了头之后,她才笑道:“既然您不想太过生分,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严叔叔”   严圣希听她这样说,显然很高兴,两只眼睛散发着微芒,笑着点头道:“叶太太果然是个灵慧之人,要是我家里那位知道这次回国,我有幸得你着一声称呼,恐怕心里只有羡慕的份儿”   明明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但严圣希却毫不掩饰对许凉的关怀喜爱。叶轻蕴心里觉得其中迷雾重重。   带许凉来见严圣希,并不是他临时起意。而是出于抓住对方注意力的考虑。   严圣希是个极其顾家的男人,加上他也曾问候过一次许凉,叶轻蕴斟酌再三,这才把她带着与之会面。   毕竟严圣希是他摆脱颜氏的关键一环。因为华闻当初濒临破产的旧患,这几年,他步步为营,就是想要打开新局面,至少在施展拳脚的时候,不必分心去担忧是否有人危及许凉的安全。   可严圣希对许凉那份莫名的亲近,却让他想起当初在潘家的时候,那家人诡异的举动,后来潘老亲口向他坦白,这才对号入座。   叶轻蕴趁着抿酒的间隙,觑了严圣希一眼,心里不禁一动。   严圣希是个很健谈的人,至少许凉这样认为。他的幽默和不拘小节,总能引人莞尔。她渐渐也放开了,会主动谈起一些趣事。   对方显然对许凉的生活细节很感兴趣,即使叶轻蕴并未受到严圣希冷落,但他还是感觉得出,今天严圣希可不是奔着公事来的。   他到屋内给许凉端了一杯果汁,递到她手里。   许凉正说得有些口渴,喝了些果汁,觉得味道似乎有些不对,便抬头看了他一眼。   正好撞上叶轻蕴笑意吟吟的目光。   没过多久,许凉说话的速度便慢了下来,脑子转得也不比开始快了。   严圣希见她放佛有些累了,便体贴地不再引她多说,唤了自己助理来,拿了一个木匣子送给许凉。   许凉正觉得睡意昂然,只恨不得赶紧回去睡觉,便只撑着嘴角点了点头。   倒是叶轻蕴在一旁帮她周全,向严圣希道了谢,又说今晚实在不早,不便打扰,找时间再来。   严圣希看许凉困得眼泪汪汪,虽然想要跟她多些交流,但也只得作罢。他冲叶轻蕴点头道:“不用特意找时间了,不知道叶先生明天是否有时间,我到你那里去拜访”   叶轻蕴谦虚道:“既然你是客人,我怎么好劳动你?再者我那里要提前做面部识别记录,着实麻烦,明天早上我会准时来这儿,不知你觉得意下如何?”   严圣希心里如何不知,叶轻蕴这是防备上了。生怕自己再遇上许凉,两人一谈起话来便收不住。   他也不强求,点头应下了。   叶轻蕴让陈修帮着拿着木匣子,半扶半抱揽着许凉,往多尼小船那边走过去。   海风这时候有些大,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将许凉严严实实裹在怀里。   望着怀里俨然不知今夕何夕的许凉,叶轻蕴将头垂下去,用自己的侧脸贴在她脸颊上。   是他在果汁里掺了些酒,所以她才会困得这么快。   即使心里有些猜测,叶轻蕴在拿不准的情况,不欲许凉跟对方接触过深。   到底还是周全些才好,所以才会这样急匆匆将她带走。   小船到了岸上,早有车等在那儿。   因为这场盛会,各方庞大势力汇聚在这里,更别说还有颜艺珠,霍济舟这样的不安定因素,所以一连好几辆车随护在叶轻蕴上的那辆车周围。   到了地方,管家早已站在灯火通明的前院里等着,身边站着刚被谭柯宁送过的lucas。   叶轻蕴抱着许凉下车的时候,为了不吵醒她,管家和小男孩儿都没有出声。   直到他上楼将许凉安顿好,这才松了一些衬衫领口的纽子。   宴会还没完,一直到通宵都有人,他还要过去一趟。   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换了丝质睡裙,正睡得香甜的女人,叶轻蕴不禁笑了笑,在她泛着红晕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然后抬头便看见一脸深沉的lucas,正望着这边摇头叹气。   叶轻蕴放轻手脚走出房间,关上门之后在门外的识别器上按下了指印。   识别器轻轻“嘀”了一声,他才带着lucas下楼。   lucas一边往下走一边跟他说:“papa,你爱她爱得没救了”   叶轻蕴脚步一顿,复又觉得好笑,“看来最近你那十个老师对你放得太松,你都有空来管我爱不爱谁了”   lucas听他语气,拿不准他的心情,便说:“那群驯狼人也教这些的,说不要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她只会变成我的累赘”   “驯狼人”是lucas对他老师的专称。   叶轻蕴则语重心长地对他道:“lucas,这一点你不要听他们的,只有那些绝情灭爱的人才说得出这种话。”   “绝情灭爱?就像那些和尚吗?”   叶轻蕴轻声道:“不是,你长大之后就会明白了”   lucas不赞同地说:“我已经长大了”   叶轻蕴瞧了一眼他不怎么足的身量,拍拍他的肩膀,说:“一个已经长大的人,绝不会一再强调他已经长大了”   等许凉被渴醒的时候,叶轻蕴还未回来。她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自己大概睡了一个多小时。   披上一件外套,她刚开门,一个女佣赶忙迎上来,问她有什么需要。   许凉正觉得腿软,头有些晕,也不强撑,让她替自己拿了杯水。   大概是听见楼上的响动,lucas上了楼,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正“咚咚”地打着鼓点。   许凉好奇问他道:“哪儿来的这东西,是岛上的特产吗?”   lucas说不知道,只是左右摇着拨浪鼓,带出一片清脆声响。   “你以前……没有玩儿过这种东西吗?”,许凉问道。   lucas一边将小鼓拨弄得欢,一边不屑地说:“这种无聊玩具,在我的上辈子就绝迹了”   许凉:“……那你倒是别玩儿啊”   lucas:“我偶尔也要回味一下,自己上一世那段愚蠢的人生” ☆、194.进击的疙瘩   许凉问了lucas,拨浪鼓打哪儿来的。   lucas说楼下有个木匣子,本来他想与它相安无事。但那上面挂着的那把古典的小锁,实在挑逗他打开的*。   他一个没忍住,便将匣子给开膛破肚了。   许凉发现这孩子已经将汉字成语用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但她又实在没那个力气去纠正他,便下到楼底。   客厅里的四个角落分别立着四个机器人,它们的职责是整夜监控看守楼底的安全情况。   等许凉一步入楼底的地板,客厅里的感应灯一次亮堂开了,将屋子里面照得璀璨通明。   许凉走到茶几旁边去,上面果然有个表面暗雕的木匣子。这时候已经被lucas打开了,里面被隔成几个小部分,分别装着些小孩子喜欢的玩具,其中按照孩子年龄层次,分开来存放。   一眼望去,里面显得齐整并且精致。许凉即使已经早过了那个年龄,但仍被这全套的孩子式礼物给惊艳到了。   她刚刚在严圣希的别墅里迷迷糊糊,大概记得这匣子是他送给自己的。   许凉心里只觉得奇怪极了,哪有人见面送小孩子玩意儿的。   难道严圣希以为自己已经有了孩子,所以特意准备的?   许凉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候lucas在旁边问:“可以把这个送给我吗?”   许凉扭脸一看,他正举着拨浪鼓,眼睛里闪烁着期待。   她笑说:“当然可以”,又扫了一眼匣子内部,问道,“看看还有什么你喜欢的,尽管挑吧”   lucas看着那满盒的发圈,小梳子之类,坚定地摇了摇头。   许凉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惊觉已经快到凌晨,便催促lucas道:“小孩子晚上睡迟了,会长不高的!”   lucas上下打量她一眼:“那你小时候肯定天天都睡得不早”   这熊孩子!许凉伸出爪子,不顾他的反抗,在他脸上揉了两把,然后押着他回了客房。   许凉让人给lucas上了一杯热牛奶,看着他喝了,又守着他洗漱完毕,两只眼睛跟监控器似的,盯着他上了床。   她将床头的欧式台灯调暗一些,笑着问道:“需要我的晚安吻吗?”   lucas飞快拒绝她道:“不用!”   他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许凉轻声道:“小家伙,晚安”,说着帮他掖了掖被角。   lucas有些泛红的脸颊状似不经意地蹭了蹭被子,然后他出其不意地起身,飞快在许凉脸上“啾”地吻了一下。   躺下之后,他将自己整张脸都埋在被子底下,瓮声瓮气地对她说:“晚安”   许凉全身僵住了,好一会儿才从惊讶当中回过神来,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害羞的男孩子,这才起身出了房间。   第二天许凉醒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正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岛上的温度高一些,他穿的丝质睡衣扣子没扣完,露出结实有力的胸膛来。   许凉一仰头,脑顶便抵在叶轻蕴下颌上了。他闭着眼睛,手臂将她裹得更紧,含糊说道:“唔,再睡会儿,我定了闹钟的”   大概是还未醒的缘故,他的声音里带着些鼻音,显得异常磁性,丝丝入耳。   许凉顺着他的意思没动身,但过了一会儿,却在他耳朵边上轻轻数着“五,四,三,二,一”   她话音刚落,床头的闹钟便大声响起来。叶轻蕴昨晚睡得迟,现在还犯困,恼得不行。   但他修养气度一向好,没拿闹钟撒气,只是修长的身体往被子深处滑去,闷声说道:“疙瘩,快把闹钟关了,我在睡五分钟”   许凉也心疼他昨天睡得太晚,便照做了。   可被子里的那个却没对她的体贴有任何报答,反而尽心尽力地捉弄她。   不一会儿,许凉便感觉到自己下面一阵空落落的,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腿部中间。   她惊觉他要做什么,吓得赶紧把手伸下去,只摸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刚要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许凉咬着下唇闷哼一声,被子底下那份柔软濡湿的触感简直要让她发疯。   之后的早饭,许凉只管闷头大吃,从脸上蔓延到脖子根的红晕丝毫没有退潮的预兆。   lucas在家里吃饭也有人教规矩,那套一板一眼的贵族式礼仪简直把他困得浑身发僵。到了这儿便自由很多,瞟了许凉好几眼之后,问叶轻蕴道:“papa,妈咪好像生病了”   叶轻蕴正将烤熟的培根切了,优雅地送进嘴里,等食物咽下去之后,才似笑非笑地答:“是papa让妈咪发烧了”   许凉耳朵更热,正要抬头瞪他,却发现他极其魅惑性感地舔了一下唇边,和早上他做完坏事之后的动作一模一样。   她受不住这份挑逗,又将注意力放在早餐上去了。   lucas还在说:“papa,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晚?我晨练回来,你才下楼”   叶轻蕴头都没抬:“昨晚睡得太迟”   lucas恍然大悟,“这就是中国诗句里的,从此君王不早朝吗?”   许凉一下子咳嗽起来,便收不住了。叶轻蕴拿了水喂她喝,瞟了lucas一眼,“回去以后,让你爷爷给你换个中文老师吧”   lucas自知说错话了,垂下眼眸,装作专心致志吃早饭的模样。   叶轻蕴昨天就同严圣希说好,今天要去他那边一趟。   收拾妥当之后,他叮嘱许凉在家好好看着lucas,便带着人离开。   能压制住他的人走了之后,lucas便无法无天了。他换了游泳裤,便要出去游泳。   许凉是天生怕水,更何况海底不知深浅,水里的不安定因素太多,她也不敢轻易放行。   便苦口婆心地劝说,lucas可怜巴巴地眨动着那双蓝色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无辜地扇动着,拉长调子祈求道:“妈咪——”   许凉抿唇,只觉得小正太杀伤力太强。她心里左右踟蹰,拿不准主意,把管家叫了过来,询问海边是否安全。   管家倒是觉得不必这么杯弓蛇影,笑说:“lucas少爷去游泳并不是他一个人去,我们会派人护在左右,并且配备着专业救援人员。一有反常,我们这边会立即采取措施,所以去海边玩玩儿,也是无妨”   许凉听他这样一说,心里放下大半。一再叮嘱lucas注意安全,扶着他的肩膀出了客厅,看见外面的确是各种随护人员十分齐全,目送他上了车,这才折回别墅中去。   可lucas这一去,快临近中午也没回来。虽说那边同行的人打电话报告说一切安全,许凉无聊之余,又觉得异常挂心。   lucas的父母在他只有一岁多的时候,便被暗杀。他一直被爷爷当做下一代西洛里掌门人培养长大。   在叶轻蕴口中,lucas是一个早熟,稳重,但又骄傲的孩子。但其实他心底,十分渴望父母亲情,于是叶轻蕴的出现,便填补了他一部分的缺憾。   听完lucas的身世,许凉便觉得她与这个孩子暗地里有一份同病相怜的牵绊。   只不过他生命里的缺憾更大一些,深一些。   所以才会让她这样心疼怜惜。   此刻即使他安然无恙,许凉也想过去看看。   她觉得自己出行的事被管家得知,少不了又是一场兴师动众。于是只跟家里的女佣说了一声,她不久就会回来,让她转告管家,便带着防晒的阔檐帽出了门。   别墅离海边并不是多远,许凉没走多长时间,便看见一群乌泱泱的人群三三两两地聚在沙滩上。   许凉拿着望远镜一看,lucas还在游泳,身边跟着几个正扑腾出水花的保镖。   她在一块大石头上靠着,时不时拿着望远镜查探lucas的动向。   但距离也只有到此了,小时候的后遗症导致她到现在离水多的地方近一些便觉得呼吸困难。所以她只有在这儿无声等候。   海风和煦地迎面吹过来,她的头发被风一顺,往脑后轻盈飘逸地摇曳。   后来她索性将鞋给脱掉,脚踏在细细的白沙上,有湿润柔软的触感,像踩在一片月光之上。   许凉闭上眼睛,感受身边的阳光,和风,觉得周围一片光明柔丽。   可等她再睁开眼,这世界便看起来暗上许多。   颜艺珠身穿一件红色丝绸长裙,窈窕地立在眼前。   她火红的嘴唇往上挑,和裙子的颜色相互呼应。   “许小姐,咱们可真是有缘,又见面了”,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但眼底却无一丝温度。   虽然她表情并不怎么险恶,但许凉仍觉得对方来者不善。   外面传言她对叶轻蕴一心一意,有势在必得的决心与自信。许凉对着这么一号觊觎自己丈夫的女人,也实在不想与之有过多接触。   许凉便道:“听说这里是整个岛上游览的圣地之一,也不怪颜小姐会逛到这儿来”   颜艺珠伸手碰了碰耳朵上缀着的珍珠耳坠,轻笑道:“不知许小姐觉得我这耳坠看着如何?”   许凉心里狐疑,抬眼看了她的耳朵上,那珍珠的确大颗,珠圆玉润,瞧着的确不是凡品。只是那么大一粒,不会坠得人耳朵疼吗?   她掩住自己心里的笑意,答道:“能被颜小姐看上眼的,的确漂亮”   颜艺珠看她似笑非笑地样子,心里只觉得不顺意,便想出言刺她,“是么,看来我与许小姐英雄所见略同。叶先生送我这件东西的时候,我也觉得惊喜非常呢”   许凉脸上那抹笑容还端着,心里却落了下去。只是现在要是恼怒生气,只怕颜艺珠会越被逗笑。   她只面色如常,不让对方得逞,“既然邀您千里迢迢到岛上参加华闻的宴会,为酬这份情谊,送些礼物,也是九哥想得周到”   许凉的话说得大方漂亮。但颜艺珠却觉得十分不是滋味。   昨晚她盛装出席,言笑晏晏地挽着叶轻蕴,优雅周到地来去与众多权贵名流之间。再加上亚森尾牙会上,穿出叶轻蕴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话,颜艺珠心里简直快恨出血来。   现在仍是这样,似乎她和叶轻蕴是一体,不用任何人提醒,便能猜出另一个的意图。   颜艺珠只觉得气血上涌,心里严重失衡。   此时竟然连那点儿客套也装不下去了,嫉妒在她心中犁地一般拱来拱去,恶毒的种子一旦培育下去,便会迅速的开花结果。   她忽然将裙子的拉链往下一拉,白生生的身体便整个呈现在许凉面前。   颜艺珠穿着性感比基尼,身体在阳光下散发着如玉柔光,引得一旁的一位男人嘘了一声口哨。   “许小姐,敢不敢和我比一次游泳?”,颜艺珠想了想,又忽然想起来似的,轻嘲道,“想起来了,你似乎不会游泳”   许凉面无表情地说:“既然颜小姐知道我不会,何必强人所难?”   颜艺珠绕着许凉走了一圈,语调慢悠悠地说:“可我这人的强项,就是强人所难”   许凉拔腿就要离开,“那就没什么其他话好说了”   颜艺珠定住脚步,忽地靠近许凉,在她耳边用催眠似的口吻问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和你如果同时落水,他会救哪一个吗?”   许凉不紧不慢地说:“颜小姐,请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颜艺珠心里恼怒异常,哼声道:“你就这么自信,他会选择你?”   许凉语气淡淡:“喜欢一个人,便不会教他为难。不然这份喜欢,就是一场灾难”   颜艺珠怒不可遏,喝道:“你住嘴!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就算你说破天去,这场游戏我也会玩儿到底!”,说着她又一哂,“如果你向我求饶,我兴许会放你一马”   许凉瞧着她高高在上的女王姿态,只觉得她的阴晴不定有些不好应付。还是及时抽身比较妥当,便扬声冲前面喊道:“lucas——”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颜艺珠的人一把捂住嘴。拖到另一边海滩上去,这处被几块巨石遮挡,如果不仔细看,看不出什么蹊跷来。   许凉剧烈挣扎着,试图从一众壮汉手里挣脱开去。   这个地方的海水可不比沙滩那边轻柔,惊涛拍岸,怒涌更迭,看得人心惊肉跳。   更别说许凉这个畏水的,立刻便脸色苍白,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不去看面前有多凶险,这才平复一些。   “你觉得,我把你投进海里,叶轻蕴会不会跳下去救你?”,颜艺珠语气里带着笃定,对方还未回答,她已经知道答案似的。   许凉睁开眼,看着她的眼睛道:“他不会”   “这么看不起自己?”   许凉轻轻一笑:“不是,当他来这里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扬了一下眉,她又道,“不是要玩儿游戏吗?还不开始?”   颜艺珠上下打量着,只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全身充满勇气的样子,简直让自己恨得咬牙切齿!   她冷笑一声:“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我怎么忍心不成全?”   许凉为了不让脑子里的那股眩晕将自己击倒,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嘴里的血腥味让她清醒了一些,她便说道:“既然是游戏,我也没那么傻,把自己贡献出来,让面前这片海成了黄泉。你要是轻举妄动,让人把我推下去之后,万一海水底下藏着礁石,那这个游戏不就成了命案?”   颜艺珠的确不敢让许凉出事,到时候叶轻蕴真把自己视作仇敌,就得不偿失了。   她便说:“那你想自己样?”   许凉淡声道:“我自己下去”   “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颜艺珠眼神狠恶起来。   许凉指了指她身后:“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吗?”   她瞧了一眼前方,潮水正从远方奔袭而来。趁着还有时间,许凉赶紧顺着石头下去。   冰冷的海水,以及海风一齐漫上来,许凉忍住对海水的恐惧,心里最大力度地克制着随之而来的眩晕。   她下到很底下,抬眼一眼,颜艺珠正高高在上地看着自己。   许凉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害怕与勇气并存。   潮水马上就要拍打过来,许凉见状,赶忙拉住石缝当中生长的水草。   这种藤状的细茎植物在石缝里根深蒂固,除非用工作深挖,否则别想撼动它一丝一毫。   许凉抓紧它,然后海浪突然而至,重重席卷着她。   她脚下的石头很滑,许凉整个人被冲得七倒八歪。   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只要三秒钟就好了,数三下一切便会归于平静。   等她数三下之后,岸上的颜艺珠便看见本来攀在石头边上的许凉不见了。   水面上浪花还未完全退散,遮挡着人的视线。颜艺珠心里忽地有些害怕,这么大的浪头,许凉只怕凶多吉少。   但转念又一想,刚刚没人看到是自己把她带走了。回去之后,仍可以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再者她带了这么多人,实在不行就抓一个出来背黑锅。   颜艺珠有了主意,心里大定,正准备装作天下太平的样子,打道回府。   就在这时,远处有一道白色身影正冲她招手。   定睛一看,却是她以为已经葬身海底的许凉。   她整个人比刚才站在岸上时更充满活力朝气,宛若新生。   许凉站在那儿,挥手朝颜艺珠道:“颜小姐,你治好了我的恐水症!”   说完,她便转身往lucas游泳的那片沙滩走去。   许凉的脚步迈得很快,因为怕颜艺珠带着人追上来。   刚才在海里的情景,再回想起来,依旧惊心动魄。   原来她在岸上同颜艺珠说话时,便暗暗观察周边环境。   左手边是一个浅滩,大概因为浅滩前边有很多礁石挡住了海浪的流速,所以到底浅滩时,已经趋于平和。   许凉攀在海草上,等海浪有退开的趋势,便立即往那个浅滩方向游去。   是的,她其实会游泳。   小时候因为叶轻蕴在水里险些遇害,她便从此有了心理阴影,稍微靠近水边,便会呼吸不畅,头晕目眩。   但父亲非要让她学会游泳。她哭闹着说不,可他却异常狠心,将她一把推到泡在水里的游泳教练怀里。   还严厉地对快要晕倒的她说,如果学不会游泳,便会将她困在泳池里,直到她学会为止。   后来她学会了,过程生不如死。她每天要事先吸氧,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水里晕过去。   那时候她眼泪都快流干了,觉得父亲是天底下最狠心的人。   她学会游泳,恐水的症状却更重。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父亲站在岸上,看着她在水里窒息无数次,说的那句:身在我们这样的家里,就不要让自己有致命的缺点,是什么意思。   许凉走了没几步,便看见叶轻蕴带着一群人往这边赶。   她的勇气到这一刻被用光了,眼泪一下子漫上来,却是个含泪而笑的模样。   叶轻蕴看她全身湿透,眼中含泪的样子,脸上更沉,加快脚步,上前去一把抱住她。   许凉攒着力气,踮起脚尖,声音发颤地在他耳边哽咽道:“九哥,我要活得很长久,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她刚刚在水里,想着如果自己真能逃出生天,一定要把这句话告诉他。   ------题外话------   艾玛,写得有点儿迟,更新更新 ☆、195.宠妻是福气   海边风大,叶轻蕴怕许凉感冒,便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然后抱着她一路回了家。   他个子高,脚步迈得很急,嘴角抿得微微往下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管家一路小跑跟在旁边,许凉见他气喘吁吁。便小声对叶轻蕴道:“你这是在百米赛跑吗?瞧瞧管家,他可不是个合格的参赛选手”   叶轻蕴沉着脸,心里仍在怪她撇下一众随从便独自出来。她自小怕水,这么*地,看来是吃过苦头了。   但心里是松了口气的,至少她还有精神开玩笑,那还倒好。最怕她像小时候那样,怕水怕得没办法,悄悄躲起来一个人哭。   还没到家,lucas便从后面马不停蹄地追了上来。听说许凉出事,他猛的从海里跑过来,此时到了他们面前,已经气喘吁吁。   许凉是因为出去找他才弄成这个样子的,叶轻蕴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吩咐管家将lucas带到书房里去,给他带纸手铐。   物如其名,纸手铐是用一层薄纸做成的,造成枷锁的模样,戴在人手上。看着轻松,其实杀伤力巨大,因为纸张又薄又脆,稍不小心就会弄破,只能一动不动维持同个姿势。   西洛里家族以前设的私人牢狱中,其成为犯人最害怕的刑具之一。   当然叶轻蕴不会对西洛里唯一的长孙那么狠辣,但也够他长点儿记性了。   叶轻蕴带着许凉上了二楼,女佣早就放好了热水,一层热气淡淡浮在浴室里面,人全身都变得暖融融的。   她脸上渐渐有了一层气色和暖的红晕,一双眼睛水汪汪地亮着,即使浴室内没什么美景,里面也好山好水。   “我今天学会游泳了”,许凉一点儿不像他担心的那样苍白气短,反而神采奕奕,像考试得了满分。   叶轻蕴有些愕然,低声笑说:“明天就把你扔池子里试试水,看是不是一条死鱼”,深瞧了她一眼,又问道,“你落水前,是跟颜艺珠在一起吧?”   许凉沉默一会儿,答说:“是的”   他点点头,余下的不必多问,仔细轻柔地替她擦拭身体,心里却陷开一个大洞,整个人落下去,像一条走到黑的隧道,永远摸不到终点。   给许凉吹干了头发,将她抱上床之后,叶轻蕴守着她睡着了,这才下了楼。   客厅里静默一片,方誉陈修都在场,还有负责整个岛内安全的管家,安保部组长,还有谭柯宁。   该到齐的全部都到齐了,大家都垂眸不语,不约而同放缓了呼吸,生怕多动稍微大一些,便引爆这片静默中的危险。   叶轻蕴背挺得笔直,眼里一股外人难以察觉的郁气。他忽然站起来,将茶几上的东西一下子全扫落在地上,桌上那个罗马花瓶不幸罹难,在地上“嘭”一声催响。   可他脸上却一派沉静,似乎刚才盛怒的人不是他自己。   在场其余人将目光垂得更低。   叶轻蕴发完火,才想起许凉还在楼上睡觉,瞧了一旁的女佣一眼,淡声道:“去楼上瞧瞧太太有没有被吵醒”   女佣不敢抬头与他对视,连连捣头,脚步生风地上楼去了。   他复又稳稳坐下去,只淡淡说了一句,“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完了”   方誉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门口,只见自己的助理时不时将脑袋探进来,他心里直骂蠢货,闲自己脑袋扭得太灵活了不是?   还未吭声,叶轻蕴出声让他进来,助理头一次进这样金碧辉煌,如同宫殿的客厅,但其余人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其中包括自己的顶头上司,嗅到风声,他脚步放得更加小心翼翼,对叶轻蕴道:“严先生的人过来问候,说他本人要亲自过来拜访,问您这时是否方便”   叶轻蕴眼神几变,最后恢复平静,意味深长地说:“正好我也有事要麻烦他”   严圣希来了之后,同叶轻蕴在书房内密谈两个小时,两人才把事情敲定。   末了,严圣希问起许凉的情况来,他皱起眉头,满脸担忧之色。   叶轻蕴笑着谢过他的好意,说许凉没什么大碍,已经好多了。   严圣希这时候想要抽烟,但碍于在别人家里,又想起叶轻蕴不常抽烟,只怕他们家也有些忌讳,便一直摸着自己的衣袋。   叶轻蕴见了,便笑说:“严先生在我家里还客气什么,我是因为阿凉不喜欢,所以一直不敢抽烟。您来是客,她也不在跟前,抽一支也无妨”   严圣希听了他这熟稔口气,面上带笑,“我家里也不许抽烟,太太凶猛,抽了烟便不准进卧室。这一点,阿凉和我太太,倒是殊途同归”   说起这个,他便叹一声:“我太太已经许久未归国,再加上枝州是她的家乡,十分想念。我呢即使回来,也忙于公事。不怕叶先生笑话,我常夸口说自己是枝州的女婿,但这里的景点,我去的次数一只手也能数完。每次我回美国,她问我枝州有什么新奇玩意儿,我竟连一个也说不出来”   叶轻蕴便客气到:“枝州是我从小到大看着一步步变化到今日,如果严太太要回家乡游览,我倒可以当一次向导”   严圣希状似无意地看他一眼,“叶先生事物繁忙,我倒不好意思耽搁你的时间。只是我看叶太太为人雅致守礼,是个十分讨人欢喜的孩子。如果你不介意,叶太太又有空闲的话,我倒是想找她来伴我的太太”   “这当然没问题,既然阿凉叫您一声叔叔,那自然也当严太太是长辈”,叶轻蕴应承下来,但话却说得虚虚实实,严太太一直旅居美国,甚少在公众面前露面。叶轻蕴在拿不准她品性的前提下,不会把话给说死。   严圣希的私人飞机在半小时后就要走,叶轻蕴陪着他到了别墅外,严圣希拍着他的肩膀,让他留步,“我硬硬朗朗的,不必管我,好好照看阿凉,一切以她为主。我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不是创立了圣安,也不是拼下这份家业,而是对我太太问心无愧。你待她的心,我也看得出来,这样做很好,最后再送你一句话:宠妻便是福气”   叶轻蕴谦和说好,道一切安好后,目送严圣希离开了。   等人已经看不见影子,他仍站在那儿不动。方誉站在一旁,偷看他好几眼,但今天总裁的隐情不定,他也不敢去触那个霉头,出声催促。   好一会儿,叶轻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严圣希这次亲自跑一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要在枝州开立圣安在中国最大的子公司。并提出要向华闻融资。   如果在电器从制造到销售有绝对优势,如果再加上圣安,无异于如虎添翼。   令叶轻蕴最动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有了更好的零件供应商,他便可以正式脱离颜氏的掣肘。以后与颜艺珠为敌为仇,下手都不必有后顾之忧。   大概她傍着华闻潇洒了太久,是时候折一折她硬起来的翅膀。   叶轻蕴心里渐渐有了全局,一刻也不想再等。等许凉一醒过来,便安排飞机准备回枝州去。岛上还没有处理完的事物全权交给谭柯宁。   一同交付出去的,还有lucas这个最不安定因素。   一听说他们要提前离开,lucas便一脸愤怒,“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我能从欧洲跑到这儿来,也能从这儿找到枝州去!”   这几天相处下来,许凉也很舍不得他,拉着他的手说:“妈咪也很舍不得你,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回枝州吧,好歹我觉得咱们三个是幸福的吉祥三宝”   lucas翻了个白眼,说:“妈咪,你好幼稚,大概只有papa受得了你!”   许凉敲了敲他的脑门儿,“以下犯上,找打!”   末了又将他搂在怀里,“我不是骗你,真的要把你带回家去”   lucas本来在挣扎,听她如此郑重的语气,也渐渐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这次已经太过任性,回到欧洲,必定有一场重罚。许凉给他母亲一般的关爱,却让他觉得一切都值得,不管是在这里消磨时间,逃避压力,或者是将来到来的惩罚。   lucas挺了挺胸膛,他将许凉的身体拉下来一点,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让后在她耳边一本正经地说道:“妈咪,我的肩膀会长得更宽阔,等我们再见,已经可以成为能让你栖息的地方。西洛里的人都信教,可我从小不信,但如果真的有主可以保佑你每天都平顺安乐,我愿意信一次”   许凉被他一席话说得眼眶都红了,她将lucas搂在怀里,哽咽道:“虽然两个中国人的确不能生出外国儿子,但要记得,你在中国有个家”   lucas眼泪漫上来,但又不想让其他人察觉,便硬撑着,将脑袋扭开。   等平复之后,才离开许凉的怀抱,对叶轻蕴说:“找一个智商不如自己的媳妇儿也不错,至少斗嘴的时候,她从来不是对手。这是我这次来中国,收获到的,最有用的真理”   叶轻蕴轻笑一声,直接将一本厚厚的汉语词典拍在他胸口,“要想再来中国,就把里面每个词语的意思好好琢磨一遍,我可不想承认自己有个文盲儿子”   lucas在叶轻蕴面前一向规规矩矩,他一向将对方视作自己的榜样。这几天倒真像父子一样生活,lucas对他有了一重敬畏之后,又多了自在,便轻松说道:“没问题,绝不会给您丢脸!”   叶轻蕴交代好事情之后,便同许凉一起赶回枝州。   两人先是一同回家去给老太太请安,老人家在年轻的时候,创立过一个慈善机构,已经建了超过百所希望小学。   即使现在基金会中的一切事物,都交给叶轻蕴的母亲在打理,但仍会每年亲自到贫穷孩子家去走访,尽些心力。   老太太刚回家,他们还以为她会疲惫,正准备看一眼就回去,避免打扰她老人家休息。   但没想到她精神却比以前更足,脸上笑意盈盈,整个人气色都看着比以前好了   他们到了官邸之后,老太太还未回房睡觉,在客厅里同微娘闲聊。   叶轻蕴携许凉进门的时候,老太太目光一亮,赶紧让他们过去坐下。   许凉将在岛上买回来的特产带了些回来,都是当地名间艺术家的手笔,看起来粗犷质朴,大气华丽。   老太太果然说好,交口称赞。   “奶奶,我每回来一次,都见您年轻几岁,瞧这气色,只怕再等几回,别人都说我俩只差了一辈呢!”   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倒是叶轻蕴在一旁笑骂道:“胡诌什么?你跟奶奶辈分近了,可教我怎么办?”   这下引得微娘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满堂欢喜,老太太便将这次出去的见闻说了,高兴道:“现在的有心人越来越多了,我去的那个县上,除了我们基金会的希望小学,还有另两家学校,都是同个人开办慈善学校。这次也邀我们过去看了看,环境和教学理念都比较先进。听说是一位心善的太太建立的。现在孩子们读书的渠道越来越多,我如何不欣喜?”   ------题外话------   经过千难万险,终于拿到驾照了,累成狗/(ㄒoㄒ)/~ ☆、196.茶室好戏   “只听说建校的创始人是个很位很慈心的太太,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跟她结识”,老太太显然对希望小学背后的大善人很感兴趣,嘴角含笑说道。   叶轻蕴也说要帮她留意,但心里却知道,叶家在枝州的背景盘根错节,与哪个世家多多少少都有牵连,但从未听说谁在慈善上这样尽心尽力,那大概就是因为对方想要可以隐瞒身份了。   他又说起父母回程的时间,“虽然每年父亲对那边的团年饭避之不及,但仍要做足礼数才回来。其他的就算了,只是大姑母,还有外公那里,不在那边过年,一定是要提前聚一聚的”   老太太说:“这也是应该的,其实他们每年回来的日子都差不多,我心里虽然盼着,但到底谅解,说来回家谁不想啊?只怕他们心里比我更急”   又扫了一眼许凉说:“轻蕴和他父亲从小就别扭,到时候你少不得要在里面周旋”   许凉笑眯眯地说好。   老太太瞧她气色实在好,像时时刻刻沐浴在霞光底下,肌肤像透着光一样,见了也跟着欢喜。   想着以前为了维护他们之间的感情,叶轻蕴一在外面有了胡天胡地的苗头,就要押着他们在家里住一段时间。   其实老太太心里未尝不知道,轻蕴的心思全然都扑在阿凉身上,他透出风声来给自己听,也不过想是两人回家之后,阿凉能时时伴在他身边。   现在一切终于有了进展,瞧他们俩这恩爱模样,眼神纠缠,一见对方就忍不住要笑,真也算是了了老太太的一桩心事。   晚饭是微娘亲自下厨做的,这几天大师傅回了老家,都由她掌勺。   一听是微娘的手艺,许凉便似笑非笑地瞥了叶轻蕴一眼。   微娘提倡养生,做药膳更是有祖传的秘方傍身。只是叶轻蕴偏闻不得中药味道,他爷爷在的时候,日日有药膳,他便视吃饭为上战场。   许凉知道他的喜好,暗忖晚上肯定有温补的菜品,所以守株待兔,等着看他笑话。   叶轻蕴眉毛一挑,觑了她一眼,没多说话,又转过去照常跟老太太谈笑,说这次实在人多繁忙,等哪天合适了,也把老人家带到岛上住几日。   虽然知道自己身体经不住那样的长途飞行,但老太太感念他这份心意,仍笑着连声应好。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桌上却全是女性滋补的大菜,玫瑰猪蹄,归地烧羊肉,四物木耳汤,二黄鸡块,阿胶白肉汤。   微娘一个劲地把盘子往她面前堆,许凉一下子傻眼了。闻到的不仅是各类中药味道,还有一股阴谋的味道。   她眼神不善地逼向叶轻蕴,对方却装作很疼惜她的样子,给她盛了一碗木耳汤,端到面前,眼睛里笑意盎然,和蔼道:“在家里就别客气,这些都是微娘为了你辛辛苦苦忙活出来的,你不吃可对不起她一片劳累苦心”   许凉不理他,虽然这么多药膳,一一吃下来肯定会腻,但微娘却是一片盛情。她先对微娘道了声辛苦,又谢过她之后,还了叶轻蕴一筷子,夹了一大块烧羊肉给他。   本以为他会拒绝,但叶轻蕴却含笑吃下了。   可他却没能笑多久,就听见微娘说:“哪儿就是我的功劳,还不是轻蕴怜惜阿凉身子弱,特意拜托我做给她的”   许凉听了之后,皮笑肉不笑地将目光刺过去,“这么说,我可要多谢九哥了”   叶轻蕴谦虚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许凉:哼,反正都要吃药膳,他就是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将这些东西都推给她。可真是她贴心贴肺的好九哥啊!   她暗地冷笑几声,面上却一脸温柔笑意,将那道玫瑰猪蹄推到他面前,“九哥,这一盘你就替我消受了吧。平时你不总说我笨得像猪,我可不忍心吃自己的同类”   叶轻蕴想都没想,又将镶金边的菜盘原封不动地推回去,“不好意思,我也不吃我老婆的同类”   老太太坐在上首,连饭都来不及吃,只顾着哈哈大笑。   周围在一旁站着的小阿姨都在低头闷笑,笑声一直传到客厅里去,那儿的小阿姨们纷纷朝这边伸了伸脖子,但又实在不敢逾矩,便只能作罢。   晚饭过后,老太太知道他们才回来,必定累了。两个孩子有心,陪着笑乐了一下午,她也知足了。于是晚饭后就催促他们回去好生休息。   微娘送两人出了官邸,冬风正盛,许凉和叶轻蕴也不好让她一直相送,还未走到门口就让她折回去,免得受了风。   两人相携着出了大门,许凉踌躇一会儿,不知道这时候该不该回家一趟。   只因实在不想面对童湘母女。   由于林雪禅那件事还未完全平息,现在当事人如同人间蒸发,无孔不入的记者都找不到人,于是便将视线同时落在童湘身上。   只要童湘一出面,便有无数镜头相机围追堵截,她便只能整日躲在记者不敢进入的大院儿之内。   可她完全不露面有利有弊,虽然耳边的确清净,但外面又开始盛传她做了亏心事,所以连出面为自己辩解一声都不敢。   前两天爷爷才打过电话给她,让她近期内不要回家。可见童湘母女也不平静。   此刻站在许家门外,许凉心里十足怅惘,轻轻呼了一口气,一团白雾便在前方空气里凝结了,再消散。   叶轻蕴拉着她的手,正要离开,许家的大门却忽然开了,从里面踱出一个清瘦老人来。   看见果然是他们,许叔岩笑得脸上的皱纹深了一些,背着两只手道:“料想这时候你们也该出来了,我估摸着时间,等着瞧我的宝贝孙女儿一眼”   许久未见,许凉一听爷爷说话,喉咙便哽住了。   她张嘴却没说出话来,许叔岩知道这是要哭了,赶紧摸了摸许凉的脑袋,问道:“阿凉这是怎么了?”   然后扫了叶轻蕴一眼。   瞧老头子开始护短,叶轻蕴只觉得哭笑不得,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却没多说什么。   许凉擦了一下眼睛,才哽声道:“想爷爷了”   许叔岩失笑道:“你又不是嫁出去了就成了别人家的,想爷爷了就多打电话过来,为了能和咱们家阿凉通上电话,我不去钓鱼喝茶,在家整日守着电话也成”   这下子,许凉终于被逗笑了。   许叔岩叹道:“你啊,怎么瞧着还跟十六七岁似的,小孩儿心性”   许凉嗔道:“我可只在爷爷面前才这样”,接着又问道,“家里最近怎么样?”   许叔岩摇摇头,说:“我人老了,你是知道的,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   许凉点点头,知道家里并不平静,但老人家修养气度又不会多作评说,所以才半明半昧地这样说。   “您不用去管那些,将自己照顾好就行了”,她想了一会儿,又提议说,“要不您跟我们一起住吧”   叶轻蕴和许叔岩对视一眼,都无奈笑开了。   哪有爷爷跟着孙女,孙女婿一起住的道理,电灯泡虽说老了点儿,但仍是电灯泡啊。   叶家老太太这么喜欢他们回家,也从不轻易留他们住下来,就是这个道理。   看他们都不说话,许凉才讪讪觉得自己出了个烂主意。   许叔岩不忍心她又陷入苦思冥想,便说道:“好啦,爷爷在一切都好,你就不要挂念我了。瞧瞧我这身子骨,你就该放一万个心的”   看时间不早,许叔岩催着他们早些回家休息。   许凉站着不动,他又温声道:“阿凉,听话”   她这才被叶轻蕴牵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许叔岩一直目送他们的身影遁入夜幕当中。叶轻蕴照顾着阿凉的步调,走得不快,只见他身姿洒脱,步态优雅豁达,又周到体贴,的确是个良人。   他昏花的眼睛渐渐迷糊成另一个场景,当年阿凉的父母,也曾这样恩爱相守,那时候只觉得时光烂漫,岁月安好。   可今天,一切都如转瞬即逝的梦境,不知不觉,连阿凉也这样大了。   只盼着,上一代的孽缘,不会给下一代带来灾难。   许叔岩回转屋中,只听见梁晚昕在客厅里,正一脸忐忑期待,同许若愚说着什么。   “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梁晚昕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满心焦急地等着面前人的回答。只因为这几天童湘因为外面的流言,连门都不敢出。   眼见着女儿最近一蹶不振,天天蓬头垢面地窝在房间里,不开灯,也不拉窗帘,只要见一点光,便烦躁不已。   看她眼底一直见青,就知道恐怕晚上也失眠。只不过童湘自尊心太强,梁晚昕连问一句都不敢,只能在一旁担心着急。   童湘和林雪禅之间的恩怨,她并不知道全部。只隐隐听说跟许凉有些牵扯。   梁晚昕心里恨出血来,许凉跟他们母女两个简直八字不合。有她一掺和,事情保准要失控。   只气她周围一有许若愚暗中看着,二有叶轻蕴护得滴水不漏。自己的女儿呢?从小吃尽苦头,总算在舞蹈界闯出一片天地,可如今眼睁睁地,又要毁于一旦,让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可除了去求许若愚,梁晚昕不知道自己还有其他什么门路可走。   如今童湘堕落到连自己的演出也顾不上了,有个舞蹈剧要她去担当主演,她竟也不管不顾,俨然是连事业也要弃之不理的样子。   梁晚昕知道她是怕一演出,便有记者过去风言风语。于是便想着,让许若愚带几个市委的官员去震场子,那便万事大吉,什么牛鬼蛇神也不敢轻易造次。   童湘也可以趁机重新振作,她还有一片光明的前程!   梁晚昕见许若愚兀自看文件,像没有听见似的,再次强撑着笑脸道:“我明白,你是为了前些日子我跟阿凉之间有些误会而不高兴,但终究是一家人。况且这里面也没有童湘的事,你差不多是看着她长大,难道就忍心她从此毁在那件事上头吗?”   她越说越觉得女儿委屈,开始哭诉道,“虽说那个林雪禅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童湘也不会没理智到跟她有什么牵扯。如今她故意要把脏水泼到童湘身上,简直不让人活了呀!”   梁晚昕越说声音越大,啼哭声直掀房顶,还用手不时锤着心口,大有伤心欲绝之势。   “行了”,许若愚眉头都未皱一下,淡淡一句话,却让梁晚昕的表情定格在脸上,她的哭声终于停止,许家的房顶算是保住了。   “我会斟酌着请些人去”,许若愚终于松口道。   梁晚昕面带喜色,多问一句:“会请哪些人,也不知道我认不认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怕她又开始聒噪,许若愚站起身,绕过梁晚昕,径直上了楼去了书房。   叶轻蕴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公司,几天没回来,公事便堆了起来。   但他进办公室的头一件,就是让方誉把evelyn苏找过来,说有事要吩咐她去做。   等公关部苏总监到了之后,叶轻蕴瞧了她一眼,“新年新气象,苏总监气色看起来不错”   evelyn苏听后满心欢喜,毕竟总裁平时有一说一,得他多余一句话,简直难如登天。今日可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有心情谈笑,估计接下来他要吩咐的事,八成是件好事。   只要总裁龙心大悦,那么底下人的人才有好日子过。   等evelyn苏开门出去,果然满脸笑意。   方誉实在好奇,便贴过去问道:“苏总监,什么好事儿让你乐成这样儿?”   evelyn苏瞟他一眼,“方总助其他的倒没什么,只是这运气让人不服不行。早早儿地就是总裁身边的红人,我帮你乐这份运气呢!”   方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立马如同十五的月亮那般圆满,“让苏总监这么替我费心,我倒真不知该如何谢你了”   evelyn苏哼了一声,高跟鞋如同响起来的战鼓踏在地上,让人见了退避三舍。   心里早把方誉骂了无数遍,呸,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第二天便有风声放出去,圣安要向华闻融资。   一石激起千层浪,作为枝州商场巨头,华闻的每个举动都又可能造成经济动荡。头一个受到冲击的,便是颜氏。   颜氏一直是华闻的最大供应商,因为其曾经对华闻有恩,再者颜家也是华闻股东,所以成为华闻最大供应商毋庸置疑。   可以这样说,颜氏有一半的营业额,均来自华闻。   但此次圣安要向华闻融资,在枝州开立国内最大的子公司,其价格质量,都在颜氏之上。   这样一来,叶轻蕴换供应商的几率很大。   颜氏秘书室里,隐隐约约总经理办公室一阵瓷片物什摔在地上的脆响,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各位秘书助理噤若寒蝉。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旁边办公室终于安静下来,秘书室里窒息的氛围才稍稍有所缓解。   秘书当中,资格最老的一位是个头发半白的中年人,念着他在颜艺珠父亲掌管公司的老资历,不管人老还是少,都称他为陈叔。   陈叔见惯大小姐的脾气,所以没那么提心吊胆,照常整理资料。   他面前,只听两个小秘书正在讨论华闻换供应商的事。   两人表情是又怕又好奇,偷偷讨论,一个对另一个说:“这次大小姐可气得不轻,要我说,只是风言风语而已,何必当真”   “呵,要等华闻一切尘埃落定,咱们这一帮子人等着回家吃土吧”   “叶轻蕴真这么狠?”   “他狠不狠,全枝州人民都知道,你难道还不如那些十来岁的小孩子懂的事儿多?”   “可咱大小姐也不是好惹的,华闻和圣安怎么回事还不一定呢。但我们颜氏却实打实是华闻的上游,大小姐完全可以中断对华闻的供应,看叶轻蕴上哪儿把产业链给补上!”   “呵,说你猪脑袋,你立马就开始哼哼。你可别忘了,颜家也是华闻股东之一。华闻利益受损,大小姐可没傻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地步”   陈叔无声一笑,轻轻摇了一下头,给颜家老爷子颜远航的特别护理发了一条短信。   叶轻蕴终于度过忙碌时期,手头上的事物陆陆续续完结。这才有空陪陪许凉。   这周末天气晴好,他本想带着许凉出去散步爬山。但陈东山打电话来,恰好今天严老爷子要出来晒太阳,他只好让许凉稍等一会儿,又约了夏清江出来看好戏。   许凉正在家里笨手笨脚地剪窗花,她不是吃这碗饭的命,叶轻蕴在身后连手带剪刀地将她握住了,笑道:“行了,等会儿纸没剪准,把手给戳成莲蓬头了”   “我有那么笨吗?”   他叹一声:“明知故问么?”   许凉刚要扭身跟他辩论,他却讨好似的在她脸颊边上亲了一下,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耳边,“我那边只用一个小时就结束,到时候我让司机过来接你”   他一转移话题,许凉便立刻顺着他的思路走。点头说好。   许凉等了半天,他仍抱着自己不放,她身体微微扭动一下,叶轻蕴便轻柔地将唇贴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   “哎,你这人,说好了要走的?”,许凉嗔怪道。   叶轻蕴“嗯”了一声,却黏着她不放,低声说:“你那天说你不怕水了,改天我们一起去泡温泉怎么样?我们去日本好么?”   许凉却笑道:“去什么日本,爸妈眼见着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不在家,恐怕他们会恼的”   “他们难道就没有热恋的时候?”   许凉在他怀里笑倒:“他们要是知道你在背后这么编排他们,只怕不会饶你”   叶轻蕴的怀抱稳稳托住她,“唔,到时候阿凉可要跟我同甘共苦”   许凉轻轻推了他一下,“时间已经不早,你不会迟到吧?”   叶轻蕴本来想着今天带她出去玩儿一整天可要白白浪费一个小时的光景,又觉得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又短了一截,所以能缠磨一会儿是一会儿。   直到实在夏清江打电话来催,叶轻蕴才放开她。   许凉目送他上车离开,兀自笑了一下,剪刀在红纸上左游又拐,好不容易有了个迷糊形状。   她将剪纸冲着窗外的阳光举起来,上面的形状,分明就是刚刚他们拥在一起的样子。   许凉心里跟外面铺满阳光的天地一样,一派明亮。   叶轻蕴到了一家日本茶室,进去问夏清江在哪个包厢,由侍者带着进到屋子里面。   夏清江听见门响,就知道人来了。抬眼一看,果然是,便冲他亮了亮手腕上的表说:“难得,那么守时的人也迟到了还几分钟”   房间里有地暖,叶轻蕴脱了外套坐在榻榻米上,睁眼说瞎话:“你的表坏了”   夏清江正要说话,却被他一个眼神扫过来,改口道:“是,这表该住院了”,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实在不顶用,怎么他一个眼神话就不随大脑了呢?   忍不下这口气,又说:“你这指鹿为马的本事可真是一绝,不知道骗过多少长辈,要不他们怎么个顶个地对你交口称赞?要我说,被骗得最深的,非疙瘩莫属”   叶轻蕴喝了一口热茶,日本茶同中国的相比,总是少了些底蕴和绵长味道。   夏清江看他只顾着品茶,嘴上说个不停:“现在她是被你越养越傻,难保你不是想弱化她智力,以后你想怎么骗她,还不是轻而易举?”   叶轻蕴将细瓷茶杯放在桌上,眼睛深不见底,对他说:“与你说的恰恰相反,以前我骗过她,但以后绝不会”   因为骗她的滋味太难受了,像永远活在悬崖边上,怕真相忽地击中她,但那道后坐力却让自己跌到悬崖中去。   夏清江隐约知道他的心境,未在说话。   但旁边茶室,却有人进去了。   叶轻蕴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一点,包厢内墙壁上挂着的屏幕显现出隔壁茶室的全貌。   屏幕上的人,赫然是颜艺珠与一位年轻男子。   ------题外话------   更新更新! ☆、197.九哥偶尔很邪恶   今天大小姐倒是难得,往常后面不跟着一串人把阵势给撑起来不算完,此刻却轻车简从,独自赴约。   颜艺珠板着一张面孔,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后来甚至发起怒来,将自己杯子里的茶水一下子泼到年轻男子脸上。   接着她头也不回地推开包厢门,却正好看见站在外面,一脸凝重的颜远航。   颜艺珠僵在原地,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还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问,:“爸爸……您,您怎么在这儿?”   颜远航不答,目光又深又沉,“这个你别管,还是先跟我说说,你对他说的那句”,说着抬了抬手,指了一下包厢里的年轻男子,“你不是还躺在病床上,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并不认识他,他非要说是我弟弟,所以我心口胡诌的,想要诈一诈他而已,爸爸!你可别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怀疑我呀!”,颜艺珠越说越急,但面上还强装镇定,只是不管再如何见惯风雨,此刻却不敢与父亲对视。   颜远航听她这样说,丝毫没有动容,只上下打量这个自己曾经全心全意信任的女儿,他眼睛锐利似刃,割在颜艺珠身上一样。   近来关于华闻要疏远颜氏的传闻甚嚣尘上,他即使人在疗养院里,已经接待了好几位颜氏股东,他们打着来探望自己的旗号,实际上来了却在隐隐抱怨颜艺珠的强势跋扈,更有人说,是因她得罪了华闻高层,才有如今的恶果。   再加上刚才颜艺珠对着年轻说的那些话,颜远航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私生子近些年来无故失踪的原因。   心思几度翻滚,颜远航瞧了一眼包厢里的年轻人,知道他并不是是自己要找的那个。或许有人故意让他来,逼颜艺珠现出原形,道出蛛丝马迹,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或许颜艺珠知道自己亲生儿子现在到底身在何处。   想到这儿,颜远航心里暗叹一声,瞧了正坐立不安的女儿一眼,只觉得她心肠如此狭窄,如何能当得起掌管颜氏的重任?   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颜远航只说了一句,“你前些日子不是还说忙得出国旅游的时间都没有?我会召开董事会,你暂时休息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态,再说其他吧”   颜艺珠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爸爸!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忘了妈妈临死前,你答应过她什么吗?”   她气得两眼通红,指甲掐在掌心里,几乎要被掐断。但当下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颜艺珠一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另一边却呼吸变得更急促。   “我意已决,这件事不要再多说。艺珠,我不会冤枉你,但也不会姑息你。你早就在商场上独当一面,也要有承担后果的肚量”,颜远航说完,不等她在说话,转身往茶室大门走去。   颜艺珠心跳如雷,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她要扶着墙壁才能支撑自己不会倒下去。   长这么大,她从来都是乘着权利的东风傲立于云端之上,她管束人,轻蔑人,都因为她手里握着权势,决定人的生死。   这就意味着,一旦她脱离颜氏,那么她就只是和那些只会赏花血拼的名门小姐没什么区别,只等着嫁入豪门,从此开启另一番赏花血拼的日子。   不!她不会这么坐以待毙!   那个小畜生,爸爸的私生子,早就死在车轮之下,从此颜氏只有她一个主人,谁都不能夺取一丝一毫!   颜艺珠定了定心神,拿出化妆镜,仔细地补了装,对着里面的人冷笑了一下,复又是一个   盛装娇艳的名门贵姬。   她扭头对看完整场戏的年轻男子说道:“不管你的主子是谁,回去告诉他,不要高兴得太早,谁输谁赢还未可知呢!”,说着她又幽幽一笑,“看你印堂发黑,最近还是不要轻易出门,小心有血光之灾”,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阴森,放佛收他命的鬼差已经近在眼前了。   年轻男子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打小我奶奶就请我们那儿的算命先生给我相看,说我命硬着呢!说不定还得把你给克着了,该小心的是你,姐姐!”   颜艺珠的脸色骤然一变,咬牙恨道:“住口!谁是你姐姐?”   男子笑着挑了一下眉,将挂在领口的茶叶轻轻掸掉,那悠然的神情,放佛刚才被人泼茶水的人不是自己,看起来有一股别样的洒脱从容。   颜艺珠眼珠子快瞪出血丝来,男子无辜地冲她眨眨眼。心里怒火难耐,闭了闭眼再睁开,瞪了年轻男子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夏清江则在另一边包厢里抚掌大笑,“真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看见颜艺珠被气成这样,估计回家之后,她要补补气血了”   叶轻蕴哼声道:“我要的可不止这样,估计下一步,她就该去找霍济舟了”   夏清江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担心。叶轻蕴向来是,只要有了开头,一路到结尾都算计得面面俱到。   袅袅茶香,他抬眼看了着上面的年轻男子冲着监控器的方向做了个“OK”的动作,好奇问道:“这人你从哪儿找来的,胆子倒是大,有趣儿!”   叶轻蕴眯着眼睛也往上边看,“陈修找来的人,最近他已经不适合露面。看这满身灵慧气度,倒是个可造之材”   夏清江摇头笑道:“你可真是上位者当久了,一见可用之人,都要纳入自己麾下”   叶轻蕴听了也跟着笑,“职业病”   “你是随时紧着弦呢,要是我见了这样相貌俊气的人,首先问的是家里是否有姐妹”   叶轻蕴异常轻视他,“就你这德行,也不知道打哪儿传染来的,跟艾滋似的,没药治得好”   夏清江笑了两声,回到正题上去,脸上的表情分明是不服不行,“你藏得可真够深的,陈东山居然是你的人。要知道那位可是颜远航的心腹,要说信任,连颜艺珠都要矮一截。看来这次颜艺珠把你得罪得够狠的,不然你冒着把陈东山给暴露出来的危险,也要引得颜家老爷子跑这么一趟,这算怎么着,要真刀真枪啦?”   叶轻蕴嗤笑一声,“颜艺珠值得我话这么大心思?”   夏清江不住点头,“是是是,除了阿凉,其他人都跟隐身似的”   叶轻蕴不跟他废话,看了一眼腕表,道:“时候不早,阿凉还在等着我呢!今儿就到这儿吧”   夏清江不干了,“嘿,我行程满着呢,一听叶先生邀我,其他约会都推了。现在你过喝酒拆桥呢?这时候,我打哪儿去找乐子?”   “这我管不着,你夏少爷想找乐子,全世界都是你的乐子。我耽搁到这儿她估计也等急了,回见吧”,叶轻蕴站起身来,扭头冲他一笑,“今儿看了这么大一场戏,你该知足了”   说完冲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出了包间,剩夏清江一个人在里面喝着凉茶消火气。   叶轻蕴还没走近就看到许凉正两只手扒着车窗往自己这边看。   等他一出现,许凉立马降下车窗,手伸出来,往他的方向挥动,那手舞足蹈的样子,活泼喜悦,让人忍不住加快脚步同她汇合。   叶轻蕴大步到了跟前,握住她的手道:“等得无聊了吗?”   许凉摇头说:“我来了没一会儿”   她今天穿得很休闲年轻,一条加厚牛仔裤,一件黑色面包羽绒服,头发扎成了马尾,前面有两缕梳不上去,便轻盈地随风摆动。   叶轻蕴将她的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去,上了车,这才叫司机启程。   “我刚刚……看见颜艺珠从里面出来”,许凉心里有疑惑,也不瞒他。   叶轻蕴垂眸瞧了她一会儿,“怎么,吃醋了?”   许凉说没有,“她看样子很生气,还没上车,就先把司机给骂了一顿。估计你们碰面,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再遇上颜艺珠,许凉心里反倒平常了,一个经历过死亡边缘的人,有了那样的经历当后盾,勇气和胆量都一同激增。   叶轻蕴揽着她,怀抱一下子满了,沉甸甸地,让人心里落到实处。   他往边上挪了一点,许凉除了脚,整个人都快横在后座上,异常舒适享受。   或许以前,他想着让她避开那些阴谋算计,但如今她叶太太的身份渐渐水落石出,便还是要讲解给她听。将来也不至于临阵磨枪,手忙脚乱。   他把玩着她的一缕长发,语气不紧不慢说道,“今天我并没有跟颜艺珠碰面。你大概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弟弟,是她父亲的私生子。颜远航一直在找他,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结果,我料想着,这其中一定有颜艺珠在做手脚。今天便是设了个局,让她亲口在他父亲面前吐露实情”   许凉了然,“怪不得她那样生气,估计她父亲不会善罢甘休”,说着又问他,“颜艺珠的弟弟,被你给找到了吗?”   叶轻蕴摇头道:“没有,那件事过去太久,估计颜远航也怕有人对他不利,所以抹去了很多痕迹。我只是另外找了个人诈了诈颜艺珠,看样子,她大概也没见过其长什么样子,就急于找人直接下手”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许凉却忍不住抓着叶轻蕴的手,“她真的,这么狠心?”   叶轻蕴垂首看着她干净无尘的清亮眼睛,觉得里面只适合装和风细雨,甘露翠林,一切藏污纳垢的事物,都该给她让道。忽地让她见识人心险恶,他倒不忍了。   伸手盖住她的眼睛,叶轻蕴轻声说道,“阿凉,这个世上站得越高的人,他的背面就有更多的阴影”   许凉拨开他的手,握在掌心,“可你在我眼里,即使站在云端之上,可太阳却在你头顶,万方灿烂,那些阴影,就在你脚下”   他笑得清风万里,“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对啊,我身家性命都投资在你身上,没信心日子还不得过得唉声叹气”   叶轻蕴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小东西,把你九哥当成股票么?”   她笑眯眯点头,“嗯,要有一天你惹我不高兴,就把你抛出去”   只一句玩笑话,却引得他脸色微变,叶轻蕴抱着她的手臂一下一下锁紧。   许凉瞧他神色有异,摸了摸他绷紧的下颌线,哄孩子似的说:“好啦,好啦,跟你开玩笑呢,怎么这么容易当真?”,说着扬起身体,在他嘴角吻了一下,“不离开,阿凉不会离开九哥”   叶轻蕴扯了一下嘴角,像被自己想象出来的梦境吓住了一样,“嗯,阿凉,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许凉用侧脸去摩挲着他的脸颊,两层肌肤的亲密无间,有一种柔缓的心动,她难得主动一回,吮着他的耳廓,声音轻得要给人下蛊一样,“放心,我记性一向不差的”   叶轻蕴被耳朵上濡湿的温度熏红了脸,一下子口干舌燥起来,他很不用心,也不用力地推了她一下,“除非你想车震,不然现在最好适可而止”   许凉可没那么大胆,立马老实了,回身坐好,问他道:“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叶轻蕴早就计划好了,答道:“你不是说要跟我表演一个恐水患者恢复正常么?我找了一家温泉山庄,过了夜再回家”   许凉担心道:“我什么东西都没准备,泳衣也没带一套,那儿都是现成的吗?”   叶轻蕴却老神在在地说:“我给你准备齐了,丁字裤喜欢么?”   许凉瞪眼,一再强调自己不喜欢。   他笑得很坏,“可我却喜欢亲手扯断丁字裤中间那根绳子”   ------题外话------   抱歉,今天有点儿晚了,小侄女生日,刚满一岁的下家伙,很可爱,艾玛,一说到她我就滔滔不绝啦。 ☆、198.放风筝   许凉很难想象,对面这个说话流氓的人是自己的九哥。她瞪着他好几分钟,试图将他体内陌生的那部分瞪得灵魂出窍。   叶轻蕴被她的呆相逗得不轻,闷笑着说:“怎么,丁字裤带给你这么大的惊喜么?”   许凉将隔板降下来,对前面的司机连声说:“停车!我要下车!”   叶轻蕴任她闹,也不阻止。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笑吟吟看着自家太太的叶先生,靠边稳稳将车给停住了。   等车一停,许凉赶紧开门下车,她被“丁字裤”吓得不轻,只盼着能躲过一劫。   今天太阳明媚,一片光明从很远的地方铺展过来,带着某种热烈和激情,飞溅在地面上,树梢上。   许凉走了好远,也觉得脸上的热度消不下去。整个人像刚从火炉边上离开一样,幸好此刻有微烫的阳光打掩护,她这么一想,伸手将脸颊给捧住了。   叶轻蕴腿长,即使闲庭信步的频率,也轻易追上她。   他贴在她身边,正面对着许凉,倒退着往后埋着步子。   “生气了?我和你开玩笑的”,他一只手随意插在裤袋里,即使这样不合常理的走路姿势,也有一种翩翩风度。   许凉气哼哼地说:“这种玩笑哪能乱开,万一你真把我骗到那种地方,然后——”,她觉得太羞人,说不下去了。   叶轻蕴哈哈大笑,“你怎么把我说得跟拐骗分子一样,现在猪肉可不怎么值钱,把你拐出去估计连成本都不够”   “哼,哪有人千方百计让猪穿丁字裤的?”,她气糊涂了,话里连自己也套进去了。   叶轻蕴闷笑道:“是是,猪都是直接上手,不用走那些形式主义”   许凉听着这话不对,刚要深究,抬眼便看见一辆车从叶轻蕴身后冲出来,她大惊失色,赶紧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不让他再往后退。   等车子开走,许凉将埋在他胸口的脑袋抬起来,气得要命,对他怒目而视道:“你还是小孩子吗?刚刚差点就撞车上了!”   明明和危险擦身而过的是他,可心惊肉跳的那个却是许凉。   叶轻蕴圈着她,哭笑不得,“我刚要停下,你就扑过来了。要不是我稳得住,估计这时候已经被你撞出去了”   许凉讪讪,声音弱下去,“我不是担心你嘛”   他拍拍她的背,“我知道,乖啊,九哥明白你的心情”   她转而又气道,“如果今天是我这样的话,估计脑袋早被你骂开花了”   “我有那么凶吗?”   “当然,我们之间非常不平等”   “难道不是因为……你智商短了一大截,所以老是被欺负吗?”   许凉真想挠他,“除了这些损人的话,你难道就不能夸我两句吗?”   叶轻蕴立马开口:“你找老公的眼光不错”   许凉:“……”   看她一直无语,叶轻蕴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好啦,今天是带你出来放松的,别赌气啦”,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既来之则安之,这里好像是人民公园,要进去看看吗?”   许凉警惕地看着他:“我们不会再去泡温泉了吧?”   叶轻蕴停下脚步,“如果你一心一意盼着,我当然不忍心落空你的期待”   许凉连忙摇头,转移话题道:“我们就在公园里转一圈吧”   两人手牵手,进了公园里面。   大概因为天气好,出来晒太阳的人很多,公园里的绿化很好,到处都是树木草坪,加上规划得不错,是个休闲的好去处。   这里没什么特别,只有一块巨大的草地嵌在公园中央,里面三三两两坐着人,欢声笑语,很热闹的样子。   还有些孩子在草地里放风筝,远空之中飘着好几只风筝,形态各异,乘风飞翔,有一种天高云阔的自由。   还有些年龄稍小一些的,便在公园的摊贩手里买了竹蜻蜓来飞,跑来跑去,十分活泼热闹。   “九哥,我也要放风筝!”,许凉兴致勃勃地说。   “你自己看看,这么多放风筝的人,你一个阿姨级别的人物,好意思跟一众小萝卜头抢地盘?”,他揉了揉她的肩膀,意思是你乖点儿。   许凉撇撇嘴,“我今天穿得很减龄。要我是阿姨级别,你就是爷爷级别”   叶轻蕴好笑道:“你至于么,为了只风筝跟我窝里横”   她难得任性坚持,“我好久没玩儿过风筝,九哥你想想,那美丽纯洁的童年已经离你十万八千里,咱们得赶紧趁机回味一下”   叶轻蕴做了个手势,让她打住,“我的童年就是带着一个名叫疙瘩的肉团子上天入地,因为有你拖后腿,所以我的童年结束得尤其早”   “明明是棋爷爷对你要求严格,怎么能赖我身上?”,许凉异常冤枉。   叶轻蕴一脸温柔地看着她,“我的童年短下去,你的童年才可以延长一点”   许凉瞬间沉默下去,的确如他所说,他成熟得尤其早。有他在,许凉一切都可以不管,可以纯真烂漫地整天把笑容挂在脸上,不通世事地认为世界上都是好人。   因为他要守护她,所以将童年牺牲得格外早。   看她神色郁郁,垂着眼睛不说话,叶轻蕴知道她又开始胡思乱想。心里暗叹口气,曾经想把她的性子变得大大咧咧一些,不那么敏感,自然也不会增添忧虑。   但人的性格是生长环境决定的,不管他怎么努力扭转,都改变不了她自小无母,父女淡漠的现实。   他疼惜地将她拥在怀里,她的额头刚好抵在自己胸口,有一点轻薄的重量,却填满一腔欢喜。   “好啦,我带你去放风筝”,叶轻蕴终于妥协道。   许凉脑袋立马从他怀里钻出来,两只眼睛像宝石一样发亮,“真的吗?”   叶轻蕴无奈地点头,“你再多问就变成假的”   许凉全身血液流动得都比平时快一样,全身都是力气,拉着叶轻蕴挤过人群,在一旁风筝架上挑风筝。   老板生意很好,看许凉他们相貌出众,气质绝佳,走过来为他们推荐。许凉挑了个上面印着熊猫的风筝。   叶轻蕴负责砍价。许凉在一旁看着,估计他将商业谈判的技巧全都用在风筝老板身上了,从一只风筝的车本开始分析,只把老板说得脑门儿出汗。   一只四十块钱的风筝,被他砍到二十五。   许凉看着一旁砍价都一脸认真的叶先生,心里忽然盈满了幸福。他们就是这世上最普通平凡的夫妻,会一起手牵手到公园里放风筝,会为一只风筝费尽口舌。   最为常见的生*验,却让人的整个灵魂一下子饱满起来,未来的路明明是一生,忽然看起来很短。   这时候风的大小正合适,不迟缓也不猛烈,足够一只风筝平稳地飞向云端。   他们找了个人相对较少的地方,许凉拿好线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叶轻蕴在前面为她掌住风筝,问她:“准备好了吗?”   许凉大声喊到:“准备好了!”,说着脚已经蹬在地上,随时发力的样子。   她话音刚落,叶轻蕴便放开风筝,许凉瞬间冲出去,风筝在空中摇摇晃晃攀上去,没一会儿又成功栽倒在地。   许凉对自己的失败难以置信,叶轻蕴则在风筝不远处发笑。   她气馁地将线给收好,到了他跟前,恼羞成怒道:“这又不是我的错!一定是……一定是……”,她转着眼珠子找理由,忽地眼睛一亮,指着风筝上的熊猫说,“一定是因为它长得太胖了,所以风筝飞不起来”   叶轻蕴:“哈哈哈……”   许凉鼓着腮帮,“不准笑!”   他腰都快打不直了。   许凉将线轴往他怀里一扔,“哼,无所不能的严先生,我看你怎么把这只不思进取的熊猫弄上天去!”   叶轻蕴只好亲自上阵,对她说道:“这里风不太大,保证风筝在天上不下来可以,但要放上去就得跑得快”   许凉还没从失败的阴影里走出来,不甘心地说:“我跑得已经够快了好吗?”   叶轻蕴:“腿短限制了你的速度”   许凉心里简直黄成一片小白菜,他可真不仁慈,还要往她伤口雪上加霜。   她瘪了瘪嘴。   两人的位置调了个个儿,叶轻蕴将外套脱了,毫不拘泥地挂在路旁的树枝上。   许凉看了看那件外套的临时衣架,心想这根树枝因为那件特别定制的高端西装外套身价百倍。   叶轻蕴将里面那件白衬衫扣子解开,将袖口挽到小臂上方,他手腕上那只紫色的百达翡丽在阳光下璀璨生光。   许凉一放手,叶轻蕴一边将风筝线往上提,一边往前面跑,那只熊猫在半空中冲着许凉憨憨地笑着,她想那只国宝一定是雌的,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喜欢九哥呢?   打死她都不会承认自己腿太短,或者放风筝的技巧不够!   毕竟不能输给旁边一众小毛头啊。   等风筝在高空里悠闲飘着,线已经放到尽头。那只熊猫已经到达了傲世群雄的高度,它便悠闲起来,即使无人去管,它也不会掉下来。   许凉到叶轻蕴跟前的时候,他旁边有一对父子正在同他说话。   男孩子看着高处的风筝,高兴地蹦起来直拍手,赞叹道:“叔叔好厉害,我爸爸从来没把风筝放得这么高过”   爸爸拍拍儿子的小脑袋,“在外面呢,给你老爸留点儿面子”   看许凉走过来,爸爸对叶轻蕴礼貌夸赞道:“你女朋友真漂亮”   许凉不等叶轻蕴回答,挽着他的手臂,微笑着对父子两个说:“这位是我叔叔”   男孩子十分聪明地说:“你和我一样叫叔叔,那么你就是姐姐了?”   许凉直接无视叶轻蕴幽幽的眼神,心里乐开了花,点头直笑道:“对,你该叫我姐姐”   孩子的爸爸却狐疑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末了才开口对许凉说:“你叔叔看起来真年轻”   许凉眨眨眼,“是啊,他年纪一大把,就是不显老”   叶轻蕴对孩子爸说:“麻烦你把宝宝的眼睛捂住”   孩子爸爸错愕了一会儿,正在这空挡,叶轻蕴一手拿着风筝线,一手揽住许凉的腰肢,一下子吻住她的嘴唇。   终于明白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孩子爸爸赶紧将儿子的眼睛捂住。   他摇头叹息,“世风日下啊,以前是干女儿和干爹,现在叔叔和侄女儿也开始乱搞”   孩子懵懂地问道:“爸爸,什么是乱搞?”   爸爸想了一会儿说:“你老是让我帮你做寒假作业,这就叫乱搞”   孩子:“姐姐也叫叔叔帮她做寒假作业了吗?”   爸爸:“儿砸,知道太多对你不好”   耳边孩子与父亲的对话变得迷糊起来,许凉羞得不敢去面对那父子两个,到时候肯定会非常尴尬。她索性一直吸吮着叶轻蕴的嘴唇,延长这个吻,等父子两个走开再同叶轻蕴算账。   叶轻蕴被她吻得全身都热起来,心里甜蜜得发胀,不知不觉,手里的线轴掉到地上,他扣住许凉的后脑勺,全心全意地吻她。   他的唇舌扣开她的齿关,湿滑的舌头在她口腔里捣乱,许凉“呜呜”地抗拒着。叶轻蕴的呼吸却越来越密,嘴唇用力地像是要把她吃下去。   许凉一脱离他的嘴唇,就拉着叶轻蕴飞快往公园出口跑去。两人刚刚才锻炼过肺活量,现在又剧烈运动,连叶轻蕴这种常健身的人都气喘吁吁,更别说许凉了。   不过叶轻蕴到底比许凉恢复得快,等他将许凉抱在怀里的时候,她仍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许凉终于不那么喘了,便推了他一下,气恼道:“你刚刚干嘛突然袭击,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叶轻蕴刚得逞,此时心情愉悦,闷笑着说:“谁家的突然袭击还兴打招呼的?”   许凉:“我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叶轻蕴:“毁了也好,毕竟你的智商撑不起那么响亮的英名”   她都快跺脚了,“我们友尽吧”   他非常洒脱地耸肩:“从今以后,我们将保持最为纯粹的夫妻关系”   许凉简直快要吐血,瞪他一眼,便往汽车方向走去。   这时候司机已经不知去向,叶轻蕴径直往山上开,那里有一处温泉会所,许凉到了地方一看,不禁心急道:“不是说了不泡温泉的吗?”   他笑得意味深长,“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许凉气急:“别考我的记忆力,反正我回家!”   叶轻蕴自得一笑:“晚啦”,说着便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她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坐在车上岿然不动。   叶轻蕴将她那边的车门打开,手肘撑在车门框上,微微探身对里面的人道:“你再不下来,我就抱你进去。到时候你可别怕羞”   许凉往后座深处躲,被他欺负得都快哭了,“九哥,咱回家吧,泡温泉对身体不好,等会儿泡晕过去怎么办?”   他想都没想就说:“放心,你晕了我会给你做人工呼吸”,说着不耐烦地敲了敲车顶,“再废话我就改抱为扛,只到时候恐怕你消受不了”   许凉思索再三,耐不过去,这才磨磨蹭蹭从车里钻出来,她哭丧着脸说:“可以不要丁字裤吗?”   他笑着眯了眯眼睛:“不可以”   许凉好想装晕倒。   他还不放过她,靠近之后,贴在她耳边说:“放心,一会儿我会轻些疼爱你”   叶轻蕴带着许凉去了单独的包厢,里面空间很大,设施齐全豪奢,池子大小适中,单独引了一股温泉进来,一看就知道只为VIP客户开放。   许凉对着雾气氤氲的温泉池子咽了咽口水,“我真的是拒绝的”   叶轻蕴一边脱衣服,一边扭头对她邪魅一笑,“等会儿进了我的池子,你容纳我还来不及”   许凉全身一抖,实在觉得“容纳”这两个字的内涵太过邪恶。   他甚至连换衣间都不进,之间在许凉面前将一件件衣物除尽。等他将上半身最里面的背心脱下来之后,全身只穿着裤子,那精壮有力的身体,微微起伏着充满力量的线条,还有腹上那条凹下去的人鱼线,一直隐没到他裤子里面。   许凉觉得鼻子里一阵血涌,赶忙背过身去抹了一把鼻下,幸好还没到在他面前丢脸的地步。   她正在深呼吸平复着心跳,身后的人却赤着上半身从后面搂住她。   隔着几层布料,许凉也能感觉到他皮肤传过来的温度,快要把她体内的水分全都蒸发干净。   叶轻蕴俯身咬着她的耳朵,声音沙哑,充满磁性,“宝贝儿,今晚可不准晕过去”   ------题外话------   更新更新! ☆、199.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叶轻蕴扳正她的身体,渐渐轻轻吻住她的嘴唇,两人呼吸交缠,回归最为原始的激动。   他忽地打横将许凉抱起来,微微喘着气,一步步往温泉池里走去。   周围环绕的雾气,让许凉恍惚觉得,他正抱着自己一步步往环境当中去。其中只有他们两个,四周有花开遍野,彩云升腾,也有人与人之间,最为隐秘的亲近。   许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裹着厚厚的毯子,躺在叶轻蕴的怀里。   他也累了,毕竟清空了库存的叶先生又不是神人,仍需要时间恢复精力。   不过许凉一动,他就醒了。   叶轻蕴一看她那双冒火的眼睛,就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先发制人道:“我已经够仁慈了,丁字裤都没用上”   许凉手摸索过去,在他小腹上刚要一拧,他紧实有力的肌肤却立刻滑开了。   叶轻蕴下腹一热,赶忙握住她作乱的手。哑声道:“嗯,别惹火,你那儿有些红肿,今天不能再要了”   许凉恨恨地将手撤回来,咬牙道:“谁想要了?”,身体往宽大躺椅的一边扭转,背对着他。   叶轻蕴磨蹭着贴上去,赤着的上身贴在她光滑细腻的背上,从侧面将许凉抱住了。   即使什么都不做,他也觉得这样的肌肤相亲有一种温馨甜美的感觉,暖融融地靠在一起,两个人像是要化成一个。   他厚着脸皮去亲许凉的后脖,嘴里低低念道:“阿凉,老婆,我以吻赎罪”   许凉被他弄得痒了,笑着扭动身体,骂道:“得了便宜还卖乖,谁让你这么赎罪来的?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心里那点儿赌气的念头也在哭笑不得当中烟消云散。她重新转过去,只见他头发湿漉漉地,看起来又黑又亮,将他刚刚泡过温泉的皮肤衬得比平常更为白皙。   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目光似水一样清透,明明在室内,却让人感受到阳光般的清新。他像被水洗去了岁月尘埃,变得年轻,变得加深了内里的魅力。   叶轻蕴手掌捧着她的侧脸,专注地看她,不知不觉嘴角就笑起来,这才重新将下颌蹭在她柔顺的头发上。   不仅是她,连叶轻蕴自己也觉得对许凉的*重了些。大概是因为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每每对着他,心里便会涌出岩浆一般炙热的冲动。   从十几岁就开始按捺的心潮,到了接近三十岁才被释放。叶轻蕴连自己都觉得,大概是快被憋坏了,所以每次在她身上都恨不得死过去才好。   他心里一叹,不时亲吻一下她的头发。觉得自己矫情,但又止不住地想,这一个他身体的每个角落,都充盈着幸福。   两人回家的时候,夜已经黑透了。严姨做的饭菜还是温热的,只需要热一热就好。   许凉全身上下都酸疼得厉害,小腹更是坠胀得动一动都难受。两只腿是重灾区,被他在温泉里握得微微发青,此刻*的感觉涌动,她更觉得躺在床上才是上策。   但另一方面,肚子也饿。本来他提议说要在温泉会所的餐厅里吃晚餐,被许凉否决了。   她这副全身无力,面带桃花,脖子上吻痕不断的样子,别人一看就知道刚刚发生过什么。到时候她得在饭碗里羞死。   此刻剧烈运动的后遗症又添了一个营养不足,她只得先把肚子给填饱。   叶轻蕴心甘情愿地给她当仆役,菜都端到饭厅餐桌上,这才过去将她抱到餐桌前。   看她累得耷拉着脑袋,叶轻蕴将她的脑袋扣在自己肚子上,轻声哄道:“疙瘩乖,我们吃了饭再上去睡”   叶轻蕴先盛了碗汤喂给她,许凉打起精神喝了。大概饿得有些久,此刻也吃不了许多,她喝了汤就吃不下了。   看她眼皮都黏在一起,叶轻蕴也不强逼她再吃,替她擦了嘴,又成了她的搬运工,将她抱到房间里去。   许凉换了睡衣躺在床上,睡着之后,迷迷糊糊感到有个人掀了被子上床。她闻见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异常心安,自动自发滚进他怀里去了。   她动作太急,叶轻蕴猝不及防地搂住许凉。无奈一笑,关上灯,这才替她掖好被角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叶轻蕴便去了公司,他走得时候见许凉正睡得香,就没打扰她,兀自洗漱换完衣服走了。   方誉一看见叶轻蕴来,便急忙在楼底迎上去,叫了一声“总裁”便开始汇报工作。   叶轻蕴步子迈得急,方誉一边小跑跟着,一边说颜艺珠那边果然有了新动向,她让人放出消息,说既然华闻无意再与颜氏合作,那么颜氏也不会顾着这么多年的相交情分,要切断对华闻的材料供应。   这刚好是一年最末,因为华闻有意与圣安合作,便未像往常一样,提前与颜氏签约。   如果真如传闻所说,颜氏要与华闻反目,那么整个华闻就将像这个季节一样,步入寒冬腊月。   这件事出得很急,但却在叶轻蕴意料之中。颜艺珠这一招和华闻的招数相仿,虚虚实实放出消息,处在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把人逼到一个难受的境地,但又不把话给说死。   关键是现在不止颜艺珠,华闻内部还有一个霍济舟同她里应外合。   霍济舟觉得此时是个机会,换供应商的事,是叶轻蕴搞出来的。他便趁着颜艺珠放出不利于华闻风声之际,煽动股东情绪,还闹着要召开临时股东大会。   这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请君入瓮。如果叶轻蕴处理得不尽如人意,势必会造成华闻股市动荡,人心不安。   方誉本来因为公司暴涨的股票一下子回跌而内心杂乱,但看到叶轻蕴仍旧一身从容不迫的气度,处理起公事来照常有条不紊,神色沉稳,整颗心一下子平静了。   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他本身就是神佛,一看到他不动声色的冷静神态,便跟着洗却烦躁,眼前清平。   叶轻蕴淡声问道:“既然要开股东大会,那么董事会至少要例行聚一次吧?”   方誉:“并没有这上面的风声,我估计霍济舟是想直接开股东大会”   想着他也是打这种算盘,董事会大半都是叶轻蕴的人,如果霍济舟一提起这事儿,估计刚开口就被否决得十分彻底。   所以他直接跳过这一环,企图在挂心利益的股东面前给叶轻蕴下绊子,这样的话,胜算便会大很多。   “那么股东大会安排在什么时候?”,叶轻蕴问道。   方誉愣了一下,才踌躇说道:“用不用联系几个大股东,将股东大会的事儿压下去?”   他会这么说,也是出于问题最简单化的考虑,既然霍济舟开股东大会是想利用流言对总裁不利。那么让即将召开的股东大会作废,便是捷径。   叶轻蕴摇头笑了一下,“不用,正好一次性让颜艺珠和霍济舟都安生一段时间”   方誉知道他已经有了谋划,心里大定,不再多加追问,只说:“股东大会就在明天”   叶轻蕴指节不紧不慢扣着桌面,冷笑道:“够心急的啊,看来是一刻也等不了,心急如焚地要把我踩下去”   方誉见他一副泠然模样,并不敢接话,静默了一会儿,听见上首的人让自己出去,这才离开。   由于第二天是股东大会,叶轻蕴回去得便有些迟。许凉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高领毛衣,盘着腿正坐在沙发上玩儿手机。   一看见他回来了,立马招手让他过去,她游戏又玩儿的卡住了,眼见着血条不多,再不赶紧着过关,就要狗带。   叶轻蕴换了鞋进门,坐到她身边去,拿过手机轻而易举就帮她过关。   许凉眉开眼笑地看着他,“欧巴,你真是太厉害啦!”   叶轻蕴:“什么爸?我不是你爸”   她脑袋枕在他大腿上,随意道:“不用在意,一种公众昵称”   他立马举一反三,“你这么叫过谁?”   许凉眼睛盯着手机屏幕,随口道:“腿长的都是欧巴”   说完她才意识到危险,把眼睛往上一瞧,他果然眯着眼睛,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   许凉立马谄媚道:“可我认识的这么多人里,九哥你腿最长”   叶轻蕴勉强接受了她这个说法,不再开口,摸着她的丸子头想事情。   许凉躲了好几次没躲过去,就由他去了。   他想得入神,手指却戳在她丸子头那一团的中间去。顺顺滑滑的感觉,让他不住地去戳。   许凉不满地扭了一下身体,问他道:“你干嘛?”   叶轻蕴脱口而出:“好紧”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叶轻蕴连忙收回手,停止不经意间模仿性太强的动作。清了清喉咙,这才说道:“明天我们公司要开股东大会,时间很紧”   许凉脑袋动了动,找了个舒适地方,注意力又放到手机上去。   叶轻蕴却突然呻吟一声,控制住她的脑袋,声音沙哑地微喘道:“唔,你快起来!”   许凉眨眨眼睛,丝毫没有意识到,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触犯了他什么禁忌。   叶轻蕴俯身在她嘴唇轻轻吻了一下,身体内的热度渐渐退下去,哭笑不得:“你要躺在我腿上,就不要乱动”   她张张嘴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才反应过来,“你脑子里怎么都是些邪恶东西?”,她兀自开着脑洞,“是不是被人下药了?”   叶轻蕴也有些赧然,表情尽量保持平时的威严模样,正声说道:“开过荤,谁还乐意吃素?”   许凉上下打量他,总结道:“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不正经”   叶轻蕴:“男人对所爱的女人都这样”,一句话,简单直接,却十分有效地堵住了她的嘴。   许凉只觉得心里的甜痒冒到喉咙,直想笑。她扬着嘴角,搂着他的手臂,靠到他的肩膀上,说:“叶先生,你最近荷尔蒙好像有点儿过剩”   叶轻蕴一本正经地答道:“那是因为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她一下子喷笑出来,斜着眼睛凝视他一会儿,忽地仰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叶轻蕴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揉着她的头发温声道:“乖啊,我看见你就不累了”   两个人,以爱做桥梁,心灵相同。一个明明没有说过自己劳累,另一个却已经知道他的疲惫。   一夜无话,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知道他要早起,许凉气得比他还早。给他煎了鸡蛋,热好牛奶,烤好吐司。   叶轻蕴下楼来,她刚好把早餐端上餐桌。   他将挂在臂弯上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把一顿简单无比的菜色,吃出了满汉全席的享受。   许凉知道他在哄自己开心,嘴角的笑意直到送他出门都未落下去。   叶轻蕴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才上车离开。   ------题外话------   是不是我最近在污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所以男主角也流氓了/(ㄒoㄒ)/~ ☆、200.反正不能有人动她一根头发   叶轻蕴到公司的时间不早不晚,他去的时候,正是一帮股东赶过来开会的当口。   他一进公司的大堂,众多还在里面闲聊的股东皆瞬间鸦雀无声,低手垂眼,不敢与叶轻蕴对视。   叶轻蕴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甚至让他们不敢过去打招呼。这股对他的敬畏当中,还掺杂着一份尴尬,毕竟霍济舟发起的这个会议,有声讨叶轻蕴的嫌疑。   大概是觉得这么干站着也不是办法,虽然叶轻蕴是上位者,但也要过去应酬两句。但叶轻蕴故意晾着他们,打了招呼却没在大堂多呆,自交给方誉去应对。   陈修像个面无表情的招牌站在叶轻蕴身边,其他人也不敢追上来攀谈。   上了顶楼,早有人在那儿等着。如果说在大堂内踌躇不前的人正处观望状态,那么一进公司就来总裁办拜访的,就是叶轻蕴的自己人了。   几个与叶轻蕴深交的股东都在会客室里,正在闲聊。一见叶轻蕴来,都纷纷站起身来招呼,脸上都带着崇敬或者恭维的笑意。   在他们眼里叶轻蕴的魅力在于他身上的尊贵气质,果断魄力,还有那股收放自如的优越。   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叶轻蕴并不是那种好打交道的人,他为人挑剔,做事讲究效率,稍有不好便会被他抓住把柄。跟着这样的人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挑战。   副总谭柯宁也在,刚刚已经将几个股东的不安给安抚得差不多了。   所以叶轻蕴一来,众人连即将召开的股东大会一字都未提过。只不过他们围绕叶轻蕴说话的时候,话里话外都带着追随的忠心。   叶轻蕴点了点头,眼睛缓缓从众股东的脸上扫过。心里承了这份情。   到了时间,方誉才过来请诸位移驾公司的一号会议室。   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已经安坐,偌大的空间里面众人的表情中都带着一丝肃穆和凝重,还有前途未卜的紧张。   还有些,则是美妙幻想有可能实现的激动。   叶轻蕴坐在主席位上,只淡淡一眼,底下便静默无声,无一丝杂音。当他视线略过霍济舟的时候,对方嘴角带着一抹看好戏的讥讽微笑。   他没生气,甚至回了霍济舟一笑。笑里带着安定和悲悯,气度高下立显。   霍济舟的嘴角像化石一样僵在脸上,接着脸色也不大好看了,将头撇到一边去。   叶轻蕴的眼神继续往前移动,颜艺珠也赫然在坐。仍旧是那样鲜艳如火的红唇,高高在上的神态,目空一切的底色。   她刚想冲他冷然一笑,但叶轻蕴的目光并未多做停留,颜艺珠的表情还未成形,他便再未看她一眼。   颜艺珠胸口剧烈起伏两下,深吸一口气,这才将自己从那阵愤慨当中拉出来。   哼,她可不能那么沉不住气,毕竟好戏还在后头呢!叶轻蕴不就想借着圣安摆脱颜氏,摆脱她吗?自己绝不会让他如意!   叶轻蕴坐在上首徐徐开口,“我可真没想到,召开股东不大会,我这个董事会主席,竟然是最后一个被通知的”   在场除了颜艺珠和霍家人,听了这话,全都噤若寒蝉,眼神躲闪,就怕被叶轻蕴那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深不可测的目光捕捉到。   霍济舟笑吟吟地望过去,“我这边可是都通知到了,或许是叶先生你们总裁办的人玩忽职守呢?”   叶轻蕴比他笑得更谦和,“这倒怪了,开股东大会不是我们总裁办的人通知其他人,倒是霍总代劳,看来是得好好管管”   这“管管”到底是管总裁办那些人,还是霍济舟,其中的深长意味,足够底下众人去咂摸。   霍济舟面色变得阴沉,但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表情再次沉寂下来,说道:“今天请众位董事来,就是因为这几天传闻叶先生要同圣安融资,更换供应商,所以闹得人心惶惶,借此机会,不妨大家都把话给说开,也让诸位都过个安心年”   叶轻蕴淡笑道:“融资这么大个事,没有通知各位高层,也从未召开过董事会商讨。连你自己也说了是传闻,劳动众位股东,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   霍济舟一下子被叶轻蕴堵了回去。现在华闻的高层几乎都安插着叶轻蕴的人,他惯用牵制手段,只要有霍家的人在,必定有另一个比霍家人职位更高的在一旁严防死守。   霍家在华闻的几代经营,似乎被他各个击破。只要稍稍有动作,立马就会被揭出来。整个华闻便被叶轻蕴整治得铁桶一般,霍济舟只好咬牙见缝插针。   更别说什么董事会,在霍济舟眼里,那就是叶轻蕴在华闻的最大祸心。   他心思几转,恨不得撕掉叶轻蕴脸上那副万年不动如山的稳重表情。   霍济舟挑了一下眉,“是不是小题大做,我想大家都心里有数。即使你觉得劳动股东们不应该,那至少要对身为当事人的颜氏作出回应吧?”   说着,他把目光移到颜艺珠身上。   颜艺珠眼神仿佛带着重量,直直落在叶轻蕴身上,“当年在华闻濒临破产的时候,是我们颜氏顾着多年情意,全力襄助,才有华闻的起死回生。现在是如何,过河就要拆桥吗?”,颜艺珠不愧是个煽动人心的好手,一席话说得激动愤慨,似乎整个会议室都是她的演讲舞台,“要是以前,在接近年末的时候,华闻便会和颜氏签订供应合同。今年却连一丝风声也没有。也不由得我们颜氏会怀疑。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们不义,大不了一拍两散!看华闻用什么来制造产品?到时候这些损失,严先生都要全力承担!你真的,想清楚了么?”   谭柯宁轻笑一声说:“我想这其中有些误会,不签约是因为去年颜氏有一批劣等零件混在优质零件当中,以次充好,却被华闻的质检人员查出来了。这事儿还颜氏至今还未给出一个明确答复,所以华闻在这之前,想要拟定一个更为完整全面的合约,以分清责任。谁知颜小姐这样心急,既然这样,这合同我改日就可带到颜氏,以供商榷”   这事儿揭出来,打了颜艺珠一个措手不及。她面色变了变,“谭副总不要空口无凭,冤枉好人,坏了两家公司多年的情分”   谭柯宁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助理,往每位股东跟前发了一页文件,上面赫然是颜氏售给华闻的质检报告。   颜艺珠看了之后,脸色铁青,众位股东看向她的表情均带着愤恨和指责。   一位股东怒声对颜艺珠道:“颜总,哦不,最近听说你卸下了在颜氏的职务,我只好称你一声颜小姐”,这一巴掌打得够响,颜艺珠听后面色铁青,眼睛如刃刺向那位股东。但对方却岿然不动,自顾自地说下去,“颜小姐口口声声说给予华闻多大恩惠,但这些年,颜氏在华闻所得的利益,早已超过你们当年的施恩。华闻的在颜氏的采购,成为了颜氏最大的销售渠道。试问如果颜氏真的脱离华闻,只怕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他说得慷慨激昂,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再加上其是华闻创建之初的老股东,德高望重,众人都中肯地点头,以示支持。   毕竟颜艺珠这些年手越伸越长,不仅在颜氏说一不二,还想参与华闻的管理。她越来越被华闻高层所不喜,众人对她的目中无人积怨已久,今天当着面发作出来,便引得大家对她口诛笔伐。   霍济舟眼见各位股东对颜艺珠群起而攻之,心里暗暗着急。她可是自己的帮手,这下她自己都自身难保,接下来自己单枪匹马地同叶轻蕴争斗,胜算简直是负数。   他便在中间劝解道:“各位别激动”,霍济舟站起来来,掌心往下压,做出个平息的手势,“今天来是想让叶先生对关于融资的事作出个明确说法的,怎么又开始批判起颜小姐来了?”   底下的人却像没听见他说话一般,照样同颜艺珠你来我往地争辩。   叶轻蕴只眼睛淡淡一扫,众人立马安静下来。   霍济舟喉咙里卡着一根刺,都快被噎死了。   叶轻蕴脊梁挺得笔直,表情威严,绷起下颌的样子,让人不敢直视。他正色道:“融资的事我当然会给大家一个说法。我不知道大家打哪儿听到的传闻,但与事实有差距。同圣安融资的,不是华闻,而是贝樱投行。大概这两家公司都由我在管理,所以听岔了误传也有可能”   他话音落了许久,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全体股东均是目瞪口呆的状态。   不是华闻是贝樱?一旦更换供应商,那么贝樱就会成为华闻的上游公司。   从原材料到生产,全被叶轻蕴一个人垄断,那么他将彻底取代霍家,成为整个行业的霸主!   那还不如是华闻和圣安融资,至少利益会直接流到华闻内部,而不是现在这样,中间还隔了一个贝樱,从此整个股东大会都将成为叶轻蕴的天下!   更让众位股东懊恼的是,他们听了霍济舟的煽动,鬼迷心窍地来这儿找不痛快。即使他们都没有要看叶轻蕴好戏的想法,只是来探一探关于最近诸多传闻的究竟,但保不齐就被叶轻蕴记上一笔。   其中震动最大的便是颜艺珠和霍济舟。两人都惨白着脸愣在当场,恨不得刚才叶轻蕴说的那番话都是梦话。   但叶轻蕴其人,他们最清楚。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轻易开这个口。   现在霍济舟和颜艺珠才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叶轻蕴有了圣安护航,更是如虎添翼,不管是霍家还是颜家,影响力都会在叶轻蕴的衬托和推动下一再削弱,到时候才是真正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特别是颜艺珠,没想到自己没能威胁到叶轻蕴,反倒使颜氏的处境雪上加霜。诚如那位老股东所说,颜氏虽然是华闻的股东之一,但并未参与管理。一旦华闻同圣安连结一气,颜氏几乎会垮掉半壁江山。   颜艺珠心里一阵惶恐不安,她心心念念摆脱“颜小姐”的称呼,想要重新回归“颜总”的位置上,怕只怕以后自己连“颜小姐”都不是了。   等她反应过来,股东大会已经散了。颜艺珠这才发觉自己周围已经空气一人,那些股东们全都争先恐后地簇拥着叶轻蕴走到门口。   叶轻蕴身姿修长,在一众人中间显得卓尔不凡,鹤立鸡群。他嘴角的笑容被周围反应热烈的股东衬得温和守礼,整个人立在那儿,像是光芒向往之处。   颜艺珠只觉得全身无力,倨傲了几十年,从未像此刻一样迷茫无助。她两眼无神地看着望着桌上那张质检报告,上面的字眼渐渐模糊起来,她伸手摸了一把脸,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她恼恨如此心虚软弱的自己,但又无能为力。   叶轻蕴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收到无数忠心,都是些见风使舵的股东。不过也算他们看得清形势,从今以后,叶轻蕴会从产品的源头到销售一手掌控,如果不赶紧着趁其他人没听见风声的时候抱紧大腿,估计以后只有给别人垫脚的份儿了。   好不容易将那些人都打发走,谭柯宁和方誉这才跟着叶轻蕴进了总裁办公室。   谭柯宁坐在沙发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带着笑抱怨道:“这些人一拥而上还真不是盖的,瞧那样子,简直恨不得把你给捧上天去”   叶轻蕴轻笑道:“行了,别耍嘴皮子”,又对方誉道,“毕竟现在和颜氏还是合作关系,再说颜远航并不会那么傻,真的与华闻为敌。打了巴掌,自然就要给甜枣,你去跟陈东山打声招呼,就说我明天约颜总打球”   方誉应声出去了。   谭柯宁却摇头失笑道:“巴掌打在人闺女脸上,反过来人家老爸还得在你面前诚惶诚恐。我看你这枣儿也不是什么好枣儿”,复又瞧了叶轻蕴一眼问道:“今天这局你早就胸有成竹了吧?就等着霍济舟和颜艺珠出招,一出手就被你逮个正着。估计现在那俩还在咬牙切齿呢”   “是他们刚好撞在枪口上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叶轻蕴慢悠悠地说。   谭柯宁如何不知他的城府,“算了吧,难道最开始圣安要向华闻融资的消息不是你放出来的?”   叶轻蕴大大方方承认,“是我放出去的”   “今次霍济舟也就罢了,只是受些股东的白眼。但颜艺珠可就落进深渊里了,如果颜氏真的失去华闻这个最大客户,那么她就是整个颜氏的罪人!”,谭柯宁好奇问道,“你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叶轻蕴的眼睛深成了一处无底的潭水,他嘴角扬出一抹冷冽的弧度,“谁让她动了不该动的人”   谭柯宁心里隐约有了答案,但却不敢多问。如果在其他事上叶轻蕴都冷静自持,但一遇上他太太,就只是个热血男人。要有人敢动她一根头发,他追杀你到天涯海角,都要把你几辈子的头发给拔光。   “再说,新的一年总得有新气象,虽然颜氏和霍济舟不足为惧,但我不喜欢有人束手束脚”,叶轻蕴的声音和缓,但又不失坚决。   谭柯宁知道他早就看那两家人不顺眼,养精蓄锐这么些年,是该谋定后动了。   叶轻蕴看了一眼腕表,站起身,说道:“时候不早,我先走了,公司你看着吧”   谭柯宁瞬间瞪大眼睛,“什么叫时间不早,今儿连午饭都没过呢”   “都快午饭时间还不晚么?家里等着我回去呢”,他按下内线,跟方誉说自己立刻就要离开。   谭柯宁知道谁在家里等他,只要小师妹一召唤,天上下刀子眼前这位也要赶回去。他自知是拦不住了,只能认命在公司了里坚守岗位。   叶轻蕴回家的时候,许凉正对着桌上那张邀请函发呆。   门一响,她下意识要把邀请函给藏起来,但手刚碰到那页淡雅的纸张,又觉得自己不必这么如临大敌。   叶轻蕴进了客厅,看她面带苦恼,捏着许凉的下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问道:“今儿是怎么了,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许凉故作心平气和地抚了一下自己的脸,“我有皱纹了吗?”   叶轻蕴被她夸张的思维跳跃弄得无语,抬着她的下颌往有光的方向,装作仔细打量的样子。   她皮肤一向好,白皙细腻,散发着如玉的光泽,触手如同抚在一块上好丝绸上一般。此时对着光,更添一种明丽的柔嫩。   记得小时候她青春期发育得尤其快,一天一个样儿地成长,不久便是个亭亭玉立的窈窕美人。叶轻蕴一边有着“吾家有女初长成”感慨,一边又觉得她站得过于出色了些,一是这么一来会有更多男生在她周围瞎嗡嗡;二来嘛,咳,不能看她太久,不然晚上老是做羞人的梦。   许凉闭着眼睛,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他有下一步动作,便催促道:“你看好了吗,有没有皱纹?”   叶轻蕴在她脸上不住地细密亲吻,声音微微沙哑道:“你最近被我滋养得不错”   许凉推开他,“打住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叶轻蕴戏谑道:“那你说我想干什么?”   许凉被他调戏得连羞带气,脸涨得粉红粉红,像有桃花盛放。   叶轻蕴再次抱住她说:“好啦,不逗你了。跟我说说,今天怎么就愁得那样子?”   许凉不说话,他的手掌带着安定的热度,一下一下轻轻拍打在背上,那安抚意味,却直通心脏。她感受到的,是他的宠溺和怜爱。   她不想去管童湘那些人的破事,只想在他怀里安安稳稳,与世无争。   这么一想,许凉的身体往他怀抱深处缩了缩。   叶轻蕴笑着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黏人,瞧这样子,是想挤到我心口里去么?”,忽又忍不住撩拨她,“可男女构造不一样,只能我挤到你身体里去”   他话音刚落,便闷哼一声。她竟然隔着衣服,一口咬下去。   许凉过了一会儿才松开,叶轻蕴揉着胸口哀叹道:“你要谋杀亲夫么?”   “谁让你为老不尊”,许凉撅了撅嘴唇说道。   有了刚刚她仍年轻的皮肤对比,叶轻蕴尤其听不得有人说自己老。当即故作恼怒道:“我一个老人家,还能把你折腾得死去活来?”   许凉看着他的样子,分明是宝宝委屈,但宝宝不说的神色。她觉得自己脑子一定坏掉了,才会觉得板着脸的叶先生萌态十足。   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笑了一下说:“这下子能治愈你吗?”   叶轻蕴摸了摸下巴,“勉强能出icu”   许凉拉着他的手,两人不说话,只相互看着,也甜得跟吃了蜜一样,都慢慢扬起嘴角。   到楼上换了衣服,等叶轻蕴再次下来,准备吃午饭的时候,才发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张黑色的邀请函。上面镂空着一个起舞的女性身影,衣袂飘飘,似乎要化作一阵清风,自在于空气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打开一看,却是一场规模宏大的歌舞锦集。时间是这周末,地点在省戏剧院。接着便是各位主演的名字,第一个就是童湘。   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刚进门时她那样一副烦躁神态了。   受邀人只有写了叶轻蕴先生,摆明是要给阿凉一个下马威。但童湘未免太过高估她自己的分量。   叶轻蕴扬声问正在厨房里捣鼓午餐的许凉道:“有人请咱们去看歌舞?”   许凉重重地哼了一声:“哪儿是我们,明明只请了你一个人!”   叶轻蕴暗笑,“请谁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都忙,没空去”   许凉瞬间兴高采烈地冲出来,蹦哒着挂到他身上,叶轻蕴赶忙稳重重心,将她抱住了。   ------题外话------   哦,更新更新! ☆、201.暖心谎言   这次的歌舞锦集声势并不算小,至少最近几天,许凉一出门,街头巷尾都是这方面的讨论和广告。   童湘在舞蹈界声名远播,一则是她为人争斗心太强,事事总要夺了第一才算完;二则大家都知道她是许副市长的继女,虽然不是亲生,但待她比待亲生女儿还要好上几分;再则就是在上流圈子里追捧童湘的人并不在少数。   各种光环加持,一时间她这位第一女主演炙手可热。至少许凉就知道,现在童湘拿到的广告代言甚至超过一些一线女明星。   以前许凉下意识地回避童湘的圈子,现在知道也这么一场表演之后,各种关于她的消息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网络上都说童湘前段时间大病一场,能否调整好状态登上舞台是个未知数。但导演就是瞧准了童湘不肯换人,童湘这才带病上阵。   接着就是对这位敬业的舞蹈家一阵歌功颂德。   许凉心想这次演出的公关算是做到位了。先前因为林雪禅的事,公众对童湘的态度毁誉参半。为了能让自己的女一号清清白白地站在辉煌的戏剧院大厅演出,看来是出了大力气帮她洗白。   童湘能不能翻身,是否还能卷土重来,就要看这次她能不能以她优美的舞姿,楚楚可怜的形象征服观众了。   只是让许凉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家里又收到一张邀请函,上面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   这倒是让她心存狐疑,童湘与自己明明大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何必装作一副姐妹情深的恶心样子。她是想做做面子功夫,还是让自己去看看她在舞台上如何耀眼?   反正许凉和叶轻蕴说好了,他们谁都不会到场,眼不见心不烦,还是躲清净才是上策。   今天叶轻蕴约人出去打球,许凉便一个人到商场上逛了一圈。   顺着扶梯下来,刚好看见商场大屏幕上正是在采访童湘时的新闻播报。   画面上的童湘里面穿着演出服,外面套了一件黑色大衣御寒,她看着的确比先前清瘦了一些,脸上画着略显夸张的妆容,但很有一些异域风情,给人一种莫名的新鲜感。   许凉心想,不愧是顶尖团队在打造,光看童湘的造型,不知道是多少工作人员开了无数个会议,推翻重来无数次的设计,才有现在的成品。   这时候忽然听见记者问童湘:“这次的舞蹈对大家来说,都是一场盛大的视觉享受。那么童老师真正想请那些人来看你站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呢?”   童湘嫣然一下,嘴角的笑容在诸多镜头下毫不怯场地徐徐绽放,“我最想请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妹妹来到现场看我表演”   记者听了便赞叹道:“听说童小姐的父亲和你感情很深,这次是否会一起来到现场呢?”   这一句才是大家真正想要问出口的。   众所周知,童湘是许副市长的掌上明珠。但他为人十分低调,除了必要的公众场合,否则轻易不会为了某个人而出现在媒体镜头之下。   这两年许家隐得更深,除了童湘算是公众人物,时时出现在报纸杂志上,其他人则被掩藏得悄无声息。特别是那个许家独女,常人根本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童湘的演出,许家人差不多倾巢出动,看来其在许家的地位不低。   她的话音刚落,就引得记者一阵狂拍,童湘周身一阵银光闪耀,她则含笑凝眸,姿态大方得体,又引得记者纷纷赞叹。   当许凉一听童湘说出“妹妹”两个字,全身一个冷战,胳膊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她真是企盼对方口中的“妹妹”不是自己,或者在童湘父母离婚之前,又添了一女。   这样她就不会背上有那么一阵阴风阵阵的感受了。   可事实上,童家只有童湘一个女儿,那么她口中的“妹妹”,必定是现在这个盯着商场屏幕的女人。   许凉只觉得心里闷得慌,换谁都会觉得事情不妙:一个联合母亲陷害她的女人,现在在大众面前拉上自己晒家庭幸福。   别人“喜当爹”,自己“喜当妹”,许凉名义上多了个姐姐,但内心十分冤枉。   回到家之后,叶轻蕴也回来了。看她大包小包买了一气,叶轻蕴觉得好笑,“把整个商场都打包回来了?”   许凉是被童湘那番话给噎住了,所以化悲愤为战斗力,一不小心就把零食给买多了。   她眨眨眼睛和叶轻蕴对视几秒,败下阵来,好吧,她本来就打算到超市里收割一大批零食的。   叶轻蕴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叹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立马脸上全是心虚。怪不得小时候老人们都说你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合着是撒不来谎”   许凉笑眯眯地点头:“谁说的,我最会撒谎了”,然后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不爱你”   叶轻蕴心里一阵柔柔的暖意漫上来,浸到嘴角,便扬成一个灿烂弧度。他笑着虚点了一下许凉的额头,“有没有其他的谎言?”   许凉想了想说:“我心里没有叶轻蕴”   “还有呢?”   “下辈子我们不要在一起”   “还有呢?”   “许凉是天底下第一大丑女”   叶轻蕴止不住地笑,“嗯,除了最后一句是真话,其他都是反的”   许凉瞪他一眼:“哪有你这样随意篡改游戏规则的”   他不接话,转而问道:“下辈子你还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她非常傲娇地思索几秒,这才说:“如果你还跟现在一样好看,我可以勉强考虑”   叶轻蕴闷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叶太太,谢谢夸奖”   许凉嗔他一眼:“你还不赶快礼尚往来!”   “唔,阿凉是天下第一大丑女”,眼看她拳头要挥过来,叶轻蕴又笑着补充,“可不止你一个人会说谎话”   她霎时哭笑不得。   许凉原以为童湘在媒体面前扮演好姐姐的角色,只没想到还有下文。   网上有个知名博主爆料说,童湘和继妹的感情十分恶劣,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昨天她在媒体面前说的话,全和事实相反。不仅童湘和许凉,后者和继母的关系也不好。许家近两年来低调得彻底,未必不是想掩下家中不合的事实。   估计每天徐副市长要在办公室里忙活之后,还得回家去做包青天断案,实在是双重的忙碌,让人心疼啊!   看到前一段话,许凉心里微微解气之后,看了后一段眉心就拧成了一团。   这明显就是冲父亲和许家来的。几句不轻不重的调侃,看似是拿副市长的私事说笑,但实则在看许家笑话:堂堂副市长,这么多年来都管不好家里的老小,调和不了其中的矛盾,又怎么当好一方父母官,调和整个枝州的矛盾呢?   许凉是在世家长大的孩子,有很重的家族情节。看惯了上流社会的沉浮起灭,自然明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不管她和父亲之间的感情有多淡薄,但她仍旧不允许别人往他身上泼脏水!   她当即打电话给许家,得知父亲并不在家,还在市政府大楼里开会。许凉不再耽搁,当即换了衣服,往父亲政府大楼赶。   在去的路上,许凉给父亲的秘书打了个电话,说她找他有急事,问会议什么时候结束。   秘书说会议已经开完了,副市长刚回办公室。许凉便说自己立刻就到。   市政府大厅底楼,许副市长的秘书亲自到偌大的大厅里等人。来来往往的下属都冲他打招呼,皆心道今天到底有哪个大人物要来,竟引得秦秘书亲自到楼底下迎接。   秦慎知道这是副市长太过紧张女儿的缘故,特意让自己下来一次。完全顾不上他的一举一动在外人眼里具有指向意义。   所以他等着许凉来的时候,拉了个同僚闲谈,故意弱化公事性质,避开其他人的打量。   许凉一下车,秦慎便迎上去笑着叫道:“许小姐”   “您不必这么客气,秦叔叔”,许凉笑着说道,往市政府大厅里走去。   因为许凉跟父亲不亲近,连带着跟秦慎也是不怎么熟。说起来两人的相识程度,还不如当年作为许叔岩秘书的孙晋山。   秦慎是那种务实又厚重的人,一说话便给人亲近之感。从政都是要与上级互补,比如许若愚看着儒雅,实则不好亲近,秦慎就要替他在中间周旋,以示副市长的和蔼仁爱。   他当即便说:“哎,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多了个世侄女儿”   这下许凉也被逗笑了。   市政府大厅许凉来得次数不多,这几年经过几次修整,面积更大了一些,看起来肃穆明亮。   乘着电梯上到六楼,就是副市长办公室。整层大半都是许若愚的智囊团,看见秦慎亲自领了个长相柔美明丽的年轻女子上来,都笑呵呵上前一边打招呼,一边用余光打量。   但秦慎并没有帮他们解惑的意思,只是指点许凉凑上来的人是谁,但却并不向对方公开许凉的真实身份。   许凉知道秦慎是在关照自己,市政府大厅的人多多少少在本市都有地位,以后见到了,总不至于抓瞎。但又隐瞒她的身份,就是怕因为副市长的缘故,想要走她门路的人凑上来打扰她。   秦慎跟着父亲十几年了,能稳如泰山地在这栋楼里占据一席之地,不是没有道理。   许凉进了许若愚的办公室。余光在四周打量一圈,市政府大厅都装修得更简洁大气,但父亲的办公室还是以前的装扮。看起来简朴稳重,无一丝华丽。   听见响动,许若愚抬起头来,看见是许凉来了,竟然愣了一会儿,这才将眼镜摘下来。   秦慎冲许若愚点了点头,出去之后将门给扣上了。   许若愚让许凉在沙发上坐下,他问道:“要喝什么吗?”,这才想起来,又说,“我这儿只有绿茶,这时节没有新茶,普洱行吗?”   许凉说不用麻烦,她说两句就走。   许若愚似乎有些失望似的,“哦”了一声,神色又恢复以往的淡然平静。   “听说童湘要演出了?”,许凉直入主题,大概很少独自面对面跟父亲交谈,她心里略有些不自在。   许若愚点头道:“是的,听她妈妈提起过”   许凉看了他一眼,听他语气,对此事并没有多热络的样子。思忖道自己是不是紧张过度了,因为一篇不利于父亲的文章便冒失跑到这儿来。   许凉心里有些懊恼,那孩子气的样子,倒让许若愚想起她小时候到这里来,不小心将他的奖状落到地上的情形。   “那么……爸爸你会去吗?”,许凉还是这么问道。虽然会给人一种她心胸狭窄,并不乐意父亲要给童湘撑场面的嫌疑,但她还是这么问了。   许若愚没有回答,倒是问她:“你就是因为这个来的么?”   许凉摇头说道:“网上有些不利于你的言论,我怕是有心人故意而为”,说完又道,“您,会不会觉得我小题大做?”   许若愚看出她有些局促,便冲她笑了一下,“你担心的并没有错。身在我这个位置,最看重名誉,其实外人看的,也不过是我这身官皮。外面的确有些流言,说许家家眷不和,虽然没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但说笑间不免刺探一二。既然这样,童湘登台那一天,阿凉劳动劳动,跑一趟吧”   她错愕当中,许若愚继续说道,“那天为避免不必要的口舌,我就不必去了”,他怕许凉心里不舒服,又多说了一句,“你不要心里有负担,我让你去,必定没有想要委屈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想去,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   他声音温和,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味道。许凉沉静片刻,点头答应道:“既然这样,到了那天我走一趟就是了”   许若愚笑道:“你啊,还和以前一样”   许凉不知所以:“我以前什么样?”   “别人的请求你一口应承下来,却忘了多想想,自己心里是不是愿意”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用九哥的话来说,就是有些傻,对吗?”   许若愚摇头道:“你只是慢一拍而已”   两人说定,许凉便不多打扰父亲工作。许若愚一路将她送至电梯门口,这下许凉便更惹眼了。   其他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往这边扫,都想一探究竟。   父女两个二十多年来,从未像今天这样和睦过,许凉虽领了个不太如意的差事,但心里却忽地饱满,又忽地轻盈。   叶轻蕴小时候就说她是“黑眼儿狼”,人家“白眼儿狼”是喂不熟,她倒好,没落着好还念别人一辈子恩。   她对着电梯四壁里的自己笑了一下,黑眼儿狼就黑眼儿狼吧,人这一辈子不就活个难得糊涂吗?   大不了到那天,自己挑个僻静的位置坐了,没人注意到自己最好。也省去多番纠缠。   许凉刚回到家,就接到高淼的电话。两人许久未见,高淼好不容易快放假了,透口气。   “阿凉,我好想你啊,我们家的医生出差去了,我连这次人间印象的门票都买好了。为了抢这两张票,简直都快折我半条命。天呐,这童湘人气是有多高啊,听说有个高富帅为了她包下一场。可人家多仙儿啊,一句要与大家同乐才开心就给打回去了。嗷,我们家那位不在,阿凉,只有你陪我一起去了”,看来这票的确珍惜,高淼在电话那头不遗余力地冲许凉安利。   许凉哼笑道:“合着我就是个备胎?”   高淼话接得很快,“话怎么能这么说,你想想看,我们家白衣天使不在,我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你。这充分证明,你在我心里的位置至少排到前三,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呵,以前你喝得酩酊大醉,我把你扶回家的时候,你还说这辈子我是你的最爱呢!”   高淼讪笑道:“哎呀,酒醒过后我又仔细想了想,我对男人的兴趣还是比对女人多了那么一丢丢”   许凉被她逗得不行,想到自己那天去那儿一个人也是无聊,便跟她约好了碰面时间,这才挂断电话。   晚上叶轻蕴回来的时候,又将一张邀请函拍在茶几上。   原来是歌舞锦集的制作方特意又邀请了他一遍,生怕童湘一人的重量不够,再加重砝码。   但他们的算盘都打错了,多少重量都比不上他面前这个大宝贝。   叶轻蕴坐下,将许凉圈在怀里,嗅着她发间的清香,问道:“今天有没有出过门”   许凉“嗯”了一声,将今天去见父亲的事跟他说了。   叶轻蕴笑道:“你是不是经纪人当久了,把前瞻意识给锻炼出来了?”   “真的吗,我还当自己太敏感了呢”,许凉要起身,他不让,牢牢固定住她的腰肢。   她很没出息地顺从了,毕竟他怀里又温暖又安稳。   见她不再挣扎,叶轻蕴笑了一下,“听说这次你父亲帮着请了多位政要去观看童湘演出。可听他的意思,连他自己都不去,这里面的实情就值得人商榷了”   许凉偷瞄了他一眼,“又给你发了一张邀请函,你真的不去吗?”   他似笑非笑问道,“怎么,想让我陪你去?”   许凉把脸埋到他胸口,闷声说道:“我不想让你去,每次童湘看见你,就像饿死鬼看到免费的午餐一样”   叶轻蕴闷声笑了一会儿,又清了清喉咙,“你这是什么比喻,我有那么廉价么?”   她赶忙为自己辩解,“我这么说是因为你对我来说是免费的,我就随便吃”   看她一副得意的小模样,叶轻蕴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靠近她耳边,嘴唇若有若无地吻在她耳廓上,连呼吸当中都带着炽热暧昧,他轻轻张开嘴唇道:“瞧你这副馋我的样子,哪次你不是吃得又香又用力?”   许凉反应过来他在暗指什么,脸上爆红,气息不知不觉变重,捂住他的嘴羞怒道:“你闭嘴!”   叶轻蕴却趁机在她掌心深深吸吮了一下。   她惊得立马将手给放开,瞪了一会儿,往他身上丢了个抱枕,“下次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啊!”   他坏笑道:“哦?原来你此刻是在假装生气”   许凉意识到不能在这个话题上越走越远,便仍旧回到刚才的话题,“这周末你到底去不去?”   叶轻蕴无奈道:“你身上的醋味都快把我给呛得上医院了,我去了你还不得在家开醋厂?”,说着他伸手盖住她越来越亮的眼睛,“到了那天,我让陈修陪你一块儿去,他会随机应变,也会跟我随时报告你那边的动态进展”   许凉奇怪地看他一眼,“戏剧院又不是虎穴龙潭”   “周末是首场演出,人多嘴杂,又有诸多媒体在场。让陈修跟着,我也放心。你的智商也就能哄哄我,一出门就得忘在家里”   ------题外话------   更新啦,今天有点晚,抱歉。大家早点睡,晚安! ☆、202,。当众出丑   许凉与高淼在周末那天约好了时间,她到的时候,高淼已经在省戏剧院门口的一家咖啡馆等着了。   或许是等着开场的人实在多,咖啡馆座无虚席,人头济济,谈论的都是即将开场的舞蹈演出,其中不乏童湘的粉丝和学生,一路歌功颂德。   高淼因为许凉的关系,向来对童湘看不顺眼。今次想到要去观看表演,都是因为一票难求,浪费了可惜。   再说表演实在壮观,又不止童湘一个表演者,高淼会心宽地直接将她忽略。   许凉坐下时,高淼已经帮她点了一杯热可可。因为现在去点餐的人实在多,等的时间很长,便在她来之前先准备好了。   “今天这里简直交通堵塞”,许凉坐在高淼对面,将外套脱下来,里面穿着一件宽松白色高领毛衣,衣摆扎进半身裙里,看起来随意知性,全然是中规中矩的打扮。   高淼手托着腮帮,说道:“谁让童湘这白莲花的形象深入人心,你不是跟她关系不怎么样吗?何必跑这一趟”   说完高淼心里便有些后悔,像许凉这样的家世,不可能全然没有争斗,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打小时候起,高淼便知道许凉并不乐意提起童湘,今天一时最快,脱口而出。   许凉倒没觉得这是什么禁忌,“哦,我是来完成命令的,走一走过场。听说给我在前排留了位置,等会儿我还是跟你坐一起”   高淼笑道:“你这是干嘛?有vip不去,偏要跟我这儿打挤,要我说,这个面子你不必给她,她必然不会领你的情”   既来之则安之,许凉倒是无所谓,“我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有些传言要扯上我父亲,我只好来走一走过场”,况且不知怎么回事,叶轻蕴也让她来一趟,说是有惊喜。   许凉到现在仍觉得一头雾水。   高淼忽然“哎”了一声,往落地窗外面指了一下,惊道:“刚刚那个好像是我们总裁的车”   许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见,心里那微微的紧张消下去,笑道:“你走火入魔吧,走哪儿都把你们总裁挂在嘴边上”   高淼也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不确定地说:“有可能吧,可刚刚那车实在像。我们总裁的车都是限量版特别定制,难道是我看花眼了?”   叶轻蕴早说了不会到场,就是怕许凉会有心结。毕竟他是许凉和童湘之间最大的矛盾点,三人照面,每次气氛都带着一重阴霾,让人心里闷得快要窒息。   许凉想着,他没有理由会骗自己,再说,他一向值得信任,便把那冒头的怀疑给浇灭。   高淼见她愣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说:“怎么魂不守舍的?要实在不想看童湘今天孔雀开屏,这两张票咱就在门口给当成黄牛票给卖了吧”   许凉喷笑道:“亏你还是个堂堂千金大小姐,现在可张嘴就这么务实。小时候你可是那种一说话就是我爸要把整个宇宙买下来的那种人”   高淼瞪大眼睛,“我那时候这么暴发户?”   许凉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不要不相信,这就是你的本色”   高淼手扶额头,“天呐,从此以后的同学会,我都不要去了”   许凉笑道:“行了,别演啦,这么做作的演技,差评”   高淼撇撇嘴,看咖啡馆里已经有一拨人离开进场,这才拖到最后,成了众人的尾巴,推开咖啡馆的大门。   一出去便看见陈修已经站在那儿等候,一身黑色西装将他衬得十分冷峻,深邃的眼眸投射出距离感,周正的五官让人忍不住偷眼瞧他,但又不敢多看。   “许小姐”,陈修声音叫道。   许凉点点头,对高淼介绍道:“这位是我朋友,陈修,这次恰好跟我们一起去看演出”   高淼冲许凉飞了个暧昧的眼风,对大大方方对陈修道:“你好,我是高淼”   陈修:“高小姐,您好”,还是那副清冷的嗓音,打招呼就是打招呼,没有一丝圆滑和多余的话在里面,实诚得让人惊讶。   高淼偷瞧了许凉一眼,暗忖她什么时候改了口味,喜欢这一款男人了。   许凉接收到高淼那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心里觉得好笑,但同时又松了一口气:陈修是叶轻蕴身边的私人助理,并不常在华闻露面,幸而高淼跟总裁办公室也并未在一栋楼里,所以看样子,高淼并没有从陈修这里对她和叶轻蕴之间的关系有所怀疑。   这时候天色已经是接近晚上,戏剧院门口的灯铺展到很远,把前方的车道也照得亮如白昼。   戏剧院的玻璃墙上挂着巨型横幅,上面是今晚主要演出人员的剧照,童湘站在最中间,笑靥如花,俨然众星捧月的架势。   检票口分了两类,一边是普通门票,工作人员仔细检阅了,并且做了安检工作才放行。另一边则是vip通道,手里持有邀请函才能进入。   许凉和高淼一起进了普通检票口,然后顺着通道进了戏剧院大厅。   这时候还未开始演出,一拨拨人像鱼甩子一样往里面涌,一时间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演出大厅里宽阔明亮,舞台布置得十分用心,俨然把今天的表演当做一场盛事来举办。   前排的区域划作贵宾区,听说今天有十几位政界要员应徐副市长的邀请,欣赏其爱女的翩翩舞姿。   再者就是各个世家当中,与童湘交好的人物,都是家里的二代,老一辈倒是没看见几个。   最边上的摄影区除了演出本来就有的摄影师已经准备就绪,还站了一列各大杂志报纸的记者。   看来这场表演不愧是精心准备好几年的巨制,果然受到各界瞩目。   许凉刚要收回目光,便就着明亮的灯光,看见梁晚昕在贵宾区域招呼各位名流。她心里不禁一叹,简直将这份自负表现的太过,这场舞蹈演出童湘虽然是女一号,但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专场,她妈倒好,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童湘今日的成就。   也不看看人家导演会怎么想,投资方会怎么想!   可此时的梁晚昕却不像她表现出来的红光满面,神采飞扬,反倒心里暗暗着急起来。   她将那些前来的太太小小都照顾周到后,不住往入口方向探看。演出眼见着就要开始,许若愚却还没到场。   他不来就算了,主要是那些官员政要,十几个位子已经为他们空出来了,在前排那么瞩目的地方,如果人一个都不到,那么到时候可就闹大笑话了。   梁晚昕打了电话给许若愚,他的手机关机了。她心里有些着急,咬了咬下唇,又给许若愚的秘书秦慎打了电话,对方却说副市长正在开一个重要会议,现在实在抽不开身。   梁晚昕便问道:“老许不来就算了,他请的那几位官员,都在和他一起开会?”   秦慎憨厚地笑了两声,同她打太极道:“副市长请了哪些人我并不知道,您现在要问我,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不如等副市长开完会以后,您亲自询问吧”   梁晚昕又急又气,等他开完会,这边童湘早就下场了,到时候成百上千的观众,还有那些大嘴巴的媒体人在场,不仅看了一台表演,还要免费赠送一场空城计吗?   但秦慎又是许若愚的得力助手,梁晚昕在他面前不敢造次,敢怒不敢言,心里憋着一团急火,在胸腔里热辣辣地燎着,嘴上却清凉,温声道了别,挂断电话。   她满腹心事地到了后台,童湘已经化好了妆。她身上穿着飘逸的白纱舞群,周身像被雾色包围了,给人一种神秘朦胧之感。   但其面无表情的神色,却和她的气质截然相反,闭着眼睛坐在那儿,无人近前打扰。   以前就有传闻说童湘虽然是舞蹈界一枝独秀,但大牌架势十足,少了些谦逊亲和。   但粉丝立马把发言的评论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们家童湘明明温柔可人,对粉丝更是温声细语,问候不断,那评论人不知道收了人多少钱,才这样违背良心黑这样一位性情温良的艺术家!   童湘的温柔真假,大概只有亲眼在后台见过她的人才看得出来吧?   “女儿!”,梁晚昕突然拍了一下童湘的肩膀,将她吓了一跳。   童湘不耐烦地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了?”   梁晚昕急得心跳都乱了,“怎么老许请的人还没到,他们不会集体爽约了吧?”   本来心里就有些紧张的童湘,此时也略有些不安,“一个都没来么?”   梁晚昕骂道:“就知道他靠不住!偏这话都放出去了,到时候座位白白空在那儿,岂不是将把柄在现场直接送到媒体手里”   童湘心里恨出血来,咬牙道:“早说他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只怕那次他还对那次你说许凉孽种的事耿耿于怀。现在观众席上开了天窗,他等着用扇在我脸上的这一巴掌来给他的掌上明珠报仇呢!”   母女两个都恨不得一人给许若愚一刀,这时候童湘的助理过来,满脸激动地说,“前面来人啦!”   梁晚昕立马改怒为喜,整个人霎时血脉通畅,对助理问道:“真的?”   助理恨不得整个化妆室的人都听见,高声道:“来了十好几人呢,带头那个还捧着一束花来的,我打远处看了一眼,可不是童老师的父亲么”   梁晚昕理所当然地收下周围艳羡的目光,拍了拍童湘的肩膀,让她继续候场,自己则要到前台去招呼一声。   她一路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心道许若愚还算有良心,讲诚信,只是这群人来得太晚了些。   心里甜蜜地抱怨着,梁晚昕到了贵宾区抬眼一看,整个人都僵在那儿,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好一会儿,她听见细小地“咯咯”声,这才发现自己的牙齿磕碰着,正在发抖。   而那个捧着鲜花的中年男人,看见她过来,主动迎上去,面上带着笑意说,“今天是女儿万众瞩目的大日子,我想着怎么也不能错过,刚好家里的亲戚们也好久没看到她,实在想得慌,她奶奶还特意从老家赶过来,为今天这一场准备了很久”   这人正是童湘的亲生父亲,童威。   看见前妻面色不虞,童威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捧着鲜花的手也落了下来。这时候他意识到,或许女儿和梁晚昕,并不欢迎自己。   梁晚昕看着童家那一帮人,在贵宾区做得四平八稳,看见有媒体正对着他们拍照,还故意正襟危坐,摆出可笑的优雅姿势。   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更别说当她看到童家老太太身边放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红鸡蛋,上面盖了一层红绿灯似的花布。   梁晚昕简直恨不得眼前这一切都是梦,真实丢脸丢到家了!   这土里土气的一帮人,只能白白给别人看笑话。来的不是枝州的高层官员,而是童家的落魄户,还不如不来呢。   梁晚昕几乎听见自己的脸面摔在地上,脆生生粉碎的声音。明天,不,今天晚上,估计都是笑话她们母女的新闻吧。   她立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就算童威早就破产,直到现在还未将欠下的债给还完,但他仍旧是童湘的亲生父亲。   即使梁晚昕此刻恨不得冲着童家这帮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大喊大叫,也得拼命忍住了。   她此刻手脚冰凉,根本不敢去看周围人那讥讽的目光。   童威看着前妻打扮得贵气风光,心里十分复杂,对她说:“童湘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女儿,这些年我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就是怕给她添麻烦。今天是实在忍不住了,想来看她一眼,没别的意思”   梁晚昕眼睛里带着怒火,放低音量厉声道:“还说不想给她添麻烦,你知道你今天来给她添了多大麻烦了吗?你们坐的位置本来是给枝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坐的,现在倒好,一群满身穷酸样儿的东西也好意思跑这儿来沾光!”,她说着眼圈儿便红了,“这些年来,为了能把童湘推到上流社会去,我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花了多少心思,你们这一来,将女儿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从今往后,别人提起她的出身,不是许副市长的女儿,而是你这个满身债务的穷光蛋的女儿!”   这些话句句刺心,一点儿尊严也不给童威留。   童威满脸涨得通红,嘴唇微张,失魂落魄地看着梁晚昕。他心里既悲愤又悲凉,没想到自己的存在是女儿的最大阻碍。可他的公司早在十年前就倒闭,至今都未将欠下的巨款清偿干净,梁晚昕也带着童湘改嫁许家。   想起自己这起伏不定,又庸庸碌碌的半辈子,童威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眼睛里慢慢蓄出泪来。   事已至此,梁晚昕发了一通脾气,心里稍微疏解,对童威说道:“来都来了,难道还能把你们都赶出去?只是一会儿看完童湘演出,你们就赶紧走,让媒体拦住追问,到时候就真的难以脱身了”   童威满嘴苦涩,喉咙梗得发疼,两只手紧紧握着拳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梁晚昕又道:“这里是贵宾区,没有邀请函对号入座是不行的,谁给你们的特权,让你们进到这儿来的?”   童威苦着声道:“当时我只顾着高兴了,没来得及问。只不过送邀请函的是个中年男人,看着挺老道忠厚,送完之后他坐了一辆汽车就走了,也没多耽搁”   梁晚昕皱眉思索,一时也理不出头绪,便让童威回原处坐着。   童威还沉浸在梁晚昕刚才的那番话当中,两只起了老茧的手不知所措地来回摩挲着膝盖。一想到这里本来是枝州政界高官坐的地方,却被自己鸠占鹊巢,童威本来就不长的脖子更往衣领里缩了缩。   “那人是谁啊?”,高淼往前排最佳位置那块儿探头探脑,“不是说今天来的都是住在大院儿里那帮子高官么?怎么我看着,都不是平时在电视上看到的那几个。瞧那锁头缩脑的样子,哪儿像什么高官?”   许凉听了也往贵宾区瞧了一眼,她自己就住在大院儿里。虽然不常在人前露面,但枝州大多数官员她都认的八九不离十。可前排梁晚昕刚才还一心一意等着的那几个,此时一看,自己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不仅是她,周围的观众都开始讨论这事儿,许凉前座的那姑娘还撇嘴说:“什么政界要员,看那穷酸样,白瞎了那么好的观赏位置!”   许凉也一头雾水,实在不知道童湘母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时候大厅里灯光熄灭,这意味着表演立刻就要开始。观众说话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满脸期待地盯着舞台。   一声清越的吟唱自台上传来,但并未看见歌者的身影。没有歌词,嗓子一开,全是来自自然的声音,嘹亮,神秘,原始,引领着人的心神,洗涤着听众的灵魂。   声调在不断变化高低,像河水顺着河道流淌,有高地,有低洼,随心所欲之中,台上的一圈白亮追光打到一块幕布上,幕布后面站着一个身姿柔软妖娆的身影,只那一个亮相,就让人感受到肢体语言的魅力。   周围是白色亮光,只有那人是一个清晰影子,看不清她的面目打扮,却将她的一举一动刻画地更加动人心魄。   她翩翩起舞,让人惊叹人世间竟有如此柔韧的身姿。那一个跳跃,一个扭动,都是一场视觉享受。   等首舞接近尾声,幕布缓缓拉起来,之间一个白裙飘飘的美人造型定格在台上,她笑意盈盈地接受底下犹如雷动的掌声和媒体区不断按下快门的声音。   可就在这万众瞩目的一刻,童湘一眼便看到坐在前排的童家人,她脚上一软,重心不稳地往前扑去,幸好她反应快,手往地上一撑,这才避免当中摔倒。   即使这样,也足够丢脸了。她前面那么出众精彩的表现全都功亏一篑,因为这世上幸灾乐祸的人占大多数,当他们提起这场演出时,想起的不是她童湘一舞倾城,而是在最后出丑的一瞬!   她为了排这场舞,不知道花费多少心血,推掉多少活动,这下子全完了!   童湘心里满是委屈,她咬着下唇,用力得几乎要把那块肉给咬穿。   她双手还撑在舞台上,“嗒”地一声,大概是全场诡异的安静,童湘竟然能听见自己眼泪滴在舞台上的声音。   可下一场舞蹈立刻就要开始,她还是得拿出全身力气站起来,她失魂落魄地向观众致了礼,木着一张脸下了台。   一回后台,童湘便将自己关在休息室里,任谁敲门都不肯打开。   她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眼泪晶莹地坠在睫毛上,脸上的妆容花了一半,童湘不经意抬眼,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尖叫一声,站起来举着椅子就往镜子砸过去。   门外的梁晚昕和童威听见动静,越加着急,敲门的频率更紧密,一声响过一声。   就在童威焦急地快要砸门的时候,里面的人把门给打开了。   童湘眼睛红肿着,但她已经重新上过装,换过衣服。她对着一张张担心的脸说道:“我没事,现在我要出去一趟,大家也都散了吧”   她不顾梁晚昕的追问,大步往后台的侧门走去。直到追在后面的人都拿她没办法,停下脚步,童湘才拐到空无一人的楼梯间去,拿出手机,拨了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的男声低沉,带着磁性的质感。   许凉一听,眼泪立马掉下来,沙哑着音调问他:“你还在停车场等我吗?”   “嗯,你直接下来就能看到” ☆、203.请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我估计明天的报纸头条,非童湘莫属。为了能让自己有个好心情,我决定不买明天的报纸……不!我要买双份,看看媒体怎么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还原今晚她闹出的笑话”,高淼嘴里不断感叹,“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你说以前童湘多不食烟火啊,今天把那仙裙一脱,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就是个凡人”   高淼天生看童湘不顺眼,今天晚上在戏剧院,童湘的种种失误都让其觉得是老天爷看不惯白莲花,帮着给点儿报应,好让枝州人民看清她的真面目。   “行啦,看你这儿高兴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童湘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呢”,许凉挽着她的手臂笑道。   高淼说:“要说幸灾乐祸真不是什么好品质,但如果对方是童湘,我宁愿把牙给笑掉了,也不放过这等好机会”,说着又为许凉打抱不平,“从小在我眼里,你就是那灰姑娘,童湘跟她妈就是后母跟万恶的继姐。你们家的恩怨情节,安徒生早就给你们铺排好了”   许凉用肩膀碰了她一下:“今晚上你还真是滔滔不绝了”   高淼却解气道:“我这是为了万千看不惯白莲花的女性感到扬眉吐气”,想了想又问道,“今儿谁叫你来的?按说你和童湘不和,长点儿脑子的都看得出来。不过今天你来了,刚好看了表演又看了大戏,要么叫你来的人根本不知道你和童湘之间是怎么回事,没长脑子;要么就是他早就知道这一出,根本不用你动手,只在观众席上看童湘脸被打得啪啪响。如果是后者,那就是脑子太多,九头蛇啊”   许凉心里也一动,父亲自然看得出来她与童湘之间有敌意,从小就没强求过自己能与童湘亲近,当一对人人称羡的姐妹花。   但那天去市政府大厅,父亲却有怂恿她来看表演的意思。那时许凉只以为这是他怕外人编排说许家两姐妹明争暗斗,才这样做。   现在看来,其中倒像有些深意。   父亲这样做,真的是为了自己吗?许凉心跳快起来,止不住这样想,但又怕是自作多情。   一场表演分了几个小节,等整场看下来,时间已然不早。   高淼一边吵着要减肥,一边又心口不一地拉着许凉去吃宵夜。   既然要晚回家,许凉便想打个电话给叶轻蕴,跟他说一声。最忙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他现在回家比前些日子早了很多,许凉怕他空等,便想提前打声招呼。   但电话拨过去,却响了好几声都无人接听。   想了想,许凉把电话打回家里,是严姨接到电话,说先生还没回去。   许凉猜想他大概有事,也不一直打个不停,便将手机放回手袋里。转身对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陈修说,他不必再跟着,等会儿完事之后,司机自然会接她回家。   陈修不肯,只要叶轻蕴的话,他便把命令吞咽下肚一样,字字执行。   高淼此时也看出来了,陈修不是许凉的男朋友,而是保镖之类的人物。大姐大一般手搭在许凉肩膀上,道:“放心吧,我会保护阿凉。一切都交给我吧”   许凉拨了一下她的手臂,嗤笑道:“就你这个半途而废的跆拳道选手,自顾都不暇了,还跟我面前说大话”   又扭头对陈修保证道:“我只是在外面吃个宵夜就,不会耽搁太久。或者你对两位女士的私房话感兴趣?”   陈修见状,不再多说,怕自己在场两位女士说话不自在,便上了车,一旁的车里,也没走,静静在那儿等着。   高淼看他仍没有离开的意思,便说道:“你们家什么时候给你配了这么个坚韧不拔的护花使者?”   许凉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家里人心里挂念,总把我当小孩子看待”   看她嘴角笑容轻柔温婉,似乎提起某个人,整颗心便软得如水。   高淼又是安心,又是羡慕地说,“你这样子,倒像是在热恋。二十六的人,终于在冬天迎来春天?”   许凉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又觉得自己结婚这样久,却一直瞒着高淼,到底有些过意不去。便低头默认了。   看她脸上渐渐浮起红晕,高淼不敢置信地指着她说:“不会是……被我给说了吧?”   许凉有些局促地将耳边的碎发抿到耳后,低声道:“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带着他请你吃饭”,但愿那时候你在巨大的惊讶之中还吃得下去。   高淼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惊雷爆在里面,许凉终于在与宁嘉谦分手多年之后……梅开二度了?   以前看许凉伤心欲绝的模样,高淼一度以为许凉这辈子不会再爱上其他人。现在她终于有了着落,高淼心里不禁为她松了口气。   高淼对许凉的新恋情无比好奇,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终于把她给打动了。一直追问,从颜值追踪到家世。   许凉当然回答得模棱两可,只说到时候见了面就知道了。   高淼看她嘴紧得厉害,只好按捺住澎湃的好奇心,同许凉走进一家西餐厅。   果然如许凉所说地那样,她吃了晚饭便回了家。   本来高淼还说要续摊,但许凉在吃宵夜的过程中给叶轻蕴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她便有些心神不宁。也没心思在外面多逗留,将高淼先送回家,便也让司机带她回去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了,家里还暗着,没有一丝烟火气。许凉下了车,开门进屋开灯,只觉得今天家里冷冷清清。   她上楼洗了澡,躺在床上却睡不着,时不时去看墙壁上的挂钟。   又给他打了个电话,这时候终于有人接了,叶轻蕴的声音有些低哑,“阿凉?”   许凉听见他的声音,瞬时觉得安心无比,问道:“我给你打了那么多个电话,怎么没人接?”   叶轻蕴说:“嗯,在外面,手机忘在车里了”   “是这样啊,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顿了顿才说:“可能要再等一会儿”   许凉有些失望,“都这么晚了……”   叶轻蕴呼出一口气,说:“别等我了,你先睡吧,我这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事”   许凉本来想问他有什么事非要这么晚去办,但听见他带着疲惫的语气,藏在喉咙里的话便被压了下去,“知道了,记得早点儿回来”   收了线,许凉心不在焉地看了几夜书,便关了灯睡下了。   已经是凌晨,许凉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了。睁开眼,在黑暗里便看见有个人影在动,便出声叫道:“九哥?”   正在换衣服的人全身一顿,低声道:“吵醒你了?”   许凉说:“没有,本来睡得就不熟”   叶轻蕴“嗯”一声。   许凉:“把灯打开吧,你把睡衣前后弄反了怎么办?”   他的沉默当中,终于找到一丝轻快,笑了一声,叶轻蕴说道:“我没你那么笨”   终于换好衣服,叶轻蕴掀被上了床,许凉却闻到他身上一股沐浴露的味道。   她眼睛在黑暗里忽然睁开了,他刚回来,并不是在家里洗的澡。   叶轻蕴习惯性地伸出手臂,想要将她揽在怀里,许凉却像一尾受惊的鱼,滑出他的掌控范围。   他满身睡意一下不翼而飞,叶轻蕴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今天是怎么了?”   许凉心里堵得厉害,问他:“今天晚上,你去哪儿了?”   叶轻蕴轻笑道:“叶太太要查岗吗?”   “你要是不想说,就早点儿睡吧”,许凉翻了一下身,背着他说道。   他察觉到她情绪不对,便靠近一些,在许凉脸上亲了一下,“今晚的确有急事,有个应酬要去一下,便这个时候才回来”   许凉心里一股酸涩,还有些细细的痛楚,眼眶热辣辣地发疼。   “你有急事,那为什么在外面洗了澡才回来的”,许凉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手却攥紧了被单。   叶轻蕴这才知道她真的恼了,温声道:“今晚到后海那边去了一趟,不小心把衣服弄湿了。就近在你公司对面的公寓里换了衣服洗了个热水澡”,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发现她没哭,终于松了口气,“疙瘩,你最近大概是探案电影看得多了,这么小的细节都看得出来。你火眼金睛,我哪儿敢在外面胡来”   听了他的话,许凉心里渐渐平静下来,有些不确定地说:“你可不许骗我”   叶轻蕴此刻满腹心事,今天虽然没有什么收获,但至少有了些进展。要把事情弄清楚,大概还要到潘家去一趟。   答案就在迷雾之后,他隐隐察觉出一个迷糊的轮廓。叶轻蕴心里竟有些忐忑,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祥。   他轻柔地抚摸了一下许凉的头发,手臂将她的身体越搂越紧,在她耳边轻声道:“疙瘩,我怎么会骗你?”   许凉过了好一会儿,才在沉默中开口说:“我是那种很懒的人,既然选择相信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但是九哥,我只请求你不要辜负这份信任”   她语气异常郑重,甚至带着一股决绝的味道,这是她的态度和底线。却是一种把整个自己交付出去的孤勇。   叶轻蕴心里胀得发疼,揉了揉她的头发说,答道:“我明白”   许凉“嗯”了一声,觉得今晚的话题有些沉重。说了几句话便觉得累得慌。脸往被子里缩了缩,再次闭上眼睛。他人回来,许凉心里一轻,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叶轻蕴有些感冒,许凉给他冲了一杯泡腾片,让他量了体温,确定没发烧,才放他出门。   许凉一个人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到外面散了一圈步,给自己买了一杯咖啡,走到别墅区门口,警卫室却说有人留了东西说代为转交给她。   许凉结果警卫手里的牛皮纸信封,向对方道了谢,这才往回走。   信封只写了“许凉收”三个字,光从外表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对着光线照了照,里面有一叠东西,不厚不薄,但拎在手里,却有一股沉重的感觉。   抿了抿唇,许凉还是没能压住心里的狐疑和好奇,没等到回家,便撕开心封口。   抽出里面的东西,许凉手里装咖啡的纸杯却瞬间滚落在地上。   她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照片上在水里相拥的两个人,分明是叶轻蕴和童湘。   许凉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似的,快要窒息一般气紧,她手都在发抖,快速翻阅后面几张照片,童湘上了叶轻蕴的车;童湘哭得梨花带雨,扑到叶轻蕴怀里;最后一张,分明是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酒店的身影。   她全身力气都被人抽干了似的,整个人轻飘飘的,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一样。   拖着沉重的脚步,许凉连自己什么时候回的家都不知道,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了。   面前的茶几上摆着许凉等叶轻蕴回来,要提醒他吃的感冒药。   许凉抹了一把脸上凉透了的泪水,面无表情地将药瓶扔到了垃圾桶里。   不知不觉中,她攥紧了抱枕的印花枕套,听见有一些不寻常的“呜呜”声,往四周找了好久,才发现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   心里太痛了,恨不得大声叫喊出来,嗓子却被梗住了,剩下的,便只有这些孱弱的声响。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笑话,昨晚还那么一本正经地说什么请他对得起自己的信任,结果第二天就天翻地覆。骗子!说什么他为了公事,大骗子!她再也不想看到那对狗男女!   许凉心里在怒吼,她牙齿磕磕作响。   可周围仿佛都是他的气息,无处不在,许凉只想立刻逃开。她现在觉得自己的神经纤细敏感,再待下去,就有断裂的危险。   她拿上外套,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等门关上了,才发现自己没拿钱包,也忘了带钥匙。   许凉觉得此刻的自己乱成一团,顾不上去关照那些细节。她孤身立在那儿,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   无所谓了,她惨白着脸,失神地笑了一下,要是最后连叶轻蕴都失去,她就真的一无所有。   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没有容身的地方,也就不用费那个心里去想哪里才能安放自己。   她没有目的地地往前走,走累了,便停下来坐一会儿。拼命按捺着,想要将刚才照片里的那些画面从自己脑海里里驱赶出去。   或许是她挣扎的表情吸引了那个年轻男子,他坐到了许凉旁边。   男子看了她好一会儿,发现她竟然当自己不存在。皱了皱眉,思索一会儿,起身走开。   他回来再回来时气喘吁吁,几乎是在小跑前进。生怕她已经离开似的。   男子将手里的热可可递给她,“喝吧”   许凉愣了一会儿,才发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那杯热可可坚持不懈地举在她面前,许凉觉得推辞地话又要费一番口舌,自己实在没有那个力气,她便接了过来,小声说着谢谢。   看她并不喝,男子也不强求,随口问她道:“你也离家出走了吗?”   许凉这才扭头看他,发现这是个长相十分俊美的年轻人,穿着运动裤,套头衫,看起来像个青春阳光的大学生。   不仅如此,许凉发现他还有些眼熟,但她不打算去深究他是谁。   许凉冲他笑了笑,没说话。   “你笑得真不走心,比哭还难看”,年轻男子毫不客气地指出来。   她声音沙哑地说:“是吗?”   “我这里没有镜子,不然真该给你照一下”,他说,顿了一会儿,眉头揪在一起,问她道,“有人欺负你了?”   许凉竟然从他语气里听出了担忧。这个陌生男孩子,在她冻僵的内心当中,注入了一丝暖流。   她两只手撑在长椅边缘,两只脚尖擦着地面,忽地注意到,年轻人也有这样的习惯。   她轻轻笑了一下,发现缘分真的妙不可言。   “我发现你是个特别容易满足的人”,年轻男子目光清澈地看向她。   “怎么说?”   “笑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但你刚刚还跟丢了魂一样,现在就能笑出来。用我妈的话来说,就是心里宽得能装下整个银河系”   “可是……我现在仍然很伤心”,许凉本来想跟他开玩笑,但实在笑不出来。   “谁惹你伤心,你揍他一顿不就行了?”,年轻男子把事情看得很容易,“当然,我说的揍一顿不是非要用拳头,而是……把难过还给他的意思”   许凉木然点头:“要是真能这么粗暴地解决就好了”   年轻男子凑过去,眨动着长睫毛,问她:“那你需要雇打手吗?我可以给你打七折”   许凉不置可否地看他一眼。   男子俊气的五官微微皱着,最后下了很大决心,割肉道:“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给你打六折怎么样?嗯?”   许凉忍住白他一眼的冲动,“谢谢,我可不想进警察局”   年轻男子舒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放松,“能开玩笑,说明你好多了嘛”   “嗯,谢谢你”   “不用谢”,男孩子冲她粲然一笑,“我从来不会错过成为骑士的机会” ☆、204.总裁办的人在找她!   许凉想着自己真的算是净身出户,不禁苦笑一笑。她问旁边的年轻男子道:“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   男子说没问题,将手机拿出来递给她。   许凉给高淼打了个电话,对方正在敷面膜,含糊地问道:“喂,哪位?”   听她口齿不清的声音,许凉游离的灵魂,终于被拉回人世一般。   “高淼,我是许凉”,她轻声道。   将脸上的面膜揭了,高淼说话立刻灵活起来,“你怎么用陌生号码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打错了呢。昨天我们我们才分别,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许凉扯了一下嘴角,终于切入主题,“我能不能在你家借宿几天?”   高淼这才听出她声音不对,带着急切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   她问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奇大,那股愤恨从手机听筒内直刺出来,化身成为消灭那个隐形坏蛋的利器。   她反应这么大,许凉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觉得安慰,至少有人是不问缘由,一直站在她这边的。   “没事,你别担心,我手机和钱包都没带,所以才要麻烦你一次”,许凉心里终于松快了一些,虽然嗓子仍然有些沙哑,但说话语气却不那么凝重了。   高淼正声道:“我们之间还说什么麻烦,你在哪儿,我现在过来接你”   许凉环视了周围,报了大概地址,便挂断电话。   她将手机还给年轻男子,向他道谢。   男子明朗地笑了,面色温和地说不用客气。   “等会儿我的朋友就来接我,真是非常感谢你能陪我这半个小时。如果放任自己一个人在这儿胡思乱想,我真怕自己的眼泪把这儿给淹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说过,不用客气。对了,刚刚你说要借住到朋友那儿去,是在躲某个人吗?”,他偷偷看了一眼她的神色,然后又解释道,“如果你不想说,就当我没问过。我没有要打听你隐私的想法”   这人还是真狡猾,她如果不说,那不就是在隐隐指责他“打听她的隐私”了吗?   许凉一想到叶轻蕴和童湘在一起的场景,心里像铺了一层荆棘,有一只脚踏在上面,只把心头扎得千疮百孔。   她刚刚好了一些的精神,又萎靡下去。许凉撑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轻轻“嗯”了一声。   年轻男子轻叹一声,跟她分析道:“既然要躲人,在朋友家里,未免太明显了。人家守株待兔,一抓一个准儿”   许凉想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现在吴敏川和裴意初又不在枝州,除了高淼,她实在不知道该投靠谁了。   见她面露难色,男子便爽快说道:“看你也是毫无计划,我现在住的房子对面有一套空闲的公寓。房东恰好是我哥们儿,里面万事俱备,只差个拎包入住的房客。如果你觉得还行,我可以帮你联系他”   许凉一下子笑了:“没想到你不仅做打手,还兼职当中介啊?”   被她调侃了,年轻男子没有一丝难为情,反倒爽朗说:“自力更深嘛”,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出一个月牙般的弧度,看起来既阳光,又清秀。   先前那股熟悉感又冒出来了,许凉不仅不觉得他是个别有居心的人,反而有一种复杂的暖意,一种神秘的牵绊。   她被这样难以言喻的感觉所指引,不知不觉便点了头。   年轻男子见她答应,眼睛弯得更深,甚至有一点儿欣喜若狂的感觉在里面。   被他灿烂的笑容所感染,许凉心里渐渐放松了一些。   等高淼赶到的时候,许凉已经和年轻男子交换了姓名。   原来他是A大的交换生,父母均是旅居国外。名字叫严嘉晖。   “你叫我嘉晖就行了,家里的长辈都这样叫我”,他诚恳地说道,俨然把许凉也当成长辈了。   许凉被这份诚心打动,但刚认识不久,也不好贸然这样称呼,便说:“你比我小,我可以叫你阿晖吗?”   嘉晖当即爽快道:“好啊,许姐姐”   许凉被他这声“许姐姐”逗笑了。   嘉晖有心让她高兴,便一连串重复了好几遍“许姐姐”,许凉被逗得笑出声来。   高淼本来还想打电话问她具体位置,这时候直接循着许凉的笑声找过来了。   一走近了,发现许凉身边坐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孩子。这年头,这种高颜值的小鲜肉最杀各位姐姐大妈的眼球。   高淼本来心急如焚,这时候见许凉还笑得出来,立刻把她扔一边了,问道:“这位是?”   许凉向她介绍道:“我新认的弟弟,叫严嘉晖”   嘉晖立刻乖巧地叫高淼姐姐。   高淼被他叫得心花怒放,转头看向许凉,“什么坏心情都被这位美男子给治愈了吧?”   许凉鄙视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猥琐”,接着又把嘉晖刚刚的提议说了。   高淼便问她道:“你到底要躲谁啊,这模样,恨不得把你自己给隐形了”   “嗯,跟家里闹了些不愉快,所以暂时不想回家”   她并未深说,高淼也不会多问。名门是非多,说出来无非是添一声叹息罢了。   眼神又把严嘉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这个男孩子看起来着实面善可亲。再说高淼的未婚夫立时就要出差回来,到时候去自己家,许凉一定会感到不自在。   高淼便说,同许凉一起去看一看,打定主意今晚和许凉住在一起,看看那儿是不是安全无碍,如果真的是个好去处,她才能放心。   由严嘉晖带路,许凉和高淼便跟着进了A大附近的一栋高档公寓楼。   严嘉晖嘴甜,一口一个姐姐,把两个二十好几的女人哄得眉开眼笑。一路上他把公寓里面的大致情况说了,处处周到体贴,倒又让人添了一重安心。   “正好他托我帮着租出去,房卡还在我这儿呢”,嘉晖书输了房门密码,又刷了卡,三人便进了门。   先不说别的,就这防护措施就让人觉得靠谱。   进了门,他跟许凉演示了一遍门内的反锁的功能,要重新设置一遍密码,到时候密码便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不用担心房主会自己闯进去。   许凉知道他是在侧面证明,他不是个坏人,同时又不伤双方情面。   点了点头,又环顾四周,里面采光明亮,装饰有些后现代的气息,简洁大方,看起来十分宜居的样子。   高淼从房间里面高呼一声,许凉过去一看,也惊呆了,没想到这里的浴室装修得这样宽敞豪华,方形的大浴缸,横着洗澡都成。   嘉晖笑眯眯地走进来,对她们说:“我那个朋友其他都随性,就是对浴室要求比较高,你们千万别介意”   许凉眨眨眼,怎么会介意?本来他开的租金就这套高档公寓来说,就不算高,再加上这个媲美六星级酒店的豪华浴室,她简直捡了大便宜。   嘉晖又说:“房间有人定期打扫,浴室也是消过毒的,卫生方面绝对没问题”   许凉觉得在不幸当中,还有这样一个万幸。便让嘉晖拿了租房合同,两边签了字,许凉便说:“我的身份证没有带出来,后面再交一张给你也没关系”   嘉晖说:“我相信你,没有也没关系”,又道,“只是这家里没有厨具,你要用得上,我可以把我家里的那套借给你”   “我……并不常用厨房”,许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嘉晖却并不在意,“我自觉手艺厨艺还过得去,你要是不想叫外卖,我可以当你的厨师”   许凉开玩笑说:“我现在是个穷光蛋,可请不起你”   嘉晖反倒有些委屈似的,“你不是诚心把我当弟弟,做顿饭还分什么你我”   高淼在一旁说道:“真没想到你还会做饭,行啊,到时候我不在,你就负责喂养她啦”   嘉晖耍宝一般敬了个军礼,中气十足地说:“保证完成任务!”   临近晚上,许凉和高淼出门采购了一批生活用品,只短短一天,她们就重新安居乐意。   许凉洗了澡出来,高淼还在阳台上同未婚夫煲电话粥。   她坐在床边上,只觉得房间里静得厉害。又想起叶轻蕴来,她失踪了一天,不知道他会如何。   发稍上的水珠顺着头发滴下来,浸进脖子里,有一种刺骨的凉意,许凉身体瑟缩了一下,心里直发苦。   大概他恨不得自己从他生活当中消失吧,这样的话,便没有人去碍他的眼。   想起这段时间,他们也有恩爱的时候,现在想来,竟像回头看一场黑白的胶片电影,压在心头,色彩全无。   她不禁恨自己傻,当初结婚的时候,他明明说的很清楚。和她结婚,就是娶进一块挡箭牌,有了她去应付长辈们,他才有更广阔的天空去开启全新的自由。   现在自己不必回去,既然他要自由,她便不会吝啬。   毕竟痴傻一次,陷落一场,总会学聪明。   这时候高淼急吼吼地从阳台外面进来,捂住手机听筒,用嘴型对许凉说:“总裁办的人竟然在找你”   许凉赶紧冲她摆摆手。   高淼便对手机那头说:“我不知道她在哪儿,您找她有什么事?”,对她这种华闻的中层员工来说,总裁办简直就是殿堂级的存在,更别说打电话来的是总裁最信任的方助理,高淼不禁握紧了手机。   “高小姐,你是许小姐最亲近的朋友,现在她音信全无,总裁很担心她。如果你知道她的下落,请你务必不要隐瞒”,方誉的声音客气有礼,但又带着威严。   高淼毕竟也是个千金大小姐,她忌惮的并不是方誉,而是他背后的那位。此时她那股劲头也被激出来了,便正声说:“她真的没有来找过我。既然你也说我和她亲近,不如请你跟我说说,她到底得罪总裁办什么地方,要这样劳师动众?”   听她的语气,并不知道叶太和叶先生的关系。方誉心里也狐疑起来,高淼连这件事都不知道,那么有可能真不知道叶太在哪儿。   方誉告了声恼,便挂断了电话。   他拿着手机站在总裁办公室外面,恨不得脚黏在地上,就不用面对叶先生阴沉的脸色。   但里面的人还等着音讯,方誉也不敢耽搁,还是敲了门进去。   叶轻蕴一向挺得笔直的脊梁,这时候靠在老板椅背上。   他脸色发白,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闭着眼睛,担忧和痛楚随时都在偷袭他。   有门响的声音,来人并未急着开口,叶轻蕴便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喉咙十分难受,喉结上下动了动,却并不想开口说话。   整个人很疲惫,但脑子却十分清醒,足够他意识到,阿凉有不准备回到他身边的决心。   想到这儿,叶轻蕴不自觉地握紧扶手,用尽了力气,手上青筋暴起。   ------题外话------   大家可以猜猜严嘉晖是谁 ☆、205.讨厌我了么?   许凉安安心心在这间公寓里住下了,没有手机,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她倒省了心。   早上高淼起了床便就去上班了,听她说今天她未婚夫就要回枝州,许凉说自己这边已经没什么大事,不必再过来守着她。   高淼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说下了班还是来看一眼。   瞧着许凉眼下泛青,昨晚她就没睡好,大概又怕吵着自己,连翻身都不敢。   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梦呓着念念有词,喉咙里抽噎着,今早上枕头都半湿的。   高淼昨晚上实在好奇,许凉出走,第一个打电话给她过问的竟然是总裁办的人,说是叶先生在找人。   想着许凉前面还说,有了男朋友,难道这人竟然是全华闻的男神?   高淼越想越惊心,越觉得不可思议。压不住那股震惊和好奇,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然后……许凉便默认了。   但接着淡淡地说了一句:“但这些都是以前的事了,大概也没有以后了”   她私心里,替他找了无数的理由,但没有一条能够说服她自己。   高淼看她神色郁郁,不见快活,大概里面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怕勾起她的伤心事,也不敢多问。   到现在高淼都觉得身在雾中,仍不敢相信自己的闺蜜,竟然把那样一位颜值财富俱全的伟岸男人收入囊中?   天呐,这段地下恋情保密消息做的真够好的,必然华闻那群奉总裁为天神的女人知道了,好不得把许凉撕巴撕巴吃了?   但转念一想,两人虽然门当户对,但叶先生的桃花委实太多了些,从名门贵女,到十八线明星,都拜倒在他西装裤下。许凉这样一个心思清澈的,要真陷进去,还不得是总裁的下饭菜?   高淼想到这儿,瞧一眼许凉略带苍白的脸色,心里涌起一层担忧。   许凉看她定定地看着自己,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拍了高淼一下,“嘿,想什么呢?眼见就要迟到了,这个月的全勤不想要了?”   高淼看了一眼手表,哀叫一声,匆忙跟许凉道别,抬腿就往电梯方向赶去。   许凉望着她绝尘而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准备关门,对面却突然从门内探了一张清俊的脸出来,“姐姐!”,嘉晖扬着笑脸,脆生生叫道。   许凉心道,这孩子还真不认生,昨天才认识,今天就叫人就直接把姓给去掉了。   她跟他打招呼道:“嘉晖,早啊”   嘉晖从门里从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许凉道:“我刚刚出门,顺便帮你买了早餐”   说着他摸了摸脑袋,似乎在替这份自作主张难为情。同时也担心她不接受。   他清亮的眼眸里写满了期待,许凉实在不好拒绝他的好意,便问道:“你吃了吗?”   嘉晖说还没有,怕早餐冷掉了,一路跑着回家的,还没来得及吃。   许凉被他的心意弄得全身回暖,便笑着说:“你要是不介意,就和我一起吃吧,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也没什么胃口”   嘉晖听了自然高兴,说回家去拿东西,让许凉先进屋,自己随后就来。   许拿了早饭进了厨房,盒子上有“兴泽斋”的字样,老字号的东西,拿出了还冒着暖人的热气,香味扑鼻。   本来她没什么胃口,并不打算吃早饭,这时候却也觉得有了食欲。   嘉晖进了门,手里拿着一套奢侈品牌护肤品,说道:“这是我妈上次来遗留在我那儿的,昨晚我看你只买了洗面奶,没有来得及顾着这些,反正这个再不用就要过期了。我一个大男人,也用不着,姐姐,你拿去用吧”   许凉推辞道:“你帮我已经够多了,这个我不能拿。再说你妈妈下次来还能再用呢。我今天反正要出门,在哪儿都买得着”   嘉晖急了,“摆在那儿落灰也是浪费,姐姐,你不要最后就只能便宜垃圾桶了”   许凉看他生怕自己拒绝的样子,想了想便说:“这样吧,一会儿我把钱拿给你,不能白用你的东西”   嘉晖气呼呼地说,“姐姐说这话,意思是我急急忙忙把东西拿给你,就想趁机捞一笔钱么?”   许凉忙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多想”,看着他委屈的小眼神,许凉实在无可奈何,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道,“那我就谢谢你啦”   嘉晖这才恢复满脸笑容,声音清脆地说:“谢谢姐姐明白我一片好心”   许凉真是苦笑不得,明明送东西的是他,他却把自己道谢的话给说了。   饭后,许凉还来不及起身,嘉晖便抢先把碗筷拿到厨房里洗了。看他做家务熟练利落的样子,倒不是个娇气的孩子。   看他的气度举止,还有穿着打扮,家世一定不俗,但却一点儿架子也没有。其他的不知深浅,但他的家教一定很好。   嘉晖料理完厨房,许凉刚换了衣服,准备出门一趟。   他赶忙问她道:“你去哪儿啊?”   许凉说:“家里的东西还缺几样,我准备出门转转,顺便买几个盆景回来”   看她打定主意要在这儿住下去的样子,嘉晖心里便高兴。但今天早上他出门的时候,不管是交警,还是枝州那些黑道中的牛鬼蛇神一夜间都变勤快似的,整个枝州都在控防。   父亲派给他的人来报说,叶轻蕴调了整个枝州的道路监控,四处找人,把外面闹得天翻地覆,眼看浑身都是挖地三尺的决心。   邢二,夏清江,言胜奇,还有辛五……顶级豪门的公子们都被叶轻蕴给聚在一起替他找人,光一个叶轻蕴跺跺脚就得在枝州引起一场地震,现在这帮人拧在一起,呵呵,估计枝州得变天了。   嘉晖知道,以这些人的势力,许凉出门不到半个小时就会找到。他可不想让叶轻蕴那么早就过了这一关,急去吧!谁让他欺负姐姐。   所以现下便道:“姐姐,你要买什么不要跟我说一声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列一张清单给我,反正今天我也要出去,顺便了”   许凉看他又是一副小孩子讨要任务的表情,怕他又误会,便没有推辞,把要买的东西写在便笺上交给他。   嘉晖笑着对她说:“既然你不会做饭,我今天连菜也一起买了,我做了一起吃”   麻烦他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许凉也不不能事事都依赖他,便说道:“这个就不用了,我点外卖就行了”   嘉晖不赞同道:“你昨天刚搬进来,就当庆贺我们成为邻居,还有你的乔迁之喜吧”   这理由可歪到十万八千里去了,又不是她的房子,哪儿来的乔迁之喜?   但他满腔热心,许凉便叹道:“既然这样,今天中午就麻烦你了”   嘉晖心花怒放地应了,这才回了自己那边。   这不是在家里,她也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叶太太,一丁点儿小事都要亲自动手。   许凉把卧室和客厅都收拾了一下,将昨天买新睡衣洗了一遍,刚直起身子,便听见公寓里的电话在响。   现在一听到电话声,她心跳便要加速。   叶轻蕴到底有多神通广大,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怕接起电话来,是他的声音。   她整个神经都绷紧了,现在他不能听到看到一丝一毫关于他的事情。那一点敏感的触角,一碰就要崩溃。   电话响了五六声,许凉才接起来,高淼在电话那头急道:“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真是倒霉透顶,今早上手机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只能借了别人的电话打给你。阿凉,从今早我来公司到现在,好像一直有人跟着我,估计要跟到我回家才罢休。今儿听说总裁办那边跟闹了火灾似的,总裁发了大脾气,刚好我上司去送简报,撞在枪口上,回到我们部门,眼睛都还是直的,被骂傻了似的。今天我不能去你那边了,怕给你惹麻烦”   许凉心里十分内疚,都是因为她,高淼才那边的形势才如此紧张,一触即发。   “嗯,真是抱歉,给你添麻烦了”,许凉低声道。   听她语气郁郁,高淼无所谓道:“给我派那么几个隐形保镖,这算什么麻烦?长这么大,我还没享受过这种排场呢!”   许凉心里过意不去,但还是装作一副被她安慰到的样子说:“嗯,你还是要小心一些,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许凉听见哗啦啦流水的声音,跑到浴室一看,原来是洗手池里的水漫了出来,汨汨地顺着边缘往下流,像她心里装不下的愤怒。   她抿了抿嘴唇,把池底的按钮一按,水里有一个小小的漩涡,把水吸进去,也要把她的心神一道吸进去似的。   许凉气闷得无处发泄,头脑一发热,便拨通了叶轻蕴的电话。   “喂?”,他的声音不复往常的清越,反倒有一种落拓的沙哑。   只这么一个字,便让许凉全身的血液冻住了。明明刚刚还在害怕听见他的声音,现在却挖了坑,自己跳下去。   既然已经接通了电话,她便不想退缩。即使他找到自己又怎么样,只要打定主意不回去,他也不能把自己五花大绑!   她没出声,叶轻蕴便急切道:“阿凉,我知道是你”,他几乎是在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别那么快挂掉电话好吗?你昨晚没回家,我还不知道你在外面有没有吃好睡好”   他语气那么温柔,似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裂缝,关心担忧那么直白坦然。   许凉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世界上怎么有这样的人呢?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伤心流泪都是过眼云烟,他真当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刀枪不入吗?   “我本来不想打这个电话,也不想听见你的声音,更不想和你说话。但是……请你不要去打扰那些无辜的人”,许凉淡声说道,似乎厌极了他。   叶轻蕴握着手机,身体恍了一下,她的话像一把利器,突然捅了他一下似的。   他在电话那边剧烈地咳起来,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过了好久,他才平复下来,失神问道:“你已经……这么讨厌我了么?”   许凉硬声道:“对!我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觉得你这么恶心!”   叶轻蕴的办公室里站了不少人,由于要用仪器追踪定位许凉的位置,她的声音被播放在偌大的办公室里,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其他人都被许凉气愤的声音震得不敢抬头。叶轻蕴一整夜没睡,他全身都痛得厉害,脸上有一抹异常的潮红。他很像闭着眼睛盹一会儿,但一闭上眼睛就想起还没有她的下落,再疲惫也睡不着。   他嘴巴边上一圈青青的胡茬儿,昨天一整天都没进过食,那省掉的三餐使他一下子瘦削不少,却衬得他的身形更高。   叶轻蕴在听到许凉说他“恶心”的那一刻,几乎以为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他虚弱地伸出手,掌心盖在心口,里面有一个脆弱的脏器,在大风大浪前坚硬无比,可因为她一句话,就会出现龟裂的痕迹。   ------题外话------   快快,二更来啦,大家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206.见面   许凉挂了电话,全身脱力一般坐在床边上。她等着一双迷茫的眼睛,似乎面前不是一道墙,而是一条被雾掩藏了方向的路。   她怕叶轻蕴顺着这个电话号码打过来,索性拔了电话线。又无所事事了,这一刻她竟发现,自己的生活一直是跟着叶轻蕴转的,习惯了他的宠爱陪伴,便不会无聊,也不会不安。   真的如夏清江以前所说的,叶轻蕴就是她的靠山,倚在他旁边,便什么烦心事都不会有。   可现在,他却成了自己最大的烦心事。   既然不愿再回去过那样两眼一抹黑的日子,许凉便觉得很有必要打算一下自己的未来。   亚森那边,虽然是赵恒在看叶轻蕴脸色,但现在打定主意要在外面单过,赵恒会如何对待自己还未可知。   许凉算了算自己的存款,应该可以开一家花店或者咖啡馆。想到这儿,她不禁苦笑一下,没想到给自己五十岁制定的计划,却提前了了整整二十年来实现。   胡思乱想间,门铃响了。   许凉打开门一看,嘉晖大包小包地站在门口,她赶忙帮着接过来,说道:“诶,怎么买了这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搞批发呢!”   即使是冬天,嘉晖也跑出了一层汗,但全身又一股神采飞扬的样子,换了鞋,献宝一般将东西摆在许凉面前。   许凉还当如何有这么多可买的,原来是嘉晖把她开出的清单上的东西买了双份。比如说她要一盆仙人掌,嘉晖便十分周到地买了两盆不同的品种。   “我想着既然你要在这儿长住,日常东西都必不可少,多买一些备着,也省得临时还要跑出去”   他这份实心让许凉着实感动,她缓声道:“真是谢谢你这样周全”   嘉晖摆摆手说:“远亲不如近邻嘛,再说你是我姐姐,我不鞍前马后,谁来做你的护花使者?”   许凉听了便柔柔地笑起来,心里觉得十分安慰。老天虽然没给她一份完整的婚姻,到底还是眷顾她一两分,没了“九哥”,又添了个“弟弟”。   还没到午饭时间,嘉晖怕许凉无聊,问她要不要和自己打游戏。   打游戏这种事还真像他这个年龄喜欢干的事,有时候许凉觉得他实在有些捉摸不透,说他年轻吧,偏比谁想得都周到;说他成熟吧,又具备一切同龄人的喜好。   嘉晖把许凉带到自己的公寓去,他房间装修地很务实,风格和许凉住的那套差不多。只不过阳台上摆着精度最高的天文望远镜,还有他的书房里,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航模,再有就是他还喜欢集邮,很厚一摞的集邮册子,被安放在书桌一旁。   “你兴趣爱好这么广泛?”,这一点许凉觉得意外。以为男孩子喜欢打游戏,其他的便扔得差不多了。   嘉晖说:“嗯,我外公喜欢讲评书,有一段时间,我还学过那个呢”   许凉想着嘉晖拿起惊堂木拍案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嘉晖的游戏都是国外最新款,许凉让他先演示一遍,她在边上笨手笨脚地学,将他拖累得不轻。   许凉实在汗颜,觉得自己老了,玩不动这些打打杀杀的游戏,嘉晖也不强求,即使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任务,也直接把对方给打趴下了。   嘉晖看时间不早,便说是时候做午饭了。上午买的菜都在许凉那边,两人又要转移阵地。   正要走,许凉忽然看到他电脑桌上摆着一张照片,上面是嘉晖同一个中年女人的合照。   那女子长相妍美,气质温婉大方,全身一股高贵气韵,令人神往,这人大概就是嘉晖的母亲吧。   许凉对着照片笑了笑,看了那女人一眼又一眼,可能因为热心的嘉晖的缘故,心里也觉得她十分可亲。   “那是我妈妈”,嘉晖一提起母亲,脸上便有温柔的笑意。   许凉看得出来,母子两个感情十分要好。   “伯母长得很漂亮”,许凉由心赞叹道。   嘉晖眼睛一亮,“是么,你真的这样觉得吗?”,说话间有些激动,“如果她亲耳听到你这样说,一定会很高兴”   许凉觉得他言过其实,“伯母这长相气度,夸赞的话应该听过不少,难道我说的就要特别一些吗?”   嘉晖只笑着不住点头,眼睛里却像是有千言万语。   等把那张照片放下,许凉才猛然觉出对嘉晖妈妈的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她和潘家那位姑姑,明明长得一模一样。   她心里突突地跳,停住脚步,目光带着惊疑看向嘉晖,“我想冒昧地问一句……你的母亲,是不是姓潘?”   嘉晖摇头:“我妈妈姓严”,冠夫姓嘛。   许凉垂下眼睛,“哦”了一声,想着或许是两个长得相像的人罢了,便不再提起,开门进了自己的公寓。   今天嘉晖刚好也替许凉也买了些简单但却必备的厨具,别的不说,解决今天的午餐绰绰有余了。   嘉晖系上围裙,便开始尽心尽力给许凉当厨师。许凉在旁边打下手,心道可惜自己没有个妹妹,不然在中间搭线,嘉晖一定是她的良人。   许凉把这玩笑话跟他一说,嘉晖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行,你是我姐姐,你妹妹论理就是我妹妹”   看他一脸任真,许凉便点头说:“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嘉晖继续道:“我现在是姐控,要是还来个妹妹,岂不是要精分了?”   许凉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哈哈哈……”   这时候门铃响了,许凉正在洗菜,手上是湿的,嘉晖便说他去开门。   许凉以为是高淼来了,等了一会儿,两人却没有说话声,忽然门口传来一阵闷响。她急匆匆赶出去一看,眼睛瞬时瞪大了,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叶轻蕴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帮黑色西装的随从,看起来声势浩大,来者不善。   严嘉晖一开门就挨了一拳,这时候被叶轻蕴的人牢牢制住,满脸愤恨地挣扎着。   他的身手从小便是父亲请了名家教导。嘉晖找准机会,一拧身便狠踹了压制他的黑衣人一脚。   接着便有更多人伸手去擒拿他,许凉见他敌不过那么多人,脸上的伤越来越多,扑过去挡在嘉晖前面,红着眼睛对叶轻蕴喊道:“你闹够了没有!”   她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对他说过话,叶轻蕴喉头狠狠一跳,冷笑道:“我以为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呢,原来这么心疼他?”   他眼眸黑得像夜里凝成的冰,有点点碎光,眼神用力盯劳许凉,似乎看得不那么紧,她便又要从自己眼前消失。   许凉撇过头去,淡淡地说:“不关你的事”,说完扶着嘉晖,准备往客厅里走。   叶轻蕴却一把将嘉晖抢过去,手扼着他的脖子,眼睛里面一片阴霾,咬牙切齿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他?”   许凉只觉得心力交瘁,嘉晖已经没力气挣扎了,脸色越来越白,渐渐重起来的呼吸,正表示他身体不适。   “我求求你”,担心和愤怒交织,在许凉心里拔河,她被这份沉重压得气都喘不过来,“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只想过安安稳稳的日子,我们明明可以跟以前一样相安无事,你——”   叶轻蕴听到这儿勃然大怒,低喝道:“你他妈给我闭嘴!”   他很少在她面前发这样大的脾气,叶轻蕴心里那股热辣辣的火气冲上来,和怒气起了化学反应,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面色潮红,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以前是什么样的日子呢,她每天郁郁寡欢,即使他站在她面前,落到她眼里,却进不到心里。   一天天数着日子,怕她看出来自己对她的那份痴爱,怕他们之间还未开始,自己就输得一败涂地,所以不管多想念她,也要收敛,也要隐藏。   她根本不想看到他,于是借着花心的由头不回家,隔一段时间,想得没办法了,才能回一次家。   好不容易——他好不容易盼来她回心转意,好不容易才等到她把自己装进心里,现在一句话,又要将他打回原型了么?   上过天堂的人,再次掉进地狱里去,粉身碎骨就是唯一的结局。   这时候夏清江听见叶轻蕴的咳嗽声,从外面的黑衣人群里挤进来,看叶轻蕴一副快站不住的样子,赶紧扶着他焦急道:“都烧成这样了,还不安生。真成傻子了,那阿凉岂不是要守寡?”,他一边拍着叶轻蕴的背,一边对许凉递了个眼色,“阿凉,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你九哥为了找你,整夜都没合眼,烧到四十度了还跑到这儿来接你。要他真有个好歹,你不心疼他,但是怎么跟家里的老太太交代?”   许凉看叶轻蕴脸色发白,呼吸忽重忽浅,这时候还逞强地拨开夏清江的手。察觉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往这边瞟,许凉撇过头,终于道:“那就到医院去一趟吧”   夏清江面上松了口气,这俩冤家!   许凉又补充一句,“嘉晖也受伤了,我要把他一起带到医院去”   叶轻蕴的眸色又凝住了,他沉着脸道:“如果你不怕我把他扔太平间里去,就带上他一起吧”   许凉气得说不出话来。   夏清江怕两边又僵住了,便在中间周旋道:“你要带这小子一起也不是不行,这样吧,他上我的车走,你快带着这个重大病号先把烧给退了再说”   没有其他办法,看叶轻蕴的样子,实在憔悴,许凉心里一软,便硬着脖子点了头。   夏清江人精,先把嘉晖给拎走了。许凉和叶轻蕴这才出去。   关上门,一转身,许凉被面前这规模吓了一大跳。走廊里站了两列人,把本来宽阔的空间都给站窄了。   等叶轻蕴带着她一声不吭地往前,两列人训练有素地转了九十度,贴着墙壁站好,那架势真有些像电影里面拍警匪大片的样子。   上了电梯,叶轻蕴和她被人簇拥在中间,许凉靠近了才看到,他们人人身上都带着枪。   许凉便不自禁地往边上缩了缩,却刚好踩到另一人的鞋。   她把叶轻蕴给踩到了。   许凉赶紧站好,眼神直对着脚尖,似乎她鞋上正在放电影。   忽地有一只手伸过来,抬起她的下颌,他的手很凉。   她头一偏,立刻就要躲。   他却紧追不舍。   许凉气地瞪他:“你干嘛!”   他一开口,声音低哑,“昨晚没睡好?”   “不用你管!”,她用力推他的手。   叶轻蕴看许凉实在不想被自己碰的样子,垂下眼睛,把手给缩了回去。他声音低低地说:“我知道你很生气”   许凉心里被突地击中一样,“电梯到了”,她截断他的话,电梯应声开了,许凉没再看他一眼,打头走了出去。 ☆、207.拔针去找她   下了楼,许凉这才发现有很多车停在公寓外面,大门处有人把手着,生怕她插翅飞了似的。   这时候再追究这些也没用了,到了车前,许凉正想坐到副驾驶上去,叶轻蕴便将后座的门打开,然后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很坚持,是一种久到天荒地老的凝视。似乎她要是不妥协,他就能一直在那儿站成一座雕塑。   叶轻蕴带来的人这时候都有序上了车,把街边的道都给霸占完了,不时有人侧目,交头接耳。   看样子,要是叶轻蕴不离开,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   许凉心下一叹,为了避免扰民,她只有牺牲自己了。关上副驾驶的车门,许凉钻到后座车厢内,叶轻蕴这才紧跟其后,关上车门,司机才得令开走。   把目光洒到窗外去,许凉的目光盈盈地,带着水光一样。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与他坐在一起,许凉觉得心都揪紧了。   她没办法像自己表面看来的那样,一直忽视他。   “你在外面一向要择床的,在外面一定睡不好”,他在一片安静中开口,声音很温柔,似乎刚才同许凉对峙的人不是他。他仍心平气和地关心她,仍面面俱到地体贴她,依旧是那个宠她到骨子里的九哥。   可许凉知道,从她看到照片的那一刻起,便物是人非了。   她承认自己是个慢热的人,或许伤过这一次,心里死去的那部分,要等很久才能起死回生。但总比整颗心都枯萎干涸要好得多。   这过程或许会很疼,但已经行到水穷处,只有坐看云起时了。   她不说话,空气里诡异的静谧使人心脏跳得叵测。叶轻蕴忽然靠近,一下子将她抱住了。   许凉没有挣扎,面无表情,哀莫大于心死。   他的呼吸很热,像一股滚过火的气流,喷在许凉脖子里,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他烧得真的不轻。   “阿凉”,他梦呓一般叫了她一声,嘴唇干得起皮,“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许凉两只手握在膝盖上,她忽然就流泪了,这一刻竟宁愿他是真的不爱自己,那样她抽身也会干脆一些。   可他现在虚弱地靠在她肩头,说话都断断续续,一副痛苦不安的样子,她忽然不能像自己原来计划的那样潇洒离开。   这些眼泪,不知道是在心疼他,还是在心疼自己。   叶轻蕴在她肩头蹭了蹭,像个终于找到归宿的孩子,“阿凉,我昨晚没有睡觉,我怕一睡着,就梦见你转身离开的样子。我现在太困了,等我睡一觉,再跟你解释好不好?”,说着他孩子气地攥紧了她的衣角,很怕又找不到她了。   许凉知道,他是真的烧昏头了。他是那样一个自信尊严,又不可一世的人,从来都是意气风发地被人供在神探上,哪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心里忽地一刺,许凉慢慢把手伸到他额头上,被上面的温度烫地一缩手。   叶轻蕴却忽然伸手将她的掌心按在自己额头上,汲取着那上面幽凉的触感。恍惚间,他闻到许凉袖口传来的一阵冷香,嘴唇幸福地抿了一下。   这边叶轻蕴已经烧得浑浑噩噩,那边同样负伤的嘉晖却只伤了些皮毛,他端坐在汽车里,旁边是眯着眼打量他的夏清江。   “不要一直看一个男人那么久,别人会怀疑你好男风”,嘉晖皮笑肉不笑地说。   夏清江不在意他的调侃,忽然道:“我们见过,那天故意在颜氏父女面前演戏的年轻人,就是你”   嘉晖不置可否,耸了耸肩,“难道你对我一见钟情了么?”   即使夏清江这么混不吝地人,都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刚刚你在许凉面前可没这么重口味”,说着拍了拍嘉晖的肩膀,“小子,演技不赖,九儿烧得身上都可以摊鸡蛋了,哪有那么大力气把你掐的死去活来。说吧,接近许凉有什么意图,不要跟我说你看上她了,最近我最烦姐弟恋,你要真有这心思,我不介意让你脸上多开几朵花”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嘉晖不在意地笑了笑,脸上带着伤痕,却挡不住他眼睛里的流光,“如果要揍我,那就下手重一点。正好让保险公司赔付高额保险金”   说到这儿又哥俩好地碰了碰夏清江的手臂,“到时候我会分你一半”   夏清江觉得自己已经够无赖,今天却碰上对手了。他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开始闭目养神。   到了医院,医护人员已经就位,等候在医院门口。叶轻蕴烧得神志不清也不肯让人把他抬进去,一直拉着许凉的手,几乎是扶着墙壁挪到病房里的。   进了病房,护士给叶轻蕴考了体温,已经烧到四十度,医生给开了药,便开始吊水。   他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抓住许凉的衣角不放。实在太困了,他几乎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等叶轻蕴醒过来,天已经黑了。   他看了夜色中的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想起这里是病房。接着脑子一炸,许凉呢!   叶轻蕴手一动,发现自己手里攥着一层布料,打开病床边上的台灯,才看到一件米色的外套耷拉在床边上,衣服的主人却金蝉脱壳,不知去向。   他慌忙下了床,气得太急,本来就昏沉的脑袋更加天旋地转,叶轻蕴靠在床边上,等这股难受的劲头缓过去。   来不及了,他穿了鞋就要走,却拉扯到吊针,叶轻蕴丝毫没有犹豫,一把将针给扯掉,血顺着他的手背流下来,一滴滴落到地板上。   但他无暇顾及,走到病房外间,病房门却忽然开了。   方誉走了进来,看见他手上血不住地流,顺着总裁行走的路径滴了一路,赶紧按铃叫医生护士。   他此时脑子比刚才清醒不少,又恢复成了那个气势凌驾在众人之上的叶先生。只不过由于烧还没完全退,脸上有一层潮红,却衬得眼睛更加水亮。   病弱和强硬同在,又衍生出另一种魅力和气质。   “她人呢?”,叶轻蕴眼睛像被外面的夜色染过,有一层冷意。   方誉这一刻连和他对视都不敢,垂眸道:“叶太还在医院里,马上就会过来”   叶轻蕴眼睛凝神他,在探究他话里的真假。   方誉被他这一盯,身上像压着千斤重负,额头上被逼出一层细汗来。心里只暗暗叫苦,叶太一玩儿失踪,总裁发狂,他们这些底下的人便要跟着发疯。   度秒如年,方誉终于把医生护士盼来了。   叶轻蕴住的是VIP病房,医生也是主任医师。对方来得很快,看到他手背上的血已经在地上滴了一摊,护士赶忙上去止血,却被叶轻蕴推开,“我要去找人,药一会儿再回来滴”,说着不顾众人阻拦,便要出门。   手刚碰到门的边框,却从外面被人拧开了,许凉见这么多人都在,吓了一跳。   一低头,看他手背都被血给染红了,更是瞪大了眼睛,泪都快被逼出来,不可置信地问他道:“你这是怎么了?”   叶轻蕴将手背到后面去,安慰地冲她扬了扬嘴角,“你回来啦?我没事”,接着不用她叮嘱,乖乖回到病床上去了。   许凉跟着他往里面走,剩下一众医生护士面面相觑。   止了血,重新滴上药,护士又考了一遍体温,说温度降了一些,一众穿白衣服的人才一下子走空了,忽然显得病房里十分安静宽敞。   “刚刚你到哪儿去了?”,他靠在床头,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她。试图把目光凝成一道枷锁,捕捉她,看守她。   许凉说:“嘉晖脸上都是伤,我不放心,过去看了看”   叶轻蕴眼里结了一层霜,淡声道,“哦,原来他比我伤得重”,重到你宁愿守在他身边,剩下下我一个人,为身边没有你而担惊受怕。   其实许凉并没有走几分钟,但却不想跟他辩驳,也不想过多解释。   她的沉默在叶轻蕴眼里,更像是对他的反抗。他沉着脸道:“既然你觉得他比我重要,何必再过来”   话里隐隐带着委屈,他忽地躺下去,侧身背对她。   许凉站了起来,不带丝毫感情地说:“既然你体温慢慢在稳定,我就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刚要转身,一直插着针管的手忽然拉住她的手腕。   叶轻蕴喉咙上下动了动,喑哑道:“阿凉,你真是个狠心的丫头”   许凉闭了闭眼睛,觉得他不可理喻,重新睁眼,神色中带着轻嘲,“我狠心?叶先生,说起这一点,我不及你万分之一!”   “我和童湘……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找她,是想问清楚一件事”,他神色郑重,锁在她腕子上的手却越来越紧。   一提到那件事,许凉便觉得心里有一层阴云,里面埋伏着一场暴风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突然爆发,将她击打得七零八落。   许凉身体里坠着一块大石头,沉得她再次坐了下来,沉静地看着他道:“虽然……在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我很难过,甚至绝望过,像头顶上的天塌下来了。不过,枪毙杀人犯之前,还要给机会陈述呢,你有话,便趁现在我还有最后一点耐心说出来,以后,怕是你没机会再说了”   因为你说了,我也不敢相信。   ------题外话------   二更来啦!么么哒(づ ̄3 ̄)づ╭?~ ☆、208.他在等她   房间里的灯光柔亮地洒在两人身上,许凉蜷紧了手,等着他的回答。   叶轻蕴静静地看着她,“童湘在戏剧院表演那天之前,就像跟你说的那样,我没有要去的打算,这话并不是在哄骗你。但是,当天童湘打电话,找我有事,所以我才和她见面”   许凉便问:“既然你亲自跑一趟,到底是什么大事呢?”   叶轻蕴自嘲一笑,“一开始,我在戏剧院地下停车场等她,童湘下来后,情绪很不稳定,一直哭”   许凉打断他,冷笑:“所以你就怜香惜玉了?”   “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叶轻蕴在商场谈判上能举一反三,口若悬河,谈判技巧一环扣着一环,他从来没有现在这样觉得,自己任何话语都苍白无力过。舔了舔发干嘴唇,他继续道,“她扑到我怀里的时候,是我没料到的,即使我猛然将她推开,那一瞬还是被人抓拍下来”   许凉突然站起来,目光直直逼近他,“你还是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找她,到底有什么大事,需要搂搂抱抱!需要在海里湿身纠缠!需要进酒店开房!”   她一边说,一边用指甲死死掐住掌心,即使这样,也止不住全身颤抖。   叶轻蕴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许凉咬紧牙关,将那些铺天盖地的失望咽下去,那滋味那么苦,苦得人心里发冷。   “我并不是要瞒着你”,他语气发涩,“而是……”   “算了吧,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强求。你好好养病,我先走了”,许凉转身就走。   “阿凉!”,叶轻蕴在病床上求饶似的叫了一声,他面色紧张地看着她的背影,“你明天……还会到医院来吗?”   许凉不置可否,只微微偏了下脸,轻轻说:“再见!”   等许凉回到公寓的时候,看见有个人影正站在自己门口,走近一看,是嘉晖。   嘉晖看她满脸疲惫,精神状态十分不好,等许凉打开门,他赶紧去给她倒了杯水。   “谢谢”,她声音里带着有气无力。   嘉晖说不用,手放在膝盖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脸上还留着淤青疤痕,是叶轻蕴手下的杰作,在医院上了药,所以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姐姐,你饿不饿,我给你下碗面条吧?”,嘉晖小声开口,似乎声音大一些,就会把她吹跑一样。   许凉见他这样小心翼翼,强笑了一下,“嘉晖,不用麻烦你了,我没什么胃口”   看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嘉晖暗暗心急,有意逗她开心,便将沙发上的靠枕抵在沙发上,然后对许凉说:“姐姐,你看着啊,欺负你的混蛋,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说着一拳一拳揍在抱枕上,嘴里愤恨骂着:“让你欺负我姐姐!我打死你,看你还耀武扬威!我先卸你胳膊,再打断你的腿”   许凉刚开始,还应景地扯了扯嘴角,后面却悲从中来,眼睛里的雾气越来越浓,眼眶最后承受不住这份沉甸甸地重量,许凉一下子哭了起来。   嘉晖停下对抱枕的打骂,错愕地看着她,手足无措地说:“姐姐,你别哭啊,有什么不高兴,你跟我说,我帮你好不好?”   许凉这时候根本听不见嘉晖在说些什么,她捂着脸,哭得气都喘不过来。   嘉晖在一旁抓耳挠腮,恨不得替她痛一场,“姐姐,是不是今天那个混蛋又欺负你了,我这就去找他算账!”,他心里恨出血来,叶轻蕴凭什么糟蹋她!   这股怒气让嘉晖觉得自己现在满身是力,拔腿就往门口走。   许凉赶紧上前去拦住他说,“嘉晖,你别去”,她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只是心里难受,哭出来就好了”   嘉晖脸色更不好看,“他没给你气受,你心里怎么会难受?”   许凉赶紧抹了一把脸,平复了一下情绪,说:“真的,姐姐不骗你。我只想过风平浪静的日子,不要去找他,我不想身边的人跟他有任何纠葛牵扯。嘉晖,你明白吗?”   嘉晖看了她好一会儿,面前这双哭得微红的大眼睛,跟母亲的一模一样。感受到她的坚持,他握成拳的手这才渐渐松开。   两人僵立在门口,这时候门铃忽然响了,嘉晖过去开门,原来是高淼来了。   一进门便看见许凉眼睛哭得水汪汪的,脸上还有泪痕,心里一跳,从包里拿出湿纸巾,给许凉细细擦了脸,什么都没问,只是说:“我带了外卖过来,热一热就能吃了”   许凉点点头,打起精神,冲另外两人笑了一下,“吃了饭又是一条好汉!”   只当没看到他们担忧的眼神,拿着外卖往厨房里走。   嘉晖面上泛苦,正准备跟高淼交代几句,厨房的许凉这时候高声对说:“嘉晖啊,以后我一个人住也不不能让你天天过来当厨师。以后教我做饭吧”   “好啊,没问题”,嘉晖应了一声,知道她正尽量收敛伤心,不让他们看出来,也跟着配合。   晚饭吃得很安静。高淼带来的全是辣菜,爆炒大虾,热烤羊排,还有一道水煮鱼。   高淼和嘉晖都被辣出眼泪来,只有许凉一个人,一边吃一边喝水,眼泪都被蓄在心里了,眼眶里便只能一片漆黑干涸。   吃完饭,嘉晖利落地收拾了厨房,时间虽然不早,但他仍在客厅里赖着看电视。   “你晚是想在我这儿睡沙发吗?”,许凉说笑道。   嘉晖却眼睛一亮,“姐姐,真的吗?”,一副求之不得的样子。   许凉真觉得他活力十足,鲜活极了,不像自己,似乎一下子心境就老了,便衬得其他事物尤其亮眼。   她淡淡笑了一下,“你这么大的个子,沙发可装不下你”   嘉晖不在意地说:“没关系,今晚两个大美女在这儿住着,没个看家护院的怎么行?”   高淼这时候换了家居服出来,“等会儿我和阿凉要开卧谈会,你该不是想留下来偷听吧?”   嘉晖咧了一下嘴,“高阿姨可真了解我”   高淼怒气冲天,叉腰道:“凭什么她是姐姐,我就是阿姨?”   “因为姐姐在我心里永远十八岁嘛”   高淼看许凉嘴角带着笑意,也忍不住牵着嘴角笑骂一句:“油嘴滑舌!”   最后嘉晖还是被许凉劝走了,离开之前,他一再叮嘱,有什么事,千万要跟他说一声,他在对面随时待命。   许凉连连点头,这才把满嘴教导的嘉晖送出门去。   她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高领毛衣,半张脸藏在衣领里,显得格外柔弱。   嘉晖打开自己家的门,又满脸牵挂地回头看她一眼,跟许凉道了晚安,终于恋恋不舍地进了家门。   洗了澡,许凉吹干头发,高淼正在准备资料,看许凉上了床,她也赶紧收拾了一下,钻到被窝里去。   高淼今天本来已经打电话说不会过来,但后来华闻大厦的广场上站了很多黑色西装的冷面男人,再一联想总裁办正在紧锣密鼓地打探许凉的下落,高淼一整天都心惊肉跳。   后来许凉公寓里的电话也打不通了,高淼彻底慌了,又打给嘉晖问了情况,实在不放心,这才决定过来陪着许凉。   高淼面向许凉躺着,说:“早点儿睡吧”,接着欲言又止,“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许凉落寞地抿了抿唇,“总不能因噎废食吧,我想你能理解我现在的处境,走出来,也就海阔天空了”   高淼却不这么认为,“你是那种一根筋的人,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可你想想看,你用了多少年,费了多少力气,才忘掉宁嘉谦?”   许凉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件事,性质完全不一样”   既然已经说起这个话题,高淼便按捺不住心里痒得难耐的好奇,问道:“你那天说的那个人,真的是……叶先生?”   许凉睫毛颤了颤,垂着眼睛,侧脸在枕头上蹭了蹭,没说话。   高淼知道她这是默认了。心里只觉得五味陈杂,原来真是这样。华闻天人之姿的总裁,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是一对。   早先叶轻蕴虽说绯闻不断,但没有一个他亲口承认过,甚至很少一起出双入对。他那么大的家业,又长相卓然,风流一些,正是他魅力的佐证。   可他的风流用在其他女人身上还好,只当又添了一桩桃色新闻;但此刻女主角是自己的好友,高淼便决定对叶轻蕴粉转黑。   除了上一次同宁嘉谦分手,还没看许凉这样伤心欲绝过。   其中诸多细节,高淼也不再多嘴询问,伸手关了灯,便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高淼是被一阵香味给诱惑醒的,迷迷糊糊起身一看,许凉已经不在床上了。   她穿衣起身,出去一看,许凉已经摆好了早饭。   许凉笑着对她说:“我出去买了些虾饺,还有榨菜,粥是我自己熬的,你快点儿吃了去上班吧”   看她的样子,整个全新的人一样,笑意盈盈,白皙细腻的脸上有一层莹亮的光泽,看来昨晚睡得不错。   “只一个晚上,你就觉悟成一个贤妻良母了?”,高淼洗了手坐下,看她没什么异样,终于放下心来,也有心说笑了。   许凉眼睛弯了弯,“现在就我一个人了,不对自己好一些,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高淼停下筷子,不赞同道:“道理虽说是这么个道理,但你怎么就只有一个人?不是还有我么,现在不又多了个嘉晖”   许凉点头认错:“好好好,我刚刚口误了”,说着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只虾饺,“我跟你赔罪行了吧?”   高淼故作倨傲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时候门铃响了,许凉打开门一看,是嘉晖过来了。   嘉晖看里面已经在吃了,俊气清秀的脸就垮了下来,“姐姐,你们已经吃过了吗?我特地一大早去买的食材,要给你们做云吞面呢”   许凉招呼他进去,“难怪我刚刚按你门铃,没人开门,我们刚刚才开始,你也吃点儿吧”   嘉晖应了,熟门熟路从厨房取了碗筷坐下盛粥。   知道粥是许凉自己熬的,嘉晖不吝赞美,把一道白粥夸得天花乱坠,高淼和许凉直乐个不停。   高淼走后,嘉晖说提议说去邻市滑雪,虽然没有瑞士的雪地刺激,但胜在雪景漂亮,巍峨壮观。   许凉其实并不想动,打心眼儿里,把自己当个没有心跳的物什,扔在哪儿,便僵住不动,只等着落灰了。   她一大早上忙里忙外,就是想抵抗这种静止,她试图让自己全身的血液都重新活起来。效果如何,只有自己知道了。   嘉晖等着她的回答,看她并没有多大兴趣,正想跟她说不用勉强,许凉却点头答应了。   狐疑看了她好一会儿,嘉晖这才高兴说:“既然这样,我去收拾东西,一会儿就能出发”   许凉都由他拍板,既然他这样说,也并无异议,当即点了头说好。   嘉晖脑子里一堆计划,先回了自己公寓去取东西。   许凉也换了衣服,正要出门,没想到方誉却忽然来了。   “叶太早”,方誉知道她与叶轻蕴之间有了矛盾,一向强势的总裁在医院里沉郁寡欢的样子,使得方誉在同许凉说话的时候,也带上了几分诚惶诚恐,“叶先生让我来接您”   许凉木着脸说:“今天我有事,不能过去了。相信方助理会把他照顾得很好”   方誉心里叫苦,医院里的那位正殷殷盼着呢,要真不见人,恐怕眼神都能把他给戳出个窟窿来。   “其他的我还能帮上忙,但对叶先生生活上的了解,除了您我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叶太,请您千万别为难我”,方誉苦笑着说。   许凉态度坚决,“理解都是相互的,不为难你了,那你就会为难我。方助理,还请你高抬贵手”   方誉怎么当得起她这样说,当即摆手道:“叶太这么说,我简直无地自容。如果您有事,不如先到医院看一眼就走,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反正不管怎么样,总要先把人带到了。   许凉却不接这茬儿,“我怎么知道医院里是不是又藏满了黑衣保镖,只等我过去瓮中捉鳖呢。你要是真觉得交不了差,直接跟他说不想去就是了”   把方誉脑袋砍了他也不敢在叶轻蕴面前这么说。看来叶先生夫妻之间裂缝不小,叶太以前多和善的人,如今也变得强硬,不肯通融。   方誉见实在劝不动她,只好无功而返。   嘉晖把自己的防寒服带上,然后是全套的滑雪工具。他的设备均做得十分精美考究,嘉晖跟许凉说,是在临近北极的一个小岛上的老工厂得来的。   许凉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实则有些心神不宁。   刚刚方誉在的时候,就想问一问他的病情如何了,但因为不想给方誉空子,让他的劝说得逞,便拼命按捺住了。   此时心里却有些后悔。   转念又懊恼自己这么没出息,他从此与自己桥归桥路归路,他那么大个人了,自己何必要去操这份心?   嘉晖开车,带着许凉上了高速,两个小时的车程,便到了目的地。   这里滑雪的场地规模的确不够大,但是雪景却奇丽秀美,连绵铺展,举目四望,仿佛置身冰雪的天地。   许凉一路上都在不停说话,她不想让自己静下来,让自己的整个思绪全被叶轻蕴给占领。   此时面对雪满苍山,脑子里全都放空了,她终于可以歇一歇。   这里虽然美,但也很冷,零下几度的气候。嘉晖到咖啡馆里给许凉买了一杯热可可,自己则去滑雪俱乐部里买门票。   嘉晖让许凉在咖啡馆里等他,许凉说好。坐在那儿,静静地看游客在雪地里欢声笑语。   忽然看见,有一对情侣,手牵手慢慢往前滑。女孩子大概不怎么会,动作不太利索,时不时尖叫着抱住男朋友的腰。   滑雪许凉也不擅长,想起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叶轻蕴带她飞到瑞士去。那里的雪既壮观又温柔,带着异域风情。   她笨手笨脚地滑着,他张开双臂跟在后面,只要她一有往地上摔的趋势,他便赶忙上前搂住她。   一路上,叶轻蕴嘴里不停骂她笨,可真等她摔倒,他已经来不及扶住她,便当她的人肉垫子。   他摔在雪地上,她摔在他怀里。   等嘉晖兴冲冲买了票回来,坐到许凉面前,脸上一丝笑意也没了。他安安静静陪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姐姐,别哭了”   许凉错愕地看着他:“我哭了吗?”,说着,伸手摸了摸脸,果然湿了一片。   她不好意思地边哭边笑:“抱歉,原本是来玩儿的,扫你的兴了”   嘉晖正要说话,许凉昨天到别墅区里取出来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叶轻蕴已经被她拉黑,料想应该不是他,许凉便拿出来一看,没想到是微娘。   她一接起来,微娘便在电话那边急道:“阿凉,你在哪儿啊,怎么还不到医院来?轻蕴那孩子,简直快把他自己的身体给糟蹋垮了”   微娘都快哭起来的样子,许凉赶忙问:“这是怎么了?”   “他一直站在医院顶楼巴望着你来,烧都还没退呢,这么冷的天气,这都站了半天了,不吃饭,不吃药,谁劝都不管用。你赶紧过来吧,现在怕是只有你的话他肯听一听了!”   ------题外话------   ,今天木有二更哦,这两天都睡得太晚了,今晚想睡早点,大家理解一下,么么哒(づ ̄3 ̄)づ╭?~ ☆、209.他怎么敢失去?   “嘉晖”,许凉皱起眉头,握住手机踌躇了一会儿,满是歉意地说,“抱歉,今天不能和你一起滑雪了”   嘉晖猜出几分来,有些不情愿地说:“又是那个人吗?姐姐,他惹你这样伤心,你何必要心软”   许凉想起微娘在电话里说到的场面,心跳像是被人乱拨的琴弦,“可除了这些之外,他还是我的九哥。即使将来我和他……只能走到绝处,我也不希望他有任何意外”   她语气坚决,此时也顾不得诸多怨恨,收拾了东西,就往咖啡馆外面走。   嘉晖在后面叫她,很快追上来,无奈苦笑道:“本来就是带你出来散心的,你要是走了,我一个人还有什么乐趣?既然你已经想好了,还是让我给你当司机,送你回去好不好?”   许凉也不跟他客气,按捺住心里的焦急,上了嘉晖的车。   看许凉一路上抿起的嘴角都没松开过,嘉晖便将车开得比来时快一些。   他们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赶到医院,住院部门口,方誉在那脖子伸得和长颈鹿比赛似的。看见许凉,便往住院部最顶层的天台指了指。   许凉抬眼一望,果然有两个身影在上面,其中一个外面穿了件黑色大衣,里面则露出一些白色来,是他的病号服。   方誉急都嘴角都快气泡了,跟在许凉身后,乘电梯一路上去了。   两人的步子都又快又急,影子拖在地上,像滑翔的风筝。   方誉在电梯跟许凉说起今天这事儿的原委,“叶先生今天很早就醒了,一直盼着您来呢,可一直天都大亮了,您还没露面,他虽然不说什么,但心里肯定着急。后来一直打您电话,无人接听,我看他坐立不安的样子,这才主动说跑一趟去找您。可您坚持不到,他嘴里念念有词,说你一定不会丢下他不管,趁着还没开始打点滴的空挡,跑到顶楼去就不肯下来了”   许凉沉着脸,当然知道方誉的难处。叶轻蕴强势惯了,在下属面前一向说一不二,现在连微娘的话都不管用了,更何况他们?只怕更加束手无策。   电梯到了地方,又上了一层楼梯,终于看到露台的入口,这时候门口守着保镖,看样子是怕他忽然有什么不好,也能及时补救。   微娘一看到许凉,赶紧抹了一下眼睛,拉着她的手哽咽道:“这孩子真是魔怔了,谁劝都是白费口舌。阿凉,你一定跟他好好说,心里再有气,也等他养好病,你怎么罚他都行啊!”   许凉拍拍她的手,点头安慰道:“微娘,你别担心,都交给我好了”   说完上了露台,便看见叶轻蕴和夏清江倚在栏杆边上,面向她站着。   叶轻蕴手里拿着烟,烟灰刚被剩余在末端,便被一阵寒风给吹散,闪烁出腥红的一点。   他的胡茬儿更明显了一些,那层微青的颜色比昨天更深了一些,将他的皮肤衬得更为苍白。病了一场,清瘦了一些,显得五官更深邃立体,看起来,有一股颓唐落拓的魅力。   夏清江站在一旁倒没抽烟,只是手里握着打火机和烟盒,许凉瞪了他一眼。他便十分委屈地说:“瞧你那要吃人的样儿,他现在是病号,说什么我不得跟着照办啊?”   其实是在敲打她,人都病了,能忍则忍,让他这一时半刻吧。   许凉没接话,大步走过去,脚下生风,将叶轻蕴叼在唇边的香烟取了下来。   他嗤笑一声,并没有说话,向夏清江伸手,又抽了一根烟出来,叼着,一只手挡风,另一只手点燃。   动作一气呵成,看来许久没抽烟,但动作与风范一点儿也没落下。   他冲许凉挑了挑眉。   许凉心里骂道,抽吧,病都还没好,以后就在医院当常住居民吧!   可手上的动作却与心里的想法截然相反。她伸手把烟和打火机拿过来,照他刚才的动作做了一遍。   手指夹着烟,深吸了一口,却被呛得直咳嗽。   她越咳越大声,手掌按住心口,很难受的样子。   许凉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得很快,夏清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女人倔起来,简直要命!   叶轻蕴也没料到她会这样做,吸烟的动作猛地停住了。看她咳得脸色发红,赶忙将烟给熄灭了,手拍着她的背。   许凉推了他一下,眉眼俱冷,“走开!”   叶轻蕴的手定在半空中,停在一个无依无靠的位置上,像迷了路,不知道何去何从。   顿了一会儿,他动作迅速坚决地将她嘴上的香烟抢来熄灭了,上下打量她一圈,声音沙哑道:“去哪儿了?”   许凉把头往旁边一撇,硬声说:“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夏清江看叶轻蕴垂着眼睛不说话,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恍惚觉得历史在重演,又回到阿凉和宁嘉谦热恋,对叶轻蕴不管不顾那时候。他心里很不落忍,便打着圆场道:“阿凉,有什么事好好说,赌气又不能解决问题,我看啊,你还是先把他劝下去再说吧”   叶轻蕴缓缓吐了一口郁气,低声道:“你们先下去吧,我等等就过去”   夏清江立刻道:“你这等等都等多久啦?医生护士都还在你病房里守着呢,你这个病人倒好,跑这儿来看风景,别把自己的身体给看没了”   什么有了没了,他口无遮拦,许凉便睨了夏清江一眼。   夏清江却捕捉到她微恼的目光,带着重大发现揭发道:“我还当你真不管他了呢,别人说些不吉利的话都得往人身上戳根刺过来。行了,我看九儿不用住院了,治心病的药都来了,今儿就出院吧”   叶轻蕴横了他一眼:“聒噪”   夏清江也不恼,抿唇道:“得,我讨嫌,让不讨嫌的带你下去吧”   叶轻蕴看了许凉一眼,还是那句话:“你们先走吧”   许凉有些不耐烦:“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叶轻蕴被她的表情刺得心灰意冷,脸色越来越差,“既然不想看到我,何必跑这一趟”   不等她回答,叶轻蕴仰着头,将目光撒到天空,有一只孤鸟从上面划过,凄凉哀鸣。   在商场上,他可以游刃有余,但这一刻,他却不知道这个僵局该怎么破。   叶轻蕴双手插在衣袋里,心里忽地一股无望漫上来,整个人定格成一幅淡色的画。   即使许凉不承认,但看着他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也隐隐作痛,鬼使神差地,她将手伸进他的衣袋里,将他冰冷的手给包住了。   “回病房吧”,她柔声说。   叶轻蕴手动了动,反客为主,将她手裹紧,嘴角抿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人手就这么衣袋里牵在一起,并肩往露台门口走。   夏清江在一旁,简直不服不行,笑骂道,“我刚刚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你脚跟黏在地上似的,就是不挪窝。可再瞧瞧现在,出息!”   叶轻蕴扭头扫他一眼,夏清江赶紧摆手道:“行了,生病了还气势还一点儿没落下”   “老虎生病了也能一爪子把你拍死”,叶轻蕴哼声道。   看他终于有了鲜活气儿,夏清江释然一笑,明眸皓齿地冲叶轻蕴乐。   微娘看他们三个终于下来,嘴里念着的佛经终于停下了。看叶轻蕴虽然走得慢,但眼眸却亮晶晶,精神比刚才许凉没来的时候好了一百倍,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叶轻蕴拉着许凉的手不放,被一群人簇拥着,这才回了病房。   病房内的医生护士等得愁眉苦脸,这位病人身份实在显赫了些,光看守在这层楼的黑衣保镖,就知道他家底有多深厚。   这家医院的基金会就是华闻成立的,每天院长都要亲自来探病,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人是大金主,但就是不肯听医嘱。非要跑到寒风凛冽的楼顶去,要他在这儿病情越来越严重,这一大帮人只有挨罚的份儿。   所以看人进来之后,一众白衣天使都活过来似的,各就其位,叶轻蕴躺在床上,手上扎着针,他好像一丝痛感也没有,眼睛都不眨地盯着许凉。   看她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冷涩木然,叶轻蕴不禁有些忐忑。   许凉明明就站在床边上,他仍觉得对方站得太远了些,他们之间隔着天涯海角似的。   等他终于滴上药,挤满病房的人哗啦都走得一干二净。连夏清江和微娘都来回打量他们二人一眼,十分有默契地出了病房。叶轻蕴怕她也跟着人群一起走了,扎了针的手便朝着她的方向动了动。   许凉上去按住他的手,面无表情地说:“别动!”   他果然不动了,但许凉却一下子将手抽开了。   叶轻蕴手上一凉,眼眸黯下来。   许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问他道:“为什么要跑到楼顶去,刚刚护士给你测温度,昨天刚退的烧,现在又开始发热,平时你比谁都聪明,怎么这时候却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他听了却有些高兴,牵着嘴角,声音带着沙哑的醇厚,说:“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许凉一哽,嘴硬道:“少自作多情”   叶轻蕴轻声道:“我没想那么多,只是等你很久你都没来,楼顶上看得远。至少刚刚你一进医院大门,我就看到你了”   “你何必这样,难道我今天不来,你便一直等在那儿吗?”,她气得想大骂他一顿。   叶轻蕴刚刚在楼顶被冻得脸色发白,这时候体内的温度热辣辣地席卷各处,他脸上升起一抹潮红,使他看起来虚弱不少。   “我不知道,但你刚刚牵着我的手之前,我没有任何回到病房的念头”,他无辜地眨眨眼,语气无比认真。   许凉瞪了他半天,终于站起来,往洗手间去了。   叶轻蕴听见里面哗哗的水声,嘴角渐渐往下垮。   等她烘干了手出来,叶轻蕴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艰涩地问她道:“你是觉得我脏吗?”   许凉没想到他这样敏感,错愕地看着他道:“你不说我还没觉得”,你一说还真有点儿。   叶轻蕴哼了一声,转过去背对她。   两人都不说话,房间陷入一片安静。叶轻蕴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把人吓了一跳。   许凉把手机从他挂在衣架上的外套里取出来递给他。叶轻蕴看了一眼,对她道:“是妈妈”   他刚按下接听键,聂缇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轻蕴,你身体好些了吗?”   “妈,您和爸别担心,我没事,没几天就能出院”,叶轻蕴轻声安慰母亲,报喜不报忧   聂缇叹道:“我还想着今年你身体还不错,不像前两年,把自己折腾得只剩骨架子了。可没想到年关了,你还是没躲过这一劫。这次回来,我可得好好看着你,省得你不把身体当回事”   叶轻蕴讨饶道:“我只是感冒发烧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说着他觑了许凉一眼,“再说,还有阿凉在呢”   聂缇便松了口气:“也是,阿凉在你身边吧?我嘱咐她两句”   叶轻蕴将手机递给许凉。   因为叶轻蕴是聂缇流掉好几个孩子之后,好不容易盼来的,未免爱子如命。将在医院里该想到的细节,一一跟许凉交代了,再三叮嘱她,好好看守叶轻蕴,不然那些医生在他面前怕得要命,他说出院也没人敢拦着。   看来微娘她们知道自己与叶轻蕴之间有了嫌隙,却没跟婆婆提过。许凉不想她看出来,心里一边咬牙,一边乖乖应下来。   冗长的好媳妇课程终于结束,许凉一抬眼,便看见叶轻蕴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她把手机放在他枕头边,说:“妈妈他们没几天就会回来”   叶轻蕴“嗯”了一声,“爸昨天前给我打过电话”   许凉又不说话了,叶轻蕴暗暗着急,便另起了话头,“我想早些出院”   “等你好了再说吧”,许凉瞥他一眼,以前怎么没觉得他这么难缠。   “微娘说,奶奶让我们回官邸住几天”,他观察着许凉的脸色。   许凉正声道:“等你好了,何必再回去打扰她老人家清净”   叶轻蕴自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刚才他那样说,无非是在试探她。现在她似乎打定主意要搬出去住,他怎么能放任她离开自己?   既然微娘和奶奶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提出让他们搬回去住,即使阿凉心里不情愿,也不会悖逆老人家的意思。   但她却一口将他的小心思给堵住了,不回官邸,也就意味着,她不会留在自己身边。   叶轻蕴的脸色沉郁下去,不紧不慢地说:“这事刚刚微娘来的时候,在我耳边说了好几遍。既然你不乐意,就自己去跟家里的老人解释吧”,他不能让她远离自己,阿凉的决心一向让人胆寒,如果她把那条老死不相往来的线划下去,误会还没解除,她便将自己永久从心里驱逐出去了。   他冒不起这个险。   想他一世英名,对着这个小女人,也不得不使些小手段。只可惜,哎,没得逞。她平时那么笨,怎么关键时候不上钩啊?   叶轻蕴苦恼地看着她,只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了。   许凉心里也不是滋味,明明已经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跟他见面,只是没想到“万不得已”来得这么快。   不想跟他说话,许凉便将手机拿出来,给等在停车场里的嘉晖发短信,说她一时难以脱身,让他先回去。   嘉晖的短信回复地很快:姐姐,那个人渣以死相要么?   许凉看到这儿忍不住想笑,躺在床上那位大概从来没被人骂过“人渣”吧?   她只跟嘉晖说没事,自己耽搁一会儿就会回去。   叶轻蕴瞧着她对着手机也能自顾自地笑起来,对他却不假词色,心里很不是滋味。便对许凉道:“我想吃水果”   许凉说:“那你慢慢想”,看他脸色一瞬间坏下去,她心里别提多畅快。   一计不成,他还有千方百计。叶轻蕴顿了会儿,又说:“我要上厕所”   许凉立刻就借口道:“我到外面找个保镖,让他扶你去洗手间?”   叶轻蕴黑脸道:“我宁愿憋死”   她耸耸肩,意思是,都随你。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以前都是他欺负许凉,今天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但叶先生毕竟是叶先生,既然她不肯帮忙,他便一手扎着针,一手提着吊瓶下床往洗手间方向慢慢移步。   那小白菜地里黄的样子,让许凉心里颇有些罪恶感,不过等他一扭头说话,她的罪恶感便不翼而飞。   因为他似笑非笑地说:“不过你还是得跟着一起过来,因为我两只手都腾不出空来,所以你要帮我脱裤子”   许凉扶着额头,在原地咬了半天牙,最终还是跟了过去。   等她进了洗手间一看,他却将吊瓶挂在洗手间的挂钩上,正在刮胡须。   叶轻蕴嘴边一圈泡沫,看她来了,冲她弯了弯眼睛,样子十分干净无害。   他右手扎着针,不能使力,左手用得很不利索,显得有些笨拙。   许凉实在看不下去,将他手里的刮胡刀拿过来,不等她伸手,他便将就着许凉的身高,躬下身,将脸伸到她面前。   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许凉惊异地看着他,两人的脸在同个水平线上,目光想接,都有些微妙的战栗。   叶轻蕴忽地异常心疼她,嘴角的白色泡沫刮掉一半剩了一半,看起来有些滑稽。一向修边幅的他,却没急着把自己修束整齐,在这时叹道:“你真是个心软的人。要是我们颠倒位置,如果是我看到你跟其他人纠缠,我一定会发狂!会杀人!可你却还是不忍心,连看我生病都不忍心。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你到外面一个人生活?”   许凉冷笑道:“我知道我傻,我笨!一次次中你的圈套,一次次踩进你的陷阱。叶先生,不用你提醒我!”   她将刮胡刀拍在洗手台上,转身就走。   叶轻蕴上前一步,从后面抱紧了她。   这一拉扯,他扎针的那只手猛地一痛,血顺着输液管倒流上去。瞬间满管子血红。   他烧还没退,动作一急,便有些头晕目眩。叶轻蕴头埋在许凉颈窝里粗声喘了两下,等缓过来后才解释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这么心软,这么容易受伤害。如果我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们就到枝州最高的曲桥山上去,你把我推到山崖下,别人只会当我是失足掉下去的”,他越说语气越落寞,“阿凉,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你,怎么敢失去?”   ------题外话------   更新来啦,今天有二更,但更的时候会有点儿迟了,大家等不及的话就明天再看吧,么么哒(づ ̄3 ̄)づ╭?~ ☆、210.暖床   许凉心里摇晃着,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人的信任十分脆弱微妙,一旦有了裂缝与隔阂,便很难治愈弥补。   她心里很乱,这一道关卡,不是他嘴上说说就可以蒙混过去。即使自己已经开始动摇,但童湘和他之间,到底是个坎,它会不断拔高,挡住许凉心内的安全感。   许凉拉开他的手说:“你知道我很容易受伤,在你拿出证据证明你自己的清白之前,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叶轻蕴全身血都凉了,“你……不相信我?”   许凉淡淡道:“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信你”   说完,她拿起洗手池边的刮胡刀,将他的脸上清理干净,接着扶了他重新上了床。   当天晚上,叶轻蕴便说要出院,从洗手间那番谈话后,他就别扭上了。那个挑剔的叶先生又从骨子里钻出来,说他受不了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也不乐意穿这里的病号服。   他个子高,最大的病号服穿上也要露一截胳膊,露一截脚踝。   医院的副院长一个劲陪笑,自查道:“不知我们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让叶先生不满意?”   叶轻蕴在外人面前便一股威严,他淡声道:“这里一切都好,只是我住不惯医院,昨晚在这儿就没睡好,这样下去,也不利于修养,便想回家去。有家庭医生看着,也方便”   虽然他不好伺候,但副院长可不想这尊大佛这么快走。毕竟医院和华闻是长期合作关系,趁此机会拉近关系,多些建树,对医院来说,也是功德一件。   便将他的病情一一分析了,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医院里仪器设备都更为齐全,更何况VIP病房的环境一等一的好,何必舍近求远。   叶轻蕴扬起一边嘴角,扫了副院长一眼:“怎么,这么欢迎我进医院?”   副院长脸上讪讪,着实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总不能咒人生病吧?怎么说都不对,便闭上嘴。   许凉看实在劝不住他,便说:“我给奶奶打电话,她老人家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叶轻蕴无所谓:“奶奶知道我在做什么,你打过去,她老人家一准儿会让我们回官邸”   “既然是去官邸,你自己去吧,帮我跟奶奶问候一声,说我改天再去看她”   叶轻蕴定定看着她,眼神如有实质,似乎许凉在他面前是一团透明。   “你放心,不想看到的人,我不会让她出现”   许凉心里像被针给扎过一遍,“她就……那么听你的话吗?”   叶轻蕴知道她想岔了,看她难过的样子,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安慰,心里急得要命。   副院长坐到这个位置,察言观色是基本技能,看两人之间仿佛有私房话要说,便带着人先出去了。走之前,只说出院的事仍需商榷,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找院方。   等人都走光了,叶轻蕴才轻轻唤了她一声:“阿凉”   许凉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失魂落魄地站在病房窗边,抱着手臂,看着窗子上投影着自己的面容,上面那个神情忧郁的年轻女人让她感到陌生。   心底一层寒意涌上来,让人忍不住打寒战,许凉咬紧了牙关。   叶轻蕴皱眉,恨不得将一切事情都告诉她。只是中间有一环,一旦许凉知道,只会痛不欲生。   现在她故意疏远他,痛不欲生的人便是他自己。但他宁愿这个人是自己,也要把那些话还有心里的苦一同咽下去。   最后大家都耐不住叶轻蕴的坚持,一群人都众星捧月般拥着他乘电梯往底楼去。   许凉一直面无表情,叶轻蕴偷偷看了她好几眼,都没能得到她任何反应。   他只好妥协,心里像压了一座大山,喘不过气来。   上了车,两人没有对话,相伴坐着却像陌生人。许凉累得不想说话,便只将头扭到一边去,看路边昏黄的街灯,还有地上星星零零的枯叶。   叶轻蕴看她神色有些憔悴,张了张嘴,却到底一个字也没吐露出来。   前面有车开路,后面则尾随了好几辆汽车,听说都是老太太派来的。   老人家何尝不知道,在枝州这个地方,没有人敢动叶轻蕴一根头发。这么兴师动众,无非是想两个小辈知道,她这个做长辈的,在家里十分忧心紧张,望他好生保重。   车开了约摸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官邸,车子开到大院儿门口,领了通行证,做好登记,这才方行。   到了家门口,两人都不由自主松口气,被那份沉默憋坏了似的。   不仅是微娘,连老太太也在那儿等着,晚上冷,老人家身体微微佝偻,穿得有些臃肿,盼两个孩子盼得十分不容易。   许凉看见老太太亲自相迎,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三两步过去了,拉着老太太的手,触到她冰凉的皮肤,心里十分不忍,眼睛立刻红了,嗔道:“奶奶,您何必出来,外面多冷啊。”   老太太怕冰着她,将手一缩,但许凉抓紧了不放。老人家便笑呵呵地安慰说:“没事,反正在屋子里呆着也无聊,出来透口气也舒坦”   叶轻蕴走过来揽着奶奶的肩说:“您老人家别担心,我只是发个烧而已,一年到头的,谁有那么大福气整年不生病?”   老太太上下打量他一圈,但眼神不利索了,便伸手想捧着他的脸仔细看。叶轻蕴顺着老太太的身高,弯下腰,奶奶的手便温柔地伸过来了。   老太太借着门口的灯光,担忧地叹了口气,心疼道:“都瘦了一圈儿了,本来就不胖,要你母亲回家看到了,肯定当面数落,背后掉泪”   叶轻蕴微微压着老太太的手蹭了蹭,“奶奶,您看我都回家来了,到时候让微娘帮我补回来不就行了”   老太太扫一眼叶轻蕴被扎过针的那只手,被周到细致地戴了手套护好,便扭头笑意盈盈地对许凉说:“阿凉有心了,有你照顾轻蕴,我这心里头就是踏实”   许凉谦虚道:“我也没做什么,医院里样样俱全,我轻松着呢”   老太太点点头,只当全然不知两人之间有嫌隙,一手牵一个,穿过灯光下古香古色的庭院,进了屋子里面。   换了鞋,小阿姨捧着热毛巾过来给两人擦脸,又有人下来报说,叶少他们的卧室已经规整好了,也放了水,少夫人上去就能泡澡。   老太太慈祥笑着对许凉道:“好孩子,在医院里也累了吧,上去洗洗,去去乏”   许凉说了声好,便有个伺候她的小阿姨跟在身后,上了楼去。   叶轻蕴一路目送她上去,等许凉的身影拐过角再看不见,他才收回目光。一扭头便看到老太太笑吟吟地瞧自己,他难得有些羞赧,掩饰地笑了一下。   老太太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哼了一声说:“不受待见了是吧?”   叶轻蕴嘴硬道:“阿凉只是没拧过劲儿来”   “阿凉是个和善的孩子,心地善良柔软,对别人是这样,对你更甚。要不是恼极了你,怎么会连家都不肯回,你还巴巴地问能不能在官邸里住几天?”   叶轻蕴摸了摸鼻子说:“这只是权宜之计”   老太太有什么不知道的,叹口气只说:“要说叶家的爷们儿都跟闷葫芦似的,明明爱人家爱到心坎儿里,硬是要端着。你们结婚都好几年了,我瞧着只这段时间恩爱一些,这怎么又出了岔子?”   叶轻蕴说起这个情绪便有些低落。又想起另一桩,便试图侧面打听打听,问说:“阿凉的母亲,当初为什么要离开许家?”   老太太惊愕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提起这件事?”,再想起当年旧事,她只觉得心口直跳,正色压低声音对叶轻蕴道,“这件事,你不要再去查,也千万不要让阿凉听到一丝风声”   叶轻蕴摇头苦笑道:“我也是不敢相信,才这样问您。正如您所说,不能让她知道,所以今天我才百口莫辩”   老太太感慨道:“当年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许家和潘家才把这件事给压下去。两家从此以后不再来往,潘家甚至到今天也不敢把阿凉认回去,就是心中有愧啊”   “我真的……很怕阿凉会知道这件事,她太干净了,所以容不得一丝肮脏。她父母之间有多惨烈,她知道后,就会有多难过”,叶轻蕴少有怕的时候,但一想到当年那些不堪,也不禁捏一把汗。   老太太心里也堵得慌,过一会儿,抬头瞧了一眼座钟,看时间不早,便叫微娘,请了家庭医生过来,给叶轻蕴量了体温,他仍有一些低烧。又拿了医院开的药检查了一遍,说没问题,叶轻蕴这才吃药上楼。   许凉这时候已经洗完澡,吹干了头发。叶家老太太喜欢用口利沙酒瓶子当暖水袋埋在被窝里,上上下下便都效仿。   本来屋子里温度就够暖和,再进了暖烘烘的被窝,简直舒服得直让人叹气。   叶轻蕴上来便看她埋在被子里,脸色粉嫩嫩地红着,只不过见他来了,好脸色就没了。她十分坚决地说:“今晚我睡客房去,刚刚交代了家里的小阿姨,让她帮我拿了一套睡具过去”   “这怎么行!”,他立即不赞同道,“奶奶要是知道我们闹成这样,她老人家不得成天担心我们呐?”   许凉掀被下床:“反正以后等我搬出去住,老太太还是要知道的”   叶轻蕴反应极快地搂住她不放,“床都帮我暖好了,你还想跑哪儿去?”   ------题外话------   本来想再多写一点的,头痛,明天再写吧。大家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211.带她去见大世面   叶轻蕴十分有心机地将扎过针的手扣在她胸前,挟天子以令诸侯,许凉怕他手出血,便不敢轻举妄动。   “你去客房睡,诚心想让奶奶看出苗头来是吧?我都病成这样,没力气满足你,放心睡吧”,叶轻蕴声音里带着安抚蛊惑,低低在她耳边说。   许凉心里虽然还有些刺,但他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她并不想家里的老人看出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好,照说结婚这么久她都没怀孕,虽然盼孙心切,但叶家的长辈却没一个在她面前提起这事儿,老人们顾念她,她也要懂得感恩回报,不让他们担心。   她将他的手小心拿开,然后转身十分不甘地瞪他一眼,才说:“你不许动手动脚”   叶轻蕴爽快保证道:“我一定安分守己,不越雷池”   许凉撇撇嘴:“你最好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叶轻蕴看着她,嘴角含笑,笑得许凉全身发毛。   在医院住了两天,叶轻蕴挑剔那里的洗浴环境,加上手上扎针,所以没能洗澡。   回到家,他终于可以舒服地洗一洗,于是拿上换洗衣物就进了浴室。   他刚进去没多久,许凉便听见他在里面叫自己。许凉本怕他坏心眼儿,不想搭理,但转念又一想,这人病都还没好,要是真有个什么差错,如何跟老太太交代?   她将信将疑地贴到浴室门口去,隔着门问他:“你怎么了?”   叶轻蕴道:“手上出血了,你帮我拿些药和纱布来。”   听他的语气不像作假,许凉赶忙去底楼拿了医药箱,里面有家里自己的方子制的玉真散,止血效果十分好,还拿了纱布等物事,便往楼上去。   她跑得有些急,敲浴室门的时候还气喘吁吁。   叶轻蕴在里面说:“你直接拧开就行了”   浴室门没有锁紧,许凉一拧便打开了,里面重重雾绕,恍惚身置云端。叶轻蕴光着身子站在莲蓬头下,身体被水打湿,上过釉一般亮泽。   许凉心里觉得有些不妙,赶紧将眼睛垂下去,非礼勿视。   叶轻蕴倒是不客气,一把将她拉过去,手伸给她看,他竟然自作主张,把留置针给取了下来,手上鲜血不断,滴到地上,又被哗啦啦的水流给冲淡了。   许凉气道:“好好的,你干嘛要把针给取了,明天还要滴药呢!”   叶轻蕴一脸无所谓,像流血的不是他自己,他将打湿的头发随性往后一捋,全身性感有力的肌肉舒展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拍沐浴露广告。   许凉暗自咽了咽口水,好吧,虽然他不是个好男人,但这份男色却是顶顶上乘。   大概是被眼前的环境渲染过,叶轻蕴的语调也带着一层云山雾罩,“针管黏得不够紧,老是耷拉下来,我索性取了”   “那你赶紧把衣服穿上,我给你止血缠纱布”,许凉拿他没办法,无奈道。   叶轻蕴眨眨眼,“我全身都是泡沫,怎么穿?”   许凉一噎,但也不能看着他一直流血,便只好妥协,将东西都拿到浴室里来,先消了毒,再涂上玉真散,用纱布包好。   从叶轻蕴这个高度,可以看见她一副心无旁骛,极认真的样子。长而细密的睫毛微微眨动,像栖息在花间的蝶。   “好了”,许凉刚抬头对他说道,叶轻蕴便俯身在她眼睛上吻了一下。   她吓得脸都皱起来了。   还好他没有其他心思,嘴唇一触便离开。许凉先睁开一只眼,便看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危险警报接触,她这才把另一只眼睛睁开。   叶轻蕴闷笑着,看她又一脸不快地转身要走,赶忙拦住她道:“去哪儿啊?手包着纱布,更容易湿。你得帮我洗才行”   许凉握拳,得寸进尺!   她转身哼道:“无所不能的叶先生,怎么会被这种小事难倒?”   叶轻蕴老神在在地说:“谁说我无所不能?至少我不会生孩子”   许凉觉得他今天尤其无赖,但深究起来,又有一股孩子气,死搅蛮缠,就像十几岁的年轻男孩子喜欢别人,便总喜欢欺负人家。   她总不能跟个外表接近三十,但内里撑死了十五岁的男人计较是吧?   大人大量的许凉取下莲蓬头,硬声对他道:“把头埋低点儿”   叶轻蕴不肯,一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样儿,“我一个大男人,给你鞠躬多难看啊?”   事儿可真多,许凉不耐烦,“你要是不愿意就自己洗”   叶轻蕴和她对视几秒,终于败下阵来,就在许凉认为他要乖乖照做的时候,他忽然将许凉抱起来,吓得她赶忙用腿圈住他的腰。   她惊叫一声,垂眼看他乐不可支的样子,气得在他肩头垂了一下,“放我下去,你还病着呢,怎么就那么多幺蛾子?”   叶轻蕴得意到:“这样你就够得着了”   许凉很想骂人,怒得气都喘不均匀,“哪有你这么胡来的,这样洗,我身上会打湿的”   叶轻蕴不肯,抱紧了她,只觉得她胸口的两团贴着自己光裸的胸膛,他一下子血液沸涌,小腹热辣辣地胀起来。   看他打定主意,许凉仍在起义:“你这样言而无信,就知道骗我!”   说着她便想起这段时间的心酸委屈来,全拜他所赐,一下子眼圈便红了。   叶轻蕴看她泪眼盈盈,心里那团火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他柔声道:“好,不欺负你。我这就放你下来,好不好?”   许凉这才点了点头。   他果真扶着她落地,许凉终于着陆,心也安定下来,徐徐舒了口气。   她正满心舒缓,但地上实在滑,一个不小心,许凉重心不稳,便向后栽倒。   叶轻蕴眼疾手快,赶紧捞起她的腰肢。两人都觉得后怕不已,动作定格在那儿,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叶轻蕴终于叹气道:“你这冒失的样子,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住?”   许凉嘴硬道:“我怎么不行,你别小瞧人”   他手搂紧了她,将怀里的人扶正。   叶轻蕴不再管她,上药的那只手拿着莲蓬头冲掉头上的泡沫,只是身上却有些不好办,左手到底不怎么利索,看起来有些笨重。   许凉正在踌躇该不该帮他一把,叶轻蕴凉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你还要欣赏我自摸到什么时候?”   她眼睛赶紧转开,过了一会儿,偷觑一眼,实在受不了他笨拙的动作,便拿过他手里的莲蓬头,对准他的身体,一边揉搓着他身上的泡沫。   叶轻蕴翘了翘嘴角,但很快他就笑不起来了,因为许凉温柔细腻的手,扫荡在周身,对他来说,就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当许凉的手来到他胸口的时候,叶轻蕴难耐地闷哼一声,他脸上很快浮起一层红晕,眼睛湿漉漉地亮着,看起来蛊惑人心。   不由自主地,叶轻蕴将自己胸口上那只乱动的小手压住了。然后拉着她的手往下,许凉触到掌心下那个迫不及待的地方,让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叶轻蕴简直不敢跟她对视,呼吸更加粗重。   许凉用力想保住自己右手的清白,叶轻蕴却不让。她恼怒非常:“你怎么老是这么不正经?”   他清了清嗓子,害羞地看了她一眼:“它一看到你,就有些情不自禁”   事毕,叶轻蕴靠在墙壁上喘气,许凉则一脸嫌恶地洗了十来遍手,搓得都快掉一层皮。   叶轻蕴眼睛里的欲望还未完全消散,看起来格外性感。这次不敢再麻烦许凉,草草又将自己身上冲洗一遍,这才擦干身体,套上浴袍。   等他吹干了头发,换上睡衣上床,许凉早把自己裹成一团。看床上还放着另一床被子,看来真打算跟他分被窝睡觉。   叶轻蕴凑过去看她闭着眼睛,但睫毛还在颤动,就知道她还没睡着。便在她耳边轻声说了晚安,这才躺下去,关掉床头的台灯。   等许凉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叶轻蕴怀里。外面天光大亮,这几天两人都没怎么睡好的缘故,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他还没醒,有些碎发垂在额头上,眉目清朗舒展,有一股和平时截然不同的干净清新的气质。   许凉将他的手臂轻轻挪开,穿鞋下床。为避免打扰他,到客房里洗漱完毕,又换了衣服,便下了楼。   老太太年纪大了,醒的一向早,等拐过楼角,许凉听见另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便知道是盛霜来了。   到了敞亮奢丽的客厅一看,果然是盛霜。   “阿凉,你终于下来了?”,盛霜一边说一边冲她挤眉弄眼,表情有些暧昧。   许凉知道这是因为她和叶轻蕴双双起晚,未免让人浮想联翩。只扬唇笑了笑,说:“那是因为你来早了”   她语气端正,倒让盛霜不好再调侃下去。   老太太看她气色不错,便笑说:“看起来昨晚休息得不错,昨天你来的时候,眼睛底下泛着青,我还和微娘担心一阵来着”   许凉也笑意盈盈地说:“还不是家里舒服,我一躺下就睡着了”   盛霜却突然凑近她,盯着许凉的脖子细看,怪道:“睡那么早,你脖子上是怎么回事?”,她贴着许凉的耳边,低声道。   许凉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心虚地看了老太太一眼,老人家似乎什么都没察觉,捻动檀香木手串,笑而不语。   盛霜这个家伙还真跟她表哥是同条血脉上传下来的,德行简直差不离。   许凉伸手往她腰上掐了一把,盛霜夸张地“哎呦”一声,往旁边一躲,倒在沙发上笑起来,可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直起身体来,端正坐着,又继续笑。   “你最近怎么走淑女路线了?”,许凉上下瞧她一眼,着实觉得不管是打扮还是举止,盛霜改变的不止一星半点。   以前她顶多算半个女人,现在却忽然注意起仪态来,多了一份庄重与成熟,眉宇间有一种舒缓气质,一夜间长大似的。   盛霜开着玩笑:“省得以后进女厕所,别人把我哄出去啊”   许凉笑道:“那三姑可真要高兴坏了,你终于改邪归正,起码她不会怀疑你的性取向了”   提起母亲,盛霜便有些无力,她苦笑道:“这次借着探望大少爷的东风,我才能在这儿躲一躲。要不我就跟陀螺似的,从一个相亲场合辗转到另一个地儿去。连我朋友都在私底下跟我开玩笑,我是有多难嫁出去啊?”   这时候有一道浑厚的男声从楼梯上传来,“合着来探病就是个借口,我成了你的挡箭牌?”   说曹操曹操就到,叶轻蕴迈着闲适的步子下了楼。   盛霜看他来了,立刻谄媚道:“表哥,瞧你精神奕奕,看来昨晚过得不错”   叶轻蕴过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少在我身上动你那身花花肠子”   他还没坐下来,许凉便往盛霜这边挪了些位置,明摆着是要同他保持距离。叶轻蕴嘴角的笑容搁浅下来,看她一眼,这才挨着老太太坐下,询问着老人家起居好坏。   那边盛霜却看出他们之间有些不妥,心里十分好奇:许凉打小就是叶轻蕴的小尾巴,更是将他当做兄长来敬爱,对他向来言听计从。现在却像软柿子体内长了骨头似的,公然给自己那高高在上的表哥不痛快。盛霜心里给许凉点赞。   一家人吃了早饭,盛霜到底想要打探许凉和叶轻蕴之间到底怎么了。便借口要去消食,拉着许凉往后院儿去了。   一路上,下人们来来往往地跟少夫人和表小姐打招呼。盛霜心不在焉地应着,眼睛却偷偷去瞟许凉,想着如何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到自己想知道的那上面去。   误打误撞地开口道:“最近听说童湘在戏剧院里出了岔子,失误了倒没什么,但以她的级别却没有补救,倒是在舞台上一脸委屈,媒体都抓着这一点不放,穷追猛打;另一桩更让她下不来台,那天去的不是许叔叔,而是她那个破产的亲生父亲,有人看见你那个继母对人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媒体这次倒同心同德,统一口径说童湘嫌贫爱富。现在她名声可坏得腐烂,可怜了歌舞锦集的工作人员们,忙活了大半天,除了在枝州火爆一场之后,情势直转而下。听说在邻省的一场表演,观众席上只有一个人观看,相当于他一个人把童湘给包场了。气得童湘当场晕倒”   这许凉倒没听说过,只是她并不想听见童湘两个字,一听人提起,便心里堵得慌。她心里戳着刺,脸上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盛霜看她面色有异,便知道童湘便是切入点了。不过看她并不愉快的样子,也踌躇着,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许凉看她一脸天人交战的神色,也不瞒她,将憋着的心事全跟盛霜交代了。   说完之后,许凉心里果然畅快许多。这些话因为难以启齿的缘故,所以并未跟高淼细说。但盛霜却是知道内情的,跟她倾诉,却是挑了个正合适的人选。   盛霜是那种非黑即白的性子,即使叶轻蕴是自己的亲表哥,但她一向讨厌花心男人,为许凉打抱不平:“她们可真够没羞没臊的,我说呢,今儿见你下巴都尖了,原来是为了这个难过”,说着又以自己的生活方式宽慰她,“不就是个男人吗,又不是离了他不行。我看你就是见识的男人太少,从小就围着大少爷转,这下对他没神秘感了吧?”   说完又古灵精怪地提议道:“要不今儿晚上,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看她两眼闪着星星,许凉警惕性顿起,“什么……世面?”   盛霜大大咧咧拍了拍她的肩膀,装了那么久的淑女形象终于破功,神秘地对她说,“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大少爷见识的女人千千万,你也不能输给他对吧?”   许凉隐约知道她要干什么,举棋不定地说:“这样,不太好吧”   盛霜却安她的心道,“男人嘛,就是喂不饱的狼。你得让他知道知道,不是非他不可”   听她语气里仿佛带着一股狠劲儿,许凉诧异地看她一眼,却不好多问,不然盛霜的歪理可是一套一套的。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老太太的温室花房里,里面的栀子开得正雪白纯净,赏心悦目。   盛霜闻见这股花香味,不但没觉得好,反而觉得不舒服,她忽然转身干呕了一声,许凉焦急地过去看她。   盛霜却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过来。   许凉哪能这样干看着,放任她不管。轻轻拍着她的背,拿出纸巾来,递给她。   等那股恶心劲儿缓过去,盛霜扶着肚子站直,强笑着对许凉说:“今早吃得有些多,积食了”   许凉上下打量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狐疑问她道:“是么?”,又想起来说,“你表哥的家庭医生一直没走,等会儿让他来给你瞧瞧?”   盛霜听了,脸色一下子发白,急道:“不行!”,见许凉奇怪地看着自己,她垂下眼睛,这才含糊说,“我这又不是什么大病,那些医生你是知道的,动不动就开一打药吃着。我看,等会儿让微娘中午帮我做些补胃的药膳就行了”   许凉见拗不过她,只能点头说好。   回了宅子里,因为盛霜一直拉着许凉说话的缘故,叶轻蕴竟一时近不了许凉的身。   他颇幽怨地看了她几眼,但对方显然装作没领会其中深意,后来甚至故意避开。   叶轻蕴恼得心里直骂,盛霜那丫头简直就是块胖脚石!   上午在家里吊了水,下午叶轻蕴便接到电话,要回公司一趟。看他郑重肃穆的样子,估计公司里有什么事。   他对家里说,今晚不能回家吃饭,最后着重看了许凉一眼。不过很可惜,他连一句再见都没捞着。   叶轻蕴一走,盛霜整个人都自由了。她心里计划着今晚怎么把许凉给偷渡出去,只觉得自己即将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许凉避开盛霜那笑眯眯的目光,越来越觉得她嘴里的“见世面”十分不靠谱。   但盛霜却没给她反悔的机会,将许凉拉到自己的房间,把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往许凉身上比划。   许凉看着每一件都性感加小暴露,有些犹豫,“这样……不太好吧?”   盛霜却有一种将好孩子带坏的刺激感,兴奋道:“怎么不好了,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女人又不是只有一种选择”,说着她眼睛一亮,“听说翡城出了个新项目,里面清一色的型男,什么种类都有,霸道总裁,温润公子,总有一款适合你”   看她拼命安利,许凉哭笑不得,“那儿可是邢二的地盘儿,我们一去,不是被抓个正着?”   盛霜让她放心:“邢二那混蛋成天窝在他公馆里左拥右抱,哪有时间亲自守场子?”   “可是——”   “别可是了!大少爷不稀罕你,这世上千千万万的男人都是你碗里的菜!”   ------题外话------   更新啦,今天比较早诶,么么哒(づ ̄3 ̄)づ╭?~ ☆、212.她一定要人赃并获   盛霜给许凉画了个浓妆。照了照镜子,许凉简直不敢相信那里面的人是她自己。   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袖流苏包臀连衣裙,耳朵上带着夸张的朋克蛇形耳环。画着烟熏妆,很立体的眉眼,只是许凉十分不习惯跟蚊子腿儿一般的假睫毛。   许凉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风格,这么出格的妆容,使她不由怀疑盛霜是在拿自己练手。   不过盛霜却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平时许凉的装扮都十分清新,还有就是——大牌。   前者是由于她自己的性格,后者则是叶轻蕴宠许凉宠到骨子里,她每一件衣服都是独家定制。随便哪一件拎出去,都够时尚界品评一阵的了。   连她自己那个挑剔的妈都说,许凉身上的衣服,每件都可以称得上经典。只不过因为是独家,所以没有第二件。   所以现在的许凉倒是别有风味,关键是她以前隐藏起来的优点全被这件修身的衣服给凸显出来了。   身材纤秾有度,腰肢纤细柔软,但胸前却傲然挺立,再加上一双白皙笔直的大长腿,简直把女人都能掰弯。   盛霜心里不禁叹道,脱了衣服的许凉简直就是个妖精,怪不得叶轻蕴要把她藏得那么严实。   给许凉打扮好了,盛霜便准备出发。   许凉拉住她问道:“你怎么不给自己画一个?”   盛霜说她不用:“最近我皮肤有点儿过敏,不能画这么浓的妆”   许凉深觉掉进坑里去了,她便说:“可以不去吗?”   盛霜十分坚决地否定了这个提议,说:“你总得走一走他不愿意你走的路,才能知道哪一条适合你,对吧?”   许凉还没傻到点头的地步,“但我很确定,你现在给我的这条路,一定是绝路”   “现在万事俱备,别跟我说你这股东风要临时变卦?”,盛霜有点儿丧气。   看她一脸失望的样子,许凉便问道:“去那儿,没什么危险吧?”   盛霜打量了一圈她的装扮,只觉得烈焰红唇的许凉加上浓墨重彩的妆容,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性感。她长相本就出众,到了翡城,这样打扮,还真不太安全。   “要不——还是换成你自己的衣服?”,盛霜有些担心,如果许凉真被人认为是那种出去玩儿的,被那些臭男人咸猪手,只怕叶轻蕴会发疯。   许凉前后照了照镜子,忽地打定主意,说:“不换了,我的生活不会围绕某个人转,也不会一成不变”   盛霜咬了咬下唇,迟疑地点了点头。   跟家里打了声招呼,盛霜瞅准家里老人不在的机会,把许凉给偷运了出去。   两人快速上了车,司机一路开到了翡城的停车场。   一下车,许凉有一种跨入不属于自己地界的兴奋,叶轻蕴从不允许她来这种地方,或许这其中,还掺杂着对他的反驳和叛逆。   停车场里一排排整齐停着的,都是豪车。还没进到翡城内部,光停车场便规模恢宏,金碧辉煌,让人对那个真正的销金窟充满了期待。   许凉外面穿了一件皮草,往四周看了看,都是些浓妆艳抹的妖娆女人。只要自己看起来不算是个异类,她便松了口气。   随着人流,往入口走去。盛霜挽着许凉,她一身典雅温婉,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但到翡城玩儿的人,不乏离经叛道之辈,也不缺面上温婉,私底下豪放的大家闺秀。所以众人也见怪不怪。   进了翡城内部,里面灯光华丽,四周的玻璃墙被组合成不规则的形状,灯光在上面往四周反射,有一种蓬勃的光明,又给人光怪陆离的感觉。   这里更像是某个妖怪的华丽殿堂,有一点妖娆,又有一点别具匠心。   光这布景就让人惊叹,更别说里面富丽堂皇的装饰和来来去去训练有素的侍者,以及各类娱乐项目,让人目不暇接,惊叹不已。   其实这里盛霜也只来过两次,第一次纯属进来猎奇,第二次却让她后悔终身。   这次再来,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翡城的规模很大,占地十分宽广,有几个殿堂级的主建筑,要进行身份验证才能进入。   像盛霜和许凉这种带着钱来玩儿的,一般不能进去。只能在其他项目里选择一些来玩儿。   盛霜对这种等级划分不满地撇撇嘴,心里直骂邢二矫情。   到前台点了那个名为“人间满潘安”的项目,便有侍者领着许凉和盛霜往一间包厢里走。   进去之后有一张更为详细的单子,罗列各种男性类型,有霸道总裁,有温润公子,还有犯罪型男……   不管你是抖S,还是抖M,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类型。   许凉对男人的经验少之又少,从前是宁嘉谦,后来便只有叶轻蕴。在侍者脉脉含笑的注视下,手心不禁起了一层汗。   另一边的盛霜虽底气也不是很足,但她是许凉的引领者,总要给对方壮胆。   于是她面色很淡定,十分豪迈地选了一个犯罪型男,许凉在一旁急得对她使眼色:万一他真对你犯罪怎么办?   不过盛霜只当没看见,还一个劲怂恿她赶紧选。   许凉觉得自己在电子屏幕上方的手指都在发抖,然后她闭着眼睛,胡乱挑了一个,睁开眼一看,是“温润公子”。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幸好没盛霜那么夸张。   盛霜又点了包间和酒水,抬眼看侍者的面色有点儿怪,这才想起自己点的是一间包厢,他不会以为自己和许凉要玩儿4P吧?   想到这儿,盛霜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拉着许凉,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走廊上的壁灯散发着慵懒暧昧的光晕,四处金碧辉煌,却让人心头空落落的。   前面有侍者领着,许凉和盛霜硬着头皮进了包厢。她们俩都是世家出来的孩子,从来都举止有度,今天大概是最出格的一次。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方,总不能心虚气短,惹人笑话吧?   这么一想,许凉头抬起来,便看见有个长相俊雅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他面上带着温柔的微笑,使人如沐春风。   许凉震惊地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捂住疯跳的心口,觉得难以置信。   盛霜没心情去照顾自己面前这个身穿白色背心,满身蜜色肌肉,一头短寸的男人。狐疑地扭过头去,问许凉道:“你怎么了?”   许凉艰难地平复着心情,眼睛却一瞬都未从面前的男子身上离开,她想冲盛霜解释两句,但发现喉咙已经被哽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抖着声线,叫了一声:“嘉谦——”   男子错愕地看着她,复又笑着回她:“抱歉这位小姐,我不叫嘉谦,我的名字叫董泽铭”   他一开口,许凉便猛地反应过来,他真的不是宁嘉谦,只是长得很像他。   许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里很有些违和感。   董泽铭摸了摸自己的脸,温和道:“我真的同你认识的某人长得很像吗?”   没想到他这样会察言观色,许凉打起精神强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回答。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缘分,在你认识的人当中,有两个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董泽铭的笑容十分亮眼,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两人便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了。   沙发旁边的欧式高凳上,点着让人放松的香薰灯。火苗摇摇曳曳,营造出很闲适的氛围。   “那个人,一定对你很重要。不然刚刚你看到我的时候,不会有那么惊讶的表情”,董泽铭笃定地说。   许凉心里有些慌乱,对着一个长相有八分像宁嘉谦的人,她心里难以平静。   愧疚,不安,还有以前经受过的痛楚,现在一起涌现,让她无所适从。   她以前无数次在脑海里彩排过和宁嘉谦相遇的情景,没想到那种心情,却用到了这场虚惊上面。   许凉手蜷缩在膝盖上,“不,我和他是两条平行线”   董泽铭的眼神如有实质,像要看透她一般,“那至少你们之前有过不浅的交集,现在才会急于强调与他不想干”   许凉像被人揭了心底的疮疤,当即面色有些不好看,冷脸道:“请你注意言辞,我请你来,不是让你说这些的”   董泽铭耸了耸肩,“那这位小姐,想要聊些什么呢?”   许凉想了想,问道:“你有没有其他兄弟姐妹”   董泽铭道:“没有,我是家里的独子”   她点点头,不再说话。   他们这边淡淡聊着,盛霜却要崩溃了,因为肌肉型男一个劲邀请她坐在自己正在做俯卧撑的身体上。   盛霜一脸尴尬,连声拒绝,但型男却忽然捧脸对她卖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一个满身肌肉的八尺男儿在你面前做小儿状,任谁都承受不了吧?   许凉过去看了一眼,笑得前俯后仰。   盛霜连忙站到许凉身后,试图躲开肌肉男对自己的视觉摧残。   “我们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吧,这儿的人简直像从外太空来的,我的思维难以和他们接轨”,盛霜只恨不得夺门而出,然后大口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那个壮汉看自己卖萌不成功,倒很不好意思似的,憨憨地笑了笑,捋了一下自己短短的头发。   许凉看出他比盛霜还不自在,看来是个新手,冲他安抚性的笑了一下,这才带着盛霜出了包厢。   “你不是说要带我来见世面吗?”,许凉促狭地冲盛霜一笑。   盛霜受不了地说:“可我也没想到,这里的世面简直太可怕了”   许凉好笑地说:“是你刚刚自己点的最低级的那种,说什么新手才好玩儿,这下砸了自己招牌吧?”   盛霜嘴硬道:“你受得了,刚刚怎么和那小白脸儿聊得好好的,却忽然走出来了”   许凉想起董泽铭,便觉得气有些不顺,笑容渐渐敛了下去,说道:“那只能说,我也不适合来这种地方”   盛霜在一旁抱怨:“邢二这地方可是造价最高的娱乐城,怎么连这种奇葩都收?”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兴许就有人好这一口呢?”   盛霜:“那得内心多扭曲,才这么重口味啊?”   许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两人走出璀璨华丽的大堂,盛霜忽然说她想去一趟洗手间。   许凉不想再进去,便说自己在外面等她。   盛霜一边走,一边回头叮嘱她:“一定不要乱走,等我回来啊”   许凉:“嗯,你快去快回”   外面虽然冷,但空气比起充满香水味的翡城内部清新很多。许凉紧了紧身上的皮草,扭头却看到旁边灯火辉煌,外形大气磅礴的翡城殿堂级建筑之一。   听说其中有一个是邢二特意用来接待客人,并不对外开放的,就是不知道在这地貌广阔的建筑群里,到底哪一座才是。   这时候有一辆保姆车停在旁边那排建筑的广场上,然后齐刷刷的修长小腿迈下来,等人全部钻出车外,才看清,是一些身材火辣,美貌精致的年轻女子。   隔着些距离,许凉听到大概是个妈妈桑之类的中年女人催促说:“你们动作快点儿,虽然在别的地方你们身价被人捧上天去,但在今天那几位爷面前,都给我打起精神好生伺候。不然惹人不高兴,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们!”   女孩子们娇声应承了,其中有一个高嗓门儿,声音清脆地问道:“听说今晚叶先生也要来,是不是真的?”   许凉听见这声“叶先生”,不禁神魂一颤,听见妈妈桑肯定的回答后,她一股怒气冲上头,当即尾随着过去。   但各类建筑之间还有一道关卡,许凉对保全指了指前方的那些女人说:“我跟她们一起的,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进去?”   保卫上下打量她一眼,看她妆容娇艳,容貌倾城,刚才那些女人已经算顶级美人,但到了她面前,也要逊色三分。   这么个妙人儿,那位精明的妈妈桑可不会错过。   犹豫一会儿,便放她进去了。   许凉觉得有些刺激,但步子却迈得从容,她心里哼声道:叶轻蕴,今天我一定要人赃并获!   ------题外话------   期待下一章吧!么么哒(づ ̄3 ̄)づ╭?~ ☆、213.我是有老婆的人   这排欧式宫殿建筑广场之上华灯璀璨,里面更是装修得繁华奢侈,一派贵气。   此处的安防措施做得很严密,许凉尾随着那群年轻女人进去之后,还有一道检查,其他人都进去了,只有许凉一个,遗留在外面。   许凉在门口着急地往里伸长了脖子,“哎”了一声。那位名叫倪芳的妈妈桑转过头来,看到还有一个容貌昳丽的女子站在那儿,一身黑色紧身裙,妆画得不怎么样,却挡不住她的天生丽质。   倪芳犹豫地走了过去,上下打量,她有一双利眼,做她们这一行的,就靠这个吃饭。此时往许凉身上一扫,惊叹她有如此完美的身材比例,往那些金主面前一捧,还不得为她打起架来?   但她身份不明,翡城这地方对安全的把控尤其严格,要被上面逮住了,可没好果子吃。   倪芳斟酌再三,看女子一脸紧张期待地看着自己,终于下定决心,对门童说:“她是跟我一起来的,放她进来吧?”   和你一块儿来的你还犹豫这么久?门童迟疑地看她一眼,但倪芳是直接面相那些名流的中间人,也不好得罪,最后只得放行。   倪芳拉着许凉,和其他人一起进了化妆间。四处环顾一圈,许凉觉得这里比影视公司的化妆间还明亮宽敞,设施齐全。   “你是谁介绍来的?”,倪芳靠在梳妆台上,一边抽着香烟,一边懒懒垂眸看着许凉。   许凉不说话,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摆摆手。   倪芳将信将疑:“不会说话?”   许凉点点头。   本以为捡了个宝,谁知道是个哑巴。倪芳缓缓吐了个烟圈,红唇在烟雾后面显得有些朦胧,“不会说话也没什么,兴许,就有喜欢文静姑娘的主儿呢?”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然后招呼化妆师过来,给许凉化妆。   许凉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和头发被人摆弄着,手心起了一层汗。现在她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刚刚凭着一股怒气和刺激,到这儿来的决定是不是正确。   但一想到叶轻蕴在这儿,她心里有些恼怒,但同时又有些安心。   仿佛只要有他在,自己就有了依靠和保障。   想到这儿,许凉立马制止这个念头,将来自己和叶轻蕴之间还不知道会如何呢。以后的路,不管他在不在身边,都要自己走了。   她打定主意,便努力镇定下来,用手机给盛霜发了个短信。   即使听说叶轻蕴在这儿,她也不能完全保证这中间没有什么差错,多一重保障,总是好的。   化妆师动作很快,在许凉发完短信之后,她的妆容已经大功告成。   讲手机放进手袋里,许凉抬眼一看,自己脸上那夸张的夜店风烟熏妆已经被抹去,此时的她只上了一层裸妆。微施粉黛,肤色白润亮泽,一双水盈盈的眼睛,一眨动就是一个故事,一次吟颂。   她本来散在肩头的如瀑长发,也被盘成了法国髻,看起来秀美大方,清丽无双。   倪芳四处转了一圈,到了许凉这儿,抚掌笑道:“我的眼光果然不错,今儿你就去应付那个最不好应付的吧”   听到这儿,旁边一个姑娘撇了撇嘴,不服道:“芳姨,您这是偏心,我们都合作过多少回了,也没在您老人家面前得一个天时地利人和都有的好机会。那人好不容易来一趟,放着我们之间的情分不顾,专门去照顾新人啊?”   倪芳似笑非笑地看过去,“既然你争着抢着要到那位面前露脸,我给你这个机会,把她的位置让给你”   那女子一噎,不说话了。谁都知道叶轻蕴每次来翡城,都不近女色,要有谁不怕死地往他跟前凑,他一个眼神就能把人给冻死。   每次提到叶轻蕴三个字,每个进去“藏芳”里的人都提心吊胆,就怕犯了他的忌讳。   可他那丰神俊朗的样貌,枝州顶级的名流的光环,都吸引着女人们飞蛾扑火。   她们这样的人,是既想和他搭上关系,又胆寒于他的那份冷然。   所以对于叶轻蕴身旁的那个位置,一提出来无人毛遂自荐,等指定了人又要心怀不满。   因倪芳的笃定,阴差阳错,叶太太要去“勾搭”叶先生去了。   许凉穿了一件米色旗袍出来,看起来随性大方,十足的闺秀气质。   其他人也准备好了。许凉四处一看,各位佳人的装扮都不一而足,有的妖娆,有的冷艳,形象气质都不一样。   大概这也是因为来的几位主儿,口味不一样,所以诸位女子就要装扮出不同的模样。   许凉心想这帮男人可真挑,不仅是穿衣服,订购名车,连找女人都得独家定制。   不过细想自己周围的公子哥,要的就是独一无二的刺激。   倪芳又给女子们做了最后一遍检查,每个人各有各的特点,美得绝无雷同,一走出去,眼波一送,绝对让男人夹紧双腿。   等她来到站在最后的许凉面前,之间对方脸上带了一层丝巾,罩住下半张脸,只余一双水亮的大眼睛在外面。   倪芳赞了一声:“你这主意倒是好,瞧着更勾得人心痒痒的”,虽然觉得这姑娘天人之姿,但今天她要去伴着的那位可不好伺候,以前长相绝美的也不是没有,但被那人一个眼神就退了回来。   所以倪芳心里并未对她抱多大希望,只盼着等会儿能在他身边多停留个一刻半刻吧,省得砸了她翡城第一妈妈桑的牌子。   但此时是出兵在即,总得宽慰两句,再说这女孩子气质清雅,不流于俗气,总让人生不出亵玩心思来。   倪芳见了,心里也比对其他人多了一重敬爱。   这时候翡城的总经理亲自过来过问进度,倪芳满脸堆笑,说一切就绪,便由着只在邢二身边伺候的侍者领着,一路往藏芳去了。   “藏芳”是翡城最为核心富丽的所在,里面一切设计都由老板邢二亲自操持,连一盏琉璃水晶灯,都是他亲自到欧洲拍下的。   一行人安安静静地跟在侍者后面,刚刚在化妆间的喧闹都化作了屏息等待。   许凉心里觉得既紧张又兴奋,不一会儿便到了地方。   由人一个个地确认着今天所到女人的名单,前面的都进去了。可许凉却被挡在外面,因为她的名字并未在上面。   负责检查地看了许凉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带你的人是谁?”   许凉尽职地扮演一个哑女,手握在一起,垂着眼睛没说话。   她这淡雅打扮,再加上缠着睫毛楚楚可怜的模样,让这位保镖也不落忍,想要再询问两句,忽然有个年轻男子,由翡城的主管陪着,一路过来了。   许凉余光瞥了来人一眼,赶紧把脸偏到一边去。   这时候她听见守在藏芳门口的保卫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夏先生”。   夏清江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不经意瞟到站在一旁,似乎有些娇羞的窈窕女子。看她一身素色的丝绸旗袍,盘着发髻,十足的柔美模样。   他摸了摸下巴,问翡城主管道:“许久不来,这翡城连卖身葬父这一款也创新出来了?”   夏清江说话是个不着四六的,主管便奉承道:“总不能都一个调调,那还不得让各位爷都腻了?”   手指隔空点了主管几下,夏清江抬了抬下巴,说:“这人我带进去了”   主管不敢有二话,连声应了,然后对许凉说:“你跟着夏先生进去吧”   许凉点了点头,连忙跟了上去。   她以为夏清江已经先进去了,谁知道他还在不远处等着自己。   许凉挪着小碎步过去,等她终于近了跟前,夏清江忽地嗤笑一声:“我还能把你给吃了不成?走得这么慢,还当你两条腿是假肢呢”   你才卖身葬父!你才假肢!   许凉咬住了下唇,夏清江却忽然伸了手过来,想扯掉她的面巾。   她吓得心头咚咚跳,赶忙抓住他的手,然后抬起眼睛,一个劲瞪他。   夏清江饶有趣味地接收这道不满的目光,笑了一下说:“这世上敢瞪我的女人就只有那么几个,你算是新成员”   许凉心里哼了一声,抬脚压在他的皮鞋上——我不仅敢瞪你,还敢踩你呢!   不等夏清江有下一步动作,她抬步就往里面去。   绕过一道屏风,进去了才知道藏芳并不是很大,但每一处都精致,带着雍容的光泽。   门对面一整面墙都是酒架,上面摆满了各色酒类。   里面的人都穿着光鲜亮丽,打桌球,玩儿筛子,或者拥着女人跳舞,百态尽有。   眼睛一扫,有几个女人是刚刚和自己一同过来的,这时候都已经伴在男人身边。   这些一对一的关系,都是事先嘱咐好的。一到地方,她们便找好了各自的目标。   在昏暗暧昧的灯光下,许凉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层柔光,等她打量完这包厢里的一切,包厢里的人也把这份打量还给她。   好几道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许凉很不自在,低头抿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往更深处去了。   终于忍过脚上那份痛意的夏清江追赶上来一把拉住许凉的胳膊,接着手臂一绕,将她揽在怀里。   许凉挣扎两下,夏清江却俯身在她耳边说:“踩了我就想跑,今晚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她心里十分不以为然,就知道说大话,你要真对其他女人下得去手,也不会这么久满心都是温璇!   夏清江拥着许凉,在墙壁上的指纹识别上按了一下,有一扇门打开,里面有一间更小的包厢,进去一看,呵,今儿来得够齐的。   许凉没想到叶轻蕴真在这儿,只是他独自坐在一张沙发上,脱了西装外套,身上那件白衬衫解开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随性靠在沙发背上,看起来风流倜傥,性感魅惑。   可能因为病还没好全的缘故,他脸色仍不太好,再加上本身的疏离气质,看起来更冷漠三分,让人不敢亲近。   再看他周围的几人,都是熟面孔,均左拥右抱,放浪形骸。   在这里,女人是享之不尽的,尽管每人周围都簇拥满了佳丽,看起来略微拥挤,但仍有一些被挑剩下的,便站在一边等着召唤。   看夏清江来了,那些女人一拥而上。把许凉吓得倒退三步,她看着眼前的狂蜂浪蝶,心想苍蝇专叮有缝的蛋。   夏清江这条缝可够大的,这些女人都想拥过来分一杯羹。   “今儿你们可来迟了啊,我在门口已经有了一位伴,我一个人可消受不了这么多齐人之福”,夏清江心情不错,至少还有耐心同这群女人打哈哈。   他一边说,一边把许凉拉到身前,让她挡在前面,证明自己所说非假。   许凉素雅的身影像一股清流劈开缝隙来,夏清江好不容易才到了沙发上坐下。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也给许凉倒了一杯。   “哟,今儿可真怜香惜玉的”,言胜奇刚好看见这一幕,调侃道。   夏清江这才反应过来,身边这女人有魔法不成,怎么自己反倒照顾起她来了?   不过他脸皮一向厚:“怎么,羡慕啊?”   言胜奇扶了扶挺直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笑说:“她长得怎么这么眼熟啊?”   其他人听了也往这边看,邢二举了酒杯指着许凉说:“怎么看怎么像温璇”   夏清江听了,抓起桌上的骰子就往邢二身上仍。   邢二一伸手,接了个正着,得意地哈哈大笑。然后……叶轻蕴从一旁的镇酒的容器里,拿了一个冰块儿,随手一扔,便被填到了邢二嘴里。   邢二:“……”   夏清江和言胜奇乐得大笑,见叶轻蕴手又往容器里去,怕重蹈邢二的覆辙,赶紧把嘴给闭上。   “兄弟,谢了啊,帮我报了大仇”,夏清江乐呵呵地冲叶轻蕴道谢,说着他把许凉往叶轻蕴方向一推,“这妞送你了”   叶轻蕴眼睛根本不往许凉身上看,“不要”   言胜奇瞅了夏清江一眼:“你怎么不识趣儿,人叶少是有老婆的人”   他这么一说,连叶轻蕴自己也笑起来。   记起有一次跟夏清江他们几个喝醉了,有个女人看他闭着眼睛,以为他已经醉死过去,正缠上去,却被他用力一推,厉声喝道:“走开!我可是有老婆的人!”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是真有些醉了,不然也不会说出那么直接的话来。   以前她不乐意让他呆在跟前,叶轻蕴便出来打发时间。现在她又不乐意了,叶轻蕴只好再次把空间给她留出来。   想起最近她对自己的态度,叶轻蕴的表情再次沉郁下去,他闭上眼睛,揉了揉鼻梁,不说话了。   夏清江看旁边的女人,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叶轻蕴看。便坏笑着,又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其实他没安好心,只想着许凉要真过去了,大家又能看到一场叶轻蕴冷脸爆发的好戏。   不过……夏清江又觑了她一眼,虽然只露了半张脸,可这双一直垂着的眼睛,却让人似曾相识。   和许凉简直一模一样!   夏清江被这个发现吓了一大跳,心道疙瘩被九儿调教得乖极了,如何会到这种地方来?   他心里稍微平静了,越来越觉得这场戏有看头,再次推了推她。   言胜奇将夏清江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装作喝酒闷笑。   许凉知道这是夏清江闷着坏,想报复自己刚才踩他的那一脚。避无可避,她定了定心神,走到叶轻蕴跟前。   从这个角度往下看,叶轻蕴的鼻梁尤其挺直,有一股难言的清俊舒朗。   “走开”,他连眼睛都没睁开,声音不大不小地说。   虽然叶轻蕴语气淡淡,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火的前兆。   夏清江看着女子倔强的背影,心里暗道,好戏就快开场了。   再看这包厢里的其他女人,嘴角都若有若无地带着嘲讽,笑她的不自量力。   可叶轻蕴这声警告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却走到他旁边坐下了。   包厢里不约而同地一静,都震惊地看着她不怕死的举动。   始作俑者夏清江忽然觉得事情闹大了,只盼着叶轻蕴的火气不要扫到其实人身上。   旁边人身上恍惚有一股冷香,这味道是他日日魂牵梦萦的所在。   叶轻蕴猛然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身旁的女人,面前这双水亮的眼睛,明明就是许凉!   他喉头刚动了动,正要说话,却被一个低头进门的侍者打断了。   那侍者以迅猛的速度,忽地拉过许凉的手,将她挡在身后。   在场的人都被这场变故给惊得呆住了,有些胆小的娇柔女人以为来者是位歹徒,尖叫一声,便往角落里缩。   场面瞬间有些混乱,邢二嘴边一抹冷笑,立即打电话让保镖过来。   待包厢门一开,黑衣壮汉们将里面围了个严实。   叶轻蕴眼睛死死盯住那个穿着侍者职业装的男人,是宁嘉谦!竟然是宁嘉谦!   一看许凉竟站在他后面一动不动,叶轻蕴心里简直要恨出血来。   许凉是被面前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惊呆了,而将她护在身前的这人,显然比她还慌,眼神紧张地来回扫视渐渐逼近的黑衣保镖,一面还在安慰她道:“小柔,你别怕,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董泽铭,我不是什么小柔”,许凉靠近他一些,跟他解释道。   董泽铭身体一颤,转身瞪大眼睛看她。   她将脸上的丝巾取下来,真颜示于人前。赫然就是许凉!   董泽铭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嘴里失神念着:“怎么会……怎么会,你刚刚明明打电话给我,说你在这儿被人欺负”   就在他说话的空挡,保镖一拥而上,一举将董泽铭擒住了。   看他被人压制得死死的,许凉赶忙上去替他解释:“他只是认错人了,你们别乱来”,如果董泽铭在其他地方被抓,许凉或许不会出手相帮,但这里是翡城,私刑最残酷的地方。董泽铭一旦因为自己而危及性命,许凉只怕长久都心中不安。   叶轻蕴从后面一把将许凉抱住,拖着她离董泽铭越来越远。   许凉焦急地对他说:“九哥,你快让他们住手!他只是认错人了”   叶轻蕴一双乌沉沉的眼睛死死盯住她,他嘴角冷笑如刃,刮在她心口,“怎么,只要遇上他,你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题外话------   家里没网,用手机更新,心好累 ☆、214.他们都静不下来   许凉错愕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叶轻蕴冷哼一声,指着董泽铭说:“他,你心心念念要护着的人,不是宁嘉谦是谁?”   “他不是宁嘉谦,是董泽铭”,许凉辩解道。   看她仍在为他说话,叶轻蕴只差当中发狂,按捺着心里蠢蠢欲动的心魔,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才不管他是谁”   只要宁嘉谦不出现在她面前,怎么样都好。   叶轻蕴不顾许凉的阻拦,眼眸深深地看向邢二:“你的场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随意了?有人当着我们的面儿也敢胡来,翡城第一安保的名声可就要被摘了”   看他动了真怒,在他们夫妻二人之间摇摆不定的邢二也不敢再犹豫,给为首的保镖使了个眼色,那人拎起董泽铭就要往外走。   许凉很清楚,在叶轻蕴盛怒的情况下,邢二的人一定不会手软。董泽铭本来好好的一个人,就算废了。   她咬了咬牙,扑过去挡在董泽铭面前,带着赌徒的心理直视叶轻蕴,对他道:“要动他,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夏清江在一旁看叶轻蕴脸色越来越白,眼神都在发颤,这两个要是再闹下去,指不定怎么收场呢!   他最近和事老当得勤,此时信手拈来,站在夫妻两人中间,切断他们彼此瞪视的目光。   夏清江用自己认为十分客观地语气对叶轻蕴说:“这人的确不是宁嘉谦,只是长得有七八成相像。你一向不拿正眼看宁嘉谦,肯定连人相貌也不记得了。我敢拿我的童贞保证,这人真不是他!”   言胜奇在一旁嗤笑:“你没有的玩意儿,就别拿出来现眼了吧”   两人插科打诨,总算让氛围松动了一些。   叶轻蕴凝声问:“他真的不是宁嘉谦”,包厢里一静,都知道这话问的是许凉。   许凉过了会儿才缓缓开口,“不管他是不是宁嘉谦,你都不能随便抓人”   一听这就是赌气的话。叶轻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着陆,他舒了一口气,对押着董泽铭的保镖抬了抬下颌。   保镖会意,动作迅速地把人给带走了。   许凉又要去拦,叶轻蕴脸色不悦地喝住她,“只是问清他的真实身份而已,你不用那么紧张”   他冷着眉眼的样子,真像寒风刮在人身上。许凉整颗心沉到谷底去,脸扭到一边,不说话了。   眼看两人又僵住了,夏清江正要发挥自己和事老的作用,盛霜却突然挤了进来。   她慌慌忙忙地拨开人群,到了许凉跟前,看她换了身装束,着急问道:“你有没有事?刚刚门口都被封住,我进不来,你手机呢,我都快把你电话打爆了都没人接!”   盛霜因为许凉的失踪吓得半死,只收到许凉发给的短信,后面再打她手机,却无人接听了。   现在人找到了,心里的惊吓泄洪一般开闸而出,让她不禁双腿发软。   许凉还没说话,叶轻蕴便责怪盛霜道:“堂堂盛家大小姐,跑到这儿来像什么样子!今晚我就给你母亲打电话,让她亲自来教导你”   看他表情如此严厉,盛霜讷讷地不敢开口。倒是许凉开口说:“你凶她干嘛?是我逼她带我来的”   叶轻蕴皱眉:“你来这儿做什么?”   许凉不看他,目光移到邢二身上,问道:“二哥,难道你这里还有性别歧视,只准男人来,不准女人进?”   邢二干咳一声,瞟了一眼叶轻蕴阴郁的脸色,没有说话。   不仅是他,其余人都低头看脚尖,地上有不上锁的宝藏似的。   大家都不约而同有同一个动作,是因为这才知道,这世上,还有敢跟叶轻蕴顶嘴的人。   以前觉得这种命硬的人还没出生,或者是只九条命的狐狸。现在就有这等人活生生地立在眼前,这人却是叶轻蕴的性命。   盛霜看许凉这是要和叶轻蕴硬顶到底的架势,赶紧扯了扯许凉的袖口,对许凉使眼色,小声说:“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吧,这儿这么多人,难道真要一不做二不休地闹开吗?”   许凉虽然生气,但看一眼这包厢里,乌泱泱站了一堆人,她这才松口,对盛霜说:“我们回去吧”   说完拉着盛霜,往门口走去。   外面董泽铭还在被问话,许凉对点了点头道:“别担心,既然你没有坏心,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   董泽铭眼看她要走,脱口而出道:“许小姐,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许凉扯了一下嘴角说:“不用道歉,这里面也有我的原因。再见”   她挽着盛霜,拔腿就要走。   这时候邢二却忽然追出来,对两人道:“哎,你们两个女孩子,这么晚了在这儿乱走也不安全,我送你们回去吧”   盛霜还没等许凉考虑,便直接拒绝道:“不劳邢二少大驾了,我们怎么来的,还怎么回去”   邢二脸色更见阴沉,硬声对盛霜道:“我看你是反了天了,这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吗?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盛霜气得眼睛都红了,“邢二,你混蛋!”,她大声骂道。   这一声却震得藏芳门口的各位作乐人物一下子看过来,奢华的灯光将邢二照得眉宇分明,更反射得他眼里的阴霾十分夺目。   他是翡城的帝王,这时候却被个年轻小姑娘指着鼻子骂,任谁都觉得邢二不会忍下这口气。   可偏邢二叉腰粗喘几声,咽了半天怒火咽不下去,反身对看戏的众人吼道:“都给我滚回去!”   在这儿顾客可不是什么上帝,他才是上帝。   许凉心道今晚事事不顺,在这儿对峙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跟盛霜商量道:“邢二哥也是好意,就让他送我们回去吧?”   盛霜开始犯倔:“不,我宁愿自己打车回去,也不要他送我!”   说到最后,她连哭腔都带出来了。   看她眼睛红红地,像只受了欺负的小兔子,邢二拧着眉,挠了挠自己的板寸。   有些丧气地说:“小姑奶奶,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时候叶轻蕴走出来,板着脸对两人说:“回家”,多余一个字没有,脚下带风,径直往前走。   邢二眼见着没自己什么事了,站在原地看着盛霜的背影出神,忽地有一只手拍在肩膀上,他惊得扭头,却听到言胜奇似笑非笑地说:“心理学上有个有趣的实验结论,说一个人心里向往谁,脚尖就会对着她”   邢二一听,赶忙收回脚,瞪着言胜奇道:“你什么时候不做律师,改到刑侦科了?”   却说另一边,叶轻蕴带着许凉和盛霜到了停车场。   扛不住他周围的低气压,盛霜非常自觉地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许凉和叶轻蕴这次是心里均带着怒气,头都往一边撇,只贴着车窗边上坐着,中间像隔着天堑。   车子里开着暖气,盛霜仍觉得快被后座漫过来的冷空气给冻都全身冰冷。心里盼着他们把隔板升上去,却没有一个人动作。   一路无话,气氛僵得人都快窒息。在心里沉重离垮塌还差最后一根稻草的时候,终于到了官邸。   许凉一言不发下了车,抬腿就要往宅子里面走。叶轻蕴下来后,叫住她:“等一下”   说着绕过去,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披在许凉身上。   等周身萦绕着他的温度和气息,许凉这才察觉自己身上的旗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   她心里莫名其妙就松了口气,似乎面前的黑夜被拨开,有灯光在闪烁。   “谢谢”,她低声说道,便进了门去。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没想到老太太还在客厅里等着,她正在看一旁的座钟,这时候门口有了响动,抬眼一看,果然是孩子们回来了。   给老太太铺好床的微娘刚好过来,看到他们不禁松了口气,笑道:“老太太就等着你们回来呢”,又温言对许凉和盛霜说,“本来还担心你们两个这么晚了在外面不安全,现在看是跟叶轻蕴在一起的。盛霜啊,刚刚你打电话过来交待行踪的时候,怎么没说跟你表哥一起?害得老太太一直在门口张望”   看奶奶没说什么,只是松了口气的样子,许凉心里十分愧疚,上前去握住老人家的手,贴到自己脸上道:“奶奶,这是抱歉,让您担心了。只有这一次,我们以后都在家陪您看电视”   老太太摸了摸许凉的头顶,笑说:“看什么电视,盛霜一定会嫌无聊,头一个逃回家去”   盛霜听后立马保证道:“姥姥,您可别冤枉我,我一定好好表现,重新做人”   这会儿终于把大家逗出笑意来。   许凉知道老太太已经看见自己这身装扮有些异样,但也不说穿。和和善善地就将她和盛霜圈在了家里。   老太太对小辈们一向宽容放纵,连她的不赞同,也如此温柔。   这么一对比,许凉便觉得叶轻蕴十分不温柔。他刚刚那副吃人的样子,简直恨不得将董泽铭一下子投入十八层地狱。   许凉从未看到叶轻蕴把对一个人的怒气这样直接地放在人前。   先不提宁嘉谦了,他看见一个长相同宁嘉谦相似的人也近乎失态。这十分不像他的品格。   许凉心里纳罕着,那边老太太说要回房休息,几个孙辈左右扶着,送到她卧室才退了出去。   在老太太房间门口,叶轻蕴让盛霜先回房间睡觉。   毛茸茸的灯光照得人心生困意,盛霜给了许凉一个保重的眼神,由着家里小阿姨伴着过去伺候,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接下来,便只剩他们两个相对无言。   两人都静止成了一幅画,仿佛在比赛较劲,谁先动作或开口,谁就是输家。   最后许凉实在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之间就像竖着一道屏障,只能看到对方一个不真切的影子。   “算了,回去睡觉吧”,许凉语气略带着些疲惫地说道。   叶轻蕴却忽然拉着她的手,往后院走去。   守在后院的两个警卫员看到这时候还有人来,打起了精神,待看是叶先生和少夫人,心里松了口气,开了后院门,放两人进去。   后院里的灯循着声儿依次亮了,照得叶轻蕴脚下的步子光影缠绵。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没这份柔软,径直将许凉带进了书房当中。   点亮灯,里面的一切仍旧静谧熟悉,摆设整齐干净。屋子里的灯光从格子窗户里露出去,铺在屋檐底下。   更远些是那棵被风摩挲着的合欢树,无声地在这院子里守了上百年。   叶轻蕴将许凉按在檀香木书桌后面,铺纸磨墨,取了狼毫,笔尖舔了墨汁递到她手里。   “做什么?”,许凉疑惑地偏头看他。   叶轻蕴垂眸道:“抄家训”   “这么晚了,为什么要抄家训?”   他睨许凉一眼:“心里静不下来,所以要抄”   许凉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按住了,她不满道:“谁说我静不下来,现在我沾了枕头就能睡着”   叶轻蕴揭穿她道:“你一撒谎眼珠子就要乱转”,她面上有些挂不住,正要反驳,他却抢先说,“我也要抄,我也静不下来”   ------题外话------   那个人只是长得很像宁嘉谦,但不是他哈。叶轻蕴因为没见过宁嘉谦几次,所以才一口咬定,关心则乱。噢,这么晚了,大家晚安,么么哒! ☆、215.她不要你,我要!   地上铺满了宣纸,无一例外地写上了“静”字,只不过叶轻蕴用不同的字体写,赵体,柳体,瘦金体,馆阁体,一气呵成。   等他再抬头,许凉已经睡着了。   亏得书房里有地暖,要不夫妻两个要在感冒的骚扰下做同命鸳鸯了。   心里那股郁气平息了一大半,叶轻蕴搁下笔,步子放轻走过去,只见她睡意暖香,两只大眼睛合着,脸上有一层粉白颜色,看起来使人怜惜,又觉可爱。   叶轻蕴在灯下凑近一些,轻轻唤了她一声。许凉动了动,脸颊在手臂间埋得更深,显然是不乐意他的打扰。   他笑了一下,在她脸上吻了一下,拿了旁边的外套将她裹紧,然后打横抱着她,去了旁边的厢房。   许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不是睡衣,而是一件宽大的男士衬衣。四处一看,不在卧室当中,她惊得猛然起身。当看见叶轻蕴就睡在旁边的时候,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扶了扶额头,她觉得自己睡得有些糊涂了。将一旁的手机拿出来一看,已经九点了。   她推了推旁边的人,却发现他的皮肤烫得厉害,像火炉似的。   许凉手掌心贴着他的额头,这才察觉,他又发起烧来了。   正要下床去找家庭医生,身后的人忽然拉住她。   许凉扭头看过去,“你醒了?”   叶轻蕴点了点头,脸色潮红,眉头不适地皱起来,眼睛却湿漉漉地,看起来整个人比平时柔软不少。   “别走”,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嗓子沙哑地说道。   许凉去推他的手,没成想他生病了力道也没减,便劝道:“你都生病了,不看医生怎么行?”   他眼神仍定在她身上,似乎一心想着用目光与她融为一体,“别走”   那语气,像是在梦呓,表情也与平时的强势不同。许凉心里一软,坐在床边上,轻声道:“好,我不走”   叶轻蕴嘴角没动,眼睛却弯了一下,有一种孩子气的干净。   许凉给他掖了掖被角,又说:“我记得厢房里备着家庭药箱,你不让叫医生,总得量量体温吧?”   说完,她便起身四处寻觅。所幸药箱放置的地方比较明显,她没一会儿功夫便找到了。   许凉给叶轻蕴量了体温,温度偏高,但也没像他前两天那么夸张的地步。   微微放了心,又打开门,叫了守在门口的小阿姨,请她跑一趟,到前院儿里帮忙取叶先生的退烧药。   小阿姨应了,腿脚利落地往外走去。   等她再进去的时候,叶轻蕴正在接电话,看见她来了,他起身去了浴室里说话。   许凉心里一顿,只是觉得他们之间像隔了一层似的,现在他连接个电话也要防着自己了吗?   这么一想,她的嘴角立时垮了下来。   等叶轻蕴再返回来,发现许凉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他心里一慌,急忙跑到门外左右看了一圈,问了守在后院的人,说是见少夫人去了前院儿。   叶轻蕴面上无事,但心中到底有些落寞。只是想起刚才陈修在电话里说昨天在翡城的那人并不是宁嘉谦,而是一个叫董泽铭的牛郎。   其实叶轻蕴并未见过宁嘉谦几次,即使见了,也从未拿过正眼瞧过对方。只因那时许凉一心一意要与宁嘉谦在一起,叶轻蕴恨不得他从世上消失,又怎么会仔细打量他,给自己心里扎刺?   过了这几年,宁嘉谦在他心里的面容,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大概样子,所以一见与之有七八分相像的董泽铭,叶轻蕴心里跟要炸开一样,心跳不像是心跳,倒像整个胸腔在痉挛。   他心里有一股难以平息的风浪,推着他往黑暗深处去。那最深的地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宁嘉谦再次把许凉从自己身边夺走!   最后没想到是他紧张过度,一切只是虚惊一场。但叶轻蕴心里总有些不放心,在通话收尾,嘱咐陈修将董泽铭的背景再细查一遍。   虽然担心只是一场空,但叶轻蕴心里总有一种浮躁的不安,他恍惚觉得,这只是个开始。   一路想一路便到了前院,刚好老太太和微娘要去看他,身边还带着家庭医生。   叶轻蕴上去把老人家扶住,左右看了看,然后问道:“阿凉呢?”   微娘抿嘴直笑:“这小夫妻两个还真是,一刻都离不了。阿凉她父亲叫她过去一趟,你不必担心”   叶轻蕴垂下眼睛:“那边有什么事吗?”   微娘和老太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笑意,说:“放心吧,那母女两个出国去了。再者,阿凉是许家正正经经的大小姐,掌上明珠,许家捧着她还来不及呢”   这话微娘说得精妙,她虽然只是个伴在老太太身边的下人,但见识却比市井女人多了一份通透,自然看不惯梁晚昕母女的做派。话里一则暗讽童湘不是许家的正经大小姐,二则也是宽慰叶轻蕴,许凉到隔壁去,不会有人给她气受。   老太太看他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拉着他说:“刚刚阿凉过来让李医生瞧瞧你的病,说是又烧起来了。看你脸色也不大好,依我看,家里什么都齐全,这也立时就要过年,工作该停就停了。要实在要处理,就在家里办公”   见老太太心疼自己,叶轻蕴脸上泛起笑意,乖乖应下了。   一群人说着就往房子里面去,叶轻蕴扶着老人家,又看了一眼门口,仍没有自己想见的身影,终于扭过头,往里面走去。   许凉并不知叶轻蕴在等自己,她和父亲许若愚面对面坐着,一时有些无言。   家里少了梁晚昕母女,但她仍有些不自在,人不见,但满屋子里都是她们的痕迹与气息。许凉现在一沾上那母女两个,便觉得有不洁的东西袭来,心里压着一座山,沉闷得厉害。   许若愚背着光坐着,父女两个脸上的沉静神态如出一辙。他刚刚给许凉泡了一杯六安瓜片,看她并不喝,又重新泡了金骏眉。   她又是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他一时拿捏不准她的喜好,心里微微苦恼。   “爸爸,你最近怎么样?”,自从上次在市政府见过后,父女两个便没碰过面,许凉日常问候着,但她是诚挚之人,一句普通问话,也能从她温柔的口气中听出几分关切。   别人关心体贴的都是副市长,真正关心许若愚这个人的没几个。此时听到女儿的浅声询问,许若愚心里暖融融的,说:“我一切都好,只是你,看着好像瘦了”   许凉错愕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还能等到父亲出言关心的这一天。这种情形太少,倒让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许若愚见她愣在那儿,像是对这份突如其来的父爱猝不及防,心里不禁一痛。说:“那天童湘的演出,你去看了吗?”   “哦,我去了。好像她亲生父亲也去了”,许凉回忆道。   许若愚点了点头说:“是的,她父亲一直挺关心她,借着这机会,也让他们父女俩增进感情,添些和气”   许凉听着觉得颇为怪异,若有所思的看着父亲。   这些年童湘对外的背景一直是许副市长的女儿,她那个破产的亲生父亲,倒隐身人外。   童湘母女好不容易才因为许家,才能跻身上流社会,怎么能让一个落魄的亲人绊住自己奔向康庄大道的脚步?   所以她们人前人后对童父只字不提,那天她父亲去演出现场的时候,童湘才会有那样一副受辱表情,甚至因此失误跌倒,砸了自己的招牌。   今天听父亲这样一说,难道这一切都是他的手笔?   父女两个目光相接,一个在探问,一个沉稳自若。   “您……为什么会提起这个?”,耐不住心里的疑惑,许凉终于出声问道。同时她心跳快起来,难道爸爸做故意让她去看这出戏,就是因为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吗?   许凉偏着脑袋问自己的样子,着实像个孩子,许若愚微微笑了一下,眼角的皱纹深了起来,看起来柔和不少,也沧桑不少。   他将许凉面前冷掉的残茶倒进茶缸里,正色道:“如果茶不适口,爸爸会帮你处理掉”   许凉震惊地看着他,心里五味陈杂,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明确地表示会护着自己。   但这份爱护来得太晚,她除了有些受宠若惊,还有些无所适从。   许凉垂下眼睛说:“谢谢爸爸”   许若愚看了她好一会儿,心里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喝茶,咽下去的茶水只觉涩口。   稍稍坐了一会儿,两人相对无言也显得尴尬。许凉便告辞出了门。   看了看时间,暗忖叶轻蕴已经起身,但她不想回到叶家。   总觉得,自己与他之间有一团朦胧的迷雾,看不清讲不明,托着人的心浮到半空中悬着,像钓起了鱼,但让死让活又不给个痛快。   想起钓鱼,许凉想着还不如去找爷爷。好久没看到他老人家,也不知道他腰上的毛病犯没犯。   许凉散着步,便往大院儿的人工湖边上去。   走到一半,有个高大男子从一条小径上走过来。   停下来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李游。   两人一照面,都笑起来。   李游问许凉道:“这是要走?”   “去看看爷爷,我爸爸说,他在河边钓鱼”   “轻蕴跟你一起回官邸了吗?”   “嗯,他在家呢”   李游心里一叹,以前只要许凉和叶轻蕴一起回大院儿,两人总是形影不离。现在一个在外闲逛,一个却守在家中,阿凉眉宇忧郁,看来这里面的确有些不好。   踌躇一会儿,李游开口问道说:“你最近……和轻蕴怎么样?”   许凉还当他寻常问候,便笑说:“一切都好,只是他最近有些感冒发烧,不过有医生看着,没什么大问题”   “不,我是说,你和他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李游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脸色。   许凉顿住脚步,打量他好一会儿,忽然笑了:“你什么时候去当算命先生了?”   李游颇无奈道:“什么算命先生,只是当了一次隔墙的耳朵”   看他好像真知道些什么,许凉问道:“怎么说?”   李游清朗的眉眼忽地变得有些凝重,“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是不是收到了什么对轻蕴起疑的东西”   许凉心里跳漏了一拍,猛然扭过头去看他,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李游拧着眉头:“那东西,是童湘故意给你,破坏你们的夫妻感情”   “你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那天我刚好去找童湘,她正在和一位摄影师在谈事情。恰好那人我认识,后来总觉得我进去时童湘脸色不对劲,便将那名摄影师请去吃了顿饭,那人酒量不行,才三杯就把什么都说了。现在我连他小金库是在哪个银行都知道”   他最后一句是玩笑话,但许凉却笑不起来,“一个巴掌拍不响,他要是不去见童湘,便什么事也没有。事先他还跟我保证过,结果——”,她越说越气,拳头都攥紧了。   李游说:“你是当局者迷,轻蕴待你的心,我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得出来”   虽然疑虑还未完全消除,但他这么一说,许凉心里仍宽慰不少,她喷笑道:“把你自己说得越来越神了。那李大仙,能不能帮我算算,他为什么不顾本意,偏要去和童湘见面呢?”   “因为他想知道,你妈妈到底是生是死!”,李游还未说话,便有一道女声插进来,许凉回头一看,正是她厌恶到骨子里的童湘。   童湘穿着黑色外套,脖子上缠着一根围巾,将她的脸衬得更小更白。她身旁放着一个行李箱,看来是刚从外面回来。   许凉听了她的话,喉咙里好像卡着一堆火,燃烧着她身上说话的力气。叶轻蕴去问的,是母亲的事,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有可能活着?   她捂住心口,心跳脱缰的野马一样狂乱。   许凉瞳孔像被强光激了一下,骤然收缩,她等着童湘,鞋磨着地面,情不自禁地往后退。   童湘还嫌这份刺激不够似的,眼尾和嘴角同时往上挑,轻轻一哂说道:“你母亲还活着,但叶轻蕴为什么不敢告诉你呢?因为——”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扼住了童湘的脖子。   叶轻蕴眼神冷得像暗无天日的冰窖,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不断扎挣的恶毒女人,这一刻他恨不得杀了童湘!   心里怒火滔天,叶轻蕴掐着她脖子的手越握越紧,他甚至能感觉到这个恶心的活物贴在自己手掌的脉搏跳动。   他心里有一股结束这脉搏的冲动。   童湘脸色越涨越红,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断气的前一刻,叶轻蕴手一挥,她便如一根杂草摔到地上去了。   叶轻蕴不再看她一眼,一面用手帕仔细擦着自己的手,一面朝许凉走去。   许凉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看着已经走到跟前的叶轻蕴,张了张嘴,想发问,可喉咙硬极了,里面有一道闸门,把语言全都关在体内。   “阿凉”,叶轻蕴伸手将她拥在怀里,发现她全身在发抖,满是担忧地唤她。   “她说的……是真的吗?”,许凉全身发冷,在他怀里缩了缩,恨不得让自己隐形。   “别听她乱说,你不高兴了,她就高兴”,叶轻蕴轻声说,想拉开些距离,看看她的脸,许凉却将他的腰扣得更紧。   她一闭眼,眼泪就溢出来了,有一把刀在切割心脏,“原来,我在谎言里,活了二十多年。小时候,我总想着,如果我乖一点,妈妈就会回来,所以我努力让自己听话,懂事。可不管我费多少心思,她都没出现。后来爸爸说,她去世了,我整晚上做噩梦,梦见自己一出生,妈妈就不见了,老是胡思乱想,甚至怀疑是因为生育我,她才消失,爸爸才会这么讨厌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是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九哥!”,一番话,让她说得断断续续,好几次都快哭出来,又拼命忍住了。   许凉死死攥着他的衣襟,把手掌下的衣料当做自己的救命稻草。   叶轻蕴心疼得揪成一个死结,他拍哄着许凉道:“她不要你,我要!乖啊,不哭,我在这儿,九哥在呢!”   这里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叶轻蕴安抚着许凉的情绪,她稍稍平静了一些。他便冲李游点了点头,拥着许凉,目不斜视地越过童湘身边,往叶家方向去了。   童湘的眼泪凝在脸上,全身软得站不起来。她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害怕过。刚才叶轻蕴掐着自己脖子那一刻,她真的感觉得到,他起了杀心!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自己费尽心思,甚至让自己满身污秽,就是为了他。最后的回报,竟然是郎心似铁。   童湘的手狠狠抓在地上,她满脸是泪,疯了一样,厉声仰天大笑。   那可怕的样子,十足瘆人。   李游走到她面前,蹲下。拿出一张面巾纸,递到童湘面前。   童湘此刻觉得全世界都在与她为敌,便以同样的敌意去对抗。她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冷冷地说:“看戏看够了吗?”   李游皱了皱眉:“我以为你比以前有所改善,没想到——”,家教使然,他没有当面说人不是的习惯,顿了顿又说,“阿凉她并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什么非要跟她过不去?”   童湘恨道:“阿凉!阿凉!阿凉!你们都围着许凉一个人转”,她的眼睛锋利得发亮,“曾经你不是说喜欢我吗?要你真心里有我,就让她真的抬不起头来!”   李游漠然地站起身来,垂眸看她,面无表情地说:“我眼瞎了一次,不会瞎第二次”   许凉坐在床边上,一言不发已经半个小时了。叶轻蕴陪在旁边,说什么她都不应,急得蹲下去,捧住她的脸说:“阿凉,别难过,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何必为过去的事为难自己”   她的侧脸在叶轻蕴掌心上蹭了蹭,看他担心的不得了,便转移话题道:“刚刚,你差点儿杀了童湘”   叶轻蕴担心她觉得自己可怕,否认道:“没有,如果我真要杀她,她绝对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许凉含泪笑了一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我分得清楚”   叶轻蕴手移上去,轻轻盖住她的眼睛:“傻瓜,不准哭!再哭我亲你了啊”   然后他便感觉到自己掌心一片濡湿,叶轻蕴继续捂着她的眼睛,俯身霸道地吻住她的嘴唇,但亲吻的动作却那么怜惜疼爱。   只要在她面前,他的温柔随时待命。   ------题外话------   更新啦,终于把李游这个好青年救回来了,哈哈 ☆、216.他从来不是善人   许凉和叶轻蕴躺倒在床上,他的吻越来越用力,把自己嘴唇的形状按压在她皮肤上。   看他动作越来越孟浪,许凉推了一下埋在她颈窝里的人,“唔,你还在发烧呢,别——”   叶轻蕴呼吸渐渐重起来,发热再加上心里喷发的岩浆,使他整个人都像是一蓬火。许凉的理智都快被他给烧个一干二净。   他许久没碰她,此时那股欲望涌了上来,便不肯撤退。“阿凉,我想你”,他声音沙哑地说道。   许凉咬住了下唇,将脸撇到一边去,脸上盛开出晚霞来。渐渐地,推他的那只手松开了。   她的手指插在叶轻蕴的发间,触感清爽凉滑,不禁流连其中。   叶轻蕴把她的动作当成一种鼓励,手上动作更为放肆,来不及去解她里面那件衬衣纽扣,他用力一撕,扣子溅在地毯上,却一丝声音也无。   她皮肤生得好,在灯光下莹润白皙,如凝脂一般,皮肤底下像包着浆汁一样,他动作重一些都怕捏出水来。   嘴唇在许凉身上扫荡,叶轻蕴飞快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压了上去。   今天她格外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叶轻蕴得了平常难能感受到的滋味儿,身上的汗水滴得更勤,嘴唇贴到她耳边,一遍遍教她说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来。   许凉要是不从,他便更不饶她。   最后她哭喊着,嗓子都哭哑了。叶轻蕴又不禁心疼,一口一句傻乖乖地哄。他这才鸣金收兵,抱着许凉去了浴室。   在浴室里,许凉缩着身体不让他再碰。叶轻蕴挽着浴衣,哭笑不得地同她对峙:“刚刚我该看的都看过了,这时候你才害羞,反应是不是太迟钝了些?”   许凉嗓子里还带着哭腔,周身余韵未歇,四肢都软得厉害。“我不管,是你不正经,白日宣淫”   叶轻蕴笑得邪魅:“刚刚你腿缠在我腰上的时候,怎么不这样说?”   许凉瞪他一眼:“你出去!”   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也不管浴衣是否被打湿,抬腿就进了浴缸里面,将她捉个正着。   许凉惊呼一声,叶轻蕴赶忙捂住她的嘴,“你想让家里人都知道我们刚刚干过什么?”   她气闷地哼了一声,推开他的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   还好不是很烫,但许凉仍忍不住埋怨:“要是你胡闹又烧起来,看要怎么跟奶奶交待!”   他笑吟吟地瞧她一眼,随口道:“就说她孙媳妇身材太好,我看得耳红心跳发高烧,她老人家一定会体谅”   说完见她没接话,扭过头,看她又在出神。   叶轻蕴将自己身上的那件浴袍脱了,将她揽在怀里。许凉的侧脸贴在他光裸的胸膛上,肌肤相接,连心跳也渐渐连在一个频率上。   看她又不想说话的样子,叶轻蕴不禁心里一叹,刚刚不仅是因为想她想得厉害。另一方面,也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只是今天的事,对她冲击太大了。他担心,不知道许凉什么时候才能从那里面的困局走出来。   更何况,这里面不仅她母亲还活着这么简单。   想到这儿,叶轻蕴便恨得咬牙切齿,幸好他今天及时赶到,如果童湘将旧事的全貌铺展在许凉面前,后果不堪设想。   绕是他在人前果毅决绝,此时也忍不住后怕心悸。于是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了些,时不时垂首去亲吻她的额头。   “你去找童湘,就是因为她今天说的这件事吗?”,许凉在他怀里依得更紧了些,手环到他脖子后面,轻触着他后颈濡湿的发梢。   “嗯”,叶轻蕴应了一声,怕她露在外面的手臂凉到,时不时撩了水浇在上面,“其实我暗中查你母亲的事有一段时间了,但都没什么结果。后来童湘说,她知道全部事实,便让我去戏剧院地下停车场等她”   可是童湘一上车就扑到他怀里,叶轻蕴冷着脸,将她推开了。   童湘泪掉得更急,叶轻蕴只正声问道:“你叫我来,难道是让我欣赏你的哭戏?”   “你就不想知道,许凉她母亲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来,就是想希望你说出事实”,叶轻蕴并不想跟她有其他纠缠,直接说,“开出你的条件吧”   童湘脸上一僵,最后才缓缓吐出胸口凝滞的郁气,“我想让你陪我去一趟后海”   叶轻蕴的眼睛像两面镜子照在她身上,要照透人的本质,“如果你的条件这么简单,那我可以理解成,你知道的东西并没有多大等量价值吗?”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现在下车,但你不要后悔”,童湘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叶轻蕴回过头,淡声对司机说:“开车”   到了后海,猎猎的海风将童湘的头发吹得四散开来,她眼睛延伸到海面上,抱着手臂,似乎冷极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叶轻蕴,眼眶忽地红了,“你知道吗,今天我的尊严碎在了舞台上”   叶轻蕴毫不留情地说:“那是因为你的尊严在以前碎过无数次之后,粘得不太牢靠”   童湘眼神像淬过毒逼近他,“别忘了,今天是你有求于我”   叶轻蕴毫不在意:“我是个商人,如果今天你没有任何可靠消息告诉我,给你那已经碎掉的自尊上再碾上一脚,我才不算太亏”   他嘴角有一抹轻嘲,海风将他身上那件黑色风衣鼓成了帆,那份蛊惑人心的俊气随时就绪。   天与海,不管多么壮阔,都沦为他的背景和陪衬。   童湘突然冲叶轻蕴笑了一下,然后将外套脱掉,朝海浪中奔去,一个浪头打过来,她整个人都被埋进海里。   叶轻蕴心里数了十秒,她仍未浮上来,眼看着下一波海浪又要打过来。他心里爆了一句粗,这才朝海里面去寻人。   皱眉冲着海里喊了两声,他才脱了鞋袜下了海。   四周都是海浪声,水扑在身上,凉气死丝丝透进骨缝里。叶轻蕴正要往深处去看,童湘却忽然从一块不太明显的礁石后面扑过来,死死搂住叶轻蕴的脖子。   在她嘴唇压上来的前一刻,叶轻蕴一把将她抛在海里,严声对她道:“别以为我真爱惜你这条命,而是你死在我面前,我还真讲不清。这世上可以没有叶轻蕴这个人,但阿凉不可以没有丈夫!”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汽车方向走。   童湘却在他身后忽然喊道:“许凉的母亲还活着!”   叶轻蕴脚步一顿,扭过头去看她。   “随后我把她带到了一家酒店,但并没有和她一起进去。照片上拍的,恰好是我的车开到酒店的画面”,叶轻蕴解释完了,但发现许凉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笑了一下,这姑娘心是有多宽啊,为了这件事跟他冷战这么长时间,甚至动了离开他的念头,但打定主意相信他,便连他的解释也懒得听了。   叶轻蕴将许凉抱起来,擦干她的身体,抱她上了床。   给她掖好被角,叶轻蕴打电话给陈修,让他到官邸来一趟。   因为叶轻蕴让他速来,陈修到得很快。   只是大院儿里的规矩比较繁琐,一层层地检查和确认身份。等他在叶家的书房里看到叶轻蕴,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叶轻蕴并没有先开口,让人给陈修上了茶,倒使陈修怀疑,刚刚那么急着叫自己来的人,不是面前这个不疾不徐的人。   “你最近,有没有听到过林雪禅的消息?”,叶轻蕴等陈修呼吸没来时那么急,才开口问道。   陈修道没料到他会问这个,虽然以前林雪禅被叶先生选中,当做布在媒体眼前的疑阵。但此时他毫无什么暧昧猜想,老老实实地答道:“并没有关于她的听闻。上次她自己开的发布会出事之后,多家媒体寻找她都没有结果,估计躲到哪个角落里避风声去了”   “依你看,林雪禅身上,有什么特质”,叶轻蕴指节扣在楠木书桌上问道。   陈修想了想,简单直接地答道:“爱慕虚荣,自尊心强,还有毒辣”   叶轻蕴赞同地点点头:“最后一点,最为符合她本人的性格。既然她毒辣,不如以毒攻毒”   听出他语气里的玩味,陈修抬头觑了他一眼,一声不吭。   叶轻蕴当机立断:“你去把林雪禅找到,带她去整容。让她以全新的面貌重新出现在枝州,接下来你就不用管了,恨意会给她指引方向”   陈修不知他有什么计划,并不多问,只一一记下,然后告辞离开。   通过今天童湘的所作所为,叶轻蕴发现她就像埋在许凉周围的一颗炸弹,不知道什么就要发一次疯。   对付这种恶毒女人,就要用比她更恶毒的货色当武器。   叶轻蕴看着玻璃上自己的身影,不禁自嘲一笑,他从来不是善人,大概只有那个傻瓜才会一心一意地认为,她的九哥干净无害吧。   正在出神,叶轻蕴的手机却忽然响了。他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许久没有音讯的孙思和。   “叶先生,冒昧打扰,今天给您打这个电话,是想跟您说一声,梁晚昕把赔偿那串翡翠项链的两千万打了一半在我账上,我已经给她们写了收款证明。只是现在那串珠子还没给她,您看这事情后面要怎么办?”   叶轻蕴不解:“她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孙思和也纳闷儿,“按说她除了一个许副市长太太的名头,便没其他身份加持。哪里取得的经济来源?我侧面打听过,但她不肯透露,语气十分扬眉吐气。我怀疑,她是不是走了哪条歪门邪道,一下子才能凑到这么多钱”   叶轻蕴拧眉道:“这件事我知道了,再拖她一段时间,等我弄清原委,再给你打电话。记住,不要轻易到枝州来”   孙思和忙不迭应了,等叶轻蕴挂了电话,才收了线。   ------题外话------   二更来啦,终于可以睡觉啦,晚安,么么(* ̄3)(e ̄*) ☆、217.照片里的那个人   在官邸住了几天,叶轻蕴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发烧,便想着要带着许凉回他们自己的家。   许凉没什么意见,只要童湘母女一回来,便有兴风作浪的前兆,把许家弄得跟专藏妖精的盘丝洞似的。   但走之前,她仍要过去一趟。这几天她心里一片阴云,时不时就要出神,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维持一个动作已经很久了。再这么下去,她都快得抑郁症了。   她一直在想,母亲真的还活着的话,那么当年自己父母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这话她也问过叶轻蕴,但他只是闭口不提,说他也不甚清楚。   许凉觉得心里这块大石头再堆下去不是办法,总要弄清事情的原委,她才有清平日子可过。   趁着叶轻蕴外出的空挡,她一个人去了隔壁。   进到许家的院子里,却发现爷爷穿着一件直綴长袍,舞者一把木剑。一旁沉睡无叶的树枝上挂着一个鸟笼,里面是一只画眉,时不时清脆的鸣叫一两声。   今年家里稍显冷清了些。因为梁晚昕是个爱热闹的人,要是往年,早把家里打扮得红彤彤,倒像许家把全天下的年都给过了一样。   此时离过年已经很近,但仍无一丝动静,家里又回归没有女主人时显现出来的安静肃穆,平添一股庄重大气。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许叔岩转身一看,许凉正窈窕站在那儿,不过那身影,明显消瘦了一圈,惹人心疼。   将手里的木剑放在旁边一块嶙峋怪石上搁着,他慈祥和蔼地笑着招手,让许凉过去。   许凉笑了笑,乖乖走到他跟前,娇声叫了爷爷。   许叔岩好久没看到她,先是上上下下都打量一遍,这才开口:“我的阿凉怎么瘦了,别人冬天都在仓储,就你倒还亏空老本。”   许凉笑道:“不是说为伊消得人憔悴嘛,想爷爷想的呗”   “小丫头,越大越会哄人了”,心里闪过猜想,又问她道,“轻蕴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过来?”   许凉怕他误会,赶紧说:“他今儿有事外出了,前两天在感冒发烧,怕传染给别人,就没有随处走动。刚好了一些,公事又把他给叫走了”   许叔岩自看得出她神情真假,点了点头,说:“看看你,这么紧张干嘛?倒像我真要给他吃挂落是的。放心吧,只要你们两个之间好好的,爷爷在家里也安心”   他眉目祥和,背着两只手,看着许凉的时候,永远有一股怜爱在里面。   “嗯”,许凉点点头,心里踌躇一会儿,这才问道,“家里,有没有我妈妈的照片呢?”   许叔岩一愣,目光一凝,“怎么想起这个来了,?那些陈年的老照片,我没有多加注意,这么些年了,只怕早就没了踪影吧”   许凉垂眸,忽地又挽住他的手臂,撒娇道:“爷爷,我这不是听人说,我跟妈妈长得像嘛,就想看看,我们两个到底有几分相似。既然照片不在了,想着这立马就是春节,我想带她墓前去祭拜一下”   童湘一说她母亲还在人世,许凉便信了八分的原因就在这里。从小家里就说母亲已经不在了,但没到逢年过节,却无人祭奠。她曾偷偷询问照顾自己的小阿姨,但她却忽然捂住自己的嘴说这件事不要在长辈面前提起。   她不信这个邪,从多方侧面打听过,但都没有结果。每个知情人的嘴都上了锁一样,只字不愿吐露。   此时许凉鼓起勇气在许叔岩面前提说,对方面上虽无任何变化,但眼神却发飘,下颌不经意地绷住了,“谁跟你说过,你跟你母亲长得像?”   这人根本不存在,只是她随口编出来,套爷爷话的。怕老人家看出异样来,许凉赶紧垂下眼睛,“就是,妈妈以前认识的一个阿姨”   许叔岩眼睛在她面上扫过,最后没有多说什么,只道:“阿凉,你现在生活和美,就不要因为父辈的伤心事打扰你自己的生活。你小的时候,我们不愿在你面前提起你妈妈,就是怕你伤心,现在,就让一切都风平浪静的过去吧”   这番话说得感慨良多,许凉只能品着其中意味,但却摸不着里面的深意。爷爷要是不想告诉她,说话便滴水不漏。   可如果这事真没有蹊跷,又何必瞒着她?   许凉失神片刻,看着爷爷皱起的眉头,忽然觉得这里面的不平静来。或许她的母亲,就是许家潜藏在最深处的秘密。   既然问不出什么,许凉也不想在白费力气,话锋一转,询问起老人家的健康来。   许叔岩说自己一切都好,每天无事就舞剑逗鸟,或者和一帮老友喝茶钓鱼,轻松自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听说你昨天回家来,跟你爸爸聊天来着?”,许叔岩宽慰地笑着。   “是啊,说了会儿话。刚好爸爸这几天不太忙”   许叔岩笑着点点头:“总是亲父女。阿凉,你爸爸在你这里,做下过不少错事,但到底都是一家人。可……哎,这些年他对你的态度我也看在眼里,真是想为他说两句话,都没底气”   这样一说,许凉满心复杂。扶着爷爷的手臂道:“可能小时候我对爸爸有些埋怨,可长大之后不会了”   许叔岩拧眉看她,那是因为你已经死心,况且,有一个对你更好的人扮演这个角色。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许凉喋喋不休地一遍遍嘱咐他要注意身体,大院儿里安排去体检不可以躲懒。   许叔岩笑呵呵地说:“这气势,真跟管家婆差不多了。平时你也这样念轻蕴吗?”   许凉被他调侃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就知道欺负我,我说一句,他就有十句等着了。为了清净,我必须保持缄默”   她语气古灵精怪,把许叔岩逗得不禁笑出声来。   父亲今天并没有在家,许凉并没有进屋里多耽搁,她没急着回叶家,反而漫无目的地在大院儿里转。   她的头脑忽然闪过一丝清明,刚刚自己随口编的话,倒给了自己灵感。   忽然想到潘老给自己的那张照片,还有那次到潘家,潘老和其他人的态度。那位活在潘家人记忆里的姑姑……   许凉忽然觉得心惊。   她赶忙回到叶家,让司机赶忙开车送她回家,微娘看她火急火燎的样子,追上去问:“阿凉,什么事这么急啊?”   许凉来不及跟她多做解释,只觉得有一股心气推着自己赶快回去确认一遍。她只说:“我有东西落在家里了,要回去找一找,微娘,你帮我跟奶奶说一声好吗?”   还未等微娘回答,许凉便上了车,催着司机发动引擎,汽车飞驰出了官邸大门。   回到家里,许凉咚咚咚上了楼,脑子里忽地有些空白,她记得那块怀表就装在自己的首饰盒里。   但离梳妆台越近,她心跳越快,仿佛那里面装的不是首饰,而是一场汹涌的海浪,一旦打开,自己就要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她喉咙发干,紧了紧拳头,心里数了几个数,这才一下子将首饰盒打开。那个怀表因为并不佩戴,所以装在最底层。   明明知道它在哪儿,许凉有些近乡情怯一般,一层层将上面的打开了。她在推迟最后的审判。   终于到了最底下那一格,许凉呼吸一窒,慢慢抽开,怀表静静地躺在里面,有一层安然的光泽。   伸手拿出来,握在掌心,有一点沁人的凉意,直到怀表上面染着体温,许凉才微微颤抖地将打开。   可本该放在里面的照片却不见了。   许凉瞪着空空如也的怀表好一会儿,这才急忙动手又在最后一格里翻找。还是没找到,她把搜索范围扩大到了整个首饰盒。   但最后仍然一无所获。   她坐在梳妆台前,咬了咬下唇,拿出手机给叶轻蕴打电话。   等了没多久,他便接起来。   “阿凉?”,叶轻蕴走到安静的地方和她通话。   许凉也不套圈子,直接问他道:“怀表里的照片去哪儿了?”   电话那边顿了顿,“我拿走了”   “你拿走——”,她忽然反应过来,捂住嘴唇,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照片里的人,是我妈妈,对不对?”   叶轻蕴没想到她察觉得这么快,他喉咙一紧,但又不想骗她,“阿凉,你别激动,等我回来,我们再谈好吗?”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大声道。   他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眸间又是一片清明,“是的,她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电话那头许久都没有声音,这份诡异安静使他心里不安,叶轻蕴小心翼翼地叫道:“阿凉?”   回答他的只是一声细细的哽咽,许凉便挂断电话。   叶轻蕴今天席间应酬的是华闻最大客户之一,因上次的年会其人在国外,并没有参加,便特意重新找时间聚一次。   他心里越来越担心,回到孙家菜馆的包厢外面,他顿住脚步,对身边的方誉道:“接通谭副总的电话,我有事交代他”,说完又问,“有烟吗?”   方誉平时并不抽烟,但应酬时会帮叶轻蕴带上顶级的雪茄,或者香烟,以防多方好这一口,谈话也多个突破口。   他拿出烟盒与打火机递过来,叶轻蕴抽出一支,夹在修长的指间。火苗把烟给舔燃,那微蓝的火光使他看起来更多了一份阴郁。   方誉在拨电话时,叶轻蕴指示他:“跟他说,赶紧过来顶一阵,我有重要的事要回家一趟。让他务必尽快”   电话拨通后,方誉按原话跟谭柯宁一说,对方叫苦不迭,“我可刚刚有空休息的一天的,不用这么火急火燎地抓我壮丁吧?”   方誉便给叶轻蕴一个为难的眼神,叶轻蕴把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手表,凝声道:“我给你十分钟,每超一分钟,就扣你一次年假”,谭柯宁又要说话,但被叶轻蕴及时抢白,“现在你还有九分钟”   谭柯宁听他语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正色应了声好,火速挂了电话,往孙家菜馆赶。   叶轻蕴出去的时间有些长,向客人道了恼,又含着从容笑意同对方闲聊,只不过时不时看一眼手表。   跟叶轻蕴打交道的,没一个班不是人精。那人看叶轻蕴似有急事,所以当一提说谭副总会来作陪,立马就乖觉地说叶先生有事不必多留,都是熟人,打惯了交道,不用那么客气,和谭副总喝酒同样庆幸之至。   这边都交代清楚,叶轻蕴这才急匆匆往家里赶。   回到家的时候,却看见许凉正蹲在庭院花台里拔草。只见她两手毫无章法地乱抓,旁边一堆枯草叶,耷拉堆成一团。   有一只手搭在许凉肩头,她这才回过神来,吸了吸鼻子,抬臂在脸上抹了一把,这才回头冲他扬了扬嘴角,“回来了?”   叶轻蕴瞧她笑得有气无力,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肩膀,说:“起来吧”   许凉点了点头,直起身子,膝盖处却忽然一软,叶轻蕴赶忙将她揽在怀里。   她干笑着说:“腿麻了”   叶轻蕴待她缓过劲儿来,松开她,发现她手都冻红了。也不管她手上沾了土,将她的手捧住了,呵了一口气揉搓着。   许凉不禁缩手道:“我手是脏的”   他温柔地笑了一下:“没事儿,我不嫌弃”,又问她道,“今儿怎么跟这些草过不去了?”   她垂着眼睛,“既然都没救了,又何必等到明年春天,早早解决了,也好种些新花在里面”   “想种些什么?”,他问道,并不觉得这话题无聊,她不急着提她母亲的事,不就指望着能欢一会儿是一会儿么?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   “种些南瓜吧,长得个儿大,等长成了,给官邸送两个,让奶奶尝尝咱们收获的果实”,她畅想着来年秋天,眼睛里微微发亮。   “刚刚不是说要种花吗?”   许凉这会儿有力气瞪他了,“善变是女人的特权”   叶轻蕴举手投降:“好,好,南瓜就南瓜,只是你别刚种下秧苗,又使用你的特权,到时候翻土都来不及”   她将额头往他胸口上撞了一下,然后贴在上面不动了。   叶轻蕴手上也沾了土,所以不能将她抱住,便柔声问:“怎么了?”   “她在哪儿?”,许凉声音闷闷地,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他道。   叶轻蕴:“谁?”   “怀表里,照片上的那个人”,许凉哽咽了一下,这会儿提起来眼眶就湿润起来。她当了二十多年没妈的孩子,这时候突然说她母亲还活着,既高兴,又委屈。   “这个我真不知道”,他笃定地说。   许凉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算了,既然她从未出现过,我又何必去找她”,她有些赌气地说。   叶轻蕴安慰她道:“这也是个宽自己心的办法”   “不过——”,她又怅然道,“我还不知道有妈妈是个滋味呢”   叶轻蕴听了,眼眶胀得发疼,“嗯,不过没关系,有我呢!从小我不是给你又当爹又当妈?你第一次来月事,还不是我——”   许凉大窘,急忙打断他威胁道:“不许你再说”   他轻笑了一下,在她额头上吻了吻。   许凉等他的嘴唇离开,却忽然环上他的腰,踮起脚尖去亲吻。   叶轻蕴享受着她难得的主动,扣开她的齿关,温柔地触碰她的舌尖。   许凉却一下子被电到一样,嘴唇一下子弹开,颜如桃花,两只眼睛里面秋水盈盈。   叶轻蕴正要俯身再吻,许凉却突然伸出两只手掌面向他,隔在两人中间,唇边带着一抹得逞的笑容,说:“叶先生,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西装”   不等他逮住自己,许凉飞快转身往屋里跑去。   叶轻蕴站在原地看她再次鲜活起来,背上带着两只小巧的手印,声音低低地笑了起来。   ------题外话------   更新啦亲们,今天有二更哈,不过应该还是有些晚,看文愉快,么么哒(づ ̄3 ̄)づ╭?~ ☆、217.他这么没下限   许家,许若愚正在整理自己新得来的古籍,这些都是他自己从古玩市场上得来的。一个人去,并不带随从,有时候甚至还带条围巾或眼镜乔扮一下,以免别人认出来。   在官场上,特别是身在现在的位置,便不能将喜好暴露在人前。   他爱书,满柜子都是,有些并不是真品,但他并不挑剔,一股脑放在上面。雅俗共赏,真假共存。   有些珍品孤本,则收藏在银行的保险柜里。将来等他走了,全都留给阿凉。   想起保险柜,他翻书的手顿了一下。近来阿凉和轻蕴的关系越来越好,不像以前,总让他和父亲提心吊胆,就怕他们照顾不到,将他们凑合成一对怨偶。   不过现在看来,两个相貌都不凡,站在一起,真正的天作之合。   这么一想,他便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笑着摇了摇头。   听见门口有响动,许若愚抬眼一看,却是父亲许叔岩。   “爸,找我有事吗?”,今天老爷子倒没出去散步,让人心里生奇。   许叔岩走了进去,脚上只穿了一双朴素的布鞋。他在位时施政正直,广纳民心,有位受过他帮助的老太太对他感恩戴德,农村人,没什么好送的,每年亲自做一双布鞋送来。等老太太死后,她儿媳妇继续着这件事。   只要不出门,许叔岩都是这简单打扮。   许若愚自叹自己这辈子做官,做到有这一双布鞋就功德圆满了。   父子两个隔着一个小檀木桌坐着,许若愚替父亲斟了茶,一股清香茶味飘到房间的角落里,使人心中生静。   “阿凉今天,来问我她母亲的事了”,许叔岩缓缓开口。   一声闷响,许若愚手里的茶杯忽地落在地毯上,没打碎,里面的茶水却浸湿了表面,看起来比别处暗。   许若愚不敢置信地瞪着一双眼睛,手缓缓地落在两只膝盖上,无可是从地在上面揉着。   “她……她知道了?”,许若愚嘴里干得厉害,刚刚喝下去的茶水像瞬间蒸发了一样。   许叔岩摇了摇头:“还没有,但她已经起了疑心。可轻蕴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即使阿凉一时不会深究,但他一定会一查到底”   许若愚失了魂魄一般摇头,嘴里念念有词,“不,不能让阿凉知道这件事。她是那么干净的孩子,绝不能让她沾到这种污秽当中来”   许叔岩不禁一叹,“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孩子大了,她有自己的主意。就像以前我逼着她和轻蕴结婚,这种事能做一次,但不能有第二次”   许若愚儒雅了一辈子,此时心里却恨出血来,“是谁把这件事透露出去的?!这事不仅阿凉不能知道,连轻蕴也不能。不然的话,他该怎么看阿凉?怎么看我们许家?”   想起女儿好不容易才获得幸福,绝不能因为父辈的错事,毁了她一生。   许叔岩苦笑道:“轻蕴有多护着阿凉,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在她身上有一丁点的存疑,轻蕴都要刨根问底,更何况是关于她母亲的事了。这时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说了这么多,他才回到正题,“我来找你,是因为看着他们小两口关系突飞猛进,轻蕴说来年就和阿凉举行婚礼。既然要堂堂正正做夫妻,我们便不能亏待阿凉,那座宅子我年年找了古建筑修复名家保养着,趁着着机会,就转到阿凉名下,就算是她的嫁妆了”   这事本来就商量好的,许家只有许凉一个女儿,那座闻名整个南方的宅院,最后的主人只能是她。   许若愚便点点头说:“最近我也在想这事,虽然叶家声势浩大,但我们家阿凉也要有傍身的东西。看她和轻蕴恩爱的样子,说不定您就要当祖父了”   父子两个虽说心里都沉甸甸的,但一想到阿凉,心里都淌过一丝清亮甘甜,不禁相视而笑。   到了晚上,他们正在谈论的许凉正窝在书房里的沙发上看小说。   叶轻蕴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便将她捉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来。他在民国翡翠台灯底下办公,她则捧着一本书在看。   窗外有呼呼的风声,时不时将窗户刮得簌簌作响,衬得书房里更加宁静安全。   许凉看的是一本古代言情小说,讲的是一对相爱的表兄妹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结为连理的故事。   表哥生在一个官宦世家,可表妹却只是个商贩的女儿。在等级森严的古代,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   他们虽然相爱,但表哥的父母却不同意。两人只好在私下相会中,执手凝泪。   许凉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干嘛不私奔啊,看人张生和崔莺莺多大胆,直接就敢生米煮成熟饭。这表哥也不怕被憋坏了”,她脑洞大开,将自己和叶轻蕴带入进去,心想依他的性子,早把她给吃干抹净了。   叶轻蕴正在查看邮件里面,从美国发来的报表。这时听见她嗤嗤地笑,扫她一眼,“收收你那痴相,不然我还以为自己取了个智商闹亏空的傻子”   “相公,奴家如何惹到你了?”,许凉捻起兰花指,嗲声嗲气地说道。   只是还不等叶轻蕴再次诋毁她的智商,许凉自己都受不了地打了个寒战,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叶轻蕴笑吟吟地看着她:“瞧瞧,平时你老说我跟你的智商过不去,就你这样子,叫我怎么说得出违心的话来?”   他跟她说话,都是把商场谈判的那一套拿出来。纵然许凉有三头六臂,也绝不是对手。比不赢就不比了,许凉哼了一声,不再接话,又把注意力深埋在小说当中了。   继续看下去,书里面又说,表妹家里自知配不上表哥。她父亲又是个急功近利的人,为了混上皇商,竟要将女儿嫁给一个太监。   就在许凉心里直吐槽表妹的父亲黑心烂肺的时候,表妹满脸是泪地被那位权势极大的太监掀了盖头。   这位公公不仅一人之上万人之上,他还长得极其俊美,一举一动皆可成画。   可然并卵,表妹心里,爱的还是表哥。那太监对她十分守礼并且温和,妹纸心里想啊,就为他这份谦和相待,也要报答。   便十分贤惠地将太监的宅子给操持得井井有条。俊美太监终于有个像样的家,虽然身体残缺,还是耐不住对那位商家小姐的爱意。他一边想亲近他,一边又为自己的残缺自卑。   他觉得她就像天上的月亮,而自己就是泥淖,只能浅浅地享受她的光辉,但永远不能得到她。   而那位表哥眼见自己心爱的人身陷囹圄,性情大变,发誓终生不娶。在父亲死后,继承家业,考入官场,受皇帝赏识,成了人生大赢家。   最后他和那位大太监斗智斗勇,终于将对方置于死地,如愿以偿地抱得美人归。   但只有商家小姐知道,大太监并不是没有能力赢,而是他终于在对她的虐恋中解脱了。他盼着来生早一点到来,他不会入宫,捧一束她喜欢的紫色鸢尾,日日在她家门前等她。   许凉看得眼泪汪汪,叶轻蕴叹了口气,将书从她手里抽出来。   她强烈支持女主和大太监在一起啊,只是结局却不尽如人意。   许凉抹了一下眼睛,瞟了一眼叶轻蕴的下半身,问道:“太监被切了,还能长出来吗?”   叶轻蕴觉得她思维跳跃到九霄云外了,一把将她抱起来,往卧室方向走,“这我怎么知道,你今晚托梦给太监问问”   许凉丧气地把头搁在他肩膀上,身体缩在他怀里,就像某只精神不好的小动物。   她恨道:“古代怎么回事,不知道近亲不能结婚啊?那位小姐和她表哥生出来的,指不定是傻子”   叶轻蕴脚下一顿,凝神往她脸上扫视一圈,“你怨念怎么这么大?”   “我喜欢那个太监”   他又停住了,眼睛眯了眯,语气危险地向上扬,“嗯?”   只恨她嘴太快,许凉吐了吐舌尖,“额……我只是替那位小姐喜欢那个太监,这么个好男人她错过了多可惜”   叶轻蕴好笑道:“行了,看个小说也有这么多话说,赶紧洗了睡觉吧”   但许凉这时候还沉浸在小说当中,“古代人没有现代人聪明,是不是因为有很多近亲结婚,然后多出很多傻子?”   叶轻蕴轻轻将她抛到床上,“你不也是个傻子?”   说完他便觉得失言,小心翼翼地朝许凉看过去,见她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一夜无梦,第二天叶轻蕴陪了许凉一上午,不准她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便同她下棋。   许凉的棋艺好久没有磨练,倒退了十万八千里,期间悔棋无数,叶轻蕴都大度地包容,同时将她杀得片甲不留的时候也从未心软。   两人下棋就拿亲吻作赌,要是叶轻蕴赢了,许凉必须亲他一百下;可许凉要是赢了,叶轻蕴就得一百天不准碰她。   为了自己的福利着想,叶先生自然使出浑身解数,一百个亲吻轻松收入囊中。   谁知道许凉却在中午吃饭的时候,不顾吃相,故意弄得嘴唇沾油,说立时就要兑现赌约。   叶轻蕴被恶心得不轻,站起身来就跑。夫妻两个围着饭桌一个追一个躲,许凉一边跑一边笑得不行,捂着肚子哈哈直乐。   看她这样清澈干净的笑意,叶轻蕴心里暖暖地漾开一层涟漪。他趁许凉扶着桌子的空挡走上去,捧着她的脸就要吻下去。   反倒是许凉不好意思地躲开了。   叶轻蕴随口道:“我连你尿尿的地方都吃过,这算什么?”   他这么没下限,许凉一瞬间脸颊爆红。打死也不愿意让他亲,咚咚咚跑上楼去了。   看她跟受惊的兔子一样,叶轻蕴心里终于感觉舒缓了些。只愿她能从最近的阴霾当中走出来,为了能哄叶太太轻松一些,叶先生觉得自己脸皮厚得一日千里。   他甜蜜地叹了口气,这才上楼跟许凉打了声招呼,说自己下午有事要出门一趟。   许凉一见他进来,便将脑袋埋在被子底下装鸵鸟,她闷闷地说:“知道了”   叶轻蕴怕自己再呆下去,她只怕要被闷得窒息,便下了楼去,乘车离开。   他出了门没一会儿,门铃便响了。   许凉抿了抿头发,下楼去开了门。惊讶地看着门口的嘉晖,问道:“你怎么了?”   嘉晖委屈地眨眨眼睛:“姐姐,怎么这几天我给你打电话,你总是不接”   许凉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先请嘉晖进了门,然后她跑到楼上去看了拿了手机下来,却发现嘉晖竟然在她的黑名单里。   她从未这么做过,料想是叶轻蕴动的手脚,许凉便笑道,“对不起,嘉晖,是我的手机设置有问题。等会儿我修改一下”   嘉晖点了点头,四周扫视一圈,问道:“你……同他和好了?”   因为嘉晖同叶轻蕴见面的时候,两人之间并不愉快。许凉便有些尴尬道:“是,我为他上次的莽撞向你道歉”   嘉晖仍有些不放心,皱着眉头说:“你上次已经不知道跟我说了多少遍对不起。我并不介意他对我怎么样,只是怕他又伤你的心”   听出他话里的关切和担忧,许凉心里未免感动,她笑说:“姐姐不是还有你这么个娘家人么?”   嘉晖听她这样说,瞬间眉开眼笑,精神气十足地答道:“对,下次他再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就把你带到美国去”   ------题外话------   二更来啦,呜啦啦 ☆、218.我们家都听老婆的   嘉晖正和许凉聊着,看她脸上一层柔光,带着粉嫩的亮泽,看来气色不错。心里虽然还没有完全放下心来,但见她比之前的精神不济的样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又暗暗欣慰。   此时他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她弟弟,还是兄长,总之她一旦没在眼前,总要时时担心。   想到这儿,他心里不禁感到好笑。   今天只是顺路来看看她,既然一切雨过天晴,嘉晖也未多留,当即就要站起身来告辞。   许凉惊道:“怎么才来了一会儿就走?”   嘉晖摇摇头说:“我还有事要去办,就顺便来瞧你一眼。时候也不早了,我怕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了”   许凉虽然有心留他,但听说他有正事,便道:“原来是这样,那这样吧,等你有空了,我再请你吃饭”   嘉晖笑了笑:“何必那么麻烦,要说一起吃饭,还不如我亲手做给你呢”   许凉也跟着笑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到嘉晖,心里就觉得温暖,可能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温柔的孩子吧。   送他到了门口,正要开门,有人却从外面把门给拧开了。叶轻蕴正面对着她,刚要说话,就注意到了站在一边的嘉晖。   他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徐凉快看他一副风雨欲来的气势,赶忙解释道:“嘉晖是来看我的”,又问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叶轻蕴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扫了一圈,淡声对许凉道:“有一份重要文件落在家里了,所以回来取”   许凉“哦”了一声,便没人说话了,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   叶轻蕴嘴角淡漠地扬了扬:“那天时间太仓促,你还没来得及跟我介绍这位小友呢”   “这是嘉晖,前些日子我们刚认识的。他为人十分热忱,做菜也是顶顶拿手……”,许凉忽地发现叶轻蕴脸色越来越沉郁,眼眸又黑又深,她说话的声音便越来越小,在他的凝视下,住了口。   嘉晖自然看不过他对许凉黑脸,身体往她前面一挡,语气不善道:“叶先生,我只是顺路看看她而已,你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吧?要真反应如此过度,倒让人觉得你没安全感了”   这话像直戳中叶轻蕴的心思,心里怒极,面上却更加沉稳,“有没有安全感这回事,我没有必要跟你讨论。但依我看,你还真是年轻,你父母没教过你你,不要在别人的地盘随意挑衅么?”   叶轻蕴说完,往别墅大门口招了招手,一队保安已经步伐整齐地小跑过来。   他转身对一众毕恭毕敬的人抬了抬下颌,“这位先生不请自来,我倒不知咱们这个五星级别墅区的治安检查什么时候这样差了,什么人都敢随便放进来”   领队的是物管经理,按说如果真是别家有事,保安去解决就行了。偏叶轻蕴是别墅区的投资人,要怠慢了他,只怕天都要塌下来。   叶轻蕴语气轻飘飘,落在物管经理心头却成了一座大山,压得他头埋得更低。   既然他亲自发话了,保安们自然手脚利落,一个上前,就要把嘉晖拿住。   许凉却冷着脸往前迈了一步,沉声道:“我看谁敢动他一根头发!”   物管经理心中暗暗叫苦,这叶太他虽没打过几次交道,但接触过便知她是那种和善温柔的人。但到底是世家出来的女子,一强硬起来,身上总有一股泠然气势,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可那边叶先生还瞧着呢,只怪今天他急吼吼地跑过来在叶先生面前露脸,却没想到捧住了一个烫手山芋。   物管经理苦哈哈地笑了一下,为难地看向叶轻蕴:“叶先生,这——”   叶轻蕴哼了一声,就在其他人缩了缩脖子,以为他要发难的时候,他却清了清嗓子,十分不甘心地说了一句:“我们家都听我老婆的!”   这话说得出人意料,连许凉也不禁看过去,夫妻两个眼神略为一撞,叶轻蕴便撇开头去。   那微微下垮的嘴角,看起来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许凉心里发笑,面上却十足温婉地对物管经理说:“虚惊一场罢了,这也怪我,没事先跟轻蕴说清楚,真是麻烦冯经理了”   冯经理乖觉,偷眼觑着叶轻蕴,见他并没有意见,便陪笑道:“叶太哪里话,这都是我们该做的,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您可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   许凉温和笑道:“一定”   冯经理带着人,哈着腰跟叶轻蕴道别,这才领着人走了。   解决了一个麻烦,但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自己。   许凉夹在两个男人中间,无可奈何。   嘉晖同叶轻蕴眼神对峙一会儿,但转念一想,干嘛跟这个占有欲爆棚的男人耗时间,何况他也并不想让许凉左右为难,便说:“姐姐,时间不早,我先走了”   许凉有心想缓和他们之间的气氛,便说:“如果你的事情不急,就留到中午吧,我跟你姐夫也尽尽地主之谊”   嘉晖看了一眼倨傲昂着下巴的叶轻蕴,说:“算了,我怕有些人不欢迎我”   说完冲许凉安抚一下,说:“姐姐,再见,下次我再来看你”   叶轻蕴在一旁凉凉地说:“没下次了”   许凉简直那他没办法,横了叶轻蕴一眼,又转过头去笑眯眯地冲嘉晖说:“好,就这么说定了。嘉晖,路上小心”   嘉晖笑得十分灿烂,大声应了,这才一路出了门。   许凉一直看嘉晖的背影消失,才收回眼神。   一扭头,面色不愉的叶先生正坐在沙发上,满身的怨气都快冲破天际了。   她深觉自己就像幼儿园老师,安抚完一个孩子,又要赶忙照顾另一个的情绪。   许凉走过去,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一边问:“九哥,你生气啦?”   叶轻蕴不理他,眼睛看向一边。   许凉抓着他的袖口来回荡秋千,嗔道,“轻蕴,你别生气嘛”,这种撒娇模式她一向不屑用,但谁让他就吃这套。   果然,他头偏了一下,眼神上钩了。   许凉趁机生猛地在他嘴唇上嘬了一下,带出很响亮的声音。叶轻蕴也被她给镇住了,看着她没说话。   “嘉晖真的只当我是姐姐,你千万别多心”,她拉住他的手臂,头枕到他肩膀上去。   叶轻蕴摇头失笑,他都还没说消气呢,她便自动自发地缠上来了。这丫头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无法五天。   但他又眷恋这种感觉,有一种……喜怒哀乐都随心的真实感。   他太了解许凉了,那么个慢性子,并且一根筋的人,现在好不容易爱着自己,便不会轻易移情别恋,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花那么多心思和时间,才潜移默化地代替了宁嘉谦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只是当时去那间公寓找她,开门的却是严嘉晖,急火攻心之下,他便不受控制地想让她眼里只有自己一人。   可现在冷静下来,却觉得不太妥帖,毕竟那人只是她认识不久的严嘉晖,不是曾经她一心一意爱着的宁嘉谦。   叶轻蕴抚摸着她的头发出神,许凉却突然仰起头,提醒他道:“你不是回来拿文件的吗?”   他一遇上她就昏了头,不过既然已经迟了,也不用再赶时间。   叶轻蕴便说:“严嘉晖身份不明,你还是少跟他往来”   许凉不解道:“你干嘛要查他?嘉晖是个好孩子”   两个人的做事方法不一样,往往就会往岔路上去,叶轻蕴也不强拧着她往自己的思路上走,只是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险起见。我相信一个人,看的是证据”   许凉抿了抿唇,“一个人对自己好或者不好,你的心最能辨别是非。就像我从小愿意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知道,你真心对我好”   做夫妻讲究的是求同存异。有不同的认知,这取决于人的性格,叶轻蕴虽然坚持自己的做事方法,但也觉得她这样说没错。   毕竟这才是那个真挚的许凉,说出来的话。   第二天,许凉接到高淼的电话,对方神秘兮兮地说强烈请求见她一面。   许凉知道高淼好奇的是什么,觉得好笑,当即应承下来。最近婆婆电话打得比平时勤了,大概是因为上次九哥生病,把她担心坏了,也因为他们不久就要从京里回家来,时间近了,却越加想念。   等婆婆聂缇回来,许凉和叶轻蕴就要搬回官邸去住,到时候大概就没这么自由了。   再说今天叶轻蕴去参加酒品拍卖会去了,怕她这个极不能沾酒的人去了,他好要时时照顾,许凉没等他开口,就先说自己不去。   她换好了衣服,上身穿了一件黑色夹克,一条黑色蕾丝半身裙,裙子及踝,脚上一双流苏短靴,看起来利落性感,衬得整个人身姿修长。   拿上灰色坤包,许凉便出了门。   看时间还早,许凉便未急着让司机过来,只吩咐他将车开到别墅区大门口,自己走出去就行了。   她走得慢,平时要这么好的天气,许凉肯定心情飞扬。今天却颇怪异,总觉得身后有眼睛盯着自己。   意识到不对劲,许凉心跳得快了几分,但到底沉稳,只是拿出包里的化妆镜,假装是在检查妆容,其实是透过镜子,在四处查找跟踪自己的人。   她找好角度,终于看到身后有个人鬼鬼祟祟地走在后面,时不时东张西望,自己往前走,他便往前,自己停下,他便找四周能遮挡的东西。   许凉心里一凝,脚步快了一些,没一会儿就看到接自己的那辆红色宾利,司机看到她来,赶忙下了车,将汽车后座打开了。   上车,许凉让司机等一会儿,只见刚刚用镜子观察过,戴一顶黑色鸭舌帽的男人,正在门口警卫处拿取身份证。   他的目光不一会儿就往这边扫一眼,许凉抿了抿唇,对司机说:“开车吧”   司机应了,车子稳稳地滑了出去。   许凉跟高淼约好了,在一个咖啡馆碰面。没想到两人竟是同时到的,高淼走到门口,便看见才下车的许凉。   高淼对着许凉的座驾叹为观止,“这车得七八位数吧?我们总裁对你还真舍得”   许凉只笑了笑,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司机会开那辆来,这时候也不好接口。   两人挽着手,往咖啡馆里面走去。   因为刚才察觉有人跟着自己,许凉的神经不禁敏感了些,一进去,她便先往四周观察一遍,见并没有什么异样,心里微舒一口气。   高淼看她皱着眉头,笑道:“今天你这表情是专门为了搭配这身衣服的吗?怎么看怎么了冷艳”   许凉被她一打趣,心里舒缓不少,也笑道:“可不是,怕你一会儿对我严刑拷打,这会儿我得给你一个不好惹的印象,省得你手下不留情”   两人在咖啡馆卡座坐定,点了咖啡,高淼道:“我敢对你干嘛?只怕动你一根头发,我在华闻就没好日子过了——不,是要过上没有华闻的日子”   许凉嫣然笑道:“有这么夸张吗?”   今天她打扮明媚,颜色鲜亮但不浮夸张扬的妆容,将她的五官修饰得十分立体。那艳丽卓绝的样子,勾魂摄魄。   高淼看着她生得倾城模样,也怪不得能总裁霸着不放手了。要说他们总裁以前的确绯闻不少,但分手之后还能让他吃回头草的,历史上就只有许凉一个。   这不是把人吃得死死的还能有什么?   男人一旦陷进去,比女人更疯狂。   高淼那专注的眼神,把许凉全身看得发毛,她伸手在高淼面前晃了晃,“喂,睁着眼睛做梦呢?”   高淼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叹道:“我们那惊才绝艳的总裁,怎么就在你这小阴沟里翻了船?”   许凉瞪她一眼:“你到底是哪个战壕里的战友”   “哎,我这不是为了整个华闻女性员工的心声嘛?要你真身一暴露,就能成为公敌”,高淼今天打定主意要挖出好料来,八卦兮兮的样子,绝不会输给资深狗仔,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看对眼的?”   许凉十分坦然地说:“三年前”   高淼难以置信地说:“三……三年前?”,乖乖,哪个女人能在叶先生身边呆那么长时间,并且这么久了都还没失宠?   许凉觉得她的震惊还不够似的,又补上一句,“三年前我们结的婚”   高淼手一软,差点儿把手里的咖啡摔在地上,幸好她反应快,只洒出来几滴。   “结……结婚?”,高淼舌头都伸不直了,两只眼睛成了探照灯。   许凉被她过度的反应给逗笑了,“平时你嘴皮子不是挺利索吗?今天怎么成结巴了”   高淼像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一样,左右瞧了两眼,没人在偷听,这才问她道:“这么大个事儿,你连我都瞒着?”,你藏得真够深的。   许凉颇不好意思地说:“以前我们之间感情不太稳定,便说好了不对外公布,明年我们准备举行婚礼,所以——”,没说完,许凉娇羞笑着,咬了一下嘴唇。   高淼还没从这个巨大爆料当中醒过神来,“这么个天神一般的人物,是你老公?”,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混乱了,男神和闺蜜结婚已经三年,那不是别人,可是其他女人做梦都梦不到的叶轻蕴啊!   过了好一会儿,高淼咽了咽口水,像是在吞下这个干硬的事实。   最后她才勉强接受,叹了一句:“我还当总裁会和谁在一起,不过他这座宝藏被你给收了,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她说着才反应过来,“那你不就是我的老板娘?”   许凉笑着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天呐,我和老板娘竟然当了这么多年朋友,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那么多顿饭,现在还一起喝咖啡,我该哭还是该笑啊?”   许凉:“你可以哭笑不得”   高淼:“……”,这人当了这么久的总裁夫人,她的心性竟从未改变过。也怪不得自己没察觉出来,添了这么一重光环,许凉仍是不骄不躁的模样。   看高淼受惊不小,许凉便转移话题道:“中午你想吃什么,我来订餐”   高淼:“我今天已经什么都吃不下了,我得回家缓缓”,末了又忍不住确认,“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不是你自己意淫出来的吧?”   许凉正色道:“我以华闻总裁夫人的名义发誓”   高淼失神地点了点头,“你简直往我脑子里扔了个炸弹”   许凉笑说:“可也没见你脑袋开花啊”   “我这只是用了夸张手法”,她反驳到一半,又强制自己和颜悦色,“不行,我不能对老板娘大吼大叫”   看她一副快精分的模样,许凉简直目瞪口呆。高淼从她瞳孔里看到自己失常模样,深觉不能再和许凉呆下去,她只想静静。   许凉看着道了别之后,绝尘而去的高淼,只能在原地哭笑不得。   看了看时间,这时候不早不晚地,还真一时找不到消遣的去处。许凉打了电话给叶轻蕴,他很快就接了起来。   “阿凉?”,他的声音顺着无线电波淌进耳朵里,充满磁性。   许凉听他语气闲适,心想这电话打得颇是时候,便说:“我把我们的事跟高淼一说,她被吓到了”   叶轻蕴轻声笑道:“等我们发布婚讯的时候,吓到的人会更多。不过——让他们惊吓去吧”   他恶作剧的口气把许凉给逗笑了,夫妻两个听着彼此的笑声,即使没有见面,心里也能描摹出对方笑时的样子,满心喜悦得微微发胀。   许凉又问他道:“今天拍到什么没有?”   叶轻蕴随口说:“拍卖行只拿些常见的品种来糊弄,并没有什么特别。比起国外拍卖会的种类,到底差三分。只不过我给你挑了几瓶没有酒精的果味饮料,喝起来却有些像鸡尾酒”   许凉觉得不可思议:“叶先生,你跑一趟就给我带了几瓶饮料,也不怕别人笑话”   他却不这么想,“谁的老婆谁知道疼”   这话说得霸道又执拗,却让许凉心里荡漾起一层涟漪,嘴角笑如堆雪。   叶轻蕴一向是等她挂掉电话,自己才收线,听她没说话却没挂掉,便出声询问:“阿凉?”   许凉这时候才想起要跟他说正事,“你能不能让陈修派几个人手给我?”   叶轻蕴虽然心里觉得奇怪,询问的话在唇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他直接说好。   许凉想跟他说谢谢,但又觉得太见外,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才说:“你早点回来,我今晚会早些洗完澡,等你”   叶先生从未被她这样光天化日挑逗过,一瞬间喉咙发紧,缓了缓呼吸,才哑声道:“好”   ------题外话------   当当当,更新来啦! ☆、218.我们还要白头偕老呢   可叶轻蕴回家才发现,童话里都是骗人的,许凉竟然躺在客厅沙发上就睡着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坐在她旁边,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脸。许凉梦呓了一句,身体动了动,又睡了过去。   可睡着的本人也没聊到睡眠来得这样凶猛。   下午在咖啡馆跟叶轻蕴提了让陈修带几个人跟着自己后,人来得很快。许凉看他们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只是发笑,“你们这样早把人给吓跑了,抓贼不是最忌讳打草惊蛇吗?”   陈修不明白她的意思,许凉只把大概计划跟他说了,陈修点了点头,趁着许凉去商场乱逛的机会,其他人都换上便装,在隐蔽处跟着。   许凉大大小小的店都转完了,被推销了无数产品,她也演得逼真,手里大包小包提着。   等她脚酸麻得快断了似的,才打道回府,但在车上,陈修说并没有出现什么可疑人物。   许凉虽然有些失望,但并不假觉得气馁。心急可钓不上鱼来。   回到家她便脱了,这才松了口气。不知不觉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连手机什么时候掉到地毯上都不知道。   叶轻蕴把她的手机捡起来。   许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他回来了。掩嘴打了和呵欠,眼睛里有丰饶润泽的水汽,“九哥,你回来了?”,她迷迷瞪瞪地说,像是在梦里和他说话。   叶轻蕴将放在茶几上的几瓶形状怪异的酒瓶递给她。   许凉一下子完全醒了,满脸趣味地翻来覆去看着。只见那饮料瓶子被做成各类抽象形状,上面有彩色的图案,看起来异常新鲜,富有创意。   她以前就因为造型图案,而喜欢绝对的酒瓶子,这下得了更特别的,便有些爱不释手。   叶轻蕴见她着实喜欢,心里也欢喜。心道这几瓶限量的果味酒,没白跟夏清江抢那么一场。   “想不想尝尝?”,他问道。   许凉倒觉得这么好看的酒,喝掉了怪可惜,但有心里其实好奇着它的味道。   叶轻蕴见她犹豫,便直接替她做了决定,拿了开瓶器来,开了酒,递到她手里。   因为瓶身比较厚重的缘故,里面的容量不大,许凉喝了一口,味道不似想象中的那么甜,但有一股难言的醇厚,跟叶轻蕴说的一样,有些像鸡尾酒。   她将瓶子递过去,“你要不要?”   叶轻蕴推说:“你先喝”,笑眯眯的样子,总让人觉得有阴谋。   许凉将信将疑,又抿了一口,他却忽然靠近,手握着她的侧脸稳上去,汲取她嘴里甜甜的汁水。   他的吻霸道,充满力量,但却有一种安全感和怦然心动。这酒里明明没有酒精,许凉却醉得脸颊发红。   过了许久,两人才分开,叶轻蕴捧着她侧脸的手滚烫,两人呼吸相缠,许凉觉得全身都热起来。   吻过了还觉不够,两人的嘴唇若有若无地相碰,空气变得易燃,随时要摩擦起火一样。   许凉重重喘息着,“酒里,是不是……有药?”   叶轻蕴手滑进她衣服里,或轻或重地揉着她的身体,另一只手则去轻轻抚摸她的嘴唇,接着俯身,轻轻将她嘴边花掉的口红吻去。   他一边亲吻,一边引诱她说:“傻乖乖,什么药?”   许凉恼了,挠着他腰上的肌肉,“你说什么药!”   叶轻蕴埋在她肩窝里闷笑,这酒里的确有一味成分带着催情的效果,在拍卖会上推介的理由就有一条“滋阴补阳”,只是没想到她这么敏感。   既然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到嘴的肥肉不能白白浪费。叶轻蕴打横抱起许凉,往楼上去了。   他们第一次在书房里缠绵,许凉虽然觉得有辱斯文,但没有一丝力气去阻止。她发誓,一定要怂恿那个只知道在自己身上种草莓的禽兽叶先生,把那张书桌给换了。   因为昨晚太过疯狂,这天早上许凉心安理得地睡了一次懒觉。   等她起床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他竟然还在家里的健身房锻炼。   他背对着门口,*着上半身,哑铃被举起来的时候,背上的肌肉便充满野性力量地拱起来,汗水顺着他结实的肌理往下流,全身在光线照耀下,有一层小麦色的光泽。   许凉觉得,为了这份男色,昨晚自己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也没亏。   叶轻蕴回头来,发现她正看着自己出神,俊美无铸的侧脸对准她,进行视觉轰炸。   许凉觉得自己再看下去就要流鼻血了。她赶紧跟他报备一声:“我有事要出门一趟”   叶轻蕴听下手里的运动项目,一转身,许凉立马咽了咽口水。   他轻嗤一声:“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走近了,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巧克力腹肌上,“要看就正大光明地看,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许凉一边抚摸着他的小腹,一边罪孽深重地想:男色害人啊!   不过她脑子还没完全糊涂:“我真有事要出去一趟”   美男计都不管用了,看来她决心够大的。叶轻蕴斜她一眼:“有什么天大的事,非要这时候去办?”   许凉想了想:“我想学开车”   叶轻蕴看着她,辨别这话的真伪,然后重重地哼一声:“你这是在咒我变成鳏夫么?”   许凉无比坚定地道:“我是说真的,九哥,你教教我”,她一脸祈求。   “以前几次的经验教训来看,我们家就是开4S店,也不够你撞的。上次你撞坏那辆,到欧洲修了两个月才送回来”,叶轻蕴跟她现身说法,劝她歇了这门心思。   许凉今天跟撞邪了似的,死缠烂打,终于把他磨到了家里的停车场,挑了一辆不常开的。   叶轻蕴坐在她旁边,问道:“你真要学?”   她系上安全带,“嗯”   拿她没办法,叶轻蕴看她挂了挡就开始踩油门,伸手将脸盖住了,一点也不想承认老婆太笨这个事实。   他用陪她一起丢脸的语气提醒道:“手刹”   许凉这才反应过来,干笑道:“太久没开,手生”   叶轻蕴苦口婆心地说:“我们真的不用做这么一对亡命夫妻”   许凉放下手刹,“放心吧,我们还要白头偕老呢”   他忽然清朗地笑开了,就为这句话,下了她的车再上救护车自己也值了。   许凉的车开得很慢,叶轻蕴看她晃晃悠悠,总也把车开不正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跟她说,这辆古董级老爷车,克莱斯勒猎兽只有两千台的产量,全国也只有四辆。怕再一念叨,给她增加压力。   可不管他多谅解,许凉还是不争气地将车开往一旁的草坪上开。   叶轻蕴赶忙掌住方向盘,许凉这时候才惊觉,赶紧踩刹车。   这一脚踩得急,叶轻蕴要是不系安全带,估计脑门儿就要阵亡了。他怒气冲冲地瞪她,想骂人,看她一副心虚愧疚的样子,又实在骂不出口。   他用“你没救了”的眼神凝视她一会儿,咬了半天牙,终于缓了口气道:“刚刚开车的时候,你不看前面,在看哪儿呢?”   许凉其实在从后视镜里看那个跟在车后面的男人,还是戴着鸭舌帽,乔装打扮都不尽职。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了。   她气弱地看他一眼,“我刚刚没注意到,不会有下一次了”   叶轻蕴责怪的话堵在喉咙里,顶得他上颚发疼。不过一想他也不是什么好老师,小时候连教她学自行车她都学不会,因为怕她摔倒所以永远不敢放手。   他只说:“我本来就没对你亡命天涯的车技,抱有任何希望”,便让她下车。   许凉打开车门腿迈下去,用余光观察,那个跟踪者已经不知道藏在哪里去了。   两人换了位置,叶轻蕴将车开回了家。   为了谨慎起见,许凉又出门几次,发现只要自己去人少的地方,那个神秘跟踪者便会出现,但如果去人多的地方,那人便很快消失。   他似乎在等待时机。只不过看许凉十分悠闲的样子,只以为她并未发现。   这几天许凉发现,跟踪她的人从一个变成三个,像跟在她身后的鬼魅影子。   他们在等时机,许凉又未尝不是。   这天叶轻蕴约了人去射击俱乐部,走之前,瞧了许凉好一会儿,问她道:“这几天你神神秘秘地,在谋划些什么?”   许凉只淡淡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叶轻蕴其实早有察觉,但从未过多限制。他眼眸深深地凝视她,可最后只说了一句:“万事小心”,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凉心里忽地像有了依靠,“放心吧”   等他走后,许凉上楼换了衣服,只穿了一休闲冬装,轻便干净。   她到停车场里径直选了车,仍是那辆倒霉催的克莱斯勒猎兽。只因这几天她背着叶轻蕴练车都开的这一辆,车老了,安全设备却一点不老。   许凉车开得照样慢,沿路悠闲欣赏风景似的出了别墅区大门。   后视镜里,等她的车开出去几分钟后,一辆面包车悄然跟了上来。   许凉嘴角一翘,鱼上钩了。   她把车一直开往郊外去,开这么慢,眼见着一辆辆车超过自己。甚至她看见有人摇下车窗,欣赏这辆名车,然后摇头可惜道:“女司机开这车,白瞎了”   许凉听了忍不住发笑,往后视镜一扫,心想对方果然耐不住。但另一方面也实在耐得住,自己开这么慢都有耐心坚持跟着。   车一路开到一条宽阔的道上,许凉忽然加速往前,后面的黑色汽车紧追不舍,此时竟连隐蔽也顾不上了,速度比许凉的还快,没一会儿就开到许凉车子旁边,并且越靠越近,试图将她的车子给逼停。   这速度已经是许凉开车历史上最快的一次,要是叶轻蕴在场,非得吓出心脏病来。但她没时间害怕,必须全神贯注。   眼看旁边的黑色汽车越加穷凶极恶,许凉咬牙将方向盘一打,离路边更近了一些。前方就是岔路,四面都是路口,许凉握紧方向盘,几乎将油门踩到底,终于冲出了那辆汽车的威逼。   而此时路口四面突然冲出几辆车来,将黑色汽车包围在中间。   这时候比的就是勇气和硬气,四辆车目标明确,即使离黑色汽车近了也丝毫不减速。   黑色汽车司机吓得腿软,汗顺着脑门儿直往下流。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他想要命,就不得不把车给停下来。   这时候四辆汽车都下了人来,穿着便衣,为首的那个绷起下颌的样子着实唬破人的胆子。   黑色汽车四面围着的人,拿着棍子在车窗和挡风玻璃上重重敲打,将里面的人吓得面如土色。一个个抱着头却无处可躲,只能任玻璃飞溅。   最后还是司机扛不住暴力,先开了门,祈求为自己这份主动,能被他们放过一马。   他跪在地上不住求饶,而车后面的人眼见司机叛变,也只好开了车门下车。   歹徒全都落网,被一一擒住,嘴里不住告饶。为首的那个更是贪生怕死,两只手被手铐锁在背后,谄媚道:“我们只是受人指使,只要各位不为难,多少钱都好说!”   这话说得响当当,并且豪气,嘴里开银行似的。   此时那辆黄色古董车又不急不缓开了回来,上面下来一个穿着简洁大方的女人。只见她冷冷地眼梢微挑,明明容颜娇媚,此时因为这份冷酷,看来刚柔并济。   她刚好听到那人说了这话,便嘲讽一笑,“那你不如好好算一算,多少钱能买你这条狗命!”   ------题外话------   二更来哒,终于可以睡觉了,晚安,么么(* ̄3)(ε ̄*) ☆、219.真相   这位领头的男子,许凉不认识,但陈修却一眼认出他来。正是霍济舟身边的走狗,向于海。   向于海环顾四周,对方的人手是己方的三倍之多,自己的人被包围得严丝合缝。此时除非突至天兵天将,否则栽在这里是一定的。   他手脚都被人钳制,此时动弹不得。而那位被自己当成目标的许小姐,此时昂着下巴俯视他,就像垂眸看着一粒低到极处的尘埃。   从这个位置,能清晰观察到她洁白优美的下颌线条,给人一种神圣之感。   向于海心道果然绝色,先前还不信她能牵制住叶轻蕴,但此时看来,童湘那个女人说得还是有几分可信。   陈修见他那双脏眼睛正在偷窥叶太,一脚踹上去,向于海闷哼一声,重重趴跪在地上,嘴角沁出血来。   等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满脸是灰尘地直起身来,向于海往旁边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笑道:“陈修,你跟在叶轻蕴身边这么久,还是个野蛮人。先礼后兵,不管多少年你也学不会”   陈修板着脸,不想跟他费话:“对你这种杂碎,用不着”,他蹲下去,一把扯住向于海的头发,将对方的身体扯得直往后仰,“谁让你这么干的?”   向于海喘着粗气,笑容诡谲,“你这么随便打人是犯法的,我只是正常行驶而已,半道上却被你堵住。等会儿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报警”,他故意把字眼咬得很重,淡红色的血水从嘴角飞溅出来,故意恶心人。   陈修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他这样倒打一耙,简直让人心里窝火。他带来的人看向于海到这时候还嘴硬,不由自主逼近,想教训这混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许凉在一旁冷眼看着,扫了一眼满脸仓皇,恨不得在陈修的人手里缩成一团的司机。沉吟半晌,她扬声把陈修叫了过去。   等陈修在回来,便把司机拎到一边,司机以为要拿自己开刀,两股战战,嘴里求饶声不断。   陈修给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们会意,撸起了袖子,对向于海等人拳打脚踢。   一时哭喊声不断,郊外荒凉的道路上尘土四起。   而在陈修手里司机哪里经得住这种场面,整个人更加惶惑,生怕厄运降临在自己身上。他这把骨头可受不起那等磋磨。   一股黄色液体便顺着他的裤管热热地淌到地上。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了,小心翼翼地扭头,却见陈修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   司机瞬间魂飞魄散。   陈修只怕这种腌臜场面脏了许凉的眼睛,便道:“叶太,接下来的事都交给我吧”   许凉却淡笑着摇了摇头,“我要是不去,怎么钓得出幕后那个人?”   在各种恐吓受惊之下,司机声线不稳地把他知道的那部分和盘托出。   他只道并不清楚绑架许凉的人是谁,向于海只告诉过他掳人后汽车到达的地点,其他的自己一概不知。   陈修再三警告,司机带着哭腔说,他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这时候另一边的拳脚声音渐歇,陈修的属下过来说,除了向于海,其他的都是小喽啰。但向于海是块硬骨头,自从上次霍济舟把他从牢里捞出来,他更是对其忠心耿耿。   这种程度的逼问,恐怕没什么好料可以问出来。   陈修点了点头,斟酌着要不要先带向于海回去。   旁边的许凉却开口道:“既然游戏都玩儿到这儿了,半途而废岂不可惜?”   陈修看过去,她满眼玩味,便问道:“您的意思是?”   许凉围着那辆四面透风的黑色汽车转了一圈。又看了看陈修手下们的车,指着其中一辆道:“让这个司机上车,带我们过去”   陈修顺着许凉的手一看,她所指的那辆和向于海他们的车型一模一样,办法倒是个:不错的办法,但叶太金尊玉贵,万一有个闪失,他们所有人的性命加一块儿,也顶不住叶先生的冲冠一怒。   许凉觑他一眼,安抚道:“放心吧,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脆弱”   对上她坚持的目光,陈修只好妥协,将司机往许凉挑中那辆车的驾驶位上一送,他自己则做到副驾驶位上。   等许凉上了车,陈修面无表情地将腰上的枪拿出来擦了擦,幽幽地对司机说:“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不然它将打穿你的太阳穴”   司机差点儿又尿了一次,他看都不敢往旁边看,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惶然保证道:“不敢,不敢”   旁边坐着个随时能要命的阎王爷,司机不敢耽搁,一路掌心出汗地把人带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废旧工厂。   里面守门的人看见车子开了过来,将门打开,又迅速关上。   陈修观察了四周的形势,这里十分空旷,好在没什么遮挡物,一眼就能看清对方在此处分派了多少人手。   人不多不少,有六个,他估摸着里面大概只有一两个。因为目标没到,守在里面也不起作用。   看汽车里的人好一会儿都不见下来,那些喽啰心里起疑,一步步靠近。   这时候司机突然下了车,对那些人呵呵一笑,听见身后有关门声,扭头一看,那位也下了车。赶忙把目光收回来。   其他人看这是个新来的,便狐疑问道:“六猴儿,怎么向老板没来,你反而带了个新人过来?”   被称作六猴儿的司机嘴角抽搐一笑,“这位兄弟是向老板的得力助手,路上出了点儿事儿,多亏了他,我六猴儿才能安全再和大家碰头啊”   其他人一看陈修身姿笔挺,一股刚硬气度,不由信了几分。   再说这六猴儿一向胆小怕事,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耍什么心眼儿。   众人便收了疑心,只问:“票呢?”,他们说的票,正是被绑的许凉。   这时候陈修拉开后座的车门,一把将许凉拉出来。   其他人看见下车的女子怯生生地含泪,五官绝美,皮肤水灵白皙得如同凝了冻似的,不由眼睛都直了。   其中一个更是淫笑道:“这么个美人儿,要是等会儿童小姐开恩,哥儿几个——啊?”,说着搓了搓手,后面的话有多脏,不言而喻。   那女子面上更怕,眼中凝露,更娇滴滴地梨花带雨,勾得人心里又酥又痒。   陈修不着痕迹地往前一档,万年没有表情的脸上难得浮起一层淡笑来:“我看还是先把她关起来,等我老板到了之后再说”   说完给司机使了个眼色,六猴儿忌惮他身上有枪,刚才那人对自己说得一清二楚,要是他敢轻举妄动,即使被人识破,也要先打穿他的脑袋!   六猴儿点了点头,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里面早准备好了一个小屋,用铁皮封着,闷得厉害。许凉被一把推了进去,四周无一件物品,活生生的牢狱。   她环视四周,忽地笑起来,长这么大,估计今天所见所闻最为特别。只怕会让自己终生难忘。   因为这里的空间异常封闭,许凉丝毫的笑声都会被无限放大,以她为圆心,带笑的声音如涟漪一般四散开去,和空气相互摩擦。   本完整的铁墙上却突然开了一个窗户,有个满脸嘲讽的女人将脸给探进来,“死到临头,你笑什么?”   许凉一见那女人,笑得更大声,“童湘,你也就这点儿能耐”   童湘恼羞成怒道:“我有什么能耐,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许凉敛了笑:“你把我绑来干什么?绑人可是犯法的!”   “绑你怎么了!叶轻蕴不是视你为心中至宝,许若愚当你是掌上明珠么?我倒要看看,打今天以后,你会不会觉得自己满身污秽!你身上流的每一滴血都是脏的!”,这些话像淬了毒,每个字眼似乎都打童湘的齿缝中蹦出来的。   许凉眼睛无波无澜,“童湘,你不如去照照镜子,看看谁的样子更脏”,她转念又问道,“不过你本事也不小,连向于海都能请得动。你什么时候又和霍济舟狼狈为奸?”   童湘哼了一声:“他恨叶轻蕴,就像我恨你一样”   许凉摇了摇头,悲悯道:“你真是可怜,瞧瞧你现在,被嫉妒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明明被抓被关的人是她,可许凉倒反过来同情自居,童湘阴沉的目光近乎癫狂,“那不如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许凉抿唇:“期待你没有底线的下作手段”   “嘭”地一声,童湘恶狠狠地将铁窗一关,小小的空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刚刚童湘打开的窗口被填上一个显示器。   渐渐地,屏幕上出现两个*纠缠的身影,两人嘴里“表哥”“表妹”地忘情叫着,暧昧的声音不断传进来,恶心地人直想吐。   接着是那位“表妹”怀了孕,她偷偷生了下来,可生下来的孩子却没有下巴,样子可怜又可怖。周围的人都骂他是只怪物,一看见他就要打骂,说他是“*的孽种”。   许凉呆呆地看着屏幕,她明明不想看那上面的情景,但脑子却一片空白。童湘为什么要让她看这些?忽然有个念想如流星一般从脑子里划过,可许凉却没能抓住。   她像木头一样,闪烁的光影在她脸上交替。许凉听见外面有警报声,还有打斗声,甚至惨叫声。   可一切落进耳朵里,都有些失真,隐隐约约地,像与她自己隔了十万八千里。   终于有一道声音近了,最为真切,是开门的声音。门被推开,叶轻蕴沉着脸走进来,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她全身被一层暖意包围,可另一道尖利的女声却让冷意再次传遍血液,她如厉鬼一样惨叫道:“许凉!许凉你看见了吗?你就是这么来的!你就是这样被你父母生下来的!你——”,后面只剩下挣扎的“呜呜”声。   叶轻蕴捂紧许凉的耳朵,将她拥得更紧。   许凉却轻轻推开他,将自己身上的微型摄像头取下来,递给他:“交给警察吧”   叶轻蕴接过去,满脸担忧地看她:“阿凉,你……不要听信她的胡言乱语”   许凉全身血液凝结成冰,身体往后一缩,彻底离开他的怀抱。她受惊一般贴着铁质墙壁,“我,我没有相信她的话,我没有”   他心里一痛,对她展开双臂,轻声道:“阿凉乖,到九哥这儿来,好不好?”   许凉泪如泉涌,“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对不对?你早就知道!”   叶轻蕴满脸笃定地说:“她故意这么说,就是不想让你好过,阿凉,你要用这些胡言乱语,来惩罚你自己么?”   许凉脑子里一团乱麻,她慢慢蹲下去,手臂抱着膝盖,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轻轻啜泣着说:“可这个答案却把一切都串了起来,为什么我妈妈明明活着,可人人都告诉我她不在了;我明明是爸爸的女儿,他却一点都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   叶轻蕴心疼得不得了,走过去,怜惜地抚摸着她的头顶,“这有什么呢?别说你父母有血缘关系,生下了你;就算我们有血缘关系,你这辈子也只能是我的老婆”   他把手伸过去,递到她面前,“站起来,这点事就觉得天塌下来了?就算天塌了,我个子比你高,也是我来顶着”   许凉看着面前这只大而温暖的手,眼眶一热,她试探着,将手放上去。   两人皮肤相接,叶轻蕴便一下子将她拉了起来,他捧着许凉的脸颊,用大拇指轻轻抹掉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近亲结婚生下残疾孩子的可能性很大,我们家阿凉这么聪明,肯定是别人弄错了”   许凉带着哭腔说道:“我哪里聪明了,你每天都说我笨!”   叶轻蕴笑了笑:“怎么不聪明了,你读书的时候,还跳过级呢!再说,你要真那么笨,我怎么可能被你攥得死死的,对你这样死心塌地?”   他脸上的笑容十分温暖,带着一层柔光,让人心里宽慰不少。许凉呜咽一声,手环着他的腰不肯放了。   叶轻蕴哭笑不得,对她说:“好啦,别哭了,警察还等着我们录口供呢”   许凉一惊,抬眼看往门口一看,果然有两个身着警察制服的人守在那儿,时不时往小屋的方向张望。   她轻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嗔怪道:“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叶轻蕴耸了耸肩膀,“明明是你一撒娇就忘了今夕何夕”   许凉瞪他一眼,她哪有在撒娇?   虽然心里有难言的痛楚,但眼下这件事却因自己而起,许凉敛了情绪,便要往外面走去。   她正要出声提醒,叶轻蕴却忽然撞在门框上面。原来是他个子太高,而这个铁质的小屋却十分低矮,没注意就要相亲相爱。   看他微恼地揉着额头,许凉不禁噗嗤一笑。   叶轻蕴看着她越过自己走出去的背影,欣慰地翘了翘嘴角,只要她心里轻松一些,也不枉自己这“不小心”的一撞了。   此时废旧工厂外停了好几辆警车,甚至还有特种兵,外面都是穿制服的人来来往往,正把里里外外都检视了一遍。   刑警大队的头儿看见叶轻蕴出来,赶忙迎上来,问道:“叶先生,这位小姐要跟我我们一起去警察局调查情况”   叶轻蕴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应该的,不过她受了惊吓,我希望我能陪同她一起”   李队便点头说:“可以”   说完,叶轻蕴便拥着许凉,上了自己那辆车。   看着那辆捷豹连警察也不用等,被他们自己人开的车尾随保护着离开,李队身边的特警小梁瞠目道:“乖乖,这是有多大气势啊,我们武警特警,加上他们自己的人不算,上面还专门派了特种兵里的神枪手”   李队掏了根烟出来点上,眼睛被烟气迷得眯了起来,哼笑道:“叶轻蕴要保的人,就是把全枝州的人手都抽调光,也没人敢有二话”   “叶家真这么霸道?”   李队摇了摇头:“不,不是他们家霸道。而是枝州的世家,有哪些没受过叶家的恩惠?恩威并施,这才是人家传了百年的道行”   车子被一路开到了警察局去,因为不是人人都能进去,叶轻蕴的属下便都等在外面。   他们去的时候,陈修已经先行一步,把事情的大致经过交代了一遍。但却把许凉为了钓出幕后黑手,故意被司机带到废旧工厂的事略过去。   叶轻蕴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童湘身上的绑架罪定死。   向于海一被送进警局,自然会把一切罪名推到童湘身上,他要想明哲保身,就知道该怎么开口。   霍济舟那边也不会就这么算了,但既然这次动不了他的根基,叶轻蕴便不会轻举妄动。他要布更大的局,让霍济舟自己钻进去。   一路上,叶轻蕴已经把该说的话对许凉交待过。所以在警察局里,许凉虽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但回答问题时却有条有理。   过了大半个小时,他们这才可以回家。   在车上,许凉便靠在叶轻蕴的怀里睡着了。   叶轻蕴怜惜地吻了吻她的额角,心里十分复杂。她开始变得勇敢,独立,终有一天,她会脱离自己的羽翼。   宠爱她,保护她,已经是不由自主的本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没有安全感的反而是他。   因为她需要自己的时候少了。   可另一方面,又为她感到高兴,她终于不只是小时候那样,跟自己身后,做他的小尾巴的姑娘了。   成长的过程就是,抛开人所拥有的,安逸的一切。   许凉是被饿醒的,她睁开眼睛,房间里黑糊糊的一片,比起白天那间明亮但令人窒息的小屋,这里不知道舒适多少倍。   被子里暖融融地,全身的毛孔都懒洋洋地舒张开来。点亮床头的灯光,许凉便不肯一个人呆着了。   她怕自己会胡思乱想。   走出房间,和楼上截然相反的是,楼底一片璀璨光明,每个角落都没有阴影,那个在厨房里隐约看得见的身影更是,一派清朗舒旷。   她下了楼,偏着脑袋看他不疾不徐地尝了粥,衬衫袖口被挽到小臂处,别样地随性。   许凉轻轻走过去,从后面环住叶轻蕴的腰。   他顿了顿,低笑道:“醒了?”   “嗯”   “睡够了吗?”   “睡眠不够,可没吃饭,营养也不够”,她说着皱了皱鼻子。   叶轻蕴身体动了动,要去拿盐,却被身后的人抱得更紧,他拍拍腰间的小手,“你这样是在阻碍我的粥,色香味俱全”   许凉甚有觉悟地“哦”了一声,转瞬又说:“你色香味俱全就行了,不是有个词叫秀色可餐么?”   叶轻蕴低笑了一下,没说话,十分享受这一刻的温馨。有暖暖的灯光,香味四溢的食物,还有彼此。   许凉顿了一会儿,说:“我明天想回家一趟”   “我们不是官邸搬回来么?”,他随口道。   “我说的是,许家”   叶轻蕴将火关掉,转身两手扶住她的肩膀,凝视她的眼睛,正色道:“阿凉,你确定要旧事重提,让你父亲永无宁日么?”   许凉低下头,她当然清楚,如果家里知道,她已经明了真相,一定会掀起一股风浪。   她脸色苍白起来,眼睛里隐隐含着泪光,“可是……如果不弄清楚这一切,我心里会很慌。这件事太突然了,完全在我接受范围之外”   ------题外话------   童湘:我要去牢里捡肥皂了/(ㄒoㄒ)/~   许凉:想得太美   林雪禅笑得阴惨惨:我来了 ☆、220.认亲   本来想在第二天回家的许凉却未能成行,因为梁晚昕来了。   她没有按门铃,也没有提前打招呼,一缕孤魂一样站在别墅门口。两只眼睛空洞无力,甚至让人怀疑她是个盲人。   只一夜时间,她的头发上撒了霜,却永远化不开了。这个处处把自己照料得光鲜亮丽的女人,一下子像老了十岁,时光一夜间收走了她的美貌。   许凉一打开门就开见她在自家门口站成了一截木桩子。愣了一会儿,“你来干什么?”   梁晚昕却一个上前,揪住了许凉的袖子,她乌青的眼袋将眼睛衬得很红,睫毛眨啊眨,哭干了的眼睛再次湿润了。   “许凉,我求求你,放我女儿一马,她真的是无心的。轻蕴呢?你让我见他一面!”,梁晚昕泪流满面。   她已经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昨天一事发,她接到通知就往警察局赶,但却没有批准她见童湘。   一听说童湘很有可能会因为绑架罪而被判好几年的刑,梁晚昕整个人都在发抖。   童湘是她全部的希望,这些年不管在许家受到如何冷遇,为了保住这么一份上流社会的背景,她都不得不咬牙撑下去。   可现在,女儿竟然锒铛入狱,她这么一进去,辛辛苦苦挣下的荣誉,全都毁于一旦。将来……她甚至不敢去想将来。   为了能保住女儿,梁晚昕连夜帮童湘联系律师,但不管哪家律师事务所,都不肯受理童湘的案子。   梁晚昕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切身体会过叶轻蕴在枝州一手遮天的势力。   忙碌了一夜,她又累又饿又冷,在许凉家等了半晚上。尊严和颜面,她都不要了,只要能救出她的女儿。   “阿凉,以前都是我们做错了,童湘她只是一时糊涂,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好不好?”,梁晚昕满脸殷切地看着许凉,企盼着对方能够网开一面。   还不等许凉将梁晚昕的手拨开,后面突然来了一阵力道,将梁晚昕一把扫到一边去。   梁晚昕尖叫一声,跌倒在地上,抬眼一看,许若愚正面色铁青地看着自己。他眼睛里弥漫着夜雾,黑亮得无坚不摧。   “滚!”,许若愚从来没有这样震怒过,“从我女儿面前消失!”   梁晚昕哭得声音都哑了,她直起上半身,跪着膝行到许若愚面前,拉住他的裤脚哭道:“老许,童湘好歹叫了你那么久的爸爸,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呜呜呜……”   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   许若愚此时面色已恢复了平静,平时看起来儒雅的面容,却因为冷漠的眼神显得十分刚毅,“你不用再多说,童湘绑架阿凉,自然有法律审判她。还有,梁女士,我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你的那份,我的秘书会交给你”   梁晚昕听了,整个人怔住了,这消息对她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她就指着副市长夫人的名头去营救童湘,可现在,一切都化作泡影。   梁晚昕脸贴在地上,以一个无比卑微的姿势曲着脊梁。她因为许若愚风光过,但今天,她把所有的风光都还了回去。   就像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一旦开始厌恶某个人,连看她一眼都会觉得恶心。许若愚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他把脸撇到一边去,看到路边有一棵树,底下的枝桠生长得还算勉强,顶上的却早已枯死。   许凉见父亲背着两只手,不像是在看那棵树,而是在读它,读得百无聊赖。   她只好小声说:“爸爸,既然来了,不如到家里坐坐”   许若愚点了点头。父女两个都不再看跪成雕像的梁晚昕一眼,进了门里,将那道哽咽声关在了外面。   门外有一摊污泥堵着,门内却暖和清明。   许若愚从未到他们这里来过,眼睛四处看了一圈。空间大却不空旷,布置得很费心,一桌一毯都有来历。   沙发上摆着粉色卡通形象的抱枕,桌上有一两本全英文的财经杂志……   处处都是小夫妻两个的生活痕迹。   刚收回目光,就有人急匆匆下楼的声音。叶轻蕴一边扣着衣服纽扣,一边打着电话,说到一半,看到不仅他以为失踪了的许凉在家,连岳父也来了。   叶轻蕴愣了一下,笑道:“爸,您来了?”   许若愚点了头,“要出门么?”   看了许凉一眼,叶轻蕴便说:“也不是什么急事,既然您来了,我打电话给司机,让他不必来接我”   许若愚:“不用特意陪我,我也不会久呆。你陪着阿凉就行了”   叶轻蕴笑说:“嗯,阿凉有我照顾着,您放心”   许若愚叹了一声:“我知道,你对她没有不尽心的”,他垂下眼睛,看着茶几角,声音里带着沧桑落寞。   因为他自己整日沉浸在对命运的怨恨当中,对许凉未免疏忽冷漠。叶轻蕴一直帮他扮演父亲的角色,这让许若愚既欣慰,又惭愧。   见父亲面上沉郁,许凉突然想起说,“爸爸,我给你泡茶吧,家里各种茶都有,想要哪种,我泡给您喝?”   叶轻蕴笑她:“你这语气,家里真被你说成开茶馆的了。就你的技术,少浪费茶叶了”,说完便起身,要去拿茶具。   许若愚拦住他说:“别忙活了,我的司机和秘书就等在外面,时间也差不多了,还有个会要开,我就不多留了。茶我记着,下次再来喝”   看父亲明明坐在那儿,总觉得他身上的孤独与这个家格格不入似的,许凉不禁感到一阵心酸。她没多想,拉住他的手说:“爸爸,你好不容易来一次的”   许若愚已经不记得女儿已经多少年没有像现在这样,拉着自己的手叫爸爸。眼泪熏得他眼珠又胀又辣,许若愚拍拍许凉的手,哑声道:“好啦,女儿,爸爸改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这声阔别已久的“女儿”,让许凉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她掩饰地垂下眼睛,咬住嘴唇,点了点头。   许若愚真想像她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头顶,但最后手攥成拳头,还是没有伸出去。   他跟叶轻蕴道了别,便转身往屋外走去。   隔着窗玻璃,许凉看着父亲头顶的白发在阳光中闪得有些刺眼,他挺直的脊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微微佝偻了。   这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捂住嘴唇痛哭起来。许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疼过父亲,当年不止是她失去母亲,他也失去了最爱的人。   他用了几十年,也没能从那个噩梦里走出来。他已经把这条孤独的路,走得早生华发,满身疲惫。   叶轻蕴将许凉揽在怀里,拍哄道:“不哭啊,乖,都过去了,你对他的心,他都知道”   她把脸埋在他怀里,一边哭得声嘶力竭,一边叫着爸爸,眼泪成串扑簌扑簌落在他胸口,叶轻蕴的外套表面都被浸湿了。   叶轻蕴从未见她在自己面前哭得这么难过,他心疼得揪在一起,拧得心跳不齐。手足无措得拍哄着,但总也哄不好。   再大的风浪也不如此刻棘手,叶轻蕴捧着她盈满泪珠的脸颊,皱眉疼惜道:“你要我怎么做,你才不哭?”   许凉咬住下唇,哽咽着说:“九哥……我爸爸他好难过,我感受得到,他以前一定很爱妈妈——”   叶轻蕴只能将她抱得再紧一些,“傻乖乖,这一切都不是你能改变的。月亮还有圆缺呢,更何况是人?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阴差阳错,爱捉弄人。但它又不仅只有坏的一面,就像小时候我第一次在那棵合欢树下遇见你,命运就将你许给我了”   许凉被他温柔的声音安抚了,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哽咽着说:“我本来想问童湘说的是不是真的,可看见爸爸那双忧郁的眼睛,我问不出口。以前只觉得他不爱笑,是因为在官场上本就需要沉稳;现在才知道,他一点儿都不快活,他不快活了大半辈子……”   说着说着,她眼泪又收不住了,叶轻蕴一边用手给她擦眼泪,一边轻声道:“不说了,不说了,今天你眼睛跟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流起来就关不住”   她正伤心呢,他却说些不想干的话,许凉在他肩头上锤了一下,含泪瞪了他一眼。   叶轻蕴抿唇笑了,亲了亲她的眼睛,说:“眼睛都哭肿了,等会儿有你疼的”   她捂着眼睛,说:“现在就开始疼了”   他笑叹了一声:“还真娇气,把眼睛闭上,我给你按摩一下穴位”   她果真照做,闭上眼睛向着他,满心的信赖。叶轻蕴却抬起许凉的下颌,轻轻地含住了她的下唇。   这是个不带*的亲吻,只有疼爱和安抚。她刚哭过,嘴唇上有淡淡的咸味,于是这个吻就有了大海的包容和宽慰。   梁晚昕去见了许凉之后,便一病不起了。她昏昏沉沉,梦见童湘隔着牢狱哭喊着救她。梁晚昕额头上汗珠遍布,抓着被子的手青筋暴起,她嘴里碎碎念着什么,没人听得清楚。   忽地,她听见一声枪响,醒了过来,重重喘息着,这才发现那枪声只是在梦里听到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只觉得烫得厉害,那张离婚协议书就放在床头柜上,等梁晚昕一转脸就看到了。   没想到许家这么心肠毒辣!她手一紧。将那张纸抓出一道呻吟来,不一会儿就成了皱皱的一团。   梁晚昕掀被下床,蹒跚着走到了浴室,镜子里的自己,苍白得她不敢相认。全身的疼痛使她每一个动作都尽量小心,不使疼痛加倍。   几乎是咬着牙化完妆,穿上衣服,梁晚昕打开门走了出去。   没想到守在走廊上的,是叶家的微娘。   微娘年纪比梁晚昕大,可此时在灯光底下看着,那样子却比梁晚昕更受看。她满身威严,听见响动,微微偏了一下脸,余光瞟了梁晚昕一眼,淡淡道:“协议签了吗?”   梁晚昕冷笑一声:“我凭什么要签?只要我女儿在牢里一天不出来,那许家一天都别想过安生日子!”   微娘的语气依然波澜不惊,“你嫁进许家这么多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家世?你大可以把许家搅得天翻地覆,但同样的,童湘的刑期会无限制地延长,刚开始是七八年,后来是十年,二十年……说不定等她出来,只能到你坟前上柱香了”   梁晚昕哽得差点儿背过气去,“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微娘的目光凌厉地刺向她:“王法?阿凉是许家和叶家的宝贝,你女儿动她之前,你们怎么不知道要研究研究这两个字的含义!就算许家要什么王法,叶家也绝不会认这两个字!”   梁晚昕被微娘的气势震得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她瑟缩着目光,竟不敢同她对视较量。   微娘却一步步逼近,像踩在梁晚昕的心跳上,“劝你识时务一些,你们母女两个,已经折进去一个,另一个,总要懂得明哲保身不是?”   说完,不再看她一眼,微娘径直下了楼,在楼下对许家的小阿姨说:“给梁女士整理一下她的东西,她很快就不是许家的女主人了”   小阿姨喏喏应是,上了楼,看以前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女人跌坐在地上,抿了抿唇,大着胆子进了她的卧室,拿出行李箱来,将梁晚昕的东西一股脑塞了进去。   梁晚昕离开了许家,她没有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许家已经没有她的立锥之地,那里像一个冰窖一般,只有无尽的冷漠,还有许家老爷子阴鹜的眼神,她心里预感到了,那位老人这次不会放过自己。   她很害怕,所以必须要走。可梁晚昕无处可去,她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银行卡是许若愚的副卡,他已经到银行办了终止,所以她几乎是净身出户。   梁晚昕望了一眼天空,眼睛又干又疼,但还是止不住流泪,这样一份长久的湿润,让她以为天上在下雨。   还好不是真的下雨,因为她已经无家可归。   这时候她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手忙脚乱地从自己包里翻找一张银行卡。她望着手里唯一的希望,眼睛闪闪发亮,幸好,幸好没把这笔钱转给许若愚,这下她有钱给童湘请律师了。   这边梁晚昕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这张银行卡就像大力水手的菠菜,又给她全身灌满了力气。   她把高跟鞋哒哒地踏在广场上,经过广场喷泉池,一路往前走了。   潘家也有这么一处喷泉池,在宅子修建初期本来没有,是后来潘承铭让人来家里保修的时候才突发奇想,弄了一个。   但潘老不喜欢这些花花噱头,又说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来,家里也没兴致观赏,后来索性用池子养了些小鱼,小东西们也不挑地方,活泼泼地在里面安居乐业。   今日天气好,潘老没出门,穿着一身简朴的布衣布裤,拿着剪刀剪着树上的枯枝。   地上有些枯黄的草,扫湿了他的裤脚,老人家也不理,只是专心专意做眼前的事。   不远处站着他的警卫员,各个都精神站着,看老人家喘着气将枯枝扔到一边,也都不出手帮忙。   只因潘老不许。   他老了,高处的枝桠够不着,只能望而兴叹,不知如何下手。   这时候高处的枯枝忽地被一只手压下来,递到他面前,让他去剪。   潘老扭头一看,那个身姿修长,仪表如芝兰玉树的年轻人就站在自己身后,嘴角有一抹温和的笑容。   他把目光放得更远一些,男子身后的女子眉目如画,容貌清绝婉丽,目光流转之间,不胜风情。   许凉笑着走过去,对叶轻蕴嗔道:“你知道捉住树枝怎么成?帮着剪啊”   在潘老对着她出神的时候,许凉轻轻拿过他手里的剪刀,将叶轻蕴手里的枝桠修剪好,左右看了看,问旁边的老人道:“您看我剪得还成么,外公?”   潘老心神俱震,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许凉,“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许凉眼圈一下子红了,“外公,外公……”   潘老一下子握住许凉的手,眼睛里也涌出热泪来,他激动得说不出话,几次张了张嘴,喉咙都被哽住了。   许凉看老人家这样,心里十分难过,抱住他说:“外公,我回来了”   潘老不住地轻拍许凉的背,哽咽着说:“好孩子,外公盼这一天,盼了几十年啊!”   叶轻蕴在一旁也触动非常,看着一老一少都十分动情,只怕再这么下去,许凉又要哭一场。便笑她说:“哪有你这样的,拿着剪子就敢抱人?”   许凉一下子破涕为笑,离了潘老的怀抱说:“外公,你看他,就知道欺负我”,说着瞪了他一眼,“这儿可是我的娘家,你可得分清形势”   如今许凉肯认潘家,潘老自然满心欢喜,这么一个可人疼的外孙女,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笑着说:“对,对,有外公护着,谁也不能动咱们家阿凉一根头发”   叶轻蕴摸了摸鼻子,这爷俩儿,这才相认几分钟啊,就枪口一致对外了。   许凉一手挽着老人家,一手被叶轻蕴牵着,她心里盈满了幸福。她又多了好几位亲人呢。   潘老因为许凉的到来,兴奋得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带着许凉逛着园子,将每一处的凉亭,古树,都指给她看了,一一说了来历,建成日期,还有关于那处的趣事。   老人家谨言慎行,守口如瓶了一辈子,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说了这样多的话。他时不时还返老还童地摇一摇许凉的手,让她也发表意见。   许凉当然说话,但对着老人家殷切的眼神,一时词穷,这时就该叶轻蕴来救场了。   他毫无缝隙地将话头接过去,一个话题他能引经据典,举一反三,潘老听了不住点头,显然对这个孙女婿满意得不得了。   三人一路进了宅子里面,因为舅舅潘承铭在外交部工作,鲜少回家。上一次回来,还是为了专门见许凉一面。   这次因为许凉并没有提前打过招呼,所以潘承铭夫妇并不在,满屋子都是保姆或警卫员,虽然人不少,但都不是亲近人,看起来既热闹又冷清。   潘老红光满面地进来,还带了一对年轻男女,屋子里伺候的人都不禁好奇。但手上的活儿也不能因此耽搁,手脚麻利地泡了茶端过去。   “还不知道阿凉喜欢喝什么茶呢,家里只有我一个,除了你舅舅,宇东也忙,我一个人独饮,茶都潮了”,潘老不无落寞地说。   许凉忙安慰道:“他们都忙,还有我呢,只要我有空,就来探望您,好不好?”,说着她娇俏一笑,“到时候您可不能嫌弃我”   潘老哈哈大笑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   许凉又拖着叶轻蕴的手:“不仅是我一个,我还要拖家带口跟您这儿蹭饭,要不他一个人多可怜啊”   潘老又笑:“一起来,外公这儿什么时候都敞开门欢迎你。对了,房间你舅妈早给你准备好了,外公带你上去看看?”   老人家兴致很高,恨不得把好东西一股脑塞给外孙女。许凉自然不会扫他的兴,跟着潘老上了楼。   以前她上来过一次,手滑过光亮的古朴栏杆,让人心里一阵舒适。   许凉看着老人家佝偻的背影,心里又感动,又有些难受。   叶轻蕴揉了揉她的肩膀,小声说:“你看,外公多疼你,你哭了他等会儿看见也该不好受了。”   许凉“嗯”了一声,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这时候前面的老人高声在前面招呼着:“阿凉,快来,外公把门给你打开了”   “哎”,她也高兴应道,叶轻蕴吻了吻她的额头,两人一起跟上去了。   站在门口往房间里一看,只觉得满目粉红,粉红色的书桌柜子,床具,还有墙纸,进去参观过后才知道,连马桶都是粉红色的。   老人家有些不自在地笑了一下,“我在家闲着没事干,就把这间屋子装了一遍。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照……她喜欢的画了图纸。要是你不爱这些,跟外公说,再给你装一遍就是了”   这俨然是要为了她大兴土木,许凉心里暖融融,靠在外公的肩膀说:“这么漂亮的房间,我怎么不喜欢。我做梦都想住这样的公主房呢!”,明明不知是否能将她认回来,还苦心孤诣地为她打造这一切,就冲这份心意,她怎么会有不满?   听她这么一说,潘老立马眉开眼笑,不住地点头,环顾四周,越来越觉得房间布置得好。许凉没来的时候,他心里念她了,老人家就跑到这里来转一圈,这时候越来越觉得这里每个布置在发光一样。   许凉看他这样容易满足,把自己的喜悦说得更仔细了些,更把潘老逗得合不拢嘴。   说笑之余,潘老又戏谑道:“就是不知道这颜色轻蕴喜不喜欢,到时候你可不是一个人住进来”   许凉哼笑道:“家里都听我的,我说这里好,这里一定错不了”   叶轻蕴知道她是在给自己表现的机会,便笑说:“对,家里的事都由叶太太做主。叶太太的眼光,就是我的眼光”   说着又是一屋子笑声。   这天许凉和叶轻蕴就在潘家住下来了,晚饭前,潘宇东也回来了。   潘老吩咐管家,让厨房做了一桌子菜,杯盘精致,菜色诱人。一家子其乐融融,坐在一起,潘老开了一坛珍藏二十多年的女儿红,一时屋子里酒香荡漾。   老人家叹道:“这还是阿凉生下来的时候,我自己酿的,想着她出嫁的时候,添些彩头。只是没想到她结婚已经三年,这酒才拍开封泥”   潘宇东看爷爷又感慨神伤,忙笑说:“酒越藏香,晚了三年,又添了醇厚。要我说,早喝晚喝,这酒都跑不了,反倒现在喝着更香呢”   许凉点头道:“外公,你看我表哥觉悟多高,我第一个赞同他的话”   潘老点点头,由潘宇东给在席的人斟了酒,叶轻蕴却说:“给阿凉斟半杯就行了,她沾不得酒,嘴唇一点就要醉”   潘宇东却说:“反正今天你们也住在家里,醉了就醉了,一会儿你给她抱上去”   许凉一下子脸红,“表哥,你可别乱说”   叶轻蕴倒坦然:“抱上去也没什么,但她跑到房顶上去唱歌,你可得在下面接着”   一家人哄堂大笑,许凉咬唇瞪了一会儿眼,后来也撑不住,跟着一起笑了。   晚上潘老因为太高兴,喝得醉了,潘宇东和叶轻蕴扶着他回了房间,安置好之后,才又折返回去。   许凉也有些醉醺醺的,坐在桌前,捧着脸觉得脑袋晕乎乎地。   叶轻蕴一走过去,她便揽着他的腰不放了,小脸红彤彤地贴在他小腹上。   她醉了的时候,看起来十分娇憨可爱,让人哭笑不得。   只怕丝毫没有意识到,还有其他人在场吧。   他拍了拍许凉的肩膀,但她却越抱越紧。   叶轻蕴笑了一下,舍不得使力气推开她。   潘宇东在一旁笑着轻声说:“她很黏你”   叶轻蕴点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跟着我已经成习惯了”   潘宇东想了想说:“其实我以前偷偷去看过阿凉,刚好你也在。那时候她要去摘花,但你们两个高度都够不着,你便让她骑在你脖子上去摘。我还狠狠地羡慕过你,潘家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孩子,虽然没有相认,但老老少少都记挂着她。现在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听她叫我一声哥哥。这些年,不仅是我,整个潘家都没有白等”   叶轻蕴抚摸着许凉的头发,不禁一笑,他这样强调阿凉对潘家的重要性,无非是在威慑自己,不要做任何对不起阿凉的事。   松开放在许凉头发上的手,叶轻蕴给自己和潘宇东斟了酒,两人的酒杯碰了一下,他凝视着潘宇东的眼睛,郑重道:“放心”   果然和聪明说话就是不费力气,潘宇东点了点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许凉果然是被叶轻蕴抱上楼去的,第二天早上她醒来时,口干舌燥。   有心电感应般,叶轻蕴给她端了水上来,许凉就着他的手喝了。自己也受不了自己身上的酒气。   她起身进了浴室洗了澡,等洗完了才想起这是在潘家,没有换洗的衣服。   脑子瞬间清醒,许凉心里万马奔腾。她隔着门叫道:“九哥?”   门外应道:“嗯,怎么了?”   许凉有些不好意思,气弱道:“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他顿了一下,仿佛也刚刚才想起这事,便说:“我现在让人回去取”   许凉急了:“那我现在怎么办!”   叶轻蕴脸上带笑,语气却十分一本正经,“反正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你裸一会儿也没什么”   许凉恼羞成怒:“这怎么行,你……你帮我借一套”   “帮你借一套?那不是人人都知道潘老的宝贝外孙女洗完澡忘了带衣服”   她急得都快哭了,围着浴巾团团转。   这时候浴室门突然开了,叶轻蕴拿着换洗衣物的样子,十足是个救星。   许凉龙精虎猛地向他扑过去,那样子真像要把他给吃了。事实上,她也的确踮起脚尖,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   可浴室地上太滑,许凉脚上一开溜,就收不住力道了。   叶轻蕴闷哼一声,闻到一股血腥味,他唇上破了一个口子。   许凉见闯了祸,心里十分愧疚,舌尖温柔舔舐着他的伤口。   叶轻蕴很受用地“唔”了一声,搂着她的腰,将她提起来一些。   等一吻作罢,因为浴室里本就氤氲着水汽,空气不畅,许凉被他扶着,已经气喘吁吁。   等缓过劲儿来,她又凑上去查看伤势。发现那道口子不大不小,虽不严重,但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总得出去见人,别人一看他这样,肯定会觉得她是个泼辣女人。   想了想,她怯生生地抬起眼睛,试探道:“要不,你也往我嘴唇上咬一口”   叶轻蕴眼睛里波光粼粼,笑意盎然地点头道:“好啊”   说着俯身在她嘴唇上吮了一下。   许凉怕疼,紧张地闭上眼睛,可他动作十分温柔,甚至安抚一般用舌尖描绘着她的唇线。   没一会儿,两唇相离。   许凉脸颊红扑扑,失神地看着他,惊讶道:“你怎么没有——”   叶轻蕴将她湿着的头发拢在脑后,眼睛里布满峰回路转的爱意,“傻瓜,我怎么舍得?”   两人抱在一起,缠绵了一会儿,出了浴室,叶轻蕴替许凉吹干了头发,然后对她说:“知道昨晚都喝了酒,早餐就上得晚。等会儿会有人过来叫我们下去”   许凉点了点头,促狭地问他:“昨晚在这个粉红得冒泡泡的房间,你是不是没睡好?”   叶轻蕴拿着梳子给她顺着头发,笑说:“有只小猪在我怀里睡得那么香,我反倒要失眠,这多不公平?”   许凉哼了一声:“谁是小猪!”   “谁是小猪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小猪的丈夫”   “这还差不多”,她之后才反应过来,“不对!你又把我给绕进坑里去了”   叶轻蕴搂住她大笑。   笑闹过后,许凉叹道:“我曾经到……她在树林里的小屋去看过,也是这样,满世界的粉红色。外公就是按照那儿的风格,照搬过来的”   叶轻蕴吻了吻她的发顶,“我知道,你还对你母亲心有芥蒂。但当年的事,如果有选择,他们一定不会走最坏的那条路。相反地,不管他们是怎样一种结合,我都要感谢他们,因为他们把你生了下来,才会有我们如今的相爱”   许凉想了想,沉静道:“以前我怨过我父亲,但现在想想,我比他幸运很多。至少我爱的人还在我身边,可他即使有妻子,却仍然孤零零的一个。至于我母亲——”,许凉从他怀里直起身体,看着他说,“一个本来存在于你想象中的人,却忽然从想象里被浇筑成活生生的血肉。这是很奇怪的感受,我只是觉得,她很陌生,所以都不敢问外公关于她的任何事”   叶轻蕴看出她的不安来,“你不用这么紧张,既然你都可以认下潘家,那么离心结解开的那一天就不远了”   “可我父母,真的有血缘关系吗?”   “有没有都没关系,即使他们真的是近亲结婚生下你,真正爱你的人,对你的爱也不会因此少一分一毫”   ------题外话------   累死宝宝了,从中午写到现在,饭都没吃呢/(ㄒoㄒ)/~   昨晚没有二更,今天给大家补上   还有个事,香香拿不准大家介不介意阿凉父母有血缘结婚的事,大纲本来是想写阿凉的奶奶和外婆是亲姐妹,她父母结婚后才发现这件事,嗯,如果介意的话,我就改一下大纲。   大家看文吧,么么哒(づ ̄3 ̄)づ╭?~ ☆、221.旧事   当夏清江穿着击剑护服连败三场后,头发濡湿地摊在地上呼呼喘气,只觉得自己身上像是个小澡堂子一样,又热又湿。   叶轻蕴虽然体力也耗了大半,但表情仍旧气定神闲。他睨一眼正看夏清江笑话的言胜奇,冲他挑了一下眉梢,说:“你要不也来一场?”   言胜奇笑眯眯地摆摆手:“我就算了,逞能是夏清江的强项,我知难而退”   夏清江在地上,旋了一下身体,踢着言胜奇的脚道:“你这人真是损,瞧着我还不够惨,自己赢不了就算了,还非得拉上我?”   言胜奇往旁边一躲,“我不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   “我好歹屡败屡战,你连拿起剑的勇气的没有。回家跟你们老头子一说,他指不定得气得吹胡子瞪眼”   言胜奇喷笑:“我爷爷跟你爷爷可不是一回事儿。他要是知道我输在这上头,顶多来一句,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这下连叶轻蕴也笑起来。   夏清江看着他的笑颜,那双眼睛里的微光,就像冉冉升起的皓月。笑说:“九儿,我瞧你最近气色不错啊,看来是被疙瘩补得滋润呢”   叶轻蕴走过去,用剑边隔着护服抽了他几下,“你这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还显刚才没输够?”   夏清江现在手都抬不起来了,哪能再战一场?他连忙拒绝道:“今儿就到这儿吧,要不整个绅士俱乐部的人都该知道,他们老板的英明折在自己地盘上了”   言胜奇嗤笑一声:“即使不再来那么一场,这个事实也在他们中间流传已久”   夏清江呆了一下,骂道:“他们胆子肥了,竟然在背后编排我?”   “可不是,上次我我还在电梯里听人讨论,说你泡妞有一手,可就是泡得太多,把身体给泡坏了,一拿剑就手软”   夏清江愤恨道:“我瞧着是都活腻歪了,等着,爷我一剑封喉,这话他们跟阎王爷说去吧”   言胜奇听了,哈哈大笑。   叶轻蕴也在一旁弹着剑端,笑道:“你脑子晕了吧,咱们到这儿来,都是专用电梯,他上哪儿听这些风言风语?”   夏清江哼了一声,攒够力气,一下子爬起来,冲着言胜奇扑过去。   两人打成一团,不过小时候学的那点儿擒拿功夫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能干拼力气。   最后夏清江又倒在地上,这下子,彻底爬不起来了。   言胜奇甩着手,龇了龇牙,“你身上这套衣服可真不是盖的,瞧瞧,我手都红了”   两人闹得差不多,他们都出了汗,一身痛快,在浴室里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   就夏清江最慢,他这人讲究,光吹个头发都要半个小时。   等他穿一身笔挺随性的休闲西装时,叶轻蕴和言胜奇已经续了一次茶。   言胜奇听见响动,就知道人来了,继续喝茶,头都没抬地说:“我还以为你浴室里藏了个女人呢,这么些时候,够你拼杀两次了”   夏清江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舒服得直叹气,过了会儿,才反驳道:“行了,你全身的劲儿都用到嘴皮子上。要我爷爷遇上你这种阴阳怪气的,早把他那枪给拔出来了”   言胜奇笑道:“还是那把你给他配的假枪?”   夏清江说到这个就笑:“可不是,他从军这么多年,不让他带枪,他整天都黑着脸。他年纪大了,万一他没把人家给伤着,反倒把自己的命给闪了。你还别说,在德*工厂定制的那把枪,仿真度太高,我爷爷愣是没察觉出来”   叶轻蕴却说:“就像你说的,他摸了一辈子枪,怎么会连真伪都辨别不出来?你自己想想,他以前用枪的时候,几天擦一次,现在又是间隔多久?别看你爷爷老了,你在骗他,他未必不是在装糊涂,反过来瞒你”   夏清江沉吟地点头:“你别说,倒还真有这回事,我说呢,老爷子只把枪别在腰上,没事儿习惯性的按着,却鲜少拿出来”   打定主意今晚上回官邸看一看老头子,夏清江又道:“听说这几天继母,到处蹦哒着,口口声声要给童湘申冤?”   叶轻蕴夹他一眼:“你今天格外不会说话。我爸从始至终只有我妈一个,我可没什么继母”   夏清江笑得阴险:“疙瘩的继母,不就是你的继母吗?”   叶轻蕴轻哼道:“少在哪儿恶心人”   言胜奇这时候开口:“她现在就像无头的苍蝇,各个律所都撞过了。我那儿也被她骚扰几次,直接被保安请出去的”,思忖了一会儿,又道,“你把每条路都给封死了,让她求救无门,的确给疙瘩出了气。但她这么满城风雨地闹着,总也不是办法。不如给她一根救命稻草抓着,到最后才让她从那黄粱一梦里醒过来,不是更有趣儿?”   叶轻蕴说不用了,“我派了人跟着她,如果真闹得过火,或者危及许家人的名誉,我的人会直接出手。听说梁晚昕病了,估计她最近没什么力气折腾”   夏清江奇怪道:“她还有脸回许家?”,即使她想回,许家也只会对她大门紧闭。   叶轻蕴轻嘲道:“她回了童家”   夏清江砸砸嘴,“这脸皮,钢筋混凝土砌的吧?”   而此时他们正谈论的梁晚昕,正躺在冰冷的床上,一脸病态的苍白,肺都快要咳出来。   前夫童威在厨房里做饭,抽油烟机太过老旧,没什么作用,油烟飘到卧室里,更加憋闷。   梁晚昕声音沙哑道:“我说,能不能换个好一点的油烟机,满屋子的油烟味儿,衣服上全都是这味道,简直不能出门”,她说得断断续续,话音刚落,又咳嗽起来。   童威闷声做饭,不搭理她。什么样的价位,租什么样的房子。能让他弟弟找到这么个便宜住处,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手脚利落地切菜,原本白嫩的手,经过生活的磨搓,起了厚茧,比他的脸老得还快。   隔壁童威的弟媳听梁晚昕不住抱怨,听不过去了。系着围裙,站在童威家窗户底下,冲卧室里尖声细气道:“还当你自己是什么官太太呢,要不是大哥猪油蒙了心,会把你这只丧家犬捡回来?有这么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你知足吧!”   梁晚昕坐在床上,脸憋得通红,她气短地喘了几下,攥紧被子,恼道:“你——”   童威弟媳说:“哼,我什么我。当初你嫁到别人家,可是对大哥看都不看一眼,这时候知道回来了,像你这种女人,把你的心挖出来,狗都不吃!”   梁晚昕养尊处优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她想反驳回去,但心闷气短得厉害,手抓住胸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候童威皱眉走进卧室去,看她一副快要气绝的样子,冷眼看了一会儿,从垫了砖头才能四平八稳的柜子上拿了药,胃梁晚昕吃了下去。   梁晚昕吃了药,略好了些,虚弱地冲童威笑道:“老童,到最后,在我身边的,只有你一个。只可惜咱们的湘儿——”,她说着眼泪一下子漫上来。   童威一声不吭,默默推开她的手,只说:“厨房里还没完事儿,我先过去了”   梁晚昕知道上次在童湘表演时,自己说的那番话,伤了他的心。忙不迭从包里拿出银行卡来,叫住他说:“等一下!”,看他顿住脚步,梁晚昕又接着说,“如今我病得下不了床,救女儿的事就要摆脱给你了。找律师,拖关系都要钱我这里还有一些,你拿去吧。不管怎么样,一定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童湘毁在监牢里”   童威这才转过身去,将银行卡接了过去,记了密码,拍了拍梁晚昕的手,终于安慰了一句,“你放心吧,都交给我”   梁晚昕漂泊发冷的心,终于有着落了一样,她扑到童威怀里哭道:“我只有你了……我们都只有你了!”   吃完饭,趁梁晚昕已经睡着了,童威连碗都来不及洗,就急匆匆地跑到银行里查了查梁晚昕给自己的那张卡。   当看到上面的七位数字时,童威眼睛都直了。   现在他一身的家当都是负数,以前破产欠下的巨债就是压在他头上用不散去的阴云。   有了这张卡,他便可以拨开云雾见天明了。   童威手指摩挲着卡的表面,心里涌出一阵狂喜。这笔钱,刚好可以把欠下的债务给还完,这些年的利息都是按放水钱的价格算的,如果再不还上,就会跟滚雪球一样,越欠越多。   至于救童湘这件事,梁晚昕这个副市长夫人拿着钱都一筹莫展,更别说他这个一穷二白的底层人物。   与其把好端端的钱拿去打水漂,不如拿去救自己的命。   他老实本分了这么多年,也该到翻身的时候了。   梁晚昕接连好几天都看到童威进进出出,忙得连给她做饭的时间都没有。她只当对方是在为救童湘的事出力,每次见了他,都会问一问进展。   但童威每提起这个,都只是皱眉,说钱倒是塞了,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恐怕到关键时候,人家才会出手。   等梁晚昕问他,给童湘找了律师没有,童威则一个劲点头,说找了一个,接下去再交待,就含含糊糊了。   梁晚昕因为找不到其他人帮忙,此时把全部的希望都托付到了童威身上。她只盼着他能把童湘从牢里捞出来,从此以后,什么官太太她也不奢望了,能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   看童威这么尽心地张罗,她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童家忙得不亦乐乎,这边许家也不含糊。   只因梁晚昕母女搬了出去,许凉只觉得家里连棵枯草都生机勃勃。   再加上了解父母之间的内情之后,她十分心疼父亲,连他对自己这许多年的漠不关心也忽略过去,回家的次数明显增多。   这天早上,她陪了潘老到茶馆里讲了评书之后,顺道就回了许家一趟。家里的小阿姨许多都是新面孔,一个生脸的女佣引着她到了爷爷许叔岩的书房里,老人家正在写大字。   许叔岩一辈子勤俭,即使一度官至省长,也从未丢下这一点。老了更甚,练字也只用旧报纸,等炉火纯青之后,才在宣纸上下笔。   许凉走过去一看,老人家的字写得十分端正仆厚,却力透纸背。越渊博的人,越显得质朴。   她一进门,许叔岩便发觉了,可写字的那口气不能断,便等一幅字写完,才在笔洗里淘了笔。   “今天回来的倒早,只是你父亲巴望你巴望得更早,末了还是没等到人,被叫走了,说上面有人要来视察”,许叔岩将洗好的笔搁在笔山上晾着,对许凉说道。   “哦,我来的时候刚好遇上他了,还说了几句话呢”,许凉笑眯眯地说。   许叔岩听了十分欣慰,只盼着父女俩的心结能早日化解。点了点头,“他在不在也无所谓了,今天你回来地正好,要带你去个地方”   许凉好奇说:“什么地方这么神秘,您还跟我卖关子?”   许叔岩眼角的皱纹变深,“到了你就知道了”   许凉挽着爷爷上了车,一路开到了城市最南面,快要接近临市的位置。   车子顺着路往前开,忽地进入了一片水杉的世界。行在其中,似乎一片苍绿朝人扑来,但却没有一丝压抑,心间只回荡着一缕壮阔。   等水杉树林被留在身后,也就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许叔岩带着许凉下了车,她惊讶地看着这制造精美,占地广袤的园子,问道:“爷爷,您带我来留仆园干什么?”   要说枝州有两宝,一是传了千年的金缕玉衣,二就是这留仆园了。   这里一草一木都有各自厚重的历史,每个摆件都是特制,上面印着家族族徽,即使流落到外面,也绝无人敢轻易收买。   留仆园有好几百年的历史,关于它的传闻有很多,流传最广的一则便是说里面藏有大量罕见名品,不管它本身的价值,还是里面的东西,都是令人惊叹的瑰宝。   云顿庄园就是颜家家主惊叹于此处的巧夺天工,按照这个规模和格局建造的。华丽倒是华丽,只是底蕴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许凉对留仆园的印象只停留在报纸杂志的文字上,只知道里面有用不对外开放的盛景,是世界级文化遗产。   此刻它静谧壮阔地铺展在自己面前,许凉觉得,它美得让人窒息。放眼全国,绝对找不到第二家,所谓绝版,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想进去看看吗?”,许叔岩问她道。   许凉眼里带着向往,“可以么?”   许叔岩笑道:“有什么不可以的”   走近了看,门庭大气恢宏,是直追紫禁城6.5米皇室标准的大门,材料用的是东南亚柚木外包铜边;把手很有特色,内嵌青花瓷板,看上去很精致。   推开门,里面亭台楼阁样样俱全,还有小桥流水,造型遒劲的古树。里面各种用处的房子鳞次栉比,低矮有致,白墙红柱,再加上屋檐上特制的铜瓦,让人目不暇接。   等进了各种宅子里面,更是令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专门的品酒室,影音室,特别值得一提的,便是车库装修奢丽得胜过许家的客厅。   每个摆件果然如传闻中所说,样样俱全,上面刻着家徽,每一样都价值连城,可以专门为此写一本古玩典籍。   管家在前面领路,将每间房的用处一一介绍了。许叔岩转过头,看着许凉不已的脸,问道:“喜欢这里吗?”   她哪有理由不喜欢,一个劲地点头。   许叔岩不经意地说:“要是喜欢,你和轻蕴以后就搬到这儿来住吧”   许凉正看着池子里的金鱼,觉得有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惊愕道:“您说什么?”   许叔岩叹道:“我们家只有你一个孩子,不给你给谁?”   许凉舌头都快捋不直了,“这儿是我们家的宅子?”   许叔岩摇头说:“不,准确来说,这里是你的宅子。在你十八那年,就已经过户到你名下”   许凉不可思议道:“十八岁?可我一点也没听你们提起过”   老人家便解释道:“你岁数还小,小儿抱重金过市,会有什么后果?再者这里以前没人住,等你结婚后,管家才派人来说,好些地方需要修补。我索性让人便内部重新装修一遍,更符合你们年轻人的喜好。到今年年中,才算打理完整。你和轻蕴明年就要办婚礼,趁这时候,就交给你了,算是咱们家的聘礼吧”   许凉被这么贵重的礼物给镇住了,说:“您让我住世界遗产里面,只怕我整日都会怕贼来偷”   许叔岩看她跟自己说笑,也笑道:“这你放心。虽说宅子老,但安防系统都是最先进的,只要有人闯进来,立刻自动报警”   “看来您是打定主意想让我搬进来了,只是……这宅子真是咱们家传下来的吗,以前并没有相关报道说过这个”,她心里有些奇怪,要这里是许家祖传,有关介绍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重要信息,但这么多年下来,一丝这方面的传闻也无。   许叔岩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让管家和警卫员都先退下,这才向她娓娓道来。   “这里并不是许家的宅子,它的主人姓席。席家传到最后,只有两个女孩子。当时席家名声显赫,其势之大,恐怕只有叶家能与之比肩。后来战争一起,局势动荡,树大招风啊,席家为了避险,将家里所有的藏宝和家眷,都偷偷送到了香港,只是匆忙之间,家里的小女儿却在此期间失散了。后来风平浪静后,席家人回到枝州,斥巨资请了古建筑修复家来保下了留仆园,但他们家的小女儿却没能找回来”   许凉隐隐觉得他要掀开怎样的谜底,便静静听着,心揪成一团。   许叔岩也受不住这份沉重似的,舒了口气,继续道:“席家家主因为小女儿的失散,心痛不已,郁郁寡欢,支撑到把大女儿送嫁之后,就过了世”   “接下来呢?”   许叔岩摇头苦笑,“后来却没想到,两姐妹再见面,是以亲家的身份。两家的孩子已经定了终身,他们十分相爱,性格样貌都十分相衬,长辈之中,除了那女孩儿的母亲竭力反对,其他人都觉得是天作之合。女孩子跪在母亲面前,求她成全,说是已经怀了孩子,她说要是不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她宁愿去死。女孩子的决心,把她的母亲给吓住了,她怕女儿做傻事,但那男孩子,却实打实是她的表哥。那位母亲难安呐,她不能眼睁睁看女儿往火坑里跳,便将一切都告诉女儿。女孩子万念俱灰,眼泪都快流干了,因为悲伤过度,差一点小产。她答应不结婚,但有一个条件,就是把孩子给生下来”   许凉听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所以,我就这样出生了吗?”   许叔岩摇了摇头,“不,母亲怎么能容女儿生下这个意外的孩子,千方百计要把它给打掉。女孩子一面忍受着和爱人分开的痛苦,一面还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一个要好的女同学帮忙,孩子也不会顺利出生了   “这一切都是许家造孽啊,要不是你父亲在任上得了急病,他眼见着就要不成了,你母亲就在这时候挺身而出,说要嫁给他。那时候你奶奶病急乱投医,听别人说兴许冲冲喜,你父亲说不定能捡回一条命。就在任上,给他们办了一场婚礼,谁知鬼使神差,你父亲竟然渐渐好转,也就有了你   “你出生后,被你母亲送回了许家,你十分健康,生得又可爱,我们全家人都很欢喜。只是你母亲却不愿意回来了,当时你父亲哭着求她,她也不肯回心转意。她时时刻刻记着你外婆的话,咬牙出了国,从此再也没回来。其实最苦的是你外婆,一面是女儿的怨恨,一面又不肯让亲生的姐姐知道真相,便将一切都往肚子里咽。后来她渐渐精神失常,有一次竟然把你给偷偷抱出去,要掐死你,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把你安然无恙地送了回来。我永远记得那一幕,她抱着你泪流满面地站在许家门口,你却在襁褓里,挥舞着白生生的胳膊,咯咯地笑   “她不久就病了,病得很重,话都说不出来。她死前最后一句话,便是拉着你奶奶的手,含泪叫了一声姐姐……你外婆死后,潘家整理她的遗物,才发现她竟然疯疯癫癫地写了整本日记,断断续续将事情经过写了下来。潘家怕我们知道了,不肯好好待你,便将一切都瞒了下来。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你奶奶听了你外婆那句姐姐之后,便有所察觉,取了她的毛发做了鉴定,这才知道她的亲妹妹所忍受的一切。你奶奶心痛难当,只觉得当年的一念之差,害得自己的亲人死得死,走得走,没多久也病逝了。只不过她跟你外婆的选择截然不同,她很疼爱你,虽然命运开了这么大的玩笑,但你却是上天的恩赐。再说,你一看见她就笑,是她痛苦时光中的唯一安慰。她死后,立下遗嘱,席家的留仆园由你继承”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再提说起来,都有了泛黄的痕迹。但当年的惨痛却在心里埋在痕迹,一触碰,就要发疼。   老人家受不住这份疼痛似的,背更加佝偻。他眼睛也湿润了,轻轻拍了拍泣不成声的孙女,“你在这件事里,是最无辜地,这么多年来,不管潘家还是许家,都死守这个秘密,就是不想你活得那样沉重。后来更因为这件事外面隐隐有了些风言风语,为了保全两家的名声,许家和潘家故意装作因为孩子们之间婚姻破裂,而老死不相往来。现在你也大了,不管是我们家还是潘家,都暗地里观察着,看轻蕴爱你到什么程度,能不能接受你血缘上的差错。我这辈子做了许多决定,最令我得意的一桩便是将你嫁给轻蕴,他果然打心眼儿把你当做是他的性命,我和潘老,也没有什么顾忌了”   看许凉眼睛里泪含了满眶,失笑地用袖口给她擦了擦脸,“小时候别人怎么惹你,你都不哭,现在倒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果然是被轻蕴给养娇了”   许凉听了,眼泪更止不住,竟抱着爷爷,嚎啕大哭起来。   她心疼父母,也心疼奶奶和外婆,她的亲人们,当年是怎样心如刀割地迎接她的降生啊!   一直到回程的路上,许凉坐在车里,看着迅速后退的风景,只觉得一切都灰蒙蒙地,失了颜色。   许叔岩看她无精打采,便直接将她送回了家,嘱咐她好好睡一觉。   甚至还给她热了一杯牛奶才走的。   许凉喉咙口,像是有贴片在里面刮,又痛又涩。她伸手握住杯子,牛奶暖暖的温度传到皮肤上,才微微好受了一些。   直到牛奶都冷掉了,可这是爷爷那双都快打不直的手给她泡的,许凉仰着头便一饮而尽。   她抹了抹嘴角,很苦地笑了一下。   当叶轻蕴回家的时候刚好是饭点。客厅里点着暖暖的灯光,那份等待从屋子里,一直铺到庭院当中。   他加快脚步进门,先四处张望了一圈,并没有找到自己殷殷期盼的身影,便唤道:“阿凉?”   没有人应他。   叶轻蕴换了鞋,看见饭厅里已经摆好饭菜,却无人问津。他心里感到奇怪,鞋柜里放着她的拖鞋,人应该在家的。   去了楼上卧室,看到被子底下拱起一团,在床头灯光的照映下,像一只白生生的蚕茧。   这个疙瘩,也不怕闷得慌,他摇了摇头,悄步走了过去,将被子撩开一条缝,看见她睡得正香。   叶轻蕴将被子掖到她下颌底下,正要俯身亲吻她的脸颊,却忽然发现她眼袋是红肿的,有明显哭过的痕迹。   他动作一顿,心里着急想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又睡得香甜,实在不忍心吵醒。   叶轻蕴不禁瞪她,自己正冰火两重天呢,这个傻子还睡得跟没事人一样。   所以许凉醒过来,看见床头有个人正瞪着自己,吓得瞬间坐起来。   待看清是他,便揉了揉眼睛,蹭过去,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又眯了几分钟。   叶轻蕴无可奈何地揽住她,只有苦笑的份儿。   许凉好一会儿才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迷迷糊糊问他道:“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叶轻蕴嘴唇点了点她的额头,才说:“我把你送到外公那儿才跟你说过,今天和夏清江他们一起出去的,没去公司”   许凉两眼无神地看着被面上的花纹,木木地点了一下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叶轻蕴看她实在不对劲,以为她身体不适,便问:“哪里不舒服么?”   许凉摇了摇头,“没事,我本来只想眯一会儿的,谁知道睡这么晚了”   “今天跟外公一起出去玩儿,高兴么?老爷子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他的孙女,今天跟着他,认了不少人吧?”   提起这个,许凉脸上才有了些笑意,“是啊,他一路上笑就没停过。一听别人夸我,比夸他自己好高兴”   看她又有了神采,叶轻蕴这才心里微松,点头道:“我很理解他这样的心情,我们刚结婚那会儿,我也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老婆”   许凉奇怪地看着他:“你少哄人,那时候你明明跟我说,想让我当你的挡箭牌来着”   叶轻蕴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一顿,屈指在她额头上扣了一下,“哄你高兴呢,这都听不出来,笨得要命”   许凉眼眸亮晶晶地捂住额头,冲他撅了一下嘴唇。   过了会儿,她才说起今天的事来,“把外公送回家之后,我又顺便回了一次许家,爷爷把我带到留仆园去,说将来让我们搬到那儿去住”   叶轻蕴也惊了一下,“留仆园是许家的产业?”,略一想想,还真有可能。   留仆园是当年席家的祖宅,席家没有男丁,只有一位席家大小姐,也就是阿凉的奶奶。当年那位名门闺秀,嫁到许家的时候,嫁妆十分丰厚,但留仆园是不是她的陪嫁之一,一直是个谜。   今天许凉这么一说,倒可以肯定,园子肯定跟着她一起记在许家名下了。   正这样想着,许凉却出乎意外地说不是,“园子是奶奶和外婆给我的”   叶轻蕴不解地看着她,“嗯?”   许凉抿了抿唇,“我奶奶和外婆,是亲生姐妹”   这话一下点醒了他,原来童湘自以为抓住阿凉把柄的缘由在这里,这样一说,她父母还真是表兄妹。   看她神色郁郁,这其中必定有着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真相。叶轻蕴也不深问,只扯开话题道:“饿了吗?菜都凉了,你加件衣服我们下去吃饭吧”   许凉却拉着他的袖口,“我不饿”   叶轻蕴故作恼怒地沉下脸,“再怎么样,也不能连身体也不顾了。外公每天一见到我,再三叮嘱,让我好好照顾你,你是故意让我没办法向他交待么?”   许凉低声道:“我心口憋得慌”   叶轻蕴手伸过去,手掌罩住她半边胸脯,颇有技巧地揉着。   许凉咬着嘴唇瞪他,推开他的手,“你走开,色狼!”   叶轻蕴无辜地眨眨眼睛,“你不是说胸口闷得慌?”   她无情地揭穿道:“心脏在左边,你揉右边干什么?”   这下他更无辜了,“因为你每次脱掉衣服,右边都好像比左边大”,说完他又道,“不信你脱了自己看”   许凉哭笑不得,她明明在很认真地难过好么?可被他这么一插科打诨,心里却忽地轻松很多。   他笑着摸摸她的头顶,“好了,别不开心,要是还难受,就咬我好了”   说着,叶轻蕴把自己的手伸到许凉面前。   她还真不客气,当即将他的手捧在了自己嘴边,却“么”地一声,飞快地在上面吻了一下。   ------题外话------   亲爱的们,更新啦,么么(* ̄3)(ε ̄*) ☆、222.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叶轻蕴见最近因连串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便想带着许凉出去散散心。   许凉倒是无所谓,既然他有心哄自己高兴,自己只满心期待着便好。只要跟着他出门,他务必会把一切都打理妥当。   只不过因为先前自己被绑架的事,家里的老人们都紧张她紧张得不得了,所以这次听叶轻蕴说,要在外面住一晚,许凉便立刻跟爷爷和外公打过电话交代。   两位老人自然是千叮咛万嘱咐,潘老因为刚把许凉认回来,竟一刻都离不开她似的,光问她什么时候回来都问了好几遍。最后甚至提出,要把自己的警卫员派给她。   许凉笑着婉拒了他的好意,只说有九哥在身边,万事皆可放心。   既然小夫妻两个已经商量好了的,潘老就不再多说什么,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这次是他们自己出去,一个人都没带,轻车简从。叶轻蕴从楼上下来,身上穿着宽松牛仔裤,黑色夹克,戴着一副黑色墨镜,身材高大地立在那儿,充满男性阳刚之美。   看她也是一身休闲装扮,叶轻蕴走过去,促狭地将自己脸上的墨镜取下来,戴到她脸上去。   许凉面前骤然一暗,启唇笑起来。   叶轻蕴揽着她的肩膀,上了车。他们两个单独出行,所以没有让司机来。   “我们去哪儿?”,许凉问他道。   叶轻蕴发动引擎,“走到哪儿算哪儿,叶太太,我们要开始浪迹天涯”   知道他是在说笑,许凉应景地抿了抿唇,说道:“说得跟通缉犯似的”   “怎么不是通缉犯?我们在家的时候,不是整天被工作,人际关系,还有烦恼通缉”   “叶先生,你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哲学家,即使有也只是因为有一群人,他们的吐槽比别人高端而已”   许凉点点头,问他:“你要开多久的车?”   “三四个小时左右”,说着他预感不妙地用余光打量她一眼。   果然,他话音刚落,许凉便接口道:“这么久……我们换着开吧”   叶轻蕴轻嗤一声,“我开车是在公路上,你开就是走在黄泉路”   许凉憋了口气,“上次我还一个人开着那辆老爷车,引蛇出洞呢”   叶轻蕴一说起这个语气就心惊胆战,“要我说,你就是傻大胆。给你人手,让你放开手脚,你倒好,拿自己的命去拼。以后你再胡来,我就把你从车上扔出去”,当时陈修跟他说完许凉的计划之后,叶轻蕴几乎全身冒着冷汗,到此刻仍觉得心率不齐。   幸好后来她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否则他只怕要悔恨终生。   看他下颌一瞬间绷了起来,许凉若有若无地觑他一眼,叹道,“既然这样,看来你只能给我当一辈子的司机了”   他把头撇到一边去,低声道:“只要你好好的,下辈子我也给你当司机”   许凉心头一暖,看他单手握着方向盘,空了右手伸过来,赶忙握上去。两人十指相扣,嘴角的笑容如出一辙。   车子开到红绿灯前停下了。车里开着暖气,叶轻蕴怕许凉觉得闷,便趁着这会儿开了车窗,透透气。谁知道旁边一辆车也降下车窗,露出一张妖娆媚气的脸来。   那女子一偏头,便对旁边车里驾驶位上的男子惊为天人,她将车窗降到底,赞叹地对他嘘了声口哨。   许凉见了,立马将自己这边的车窗升上来,隔断女人的视线。   叶轻蕴察觉了,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翘,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许凉哼声道:“她竟敢觊觎你的美色!”   “这说明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许凉凶他,“你不许得意!”   叶轻蕴无辜道:“别人都想得到的男人,只属于你一个,该得意的是你”   她的脸板不起来了,“你还说”,语气一点也不凶。   叶轻蕴笑着投降,“好好,我不说了,叶太太最近积威甚深啊”   许凉:“谢谢夸奖”   叶轻蕴:“……”   两人一路说着话,几个小时候便被他们花光了。到了地方,许凉才惊叹,“这么快就到了?”   叶轻蕴点了点头,两个人在一起,就有一种时光飞逝的感觉。   下了车,许凉活动了一下半僵的筋骨,深吸了一口气。只见周围全是白墙青瓦,脚下是整块的石板相接,连成的路,虽然不是很宽,但四通八达。   这里是典型的江南水乡,随处可见小桥流水人家,人文与自然的无缝契合,满眼的清新。   叶轻蕴牵着许凉的手,两人的步履都又慢又轻,唯恐作为外来客的自己,惊动这里的一草一木。   这里的美,圣洁得让人不忍打扰。   许凉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每几步就是一个古老的店铺,里面都是手工艺人,缫丝,做油纸伞,或者木桶。   这里的居民表情祥和,为人热情,走路时,带着悠闲的步态。对比城市,他们几乎如同另一个世界里的人。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许凉问他道。   叶轻蕴答道:“这里的市政府,曾经想要招商引资,把这些白墙绿瓦变成全篇一律的摩天大楼。贝樱曾经是竞标商之一。这片的居民大多姓赵,他们的族长找到我,请我到这里看一看。说实话,这么美的地方,被钢筋混凝土污染了可惜,我让贝樱重新提了一份合作案给市政府,把这里发展成旅游景区。过程中是遭到了一些阻碍,但索性最后这里被保存了下来。现在回过头去看,我庆幸当时自己没有想过放弃”   他一向看得深远,也有这个能力将这片干净的天地保存下来。   许凉促狭道:“叶先生,没想到你也有在商不言商的时候”   叶轻蕴笑着看她一眼,“当时我们刚刚结婚,我就想,这么美的地方,应该让你和我们的孩子来看一看”   两人一直往前走,有几个小孩子好奇地盯着叶轻蕴看。等许凉的目光扫过去,他们又害羞地躲开。   她就笑:“九哥,你的魅力已经上升到老少通吃的地步了吗?”   叶轻蕴摇了摇头,带着许凉去了赵家的祠堂。   看守祠堂的人是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家,他孙子站在旁边,撒娇地扯着爷爷的袖子,要钱去买炮仗。   老头子耳朵不好,一个劲大声冲孙子吼,“你说什么——大声点儿,我听不见!”   孙子瘪了瘪嘴,一溜烟跑远了。   可他转身看见叶轻蕴来了,激动得说不出来,高兴得手足无措,“哎,恩人,是恩人来了!”   叶轻蕴笑着说:“赵爷爷,您老最近身体可好?”   赵爷爷立马眉开眼笑,耳朵也不聋了,“好,好着呢”,又扫了一眼许凉,问道,“这位就是你媳妇儿吧?”   叶轻蕴牵着许凉的手介绍道:“对,这是我媳妇儿”   许凉笑眯眯地称呼道:“赵爷爷,您好”   老人家又是一阵爽朗笑声。   三人寒暄了一阵,叶轻蕴道明来意,“我太太第一次来这儿,对赵家的历史十分好奇,不知道能不能入内一观?”   赵家在这里传了几百年,祠堂里供奉的,是他们的历代祖宗,里面还有个家庙,用来祈求平安的。   虽然这里是旅游名区,但赵家的祠堂却从不对外开放。   只是叶轻蕴又有不同了,要不是他为民请命,这祠堂此刻早就灰飞烟灭。   赵爷爷便很爽快地答应了,又找了个年轻小伙子来,托他到族长家说一声,叶先生来了。   小伙子一听叶先生三个字,眼睛变得很亮,有些激动地连连点头,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许凉没想到叶轻蕴在此处有这样高的人气,余光瞟了他一眼,旁边的人满脸郑重地参观着里面的风景,对其他人的热忱不冷漠,也不倨傲。   这样的男人怎么能让人不爱呢,他不仅有其他人难以企及的外在条件,更重要的是,他有着宽广的胸怀。   既大气又细腻,容得下商场中的波澜诡谲,也容得下这个世外桃源的一草一木。   叶轻蕴指着祠堂里的紫藤花说:“这株花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当初族长还说要送给我。没什么其他的,就是送个紫气东来的寓意”   许凉仔细看了,只因此时不是花季,紫藤花枝遒劲古朴,沉睡在一片奇石之上。造型的确和其他紫藤花有所不同。   “后来呢,你没收下?”   叶轻蕴无奈失笑:“我推脱不了,后来想了办法,就说这话栽在这儿已经这么久了。移栽后恐怕会水土不服,就当花记在我名下,他们帮我养着”   许凉喷笑:“这个理由,亏你想得出来”   绕过影壁,映入眼帘的是一株姻缘树。高大的合欢上,挂满了红色的祈福布条。   “求姻缘的人可真多”,许凉惊叹道,只怕这些布条数也数不清。她奇道,“有这么灵吗?”   叶轻蕴笑吟吟地看她:“挺灵的,不过可能需要牵红线的人太多,月老忙不过来”,所以他求了这么些年,才有今天的如愿以偿。   许凉深觉这话有道理,摇了摇他的手说,“那我们就别给月老添乱了”   叶轻蕴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当走到家庙里面,许凉才发现里面有一个叶轻蕴的雕像,雕像前燃着一盏长明灯。   许凉看了了然道:“怪不得那些孩子看你的眼神奇奇怪怪,原来是在这儿见过你啊。不过这儿的手艺人真不赖,雕得栩栩如生”   叶轻蕴看着自己的雕像,觉得十分怪异,“按我说,该刻了个你的样子,放在我旁边,不然我多孤单啊”   许凉嗔他一眼,“行了,这是人家给你祈福用的。我不是陪着你了吗?立不立石像有什么关系”   他倒是强迫症犯了,“真的,我旁边没有你,脸上的笑都是苦笑”   许凉拿他孩子气的执拗没办法,哄着说:“真是败给你了”,接着走过去,靠在石像“叶先生”的肩头,对他说,“这不就行了,快拍下来,以后你的强迫症犯了,就拿这个治”   叶轻蕴刚拍完,就有一阵哄闹声从门口传来。   原来是赵家的族长来了,后面老老少少跟了一群人。   找家人十分热情淳朴,许凉和叶轻蕴同他们寒暄过后,族长便邀请他们去家里吃饭。   路上又听说他们要停留一晚,盛情请他们在自己家住下。   叶轻蕴早就见识过族长报恩的决心,瞧了一眼许凉,看她并无意见,这才点头。   族长家是个宽敞的四合院,虽然装修不华丽,但十分干净。   院子里栽种着两棵高大的柿子树,看着十分喜人。   吃过午饭之后,叶轻蕴便带着许凉去了自己的画廊。   许凉踏着青石板,问他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产业,是我不知道的”   叶轻蕴耸耸肩,“事实上我也只亲手料理大的板块,其他的,你要去问我的理财师”   “你的画廊里都卖谁的画?”   “里面不卖画”   许凉笑说:“那还算什么画廊,充其量也只是个展览馆”   叶轻蕴不置可否,“这么说也有道理”   到了画廊门口,那些出来的人,都不禁往许凉脸上看。   “这里的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要么看你,要么看我?”,她问叶轻蕴道。   他却神秘地挑了一下眉毛,“你进去就知道了”   许凉真有些迫不及待了,举步往里面走去。   同叶轻蕴的其他投资相比,这里算是最冷清的一处了,工作人员也只有一两个,他们的工作不是将画给推销出去,而是对有意者提示道“所有的画都是非卖品”   等她置身于展览大厅,整个人都呆愣在那儿。四壁的展览墙上,画的都是她自己。   许凉坐在书房内的躺椅上看书的样子,她笨手笨脚开车的样子,捧着一束雏菊微笑的样子……   而每幅画下面所属的作画者,都是同一个人——就是她旁边这个宠溺注视着她的男人。   许凉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眼泪沾在她睫毛上,透明晶莹。   叶轻蕴含笑问她:“这份礼物,你还喜欢么?”   她捂住嘴唇,拼命点头。   叶轻蕴叹息一声,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傻瓜,不许哭”   越往里走,画中的她年纪越小,其中一幅是她五六岁时,大嚼红烧肉的模样,嘴角还粘着饭粒。   许凉强烈向他抗议,“赶紧把这幅给撤下来,不然我一世英名都保不住了”   叶轻蕴则悠悠地说:“刚刚我就提醒过你,别感动得太早”   她气恨得直跺脚。   两人就这么在此处游玩了两天一夜。在绿瓦青山之间,许凉终于又跟以前一样生气勃勃。   临行前,许凉心里一万个舍不得,拖着叶轻蕴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问什么时候能再来一次。   叶轻蕴则摸摸她的脑袋说,不会隔得太久。要是实在喜欢,就在这里买一座宅子,想来了,就住几天。   这才把她给哄高兴了,谄媚地赖在他怀里不走。   他们走的时候,本不想惊动任何人,但族长却察觉了,忙不迭追了出来。送了他们很多土特产。   许凉他们推说不要,但族长就在那儿跟他们干耗着,俨然不收不放人的气势。   他们只好却之不恭了,道了谢,终于成功脱身。   两人开了车回家,天都已经擦黑了。许凉给各位牵挂着自己的老人打了电话,老人们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候累得对吃的要求几乎为零,许凉下了面条,叶轻蕴吃着也觉得很香。   填饱了肚子,终于可以洗澡睡觉,两人抱在一起,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许凉可以睡懒觉,但叶轻蕴不行。他已经两天没在公司里露面,今天必须要过去一趟了。   看她在被窝里睡得香甜,叶轻蕴心里极度不平衡。非得让她给自己一个早安吻才走的。   叶轻蕴一出门就看到陈修站在车子旁边,心里不禁一沉。看来事情又有变化了。   他凝眸看过去,“怎么回事?”   陈修道:“童湘的父亲托法院一位低级官员说情,那位官不大,闹得倒凶”   叶轻蕴轻嘲道:“既然他不想干了,就直接把他撤下来。法院的官不大不小,但也不缺人。再者,童湘家人贿赂官员,可是罪加一等”   陈修点头应是,这才上了车。   塞了钱的童威见那人拿了钱,也办了事,兀自欣喜,只道钱没白花。   这些年来,把他给穷怕了,现在梁晚昕把钱堆成山推到自己面前,童威难免就想还债之前,这么大一笔钱,不如先用来赚一笔。之后也不至于钱给了别人,还是穷人一个。   于是在几天前,还完债务人的利息之后,便灵机一动,也想着把这笔钱拿去放高利贷。   虽然风险大,但利润实在可观,引人动心。   童威像是在赌博,他咬了咬牙,最后把钱托付给了一位赌场老板。   这人他认识,都说诚心一等一地好。再说人家那么大产业立在那儿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找好了上家,童威便喜滋滋地回家,拿着碗准备在摇钱树底下接钱了。   梁晚昕因为感冒发烧,就医太迟,转成了肺炎。她每日在医院里,因为童威老是外出,也没给她请个看护,连上厕所都要自己举着吊瓶去。   眼见着病情刚有了些好转,童威便不肯让她住院了。只说专家都有话,能吃药就不打针,能打针就不住院。   这天她正躺在床上,咳得昏天暗地。童威的弟妹急匆匆地来了,火烧眉毛一样把童威叫了出去。   两人在外面,不知道嘀咕些什么,梁晚昕恍惚听见童威惊慌失措地念道:“怎么办……我的钱啊!怎么办!”   童威此刻心里恨出血来,真是流年不利啊!他刚把钱放到地下赌场老板那儿,警察就把他的赌场给查封了,现在人也抓了,账上的资金全部冻结。   放高利贷可是违法的,但童威爱钱如命,只捶胸顿足,哭他的钱一去不复返。经他弟妹提醒,他彻底慌了,怕自己也坐进监狱,跟女儿童湘团聚。   他提心吊胆,终于艰难地把这天给捱过去。生生熬出好些白头发。   因为没睡好,童威头晕眼花地从床上支起身体,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耗干。   梁晚昕在里面皱眉嘟囔了一句,“这是干什么,一晚上翻来覆去扰人清梦”   童威本来就心虚,被她一念叨,十分不悦,硬声道:“你还咳得我睡不着呢,有什么资格说我!”   一向沉默寡言的人忽然开始顶嘴,梁晚昕不禁愕然,正要骂回去,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童威在家吗?我们是警察,请开门协助调查”   ------题外话------   更新啦,今天写得头晕眼花,可能中午睡眠质量不好的缘故。大家不要等了,今天很有可能写不出二更了。么么哒(* ̄3)(ε ̄*) ☆、223.没有回头路了   童威听见这声音,全身打了个寒噤,他呆若木鸡地坐下床边,身上冷汗直冒。   梁晚昕见他不对劲,便推了推童威,“哎,你愣着干什么,是不是人家来调查关于湘儿的事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童威被人点开了穴道,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梁晚昕,嘴里碎碎念道:“是,应该是来调查她的”   看他魔怔了似的,梁晚昕心里也不禁打鼓。   这时候敲门声更重更急,俨然是朝这间不大的房子袭来的催命符。   童威下床穿鞋,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门口,在梁晚昕紧张的目光中,深吸一口气,终于将门给打开了。   他对着几位警察,脸上满是苍白的笑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正心虚似的。   “不知几位有何贵干?”,童威咽了咽口水,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一刻他怕极了,那位赌场老板昨天被抓进去的,兴许昨晚的连审,他没熬过,将什么不法罪行都供认不讳。当说到非法投放高利贷时,上下两排黄牙之间,会吐出他童威的名字。   童威后悔了一晚上,那么多的悔恨堆积在心里,直到现在终于山洪暴发。如果他老老实实把钱拿去还债该多好,再不济,拿去全力就童湘该多好。   可世上千金难买的是后悔药,一文不值的就是如果。   他垂着头,等待着警察的审判。   在童威认罪伏法的姿态中,警察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响起,“梁晚昕被人控告,涉及一桩巨大金额的诈骗案。现在我们代表警方对她实施抓捕,这是抓捕令”   说着,警察拿了一页纸出来。可童威被刚才的担惊受怕折磨得头晕眼花,只看到了纸的末尾,盖着几个鲜红的印章。   那颜色,血一样戳盖在人的心头。   屋子里响起了剧烈的咳嗽声,童威还愣在原地,两个警察却矮身进了屋子。把刚才对童威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梁晚昕听后,当场摊在床上,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最后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只在外面披了一件大衣,便被手铐拷走了。   梁晚昕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哭喊,一个劲得说自己冤枉。   整层楼都被她的尖叫至沙哑的哭叫惊醒,每个门洞之内都探出几颗好奇的脑袋。   最后只看到一个穿着棉拖鞋,披头散发的女人,被警察架着走远了。   孙思和当天就接到了警察的通知,让他到枝州警察局一趟。说要询问有关梁晚昕诈骗案的事。   这时候他才知道梁晚昕打进自己账户里的钱都是从哪儿来的。只恨自己生怕这笔钱收不回来,没听叶先生的话,先拖拖梁晚昕,现在赃款就在自己这儿,还是走在河岸边上却湿了鞋。   孙思和顿时懊恼不已,想了想,仍是先给华闻总裁办去了电话。不管怎么样,先把自己的态度明确了,不会把叶先生给牵扯出来。   但又怕对方会觉得自己这话里带着威胁意味,一时拿着手机,举棋不定。   可容不得他再思量,电话很快被接通。他将警察通知他的事一说,电话很快通过方誉,转接到总裁办公室。   “叶先生,我可是无辜的”,孙思和此时有些心急,要是梁晚昕那个女人脑子一抽筋,胡口攀咬自己是她的同谋,到时候才真是身上脏水淋漓了。   叶轻蕴自然听出孙思和的担忧,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扣在书桌表面,又说,“这事急不来,原本怎么回事,你就怎么对警察开口。我想枝州警察局明辨是非,无罪的人,就是别人想拖你下水,也使不出那个力气”   这话说得蒙昧,但孙思和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心中狂喜,一个劲地对叶轻蕴道谢。要是此刻当着他的面,孙思和只怕要一跪谢恩了。   叶轻蕴挂掉电话,便站起身来要离开公司。他边走边给许凉打电话。   方誉见他沉着脸出来,根本不敢问出了什么事,大气也不敢出。只是跟在他身后。   叶轻蕴只恨那母女俩竟一刻都不肯消停,一个刚刚入狱,另一个又掀起大浪来。谁乐意跟她们这么折腾下去?   这是已经查到孙思和这里,那么作为留仆园主人的许凉,很快就会被警察找上门。   那可是她奶奶和外婆留给她的遗物,并且事关许潘两家,如果处理不好,当年的事再被引出来,别人势必会对着阿凉指指点点。   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童湘母女发疯之前,速战速决。   叶轻蕴回家接上许凉,便赶到许家去。   许家出手太慢,至今还没跟梁晚昕脱离关系,一说出去,仍是家丑。或许就是因为笃定许家人会爱惜名声,不愿意外人知道他们家出了个私自变卖家产的副市长夫人,才会如此明目张胆。   叶轻蕴坐在许叔岩的书房里,兀自沉吟,连他自己也没算到梁晚昕会破釜沉舟到这一步。   或许这一次能把梁晚昕定死在牢里面,但如果是用留仆园作为代价,着实不划算。   因为梁晚昕不值得。   但不管是他,还是许家,对于留仆园的归属都不着急。因为没有谁那么大胆,敢在他们面前明抢。   “引狼入室啊”,许叔岩长叹道,“那母女两个,简直黑了心肠。害人不够,还盯上阿凉的留仆园”   说着他不禁冷然一笑,茶盏重重往小几上一搁,“我倒要看看,她的骨头到底有多轻!”   许凉鲜少看见爷爷动怒,这会儿见了真章,也不禁将老人家夺人的气势看得呆住了。   “要我看这件事先去办申请不公开审理,不管是童湘还是梁晚昕的开庭,全都保密。等她们的罪行一定,许家才能彻底安稳下来”,一切都挽救不回来了,许叔岩知道,此刻能做的只能是尽力弥补,“留仆园的买家不用我们找,警方一定会很快联系他。我们的态度很明确,梁晚昕就是诈骗,但跟许家人一丁点关系也没有。只是她现在还顶着许太太的身份,她要是嘴硬,把错事硬推脱成家事,那就只有再加大力度周旋”   许叔岩眯着眼睛,幽幽说着,“不管如何,一定要尽快将事情平息下去”   “老先生……老先生您不能贸然进去——”,   “让开,即使你们家的老头子出来,也不敢挡我分毫”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哄闹声,许凉正要出去,便看见潘老面色铁青的走了进来,后面是正追赶他的潘宇东。   许凉诧异地叫道:“外公!”   潘老看见许凉也在这儿,面上好看了一些,但目光一转,落在许叔岩身上,复又重重哼了一声。   许叔岩苦笑道:“看你发怒都这样中气十足,想见身体也不错”   潘老冷声道:“今天我过来,可是跟你叙旧的”   许叔岩自知理亏,都是因为许家管束不严,如今才出了这么一桩闹心的丑事。便垂头道:“我明白这事是我们大意了。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阿凉的东西,别人休想拿走一砖一瓦”   他声音笃定且郑重,背都佝偻了,但那身气度却依旧摄人。   潘老知道,许家只有阿凉一个孩子,论护短,估计跟自己有一拼。   可他生气的事,梁晚昕母女竟敢给他的心肝宝贝添堵,这堵一添还是十来年,让他如何不心疼?   但转念又一想,为了避嫌,潘家这些年一直在京,直到自己老了才落叶归根。同样对阿凉疏于关心,又让他多了一重愧疚。   说到底,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责备许家呢?他们到底还给了阿凉一个遮风挡雨的家。也不怪那孩子,至今也没提起她母亲一丝一毫。   潘老喝了一口许凉捧上来的热茶,这时候才回归心平气和。他觑了一眼许叔岩道,“接下来的事,你们准备怎么办?”   这时候叶轻蕴开口道:“许家和潘家一起把事情压下去,自然效果显著。但两个面上从未有过交集的世家,竟然联手处理这事,未免让外界起疑。如果两位爷爷信得过我,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   话音刚落,书房里的人都朝他看过去。   特别是两位老人家,只见这个年轻的后背笔挺坐着。因书房里灯光微暗,衬得他眼神有些迷离,他身上那股沉稳从容的气度像是一道微茫,照进人心里去了。   潘老心里暗哼一声,许叔岩那老头子其他的不行,看孙女婿的眼光倒是数一数二。   不得不说,叶轻蕴这番话说到人心坎儿里去了,潘宇东也觉得他的话有理,“我看这事可以先这么定下,如果到时候有什么不足,再让老人们操心吧”   许叔岩看着坐在潘老身边的年轻人,笑道:“这是宇东吧?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在襁褓里呢”   潘宇东礼貌谦逊地说:“我和许爷爷神交已久,虽然难得见面,不过因为阿凉,我们总算是有缘分”   看他话说得极妥帖,许叔岩暗自点头,潘家的教养和家风一向好,要不是命运阴差阳错,自己定能有个好儿媳。只可惜……   想到这儿,他端起茶杯,掩饰这份神伤。   屋子里突兀地一静,许潘两家的重聚,带着一份诡异的忧郁默契。使得书房里的每个人都被压在一片阴云之下,这么多年,时过境迁,当年的惨剧仍是一记重创,稍有不慎,又要流出汨汨鲜血。   潘家祖孙两个离开了,许凉和叶轻蕴送他们到门口。   看载着老人的黑色汽车,并跟在其后另一辆警卫员的车子走远里,许凉和叶轻蕴便决定回到官邸去看一看。   既然已经这样近了,不回去一趟实在说不过去。   许凉走在官邸宽阔的车道上,有些心不在焉。   她不知道叶家是否明了自己的身世,如果知道了,会不会接纳呢?   这件事由不得她不自信,不敏感。旧事重提,她有可能不仅获得了亲人,但也有可能因此而被人疏离。   毕竟她是近亲结婚的后代。   许凉缓缓舒了一口气,不管如何,她仍要感恩。至少她的亲人们,都盼着她过得更好。   叶轻蕴见她一声不吭,察觉出些异样来。只轻声安慰道:“别担心,这事虽然出得急。但我已经有了交待,很快就会有结果”   许凉垂眸,点了点头。   叶轻蕴看她仍提不起精神,便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个财迷,怕自己的金屋被人抢走么?别说他们不会得逞,就算这步棋我们输了,我也能给你再建出一座宅子来”   “少把我想得那么爱财如命”,许凉嗔他一眼。   他抿唇笑着:“是,我知道我家阿凉最淡泊名利”   可等许凉一见到老太太,忐忑不安全都消失了,只剩满心安稳。   老人家一见面就拉住许凉的手心疼道:“前段时间轻蕴瘦了,这段时间你又瘦了,你们两个是要让别人看着对称么?”   叶轻蕴笑道:“她可比我矮了一大截呢,哪儿对称得起来?”   老太太拍了他一下,佯做责怪道,“看阿凉和善,就知道欺负人家。可别人欺到她身上了,你又一万个不依。这别扭劲儿,真是本性难移”   这话哪是在埋怨,明明是打趣他们两个,许凉脸颊一下子便红了。眼眸秋水盈盈,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当着老人家的面,竟然都有些不好意思。   老太太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最近瞧着,倒有些风波不断。不过阿凉也不必担心,谁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不仅是你爷爷,你外公,我这个老婆子,也是头一个不依”   她把许凉的外公点出来,就是表明,她是知情者。接着顺势就表明了态度,叶家不仅不在意许凉的身世,而且会一心一意护着她。   许凉此时满心的感激感动,她依在老太太怀里,哽咽道:“奶奶,谢谢您”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背,动情道:“我们是一家人,爱护你本就应该。好孩子,这些腌臜事情,都交给轻蕴去处理,有他在,你放心地过日子吧”   许凉搂着她温暖的腰肢,应了一声。   这边叶轻蕴忙着不让梁晚昕出头,那边梁晚昕经过一天一夜的审讯,已经疲惫得奄奄一息。   一晚上的枯坐,让她全身都僵掉了。再加上审讯室里供暖不足,此时她又冷又饿,披头散发的样子,真不知是人是鬼了。   由于梁晚昕是许副市长的家属,上面特别嘱咐了,别让她的胡乱攀扯流传到外面去,为了保密性,审讯由刑警大队的李队亲自主持。   记录员小马一夜都没合过眼,上头亲自过问了,这件案子要加急处理,所以忙得没日没夜。   可审了一晚上,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小马看了一眼几近疯癫的中年女人,从头到脚地打量一遍,也没找出任何副市长夫人的痕迹来。   他打了个呵欠,只盼着这女人能识趣一些,别再像昨晚,一会儿说留仆园是许凉托她转让出去的,一会儿又说那是她和许副市长的共同财产,总之听不到一句实话。   哼,她还真敢有那贼心。留仆园可是瑰宝一般的世界级遗产,被她几千万的价钱就给卖了。一个官夫人,眼皮子竟然那么浅!   这时候,外出的李队回来了。手里带着留仆园买家的证词。   买家是位旅居美国的华人富商,说梁晚昕带着她的女儿童湘到美国签订的买卖合同。   留仆园是传了几百年的老宅子,不仅有房产证,还有一张古老的房契。   梁晚昕在交易时,给对方的物证便是房契和写着她自己名字的房产证。   可事实上,留仆园真正的主人,却是许副市长的女儿许凉。   被骗人见梁晚昕母女拿了钱,匆匆忙忙便回了国,心里觉得蹊跷。到枝州一打听,才知道梁晚昕的确是许副市长的太太,只不过留仆园是许副市长的母亲传下来的,梁晚昕同副市长的感情也没好到将那么一座无价之宝转到她名下的地步。   当事人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亲自到留仆园去了一趟,这才知道上当受骗,立刻报了警。   李队此时手里拿的就是受害人的笔录,还有那张梁晚昕伪造的房产证。   人证物证俱在,当这些东西摆在她面前时,梁晚昕全身都在发抖。   当时孙思和那边的人催得急,可那么一大笔钱,梁晚昕实在一筹莫展。为了把这个窟窿堵上,她只好把主意打到了许家的财产上去。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留仆园的拥有者就是许家人,那么一座宝藏,她曾经想都不敢想。   直到她计划了整整半个星期,偷到了许家的保险柜钥匙。   去了银行,除了钥匙,还需要密码,才能双管齐下。   可保险柜只有三次输密码的机会,超过三次,就会自动报警。   最后一次,梁晚昕满头大汗地输入许凉的生日日期,保险柜这才被打开。   许家表面上简朴,其实多年积攒,财产着实可观。可最值钱的一样,放在一个小匣子里,打开一看,竟然是留仆园的所有凭证。   留仆园多大的名声,其价值,恐怕她梁晚昕生生世世卖血卖命也抵不上它的冰山一角。   既然拿,就要拿最昂贵的那一个。她双手颤抖,两眼发光,将匣子里的东西收入囊中。   可拿出去仔细一瞧,才知道留仆园的所有人是许凉。本来想借着夫妻财产共有的名义发一笔横财,但她的算盘却落空了。   可时间已然紧迫,再说一次偷得钥匙或许还能侥幸,但在许若愚面前,绝对不要想第二次。   梁晚昕便心一横,索性假造了一份房产证。她想着如果这事闹出去,家丑一件,许家也会想方设法替自己遮掩过去。   可没想到在这事揭出来之前,童湘却因为绑架许凉入狱。她们母女两个,同许家俨然不共戴天。   今时今日,许家就是拼着名声不要,也要让她堕到十八层地狱!   梁晚昕捂着脸,流泪断断续续将事情经过说了。现在她着实抵赖不过了,在法律面前,她只能为自己争取一个坦白从轻的机会。   说到最后,她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现在她一切都没有了,权势,地位,女儿,还有自由,统统与她绝缘。   梁晚昕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嫁到许家。她也曾信心满满要和许若愚走到终点,可他太冷漠了,一丝一毫的关心都不肯给她。她心冷了,所以不顾一切,所以肆意妄为。   她害怕监狱里令人窒息的空气,害怕里面那一张张阴森的面孔,更害怕那漫长绝望的日子。   可没有回头路了。   ------题外话------   今天有二更哈,不过可能有点迟,大家等不及就明天看吧,么么哒(づ ̄3 ̄)づ╭?~ ☆、224.接驾   只因梁晚昕造假,才给受害人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一则出于人道主义,二则也怕对方闹起来,许家脸上无光,叶轻蕴特地让方誉上门去拜访那位华商,拟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来。   可方誉回来,却跟叶轻蕴说,对方似乎并不在意这笔损失,还方誉代为转达对叶先生,叶太太的问候。   叶轻蕴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兀自沉思起来。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现在看起来,更像是有人给童湘母女做了这个局,请君入瓮。   只是这人,会是谁呢?   他一时想不通,便打住了。今天公司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加上警察局那边,梁晚昕对她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更让人心头松了口气。   只要她说了该说的,那么其他不该说的即使她开了口,也没人理会。   想到这儿,他心里不禁畅快了一些,总算又平息了一波风浪。   刚要出办公室门,陈修便敲了他办公室的门。   “嗯?”,叶轻蕴看过去。   陈修见他眼神一顿,立马说:“童威被一起抓进去了——放高利贷,还有贿赂法院官员”   没想到童湘他们一家人都在监狱里面团聚,叶轻蕴面无表情道:“自作自受”   陈修在一旁,听他说话难得带了褒贬,知道是对他们那家人深恶痛疾,恨屋及乌了。他只当没听见,站成一块合格的木头。   叶轻蕴开车到潘家的时候,潘家的小阿姨说老爷子和许小姐在菜园子里。   说完让人给他引路,到了一片地势开阔的田垄边上。   虽然只是闲赋之作,但看起来却井井有条。   许凉正在地里和外公挖土豆,挖出来的土豆堆在一旁,不太大,却圆溜溜地。   看他过来,许凉兴高采烈地冲他挥手:“九哥,外公说要给我烤土豆”   叶轻蕴将她一旁的外套拿了披在许凉肩膀上,顺了顺她微湿的头发,笑道:“刨个土豆,瞧把你高兴的,刚刚我见了,还以为你在地里挖金子呢”   “可不是金子,外公亲手种的”,她笑眯眯地说道。因为要下地,将头发梳成两个辫子,看起来年轻不少。   叶轻蕴揪了她的辫子一下,说:“今儿怎么想着要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许凉推开他的手,头潇洒地一甩,将头发甩到脑后去了,“我们也是用勤劳的双手赚取食物的人”   他很不留情地戳穿她,“有本事你天天吃土豆”   许凉想了想那样的场景,坚定地摇了摇头。   叶轻蕴垂着眼睛看她,“出息!”   许凉撇了撇嘴,忽地往他身后跑去,拉着刚来的潘宇东的手说,“表哥,他欺负我!”   潘宇东把手里的水递给她,然后挽起袖子,装模作样地说:“谁敢欺负我们家疙瘩,我肯定打得他连自己老婆是谁都不知道”   许凉赶忙拦住他:“连老婆是谁都不知道?”,她求情道,“那还是算了吧”   潘宇东一下子喷笑出来,手指扣了扣她的额头,“这么舍不得他啊?”   许凉脸上泛红,“谁舍不得啦”,她又掩饰地扭过头,对远处的潘老扬声道,“外公,过来喝水啦”   潘老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一身布衣布裤打扮,从远处往这边过来了。   老人家走到一半,许凉赶忙过去扶他,十分得意地将自己挖的土豆指给外公看。   潘老自然满口夸赞,善意的谎言道:我们家阿凉挖的土豆就是漂亮,就是大个儿,要有土豆选美大赛,一准儿是个冠军。   把许凉逗得哈哈大笑。   潘宇东和叶轻蕴站在这边,看一老一小说得欢快,也不过去打扰。   “自从认回阿凉,爷爷起码年轻了十来岁”,潘宇东自认好毫不夸张地说。   叶轻蕴凝眸看过去,不禁点点头。阿凉的快活就像蒲公英,顺着风,就能播种到别人心上去。   “那母女两个处理得如何了?”,潘宇东虽然知道叶轻蕴的权势和能力,但仍然挂心。   叶轻蕴把目光收回来,“上上下下都打过招呼,会以最快的速度宣判,并且秘密进行。这些日子或许会紧一点,过段时间就会完全平息”   潘宇东放下心来,忽地一笑,“有恶毒的继母继姐,阿凉就跟灰姑娘似的”   叶轻蕴背着手,眼睛弯了一下,“谢谢夸奖”   潘宇东不解:“我刚才那句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轻蕴扬了扬眉毛:“灰姑娘最后不是嫁给王子了么?”   潘宇东听后一愣,接着笑骂一声:“狡猾”。潘宇东以前听说过叶轻蕴不少风流事迹,暗地里也替许凉捏了一把汗。但近日相处,细细观察,叶轻蕴竟每件事都替许凉谋划打算,那份细腻宠爱,潘家人都看得出来。   至此不仅是他,连爷爷也放心将许凉托付给他。   这人心机手段都非比寻常,怕是只有他能将阿凉这辈子都护得密不透风吧。   潘宇东眼睛扫到他脸上,对方恰好看过来,两个男人心照不宣,都不禁一笑。   这天潘老果然如他许诺的那样,给许凉烤了土豆。两人似乎还是幼稚孩童,把这样还无章法的野炊当乐趣。   土豆就烘在火堆里,两人就那么烤着火,不停聊天,时不时会传出笑声来。   这种不修边幅的活动,叶轻蕴和潘宇东两位绅士是不会参与的。两人坐在会客室里,旁边染着壁炉,茶几上是新上的热茶,即使不喝,那股香味便已经足够。   他们就在这儿等着那爷孙两个,什么时候停止那份自娱自乐。   等换了两盏茶,许凉和潘老才回来。两人身上沾了灰烬,显得灰尘仆仆,但嘴角的笑容又是那样明亮,整个人的快活气息看起来那样饱满。   叶轻蕴起身,拿出手帕来给许凉擦拭嘴角黑色的灰迹,“瞧你这样子,都这么大人了”,看她冲潘宇东咧嘴笑,赶忙扶着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摆正,“擦干净了,不然等会儿你照镜子,看自己这张花猫脸,恐怕得哭出声来”   潘宇东在一旁摇头失笑:“你倒怪她孩子气,也不看看你自己,把她当孩子哄呢”   叶轻蕴睨他一眼,“这是夫妻情趣,你这种没结婚的人怎么会懂?”   潘宇东摸了摸下巴道:“我记得……这是我们家的地盘对吧?”   叶轻蕴轻轻颔首,“对,的确是我们家的地盘”   潘老听到这儿,忍不住笑道:“行了,我瞧着刚才进来的时候,你们俩挺和睦的嘛,怎么我们一来,反倒针锋相对了?”   潘宇东用尘羽拨了拨香炉里的沉香木屑,暗自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的外孙女婿占有欲太强。   在潘家吃了晚饭,许凉和叶轻蕴才折回家去。两人都有些累了,特别是许凉,“劳作”了一天,腰酸背痛。   叶轻蕴自发请缨,给她按摩。   她正要拒绝,他的手便温柔地落在她肩膀上了。   他皮肤干燥热,力道恰好,手法准确,许凉舒服得闭上眼睛。享受着他的揉暗,这双手,简直能把她送上天堂。   叶轻蕴看她陶醉地轻哼,那娇媚的声音,勾得他全身火热。   他俯下身去,攫住她樱粉的嘴唇,辗转舔舐,忽又重重吸吮。   许凉受不住他忽轻忽重的力道,娇哼一声,软倒在他怀里。   她再睁开眼睛,目光流转之间,全是他的身影。叶轻蕴重重地凝视她,两人还未有行动,那目光已经是火热的怀抱,激烈的亲吻,还有忘我的相合。   许凉迎上他的目光,瞬间口干舌燥,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会吃人的眼神。   叶轻蕴将她腰间的浴袍系带一抽,那层白色布料顺着她的肩膀往下滑落,许凉像剥了壳的鸡蛋,白生生的身子便呈现在他面前。   两人在感情上更近一层之后,这种事他一向热衷。许凉刚开始十分害羞,但后来也渐渐放得开了,至少会打开自己,迎接他。   她开在那儿,像一朵凝露的白玉兰。叶轻蕴虔诚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便不再隐忍,将她扑倒后,压了上去。   这一晚的叶轻蕴,许凉用两个词语来形容——如狼似虎,如饥似渴。   折腾到凌晨,他才善心大发,勉强放过她。   许凉被他各种姿势,弄得腰都快断了。到最后,她几乎整个人都要晕过去。   因为第二天是周末,叶轻蕴才敢如此放肆。很少贪觉的他,决定陪许凉睡到中午再起。   可他美好的计划,却被一个电话给夭折了。   看她睡得脸颊粉嫩,十分香甜的样子,叶轻蕴实在不忍心叫醒她。   但刚才打来电话的是母亲聂缇,说他们在一个小时之后就要到枝州机场。如果这时候不起床,就要让两个长辈等着他们了。   叶轻蕴明白母亲的个性,如果不是想念太甚,也不会轻易打这个电话来麻烦他们。   想了想,还是把许凉给摇醒。如果她事后知道父母回来,接机的时候却顾着她的睡眠而错过,她肯定会过意不去。   “怎么了?”,她揉揉眼睛,眼袋泛青,等会儿母亲见了,一定会问起来。依她不会撒谎的个性,恐怕只有脸红的份儿了。   叶轻蕴在她耳朵上轻吻了一下,说:“爸妈回来了”   许凉嘴里含糊重复了一遍,好一会儿慢慢睁开眼,眼睛越瞪越大,不敢置信地支起身体看他:“爸妈回来了!”   叶轻蕴含笑看她:“你没听错。现在起床,跟我去机场接驾吧”   ------题外话------   终于可以睡觉啦,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225.公婆驾到   许凉一听是这事儿,赶紧翻身起床,速度比叶轻蕴还快。   她一边刷牙,一边往衣帽间去挑衣服,见床上的人还笑吟吟地看自居忙活,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许凉催促道:“快起床,没时间了”   他这才慢吞吞地掀被起床,进了盥洗室。   十几分钟过后,两人都收拾妥当。许凉穿着一件黑白条纹的大衣,下面是一条深灰阔腿裤。   叶轻蕴也恰好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只不过领带是粗条纹,一看就知道他打算接了人就往公司赶。   两人相互看了,都快觉得今天这打扮太情侣。但许凉却有些不好意思,都二三十的人了,好玩儿小孩子的把戏,呆会儿让两个长辈见了,肯定会被打趣。   大概看出她的心思,叶轻蕴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我们赶紧走吧”   许凉回过神来,应了声好,两人才出了门。   这时候天色还早,路上也不算多堵,宝蓝色的天空有一股外冷内热的气质,一轮等待时间上岗的朝阳就隐藏在它之下。   即使有些冷,许凉也把车窗打开,深吸一口气。   叶轻蕴提醒道:“快把车窗关掉,马上进了城区,漫天都是雾霾”   许凉叹了口气,“等会儿爸妈看见枝州的空气比北京少不了多少,爸爸肯定怒不可遏,这里比北京除了多个家之外,什么都没差”   叶轻蕴却说:“爸那是恨铁不成钢”   许凉笑笑地说:“你挺了解爸爸嘛,干什么老是不愿意同他亲近”   叶轻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爸看不惯我做事的方法”   “你做了什么把他老人家给惹恼了?”   “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子别问”   许凉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靠在座椅上小小补了一觉。   到了地方,时间竟然刚好,叶轻蕴熄了火,往旁边看去。今天她画了个比较成熟端庄的妆容,可一打起盹儿来,照样地孩子气。   叶轻蕴揉了揉她的头发,许凉终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往窗外一看,“到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下了车,从另一边替她开了门,许凉这才揉着眼睛下车。   外面的温度比车里低了很多,她被冻得有些瑟缩,叶轻蕴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说:“我刚刚一看你这衣服,就知道你要遭罪”   许凉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你懂什么,这衣服的设计师是妈妈推荐给我的,一会儿还能扯住这个当话题”   叶轻蕴自然知道她在母亲面前的那份不自在,也不深劝,将她埋在大衣领口底下的头发轻轻拨了出来。   许凉看了看那长到自己脚踝处的衣摆,说:“这样像什么样子,妈妈对我的要求一直都是大家闺秀”   叶轻蕴早替她想好了对此,“机场里比这儿暖和,一进去你脱下来就行了”   许凉深以为然,为了温度,不再推脱,跟着他往航站楼里去了。   “衣服给我了,你冷不冷?”,她问道。   叶轻蕴照顾她的步伐,特意走得慢一些,说:“不冷,就这么几步路的事儿”   “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吗?”   “没有,要是到了,会给我打电话”   “哎,怎么没听见家里说过这事儿?”   “估计是我妈为了给我们一个惊喜,但又实在耐不住,想我们了,自己把她的惊喜给作废”,说完他顿住脚步,扭头看她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许凉心虚地看向一边,“我哪有紧张”   叶轻蕴眼眸当中亮泽深涌,“只要我们两个好好的,妈妈一定不会挑剔什么”   她不确定地问他:“真的么?”   “我以叶家独子的名义发誓”   许凉笑着挽着他的手臂,“快走吧,叶家独子”   他们进去之后,人还没到,可料想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人也就省了找地方休息的心思。   因为到年关,机场的人到这个时候仍然不少,怕被人群给冲散,叶轻蕴紧紧拉着许凉的手。   果然没一会儿,出口便走出一对气质端然的夫妻,他们也同样轻车简从,后面只跟着一个穿便衣的警卫员。   那中年女子穿一身米白色的套装,臂间搭着一件黑色大衣,举止带着一股端庄秀丽的风度,由于保养得宜,一时瞧不出她年龄几何。   只见她左右看了看,终于眼睛一亮,看见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冲她挥手。   聂缇喜不自胜,也不管丈夫叶礼桥了,大步流星往儿子的方向走去。   看小夫妻两个手拉着手迎自己,聂缇不禁欣慰道,“瞧着你们都好,我就放心了”   这时候叶礼桥也赶上了,两个孩子自然礼貌和他打招呼。他笑着打趣妻子道:“一路上你觉都不让我睡,把要跟孩子们说的话都彩排一遍,等见到了,又只这么一句。白浪费我的好睡眠了”   聂缇嗔了丈夫一眼,“好不容易一家团聚,叶部长,能不能不要拆我的台?”   叶礼桥摆摆手,表示自己甘拜下风。又拍了拍许凉的肩膀道:“咱们小阿凉一年比一年看着精神”   那边正和儿子寒暄的聂缇笑话他道:“哪有你这样的,就因为在军队里去视察了一次,见谁都夸精神,把这词儿用到自家孩子身上了。夸女孩子,是这么夸的么?”   许凉则笑眯眯地说:“没关系的,妈妈,我知道爸爸是在说我一年比一年青春焕发”,又扭过头同叶礼桥说笑道,“爸爸也是,看着老精神啦”   叶礼桥见她在自己面前这样活泼,心里欢喜,忍不住笑出声来。   机场人多口杂,不能多留,就算有千言万语,他们也只得留在路上去说。   一行人上了叶轻蕴特意让人开来的那辆klassen顶级私属设计定制汽车,里面装饰奢华,样样俱全,并且空间开阔,容得下这一家子的谈笑风生。   叶礼桥一见着内部构造,便哼一声,沉着脸道:“这车没个上千万打底,恐怕定制不了吧?”   许凉看叶轻蕴不说话,便打圆场道:“爸爸,这事儿怪我,我看着夏清江也有一辆跟这个差不多的,便想着我们家人多,也买一辆出行不是方便?就拿今天来说,要是普通汽车,你们三个坐在后面说笑,我一个眼巴巴在副驾驶位上听着,多可怜呐?”   叶家没有没有女孩儿,许凉从小就被叶家的大人们当做自己孩子来宠。叶礼桥尤甚,看见许凉,别管多生气,也要把怒气先给按捺下来,换上一副笑脸,生怕把她给吓坏了。   就因为这个,许凉从下到大,没少帮叶轻蕴说情。   可父子两个天生就像两头牛,一凑在窝里,就要犄角对犄角。   叶礼桥半信半疑地扫了一眼叶轻蕴,对许凉说:“阿凉以后不用老是想着我们,这次回来我只带了一个人,就是不想兴师动众。本来我和你母亲还商量着,坐轻轨回家的。可没想到,她实在想念你们,竟一刻也等不了,一下飞机就要见到人”   许凉笑着道:“是,下次我们一定先和你们商量着来”   说着用肩膀碰了碰叶轻蕴,给他递了个眼色,可叶轻蕴脾气也硬,只“嗯”了一声道:“都听阿凉的”   许凉简直哭笑不得,明明指望着他能跟父亲说句软话,可他就是这样不肯低头,一句话说了跟没说没两样。   叶礼桥见了,也不想再多说,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看着父子两个,刚见面就打上擂台了。聂缇也只有苦笑的份儿,但她还没从见到儿子的喜悦当中醒过神来,拉着叶轻蕴的手道:“前段时间听说你住院了,我和你爸爸都急得不得了。我原想着回来看看你,但北京这边越到了年关,事情越多。再加上微娘和老太太都在,我也就没能成行”   身为叶轻蕴的妻子,他生病,首先要担起责任的便是许凉。但聂缇对她却只字不提,摆明了是想晾晾她。   许凉立刻觉得有些尴尬。   叶轻蕴自然看出她的不自在,替她解围道,“我住院都是阿凉在照看我,没有她,今年我得在医院过年了。妈,阿凉也在很努力地当个好太太,我相信她”   说着他温柔地看了一眼许凉,许凉咬着下唇,也看向他。叶轻蕴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   聂缇当然不想对许凉多加为难,儿子一向维护阿凉维护得什么似的,要是自己说得过了,第一个不高兴的就是他。   可他们两个结婚以来,眼看都是轻蕴一心一意等着阿凉能看清他的心,她却一直不冷不淡地,让为人母的自己怎么放心?   刚才那番话,一则仍提着一颗心,二则也是为了刺探他们之间是否更近了一步。   现在看来,这一年没在,他们之间但是温情许多。   聂缇心里自然高兴,便笑说:“是,妈妈知道你的阿凉能干。我就想看看,要是不给她带功勋章,你能按捺多久。可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儿委屈都不肯让她受”   叶轻蕴笑了笑,算是默认。   许凉听了这话,心里也受用很多。便又问起聂缇他们在京的日常来,一家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到了官邸。   此时老太太早已起了床,开始晨礼。年纪大了,睡眠越来越少,她习惯听着外面下人们打开门,洒扫庭除的声音,就这样开始新的一天。   只是今天这声却比往常热闹许多,都在说些什么,但她耳朵又不太灵,凝神听了也没听个所以然出来。   正想差微娘出去看看,便看见两位中年男女进了来。   叶礼桥和聂缇嘴里唤着“妈,我们回来了”,上前去,一左一右把老太太给扶住了。   老太太的骤然瞪大眼睛,左右细细打量了,眼睛里漫出泪花来,哽咽道,“你们还真是,回来也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不过回家就好……回家就好啊”   看她神情激动,叶礼桥把老母亲扶到椅子上坐下,眼眶也红了,“妈,我们不能常年在您身边尽孝,最近一切都好吧?”   老太太平复了情绪,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就算你们不在,老二老三都住得近,孩子们也隔三差五回来探望,不用你们费心”   聂缇笑说:“您年纪也大了,我和礼桥商量着,这次我回来,干脆就不走了”   老太太却不同意,“你不跟着上京,让礼桥一个人在那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再说,人情丢下了,会被别人忘得很快,你在京里经营了那么多年,说丢开就丢开,未免可惜”,看儿媳还要解释,老太太凝视她一眼又道,“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家里有我看着呢。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被老太太这么一点,许凉猛然醒悟,婆婆想留在家里,一则是想照顾老人,二则想看着她和叶轻蕴。   她皱了皱脸,朝叶轻蕴看过去。对方却没事人一样,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聂缇见老太太坚持,便不再提说这事,转而道:“大姐本来还说提前回来的,只是临时有事绊住了”   老太太便笑:“她那说一不二的个性,什么要事啊,竟比她的心性还硬?”   聂缇便给老太太道喜说,“您要当外曾祖母了”   许凉一听这种话题,赶忙把头垂下去,前方高能预警!   ------题外话------   这章确实有点少,因为要出门吃饭,所以只能先更出来。回来之后再写一章。一周一度的周末,大家看文愉快,么么哒(* ̄3)(ε ̄*) ☆、226.秀恩爱秀岔了气   只是老太太多知情识趣的人,怕许凉不自在,便说:“宴臣结婚已经有两年了,算算也是时候了,这孩子,就讲究个缘分,和瓜熟蒂落”   老太太把话说到这份上,聂缇自然不好再说什么。纵然着急,但当着孩子的面,也不能提得过于直白。   否则他们不仅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落下埋怨。所以件事自然按下不提。   叶家的老爷子前两年去世,叶礼桥就算是叶家的当家人了。如今他一回来,家里隐形的主心骨水落石出一般,叶家上下都一脸激动。   他们一回来,便都忙活开了,照例又要将整个宅子都重新打扫一遍。   微娘不等老太太说,首先通知了身在枝州的叶礼榆和叶礼楣,两人听说弟弟回来,皆异常兴奋,均道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回家一趟。   这下家里更热闹了,厨房的大师傅带着他的徒弟们忙得不亦乐乎。百忙之中,仍给许凉开了小灶,递了些拿手的点心。   可许凉面前坐着婆婆聂缇,不敢太过忘形。让人取了叶家特制的碟子和筷子,和聂缇客套两句,便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许凉虽然出身名门,但却不太喜欢这种一举一动带着教条的行事风范。虽说姿态优雅端庄,但累是肯定的。   可自打她嫁进来,婆婆都是用大家名媛的准则来教导自己。平时在叶轻蕴面前,可以自由自在,但在聂缇的眼皮子底下,她就得收敛三分了。   聂缇听说了梁晚昕和童湘的事,皱了皱眉,叹道:“两家当邻居也这么多年了,只没想到那母女两走上了这等邪路”,要不是修养在那里,接下来就是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许凉知道她一向看不上梁晚昕母女的做派,但此事已经过去,她也不想再翻出来恶心人,便说:“别的都罢了,我只是想守着家里,过些太平日子”   看她眉目一如既往地平静,不难过也不庆幸,倒是一副不因毁誉而扰乱心境的样子。聂缇暗自点头,虽然轻蕴把她养得太过娇憨了些,但骨子里的气质却天生清澈。   这时候叶轻蕴同父亲谈完了话,意料之中地没有好脸色。父子两个一向这样,有人在中间当润滑剂还好,一旦面对面,便强硬地要摩擦出火星子。   他一下来,便看见许凉面前的点心碟子和筷子,心里笑道就知道在母亲面前装模作样。他走过去,和许凉挤在同个沙发上,拿了块大个的填馅儿点心,递到许凉面前。   她正觊觎那点心呢,只是在婆婆面前,如果点心渣子落在衣服上,肯定会被训导一番,就没好意思去拿。   他们倒是心意相通,许凉抿了抿嘴唇,咬了一口点心。   叶轻蕴一笑,看她吃得跟只小仓鼠一样可爱,要不是母亲在场,真想狠狠吻过去。   馅儿太大了,许凉吃不下,推了一下他的手,说不要了。叶轻蕴点了点头,将剩下的一股脑塞进自己嘴里。   许凉呆呆地看他吃完点心,没想到他这么豪放。   在看婆婆在一旁,端着茶盏,笑得异常暧昧,只不过怕她不好意思,借喝茶掩饰着。   许凉瞪他一眼,“这是单人沙发,你跟我打什么挤?”   他理所当然地道:“挤着暖和”   聂缇嘴角的笑再也掩饰不下去,清了清嗓子道,“行了,你爸爸这么久还没下来,你们聊你们的,我上去看看”   等婆婆上了楼去,许凉手伸进他西装下摆,隔着衬衫去拧他腰上的肉。恼道:“你把妈妈给吓跑了”   “这怎么是吓呢?她还不是给时间让我们独处”   许凉没好气地说:“我们俩独处的时间还不够?”   “你犯傻的时候就占了一大半,能和我好好说话的空隙只有那么一点点”   许凉威胁道:“你再欺负我,我就让爸爸给我撑腰”   叶轻蕴照着她额头亲了一口,“说你傻你还不信。以前我妈对你不放心,是因为我们俩相处得不尽如人意。要是我们真正安定下来,她自然对你倾尽心力”   他看得比许凉清楚。   母亲有时候看上去是在刁难许凉,实则是在着急,或是恨铁不成钢。他们结婚三年,许凉的心虽然挂在他身上,却不是一个妻子的爱恋。一则是儿子在许凉身上吃了不少苦头,看她仍旧不开窍,聂缇心里便又急又恼;二则叶轻蕴一门心思认定了许凉,这辈子只有她一个,照他们以前那相处模式,聂缇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因这两桩的缘故,她便待许凉严苛了些。   叶轻蕴虽门儿清,但也不能把内情一一说给她听。便道:“我妈我最了解,其他招数对付她简直就是雕虫小技。你记着,在住官邸期间,厚着脸皮跟我秀恩爱,我敢保证,不出一周,她肯定一见你就满脸是笑”   许凉心里以为他又腹黑想着要占自己便宜,当然一个字也不肯信,“秀恩爱不是个大家闺秀该干的事,我要矜持。所以这段时间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地,败坏我的气质”   叶轻蕴见她不上钩,接着循循善诱,“你说咱妈最想看到的是什么?”   许凉想也不想就答,“最想看到我肚子里蹦出她的亲孙子”   “那咱们生宝宝的前提是什么?”   “你枪打得准,五环不行,必须打十环”   叶轻蕴凝眸看她:“……你刚刚还说要当个大家闺秀,怎么能说出这么不三不四的话来”   许凉哼了一声:“我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总比某人些做出不三不四的事儿,要纯洁很多”   他回味许凉刚才那番话,摸摸下巴,问她道:“你刚刚的意思是——我们没宝宝,是因为我枪法太差?”   看叶轻蕴一双乌沉沉的眼睛越来越危险,许凉陪笑道:“没有,您老百发百中”   这时候听见下楼的声音,叶轻蕴小声在她耳边道:“妈下来了,快吻我!”   许凉做贼一样环视四周,幸好今天太忙,佣人们都没守在跟前,但在长辈面前亲热,实在太难为情了。   她拒绝道:“真的不行,这可是在宅子里……”   叶轻蕴嫌她废话太多,抬起她的下颌,便吻过去。刚开始许凉还挣扎着想脱离他双手的掌控,可他的唇舌实在温柔细致,她也渐渐沉沦,两只推开他的手反而勾着他的脖子,吻得深入忘我。   这时候门口忽然想起一道笑吟吟的女声,“瞧这小两口,连天都等不到黑就在这儿*的,我这一把年纪了,也看得脸红心跳”   许凉心里一惊,赶紧推开叶轻蕴,看三姑叶礼楣捂着嘴直笑,实在害羞,只好缩着身子,躲到他后面去。   叶轻蕴瞧了一眼从楼上下来的小阿姨,没想到母亲没看到这一幕,却被三姑撞个正着。他再沉稳,这时候耳朵尖也红得一塌糊涂,掩饰性地干咳一声,招呼道:“小姑,你来了?”   好不容易逮到一向从容的侄子这样害羞的表情,叶礼楣当然不肯放过,她打趣道:“可不是来了,否则也看不到你们在这儿蜜里调油了”   察觉身后的人微微动了动,显然羞得不行。叶轻蕴不禁有些心疼,便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阿凉这人您还不知道,要不是我犯浑,她也不乐意。这不,现在还恼我呢”   这种事可一个巴掌拍不响,叶礼楣哪里看不出来,他是在为许凉开脱。都说叶家出痴情种子,瞧他那样,历代叶家人的执念,都继承到他血脉里了。   再拿他们说笑,俨然是拆叶轻蕴的台了。叶礼楣转开话题道:“你爸妈在楼上?”   叶轻蕴点了点头。   叶礼楣冲他一笑,带着盛霜往楼上去了。   许凉看母女两个走到楼梯口,这才从叶轻蕴身后探出头来,她全身呼呼地冒着热气,脸红得都快自燃了。   现在终于有空找他算账,许凉气冲冲地说:“都是你!”   叶轻蕴揉了一下她的脸,“别生气,你想想看,我们是合法的。大不了下次我们亲的时候,找个隐蔽的地儿”   对他这样的厚颜,许凉简直无话可说,她垂头丧气道:“看着吧,这事儿能被小姑和盛霜笑一辈子”   “让她们笑去,她们能因为我们笑一辈子,那也是功德一件”   可此时的盛霜却没没时间笑话许凉,她最近瘦得厉害,老是精神不振,没一会儿就犯困。眼见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母亲叶礼楣似乎也有所察觉,否则也不会停止替她相亲,整日在家守着她。   盛霜被叶家的小阿姨送进这间休息室之后,便躺在床上不想动了。眼泪从她眼角漫出来,她压抑得要命,心事堵在体内,像清理不干净的毒素。   这时候门被轻轻拧开了,盛霜怕来人察觉自己哭了,身体没动,侧了一下脸,在枕头上把眼角的泪珠给蹭干净。   许凉将泡好的牛奶放在盛霜床头柜上,替她掖了掖被角,正准备出去,衣摆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她转身一看,惊讶的发现一向活泼豁达的盛霜,竟然泪流满面地看着自己。   许凉慌了,拿了纸巾给她擦眼泪。担忧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哭成这样?”   盛霜却忽然从她这儿找到发泄口似的,捂着脸泣不成声。   她真的压抑太久了,不敢跟任何人提说。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她连医院都不敢去,去了医院能如何呢?   医生并不能帮她决定,这孩子到底该流掉,还是出生。不如走一步算一步,听天由命,要是它健康,就躲到国外去,生下来;要是不健康,正好给她理由做掉。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怀孕没多久,但孕相显得却比别人快。眼看就要瞒不住了。   她真走投无路了,今日看许凉如此关怀,再也克制不住,将心里的憋闷悉数化作眼泪淌了出来。   好一会儿,盛霜才从哭腔里找到自己的声音,“阿凉,我……我怀孕了,呜呜……”   许凉满脸震惊地看着她,心里急得不行。叶家是那种最为传统的世家,对子孙后代教导之严格,就是怕他们行将踏错一步。   盛霜是小姑叶礼楣唯一的孩子,也是盛氏家族嫡传的继承人。要是她的丑闻一爆出去,不仅小姑受不了这个打击,就是盛家也要翻出巨浪。   许凉先把房间给反锁了,又按捺住急促的心跳,握住盛霜的肩膀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了,我才能帮你想办法。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盛霜哭了一场,心里好受了些,情绪渐渐平复下去,带着哭腔说:“是谁的已经不重要了,这件事不能让我妈知道。我要去医院,把它给拿掉”   “要是你真狠得下这个心,也不会拖到今天才说这话。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许凉心里觉得这事不能仓促决定。孩子的父亲万一心里有盛霜,这样贸然把孩子打掉,不是把所有其他可能都给否决了吗?   盛霜木然摇了摇头,“如果不是盛家的继承人不能是个单亲妈妈,我肯定会安心将它生下来,抚养长大。但我要顾着我妈的脸面,她除了事业,就只有我一个孩子,我要出了事,她肯定会发疯的”   ------题外话------   二更到啦,好晚啦,看文的亲看了就赶紧睡吧,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227.双胞胎   虽然盛霜的母亲举止自由,但仍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如果让她知道女儿未婚怀孕,不知道会掀出怎样的风浪。   但在许凉看来,盛霜肚子已经鼓起来了。不管这个孩子能不能顺利降生,为了她自己着想,也得先去医院检查一下情况。   许凉没生过孩子,再加上许家没有女性长辈教她生孩子这种事,除了去医院,给不了其他建议。   盛霜却咬了咬牙道:“趁还没到不可挽救的地步,这孩子我一定要拿掉。要是再拖下去,就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许凉让她别冲动,“引产对女孩子身体,是种极大的损坏。再说,它已经在你体内成长了几个月,难道你对它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   盛霜捂着脸哽咽:“我不知道……可我真的把它给生下来,就必须要跟那人结婚。我真的很害怕婚姻,害怕跌到那座深渊里去。我不想跟我爸妈一样,维持着表面风光,但内里却早就枯萎了。那种蒙着眼睛过日子的滋味,我不想继承到我生活中来”   许凉深切感受到盛霜的害怕,彷徨,这个才二十三岁的女孩子,远远不像表面上那么不谙世事。她或许早就计划好了一个无婚姻的人生,但现在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要经历一次最痛苦的抉择:狠下心做自己;还是委曲求全,做一个年轻母亲。   盛霜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许凉坐到她旁边,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无声哭泣。她轻声道:“为什么要有这么绝望的想法呢?我以前,自认为不是个好妻子,可能现在也不是。但我和你表哥,也是历经了坎坷,才走到今天。一件事情,如果你没有经历它,那就别忙着否定他”,许凉被她哭得也眼圈泛红,拍了拍盛霜的肩膀,她说,“好啦,这件事我会替你暂时保密。一会儿吃过午饭,我们就去医院一趟,好不好?”   盛霜抽噎着说:“我……我害怕”   许凉轻声安慰道:“没关系,有我呢。再说我和九哥也有生孩子的打算,这次我沾你的光,先去医院妇产科熟悉熟悉吧”   “少骗我,你要是真有孩子,大少爷肯定恨不得把整座医院都给包下来,还用得着跟我一样偷偷摸摸?”   看她思绪终于转到一边去,许凉这才松了口气,到盥洗室里,给她拧了帕子来擦了脸。看时间差不多,两人不等下人来请,便下楼去了。   他们刚到了底楼客厅,正好二姑母叶礼榆来了。许久没见到叶礼桥,自然少不得一番寒暄亲热。   长辈来了,许凉和盛霜自然要上前去招呼。   叶礼榆的视线一下子定在盛霜脸上,惊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眼睛又红又肿?”   不等盛霜编借口搪塞,许凉先开口笑道,“这丫头做噩梦给迷住了,我本来是想泡了杯牛奶,她醒了之后解渴来着。一进去就看到她闭着眼睛泪流满面,手攥着被子不肯放开。那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不是我把她给叫醒,估计这会儿还在梦里演恐怖片呢!”   叶礼榆听到许凉这样解释,便笑着点了点盛霜的额头,“多大人了,睡个觉也能迷住。让你外婆给你抄卷经,放在枕头底下,保管药到病除”   一旁的池明宇身为医生,向来对这等迷信看不惯。此时听母亲说了,也不好当众反驳她,便背着两只手,抬头看天花板。   旁边的叶礼桥打趣侄子道:“明宇的性子还是那样,不赞同谁也不肯吱声,只把下巴颌对着人”   叶礼榆不依地横了儿子一眼,扭头可怜巴巴地朝丈夫望过去。   池校长轻咳了一声,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明宇,不可以这样对你母亲”   对于父亲无条件宠爱母亲这件事,池明宇早就司空见惯。他仍是不反驳,淡淡应了一句“知道了”,转身出了门,留下身后的哄堂大笑。   客厅里,叶礼楣却一边笑一边观察着女儿盛霜,看她虽脸上带着笑意,但眉宇之间却带着一副忧郁之气。   盛霜这孩子一向活泼,突然安静下来,反而让她心里不安。心里暗想,或许是自己在婚事上逼得她太紧,所以她才这样闷闷不乐么?   收回目光,那边她二姐叶礼榆正说着:“今儿难得凑得这样齐,刚好可以在家里打麻将。我好久没上过手,现在想起来,心痒手更痒”   众人听了,都忍不住笑,叶礼楣却拆她的台道:“我看还是算了吧。跟你和二姐夫打麻将忒没劲,他总一个劲喂你牌。还没开局这话我就先撂这儿,肯定是他输得最多。在我们家,他可是万年的散财童子”   叶礼榆笑得直不起腰来,“瞧你这张嘴,就知道洗刷人。让你赢钱,你还赢出一身牢骚”   这时候微娘过来说,饭厅那边已经摆好了饭菜,各位就坐吧,早吃完,早做几次大胡。   叶家人真的凑齐,规模实在不算小了。比起平时只有老太太或者再加上叶轻蕴夫妻,简直热闹了不知道多少倍。   另一方面,叶礼桥姐弟三人,已经习惯叶家老爷子在时守的那一套规矩,等吓人上了印了他们名字的特制碗,这餐团圆饭才算正式开始。   饭后老太太也累了,被几个子女亲自簇拥着回了卧房。之后花厅里便由下人摆开牌局。   二姑母叶礼榆首先坐下来,拉上妹妹也加入之后,便又把主意打到许凉身上。   “阿凉,今天二姑母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可得好好陪我”,叶礼榆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几十岁的人了,眼底却有一股不败的纯真。让人见了,总忍不住亲近。   许凉还想着要陪盛霜去医院的事,怕呆会儿脱不开身,便冲叶礼榆撒娇道:“二姑母,我那么烂的牌技,肯定输个底儿掉”   叶礼榆哈哈笑着道:“让你坐下,就是因为你牌技烂。要你真像轻蕴一样,一上手就是个赌神,谁还敢让你来啊?”   叶礼楣在一旁点头道:“你二姑母说得对,今儿我们可得把轻蕴给你的零花钱给赢光”   叶轻蕴手撑在椅背上,笑吟吟地说:“要把她的零花钱赢光,估计她要输到下辈子才行”   “我们这还没怎么着呢,你就先护上了?我看你也别走了,留着帮我们数钱吧”,叶礼楣和二姐对视一眼,姐妹两个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叶轻蕴把椅子往外一抽,大马金刀地坐下来,“两位姑母难得回来一次,跟阿凉打牌,肯定过不了瘾,我就陪二位玩儿几圈吧”   叶礼榆摆手道:“你那牌技,我和你三姑妈加一块儿都不是对手”   叶轻蕴退了一步,“这样吧,让二姑夫来,你们三个对付我一个,这总行了吧?”   这个方案着实诱人,叶礼榆见妹妹冲自己点头,便爽快道:“一会儿可别输得求饶啊”   叶轻蕴云淡风轻道:“放心,从小到大我都没向谁求过饶,更别说在牌桌上”   叶礼楣笑着摇摇头,“话可别说得太满”   叶轻蕴抿唇道:“三姑母,还是看好您老人家的钱包吧”   许凉坐在叶轻蕴旁边,一边盯着手表,一边看他大杀四方。他算牌极准,即使三个长辈围攻,也挡不住他势如破竹。   才几圈下来,三姑母已经输红了眼,出牌的速度明显降低,就怕一打出去刚好是羊入虎口。   这一局几位倒是僵持不下,打到最后,只剩最后一张。恰好是叶轻蕴摸牌。   他含笑看着其他几位盯在最后那张牌上的狐疑目光,对旁边的许凉道:“你帮我摸牌吧”   正在出神的许凉这才回过神来,惊讶地看着他:“我?”   叶轻蕴戏谑道:“总得向大家展示展示你的旺夫运吧”   许凉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直到叶轻蕴又冲着自己点了点头,她起身,将叶轻蕴面前的最后一张牌拿了起来,背面朝上,放在他旁边。   叶轻蕴轻笑道:“都是最后一张了,亮出来给大家看看吧”   “哦”,她乖乖地应了一声,将牌翻了一面,是一张三萬。   叶轻蕴志得意满地扫了一眼其他人,顺势将手上的牌倒了下来,“不好意思,自摸清一色”   三姑母叶礼楣无奈笑道:“你们小夫妻两个,合着伙儿来欺负人是吧?”   许凉笑说:“都是九哥算准了的,我就是被他拉来当个配角儿的”   叶礼楣叹道:“这男人,像咱家轻蕴这样的可不多见。摸牌的人是你,这是他要把这种好运气冠在你头上来的”   许凉知道三姑母的婚姻,并不怎么如人意,怕多嘴揭了她的伤疤,所以便只笑了笑,不再说话。   她看时间差不多,瞧了一眼在旁边出神的盛霜,说道:“我对打麻将一知半解地,在这儿也观摩不出牌技来。不如跟盛霜一起出去逛街”,说着她问盛霜道,“你去不去?”   盛霜没意见,“呆在这儿看大家在牌桌上厮杀,我们还不如也到商场里厮杀去”   叶轻蕴听许凉要走,有些不乐意,当着众位长辈的面,拉住她的手说:“盛霜那丫头一逛街就跟玩儿命似的,干嘛要陪她?”   盛霜在一旁佯装恼怒道:“陪着我不行,你就想她陪你一个人吧?”   许凉被她直白的话语给羞得脸上泛出一层粉色来,挣了挣手,低声道:“你干嘛,还不快放开”   他轻声道,“你要想去,等会儿我陪着你行么?”   许凉实在不好意思再跟他缠磨,瞪他一眼,坚决道:“你可没那个耐性。再说,我和盛霜去不久的,一会儿就回来”   见说不动她,叶轻蕴才不甘不愿地撒开手,“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许凉怕他反悔,赶紧把手收回去背在身后,跟长辈们道了别,拉着盛霜就往外面走。   她一只脚刚跨出门,叶礼楣的打趣声便追了上来,“轻蕴,这么舍不得,还不赶紧十八相送?”   许凉听得娇羞气短,脚步更急了几分。   两个人坐着车,到了医院附近一家商场便让司机将她们放下。许凉又嘱咐他道:“我们可能要逗留不少时候,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不必在这里等着我们”   司机见她如此通情达理,当即满面喜色,连声应好,“那叶太要是逛累了,只管给我打电话就是”   许凉点了点头,目送司机将车开走,挽着盛霜,两人往旁边的医院走去。   越临近过年,医院的人仿佛越多。许凉庆幸自己在午饭前便替盛霜挂了号,否则今天肯定排不到她们了。   说来许凉也少有这样亲自劳动的时候,生了病一向是家庭医生料理,不然就是医院的贵宾待遇。   但这次情况又有所不同了,为防被人察觉,只好将一切留于暗中进行。   许凉陪着盛霜先到了妇产科医生那儿去,医生询问过状况后,盛霜将自己孕期的反应都一一说了。   医生点点头,开了单子,让盛霜先做个B超,再看结果。   盛霜拿着单子,沉吟一会儿,又问道,“如果我想把孩子给拿掉呢?”   医生对这种情况早就看惯了,还是那句话,“先做了检查,再根据你和孩子的健康情况做决定吧”   盛霜皱眉点了点头,由许凉陪着,去做了检查。   下午检查的人并不算很多,没一会儿,就有护士出来叫盛霜的名字。   盛霜满手是汗,这一次,算是她和孩子的第一次见面。她心里又慌又乱,还带着一丝丝埋得很深的期待。   许凉一直将她送到B超室门口,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别紧张,我在外面等着你”   盛霜手心里都是汗,木然点了点头,门忽地一合,两人再看不见对方了。   许凉在外面等得心急如焚,不仅是担心盛霜和孩子的身体状况,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事实在棘手,这孩子留下或者拿掉,都说不过去。   等到后来,她甚至想过如果盛霜想把孩子生下来,又怕别人非议的话,就养在自己和叶轻蕴名下。   不管怎么说,那总是一条几个月后便能哭能笑的小生命啊!   还有那个让盛霜怀孕的渣男,乱播种子却不肯负责任,这种人,一定不能放过。   许凉还在外面咬牙切齿,盛霜便拿着结果出来了。   她赶忙迎上去,却见盛霜两眼无神,似乎整个世界在她眼里一片灰暗。许凉还没问出口,她便含着眼泪,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   许凉心跳骤然加快,“孩子……出什么问题了吗?”   盛霜全身力气都耗尽了一样,手指一松,检查结果轻飘飘飞到地上。   许凉记得捡起那几页纸,眼睛一张张扫过,渐渐瞪大了,舌头都打不直了,“你,你怀的是双胞胎?”   盛霜蹲在地上,哭得气都喘不过来,“一个孩子拿掉了,我还能狠一狠心,这可是两个啊!我下不去手,我不能一口气杀了两个孩子!”   许凉怕她把身体哭坏,赶紧将她扶到走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拿出纸巾给她擦了脸,正声对盛霜道:“既然你舍不得,就是已经决定,就要负起一个当母亲的责任。虽然这两个宝宝来得不是时候,但它们一定会像母亲一样活泼可爱,不管你和孩子父亲或者对婚姻本身有多少怀疑,但它们总是无辜的。从现在,你要遵守医嘱,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女人不是只能哭泣的弱者,她还能为自己的孩子背水一战!”   盛霜将这番话听了进去,狠狠抹了一把脸,“你说得对,我要好好把它们生下来,抚养长大。女人结婚不就图有个自己从自己身上分娩出的血肉么?我已经得到这个结果”   见她想通了,许凉欣慰一笑,“一招不行,咱们还有后招。要是你真的承受不了流言蜚语,可以把孩子记到我和九哥名下。别害怕,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盛霜听了,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全身的勇气像鼓满的帆,她终于笑了一下,“谢谢你,阿凉”   许凉回她一笑,只摇了摇头。   情况已然不可逆转,已经做了决定,两人心里反倒落下一块大石头。   许凉和盛霜把单子拿回去,给医生看了,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孩子们的妈妈稀里糊涂已经快把最危险的三个月给渡过了。盛霜便说,她上网查了些怀孕的常识,该补的都补过。   医生便点了点头,让她半个月后再来做一次产检。   听见他说孩子们没事,许凉十分高兴,辞别了医生,小心翼翼地把盛霜往电梯方向搀。   在等电梯的空隙,许凉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接人。   她刚挂断电话,电梯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位气质淑静,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   这人正是邢二的姨妈钟雅悦。   上流圈子就那么大,翻来覆去都是熟人。再加上许叶两家跟邢家关系不菲,自然也尊钟雅悦是长辈。   许凉含着笑,礼貌冲钟雅悦打了招呼。只是旁边的盛霜,脸都发白,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磕磕巴巴地道了声好。   钟雅悦人如其名,全身都透出一股雅质来,令人见之忘俗。   她恰巧是妇产科的主任,见许凉手上拿着化验单,便问:“是阿凉有了好消息么?”   这层楼都是妇产科,也难怪她会这样问。盛霜太过紧张,连忙替许凉答了,“是啊,我表嫂有小宝宝了,只是我表哥还不知道这事呢,刚刚才查出来”   许凉简直对一孕傻三年的盛霜没办法,难道上妇产科的楼,就只能怀孕,不能是身体不舒服吗?   但她话已经说出口,许凉也不能另有说辞,便笑着点了点头。   钟雅悦的目光往满脸不自在的盛霜身上扫过去,这姑娘怎么看怎么有灵气,上次她还暗中撮合过她和侄子邢二,可惜后来没成。   憾事一桩啊!   “那可就恭喜了”,钟雅悦冲许凉说道,又十分周到地跟她说了些怀孕期间的注意事项,直到有人叫她去办公室,钟雅悦才说下次有时间再聊。   “谢谢您!”,还没等许凉开口,盛霜又说漏了嘴。明明人家指点的是另一位啊。   钟雅悦和善笑道:“不用谢”,心里道这姑娘看着挺热心的,越瞧越替邢二可惜。   两边到了别,电梯终于下来,许凉和盛霜走上去后,盛霜特别恼恨自己。   她今天真够有失水准的了,在邢二姨妈面前,哪句话都说得没脑子。   盛霜咬住下唇,偷偷在心里做了邢二的小人儿,然后在它身上施展暴雨梨花针。   两人出了医院便看见自家的车已经停在门口,这么一折腾,盛霜早就累了,一上车便睡着了。   许凉却还不能让司机就这么把她们接回去。既然是来血拼的,没点儿战利品立刻就会露馅儿。她又到商场里胡乱买了一气,刷完卡,才大包小包地回了官邸。   车子稳稳停下,盛霜还不肯醒,许凉又等了一刻钟,心知不能再耽搁,便叫醒了她。   回到家里,牌桌已经散了,一听两位姑母看不惯叶轻蕴的口气,许凉便知道他一吃三,搏了个满堂彩。   此时已经到了接近饭点,一家人又说说笑笑地吃完饭,这才散了。   由于公公婆婆都回家过年了,叶轻蕴和许凉自然也留在官邸居住。   虽然许凉对于婆婆的管束,有些不自在,但有叶轻蕴在旁边插科打诨,也没什么要紧。   这天刚好是周末,叶轻蕴拉着许凉睡了个午觉,等两人醒过来,准备出去散散,一开门,却看见母亲聂缇在他们门口踱步。   听见开门的响动,聂缇忙不迭走过去,上上下下打量许凉好久,才按捺住激动欣喜问道:“阿凉,你……你怀孕了?”   ------题外话------   快来围观这一章啦,今天二更可能有点来不及了,已经这么晚了,哎,又没赶上/(ㄒoㄒ)/~ ☆、228.他是两个孩子的爸爸   许凉身上直冒冷汗,对着婆婆殷切的眼神,她简直不知该作何回应。垂着头绞了一会儿手指,她小声地问:“妈妈,您听谁说的?”   聂缇笑着埋怨道:“你这孩子,有了好消息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要不是今天遇上你钟阿姨,我还被瞒在鼓里呢”   许凉干笑了两声,求助的眼神往叶轻蕴的方向投去。   叶轻蕴也呆呆地看着她,人内心激动得无以复加,面上的表情才会这样不知如何是好。   然后他嘴角弯了起来,咧出一个傻笑来。   “我……我要当爸爸了?”,他简直像是在做梦。   眼看他和婆婆越陷越深的样子,许凉贴近他,用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我没有怀孕”   一句话就把他的梦境给打碎了,叶轻蕴横了她一眼,心里觉得让人泼了一盆冷水。   可母亲还在眼前充满期待地等着答案,仍需他帮着遮掩。   叶轻蕴心里虽然生气,许凉害自己空欢喜一场,但这笔账只有送走母亲之后再同她算了。   “妈,阿凉没怀孕,她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才去医院一趟”,叶轻蕴笃定开口,语气中带着些破碎她美梦的不忍。   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聂缇脸色立马变了,“没怀上么?”   叶轻蕴点了点头:“您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带她去医院检查”   聂缇盼许凉有孕不是一天两天了,得知是空欢喜一场,脸上的失望异常明显。但当着他们夫妻的面,也不好对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们虽说还年轻,但结婚到底有几年了。按理说,新婚最容易怀上,但你们就是……哎,算了,你们知道妈妈的心意就行了”   叶轻蕴见许凉愧疚地垂着脑袋,不禁心疼,但母亲说的也是心里话。他正色对母亲道:“妈,您说的话,我和阿凉都会放在心上。以前是我犯浑,不肯静下心来同阿凉过日子。我们以后会好好的,给你生个足球队出来”   聂缇笑着说:“哪用得着那么多,否则阿凉的身子也受不住”   许凉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低声道歉说:“对不起,妈妈,让您失望了”   聂缇拉着她的手说:“这孩子还得看缘分。你和轻蕴年年的身体检查报告都说没问题,或许是家里隐约给你造成了压力,要真是这样,我反倒要自省了。阿凉,我有时候是急了些,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许凉乖巧地说不会,脸上的笑容又明媚起来。   聂缇像她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她的头发,接着转身下楼去。   走到楼梯口,她转身往后面望过去,看见儿子正拥着阿凉,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一会儿,便传出阿凉甜甜的笑声。   聂缇哪里看不出来呢,儿子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他们这些年没有孩子,分明是因为阿凉还没有准备好当孩子的母亲,他便纵着宠着,不管多想有个孩子,也按捺在心里,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当年就因为阿凉爱上那个叫宁嘉谦的男孩子,轻蕴知道了,差点儿把他自己毁掉。   聂缇只希望,从今往后,真如他所说,一切都会好好的吧。   两人回到房间,许凉便将盛霜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叶轻蕴。   她越往后说,叶轻蕴的脸色越沉得厉害。   “糊涂!”,他火冒三丈,“这是多大的一件事,要是处理得不妥当,盛霜这辈子就算毁了。你也是能耐,居然到现在才说出来!”   许凉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是怕他现在这样发火。她小声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本来想跟你说来着,只是盛霜一再让我保密,所以我……”   叶轻蕴按捺火气,问道:“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许凉叹了口气道:“不管我怎么旁敲侧击地问,她都不肯说。现在分明是打算一个人过了”   “未婚怀孕,盛家会容得下她?”   这件事许凉本就悬着一颗心,此时她心潮被叶轻蕴又搅起来,皱眉道:“可那是两条小生命,别说盛霜了,我见了也不忍心”   叶轻蕴冷哼道:“路是她自己选的,现在哭都来不及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一个人彷徨受累,让那个混蛋逍遥法外,真当叶家没人了么?”   说到最后一句,他语气又轻又淡,可许凉听着,却有些发毛。他动怒的时候一向这样,沉稳又安静,但身上那股凌厉,却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人不寒而栗。   “你收拾东西,跟我出去一趟”,他瞧了一眼许凉,说道。   “去哪儿?”   叶轻蕴淡淡地说:“既然你问不出来,那我只有亲自去一趟了”   许凉换了衣服,连妆都来不及画,便急匆匆跟他出了门。叶轻蕴没有叫司机,自己开车,带着她去了盛家。   盛家是银行世家,宅子的形状像极了银行的仓库,装饰却是民国时期的洋房,看起来古典壮丽。   车子到了门口便被拦下,叶轻蕴降下车窗,只露了半张脸,门卫便陪着笑脸放行。   下了车,管家大概接到了门卫的通报,已经站在宅子外面迎接了。   叶轻蕴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问道:“你们家大小姐呢?”   管家微弓着腰说:“大小姐没出门,正在园子里侍弄花花草草”   叶轻蕴面无表情道:“她倒还有这门儿心思”   听他语气不善,管家哈腰陪笑,不知该如何接话。   盛家他来过几次,抬腿就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许凉看他步子越迈越大,自己最后只能小跑跟上,看样子的确气得不轻。   入了后院,才看见里面有个巨大的温室花房,里面种着遍地的玫瑰。那些花像无限分裂的细胞一样,铺天盖地。   这样满眼的红,不可抑制的繁衍,还以为里面的玫瑰生了一场病。   有个白色的身影一直身子,便映入人眼帘。她手里拿着一束刚刚剪下来的玫瑰,红与纯白的相衬对比,让她看起来像个精灵。   盛霜一转身就看到叶轻蕴沉着脸站在花房门口,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许凉。   见她冲自己使着眼色,盛霜脸上不禁带着些慌乱和畏惧。   她一向怕叶轻蕴,更别说怒不可遏的叶轻蕴。   盛霜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却被叶轻蕴一把拉住了。他眉毛往下压,沉声问道:“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看盛霜惊魂未定地冲自己摇头,他冷笑一声,“你知道我这人的脾性,我要查的事,就一定会水落石出”   “不,孩子没有父亲”,盛霜出于母亲的本能,即使对方没有恶意,也首先捂住肚子。这一刻她怕你了,怕叶轻蕴让她把孩子打掉。   “没父亲,它们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么?”,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叶轻蕴眉头一皱,松开她的手腕。   许凉在一旁,见盛霜被逼问得一言不发,只是猛然落泪,心里十分不忍,上前去拉住叶轻蕴说:“你别吓着她了,她肚子里还揣着两个呢”   叶轻蕴闭着眼睛,平复了一下情绪,重新睁开,眼眸里已是一片清明。他深吸一口气道:“我问你最后一遍——孩子的父亲是谁?你要是不说,我三天之内会要了他的命”   盛霜脱口而出:“不行!”   反应之大,倒是让在场其他二人觉出一样。许凉同叶轻蕴对视一眼,“盛霜,你是不是……心里装着孩子的父亲”   盛霜侧了一下身子,生怕他们误会似的,大声反驳道:“谁……谁心里装着他啦!要我真对他有意,还不得上赶着去赖他,我真的不想嫁给他”   “你怀了我的孩子,不嫁给我嫁谁?”,一道男声从门口传来,严丝合缝地接住了盛霜的话。   叶轻蕴他们循声看过去,只见面色不愉的邢二气喘吁吁站在那儿,眼神阴鹜直直逼视着盛霜。   可能是来得太急,他西装扣子没扣上号,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这反转来得太猛烈,许凉接受无能,瞪着眼睛看邢二大步往这边走过来。   眼看他离盛霜还有两步远,叶轻蕴忽然上前,狠狠照着邢二就是一拳。   盛霜尖叫一声,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许凉扶着她道:“你大着肚子呢,让他们闹去。放心,出不了人命”   嘴里这么劝慰,但许凉心里也着实捏了一把汗,她焦急地看过去,只见叶轻蕴已经将邢二扑倒在玫瑰花丛里。   邢二也知道自己理亏,叶轻蕴正在气头上,他便只防不攻,躲得十分狼狈。   叶轻蕴略消了气,松了手,仍带着怒气道:“盛霜也跟你一起长大的,你怎么下得去手!”   邢二嘴角带着血,他咧了一下嘴,倒吸一口气,“就是因为从小和她一起长大,我才恨自己下手太晚”,见叶轻蕴拳头又握紧了,他继续说,“我对盛霜,就像你对阿凉”   叶轻蕴凝视他青肿的脸好一会儿,哼了一声道:“我看你怎么收场?”   邢二见他松口,喘着气道:“你别担心,我老婆孩子,一定会照顾得妥妥的”   叶轻蕴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下巴往盛霜的方向抬着,“娶老婆可没那么容易,九九八十一难,我这一难你勉强算过了,还剩八十难呢!”   邢二忙点头,笑道:“多谢表哥指点”   听这位不可一世的邢二少叫这么一声“表哥”,叶轻蕴忍不住笑骂道:“还不快滚起来,赖在那儿撒泼啊?”   邢二全身都被玫瑰花的刺扎得心慌,暗道叶轻蕴可真舍得下狠手,专往刺儿多的地方逼他,跟谋杀似的。   不过现在可不是抱怨的时候,哪怕前面是火焰山他都得过。忍痛爬了起来,邢二蹒跚着到了盛霜面前,只顾着咧嘴傻笑了,“双儿,我当爸爸了!还是两个孩子的爸爸,兴许儿女双全呢,嘿嘿”   他全身的傻气和幸福的味道齐头并进,一副高兴得昏了头的样子。本来俊气深邃的五官都被淤青给遮住了,但许凉感受得到,邢二是真心实意的。   盛霜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她带着哭腔说道:“你回去吧,孩子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跟你没关系”   邢二脸上的笑一下僵住了,他急道:“怎么会跟我没关系,你忘了那天晚上……”   话还没说完,盛霜赶紧捂住他的嘴,瞪他道:“胡说些什么!”   邢二握住她放在自己嘴唇上的手不放了,“你打我骂我都行,不要说这种话。我知道你嫌我,不喜欢我,可总得给我一个机会,让你知道,我以后都会乖乖听你的话。难道你忍心让两个孩子生下来,却没有爸爸么?”   盛霜被他说得心慌意乱,喝他道:“别说了!我早就决定了,你要是再逼我,我就带孩子出国,一辈子不回来!”   邢二脸一下子就白了,被她横眉冷对的样子刺得眼泪都快涌出来,他喉咙滚动两下,才声音沙哑地说:“你别生气,对你和孩子都不好。我……我不知道原来你讨厌我到这种地步”   许凉眼两人就这么僵住了,赶忙对叶轻蕴使了个眼色,让他把邢二给劝出去。   邢二仍不肯走,手伸到裤袋里,将里面的首饰盒握出了汗。   叶轻蕴走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给她一点时间吧,别逼得太紧”   邢二垂着眼睛,将裤袋里的手松开,身上一阵泛冷。他对盛霜说:“你别生气,我走就是了。可我不会放着你和孩子不管”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许凉透过花房玻璃,目送邢二落寞的身影渐行渐远,心里觉得怪不忍的。她回过头,见盛霜眼泪落个不停,小心翼翼地问她道:“你真的一丁点儿都不喜欢他?”   回答许凉的,是更响亮的呜咽声。   看她情绪这样激动,许凉赶忙打住这个话题,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安慰道:“我不问了,好不好?别哭了,仔细伤了身体。你总得为两个宝宝着想吧,听说怀孕时妈妈哭太多,孩子生下来会整天拉着脸”   盛霜的哭声立刻小了一大半。   许凉趁热打铁,“反过来,妈妈要是整天笑,宝宝生下来脸上会有甜甜的酒窝”   盛霜的注意力成功被她吸引了,她抽噎着问道:“你说的是真话么?”   许凉保证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盛霜彻底不敢哭了,还扯着嘴角试图笑一下,却没能成功。   这时候叶轻蕴唤了一声“三姑母”。   盛霜心里一慌,抬起眼睛,果然看见母亲叶礼楣进来了。   她心虚地耷拉着脑袋,眼睛在地上乱转。   叶礼楣应了一声,走到女儿面前,一句话没说,轻轻将盛霜拥在怀里了。   母亲的怀抱温暖宽容,是个令人心安的避风港。盛霜感受到她无声的安慰,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终于可以在亲人面前发泄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侵入人的肺腑,让许凉也忍不住鼻酸,不知不觉,她的眼泪也漫出来了。   叶轻蕴扳着她的脸,轻轻擦拭她的眼泪,低笑着说:“傻瓜,心软成这样啊”   许凉恼羞成怒,他就知道看她笑话!瞪着眼睛轻推了他一下。   盛霜哭累了,被母亲带回卧室里休息。叶轻蕴和许凉则在客厅里等了一会儿,叶礼楣才下来同他们说话。   看叶轻蕴他们两个面前的红茶根本没动过,叶礼楣叫人重新给他们上了一盏,说:“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特别是阿凉,为了盛霜,担心不少吧?”   许凉一听便直起腰来,三姑母显然是知道自己在邢二姨妈面前帮着撒谎的事了。便干笑道:“这事我不该帮着盛霜瞒着您,实在抱歉”   叶礼楣在屋子里只穿了一件淡蓝色刺绣长裙,即使在家里,她也穿着高跟鞋。或许是因为女儿的缘故,她眉目当中染着些轻愁,看起来与往常是两种气质。   “我的女儿我最了解,她肯定求着你谁都不告诉,这事不怪你”,说着叶礼楣长舒了一口气,“我看得出来,邢二这小子,对盛霜有几分真心。他知道盛霜怀孕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我负荆请罪,请求我同意他跟盛霜的婚事。可盛霜说不结婚这件事,并不是赌气,或者临时起意,她真的害怕婚姻”,叶礼楣要强了一辈子,这时候也止不住两眼含泪,“我是长辈,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因为我和她爸爸的婚姻并不如意,便毁掉了她整个婚姻观。她爸爸曾亲口说,在这个家和其他女人之间,他选择后者,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盛霜就在门外偷听。自己的爸爸都不肯为家庭负责人,都不可以信赖,那还有什么男人是可信的呢?她抱着这种执念单身这么久,我就是怕她真的为此做个不婚主义者,才不断逼她去相亲。邢二曾是我让她相亲的人之一,没想到,他们竟瞒着我有了孩子。盛霜并不像对邢二完全无意的样子,阿凉,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多劝劝她?”   许凉应道:“如果真能帮到她,我一定义不容辞”   叶礼楣点头笑道:“好孩子,邢二摊上盛霜,也许会伤一番脑筋;但轻蕴遇上你,是他的福气”   许凉被她夸得脸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因为盛霜那儿需要人照顾,叶轻蕴和许凉也未多停留打扰,告了辞,从盛家乘车离开。   许凉在靠在叶轻蕴肩膀上,惊叹道:“没想到宝宝的父亲是邢二,前段时间还听说他母亲张罗着让他早些成家,这下她老人家孙子都要抱上了,还是两个呢!”   叶轻蕴拉着她的手说:“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也生一个——不,生一群就能把他们比下去”   许凉恨恨地把手抽走,“你说得容易,生孩子都是男人快活,女人遭罪。那天我遇上邢二的姨妈,她说了一堆注意事项,简直是往孕妇头上带金箍”   今天早上母亲还因为这个失望一阵,叶轻蕴怕她也神伤,便揉了揉她的发顶道:“不过我们二人世界还没过够呢,等有了孩子,你的注意力肯定全在它们身上。我就成了你感情的淘汰品”   许凉心里觉得好笑,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就开始吃醋了。她凑过去,同酸气冲天的叶先生轻轻地接了个吻,“放心吧,我会爱我们的宝宝,也爱宝宝的爸爸”   叶轻蕴心里一阵温热,在她耳朵边吐着热气道:“那我们赶紧回家生孩子吧”   许凉瞪他一眼:“妈妈说要带我一起出去参加公益活动,谁有空跟你胡搅蛮缠?”   意料之中的语气,叶轻蕴也不恼,妥协道:“好吧,你去吧。我可得去看看,邢二还剩几口气,指不定现在还在输氧呢”   许凉被他促狭的语气逗笑了,想起盛霜来,也不禁担心起来,“外面不都说,翡城就是邢二的后宫么?盛霜对于婚姻,已经够敏感的了,我真怕他扎在花丛里出不来了”   叶轻蕴失笑道:“你可真不了解男人”   许凉哼了一声道:“我有什么不了解的?男人都用下半身,动女人的脑筋”   ------题外话------   当当当,更新啦~ ☆、229.情圣   叶轻蕴把许凉送回家,正要去探望邢二,夏清江便忙不迭打电话过来,说邢二那小子疯了,跑到绅士俱乐部去,快把他的藏酒室给掏空了。   “嗯,我马上就过去,你看好他”   夏清江苦着声儿说,:“这叫什么事儿啊,邢二多潇洒一人,这时候倒情圣上了,他以前藏得可够深的!咱哥几个,我看不为情所困的,就数铁齿铜牙的言胜奇了”   叶轻蕴揭穿道:“终于肯承认你自己为情所困了?”   夏清江跳脚,“跟你说正事儿呢!”   “你嘴里什么哪有什么正事,别让他喝了,我看他们家的长辈估计在满世界找他。到时候他不省人事,你可是窝藏罪犯”   “行了,他都快喝傻了,瞧那副借酒消愁的样儿,心都快碎成八瓣儿了”   叶轻蕴将车速提上去,两边景物飞快从两边划过,他说快了,便挂断电话。   一到那儿,叶轻蕴把钥匙交给泊车的小弟,直奔俱乐部顶楼。专用电梯一打开,进去一看,邢二已经喝得找不着北了。   夏清江在一边干着急,拿着醒酒药,却喂不下去。   看见叶轻蕴,他总算松了口气,“这下子真他妈难缠,喂他吃药,差点把手指给我咬了。不是怕他死在我这儿,爷哪儿能遭这么大的罪?”   叶轻蕴看他实在没招,从容不迫地接过醒酒药来,“交给我吧”   夏清江起初还不服气,但叶轻蕴只俯身在喝趴下的邢二耳边说了句话,他立刻直起了身子,用一双醉醺醺的眼睛四处观望。   叶轻蕴趁机捏住他的下颌,将药塞进他嘴里,不等他吐出来,又端了水一气猛灌。邢二无力地挣扎两下。叶轻蕴松开手,冷静地看着醉鬼躬着腰,一阵猛咳。   只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快得夏清江目瞪口呆,好一会儿他才回神,“速战速决,你还真下得去这手”   叶轻蕴闲闲道:“有什么可犹豫的?他脸上那伤还是我揍的呢”   夏清江又惊了一次,摸着下巴道,“我说呢,邢二那二世祖的脾气,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你伤心成这样?”   他越说越古怪了,叶轻蕴斜了他一眼,“别乱猜,什么事儿打你那脑子里过滤一遍,都会被重度污染”,收回目光,又言简意赅地说,“盛霜有了邢二的孩子,怀的是双胞胎”   夏清江眼睛瞪成铜铃,好一会儿才回神,“乖乖,邢二这小子可真行,不声不响的,都当爹了。这是好事啊,他喝成这样,被盛家逼婚了吧?我就说呢,伤心成这样,以你那厉害的三姑母的个性,从此各路美女都跟邢二无关了。哼,刚才还当他情圣了,现在就把台给拆了”   叶轻蕴听他说完,不禁一笑,“和你想的恰好相反,邢二要负责,但盛霜不同意”   夏清江险些被噎死,“他还真是情圣啊?”   叶轻蕴叹道:“我估计今天邢二是想求婚来着,但盛霜的态度很坚决。她母亲去劝也不管用。邢二还有得磨”   夏清江:“可邢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没瞧见邢二母亲的着急样子,简直求孙若渴。要知道盛霜肚子里的是邢家的骨肉,两大豪族,不是亲家就是仇家”,这件事还真有些棘手,人家不同意,邢二也不能明抢不是,他也有些替发小犯愁,“邢二那点儿小心思,我反正小时候见到过。你总是护着疙瘩,盛霜便有些不高兴,每次都是邢二眼巴巴地上去逗她高兴。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一到寒暑假,他老是问你盛家那个小丫头什么时候来,说起盛霜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以前邢二真挺干净的,不管什么女人,都目不斜视,后来建了翡城,整个人都变了,我还当他转性儿了,哪儿知道他陷得这样深?”   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叶轻蕴哼了一声,“感情那不是你表妹,就可着劲儿帮邢二说话?盛霜这么大了,从来没交过男朋友,一点儿感情经验都没有。邢二要起了心要对付她,她哪儿是对手?”   “我看你就是护短,疙瘩就别提了,你护成铜墙铁壁。盛霜不是个小孩子,她背靠着盛家和叶家,邢二没那么傻对她用强。再说,邢二和你一起长大,他是这种人么?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儿……算了,这时候还追究这个干嘛,重要的是以后怎么办。这话我撂这儿,盛霜要真的不松口,邢二的胃能穿孔成筛子”   叶轻蕴静下心来,又是那副从容模样,淡淡开口,“这件事关键还是盛霜,她的脾气跟她母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她打定主意的事儿,谁都别想让她动摇一丝一毫”   夏清江摇头道:“真是不好办啊,邢二是真没辙了,否则也不是这样借酒消愁。这事儿你可得帮衬着他,被人拒绝的滋味儿有多难受,你知道,我也知道,别让他也受这样的苦。他这人有点儿死心眼儿,盛霜那时候说喜欢越狱里的男主角,邢二就留了这么多年的板寸。就冲这份痴心,你也不能放着不管”   叶轻蕴沉吟一会儿,点了点头,“感情的事,任凭多少智力和手段,也控制不了。我也只能说试试”   夏清江笑道:“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我知道你的个性,应下别人三分,你自己必得做到十分。到时候要真成了,你可是邢二的大媒人”   不等叶轻蕴开口,夏清江的手机便响了。他接起来简略说了两句,便挂断了。扭头对叶轻蕴苦笑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邢二他妈找上门来了”,顿了片刻,又道,“你别下去跟她照面了,她一张口,肯定是托你在中间周旋。事情发展到那一步还未可知,盛家和邢家已经够热闹了,再添上你们家,就是往烈火上泼油了”   叶轻蕴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说:“那我在这儿等一等”   夏清江觑他一眼,“今儿怎么不急着回家守着你的宝贝疙瘩?”   叶轻蕴:“跟我妈出门了”   “我说呢,怪道这么坐得住”   他们正提说的许凉,这时候正对着镜头笑得脸都僵了。   今天跟着婆婆一起出来,是为了参加一则公益广告的拍摄。   叶家一直致力于公益多年,早在几十年前,就成立了扶贫济困的基金会。基金会的公益捐助,多年在全国排名数一数二。   能在众多世家当中独占鳌头,叶家凭借的不仅是自身的底蕴和身家,更重要的是行善汇聚而来的民心。   基金会对社会的扶持,渗透到诸多方面,比如教育,医疗,文化产业保护……   而打理基金会的,便是叶家历代主母。也就是说,一旦叶礼桥从现在的位置上退下来,规模庞大的基金会的管理权,就会被交到许凉手里。   今天聂缇把许凉带在身边,就是想让她提前熟练其中的事务。   许凉表示亚历山大啊。   今日她临时挂上基金会副理事的头衔,在婆婆身边观摩学习。这次的广告更贴近于是个纪录片,拍摄叶家基金会的发展史。   先是记者对聂缇进行采访,而后拍摄才正式开始。   而许凉的责任,就是尽心尽责地当一块布景板。   说实话,这则纪录片虽然不长,但气势和用心却实打实的。以许凉的经纪人眼光来看,从一个小小的场务,到名家化妆师,再到整个故事编排设计,都堪称完美。   她用余光看着端庄秀丽的婆婆,身着一身浅色潮绣长裙,笑容温和宁静,一派大家风范。她谈吐风雅,将叶家基金会的发展史一一道来,那股沉稳的气质,让人倾心。   许凉心里又替自己捏一把汗,这得修炼多少年才能达到婆婆的水平啊?   等一场采访录完,聂缇便给许凉一一介绍了在场的导演,编剧等工作人员,话语间十分周导妥帖。许凉打了招呼,记下所见之人的名字和容貌,一圈下来,虽然有些累,但也觉得充实。   休息了十来分钟,许凉亲自帮聂缇补了妆,这才冲婆婆笑道:“妈妈,今天您可是女主角哦”   聂缇笑着嗔她一眼:“我是女主角,那男主角又是谁?”   许凉眼睛弯弯地说:“男主角还在家里下棋呢”   聂缇也忍不住笑起来,虚点了点她的额头,“促狭鬼”   自许凉当了叶家的媳妇儿之后,她们难得有这么亲昵的时候。许凉心里自然欢喜,抿唇笑着,眼睛里一派湿漉漉的明亮。   聂缇很快又要进场,先是要和各位演员们碰面。都是被基金会资助过的,被带来之后,自然都一脸感激崇敬地看着聂缇和许凉。   当介绍到最后一位演员的时候,许凉呆住了,那明明就是和宁嘉谦长得极像的董泽铭。   聂缇见了董泽铭之后,脸色大变,再扫到许凉一动不动的表情时,脸色更沉了三分。   她眯了眯眼睛问道:“这位是?”   旁边的工作人员向她介绍道:“他是由叶氏资助,现就读于A大的学生,董泽铭”   聂缇狐疑地扫视一圈面前的年轻人,“董泽铭?能考到A大,看来是个努力的孩子,说起来,跟我们家阿凉还是校友”   许凉接收到婆婆投射过来的目光,反应过来道:“是,可我毕业好几年了,A大早就是年轻人的天下”   聂缇沉吟一会儿,对导演说:“不知道能不能请您把休息时间延长十分钟,我有事要跟您商讨一下”   说完让助理找了间僻静的休息室,和导演进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等第二天拍摄的时候,剧本上署名的演员是董泽铭,他人却没有出现。   许凉还担心因为他的缘故,拍摄不能按时完成,便另外来了个人顶替他。   中午吃饭的时候,许凉和聂缇都和大家一样,吃的是盒饭,并没有什么特殊待遇,听说这是聂缇交待下去的,许凉也觉得理应如此,她也不是挑剔的个性,和婆婆吃了午饭,正准备出去走走,消消食,却听见走廊旁的一间房里,有一男一女两道声音。   如果不是他们话里提到董泽铭,许凉也不会好奇地停下来听那么一耳朵。   那女声问道:“那个董泽铭小董,样貌品性还有学历都没得挑,导演遇见他的时候,十分青眼,只说有拍片的潜质,否则也不会把叶家纪录片里的角色交给他。好端端地,怎么忽然临场把他换了?”   男声叹了一口气,许凉听出,他是纪录片的监制。   男监制说道:“叶夫人提出来的事情,导演哪儿敢违抗?把这片土地翻个个儿来,也找不出敢违逆叶家的人来”   女声猜测道:“是不是小董得罪叶夫人了?”   监制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叶家人的品性,小人物的冒犯,不会放在心上,人家敢把基金会办得这么如此透明公正,会那么狭隘?”   许凉听到这儿,便移步离开。她一路上也在想婆婆为什么会临时换人。董泽铭在翡城上班,难不成被婆婆知道了?   或者因为他长得像宁嘉谦?   如果是前者,她会松一口气,毕竟没自己什么事;但要是后者,她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因为她会忍不住怀疑,婆婆这样做,是因为不相信自己。   ------题外话------   二更终于完成了,大家看完赶紧睡吧,晚安! ☆、230.关于孩子的奶粉钱   虽然有所怀疑,但许凉还是努力说服自己,婆婆只是对董泽铭的身份不满,跟她并无关系。   这样想着,她便步履迟疑地往外走去。   此处是一座福利院,因为叶氏的扶持,修建得宽敞美观,各种设施齐备。她刚百无聊赖地绕过花台,便看见有个人在那儿抽烟。   他一只脚向后撑着花台,夹着烟的样子,看起来慵懒随意。   “你好”,许凉正有些尴尬,不知该进还是该退,董泽铭便先朝她打招呼。   他是个很绅士的人,一见许凉过来了,便立刻把香烟给熄灭了。仍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又转回身来,笑意深邃地对许凉道:“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许凉本来对他带着三分的戒备心,此时对着他温暖干净的笑容,却渐渐松了神经。   “你怎么在这儿?”,许凉问道。   董泽铭似笑非笑地耸了耸肩,“断肠人不该在僻静的地方抽烟么?”   许凉摇了摇头:“断肠人应该在医院就诊”   董泽铭听了,不禁哈哈大笑。   他笑起来却和宁嘉谦是不一样的,后者永远一副温和样子,嘴角一扬,无暇美玉一般温润。   “我是来这儿看看的,这里毕竟是我长大的地方”,董泽铭的语气带着追忆。   “哦,那你对这里的感情一定很深”   “不,恰好相反”,董泽铭摇了摇头,“这儿是个很现实的地方。社会上的弱肉强食,在这里被过早地催化。所以我比谁都知道,身份和权利对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似乎话里有话,许凉看过去。   董泽铭落寞一笑,“就像这次纪录片的拍摄,导演早跟我说好了,如果我表现出色,他的下一部片子也让我参演”   许凉手指蜷了一下,她竟不敢问他,导演撤下他的真实原因。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如果自己能无辜,便会一逃千里。   幸好,他将这个话题及时打住了,微微一笑道:“事实上,我非常喜欢表演这个行业。听说你是个经纪人,我是我们学校话剧社的社长,如果有机会,不知道能不能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活动”   许凉想了想说:“我比你们大好几岁,或许跟年轻人玩儿不到一起”   董泽铭说没关系,低声道:“你和我们这种人,是不一样的。我理解”   “不,你别误会。我不能去,是因为别的原因”,你长得太像宁嘉谦了,不管是九哥还是婆婆对这件事都很敏感,要是我真的和你有联系,家里估计不会太平。   “是因为我和某个人长得很像的缘故么?”,他忽然问道。   许凉错愕地抬起眼睛,“你,怎么会这样说”   董泽铭看她有些紧张,便笑了笑,“我有个朋友就说过,我和某个人长得很像。你们不会刚好认识同一个人吧?”   许凉干笑着说:“怎么会”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许凉只想中断这场谈话,她说:“那边应该要开拍了,我先走了”   董泽铭点头说:“再见”   一路上,许凉的脚步越来越快,董泽铭知道他自己和宁嘉谦长得很像?还是宁嘉谦有个兄弟,但却没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事?   她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神经像理不开的线一样毫无头绪。   忽然有个人拦住了她,许凉抬头一看,正是婆婆的助理。   “叶夫人找您有一会儿了,马上最后一场拍摄就要开始”,助理提醒道。   许凉按捺住纷乱的心绪,点了点头说:“好的,我这就过去”   两人一路说着话,便往化妆室走去。   等拍摄终于完成,已经是下午,这则纪录片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耗费了一周的时间。由于导演拍摄得十分尽心,聂缇又是个完美主义者,每个镜头都要精心设计,所以才拍到现在。   晚上自然是聂缇带着许凉设宴,款待各位工作人员。席位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一听许凉不能喝酒,大家便异常自觉得不会过来劝她。   聂缇只动了几筷子,便把这摊扔给许凉,带着助理走了。   许凉知道她这是在锻炼自己,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席间有不少基金会的高层,婆婆早已引荐给她,要如何去维系人脉,就是她自己该动的脑筋了。   收服下属,叶轻蕴早就给她开过课。   她是基金会下一任的掌权者,那么现在基金会里的高层,无非分做三等,急于凑上来捧她的,正在观望的,还有不看好她的。   许凉要做的,就是各个击破,先把能收服的控制在自己手上,层层递进,最后少数服从多数,即使有人要唱反调,也会被其他人的恭维声给淹没。   她现在没有实权,处在半游离状态,只要以后有呼声,上位就会事半功倍。   等散了席,许凉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不管如何,样子总要做足。   她本就是个好相处的人,一顿饭下来,对她示好的人不少。许凉有预感,既然有进展,婆婆便会派给她更多的事务。   走出饭店,街口已是灯火辉煌,许凉松了松筋骨,正等着司机把车给开过来,便有一辆车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来,许凉便笑了,“我都准备回去了,你干嘛还跑这一趟”   叶轻蕴让她先上车,“我怕你智商低得找不着回家的路”   许凉坐到他旁边,靠在座椅上,手指都不想动。她拿出手机,正要给司机打电话,说不用过来接她,叶轻蕴却按住她的手说,他已经给司机打过电话。   “今天你都干了些什么?”,许凉有气无力地问他道。   叶轻蕴:“这几天都没什么事,只邢二那厮天天缠着我,陪着他一起去盛家。只是盛霜的脾气也硬,邢二在一边说得口干舌燥,她愣是眼皮都不抬一下”   许凉哼了一声:“现在知道娶老婆多不容易了吧?”   叶轻蕴无奈道:“你可别一杆子打死所有男人,这是性别歧视”   “我觉得盛霜做得对,邢二的风流账可不少,他现在想要只守着盛霜一个当唐僧,那她就得是难以得手的佛经”   叶轻蕴抿唇笑道:“你这是什么比喻?我看邢二急得都快嘴角长泡了,还病急乱投医,让我帮着托你去劝劝盛霜,我看他是打错主意了”   过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她接话,叶轻蕴扭头一看,许凉已经睡着了。   他将车里的温度调高了一些,车子开得更为平稳。   车子开回官邸,叶轻蕴下了车,熄了火,不忍心将她叫醒。   这几天她也实在累,每天跟着母亲熟悉基金会里的事务,还要理顺各方关系,纪录片的事,她也要照管。说起来,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好好独处。   此时她脸颊睡出淡淡的红晕来,呼吸清浅,借着庭院灯的光线,可以看见她甜美的五官。她闭着眼睛的样子,宛如一朵睡莲。   叶轻蕴伸手去触了一下她的皮肤,只觉得满手的细腻,让人流连忘返。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醒,他们也不能就这么在车库里过夜。叶轻蕴便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住她,小心翼翼抱着她,这才回到卧室里面。   第二天不用再去跟拍,许凉睡了个这些天难以奢望的懒觉。她睁开眼睛,已经九点了,过了一会儿,忽地从床上支起身子来,匆忙到浴室洗漱。   这里可不是她和叶轻蕴的别墅,长辈们都在家。叶家的三餐都定时的,她这么晚起床,怎么看都不礼貌。   等她下了楼,到客厅一看,只有叶轻蕴一个人在。他四平八稳坐在,正专心致志地看报纸。   许凉问他道:“奶奶他们呢?”   叶轻蕴:“我爸特意请了以前上海饭店的老客蜡来表演,给奶奶助兴,他们起了个大早,吃了饭就走了。连我也下来晚了,那时他们已经走了”   许凉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我还怕自己下来晚了,全家等我一人吃早饭呢”   叶轻蕴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柔声道:“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在他们面前绷紧神经。我妈最近把你带在身边,你开始不是渐渐学着在她面前放松了么?现在怎么又原地踏步”   许凉垂着眼睛,原来他早就察觉到了。不过这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自从那天婆婆将董泽铭撤下来之后,许凉心里便隐隐觉得不对劲。   好几次,许凉都觉得婆婆的目光扫在自己身上,但等她看过去,却一切平常。   董泽铭只是长得像宁嘉谦而已,婆婆这么大反应,反倒如临大敌似的。这让她很不解。   一切未知对人来说,都具有隐患,于是她在婆婆面前,便不如前几天那么自在。   但这些原因,许凉下意识不想跟叶轻蕴提起。一遇上关于宁嘉谦的事,他便没有好脸色,许凉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他的醋性,也太大了些。   许凉这么想着,便摇了摇头,“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说话做事都绷着神经”   叶轻蕴打量她一会儿,她气色的确不太好。便将她揽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基金会交给叶家的女主人,一向是叶家的惯例。我虽然不想见你受累,但如果和母亲意见相左,她肯定会对你有看法。她想必是觉得或许开年,会回到京里,便没时间教导你,才会把事情一股脑塞到你怀里”   许凉笑道:“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娇气,再说,妈妈是为了锻炼我,才派事情给我,掌管事务,都是自下而上,哪有自上而下的?”   叶轻蕴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嗯,其实是我觉得你太忙碌了。这些天,我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你却被妈带在身边。王母娘娘都不肯施一座鹊桥给我们,天天回家来,你跟我说不上几句话,就已经睡着了”   听他语气异常委屈,许凉摸了摸他的脸,安慰道:“这段时间我不会那么忙了,可以天天在家陪你”   叶轻蕴听到这里,不禁微微一笑,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却被许凉推开手:“脸都被你捏大了”   “脸大有什么不好,要是在人群里,我一眼就看见你”   许凉瞪他道:“你审美扭曲”   他笑呵呵地点头:“我审美扭曲,然后把你娶回家了”   不等许凉再说话,叶轻蕴的手机便响了,他接起来,脸色骤然阴郁下来。   许凉见他脸色大变,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叶轻蕴让小阿姨上楼把他的外套拿下来,跟许凉解释道:“邢二打来的电话,盛霜进医院了,医生说是有轻微流产迹象”   许凉也担心起来,盛霜本来就年轻,怀的还是两个孩子,稍有不慎,便会生出纰漏来。   她连忙说:“我跟你一起去”   叶轻蕴已经穿好衣服,两人急匆匆就往医院赶。   两人到了地方,叶轻蕴打邢二电话,却无人接听,他们只知道在哪家医院,却不知道病房。最后到妇产科,护士站上,才问出了盛霜的床号。   他们一直往走廊最深处的vip病房走,叶轻蕴的手机没挂断,一步步进了,才听见手机的震动声。   邢二的手机嗡鸣着,躺在他旁边的长椅上。他人则颓唐地抱着脑袋,全身上下,透着一股绝望。   叶轻蕴脚步在他面前停住了,邢二落在地上的影子,显得那么孤独无助。他忍不住过去,拍了拍邢二的肩膀。   “吃饭了吗?”,叶轻蕴怕刺激到他,没有先开口询问盛霜的病情,反倒提起与之无关的话题。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许凉使了个眼色,让她进去看看情况。   听到他轻柔的话语,邢二一个没忍住,眼泪便掉下来了。嗒的一声,落在走廊的大理石地面上。   “是我拿着求婚戒指,逼着她答应。然后……血便顺着她的裤脚流下来了。我……我真的很害怕,她一辈子都不肯原谅我”,眼泪顺着邢二挺直的鼻梁往下淌,此刻他只是个伤心欲绝的男人,不是叶轻蕴所熟悉的那个意气风发的邢二。   即使叶轻蕴现在也担心得恨不得冲进病房去,但又不放心邢二一个人在这儿。他只好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凉进了病房,盛霜并没有睡着,只是脸色很苍白,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她心里暗自捏了一把汗,但三姑母叶礼楣就守在这儿,许凉轻声打了招呼。   叶礼楣自然看得出许凉眼睛里无尽的担忧,她红肿着眼睛,安慰道:“没事的,盛霜和孩子所幸都保住了。只是要卧床休息”   说着,她便将床头的位置空出来,让许凉过去,和盛霜说话。   这周许凉每天都不得闲,自从上次在盛家见过之后,便没得空。此时看到她躺在病床上,瘦得下巴颌都尖了,许凉眼睛一下就沁出泪来。   拉着她没吊针的那只手,许凉轻抚了一下盛霜的头发,温柔道:“盛霜,你长大了,这么勇敢。将来孩子生下来,他们一定会因为母亲对他们的付出,而无比孝顺”   盛霜没力气说话,但眼睛里却带上了一丝笑意。   “我们都相信,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你可以做到的”,许凉只祈求上天,不要那么狠心,这可是两条生命啊!   盛霜眼睛里漫出一层雾气,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许凉和叶轻蕴一直到盛霜情况彻底稳定下来,才离开医院。   家里还不知道盛霜怀孕的事,老太太要是知道,她那本来就薄弱的睡眠,会彻底消失。所以他们要趁着家人还没回去之前,赶回家。   一上车,叶轻蕴便紧紧拉着许凉的手不肯撒开。许凉以为他仍是为盛霜的事忧心,便安慰道:“流血已经止住了,只要接下来小心一些,咱们的侄子侄女儿就会平安出生了”   叶轻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沉闷地说:“我是有些担心,你怀孕了怎么办。会不会出现同样的状况?你知道吗,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我全身都在冒冷汗”   许凉反手摸了摸他的手背,果然触手冰凉。她忽然觉得身旁的这个男人,并不是无坚不摧,他会为了她而提心吊胆,会为了她而生出不安。   他既强大,又脆弱。而自己,恰好是他的软肋。   许凉想到这儿,心里涌出一阵莫名的感动。她搓着叶轻蕴的手道:“别担心,我会好好的”   听她正色保证之后,叶轻蕴心里才舒缓一些。这才拿出手机,让方誉替盛霜请最好的妇产科医生,让专家组替她会诊。   这时候三姑母忙着在医院照顾盛霜,她来不及去办的,叶轻蕴自然要替她考虑到。   可半个小时之后,方誉打来电话说,最为著名的妇产科医生已经被请走了,听说是邢家人打的招呼。   叶轻蕴听了之后,让方誉不用再照管此事,便挂断电话。   将手机放到一边,叶轻蕴在心里暗自企盼,希望盛霜能挺过这一关,邢二也就能挺过这一关了。   此时叶轻蕴挂念的邢二就守在盛霜病房前,不肯走了。他不吃不喝,嘴唇已经干得起皮。   叶礼楣虽然心里不禁怨他,但瞧他这样满眼布满血丝的样子,又着实不忍。让他回去,邢二只是不肯;皱眉沉吟半晌,叶礼楣又提出让他趁盛霜睡着了,进去看一看。   他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沉黯下去。邢二一声不吭,只是摇头。   叶礼楣长叹着,又回了病房。   邢二在盛霜病房前守了三天,她快要出院了,医生说她没有大碍,可以回家修养了。   这天下午,吊完水,她就能离开。   邢二听了自然高兴,但他隐隐有些失落。从此以后,或许自己不能离她这么近了吧。   他回家换了件衣服,修了冒头的胡茬儿,只是眼睛里的血丝和乌青的眼袋怎么也遮不住了。   不知道他这样子,会不会把盛霜吓到。   邢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了一下。   重新回到医院,盛家的保姆已经收拾好东西了。这是邢二除了送她来医院那天之后,第一次进来。   打量一圈,这里看起来比刚开始温馨很多。慢慢地,他才小心翼翼地把目光搁浅到病床上的人身上。   她还睡着,样子很甜美安静,脸上有一种安定人心的祥和。她瘦了,脸成了小小的一圈,既脆弱,又勇敢。   邢二抿了一下嘴唇,手伸出去,却无依无靠地停在半空中。手之下几寸是被子,被子底下,是孕育他们孩子的温床。   最后他还是把手给收了回来。   这时候盛霜的眼皮动了动,邢二惊慌失措地垂下眼睛。   她淡淡开口,“你怎么来了?”,语气里不带任何感情。   邢二心脏被人揪了一下,生疼。   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开口,“我来看看你”   盛霜:“哦”   他深吸一口气,又说:“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只要有你的地方,我会自觉躲开——”   盛霜撇开头,一声不吭。   本来邢二酝酿了一肚子的话,想跟她说,但此时他喉咙又痛又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每个从自己嘴里吐出来的字眼,都在心上切割着,他想缓一缓,等阵痛过去。   “既然你不愿意,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们。只要你平平安安把它们生下来,它们……它们可以不知道有我这个父亲”,说完,邢二用手罩住眼睛,他一路上都在告诫自己,一定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但这时候,来不及,也忍不住了。   过了良久,邢二才声音沙哑地说:“你好好修养吧,我走了”   他刚转身要离开,却有一只白生生的手抓住了他的衣摆,“喂,你就这么走了,两个孩子的奶粉钱谁付啊?”   邢二耷拉的脑袋一下子立起来,他僵着脖子扭头去看床上的年轻女人,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题外话------   哒哒哒,更新啦,小伙伴们赶紧来围观 ☆、231.小年夜   邢二好一会儿才从将自己的表情解冻,眨了眨眼睛,心跳在胸腔里发疯。“你的意思是……”,他屏息等待着一个让他生,让他死的结果。   盛霜放开他的衣角:“像你这么笨,怎么能成为孩子的好父亲……”,接着她声音不知不觉地弱了下来,“女人的好老公”   到这时候邢二还不知道她的意思的话,那这么些年就算白活了。他赶紧上前去捧住她的手,激动地说:“双儿,我有时候是很笨,但只要你肯教我,我会乖乖地”   他的话语那样笨拙,但盛霜却听得脸颊泛红,她干咳了一声:“一下子老婆孩子都齐全了,哪有这样的好事,你得成功度过观察期,才有下一步指示”   邢二满口答应,只要能呆在她身边,即使没名没分,他也甘之若饴。只不过他最后又加了一句,“观察期不要设置得太长行么?否则孩子生下来要成黑户了”   盛霜瞪他一眼,“观察期第一条规定,就是不能对我指手画脚”   邢二立马投降:“好,都听你的,只要你高兴,观察一辈子都行”,他简直欣喜若狂,恨不得在原地蹦圈圈。这种绝处逢生的机会,他绝不能眼睁睁看它溜走。所以现在盛霜指东,他绝不往西。   见他一副快要高兴傻了的样子,盛霜嘴唇也忍不住要往上翘。   这时候邢二将她的手捧到自己脸上贴着,激动道:“双儿,你掐掐我,让我知道自己现在不是做梦”   盛霜果然在他脸上拧了一下,不过没用力,邢二感觉到了,他将她的手掌移到自己唇上,郑重在上面烙下深深一吻。他几乎要语无伦次了,“双儿,我……谢谢,谢谢你能给我这个机会,照顾你和两个宝宝。你知道我查到你怀孕那一刻有多高兴么?我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那现在呢?”,盛霜语气危险,意思是你敢说不幸福试试。   邢二咧嘴直乐,“现在我幸福得快要飘起来了”,他抿了抿唇,一双眼睛清亮有神地看着她,“双儿,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盛霜简直觉得平时在翡城的颐指气使,现在全都化整为零,这种事让她怎么回答?便撅了撅嘴唇道:“不行!”   邢二却俯身下去,轻轻地吸着她的唇瓣,那湿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一尝再尝。见她没反抗,邢二吻得更加深入,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放开她。   她没有谈恋爱的经验,对男女之间的亲密,纸上谈兵多于实战经验。邢二喘着气,声音沙哑地教她,“乖,不要把牙关咬得那么紧”   盛霜刚要骂他不正经,邢二便乘虚而入,舌头长驱直入,在她口腔中纠缠。   她哪儿受过这个,那天晚上她喝醉了,一切都在迷迷糊糊中进行。只记得那撕裂般的剧痛,和男人的闷哼低吼。   此时清醒着同他这样亲密,盛霜羞地直往旁边躲。邢二如何能放过这大好机会,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同自己一起迷离沉沦。   一吻作罢,盛霜被他吻得全身发软。邢二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心里一阵怜惜,这个女孩子将她的初吻初恋初夜都给了自己,以后他们会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两个可爱的宝宝。   想到这儿,邢二心里的那份甜蜜,饱满得快要溢出来。   邢二眼睛都不眨得看着盛霜,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盛霜被他看得脸红耳热,但已经有了决定,便要将规矩立起来。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知道,在感情上,自己远没有你经验丰富。你又有翡城那么一座不夜城,外界传闻你后宫佳丽三千,实在不为过”,看他急着要辩解,她抢先道:“你让我把话说完。我真的……很惧怕婚姻,如果你欺我瞒我,背叛我,你放心,我不会多做纠缠,但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我知道你要下很大的决心,才会答应和我在一起”,说着他苦笑了一下,“我从很早就开始喜欢你,你不可能一丁点都没有察觉。你十八岁开生日晚宴,我本来要跟你表白的。可是我刚要推门进去,就听见有人问你,看在邢二那么热络的份上,有没有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动心。可你却忙说没有,还说像我这样的人,守着翡城,只怕一辈子都会脏得洗不干净了。我当时,又难过又委屈。一度堕落地想,既然你都这样看我,我又何必守身如玉,那段时间,混账得厉害。双儿,这么多年,我拼命让自己离你远一些,就是怕从你眼里看到那种厌恶的眼神。只是那天晚上……是我不好,你喝醉的样子太可爱了,我没忍住就把你带回家去了……”   盛霜咬牙拧了他一下,“你这个趁虚而入的小人!”   邢二闷哼一声,既不敢怒,也不敢言。他没生气,反倒一本正经地向她保证,“我好不容易才等来今天,从今以后,身心都只属于你一个”   “口说无凭,听说男人把女人搞到手,就会变的”,盛霜哼声道。   邢二苦着俊脸,“双儿,我可不是一般男人,我是你的男人啊”   盛霜绷不住了,眼睛里漫开笑意,“油嘴滑舌”   “你刚刚尝过的,我嘴不油,舌倒有可能是滑的”   盛霜脸色涨得通红,“你说得什么话”   邢二乖乖笑道:“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这时候叶礼楣见他们话说得差不多了,才走了进来。   盛霜不确定母亲是否听到了他们对话,不禁有些害羞,将脸撇到一边去。   倒是邢二,脸皮厚得要命,喜滋滋地冲叶礼楣叫道:“妈,您来了?”   盛霜立刻掐了下他的手背,恨道:“你还没通关呢!这是我妈,跟你没关系”   邢二把手伸到她跟前让她掐,省得动作太大牵动肚子,“妈比阿姨顺口。再说,等观察期一过,我就能持证上岗了,这时候得预先彩排一下”   叶礼楣将邢二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本就中意他对女儿的用心,现在两人呆在一块儿,一个丰神俊朗,一个娇俏灵动,怎么看怎么配。心下自然满意,便顺着邢二的话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想怎么叫,我就不限制了”   听母亲的口气,俨然是站在邢二那边的了。盛霜便嗔道:“妈妈,您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   邢二厚脸皮道:“这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叶礼楣听了,不禁笑出声来。   正说笑间,许凉和叶轻蕴便进了病房来。   见盛霜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许凉打心眼儿里替她高兴。   当下便上前去拉住盛霜的手,笑道:“瞧这眉开眼笑的,心里装着晴天吧”   她一边说,一边觑了邢二一眼,俯下身悄悄在盛霜耳边问道:“终于肯让人家登堂入室了?”   盛霜眼睛四处游移,就是不敢去看她戏谑的眼睛,咕哝道:“谁让他那么赖皮”   许凉:“虽然是赖皮了些,不过倒有几分作用。至少是赖到你心里去了”   盛霜哼了一声,都来欺负她!便将身体埋进被子里面去了。   邢二见她把脑袋给蒙住,顾不得其他人的眼光,赶紧上去询问她哪儿不舒服。   盛霜闷声道:“你走开”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许凉一眼。   许凉让他放心,冲邢二眨眨眼睛,“她说啊,心里早就有你,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盛霜将被子一掀,气咻咻地说:“坏阿凉,谁心里有他了”   一听这嘴硬的话,在场其他人都止不住发笑。   许凉也笑着,走到叶轻蕴旁边去。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眸看到了欣慰,以及温暖。   看着邢二为了盛霜忙前忙后,许凉和叶轻蕴都觉得他们在旁边实在碍眼了。本来想着一起把盛霜送回家的,此时也就先告了辞离开。   上了床,许凉嘴角的笑便一直没落下来,“真没想到邢二对盛霜还有这份心思,他们俩年纪差了五六岁,以前我还真没注意到那方面去”   叶轻蕴笑吟吟地拉着她的手道:“就你那粗神经,别人怕是要跟你明说,你才反应得过来”   “哎,你这人,正说盛霜呢,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许凉哭笑不得。   趁机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将她拥入怀中,舒服地叹了一声,“这下就好了,终于不再让眼睛吃中药似的,看到邢二那张苦瓜脸了”   许凉同情地笑道:“你倒还好,我瞧那几天邢二那魂不守舍的样子,跟被判了死刑没两样了。幸好他守得云开见月明,否则还真不知道他接下去会如何呢”   “盛霜心里有他,才会松口。只要邢二肯下功夫,今后他们只会更加美满”,叶轻蕴也为他们松了口气。   “嗯,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喝他们的喜酒了”   叶轻蕴说到这个便叹气,“没想到我们竟然被邢二这小子抢了先。不过两个孩子呢,他这个奶爸可有得忙活”   今天是小年夜,回到家,里里外外都在忙活。这是大师傅今年最后一天上岗,自然十分尽心尽力。   叶家人虽说想法开明,但做派仍是以前传下来的。小年夜这天必得摆上祭品,点了香蜡祭祖。小辈们,要给老的一辈磕头。   微娘将佣人们指挥得忙忙碌碌,眼睛一抬,便能看见脚步快要飞起来的下人。   母亲聂缇正在书房里帮着将纸钱用牛皮纸封好,在封面上用毛笔写上,什么人敬献给哪一位长辈。   见许凉夫妻过来,忙抓了他们的壮丁,让他们帮忙接着写。   聂缇写了半天,此时终于可以坐下来歇口气。喝了半盏茶,缓了缓,便问道:“盛霜怎么样了?”   盛霜怀孕的事,暂时没敢跟老太太提说,但聂缇是知情的。但叶礼楣母女并亲口告知,聂缇只好装作不知道。   她心里一直记挂这件事,此时他们探望了回来,少不得要询问一番。   叶轻蕴握着毛笔,身姿挺拔如松,一心二用道:“已经是春节,盛家肯定要大聚一次,她虽然不用应酬,但总得露面。再说精心调养过,她和孩子都十分健康。只不过这事瞒不了多久,估计不久邢盛两家,就会发布婚讯”   聂缇听到这儿,心里也不禁感慨。邢二和盛霜还没结婚呢,就已经怀上了,还是两个宝宝,听着就喜人。   不得不说,生儿育女都有缘法。这次回来,儿子夫妻两个,感情看着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可就是没有好消息传出来。   但这事儿已经给阿凉不小的压力,轻蕴又是个护短的,要是再多嘴,肯定会惹他不乐意。   聂缇便点了点头,把话题扯到一边去了。   到了天色将暮未暮的时候,后院供奉各位祖先画像的堂屋已经布置好了。里面宽敞肃穆,是叶家精神传承之所在。   各位不知道离现在已经隔了多少年的长辈,各个于画中慈祥安笑,一张张画前皆摆上案条,案上放满了贡品。   叶家的家主叶礼桥,带着家人一一跪拜,虔诚燃香,以托思念。   等祭拜完之后,人人身上都沾着一股香烛的味道,倒是不难闻。   洗了手,用热毛巾擦了脸,重整了衣襟,就要给老一辈磕头。   叶家极重孝道,春节时给老人家磕头,一直是不灭的习俗。   先是叶礼桥夫妇,给老太太磕了头;再是叶轻蕴夫妻给长辈磕头。   老太太是心疼他们,没等他们跪实,赶忙就让微娘扶起来,笑呵呵地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样都不打紧。你们这群孩子健康,平安,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   叶轻蕴和许凉一边一个地拉住老太太的手,均笑着称是。   各种仪式都完毕,一家人这才和乐地坐下来吃饭。   今日的晚餐格外丰盛,大师傅照着宫廷菜谱做了满桌子。一家人说说笑笑,连许凉这种沾不得酒的人,也喝了几杯米酒。   米酒是微娘自己酿的,十分清甜爽口,酒味不太重,正适合许凉这种人喝。   吃完饭,许凉和叶轻蕴又到许家去了一趟。结果一看,父亲和爷爷都还没吃,见他们来了,才把饭菜摆上桌。   许凉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等着她呢!   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便说:“早知道我就提前些时候回来了”   许叔岩笑得十分慈祥,“我们就是猜想着,你或许会回来看一看。许多年没一起过小年了,你要是不来,我们也就自己吃了”   即使许凉再吃不下,也拿了端起碗,又陪着家人吃了一些。看爷爷和父亲脸上终于放松一些,她心里不禁一顿。   梁晚昕母女都进了监狱,家里只有爷爷和父亲,到底冷清了些。   看来以后要多回来陪陪他们了。   许凉打定主意,自己吃不下了,便用公筷不停给其他人夹菜。虽然他们话不多,但这么多年来,却是许凉在家里吃过的,最暖意融融的一顿饭了。   饭后又陪着两位长辈说了会儿话,许凉和叶轻蕴这才离开。   刚出了门,便看见夏清江靠在许家门口的一颗榕树上抽烟。火星子在雾气里明明灭灭,看起来有一种冷清的意味。   “在这儿装神弄鬼呢?不回家给祖宗磕头,上这儿来可捞不着压岁钱”,叶轻蕴冲他戏谑道。   夏清江看许凉也在,便按熄了烟头,“这不是无聊么?一回家我爷爷时时刻刻把手按在他那把配枪上,我真害怕他哪天掏出来,发现那是把仿真的”   他一向这样,痛楚深埋在黑暗当中,以为笑一笑,就能掩盖得很好。   “我和温璇……过不下去了”,夏清江一边和叶轻蕴漫无目的走着,一边将打火机上上下下地抛。   他整颗心也这样,悬在半空,又被接住。可不知那次一失手,就要摔进尘埃里去。   “她今天,亲口跟我爷爷提起这事”,夏清江说。如果老爷子同意了,温璇就成功了一半。   因为家里都是老爷子做主,他是位老军人,没人敢小看他的毅力。只要他答应了,就一定会逼夏清江就范。   “你不想离”,叶轻蕴直接说。   夏清江喉头一哽,“可是,温璇受了很大的折磨。每次见到她,她的气色总比上一次更差,我查了她很久,但她很聪明,自从上次出国之后,便一直呆在工作室里。我找不出其他原因,可能……她真的心灰意冷”   叶轻蕴既心疼他,又觉得他脑子不开窍,“既然这么在意她,干嘛老是给人家脸色看。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夏清江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怎么知道,我没低过头呢?我和她太了解彼此,只要我有任何举动,她都看得出里面是什么意思。可每次她都故意装作不知道,我再厚的脸皮,也挡不住她太冷漠”   叶轻蕴默默地道:“可你要想清楚,一旦你放手,失去的就是这世上最懂得你的人”   “妈的!就是因为知道,我才让这段婚姻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夏清江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好一会儿,他才渐渐平复了呼吸,“或许这一次,我和她之间,真的要完了”   叶轻蕴才不信,“你确定?”   夏清江瞪他一眼,“少在这儿煽风点火”   “外面多少人传,夏少爷表面风流,其实不近女色。你要真狠得下这个心,就不会被那些女人暗地里传不行了”   夏清江轻嘲一笑,“这是因为,那些女人跟她比起来,都那么脏,那么蠢”   叶轻蕴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但只有一样,不要管她有何种回应,心里有她,就对她好一些。温璇是那种很心软的人”   “她心软?她在我面前,从来都是铁石心肠”,夏清江一说起这个就咬牙切齿。   看他被温璇治得无处翻身,叶轻蕴忽然很不厚道地笑起来,“这说明她吃软不吃硬”   夏清江恨不得一拳头把他的笑容给击碎,“这么幸灾乐祸,你小心遭报应”   叶轻蕴:“今天刚给祖宗们磕过头,他们会保佑我的”   夏清江快被他气疯了,“算了,我魔怔了才跑到这儿来让你嘲笑!”   “吃一堑,长一智”   夏清江哼了一声,脚下生风地往自家院子去了。   叶轻蕴望着夏清江的背影,笑容渐渐敛了下去。温璇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分开不会让这根刺被拔掉,反而会越扎越深。   邢二刚脱离苦海,这个长久陷在地狱里的,又要下一次油锅。叶轻蕴忽地觉得自己很幸运,他感恩许凉的爱恋和陪伴。   叶轻蕴回到家里,许凉正帮着微娘穿针。她一脸认真地对着台灯,一件小事也让她凝聚着心神。   不顾微娘在场,叶轻蕴从身后将许凉抱住了。   许凉被惊得全身一颤,针尖差点戳到手指头上。   她惊魂未定地在他怀里挣扎着,“你干嘛,吓我一跳”   叶轻蕴也有些懊恼,急忙放开她。估计他是被夏清江的事给刺激到了,只想好好让她将自己的怀抱填满。   许凉见他很过意不去,便说:“还好没什么事,你别担心”   微娘见时候不早,便在一旁识趣地说:“你们两个赶紧上去休息吧,我也要回房了”,说完便收拾好了东西,跟许凉他们他们互道晚安,往自己卧室去了。   上了楼,许凉问道:“夏清江没事儿吧,我刚刚瞧着他那神色,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   叶轻蕴不想她也跟着担心,便说:“我已经劝过他了。感情这种事,冷暖自知,我能做的,只是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陪他喝酒罢了”   他说完,便将她抱住了。因为刚刚在楼底,差点儿伤到她,这次的动作便轻柔小心很多。   许凉脸贴到他的侧脸上,忽然觉得他们走到今天,也很不容易。有感而发道:“我们一定要好好的”   感觉到她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越来越紧,叶轻蕴摸摸她的头顶,笑道:“你能有这种觉悟,也怪不容易的”   “你在间接说我笨?”   “看来也不是太笨”   ------题外话------   今天有二更哈,等香香休息一下就开始码字,么么哒(づ ̄3 ̄)づ╭?~ ☆、232.喜欢你,能一直喜欢   这天晚上,便是除夕。叶家人见许家父子就巴望着许凉回家过年,未免许凉为难,便主动提出,让许若愚和许叔岩索性省了忙活,就到叶家过除夕。   许叶两家是世交,好几代的情分。从许凉的祖辈便是挚交好友,到了许若愚这一代,跟叶礼桥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既然叶家诚心邀请,许家人也不推脱,将自家的过年物品,还有下人都派到叶家去了。   许凉心里异常高兴,这事儿说起来,还是叶轻蕴出的主意。她踮起脚尖,便在他脸颊上印了个吻,笑眯眯地说:“谢谢”   叶轻蕴摸了摸自己刚刚被她亲过的地方,直接的那一块的温度比别处更高一些。但他可不是白帮忙的,眼神淌成一道清渠,“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许凉也不笨,立马说:“我刚刚已经报答过你了呀”   叶轻蕴飞快地在她脸上啄了一下,“我把你的报答还给你,你重新送一份大礼”   他肯定酝酿着阴谋,许凉直接拒绝,“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不要”   叶轻蕴伸手去挠她痒痒,正中她的软处,许凉笑着躲他的魔抓,抓住机会就往门口跑。   他追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因为父亲叶礼桥正黑着脸注视着他。   许凉从叶礼桥身后探出脑袋,质控道:“爸爸,九哥欺负我”   “你是哥哥,怎么这么不懂事。阿凉摔着了,是我更心疼,还是你自己更心疼?”,叶礼桥严厉道。   许凉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这话表面上是在指责叶轻蕴,其实是在帮他说话吧?   狐疑地瞅了一眼长辈的脸色,看他表情端正严肃,许凉又默默把这种想法给收回去。   叶轻蕴见许凉的表情变化,心里笑得不行。她老说他腹黑,可级别更高的恰好被她当做救星。   说她笨,她还真敢当着人冒傻气。   许凉自以为再次引发了公公对叶轻蕴的不满,便立刻为他说好话道:“爸爸,我和九哥闹着玩儿呢,您别放在心上”   叶轻蕴忍着笑意道:“是的,爸,阿凉说得对”   叶礼桥这才一本正经地点头,“那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许欺负阿凉”   叶轻蕴闷笑着应了一声。   然后拉着许凉出了门。   “你被人点笑穴了吗?一直笑就没停下来”,她十分纳闷地看着他。   叶轻蕴长臂一展,便将她搂在怀里,“没事儿啊,乖,不是笑你”,说着摸了摸她的发顶。   许凉从他最后一句话听出苗头,“好啊,你居然是在笑我!”   叶轻蕴:“别生气,你让我笑得这么开心,就算是我刚刚提出的大礼了”   这么一看,好像……她赚了?许凉也阳光灿烂地弯了弯眼睛。   聂缇见丈夫背着手,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得满脸笑意。   她好奇地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便看见叶轻蕴拥着许凉,两人脸上的笑明亮得惊人,其他人见了,心里也要染上一层甜蜜。便不禁欣慰道:“现在瞧他们如胶似漆,我也放心了”   叶礼桥哼了一声:“放什么心,你儿子忒黏人”   聂缇毫不留情地揭叶部长的短,“这一点还不是像你!”   叶礼桥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掩饰道:“老许马上就要过来了,我找他下棋去”   “老头子,你少在我面前掩耳盗铃”,聂缇笑着道。   宠妻这一点叶家男人都有基因,叶礼桥说不过妻子,便笑着摆摆手,躲到书房里去了。   而此时被父亲说是“忒黏人”的叶轻蕴,正带着许凉在“蜜意斋”里挑点心礼盒。   这家是百年老字号了,点心做得精致美味,造型特别,连包点心的油纸都请专人设计过。   他们要趁着白天到潘家一趟,过年了,作为小辈,理应敬些心意。   点心挑了好几种,许凉却不知道该选哪一种油纸,都觉得好看,十分淡雅写意。   她为难地扭头看了一眼叶轻蕴,他笑了笑,选了一幅角上印着青松的油纸,然后对店员问了一句,可不可以买些油纸回去,他太太实在喜欢。   蜜意斋的油纸每天都是定量的,从不对外出售。店员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便转身到里屋去询问店主。   店主是个留着山羊胡须的老头儿,一见是叶轻蕴,立马瞪了店员一眼,心里真是个没眼色的,别说叶先生只是讨几张油纸,就是要收购这家店也是说到做到的。   当即便换上一副笑脸迎上去,亲自将几种不同花色油纸的寓意讲给叶先生听了,末了将纸各挑了一种,送给许凉。   叶轻蕴付了钱,另多给了几百,不肯占这点儿小便宜。   店家知道叶轻蕴是不想欠自己人情,心里虽然失望,但也觉得情理之中。站在店门口,看叶先生将那名女子护在街道边上的一侧,两人说着话走远了。   他心里着实好奇,嘴里念叨着,“这是哪路神仙,能让叶先生护得这么严实?”   店员听见了,在他旁边说:“听叶先生道,那是他太太”   老板横他一眼,“叶先生要真结婚了,肯定是各大报纸杂志的头条。鼻子那么灵的媒体都没听到一丝风声,你倒在这儿抖机灵,不知所谓!”   店员无辜地看着他,正要辩解,可老板已经拂袖而去。   一上车,许凉便将那几张纸翻来覆去地欣赏,每一张的构图都十分准确,令人爱不释手。   叶轻蕴在她旁边问道:“真就喜欢成这样?”   “你不觉得很漂亮么”   “从小到大你就这样,喜欢一样东西,能喜欢好久”,他感叹道。   许凉笑着偏偏脑袋看他,“这有什么不好,我喜欢你,就能一直喜欢呐”   这话直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叶轻蕴心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到最后,便只能是许凉看纸,他看许凉的循环了。   到了地方,叶轻蕴便提着拜年的礼物,和许凉一同进了宅子里面。   因为过年的缘故,古朴的庭院里早就洒扫一新。潘老一听管家说,许凉他们来了,忙不迭就大步出来相迎。   老人家十分宝贝许凉,在外人眼里,他正直严肃,甚至有些古板,但在许凉面前,他就像个孩子一样。每天都要打电话,把外孙女的衣食住行都过问一遍,但主旨只有一个,就是孙女儿啊,外公想你了,什么时候来看我之类。   老爷子走得那么急,后面的许凉舅母何思芩赶忙追出来,担心道,“爸,您慢点儿,阿凉来了肯定是第一个来看你的”   潘老哪儿止得住脚步,根本听不见这话,直直往许凉的方向去了。   许凉瞧他这样子,简直哭笑不得,为了让他老人家少走几步路,赶紧上前去,祖孙两个终于胜利会师,大手小手握在一起了。   “就像舅妈说的,我肯定会进屋去看您,您何必这么急冲冲地跑一趟?”,许凉嗔道。   潘老年纪大了,疾走了这么一趟,此时已经气喘吁吁,不过精神倒好,瞅见许凉清丽卓绝,容光焕发的样子,便笑着点了点头。   何思芩终于追上来,许凉和叶轻蕴都礼貌地叫了人,一行几个才往屋子里去了。   叶轻蕴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除了刚刚买的点心盒子,还有上好的大红袍茶叶,以及窖藏三十年以上的茅台酒。   其他几样都还罢了,只是那酒难得,千金难买,叶轻蕴特意到自己的藏酒室里挑的。   潘老知道自从上次到同叶轻蕴喝过一次酒,这个年轻人便记住了自己的喜好,瞧着十分妥帖周到。   再者他念着自己是阿凉的外公,才下这么大功夫,看来心里十分爱重外孙女的。想到这儿,潘老看叶轻蕴眼神更是慈祥三分。   “阿凉最近好忙,都没时候到家里来”,潘老半是玩笑,半是想念地说。   许凉便笑着说:“这几天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过这几天要好一些了,能抽出空来陪您”   潘老道:“这就好,我本还担心你会瘦,但瞧着倒还好”   许凉故作垂头丧气的模样,“看来我减肥失败了”   潘老瞪眼:“别学那些光顾着身材的小姑娘,把身体都折腾坏了”,又扭头对叶轻蕴道,“轻蕴啊,这事儿你可得帮我好好盯着她。有你在,我才能放心”   叶轻蕴笑着应下了。又问候了潘老今日的健康状况,听他说一切都好,他便点头道这就好。   既然叶礼桥夫妇回来了,以前他们都在北京任职,又是同乡,关系自然比其他人亲近,潘老也少不得要问候一两句。   其实老人家还有一桩心事,也不知阿凉父母之间的纠葛,叶家的长辈是否知道,会不会因此而看轻阿凉。虽然清楚叶礼桥夫妇的为人,但事涉外孙女的生活安宁,他便格外谨慎一些。   潘老特意借让叶轻蕴帮着自己整理书画的时候,委婉提起这事。   叶轻蕴便让他安心,“我父母不是那种古板的人。当年的事,他们也不是一无所知,也从未因此而对阿凉有偏见,否则我家里,也不会极力促成我和阿凉的婚事”   听他这样一说,潘老心里总算放下一颗大石头。欣慰道:“阿凉遇上了一个好婆家啊,也遇上了一个好丈夫,有你护在她身边,即使有一天我随她外婆而去,也能无后顾之忧了”   叶轻蕴听他这样说,便道:“您可得要长命百岁,亲眼看着我和阿凉的孩子出生”   潘老哈哈大笑,“对,我要等那一天到了,让它亲口叫我一声外曾祖父呢”   说笑过后,潘老转身到自己书桌后,拿钥匙开了里面的锁,将一张泛黄的纸张交给叶轻蕴。   叶轻蕴疑惑地看了潘老一眼,打开一看,却是留仆园的地契。   “这个怎么到了您手上?”,叶轻蕴问道。   潘老眼神有些复杂地说:“毕竟留仆园是阿凉的奶奶与外婆给她留下的遗产。所以梁晚昕偷盗,并且售卖园子的事儿,我一直派人关注着。听说警方已经追查到园子的房产证,并且交到了你们手上,现在这张古老的地契,也该一并物归原主了”   叶轻蕴很快便反应过来,“当初在梁晚昕手里,买下留仆园的人,是阿凉的母亲?”   潘老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猜到了,苦笑着说“的确是她。这么些年,她一直在美国,因为旧事心结难解,便多年未回国。但其实心里一直挂念着阿凉。梁晚昕把主意打到阿凉的财产上,她一万个不依。便授意下属,与梁晚昕接头,剩下的事,你都知道了”   那么到警察局揭发梁晚昕的,也是阿凉母亲的人了。叶轻蕴暗衬,她必定是个果决聪慧的人,否则也不会只用了一招,就让梁晚昕身陷牢狱。   这样看来,阿凉和她母亲性格上真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题外话------   二更到了,哎,本来会早一点的,但没吃晚饭,饿得四肢无力,煮了点饺子来吃。说好的减肥呢/(ㄒoㄒ)/~ ☆、233.睡吧,叶宝宝   虽然房契拿回来了,叶轻蕴还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跟许凉提起这事儿。毕竟她对于她母亲的事有些敏感。   想到这儿,心里不禁苦笑,潘老还真看得起自己,什么疑难杂症都交给他,真以为他是阿凉的再世华佗。   潘老大概看出他的为难,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便出了书房。   一到客厅,便看见许凉同舅妈何思芩聊得正起劲。   叶轻蕴坐到她旁边去,唤了何思芩一声,这才笑吟吟地看着许凉,问道:“聊什么了,这样高兴?”   许凉正了正脸色,“这是秘密”   叶轻蕴笑了一下,也未深问。   到了中午,潘承铭同潘宇东父子两个才回来。听说是去拜会潘承铭的恩师了。   潘承铭一见许凉,自然两眼放光。   许凉不等他说话,先脆声叫了一句“舅舅”。这句称呼,潘承铭等了二十多年,此时终于如愿以偿,心里五味掺杂,不知不觉,眼眶便红了。   他扭过头去,抹了一把眼睛,说:“阿凉来了也不说一声,早知道,我就在家等着了”   许凉见他如此情状,心里十分不忍,但他若无其事地聊天,她也只能顺着话说,“反正舅舅还有假,但时候我回家勤一些好了”   潘承铭听了这话,自然高兴。转脸又看叶轻蕴也在,两人便相互打了招呼。   上一次潘承铭在家的时候,还未和许凉相认,此时一家团圆了,自然和和美美,等时间一到,便入了席吃饭。   家里长辈都在,敬酒当然不能推辞。推杯换盏之间,叶轻蕴自然也喝了不少。   他胃不好,许凉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默默盛了一碗热汤,推到他面前去。   叶轻蕴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一双微醺之间湿漉漉的眼睛,看了许凉一眼,便不再逞强,劝在座的各位都少喝两杯。   他们少喝了,叶轻蕴自己就不用陪着喝了。   一场酒量拼搏比较,在刚开始,便落下帷幕了。   许凉对这个结果当然十分满意,不断给家人夹菜,每夹一筷子,还要自己编一句吉祥话,一时间满堂笑声,气氛火热温馨。   当轮到叶轻蕴这儿的时候,许凉用公筷将肉炒白茭放到他碗里,但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他需要什么。   他是个几近完美的人,容貌背景权势都不缺,不仅不缺,甚至得天独厚。此刻他坐在那儿,戏谑地看着她,神姿秀骨,仿佛天地为之一静。   许凉转眼看了其他人,之间他们都含笑等着自己的下文,她灵机一动,一本正经地说:“祝叶先生的太太越来越漂亮”   话音一落,哄堂大笑。叶轻蕴则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你这是犯规”   许凉强词夺理,“这怎么算犯规呢,难道你心里不这样盼望着么?”问到最后一句,已经在磨牙了。   叶轻蕴顺口便说:“我从没这样盼望过”,见她眼神恼怒地扫过来,他眸光似水地望着她,“因为我太太已经够漂亮了”   许凉脸颊腾地红了起来,被长辈们暧昧欣慰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只好坐下来,将脸埋进饭碗里——论脸皮厚,自己果然不是他的对手。   即使许凉已经结婚,长辈们仍给了红包。她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拿那么厚一摞红包,到底不好意思,便说:“算了吧,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潘承铭却异常坚持:“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人在场,谁会传出去?再说,以前每年我都有给你发红包的愿望,但只因其中有些不便,一直没能实现。现在可以正大光明地发红包给你,难道舅舅这点儿心愿,阿凉也不肯帮着完成么?”   他语气里带着沧桑和感慨,许凉不好再推拒,便顺势接下了。   不仅是她,潘家一视同仁,连叶轻蕴也有。他倒是没说什么客套话,大大方方收下了。   许凉本想看他尴尬的样子,无奈叶先生处处都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简直让人可惜叹气。   因为晚上要在叶家过年,等一家人吃过午饭,夫妻两个便告辞从潘家出来。   长辈们自然少不得千叮万嘱,让他们一定时时记得回家来。许凉和叶轻蕴一一应承下来,这才上了车离开。   回到官邸的时候,庭院里的人比平时少了一些,只因即使是下人,要是要过年的,老太太让微娘给他们发了过年津贴,让他们都回家过春节了。   但四处看着却不冷清,车道两边的树上都被挂上红纸,或是小灯笼;矮一些的植物,则被花艺师傅修饰成“福”“寿”的字样。每个角落都透着喜庆的年味儿,满眼的热闹。   他们一进客厅,聂缇便知道叶轻蕴喝酒了。他一喝酒脸就会变得微白,眼睛看起来更加黑亮。   她便埋怨起来,“不能喝酒还不知道节制,你有几个胃能折腾?”   叶轻蕴笑道:“只喝了两杯,不碍事。再说还有阿凉看着呢,那酒实在不错,如果她不叫停,恐怕我还要多饱饱口福”   聂缇哪里不知道儿子这是怕自己责怪许凉没拦着她喝酒,便无奈笑道:“行了,幸好有阿凉,否则天上都是你的脚印”   叶轻蕴微微一笑,没再说话。拉着许凉一起上去换衣服了。   即使喝得不多,叶轻蕴头仍有些晕,换了衣服,到卧室里躺下,睡之前,还问许凉想不想睡一会儿。   许凉说不困,看他依旧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眨了眨眼睛问他:“你这是想让我给你唱催眠曲吗?”   叶轻蕴瞪了她一眼,迅速把眼睛给闭上了。   看着赌气的叶先生,许凉走到床边,妥协道:“要不……我陪你睡一会儿?”   他不为所动。   看来还得要实际行动才行啊,许凉脱鞋上床,钻到他怀里,不出所料地看他嘴唇轻轻抿了抿。   这傲娇的模样,许凉稀罕得不行,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轻轻说:“睡吧,叶宝宝”   叶轻蕴显然对她的称呼十分不满,惩罚性地用手臂将她锁得更紧,终于抵不过睡意,意识模糊起来。   许凉本就睡不着,大白天的,两人呆在卧室里不出去也不像样子。便轻轻将他的手臂挪开,怕他被惊醒,动作十分缓慢,等许凉脱身,已经几分钟之后的事了。   她刚转身,正要出门下楼,便听他忽然唤了一句“阿凉”。许凉吓了一跳,全身战栗了一下,苦巴巴地扭头一看,有惊无险,他仍睡得香甜。   接着便听他闭着眼睛,又唤了她一声,含含糊糊的声音一落,他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竟然在梦里无声笑了起来。   这无意识的笑容既干净又甜蜜,笑得许凉满腔柔情:大概有个人真的很爱你,才会只是在梦里叫了一声你的名字,就能牵着唇角笑起来吧。   许凉一直到下楼,脸上的笑容仍没有隐去。聂缇见她只身下来,便问:“轻蕴呢?”   “喝了几杯酒,有些犯困,这会儿睡着了”,许凉答道。   聂缇也没多说什么,只道:“家里的小阿姨只留了两三个,有一个还得在老太太跟前照顾。晚上是除夕,要张罗一桌子菜呢,微娘那边恐怕忙不过来,我们都过去帮把手吧”   许凉说好,两人便往厨房里去。   到了一看,里面人手并不像不够的样子。聂缇这才反应过来,“瞧我这记性,你爷爷和爸爸特意叫了人过来帮忙,幸好他们周到,否则就我和你的手艺,也不知道今晚几时才吃得上饭了”   许凉抿了抿唇:“既然来都来了,我就在这儿打打下手吧,其他的我不行,包饺子还是会的”   聂缇笑道:“对,到时候那么一大桌,也算有我们的功劳了”   微娘是大厨,几道大菜就够她忙活的了。聂缇只能帮着炒几道小菜。许凉则是把饺子的花样都包遍了,四种不同外形,整齐漂亮,瞧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一起包饺子的是许家一位上了岁数的老婆婆,虽然自许凉长大后,便不常见了,但两人一聊起来,也有不少话题。   谈笑间,许凉便把任务给完成了。聂缇在一旁笑着夸道:“阿凉手可真巧,以前没注意,还不知道你有这手艺”   许凉谦虚道:“我在网上学过一段时间做菜,菜没学会怎么做,只学了这个”   聂缇听了便笑起来。   叶轻蕴下楼来,四处没找见许凉,后来还是循着声儿找到厨房去。   进去一看,她正在学擀饺子皮,系着碎花围裙,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面粉,看起来可爱又好笑。   叶轻蕴走到她背后,突然出声道:“学得还挺认真”   许凉吓了一跳,扭头看他立体深邃的侧脸近在眼前,嗔怪道:“你怎么不出声儿?”   他懒懒地说:“想着试试我们之间有没有心电感应,事实证明,我们还真缺点儿默契”   瞪他一眼,许凉问道:“被我电到没有?”   叶轻蕴:“你又不是发电站”   许凉:“……”   倒是旁边那位教许凉厨艺的老婆婆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倒是聂缇在一旁拍拍叶轻蕴的肩膀道:“行了,别老是欺负阿凉。你父亲呢?”   叶轻蕴说:“我刚起床,没看见他”   聂缇:“估计他还在和阿凉爸爸下棋,这爱好,简直像全了你爷爷”   一边说着,一边出了厨房,要去提醒那对老棋友该吃饭了。   等母亲走后,叶轻蕴将许凉拉到一旁,用纸巾把她脸上擦干净,笑道:“把自己都弄成花猫了”   许凉则颇有成就感地说:“我今天包了好多饺子,等会儿你碗里的,肯定大半都出自我的手艺”   叶轻蕴逗她道:“你确定不会中毒?”   许凉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毒得你恨不得再吃三大碗”   他揉了一把许凉的脸颊,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大庭广众,他竟这么不顾威严,许凉先做贼一般扫视一圈,见其他人都没往这边看,这才放心地瞪他一眼。   此时外面传来声声爆竹,烟花飞向天际,绽放出绚烂的光景。四处的热闹从远或近的地方传来,十分热闹,又让人喜悦。   叶家的警卫员在官邸大门口点了炮仗,噼里啪啦的声响传来,叶轻蕴赶忙捂住许凉的耳朵。   这会儿除夕宴就正式开始了,一大家子,叶家和许家合体,人数还真不少,满满坐了一个大圆桌。   许凉左手边坐着许叔岩和许若愚,右手边则是叶轻蕴,一家人这样圆满地坐在一起过年,她心里无限满足。   今日的菜色瞧着都很家常,但味道却和大师傅的手艺各有千秋。许凉做的饺子也被特别强调,隆重推出,大家吃了,少不得夸赞捧场。   叶轻蕴甚至从身上掏出一个红包,塞到许凉怀里,一本正经道:“饺子做得不错,有赏!”   一家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叶礼桥和许若愚则对视一眼,默默碰了一下酒杯,他们即使挚友,也是亲家。在官场上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跟上这和美的岁月么?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晚饭,叶轻蕴带着许凉在庭院里放起炮仗来。他买来的东西都带些历史,比如二踢脚,窜天猴之类。   许凉在一旁看着也跃跃欲试,但她又有些心惊胆战,最后好奇心趋势下,还是上前去。她把点燃的香往引线上一触,便立刻往回跑,但许久都没等来声响,回头一看,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叶轻蕴在一旁呵着气地笑,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乖,不生气啊,不是你胆小的缘故……”,说着自己都骗不了自己,又笑了起来。   许凉恼羞成怒:“你和这炮仗一样,就知道欺负人!”   “你要相信我,绝对跟你是一边儿的”,他正声保证。   许凉才不信,他腹黑老字号,专业坑妻一百年。   叶轻蕴指导她说:“你刚刚引线都没燃起来就往回跑,当然不行”   说完拉着她的手,再同炮仗决一死战。   叶轻蕴包着她的手,将那支香的光亮伸向引线,等线一燃,他便火速拉着她往后退,条件发射般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我本来不紧张的,都被你带得心脏乱跳”,叶轻蕴松了口气道。   许凉笑着说:“难道不是因为你看着我就心动才乱跳得么?”   叶轻蕴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少自作多情”   这时候许凉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没想到是许久没有见面的裴意初。   “新年快乐,许大经纪人”,裴意初在电话那边带着笑意。   许凉问候道:“你也是,新年快乐!你们是什么时间段开始上台?”   “怎么,你要在电视机前守着我出现?”   许凉:“当然了,央视春晚可是一个艺人的新高度。上次敏川给我发了一个你彩排的视频,我现在可是满心期待你的完美表演呢”   “我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左右,这会儿还在化妆候场。你要是困了也不必等那么久,我回枝州,给你表演现场版”   许凉笑着道:“那我岂不是包你的场了?”   裴意初笑声温润:“嗯,免费让你包”   许凉又让他代自己向吴敏川道新年好,两人这才结束通话。   等她收线之后,一转身发现叶轻蕴早不见踪影。   许凉心道完了,年夜饭刚吃完,他又开始喝醋。   一进客厅,便看到叶轻蕴正陪长辈们坐着。   此时春晚还没开始,大家的注意力都没放在电视上,老老少少正在闲聊。   她进去之后,叶轻蕴便冷眼扫视一会儿,又把目光收回来。   许凉坐到他身边去,他只当没看见,仍和阿凉爷爷说得火热朝天。   她不动声色地挨得近一些,他没反应;她无奈,只好更近一步,叶轻蕴还是无动于衷。   最后没办法了,许凉心一横,搂着他的手臂,将脑袋靠上去。她眼睛闭得死紧,根本不敢看其他人满是笑意的目光。   叶轻蕴手臂推了她一下,“放开”   许凉:“不放”   “奶奶他们都看着呢”   “我不怕围观”   只听“咔嚓”一声,聂缇拿着相机将这一幕照了下来。许凉这才睁开眼睛,哦,天呐,他生气是一时的,她丢脸却成了永恒。 ☆、234.因为你是许凉啊   除夕一过,时间便飞快而逝。叶礼桥夫妇只在家里呆到初七便要启程回北京。   本来聂缇这次想着就留在枝州不回京了,但基金会由于她的缘故,重心逐渐转移到京里,再次更替,仍要一步步来;再者叶礼桥生活上也离不开她的打点。最后一家人商量着,她仍跟着叶礼桥走,其他的以后再说。   聂缇以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叶轻蕴和许凉之间的感情,因为他们之间的好坏,直接影响儿子的生活状态。   现在看他们之间好成一个人似的,聂缇又渐渐放心,一思忖,还是离开枝州。   走之前,聂缇特意私下嘱咐叶轻蕴,他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要孩子的事了。   叶轻蕴虽理解母亲的心情,但打心眼儿里不想给许凉增加压力。只要她快活轻松,孩子晚一些来也没什么。   所以这边应了母亲的话,转念就搁浅下来。   叶礼桥夫妇回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惊动,走的时候却有人留心关注。政界不少人都想前去相送,但都被他们给婉拒了。   为了避开耳目,他们仍选择晚上的航班回的北京,只几个侍卫官和警卫员跟着,跟回来时一样,悄悄地便离开枝州。   邢二在叶礼桥夫妇走的第二天来到府邸拜访,见了叶家老太太,一口一个“外婆”地叫。   把老人家叫得摸不着头脑。   老太太笑道:“我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俊美的外孙子”   邢二这才道明来意,只说这几天他都在照顾盛霜,没注意到这边的动向,舅舅和舅妈离开了他才察觉,是他不周全,不懂事。   老太太一听盛霜两个字,心里便清亮了。“说吧,这次来,是怎么回事?”,她温和问道。   要其他场合,邢二可以从容不迫,风生水起,但在老太太面前,总觉得有些紧张。他两只手微微紧了紧,才道:“我要和盛霜结婚了,您是长辈,理应先告知您”   老太太脸色一顿:“结婚是好事儿,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言下之意,是在质问:莫非盛霜不同意?   邢二瞧了在旁边看好戏的叶轻蕴一眼,对方耸了一下肩膀。他只好收回目光,硬着头皮又说,“盛霜怀宝宝了,她现在得卧床休息,等她生完孩子,我们再一起来探望您”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立刻没了,淡淡地说:“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再说,哪家的女人怀孕,若不是身子不好,怎么连走动都不能了?”   见她老人家不高兴了,邢二心口一紧,赶忙解释道:“双儿她怀的是双胞胎,所以要卧床修养。她一个人身上系着三条命,平日里她下个楼我都心惊胆战,所以这次,我便一个人来了。要是您觉得不妥,我任您责骂”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老太太听盛霜没事,心里一松。再看邢二那样紧张外孙女,便暗自点头。   看他是真心实意想和盛霜在一起,老太太的脸色重新好起来,“双胞胎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一说起这个,邢二便满脸笑容,“是,等孩子们长大了,就能叫您一声外曾祖母了”   老太太一听,立刻眉开眼笑,“这话说得人心里熨帖。孩子的预产期在什么时候?”   邢二将盛霜和孩子们的状况一一说了。   老太太见他细节记得如此清楚,肯定花了不少心思,便笑着点点头,“这段时间,你肯定辛苦了。盛霜这丫头哪儿都好,就是一副驴脾气急人,平时你多让让她”   邢二一副有妻万事足的样子,“双儿脾气不差,我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外婆,您就放心吧”   老太太这才将这声“外婆”给应下,乐呵呵地笑起来。   叶轻蕴和许凉在一旁见邢二终于修成正果,心里也替他和盛霜高兴。   刚刚他们一句话都不帮着邢二说,是因为老太太有一双看头人心的眼睛。邢二对盛霜的心,只要认真去感受,谁都看得出来。要是他们一掺和,就显得乱了,反而埋没他一片诚心。   他们便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言。   最后老太太说:“你拿来的这些东西,我收下了。一看就知道是礼楣指点过你”,也就是说,女儿对这桩婚事十分满意,这些礼物拿来,一是为了让邢二上门,二来就是为了透出这个意思吧。   既然东西都收下了,就以为着她认可邢二这个外孙女婿。邢二自然喜上眉梢,亲自端了紫砂茶壶,给老太太续了茶。   邢二心想事成,一直被叶轻蕴夫妻两个送出门,仍一副激动异常的样子。他说:“叶伯母在我到官邸之前,说老太太是她和盛霜最敬重的人,所以婚事必得经过她的首肯。老太太果然慈祥和蔼,我回去跟双儿说,她一定也会高兴”   叶轻蕴心里笑道,小子,你还嫩点儿。老太太应下了,只是因为你对盛霜的真心,要你真有什么歪心思,老太太肯定不放过你。   面上却似笑非笑道:“行了,别在我家门口歌功颂德,你就差抬个匾额来了”   邢二恒横他一眼,“你可真不够意思,本来说好的要帮衬我,结果到了关键时刻毫无作用,毫无信用”   叶轻蕴笑骂道:“你少犯浑,前些日子,谁一口一句表哥让我在盛霜面前替你说好话?”   邢二立马英雄气短了,“看你还算尽心尽力的份儿上,我勉强允许你在我面前出现”   叶轻蕴:“赶紧滚”   这时候邢二的手机一响,他拿出来一看,惊道:“是时候该提醒双儿吃钙片了,我先走了,改天再叙”   说完不等叶轻蕴再开口,上了他那辆银灰色跑车,一溜烟就开走了。   许凉看他这孕妇看护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那天我遇上邢二的母亲,她还跟我抱怨,邢二为了照顾盛霜,就在盛家安营扎寨了,家里连个面也不肯露”   叶轻蕴沉吟一会儿,便道:“这样下去不好。盛霜养胎的确在家里更舒心一些,但现在还没结婚,邢二也跟着不回家,邢家的长辈久了便会有怨言。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三姑母疼女儿外孙,难道邢家就不疼么?要我说,不如让他们搬到官邸来,一是大院儿里有邢家人,时时刻刻他们都能过来探望,二是邢家内部关系复杂,把盛霜放在那儿养胎,我们谁都不放心,三则这里是三姑母的外家,即使全都搬过来,什么也都不缺”   许凉也觉得他考虑得周全,但仍有些担心,“会不会打扰到奶奶?”   叶轻蕴屈着手指,扣了扣她的脑门儿,“盛霜年纪小,怀的还是双胞胎,奶奶心里必定担心着。养在她老人家眼皮子底下,或许她更安心一些”   的确是这个道理,许凉便说:“那这下官邸就热闹了”   其实叶轻蕴提出把盛霜接过来,还有个理由没跟许凉说,就是想让邢家的牛鬼蛇神看看叶家有多爱重盛霜,投鼠忌器,他们也惜命着呢。   这种心机谋算,他一向不会跟她提起,当下看她满心欢喜地说要去给孩子备哪些小玩意儿,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叶轻蕴回去,将这个想法跟老太太一说,老人家立马说这个主意好。立刻让微娘打通盛家的电话,亲自给女儿叶礼楣说了。   叶礼楣思忖着一会儿,也觉得母亲说的很对。现在邢二和盛霜都扎根在盛家,一点边都让邢家摸不着,以后盛霜嫁过去,难免有些不快。不如选个折中的办法,一举两得。   挂断电话,她上了楼,准备跟小两口提说这事,刚走到盛霜卧室门口,便看见邢二正仔仔细细地替女儿在梳头发。   梳完了,还十分贴心地给她带了两朵黄色的小花,盛霜抬手在花瓣上摸了摸,有些害羞地笑起来。   叶礼楣心里暗笑,这丫头平时大大咧咧,性子瞧着挺粗。真遇上另一半,性子果然不同了。   想着心里又一阵酸楚,因为自己失败的婚姻,在盛霜心里留下阴影,她因为邢二一个小举动就会害羞,也是第一次谈恋爱的缘故。   轻轻扣了扣门,房间里的两个人都转过头来。叶礼楣进了去,将刚才母亲的提议跟他们说了。   邢二完全遵从盛霜的决定,便静等她的回答。   想了想,盛霜觉得母亲说得不错,结婚毕竟和在家里不同了,便说搬到官邸好了。   既然决定了,叶礼楣便雷厉风行地张罗起来,三天后,一家人便在官邸里安家落户。   他们搬进来,叶轻蕴和许凉就说要他们自己的回别墅去住。   家里要照顾盛霜,如果他们再留下,官邸的人只能忙得四脚朝天了。   再说叶轻蕴公司已经收了假,他要去上班,别墅那边更省时间。   他们将这些考虑一一跟老太太说了,老人家十分舍不得,“家里这么宽敞,再住十来个人也使得。你们只过了个年就走,一忙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叶轻蕴赶忙安慰道:“瞧您说的,我和阿凉都在枝州,您要不嫌弃,天天都能来打扰您一遍,到时候估计就要嫌我们烦了”   “怎么会烦?只要你们在,我心里就快活。不过既然为了工作,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别忘了我等着你们回家呢”   老太太年纪大了,就是舍不得小辈。即使他们离得并不远,心里也有一股离愁别绪。   叶轻蕴要回公司去,许凉却有些茫然。上次叶轻蕴因为她,狠狠打压了亚森一次,她再回去,肯定尴尬。   裴意初的通告和档期都已经排满,早就开工了,吴敏川打过好几次电话,让许凉赶紧过去支应他们,但许凉仍在犹豫。   一则她和亚森高层之间有了不快,二则叶轻蕴肯定会觉得,他的太太,自然不能到任何地方受气。   哪怕现在因为他的缘故,亚森根本不敢在许凉面前露出哪怕半分不悦。   但她已经习惯了当经纪人,和吴敏川,裴意初并肩作战;在媒体的唇枪舌剑之间周旋;或者应对一出又一出的挑战。   可她不能跟叶轻蕴提说这件事,因为这在他眼里轻而易举,只要她高兴,他一定会出手就是一家经济公司,随她去折腾。   但那样紧锣密鼓的忙碌,一个同生活拼血性的女性形象,根本不是她本身。   所以她一直在徘徊,直到裴意初说,他要开工作室了。   “你愿意当我的合伙人吗?”,裴意初这样问她。   许凉看着面前仍一派淡雅悠闲的男子,惊讶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件事的?”   裴意初里面穿着一件白衬衫,外面是淡蓝色西服套装,身姿舒展在沙发上,任何一个角度都可以拍下来作为杂志封面。   他故作伤心地说:“你对我关心真的太少了。我还私底下在影视学院修导演专业呢”   许凉这下真的意外了,“我还真没听说过”   裴意初耸了一下肩膀,“否则你以为我真的从白天睡到晚吗?”,他喝了一口香槟,问道,“你到底要不要加入?”   “可我并不觉得我在经纪人这个行业里有多出色的表现”   裴意初温和一笑:“以后会有的”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裴意初脱口道:“因为你是许凉啊”   ------题外话------   裴回来哒,大家想不想他? ☆、235.敢欺负我老婆?   开工作室的事情,许凉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她不知叶轻蕴会不会同意这事儿,况且叶家基金会在枝州的事务,聂缇临走之前,全都托付给她,许凉怕自己到时候抽不出空来。   于是在最后,她只说考虑一下,并未把话说死。   吴敏川则在一旁竭力劝说她,因为三个人共事这么些年了,相互扶持,相互鼓励,早成了职场生涯当中不可或缺的伙伴。到最后,甚至拿终生不嫁这样话来威胁许凉,搞得她哭笑不得。   三人在这家私人菜馆里吃了饭,因星子就快开学,裴意初要回家一趟。吴敏川自然和许凉一块儿出来。   上了车,吴敏川上下打量一圈许凉,笑道:“你气色越来越好,看来这个年过得不错”   可她自己却瘦了,许凉拉着她的手说:“你们在北京,一定很辛苦吧。这种伴着裴出差的事,一向都摊到你头上,像我这样,跟你们一起开工作室,会占大便宜的”   吴敏川却不这样认为:“虽然你看起来行动比不上我,但拿主意的时候,你一点儿也不含糊。不要小看你骨子里的毅力和果断,你这样妄自菲薄,不过当局者迷罢了”   许凉被她夸得不好意思,“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转而又道,“早就知道裴不会被局限在亚森,只是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随着他在演艺圈的号召力越来越强,现在有所动作,也无可厚非。只是老板会这么容易就放他出来单干?”   吴敏川说起这个,也开始佩服裴意初了,“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两年前亚森上市,裴将自己全部的积蓄都用来吃进亚森的股票。这两年的增持,他在亚森的影响力已经不容小觑。趁着这次他和公司合约到期的机会,他便顺势从里面脱身。裴这一年来身价暴涨,对于他的出走,老板自然扼腕叹息,但裴去意已决,双方显然没有机会再合作”   许凉想了想,客观道:“其实老板为人不错,当初就是因为他的赏识,裴才能在演艺圈冒头”   吴敏川却不这样想,“你和裴都是意气用事的人,他也是因为这个,曾经一度要和亚森再续几年的合约。可你知道他为什么又改变主意吗?”   “为什么?”   吴敏川抿唇淡笑,“他听说老板夫人在亚森的年会上当中刁难你,便觉得我们该出来了。因为他不想你的经纪人生涯就此终断,你总得在职场上有个落脚点”   许凉心中震动,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我哪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情义值千金。可这其中也要分个轻重,在你和老板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许凉闷声不响,裴这样做的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她?那这件事就真的需要好好斟酌考虑了。   她让司机先把吴敏川送到公司门口,刚到了地方,没想到就碰上了亚森老板赵垣。   即使当初许凉和他太太有些不快,但许凉还是分得清黑白。再说当时华闻在海岛上举办年会,从他太太口中得知,赵垣因为叶轻蕴的打压而一病不起。此时再遇上,许凉心里觉得颇为尴尬。   “没想到许小姐也在这儿”,赵垣笑着打招呼道。   他落落大方,许凉也不遑多让,同样嘴角含笑道:“是啊,刚好顺路送敏川上班”   赵垣却出乎意料地提出邀请,“不知道许小姐能否赏脸去公司里喝杯茶”   他话说得十分客气,但许凉和亚森内部闹翻的事有不少人亲眼看到,便婉拒说:“今天可真不巧,我还要回家看看老人,改日再同老板叙旧吧”   赵垣苦笑道:“许小姐有所不知,因为上次对你的冒犯,亚森的上级公司全都恼恨我们如此不知轻重,俨然把亚森晾在一边了。娱乐圈中你是知道的,竞争的就是资源。现在总公司不肯松口,我们只能落在后面了”   他话里的意思呼之欲出,叶轻蕴是亚森上级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再加上他权势滔天,总公司自然不敢得罪。现在亚森却敢碰虎须,已经明明白白受了压制,总公司为了不去犯叶轻蕴的忌讳,便同亚森划清了界线。   叶轻蕴和亚森之间的不快,追根究底,心结就在许凉身上。如果她此时出现在亚森,就是在向外界释放信号:叶轻蕴对于亚森的态度有所缓解。   赵垣要的,就是用这种信号,化解亚森的封冻。   说实话,许凉对于赵垣有些愧疚。他对自己在各方面都多有照顾,甚至十分纵容,是许凉心里的十佳老板。   当初亚森年会的事已经时过境迁,她没放在心上,但亚森却为此遭受白眼。除了娶老婆的眼光不怎么样,赵垣其他方面都清清白白。   沉吟半晌,许凉在对方期待的眼神当中点头答应。   赵垣一脸感激,“谢谢许小姐”   一行人进了亚森公司大堂,赵垣太太和许凉的纠葛,公司早就传遍了。此时看起争端的两方化干戈为玉帛,都不禁投来好奇的眼神。   许凉只当没看见,一路只跟赵垣和吴敏川说着话,乘上电梯。   吴敏川到了地方就先下去了,许凉和赵垣一直到了他办公室。   赵垣的总裁办公室看起来简洁大方,但装饰和开阔程度自然比不上叶轻蕴的总裁办。   助理给许凉上了茶,既然借口是喝茶,那上的自然是好茶。   “许小姐,不知道有没有意向,继续回公司上班?”,赵垣随口道,即使明知她泰半不会答应,但总归是闲聊,被拒绝也没什么可惜。   “暂时还没这个打算”,许凉喝了口茶,满口醇香,回味甘甜,果然不同凡响,便赞了一句,“老板的铁观音不错”   见她话题扯到一边去,赵垣便没继续说下去,另道:“上次的事,还未正式向你致歉。我太太对此也十分愧疚,她养尊处优惯了,处理事情的确有欠妥当,我替她向你道歉”   他的表情十分真诚,许凉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没关系,这件事已经翻篇了,老板不要放在心上”,再说这件事被害得最惨的不是我,而是你。   过场也走了,茶也喝了,许凉便告辞道:“打扰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说着她便站起身来。   赵垣手在桌面上一支,也要站起来,却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相框。许凉循声看过去,上面是一个男孩子,长得十分清秀干净。   她不由自主地上前去细看,震惊地问赵垣道:“您跟他是什么关系?”   赵垣将照片扶了起来,手在男孩子脸上摩挲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慈祥,“这是我儿子”   许凉脱口而出,“你是嘉谦的父亲?”   赵垣听她明明白白提起儿子的名字,诧异道:“你认识嘉谦?”   许凉神情复杂地静默片刻,“对,我和他是旧识”   赵垣两只眼睛忽地放亮,“那不知许小姐知不知道嘉谦现在在哪儿?”   许凉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和他许久没有联系了,不过他是嘉诺游戏的创始人之一,你在那儿或许能找到他”   “嘉诺游戏?我听说过这个,只是不知道嘉谦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我真为他感到高兴”,赵垣激动道,“也不知他现在过得好不好,他一向是那种隐忍坚强的孩子,我记得我把他领养回家时,他才十岁,不管什么挫折困难,总是默默承受”   赵垣忽地满是愧疚道:“是我不好,明明知道嘉谦的家人对他多重要,还非逼着他在我和他奶奶妹妹之间做选择,让他连高考都没能参加。事到如今,我已经没脸再见他了”   许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因为这个,当年嘉谦才没能参加高考的?”   赵垣垂着头,一声不吭。   她还清楚记得,读高中那会儿,嘉谦学习成绩一直在年级上排名第一。   冷漠是宁嘉谦给许凉的第一感觉,他转学到联辰高中的那天,刚好是高一下学期开学。   那时候叶轻蕴早就在国外读书,许凉好不容易习惯没有他陪伴的生活。   老师走进教室,早读的声音停下来,然后介绍了新同学给班上的学生。   讲台上的男孩子个子瘦削,身材修长,单薄的肩膀上背着一个蓝色书包。他长得很干净清秀,五官是那种能让班上女同学倒吸一口凉气的俊美。   他不爱笑,一本正经地报了一遍名字,便不说话了。眼睛直视教室后面的黑板,似乎将一切都纳入眼底,又似乎在神游天外。   好巧不巧,这个叫宁嘉谦的新同学,被老师安排在许凉后座。他做一切事情都默默地,许凉几乎以为自己背后的座位上只是一团空气。   他们第一次说话是在一周以后,许凉的钢笔不小心掉在宁嘉谦的座位底下了,还没等她开口,宁嘉谦便先替她捡了起来,但却没有先忙着还给她,而是拿出纸巾,将钢笔上的灰尘替她擦干净,才放到她手心。   钢笔上似乎还带着他皮肤上的温度,让许凉掌心微微发热。不知为什么,她的脸颊一下子红了,细声对他说“谢谢”。   宁嘉谦回应这句“谢谢”的,是他转学以后,在这间教室里的第一次微笑。   那时候许凉只以为他外冷内热,她要在很久之后才会知道,宁嘉谦是个多么温柔的人。   许凉一路回忆着往事,不知不觉已经出了亚森的大楼。   她没想到赵垣竟然是宁嘉谦的养父,能进联辰中学的人,家世自然不俗,那时候他对自己的家人说的不多,只道家里有父亲,有奶奶,还有妹妹。   至此许凉才知道,他嘴里的父亲和奶奶妹妹并没有联系,他十来岁从宁家被赵垣接走,但每一个对他好的人,都是他的家人。   赵垣说,宁嘉谦是个身世坎坷的孩子。许凉此时自嘲一笑,她大概也在这份坎坷之中,又撒了盐吧。   上了车,许凉让司机绕着淮安路开了一圈,这才吩咐道回官邸一趟。   盛霜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邢二每天连翡城都来不及照管了,天天守着她,生怕有个差错。   到了地方,盛霜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她最近胃口好得厉害,大师傅便依着微娘开的菜谱,整天精心伺候着。   一看到许凉来了,盛霜赶忙笑容满面地冲她招手,“孩子他表舅妈,赶紧来,鲜榨的果汁,还有黑糖核桃仁儿,不快点儿全给孩子们补充营养了啊”   许凉近了一看,盛霜的肚子简直一天一样儿,吹气球似的。再看她的身形,整个横向发展了一圈,但却很受看,皮肤养得跟牛奶一个颜色,瞧着要多嫩有多嫩;气色也好,脸颊跟满是汁水的水蜜桃似的,白里透红,怪不得邢二当着人就要往上面亲。   盛霜看她笑吟吟地盯着自己,立刻瞪眼威胁道:“不许旧事重提,现在我是孕妇,你可不能败坏我的好心情”   许凉坏笑道:“哪桩旧事——邢二以为我没看见,就偷亲你的那件?”   盛霜气急败坏地说:“哪有你这样的,哪儿是我的痛处你就往哪儿戳”   “你确定这是痛处?我看甜得要命吧,戳一下里面能溅出蜜来”,说完便哈哈笑起来。   “孩子他爸,你赶紧来,有人欺负大宝小宝他妈”,单打独斗扛不住,盛霜立马就出声叫救兵。   邢二穿着一件淡蓝色衬衫,袖子挽到小臂处就出来了。   见盛霜气呼呼地等瞪着许凉,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过去道:“阿凉没来的时候你天天抱怨没她你无聊,她来了你又不肯跟人和谐相处,宝宝在你肚子里,肯定都被闹糊涂了”   盛霜哼声道:“讲那么多干嘛,你的胳膊肘是往里还是往外?”   邢二立刻道:“往里,绝对和太太的枪口保持一致”   然后哄小孩子玩儿似的,说:“大胆,你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知道双儿现在是国宝吗?”   许凉还没笑出来,便有一道幽幽的男声传来,“邢二你胆儿肥了,我不在就敢欺负我老婆是吧?”   邢二心头一跳,扭过头去一看,叶轻蕴正冷笑着看着自己。他苦着脸,问候道:“表哥,你来了?”   叶轻蕴笑骂:“这会儿知道我是你表哥?那你怎么不记得阿凉是你表嫂”   许凉见他来了,便问:“这会儿你不是在公司吗?”   “今天会散得早,我料着你就在这儿,便直接过来了”   许凉默默点了点头。   见她不大想说话的样子,叶轻蕴有些担心她,便低声问:“身体不舒服么?”   她摇了摇头,“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许凉:“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回去我再告诉你”   叶轻蕴便没再追问。   两人一直在官邸吃了晚饭才回家,期间邢二嘚瑟得不行,把他在跟微娘学的换尿布,抱孩子的正确姿势一一演示了一遍,还说他现在万事俱备,就等孩子出生了。   叶轻蕴便笑他:“以后你把翡城关了,直接去当月嫂吧”   一直到回程,许凉和叶轻蕴谈起这事儿就觉得好笑。   他一直记着许凉说的要同自己商量的事,便问:“今天出了门,有什么收获?”   许凉脸色一顿,看他脸色还好,便道:“裴意初马上要成立工作室,想拉我当合伙人”   叶轻蕴扫她一眼:“你正正经经跟我提了,就是想去了?”   “我是有这个想法,毕竟跟敏川他们共事这么多年了,要真天天闲在家,我还怪不自在地”,说着她试探地瞅他一眼,“还是你倾向于让我当家庭主妇?”   其实听她说起时,叶轻蕴心里对这件事的否定大于肯定。一则他想许凉的时间更宽裕一些,那么如果他忙的话,她也能抽空到华闻去探望;二是他并不喜欢许凉和裴意初共事,以前他们之间便传过些风声,虽然他确信许凉不会对旁的男人有什么心思,但不能保证裴意初没其他想法。   但此时听她竟是一副即使不乐意,也会听取自己意见的口气,叶轻蕴心里便暖融融地,他将许凉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低声道:“如果真的想去,我不会阻止你”   他的爱是无边无际的天空,而不是狭隘逼仄的枷锁。   再者,他也不想强势这么一次,却在许凉心里埋下刺来。   听他这样说,许凉立马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高兴道:“真的吗?”   叶轻蕴忍不住笑起来,“叶先生说话,一言九鼎”   许凉圈着他的脖子,只想原地转三圈,“怎么办,叶先生,你现在在我心目中的形象闪闪发光,就像电视里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一样”   叶轻蕴却觉得这话夸得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听说观音可男可女”   许凉卡壳了,“是么?”   叶轻蕴:“这个是重点吗?”   许凉这才重新兴奋起来,靠在他肩膀上,嗅着他周身清新的气息,道:“我觉得我还是慎重一些比较好,如果真忙得不可开交,我就直接退股。我不想我们两个人都忙,到时候明明在同一个城市,却弄得像异地恋一样”   她很懂得进退,叶轻蕴让了一步,她就要退后三尺。夫妻之间,不就是这样相互包容,相互平衡么?   叶轻蕴听她这样说,心里瞬间像甘蔗,里面浸润的,全是甜水。他看着她,柔声说:“阿凉,你睫毛上沾了东西,凑近一点儿,我给你吹吹”   许凉果然靠近一些,叶轻蕴却忽然低头衔住她的嘴唇,两人呼吸缠绵,吻得难分难舍,后座一片吸吮水渍的声音。他们在车上,一向会升起隔板,此时叶轻蕴情难自抑,借着宽大的车身内部空间,翻身将许凉压在后座上。   察觉到他正在解自己衣服上的扣子,早已意乱情迷的许凉好不容易分出一丝清明,轻喘着抗拒道:“九哥,不行,还在车上呢”   叶轻蕴一把将她推拒的两只手扣在她脑袋上方,亲吻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裸露的肌肤上,坏笑道:“还有那么长一段路才能到家,不如将无聊变得有趣”   他的吻越来越往下,到最后,许凉失神地轻声叫了出来,全身微微战栗着,澎湃的潮汐瞬间将她淹没了。   到了家,许凉整理好衣服,准备车子一停住,就赶紧离开案发现场。   但到了家门口,叶轻蕴让司机将他们载到车库里去。   司机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多嘴询问,照做了。   等车子停下,叶轻蕴让司机先走,他刚好有一场视频会议,要接着开完才进屋。   司机不疑有他,出了驾驶室,便离开了。   许凉问他道:“干嘛要把车子开到这里”,因为刚刚经历过情事,此时她脸上仍带着红晕,眼睛里一片晶亮的水汽。   叶轻蕴拿出衣袋里的手帕,将真皮座椅上可疑的水渍给擦拭干净,“偷吃完了记得擦嘴,这才是我的作风”   许凉脸上爆红,羞得哽咽起来,“你非要这么欺负我不行么?刚刚我……我竟然……”,她难以启齿。   叶轻蕴在她额头上烙下安抚的一吻,“乖,别生气,你只是太兴奋了”   她怒目而视:“你还说!”   ------题外话------   我觉得,宁嘉谦会是这篇文里最让人心疼的那个,剧透完毕。 ☆、236.按摩小妹和煤老板   虽然开工作室的事情已经敲定,但自己当老板就与在职当员工有所不同了,什么都要过问。更何况随着裴意初的身价日益高涨,他们那边也忙得不亦乐乎:周导的电影立时就要开拍,各种通告已经将裴意初的行程挤满。   所以工作室的事情,大多都交给许凉去办。首先就是要选定写字楼,招聘人手,还有落实各种工作室的文件。   许凉简直累成狗,叶轻蕴心疼她,摸着许凉渐渐瘦下去的脸颊,问用不用给她派个助理。   只要他开口,给她的助手肯定是最好的,能力效率都是顶尖,或许许凉是可以抽出空来,但这是她的事业,她想每个细节都有扎实的脚印。更何况将来叶氏的基金会要交到她手里,到时候肯定事务会更多更棘手,她该是时候立起来了。   所以思索片刻,她还是拒绝了。   叶轻蕴当然清楚,她只要一根筋认了理儿,就绝不会轻易反悔。虽然怕她这么劳碌,把身体给累坏了,但看见她整天两眼散发光芒,很充实的样子,他心里又有一股淡淡的自豪。   一个月之后,许凉他们的工作室初具规模,可既然是开工作室,要签下艺人,自然少不了要找好的经纪人。   但事实上,只要业内有些名头的经纪人,都已经安定下来,不管是其公司内部,还是艺人给的奖金,数目大得令人咋舌。这就意味着,除非许凉他们的工作室有更优越的条件,否则他们不会轻易跳槽。   许凉找了好几家猎头公司,他们均没能给出准确的答复,许凉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吴敏川和裴意初今天倒结束得早,回到工作室内,他们一般都是在晚上才能聚在一起商讨工作室的事情,白天根本没有时间,甚至有时连晚上裴意初也有通告,许凉需要和他们商讨意见的时候,通常都只能通过电话或者视频。   “这个月你忙坏了吧?”,吴敏川给许凉倒了杯温水,放到她面前。   许凉精神倒还好,只是清瘦了一些,此时她身着一件定制印花及膝长裙,看起来既淡雅又有一股山涧流水般的灵动。   “忙起来才能体现我的价值。在你们背后躲了太久的懒,是时候让我发光了”,许凉眨眨眼睛,笑道。   裴意初抿唇道:“你可是我们工作室的大功臣,看来先前我拉你入伙是个极其正确的决定。否则光凭我和敏川,这个工作室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开张”   许凉却觉得浑身充满干劲,“我也不能老是这么得过且过,其实这次未免不是个锻炼自己的机会。我被家人保护得太好,等走出那个世外桃源,才知道外面有奇峰险道,艰难万重。不过既然别人能做到,我也可以”   她说话的语气并不重,丝毫不带宣誓的意味。但听过的人都能感觉到她饱满的内心,和清新的活力。   裴意初望着她,似乎陷在眼眸里的这个人,身上带着一层淡淡的柔光。   许凉将自己最近的工作进展都报备了一遍,还说:“我连咱们工作室的名字都取好了,你们要是觉得不好,另取一个也行”   其余两人都有些好奇,“叫什么名字?”   许凉嫣然一笑,“就叫美众,众是我们三个人的意思,两个大美女,再加一个大美男,可不就是美众嘛”   吴敏川听后忍不住笑起来,“这个好,我看也不用改了,就叫这个”   于是“美众工作室”,全票通过。   许凉又提说起最近一直困扰她的问题,“现在工作室的硬件设备基本已经齐全,但我们工作室初开要想做得好,就必须请一位镇得住场子的经纪人来。即使他只能管一位艺人,但名头总是挂在我们美众下面的,第一步走稳了,我们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但现在知名的金牌经纪人已然不好动摇,你们对此有没有什么好的人选?”   裴意初手指抚了抚下颌,“你们还记得李慕依么?”   许凉和吴敏川都豁然抬头看向他,特别是吴敏川,提起这个名字便十分激动,“就是十年前被誉为点金圣手的李慕依?”   不是她们大惊小怪,而是李慕依说是娱乐圈一大奇迹,也不为过了。在五年前,李慕依一连捧红了两位天王,一位天后,在圈子里的名声,比一线明星还响亮。但后来她却因为家庭关系,逐渐隐退,那一周娱乐报纸上全都是关于她的消息,俨然风头强劲。   这些年来,也不乏实力雄厚的影视公司想要请她出山,但最后都失望而归。   他们这样一座小庙,想要请来李慕依这尊大佛,怎么听怎么玄乎。   既然裴意初提了出来,难不成他有什么办法?   接收了两道殷切的目光,裴意初淡淡一笑,“别激动,我就这么一说,醒醒神”,说完她们的眼神就从期盼立马过度到失望,狠狠瞪了他一眼。   但他不说还好,一说起来,便勾得人心里直发痒。李慕依在娱乐圈强大的号召力众人皆知,她一出山,不管是媒体或是影视公司,都要给面子。   只要她在,也就不愁签不下好苗子。   虽然在一年前,听说李慕依的丈夫患病去世,她因此万念俱灰,还有传言说她会上山出家。这又是一重挑战。   但不管如何,既然有了这个念头,不如尽力一试,如果到最后一无所获,到底没有遗憾了。   许凉暗自打定主意,便盘算着如何实施。   这时裴意初说:“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周公都请了我好几次了”   许凉含笑戏谑道:“是是是,周公是你永恒的伙伴”   裴意初清朗一笑:“我宁愿他不要这么爱我”   许凉一下子喷笑出声。   等她回家,已经十点半了,司机将车子开到门口,等许凉进了门,才开到车库去。   客厅里点着灯,许凉轻手轻脚换了鞋进去,叶轻蕴直接将客厅当书房里,茶几上几个文件夹摊开,他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笔电屏幕。   许凉知道他在等自己。   “回来了?”,叶轻蕴含笑问道,在璀璨明亮的灯光下,一身淡然气质永不散场,“要不要吃宵夜,你喜欢的椰奶小汤圆?”   许凉坐到他身边去,挽着身旁人的手臂,头靠在他肩膀上。“抱歉,最近老是让你等我”,她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叶轻蕴展臂将她搂在怀里,柔声道:“傻瓜,干嘛要道歉?你等我的时候,比我等你更多,夫妻之间还用道歉的话,那我的歉意不是要把家里给淹了”   许凉侧脸在他胸口蹭了蹭,心疼道:“你以后别在客厅里等着了,茶几这么矮,你俯着身腰不酸吗?”   叶轻蕴笑了一下,“我只是想让你一开门,就知道我在等你”   好一会儿他没听见她说话,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臂,含笑问道:“哭啦?”   许凉闷闷地应了一声,“你不要老是让我这么感动,我会中计的”   “我挖的坑你放心跳,我会在下面接住你”   好讨厌!叶先生什么时候情话技能满点?   心里埋怨着,她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第二天许凉正要去收集关于李慕依的讯息,叶氏基金会就打电话给她说,明天叶氏在A大捐建的一栋教学楼要落成,叶夫人不在,剪彩的事务自然要交给叶少夫人。   许凉真觉得忙昏头了,婆婆在临走之前,提说过这件事,可最近她脑子里事情太多,动不动就堵车,这事儿便被忘到九霄云外了。   看来今天只能忙活剪彩的事,时间是明天,但今天就要试礼服,还要到A大去接手相关程序,许凉便说了地址,让司机直接送她去A大。   到了地方,许凉刚下车就遇见了嘉晖。   嘉晖正和同学往外走,他今天课少,正准备回公寓去。谁知道一到门口就有惊喜。   “姐姐!”,嘉晖兴奋地唤道,“好久没见面,你春节过得好吗?”   许凉也有些诧异,但转念又一想,嘉晖是A大的学生,在这里出现并不奇怪。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嘉晖又道:“我本来还想着给你打电话呢,你就过来了,我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许凉笑道:“刚开学,你正忙呢。要聚的话你到时候联系我就行了。今天来,我还有事要办,估计不能和你一起了”   嘉晖虽然有些失望,但心里也理解,便说:“那就等下次你有时间吧,姐姐,我还从美国给你带了礼物”   他这么有心,许凉心里异常柔软,“那我可要提前谢谢你了”,扭脸她便从另一群人当中,看到了董泽铭的身影,对方冲她笑了笑,并没有上前来打招呼。   许凉对他颔首致意之后,见时间不早,便和嘉晖道了别,往A大里面走去。   刚进了大门,基金会的理事苏如梅便带着一群人过来迎许凉。   “抱歉,我迟到了”,许凉说道。   其他人哪敢挑叶家儿媳妇的礼,苏如梅笑道:“不妨事,我们也刚到,几分钟前才联系好了校方。为了不耽误时间,我在学校里找了一间休息室,等会儿礼服就在那儿试吧。可能里面装修简单,请少夫人不要嫌弃”   为了节省时间,她考虑得这样周到,许凉不禁感激一笑,“真是麻烦你了,既然都已经打点好了,我们这就过去吧”   一群人簇拥着许凉,一路浩浩荡荡往校长办公室走去。   来了别人的地盘,总要拜访一下。此时校长早就等着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叶家的二姑夫池讳江。   总是一家人,谈话的氛围便少了些客套,池校长将这次剪彩仪式的程序,还有叶氏基金会去年在A大获得奖学金学生的接见情况,池讳江都给许凉一一讲解清楚。   许凉知道这种事不必他亲自过问,只是念着她是新官上任,让她更轻松自在一些罢了。   认真听完后,许凉便先同他道了些,两人又说了些家中的情况,她便告辞出来了。   由苏如梅领着,一行人又辗转到了临时准备的试衣间。   因为许凉身份不同,自然不能让她受委屈。进去一看,就知道苏如梅口中的“简陋”是她说得谦虚了。   里面布置得十分干净,衣架,吊灯,穿衣镜,梳妆台,瞧着都十分精致。   许凉估摸着,这里一定是她们提前搬了家具来,等她将衣服试完,又会原封不动地运回去。   先前她还当省了事,现在看来,只怕其中的繁劳只会翻倍。   虽然觉得这派头实在大,但也能理解。许凉本人就是叶氏基金会的代言人,一出去就是叶氏的脸面,自然身价要一抬再抬,不能有丝毫折损。   这样一想,她心里自如了些,试衣间早已等待着的礼服设计师,还有该品牌的服务人员便开始为许凉换装。   镜子里,许凉一身红色立领刺绣长裙,显得她身材窈窕,气质华贵,既夺目又端庄。   旁边的人都在出声赞叹,许凉并未因此自得,淡淡一笑,用纯熟的英文跟设计师交谈,因为她最近瘦了一些,礼群腰身显得有些宽,麻烦她再改一改。   设计师将她现在的尺寸重新做了备注,非常专业地询问了一遍衣服的舒适度等情况,这才让许凉换下来。   本来设计师敲定了五套礼服方案,但许凉说不用再试穿,就用红色的这一套。   她其实是觉得这一套套换下来,实在太累,便如是说道。   既然许凉发话,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苏如梅又将明天仪式的时间地点强调了一遍,又略说了基金会扶持的几位大学生的情况,一群人这才出了A大。   许凉被基金会的人送上车,等汽车开动,她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她又将获奖学金学生名单看了一遍,里面不仅有董泽铭,还有宁嘉谦的妹妹,宁嘉柔。   好久没有再碰到过宁嘉柔,上次见面,还是她到亚森,化名方柔面试的时候。   只是以宁嘉谦的经济实力,不会到让妹妹领贫困奖学金的地步吧?   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变故,许凉眉头不知不觉拧了起来。   许凉又忙活了一下午,回到家,终于可以把苏如梅发给自己的演讲稿看一看。   叶轻蕴最近也开始忙起来,圣安要在枝州开办分公司的事已经落实,他要尽快弱化颜氏在华闻董事会的话语权,然后一击即中。   许凉见他有些疲乏,便主动提说:“要不你泡泡脚吧,我给你按摩一下穴位”   他一下子就笑开了,“我的脚还要继续服役,可不能这么快就残在你手上”   许凉嗔道:“夫妻之间最起码的信任呢?”   “最起码的信任就是,我坚信你智商长期不登录”   许凉越发被他激起了斗志,将他拉到马桶盖上坐下,然后拿了浴室里一个棕色木盆,里面倒了些解乏的泡脚药粉,放了热水端到他面前。   叶轻蕴不喜欢闻中药味道,但她兴致这么高,也只是皱了皱眉眉头。   许凉打开手机,搜了脚上按摩穴位,便蹲下身去要帮他脱袜子。   叶轻蕴赶忙制止道:“你别动,我自己来。你不是做这种事的人,出去等我吧”   许凉却没起身,“你自己怎么按摩?听说日本女人每天为丈夫全方位服务,你就当今天有个日本女人的灵魂附了我的身”   说着她脑补了一下叶轻蕴睡在床上,他旁边的女人突然在梦里喊了一声“雅蠛蝶”的情形,突然喷笑出来。   叶轻蕴失笑地看着她,“为我泡个脚也能这么高兴?”   许凉笑道:“当然了,我向你证明了,我其实是个贤妻良母”   见她如此坚持,叶轻蕴不再拒绝,将脚伸进热水里。   “水温还行吗?”,她一边说,一边用毛巾擦洗他的脚背。   叶轻蕴仍觉得舍不得让她这样做,心疼道:“阿凉,你快起来,你不用为了我这样做”   “已经迟了,我手已经沾湿了”,她理所当然地说。   想了想,她忽然用方言问了一句,“老板第一次到我们按摩院里来啊?”   见她觉得好玩儿,叶轻蕴笑道:“是,你们这儿除了按摩,还有没有其他服务?”   按摩小妹抬头瞪了他一眼,“我们这儿是正规,没那么多歪门邪道。老板,你花花肠子可真不少,家里老婆可遭老罪了”   叶老板:“这话可真冤枉我了,家里老婆管得严,我可没心思出来乱搞。搞她一个我就知足了”   他越说越不正经,许凉磨牙道:“什么搞不搞的,你犯什么浑?”   叶轻蕴无辜道:“明明是你让我演煤老板的,这说明我演技卓越”   说不过他,许凉便看了一眼摆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脚底穴位,忽然曲起指关节,狠狠往他脚上一压。   叶轻蕴闷哼一声,双手抓紧裤缝,咬牙道:“你这是要谋杀亲夫么?”   许凉得意地说:“老板,我在我们这儿手艺一流,众所周知。我才刚开始呢,接着再给您好好按按”   接着她又是一顿用力,把叶轻蕴折磨得不轻。   等她用那毫不专业的按摩手艺在他脚上练完,叶轻蕴已经额头冒汗,靠在墙壁上气喘吁吁。   许凉换了一道不加中药的热水,替他又洗了一遍,这才帮他擦干脚。   洗干净手,许凉见他还坐在马桶盖上一动不动,便凑近脸去看他,自我感觉不错地说:“现在你觉得不那么累了吧?”   他哭笑不得地说:“你又疼又痒地来一场试试,谁还有空闲觉得累?”   许凉笑眯眯地说:“邓爷爷说了,别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行了,时间不早,我们睡觉吧”   叶轻蕴简直快冲她竖起大拇指了,“我现在十分怀疑你在我面前大智若愚”,只今天这么一小会儿,就把以前我损你的仇都报了。   许凉笑道:“你总得允许我扬眉吐气一天吧”   叶轻蕴叹了一声,等脚上那股复杂的酥麻感消退,这才起身上床。   她也躺进被窝,十分熟练地钻进他怀里,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轻声道:“叶先生,晚安!”   叶轻蕴语气有些委屈地说:“脚现在还疼呢,安不了”   “那你要怎样?”   “坐上来,自己动”   “抱歉,我已经睡着了”,说着嘴里冒出一串鼾声。   叶轻蕴轻笑一声,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虽然你手艺不怎么行,不过仍然谢谢你,叶太太”   许凉嘴唇翘了翘,“不用谢,老板下次光临的时候,我给你打五折”   他正声说:“没有下次了”   第二天夫妻两个都起了个大早。可能她按摩真有点儿效果,叶轻蕴睡得很香,所以一大早穿戴整齐,看起来神采奕奕。   许凉则不放过任何机会,见缝插针地背自己的发言稿。她真怕到时候底下站着那么多人,自己突然忘词了。   她真不知道,基金会的文秘为何要把稿子写得这么长。她已经精简过一遍,但还是觉得字数不少。   背到一半,旁边正往切片面包上抹花生酱的叶轻蕴一字不落地将她的演讲稿背了出来。   许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昨晚偷偷背过?”   他悠然一笑,“刚听你念出声来,记下的”   许凉不禁扶额,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题外话------   嗷,更新啦啦啦啦 ☆、237.A大宅男女神   吃完早饭,叶轻蕴便去上班了。而许凉则要感到A大去。   车子一路开到A大校门口,这次直接开到了昨天那间休息室的楼底下。因为今天算是许凉作为叶家儿媳的慈善首秀,叶轻蕴特意让司机挑了这辆他为许凉定制的粉色宾利欧陆。   一下车,基金会的人在那儿侯着了,人还没下车,首先被许凉的座驾给惊艳了。   开了车门,许凉为了一会儿换装简单一些,穿得十分简介。   苏如梅走过去,对许凉道:“化妆师和发型师都已经就位,直接去就行了”   许凉点了点头,问道:“我没有迟到吧?”   苏如梅:“没有,时间刚好,仪式在一个小时之后举行”   心里略松了口气,许凉这才身后跟着一串尾巴上了楼。而A大路过的学生都被着阵仗和派头给惊到了,纷纷驻足围观。   还有些拿出手机拍人拍车的,则被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出面制止。   许凉见惯了叶轻蕴万众瞩目的样子,等同样的情况复制在自己身上,她却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进了休息室,里面的人立马围着许凉团团转,忙得人仰马翻。   许凉昨晚精神养得不错,还有空对发型师开两句玩笑。等一切就绪,已经大半个小时之后,仪式立时就要开始。   这边也已经收拾妥当,许凉站起身,在望着穿衣镜里的人,只见她妆容精致,五官清丽,整个人被红色的一群衬得如美玉一般无暇。   接着她就要往仪式现场赶去。今天她的头衔是基金会的副理事。   这场剪彩仪式办得声势浩大,现场人山人海,学校高层均有出席,对叶家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许凉就坐于候场区,因为她是特别来宾,所以单独开辟出位置来。不时有学生投来好奇的目光,许凉则报以善意的笑容,那群学生里想被投进了炸弹,瞬时哄闹起来。   司仪的开场白之后,便是A大校长池讳江讲话。接下来便是基金会代表,副理事许凉许小姐上台致辞。   许凉缓缓吐纳一口气,脸上带着得体笑容,登上台去。她的出现让台底下掀起热烈的掌声,最先开始鼓掌的,便是站在人群当中的嘉晖。   接着掌声便蔓延开来,一时间震耳欲聋。   谁也没想到叶氏基金会的代表是如此一位倾城脱俗的佳人,也不怪喜欢热闹的学生们反应这么激烈了。   等声浪渐渐平息,许凉冲台底下优雅一笑,“看来今天真没白来,各位师弟师妹们这么捧场。作为一名A大的校友,我很荣幸能参加今天的剪彩仪式……”   她的声音非常柔婉动听,一开口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并且这位叶氏基金会的代表十分没有架子,字字句句都是身为A大学子对母校的由衷祝愿,真挚饱满的情感,让许凉在讲话完毕时,再次收获了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便是剪彩仪式,几个校方和基金会的高层站在台上,一起剪断了红绸。   最后由许凉揭开教学楼落成的石碑,至此剪彩仪式正式结束。   后她又要到A大礼堂,接见几位活得叶氏奖学金的学生。一共有六位,其中便有董泽铭和宁嘉柔。   许凉一一和这些学生握手,并出言勉励。当她把干净白皙的手掌伸向宁嘉柔时,对方却没有伸手。   她不仅不肯伸手,还用一种阴郁的眼神看向许凉,冷冷道:“先前系里老师只说我将获得一笔奖学金,事先我并不知这是由叶氏出资。觉得我不讲情理也好,不知好歹也罢,这笔钱我会还给你们”   宁嘉柔一脸倔强,她的话音一落,萱萱嚷嚷的礼堂内忽地一静。   苏如梅觉得这个女孩子十分没眼色,皱着眉头,刚要说话,却被许凉一个眼神制止了。   “虽然不知道你对叶氏的敌意从何而来,但既然你被系里选中,就说明你符合获得奖学金的条件。奖学金是对学生的一种慰问和嘉奖,而不是强人所难。你大可以任性地不受这笔钱,但却白白浪费掉一个名额。如果学校老师的苦心,还有其他同学的退让都比不上你的自尊心,那么我会代表基金会收回这笔奖学金”,许凉一番话有理有据,掷地有声,眼睛一刻不移地看着宁嘉柔。   女孩子咬着下唇,在许凉手上飞快一握,连掌心都没合在一起,便将手垂下去。   许凉柔声道:“恭喜你,你不仅获得了学校的认可,也获得了叶氏的认可”   宁嘉柔没有回应,垂着头,眼眶里漫起眼泪来。她不需要叶氏的认可!绝不需要!   等一系列活动终于落下帷幕,已经快接近中午。校方就在学校内的一家餐厅宴请了许凉。   许凉欣然接受邀请,到休息室里换下礼群,这才带着基金会的人去赴宴。   “明理阁”是校内数一数二的高级餐厅,里面见证了无数男女的求爱过程,又被取了外号,叫“红线阁”。   当初许凉和宁嘉谦在一起后,他请许凉寝室同学吃饭,认个脸熟,就是在这里请客。   转眼已经多年过去,再步入这里,很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里面的装饰很有些古典的特色,空气里浮动着一股茉莉花的清香,当许凉去的时候,学校领导已经就坐,作陪的还有那几位获得奖学金的同学。   但宁嘉柔却没有来。   因为今天宁嘉柔出了岔子,学校特意叫来推举她获奖学金的老师,向许凉解释一番。   那位老师满脸愧疚道:“这孩子各方面都很优秀,所以我才选中她,谁知道她这样不晓事,对于她的鲁莽,我代她向许小姐道歉”   许凉心里很明白,大学就是个小社会。如果今天来的不是她,而是其他人,恐怕只会对宁嘉柔不假辞色,到时候系里任何选拔,都会因为她今日的不识时务而落后于人。   宁嘉柔为何会对叶氏如此抗拒,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她对不起宁嘉谦,那便在宁嘉柔身上有所补偿吧。   所以许凉当下展演一笑,说:“您别放在心上。其实我和宁嘉柔是熟人,一向将她看做妹妹。姐妹之间闹别扭再正常不过,今后还请老师您多照看她一些”   那老师听后来愣了一下,没想到宁嘉柔和这么一位人物相识。也怪不得她当时眼神那么奇怪了。   既然许凉这样说,那位老师便笑着应下,说以后一定多栽培宁嘉柔。   许凉向他道了谢,扭头却看到池讳江若有所思的表情。   午饭后,许凉刚出餐厅大堂,董泽铭却忽然追了上来,“许小姐,请等一下”   许凉停住脚步,问他道:“有事吗?”   董泽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您还记不得上次我说邀你观看话剧的事”   许凉点头道:“我记得”   董泽铭说:“这周末我们借了学校的小剧院,会在那儿演出,希望您到时候能来现场指点一二”   对于董泽铭这人,许凉总觉得有些复杂,七分同宁嘉谦容貌相近,见到他,许凉心情会豁地复杂起来。   虽然下意识觉得同他少碰面为妙,但董泽铭因为出身背景的缘故,性格有些自卑敏感。如果自己当中拒绝他,董泽铭一定会为此难受许久。   思忖片刻,许凉说:“我得看看那天是否有空,如果有时间,我会来的”   她的话里留了余地,但也仅此而已。   董泽铭却为此感到十分高兴,感激说:“谢谢,不管你是否有空,都很感谢”   许凉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向他道了别,这才带着人出了餐厅。   董泽铭目送她的背影走远了,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复杂起来。想起许凉和善并平易近人的微笑,董泽铭忽然祈祷周末演话剧那天,她忙得抽不出身来。   可天不遂人愿,许凉周末的时候恰好有空,当董泽铭打来电话的时候,她便答应了下来。   毕竟这段时间太忙,许凉也想出去活动活动,感受一下年轻人的青春与活力。   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叶轻蕴出差了,没有人陪她,她只得自己找乐子。   她本来想自己开车去A大,但车技只适应了那辆老爷车。那车实在太惹眼,许凉想了想,还是让司机送她过去。   今天她只穿了一件印花衬衫和牛仔裤,头发梳成马尾辫。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一照镜子,还真能混进到学生当中去。   上了车,一路开到了A大门口,许凉下了车,凭着大学时的记忆,找到了学校小剧院。   她并没有打电话给董泽铭。那天因为剪彩仪式,许凉在A大的校园论坛上一下子火了。好事者更翻出她当年的青葱照片,甚至采访过许凉的同班同学,这才知道许凉是当年经管系的系花。   这下对她的讨论一发不可收拾,还被冠上“A大宅男女神”的称号。   所以她并不想引人注意,坐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索性董泽铭没再给她打电话,不然许凉还真不知道该不该露面了。   心里松了一口气,便看见红色的幕布缓缓升起,话剧正式开始了。   ------题外话------   哦,已经过了十二点,大家肯定已经睡了,晚安吧,香香终于可以去睡觉了=_= ☆、238.你的婚姻是一场骗局   话剧的名字叫《过火》,和张信哲的那首歌同名。   舞台上先是出现了一对年轻人,青涩,甜蜜,还有一些懵懂的羞涩。他们就这样不可自拔地相恋了。   男子很爱那个女孩子,愿意为她煲汤做饭,创业拼搏,最后他终于在商场上挣得了一席之地。   一对如胶似漆的恋人感情十分稳定,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一场阴谋将一切都改变了。   男子的事业遭到重创,他陷入了愁苦当中,整日为了挽救公司而早出晚归。本来已经快要同他结婚的女孩子对他越来越不满,隐患和矛盾渐深。   就在这时,女孩子有位青梅竹马趁虚而入,他出身于贵胄之家,背景深厚,在对女孩子一天天的耳濡目染当中,使她一颗芳心动摇。   一边是陷入水深火热的未婚夫,另一边却是权势滔天的青梅竹马,女孩子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她不顾男友的悲痛欲绝,毅然同其退婚,而后幸福地嫁入豪门。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她现任丈夫的手段计谋。是他为了得到女孩子而让她的男友身陷囹圄,趁机离间他们的感情……   大概是台上演员的演技太好,周围渐渐有人开始小声讨论,说女孩子太过愚蠢,爱慕虚荣,像她这样的人,就是现代女性的反面教材。   许凉轻轻嘘了一口气,她掌心里全都是汗。这出戏是演给她看的,她很清楚。   这出戏的导演,她也一清二楚。   但她无意深究这种种,楞楞地看着台上,那位“商场巨子”嘴角含着冷笑说:“这世上,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包括婚姻和人心”   许凉心里被人痛击了一下,疼得她额头上泛起一层薄汗。此时话剧已经演完,众位演员们在谢幕,台下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这出戏很有反讽意味,正是当前人与权势对弈最为普遍的结局,引人深思。   可许凉却双腿发软,角落里的阴影将她重重包裹住了,包成一只破不开的茧,缠绕得人窒息。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虚幻的梦境,你以为你背后有一座雄伟的大山可以依靠,但扭头一看,却只是一片空气,最后的结局显而易见,只能跌到深渊里去。   许凉,心里乱成一片,怀疑和不安在心里疯长,像三月遇风而生的春草,掩盖下心里本该有的宁静。   “难以置信是么?”,当许凉正要站起身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她的语气里带着冷然,还有与年龄不符的狠意,“我知道你现在正拼命给你亲爱的丈夫犯案,但事实就是事实”   许凉木然地看着她,“你不要信口雌黄,如果真要我相信,就拿出证据来”   宁嘉柔抱着手臂一哂,“你要证据是么?去找一个叫孙思和的人,他会给你惊喜”,说着,她凑近一些,又道,“被自己的青梅竹马,现任丈夫耍得团团转,许凉,我都有些可怜你”   “不用你可怜!我和你哥哥已经是陈年旧事,你何必再演这么一出,旧事重提?”   宁嘉柔眼睛里泛着冷光,“别提起我哥!你不配!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守着哥哥,有时候恨不得杀了你!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幸福地跟我说,他很幸运,找到了可以一生一世的女孩子,可你呢?许凉,你有没有心——”   许凉错愕地看着她:“嘉谦他,怎么了?”   宁嘉柔轻蔑一笑,“他很好,因为为了你这样的女人,不值得!”,可她说着,眼泪却一下子掉落下来。   “你别激动,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九哥他不是这样的人……”   宁嘉柔打断她的话,“哼,留着这些借口骗骗你自己吧,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去弄明白吧”,说着她诡异地笑起来,“我等着你层层拨开真相,看一个好丈夫的形象,怎么毁在你面前”   许凉听到这儿,忽地全身血液都被冰冻了一般。她不相信九哥会那样对她!她不信!   宁嘉柔咬牙道:“许凉,这是你的报应,你的婚姻根本就是一场骗局。地狱是什么样子,你终于有幸去见一见了”   说完,她深深看了许凉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许凉*落魄地坐在那儿,这一刻她怀疑自己是个石头雕刻的人,手脚冰凉得毫无知觉。她拼命让自己不要去管宁嘉柔的话,但总有一道道怀疑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她和孙思和没有见过面,对方为什么一眼就将她认出来?   九哥为什么一直那么敏感她提起宁嘉谦的事,当初甚至见了董泽铭,一副要置他于死地的样子?   还有婆婆,无缘无故就将同宁嘉谦容貌相似的董泽铭撤出剧组,难道这件事仅仅是巧合吗?   这些问号成了找不到头的线,密密麻麻地缠绕在脑海里,紧得人神经打结。   许凉撑着桌子坐位扶手,慢慢站了起来,每一个动作都消耗她打量体力,等她站直身体,呼吸便粗重起来。   拖着沉重的步伐,她被外面的阳光刺得眼泪在眼眶里晶莹打转。   许凉不自觉伸手挡了一下。   她上了车,让司机送她回家。   司机见她脸色十分差,斟酌一会儿,还是问道:“叶太,用不用送你去医院?”   许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有些累,想回家休息一下”   司机不再多嘴,一路将车开到了别墅门口。   许凉刚下车,手机便响了。拿出来一看,踌躇了一会儿,她还是接了起来。   “阿凉”,叶轻蕴的声音温柔地响起,带着一丝笑意,“我不在家,独守空闺的滋味不大好受吧?”   电话那边很久都没传出声音,他敛了笑意,眉头皱了起来,“阿凉?”   许凉像是被人从出神当中唤醒,“嗯,我在听”,她轻声道。   “身体不舒服么?怎么有气无力的,还是太想念我的缘故”。   眼泪辣得许凉两只眼珠子又胀又痛,她祈求上天不要对她这样残忍,她的九哥,她的丈夫明明是这样温柔的人,绝不似宁嘉柔说得那样狠辣决绝,算尽心机。   她捂着手机清了清嗓子,这才说:“你那边不是夜间吗?我怕打扰你休息”   他顺势报备了一遍明日的行程,“一位干邑的总裁约我明天到莱茵河边品酒,在酒的发源地领略风景,自然不像谈公事那样严肃,终于可以轻松一些”,说到这儿,他轻声一笑,“下次我休假的时候,再带你来好不好?”   许凉眼泪已经不知不觉落下来了,她捂紧嘴唇,不知道心底那股无助从何而来。   叶轻蕴发觉她的不对劲,“阿凉,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她再按捺不住,一下子挂断电话,手扶着庭院墙壁哭出声来。   手机在掌心急促地震动起来,就像打电话那人焦急的心跳。   哭了好一会儿,许凉才渐渐平复下来,她给叶轻蕴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一切都好,只是刚才电话忽然断线,让他在国外好好照顾自己。   叶轻蕴几乎是秒回:嗯,要有什么事,你别瞒着我。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尽早回家。   许凉将屏幕按黑,抹了一把脸,进了车库,开着那辆klassen出了门。   她将车子顶蓬打开,上了高速痛快地兜了一圈,风将她的头发吹得飞扬起来,速度灌进人的血脉,激荡出忘我的刺激。   车子在高速出口排着队,她的车太惹眼,一途引来不少眼球。许凉对各种艳羡无动于衷,只是木着一张脸,心里渐渐冷静下来。   疯过之后,在街道上行驶的她已经有了目标,她将车子停到路边,拨通了潘宇东的电话。   “阿凉,今天可真是好不容易想起我来”,潘宇东在电话那边说笑道。   许凉声音终于舒缓下来,“怎么叫好不容易,上次回家的时候,你刚好不在,我可是让外公代我问候过你”   潘宇东笑道:“反正都是你有理。说吧,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许凉咬了咬下唇,“能不能帮我查一查当初为难嘉诺的那个叫孙思和的人,我需要他的详细资料,越快越好”   听她语气郑重,潘宇东自然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说:“好,等会儿我就让人去查。下午就可以给你答复”   这事有了托付,许凉心里不知该松还是该紧,她扯了一下嘴角:“谢谢你,表哥”   “你都叫我哥了,我还能不帮你么?不过咱们礼尚往来,最近家里催婚催得急,你替我遮掩遮掩”   许凉知道他在开玩笑,但仍应下了,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这才断了线。   回到家里,严姨已经做好午饭等她。   上下瞧了一会儿,严姨见她气色不太好,便有些担心,“太太,您哪儿不舒服吗?”   许凉对上她担忧的目光,僵硬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好转,她道:“没什么,只是开着车出去,吹了会儿风。但身上没什么不适,我先上去换件衣服,等会儿下来吃饭”   严姨道:“好,那我等你下来再上菜”   许凉顿了一下,说:“不用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你还是别忙活了。我自己来就行了,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你先回去吧”   严姨看着她,欲言又止,但见她一脸坚决,这才把叶先生嘱咐自己的话咽进肚子里。打点好别墅中的事务,这才离开。   许凉并没有下去吃饭,她没胃口。   她身上很累,但脑子却无比清醒,一遍遍回放宁嘉柔在A大小剧院说的话。   许凉心里一阵阵发冷,她倒在床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一个胎儿在母体当中的姿势。   不知不觉,她竟然睡着了。   梦见的是宁嘉谦在高中时同自己相处的场景。   自从那次宁嘉谦帮许凉捡了钢笔,她对他便升起一种好奇的心理。因为总觉得他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漠,或许他只是不善言辞,才会沉默寡言。   这个眼睛里带着清辉的男孩子,第一次在整个年级里声名鹊起,是在他入校第一次月考之后。   在联辰高中这种名校里面竞争异常激烈。年纪前三十名,将来几乎都是常青藤名校的学生。   更何况能进这所高中的,几乎都是世家的天之骄子。不服输,不落于人后,是每个人的行事准则。   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转学生,却将所有人都的风头都盖住了。   那时候有很多人借着各种名头到班上看宁嘉谦长什么样子,但他却不骄不躁,仍一副漠然表情。   学神,再加上长得好看,宁嘉谦很快在联辰高中风靡起来。   有时候宁嘉谦将课本一抖落,会有二十来封情书从里面掉出来。   可他置之不理,一一退还回去。   他几乎没有个说得上话的人,除了许凉。   有些缘分是天定的。联辰高中的一切活动都是由前后桌编队,而不是同桌。   因为学校觉得同桌一旦培养起革命友谊,在课堂上说小话的几率会大幅提高。   许凉刚好就和宁嘉谦拴在一起了,早读课听写单词,或是打扫卫生,都是他们两个一组。   没轮到他们打扫卫生,宁嘉谦都会早早来到学校,帮许凉把她那份活儿一起做了。   班上渐渐有了流言蜚语,说宁嘉谦喜欢许凉。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些事就那么奇怪,有个人刚好在最恰当的时间出现,所以一切都那么理所应当。   许凉也渐渐开始关注起宁嘉谦来,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味,他端正清秀的字迹,还有他做题时的从容不迫。每一个举动都能让她回味半天。   直到传闻越来越多,以许凉守护者自居的夏清江气势汹汹地跑到许凉班上找宁嘉谦算账,劝他趁早歇了这份心思。   宁嘉谦表情淡淡,没有看许凉一眼,语气不带任何表情地说:“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和她之间有任何可能,不要多心”   许凉那年刚满十六岁,那颗十六岁的心脏被人刺了一下。   那种青涩的疼痛,让许凉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她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虚汗将头发都沾湿了。   许凉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才僵着身体拿了换洗衣物,到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出来,吹干头发,许凉便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脑子正放空着,手机震动的声响忽地让她全身颤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是潘宇东来电。   “阿凉,孙思和的资料我已经发到你邮箱里面,你等会儿查收就行了”,潘宇东说道。   许凉放在腿上的手渐渐握紧,她淡笑着说:“真是麻烦你了,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让谁帮忙,你就在脑海里浮出水面”   潘宇东心里不禁微微一动,这种时候,她一向先想起的人是叶轻蕴。但嘴上让她别那么客气,“刚刚你就道过谢了,再说,要是让爷爷知道,她宝贝外孙女的事情我没能及时伸出援手,肯定要训话的”,顿了顿,他又问道,“阿凉,你要他的资料干嘛?”   再一切没弄清楚之前,她肯定不会让任何人知晓,便道:“嘉诺那边有这么个对手,肯定要防着,所以——”   她还没说完,潘宇东便了然道:“我明白了”,他那边还有事,跟许凉道,“马上我要开个会,阿凉,抽空我们再聊”   两人道了别,许凉挂断了电话,用手机浏览了着潘宇东发到她手机上的资料。   看完之后,许凉抿了抿嘴唇,穿了一件黑色风衣外套,重新上了车,往邻市的方向开去。   ------题外话------   接下来我要干嘛,大家懂的,小虐怡情嘛,今天有二更哈,么么哒(づ ̄3 ̄)づ╭?~ ☆、239.她没有来领快递   开了两个小时左右,许凉才到孙思和公司门口。这家科技公司规模不大,但能在叶轻蕴面前挂上号,能力也差不到哪儿去。   许凉就把车停在公司外面,守株待兔。她并不能笃定今天就能碰见孙思和,总归是碰碰运气。或许在她潜意识里,并不想这一切那么早被揭开。   指关节抵着嘴唇,许凉一双眼睛凝视着公司大门口。遇见孙思和的好运,其实是她感情中的霉运。   但最后,霉运应验了。一辆黑色商务奔驰从公司大门驶出来。许凉眼神一锐,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奔驰的目的地是一家网球场。   孙思和今天约了朋友一起打网球,对方在路上已经打了两个电话来催。他来不及将车子开到停车场,看路边一辆车离开,赶忙见缝插针地停了进去。   刚把车门打开,准备下车,车门却被人抵住了。他正疑惑,抬眼一看,一位穿黑色风衣的明媚女子正立于他车身旁边。   孙思和错愕地看着她,脱口而出道:“叶太!”   许凉对他淡淡一笑,“不知道孙先生也没有时间跟我喝杯咖啡?”   她是什么人?叶轻蕴的太太!就算这时候天上下刀子,孙思和也不敢拒绝。他赶忙点头道:“既然叶太开口,我怎么敢拒绝”   许凉的跑车没地方停,挡住了后面的车子,她得赶紧走,便对车内的人道:“这地方你比我熟,找个地方吧,我跟在你后面”   孙思和忙不迭应了,目送许凉上了车,这才重新发动引擎。   既然许凉说去喝咖啡,孙思和就不敢带她去喝茶。最后两人在一家环境十分上乘的咖啡馆内坐下。   许凉没有先开口,两道清越的目光让孙思和心里发虚。他想说点儿什么化解这场尴尬,但一时又找不到话题。   最后还是上咖啡的侍者救了她,许凉喝了一口香滑的拿铁,终于开口打破沉默,“孙先生第一次见到我,就准确捕捉到我的身份,我们大概是旧识,但我记性不好,一时没想起来”   孙思和当然不敢说我四年前就认识你,干笑了一声说,“有一次在宴会当中遇见您和叶先生,我多嘴问了一句,叶先生告诉我的”   “哦?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谁家的宴会?”,许凉眼睛不眨地看着他,将他每个细微表情尽收眼底。   孙思和本来就因许凉的突然造访而坐立不安,此时听她追根究底,心里越发慌乱,表情渐渐僵硬起来,“这——”   “还是我来替你说吧”,许凉冷冷开口,“以前我和叶先生几乎从不出一同出席宴会,他更不会把已婚这个事实告诉你。而你知道我是谁,是因为四年前受了人的指使,为难嘉诺!”   许凉的话像惊雷一般从孙思和心头滚过,他险些从红色丝绒沙发上跳起来,嘴唇发颤地看着对面的女子。良久,他咽了咽口水,才哑声辩解:“不,不是叶先生——”   “我刚刚有提过那个指使你的人是叶先生么?”,许凉冷笑着截断他的话,步步紧逼,“我想你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孙思和失神地看着她,“你既然都知道,又何必要问我?”   许凉忍着心里的惊涛骇浪,和骤然惊痛,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不发抖,“终于说实话了?我只知道事情的开始和结果,现在,我要听细节”   她难得对别人发狠,“你别忘了,我除了是叶家的儿媳妇儿,还是许家的女儿,要是你再有隐瞒,我相信你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从商嘛,谁都有打擦边球的时候,对么孙先生!”   孙思和当然不敢小看她,叶轻蕴能为她折腾得天翻地覆,许家将她身家背景能做全方位的隐瞒,不都是因为太过看重她么?   既然这件事她已经知道底细,那么也不算是他透露出去的。   这么一想,孙思和定了定神,将事情经过一一说了。   但许凉没想到的事,最先找到他的人不是叶轻蕴,而是夏清江!   “夏先生定下这个计划,叶先生并不知情。他知道后,对这件事做与否显得很犹豫。但最后夏先生还是通知我,按原计划进行”,孙思和垂着头,根本不敢去看许凉的眼睛。   许凉掌心紧紧抓住沙发扶手,心脏被人剖成两半一样。她知道,事情根本就不是按原计划,因为原计划里并没有叶轻蕴参与,夏清江有可能只是想着把嘉诺打倒,为叶轻蕴抱不平;但后来叶轻蕴加入这个计划内,他算到自己或许回去找他,于是以挽救嘉诺为条件,逼她结婚。   那时刚好叶轻蕴的爷爷去世,临死前的心愿也是让他们结婚。天时地利人和,将他们的命运拴在了一起。   许凉伸手盖住眼睛,热泪从掌心底下滑到脸颊上,不一会儿,便又成了沁心的凉意。可孽缘到底是孽缘。   “叶太,你没事吧?”,孙思和见她脸色发白,不禁问道。   许凉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来,对他说:“做亏心事,你就没想过会遭报应吗?如果你以前不相信因果,我想叶先生会让你相信”   对他微微一哂,许凉抬腿就往那辆老爷车的方向走去。   她上了车,握着方向盘,将车子发动。她发现前挡风玻璃上老是有一层水汽,便开了雨刮器,刮了一会儿,才发现是自己哭了。   慢慢地,她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将自己关在车里嚎啕大哭。   那是她全心信赖的九哥啊!如果这世上,连他也骗自己,她根本不知道该去信谁了。   这一刻许凉真觉得自己头顶的天塌了下来,自己的婚姻果真如宁嘉柔说的那样,根本就是一场骗局!   她觉得现在整个世界满是大雾,她找不到一条可以冲出重围的道路,也看不清柳暗花明的方向。   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环视这阴谋更迭的悬崖。本以为自己可以在他的守护下美满一辈子,可没想到这守护就是黑暗本身。   许凉忽然有些万念俱灰,没有可以支撑她的东西了。   她哭得眼睛又干又痛,全身的力气都被眼泪带出体外。   许凉忽然觉得,她不能将这辆车再开回去了。   她下了车,忽然觉得这个城市很陌生。这个自己一度以为会在这儿安家落户的城市。   打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了好几遍她要去哪儿,许凉很久才用沙哑的嗓子说:“去嘉诺游戏公司”   嘉诺离这儿有半个小时的车程,许凉付钱下车。进了一栋写字楼,发现A座里有一半驻扎着嘉诺的员工。   她没有员工卡,自然不能进去。但许凉并没有进去的打算,在曾经来过无数次的大堂内转了几圈,翻了翻嘉诺的最新介绍图册。   里面有宁嘉谦和陆琮的照片。   陆琮看起来比以前胖了一些,但同时也更沧桑;让她不解的是,里面宁嘉谦用的仍是他以前的照片。   他对待工作是那种一板一眼的人,不爱笑,五官看起来更为清俊冷酷。这张还是他在A大同她重逢后拍的,为了避免以后为了照照片麻烦,他一次性照了很多张。   许凉眼泪嗒地一声落在他的照片上,如果说以前她对宁嘉谦有五分歉意的话,那么现在就有十分。   都是她太自以为是,将一切酝酿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怪不得他这样恨她,这几年过去,任何同她的联系都切断了。   把图册放回原来的位置,许凉将脸上的眼泪擦干,正要转身离开,身后的男子吓了她一跳。   陆琮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阿凉,真的是你?”   许凉淡笑了一下:“真巧,有事从这儿路过,便进来看看”,她脸上挤出那种老友重逢的善谈表情,“陆总,看来生意不错,都发福了”   陆琮脸上仍是那种厚道微笑,“凑合着过吧”,又热情邀请她,“到我家吃饭吧,姜奕把饭菜都做好了,要是知道你来了,她肯定会很高兴!”   许凉摇头说:“还是算了,我——”,她欲言又止,愧疚充盈着她的内心。如果当年不是因为她,陆琮和姜奕也不会那么着急上火,甚至把婚房都拿去抵押。   再者,叶轻蕴他们算计嘉诺的事儿,宁嘉柔都知道,那陆琮夫妻也一定清楚。   这么些年,他们没有联系,对方即使不恨她,但未必不怪她。   陆琮见她脸色不对劲,便问:“你怎么怪怪的,难道遇上什么难事了?”   许凉说没有,看了一眼手机,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下次我再来的时候一起吃饭吧”   陆琮见她有些魂不守舍,也不敢多劝了,应了一声道:“哎,我女儿已经两岁了,当初你还和姜奕说要相互当干妈呢,要来我们家看看干女儿”   但转念一想,那时候他们都还好好的,许凉和宁嘉谦也已经快结婚。但此时他们已经开花结果,另一对却早已劳燕分飞。   他瞬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   陆琮能想到的,许凉自然也记得。她垂着眼睛,道:“代我向姜奕母女问好,既然说好的事,我不会变挂,以前少给的压岁钱,一定都给她补上”   “好,你现在去哪儿,用不用我送你一程?”,陆琮说道。   许凉谢过他的好意,说不用了。她的车停在周围,让他赶紧回家,别让姜奕等急了。   陆琮和她道了别,这才步伐迟疑地出了公司大门。   许凉左手掐着右手,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她到底没问宁嘉谦一个字,时光一行千里,再回过头,都不是从前的鲜亮模样了。   今日她一点儿也不想回家,也不能去许家或者潘家,因为长辈们到她眼睛红肿的样子肯定会担心。   忽然想起那次在嘉晖那儿租的房子还没到期,就想着到那儿去住着。   打定主意,许凉又回到那家咖啡馆门前,开着那辆老爷车赶回枝州。   先将车停回别墅中去,跟做饭的严姨说别忙活了,自己已经在外面吃过。等她离开,许凉这才打了车到嘉晖的那栋公寓。   输了密码,再刷了门卡,许凉一进到没有叶轻蕴气息的地方,就觉得氧气都充裕很多。   所幸虽然这里没人住,但什么都齐全,再加上自己带了日用品来,比上次的临时出走要方便很多。   刚准备将房间里重新打扫一遍,手机震了一下,远在千里之外的叶轻蕴发来一条短信:叶太太,有一件你的快递,明天别忘了去拿。   许凉没有回,将手机关机,扔到一边。   将里里外外都仔细擦拭了一遍,她全都肌肉都有些酸痛。   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却出乎意料地一夜无梦,有一个死过去一般的睡眠。   许凉第二天坐在床上,想着自己该去哪儿,一拍脑门儿,工作室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呢!于是赶紧洗漱换衣,去了工作室。   叶轻蕴提前回家,因为想给她惊喜,所以下了飞机,按捺住激动和想念,迫不及待到了门口。   他拿出手机,发短信提醒许凉出门拿快递。   这个小傻瓜,看到自己站在门口,肯定会高兴地蹦到他怀里来。   想到这儿,叶轻蕴嘴角便浮起微笑来。   可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来开门,他再也等不及,拿起手机拨了她的电话。   只是没想到她手机关机。   叶轻蕴眉头皱了一下,自己输了密码进门。鞋都来不及换,上楼一看,这么早,房间里竟然空无一人。   ------题外话------   有很多亲可能会说,怎么女主就是不能轻易原谅男主呢?在香香看来,婚姻是很复杂的,里面不仅有爱情,还有信任,责任,忠诚等等。打个比方哈,如果有个很要好的朋友暗算你,你是不是会比其他人的算计而更伤心呢?对,现在女主就是出于这种心结,所以才会这么伤心。   九哥毕竟是她最信任的人,但这种信任的坍塌在她看来说是很难接受的。我觉得这个梗不会虐很久,大家不要抛弃香香嘛,虐虐更健康。爱大家,么么哒(づ ̄3 ̄)づ╭?~ ☆、240.你差点儿毁了他   叶轻蕴心里不禁有些着急,他刚要转身出门,手机便响了。以为是许凉,赶紧拿出来一看,却是夏清江。   他一边疾步往庭院走去,一边按下接听键。   夏清江来不及客套,沉声说:“那件事,阿凉知道了”   叶轻蕴全身被人泼了雪水一般泛冷,他脚步顿在原地,心跳剧烈得像是要从喉咙口挣脱出来。   “喂?”,夏清江有些担心地唤了一声,“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叶轻蕴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阿凉不见了”   这副沉到谷底的语气,倒像是又回到那段阿凉要嫁给宁嘉谦的时候。夏清江心里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心里直咬牙,孙思和那个蠢货,到底做贼心虚,阿凉一诈就把真相诈出来了。   他不敢跟叶轻蕴说这事儿,电话打到他这儿来求自己帮他说几句好话。   照夏清江来看,他竟敢把这事儿露出去,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叶轻蕴心急如焚,这会儿只求赶紧找到许凉。挂断电话,他径直往车库走,开了一辆离车库门最近的一辆车,车子速度一下子飙上去,出了别墅区。   他不知道在哪儿能找到许凉,一个人这样毫无目标地乱找,不知道能找到猴年马月。打了个电话给陈修,让他把人都撒出去。   原以为这个秘密,会一直保存下去,或许等哪天,自己确信她离不开,会向她坦白。又或者心底的缺乏安全,这一辈子都会腐烂在心里。   只是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快得他前一刻还在做美梦,下一刻就万劫不复。   阿凉是那种执拗的人,如果她心里画出一条线,把自己隔离在外,他便真的没有翻身之日了。   想到这儿,叶轻蕴把速度又提了几档。   车开到潘家的时候,这座庭院一如既往地平静安宁,无悲无喜。他下了车,刚好遇见要去上班的潘宇东。   “今儿怎么这么早?”,潘宇东诧异道。   叶轻蕴嘴唇发白,眼睛凝视他,“阿凉在这儿么?”   “没有,刚早饭的晨光,老头子还念阿凉有几天没来了”,潘宇东狐疑地深看他一眼,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和阿凉吵架了?”   叶轻蕴垂下眼睛,“没有”,她连吵架的机会都不会给他了。   他不愿细讲,潘宇东当着他的面便拿出手机,拨了许凉的号码。听着手机里传来毫无感情的女声,潘宇东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手机怎么会关机?   又一联想她昨天着急着让自己找孙思和的资料,潘宇东心头一震。眼睛豁地抬了起来,“阿凉失踪,不会同孙思和有什么关系吧?”   叶轻蕴本来瞧着许凉不在此处,想要离开,听他话里有些眉目,便问道:“这话怎么说的”   “她昨天让我帮她查孙思和的资料”,潘宇东道,他心里也担忧起来,连叶轻蕴都找不到人,阿凉到底去哪儿了?   许凉找过孙思和的事儿,叶轻蕴已经听夏清江报备过。此时虽知道其中还有潘宇东插了一脚,但他根本无暇追究。   叶轻蕴按捺住心里的仓皇不安,缓声说:“她应该没事,孙思和不敢对她怎么样”,不仅不敢动她,甚至还敬畏她。   “行了,我先走了。这事儿别让家里的老人知道,你上班去吧”,叶轻蕴复又上了车,又给许凉打了一遍电话,这次却出人意料地接通了。   “喂?”,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挺有精神的样子。叶轻蕴却一时语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觉得这道声音如同天籁。   “阿凉,你在哪儿?”,叶轻蕴轻声道,似乎她是一朵蒲公英,自己声音大一些,都要把她吹散。   “哦,我出差了,在外面。估计要离开枝州几天”,她的语气带着一份客气,对,就是那种对待一个相识没几天的半熟人一样的口气。   叶轻蕴心里被这漠然的嗓音刮擦着,疼得他呼吸都觉得困难。他坐在车子里,想到她的人和心一起在千里之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挡风玻璃上映着的天空,忽然阴霾起来。   “我知道你心里怨我,但我从来不后悔这样做”,他缓缓开口。   许凉的呼吸忽然重起来,像在忍耐着什么。“你还是我认识的九哥吗,我认识的九哥,他从来不会把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用在我身上!”   “我爱你!”,这句话,他从未亲口对她说过。   许凉嗓子忽然被卡住了一样,她声音有些发抖地说:“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叶轻蕴眼眶一下子红了,喉结上下滑动几下,他才声音低沉沙哑地说:“可是,我做下的一切错事,都因为这三个字”   许凉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她捂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连再见都来不及说,便挂断电话。   “喂,和我一起出外景,有这么伤心吗?”,裴意初见她出来很久都没回去,以为她迷路了。   许凉赶紧抹了一下脸,裴意初却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她,“用这个吧”   她接过去,将脸擦干,带着鼻音说:“谢谢”   裴意初轻笑道:“今儿就一直阴着脸,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会下雨,我果然是个半仙”   许凉扯了一下嘴角,“你可以转行了”   “你确定要跟着我进组吗?有几场戏的拍摄环境非常恶劣,我本来打算你和敏川在那时一个都不要跟着。你倒好,连这个也跟敏川过好了。以前见你挺好说话的,谁知道倔强起来让人措不及防”,他叹道。   许凉看他一眼,踌躇问道,“我让你为难了吗?”   裴意初却忽然笑起来,是那种很纯净的笑容,“不,我很高兴你能陪着我。这说明我们还是有些革命友谊的”   “谢谢”,许凉忽然觉得有些安慰,“你一向这样,知道别人在什么时候需要什么,的确是个半仙”   看她嘴角淡淡一抹笑意,眼睛重新明亮起来,裴意初觉得雨过天晴了。   这次的外景算是裴意初在周导电影开拍之前,最后的节目通告。   节目要拍两天,现在的明星真人秀都大同小异,就是给他们设置任务,明星乐在其中,同时也娱乐大众。   裴意初的可塑性很强,拍得了电影,应付得了各路媒体,也有十足的综艺感。   他很绅士,又在娱乐圈内炙手可热,所以女星都想跟他一组。   许凉就亲眼看过两个女艺人为了他争风吃醋。   经过一天的拍摄,辗转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停留在一家民宿当中。   这个院落看起来很干净温暖,是一座木质建筑。群翠环绕,空气清新,一下车,便引来不少人惊呼。   这会儿拍摄又要开始,许凉他们则忙着将裴意初的东西先送进分给他的房间内。   晚上艺人们住在这儿,许凉他们的住处则要远些,要把车开进城内,去住酒店。   可仍要留人在这儿看守,避免艺人有什么突发状况。   这就意味着,留下来的那个只能和工作人员住在帐篷里。   许凉决定留下来。   裴意初在拍摄间隙过来跟她聊这事,不赞同道:“你一个女人家,这里又是郊外,太不安全了”   许凉一笑:“怕山上的狼和老虎冲下来把我给吃了?”   裴意初瞪她一眼:“这季节温度本来就不太高,更别说这里傍山环水,湿气重。根本就不是你能呆的地儿”   许凉缓缓开口:“将来进组有更差的条件,这会儿你就开始担心我,未免太早了”   见怎么都说不动她,裴意初难得表情严肃,“这件事听我的,你生病还不得是我照顾你”   许凉淡笑:“哪有艺人反过来照顾经纪人的?”,顿了顿又道,“听说这里有个萤火虫保护基地,一到晚上,就有萤火虫飞出来,不过现在这个时节,也不知道有没有,我想留在这儿碰碰运气”   “你骗谁呢,萤火虫一般六月份才成群出动”,想了想,他又说,“你要坚持留在这儿也行,晚上我们俩换换,你到我房间里去”   许凉赶紧拒绝,“这怎么行,你要参加拍摄的,我进你房间算怎么回事?”   “又不会一直拍,等我睡的时候会把摄像机关掉,你放心吧”   他这样一说,许凉反倒妥协:“算了,我还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去酒店吧”   裴意初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你要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她却有些怅然地说:“人一乖就会变傻,一傻就会被蒙蔽。所以还是不乖为妙”   裴意初耸了耸肩膀:“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身边还潜伏这一位哲人”   许凉含笑摇了摇头。   一直到拍摄接近尾声,所有扫尾工作都开始布置的时候,许凉和裴意初的助理才赶往酒店。   其中当然不止许凉一个经纪人,还有另外几个艺人的工作人员一起。   大家忙了一天,在车上都不怎么开口说话,一直到了酒店,客套两句,便各自回房。   因为只住一晚,经纪人又比不得艺人,这里的环境跟民宿比就要差上几分。一个标间两个人住,同许凉一个房间的是助理小杨。   小杨是个挺活泼的姑娘,这会儿也累得直打呵欠。许凉交代了明天的起床时间和行程,这才洗漱睡觉。   另一个人已经睡着了,许凉仍然睁着眼睛。那种明明很困,却睡不着的滋味的确很难受,她翻着身,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睡着,许凉却被一阵腹痛给疼醒了。她起身到厕所一看,却是月经来了。   算起来这次月经提前了十来天。她本以为等自己回枝州的时候刚好,却没想到此时光顾,让她措不及防。   好不容易捱到天微微亮了,许凉洗漱穿衣,去附近的便利店一趟,买些姨妈巾。   刚出了酒店大堂,一抬眼便看到有个身材颀长的男人靠在一辆黑色汽车旁边,太远了,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指尖的光亮像一颗被烤红的星子,明明灭灭。   看见她只身出来,他一愣,将烟头掐灭,快步走向她。   两人相对无言,风一吹,将许凉颈上的丝巾吹得落了下来。   她还未反应过来,他修长的手指便伸过去,帮她系好了。   “我想着你在外面肯定住不习惯,便想来看一看”,他先开口打破沉默。   许凉淡淡笑了一下,“没什么不习惯的,别的经济人都扛得住,我也可以。不过还是谢谢你能来看我,今天不是周末,你该回去上班了”   叶轻蕴抿着嘴唇,“别说气话,我们是夫妻——”   许凉截断他的话:“夫妻也分很多种,可以恩爱,也可以凉薄。老实说,我不恨你,只是”,她说到这儿哽咽了一下,“当一个我自认为很了解的人变得陌生,便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人不就是靠安全感过活么,如果对婚姻的信任塌掉,我要怎么去重建呢?对,你会说我真的爱你,便应该什么都不计较,可这世上爱得发蠢的女人太多,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我没有要愚弄你的意思。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守着你,就像固执地守着自己的种子发苗,长大。直到现在我也后悔,当时为什么要那么早出国,如果在你情窦初开的时候,我在你身边,事情会不会不一样?我有一万种方法把你和他分开,但害怕你会讨厌我,每天要很努力地遏制体内的心魔。可你要和他结婚了,我受不了这个……阿凉,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嫁给别人!”   “爱就可以成为行凶的理由么?我只请你别把爱说得这么脏!”   他脸色发白,衬得眼睛又黑又深。叶轻蕴失神地看着她,“你觉得……我爱你很脏么?”   许凉不答,转身就走。   后面的人三两步追上来,一同到达的还有包裹全身的暖意。叶轻蕴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膀上。   许凉伸手要推拒,叶轻蕴却按住她的手,低声说:“别闹,你裤子弄脏了”   她脸一下子红起来,再叮嘱自己强硬起来,这会儿也觉得丢脸。想了想,她说道:“谢谢,衣服我洗干净了会还给你”   他的眼眸当中带着被这种客套划伤的裂痕,苦笑一下,说:“能不能别像对陌生一样对我。你打我骂我都好,只是不要这么冷漠可以么?”   许凉拢着衣服,不说话。   最终他叹了口气,让她上车等着自己,他去找商场。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她说,“你先回去吧,我们马上就要开工了”   这是她第二次下逐客令,他眉头皱了起来,“你现在肚子肯定很疼,再不想看到我,也不能拿你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转念又怕将她留在车里,她说不定会一声不响地离开,叶轻蕴看她一眼又说,“我陪你一起去”   他的决定其他人很难动摇,两人对峙一会儿,许凉只能妥协。最后,她终于点了点头。   到了商场,买了卫生用品,叶轻蕴又替她挑了一包红糖,两人这才折返。   许凉一看手机,马上就是他们将集合去民宿的时间,即使嘴唇痛得发白,还是疾步往酒店方向赶。   虽然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叶轻蕴却没有出声让她跟着自己回家。   她不会答应。   “怎么了?”,见她捂着肚子停下来,叶轻蕴赶紧扶住她,“肚子痛得厉害?”   他顾不上此时自己正需要降低姿态,求得她的原谅,责备道:“肚子痛还走得那么急,真当自己是钢筋铁骨么?没见过你这么犟的人!”   本来身体就不舒服,再加上忙碌和气闷,许凉心里异常委屈,当即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叶轻蕴后悔得要命,当时只气她没把身体当回事,话便脱口而出。他本就是戴罪之身,现在更罪加一等。   此时看她的眼神,便小心翼翼起来,“我……我只是很担心你”   “不用了,我当不起”,许凉淡淡地说,“我先走了,别再跟着我”   说完她推开他的手,进了酒店里面。   等许凉重新换了衣服下楼,同其他工作人员集合,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刚刚那辆捷豹停车的地方,此时那处已经空空如也。   助理小杨见她失神地望着街边好一会儿,提醒她道:“许姐,马上就要上车了”   许凉收回目光,点了点头,“知道了”   路上因为要到民宿收拾东西,赶往另一个拍摄地点,车子开得便有些快。   这时候有一辆宝蓝色跑车忽然追到许凉所乘汽车的旁边,明明可以超过她们,却开得不紧不慢,打定主意跟旁边的车当“并肩好友”。   小杨和其他经纪人对着那辆迈凯伦P1艳羡生叹,许凉眼睛一扫,跑车内的人忽然按了声喇叭。   她收回目光,直视前方。   等车子快到目的地,那辆迈凯伦P1一个油门就跑到她们前面去了,剧组汽车刚有减速的趋势,跑车司机便停车下来。   夏清江立在车旁,等着许凉。   她本来不想理他,夏清江却忽然冲她嘘了声口哨,“美女,我们聊聊”   其他人都打量的眼神看过来,许凉立时满身不自在。她心里一阵恼恨,夏清江这人最不正经,要自己真不理,他下一步的动作肯定更出格。   于是她僵着脸走了过去,“你来干什么?”   “你知道,我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夏清江眯着眼睛看她,靠着车身的姿态慵懒随意,带着三分邪气,五分魅惑。   “三宝殿里没你要的东西”   夏清江笑起来,“好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用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拒十万里之外你也不会当回事!许凉抱着手臂,睖他一眼,“我没时间跟你磨嘴皮子,剧组马上就要开拔”   夏清江敛了笑容,“你别动不动就欺负九儿”   许凉冷笑一声:“我一个弱质女流,连叶先生一根头发都碰不着,更别说欺负。反倒是你们,联手坑我,现在还要倒打一耙么?”   夏清江心虚地干咳一声,“感情这种东西,谁爱得深一些,谁就是被动挨打的一方。他以前……被动得差点儿把自己给毁了。”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和我探讨爱情哲学?”   “我哪有那么高尚,只是想跟你说说当时在国外的所见所闻罢了”,夏清江正色道,“我说你差点儿把他毁掉,并不是夸大其词。他用最短的时间修完博士生的课程,就是想回来和你团聚。那年你刚好二十岁,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他做了万全的准备要跟你求婚,可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却和别人在一起了”   ------题外话------   严重卡文/(ㄒoㄒ)/~ ☆、241.什么都愿意,除了离开你   “他爱你的时间长得可以成为一部历史,可偏偏就是这么阴差阳错。他对你动心的时候,你对爱情这种东西一无所知,等你情窦初开,你们已经分割两地”,夏清江的语气当中带着沧桑和感慨。他把目光投向远方,这是个追忆的姿态。   叶轻蕴是大院儿里的下一代中,最为睿智,稳重的一个,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了。   但他这艘大船,偏偏翻在许凉这条小小沟渠当中。   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早日完成学业,回国和许凉结婚。   但感情这种事,不是一个数学模型,也不是有规律的方程式,更不是一个个商业案例。它像风一样,没有具体方向,难以掌控。   许凉二十岁那年,叶轻蕴还没有毕业,但他二十三岁,就创建了贝樱。那时候事业和学业两头忙,再加上时差的缘故,他跟许凉的联系日益少起来,以前两天一次的通话变为三天一次。   他恨不得把一天二十四小时翻倍,这样他就可以提前回国,和疙瘩团聚,每次再苦再累,只要想到这个,他便干劲十足。   第一次察觉到不对劲,是在许凉放暑假的时候。许凉要到美国来探望他了,叶轻蕴为这个消息振奋了很多天,他仔细地做了一个旅游攻略,将论文日夜赶工写完,就是为了在她到来的时候,自己能陪着她好好到四周转一圈。   他按捺不住那份激动的心情,甚至将周围的景点一一再去了一遍,将她可能会感兴趣的地方做好笔记。   夏清江那时候也在一年前到美国留学,是叶轻蕴公寓的常客。后者很严肃地警告他,疙瘩要来了,这期间不许过来打扰。   坏坏地笑了笑,夏清江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盒子扔到他怀里,颇老道地说:“既然疙瘩要来,怎么能少了这个”   叶轻蕴定睛一看,脸色不自然起来,“你乱想什么,疙瘩还是个孩子”   夏清江才不信他的鬼话,“你从十几岁就开始喜欢一个孩子,难道是有恋童癖?”   叶轻蕴笑骂:“怪不得你每次毕业题目都低分飘过,都是因为脑子没用在正经事上”   夏清江叹说:“这没办法啊,谁叫咱先天条件比不上你。按理你们学校都是精英,瞧着挺禁欲,但私底下却那么豪放,明着就敢把自己的裸体照片发你手机上。我要有这福利,我也什么都不愁,一心扑到学业上”   叶轻蕴笑着摇摇头,“看见疙瘩你不许提这事儿,否则她该怎么想我?”   “你敢否你们教授的学术论文,到疙瘩这儿胆子就小起来了。再说了,你可是为了她一直保留着童子身,不为别的,就冲这个她也得飞扑到你怀——”,夏清江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本大部头的书给砸中,他闷哼一声,心想这厮可真不禁逗。   和夏清江插科打诨,日子便显得不那么难捱。到了约定好的这一天,叶轻蕴却没等到许凉。   打她的电话,大半个小时之后,才有人接。但手机那边传来的却是一道男声,“喂?”   叶轻蕴心头忽地一紧,一股叵测的不祥侵袭而来,指甲掐进掌心,他厉声问:“你是谁?”   “你是阿凉的九哥,常听她提起你。你好,我是她的男朋友,宁嘉谦”,年轻男子声音温润,语气委婉,听来是个很柔和的人。   但这样温柔的嗓音,却化作利剑插进叶轻蕴心口,他整颗心都在震颤。要很努力,才能将从小从父辈那儿继承的家教维持下去。   他想,幸好自己不是对着航站楼的玻璃窗,否则此刻上面会映出一个心死之人的苍白表情。   “帮我把电话给许凉”,叶轻蕴很怀疑这句话不是自己说的,他奇怪自己僵硬的喉咙,此时为什么还说得出话来。   宁嘉谦咳了一声说,“我们现在在医院,阿凉去医生办公室了,估计还要等一会儿才会过来。到时她给你回个电话,好吗?”   叶轻蕴此时全身嫉妒得作痛,急怒攻心,他眼眸当中布着血丝——如果这个男人此时在自己面前,他一定会杀了他!   不,阿凉那么听他的话,怎么会背着他找男朋友!叶轻蕴对着电话那边喝道:“停止你的玩笑,阿凉怎么会跟你谈恋爱!少痴人做梦!”   他顾不得绅士礼仪,怒气冲冲的样子,颇引周围人注目。但他顾不上这些,因为他长久以来的梦想就在此时此刻碎掉,他憎恨这个地方,憎恨周围的一切。   宁嘉谦愣了一下,不知他为什么会突然发火,跟他解释着什么。但叶轻蕴一句都听不见了,因为每个字都是地狱的钥匙,等宁嘉谦把话说完,叶轻蕴环顾四周,他已经站在地狱里了。   好一会儿,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音线带着忐忑不安,“九哥,我——”   叶轻蕴打断她的话,“刚刚那人,不是你男朋友,对么?”   许凉低声说:“抱歉九哥,他生病了,我不能去美国看你”   叶轻蕴想被人判了重刑一般,无望地闭了闭眼睛,他声音轻的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明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她还在那边忙不迭地道歉,“九哥,你别生气,等他身体好一些,我立刻飞到美国去看你好么?”   叶轻蕴心如刀绞,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要的什么。十几年的陪伴,原来守候得到的不是爱情,是擦肩而过。   他忽然觉得自己脸上一阵湿凉,伸手一触才知道自己流泪了。以前不管遇到怎样的磨练,责罚,他都不动声色,许凉常取笑说,他是个没有泪腺的人。   原来他是有泪腺的,可今天让他哭的,却是以前常常让自己笑的人。   良久,他才声音低哑地说:“许凉,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叶轻蕴过了一段很荒唐的日子,不管学业,也不管贝樱。整日喝酒,去酒吧呆一晚上,遇上会打烊的店,烂醉如泥的他,会被人抬到大街上。   因为他出门从来不带手机,店员找不到一个可以接他回家的人。幸好是夏天,不会被冻着,他半夜醒过来,发现天上的星星很大一颗,一闪一闪,像极了许凉的眼睛。   想到这儿,他赶紧打住,到现在还能想起她来,看来是酒还喝得不够。   再准备去一家不打烊的酒吧,可他身上的钱包却不翼而飞。   可无所谓了,本来已经行到水穷处。   那一周,夏清江很自觉地没去打扰叶轻蕴,他以为两个发小会度过一段很浪漫难忘的日子。直到医院打电话来,说叶轻蕴喝酒喝到胃出血,需要人在他的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夏清江火速赶过去,在手术室门口等了两个小时,叶轻蕴才被推出来,他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叶轻蕴是天生的贵胄,什么时候都一副沉稳淡定的样子,什么时候把他自己折腾到这种地步过?   “她没有来”,这是叶轻蕴看见夏清江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是:“别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否则我们绝交吧”   夏清江没说话,到最后替叶轻蕴抱不平,还是给许凉打了电话。一向以许凉哥哥自居的他,第一次将她骂得那样狠。   真的,谁看见叶轻蕴在病床上万念俱灰的样子,都会憎恨让他变成这副模样的人。   打完这通电话,夏清江才知道许凉谈恋爱了。他瞬间哑口无言,原来事情已经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怪不得叶轻蕴会堕落成那样,他是那样一个将自尊自信的人,走到这一步,便不会再跟许凉有任何交集。   出院之后,叶轻蕴收到校方的警告,再缺课不交论文,他就有被劝退的危险。病还未好全,他又投身到学业和贝樱的事务当中。   夏清江只知道那时他的烟瘾变得很重,为了避免和许凉见面,他已经很少回国。   常常在他身边陪着的人,变成了童湘。   并不是叶轻蕴多喜欢童湘,而是她常说一些关于许凉的事。童湘也居心叵测,专说些许凉和她男朋友的日常。   叶轻蕴便点一支烟,在旁边出神,不知是不是在听。   他差一点就和童湘在一起了。   刚开始,许凉还一个个电话打过来,但他从来没接过。后来她大概心灰意冷,也不再联系他了,就像她的世界,再没有一个叫叶轻蕴的人。   表面上说不在乎,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想法会骤然从脑海深处浮出水面,将他的心脏扎得千疮百孔。   他想,既然她让自己生不如死,不如和童湘在一起,到时候许凉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恨他,反而不会将他忘记。   可是不行,当童湘的脸凑上来的时候,他的洁癖会猛然发作,接着一把将她推开。   那天刚好是他的生日,童湘跌在地上,含着眼泪望他,叶轻蕴只说:“抱歉,我对你没有欲望”   然后他走到窗边,站在窗帘后面,像是在躲阳光。叶轻蕴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来,修长的手指被烟气熏得有些泛黄。他缓缓吐出一口白烟,今天是他二十六岁生日,却没能等到那句生日快乐。   他眼睛一下子湿了,从没有像今天那样真切地觉得,阿凉真的不要他了。   童湘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道。一抬眼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这时候门铃忽然响起来,他心里骤然一跳,去开门,夏清江闪亮登场,举着一瓶红酒说:“生日快乐!”   叶轻蕴瞪他一眼,转身往屋里走。   “我千里迢迢飞到这儿来,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夏清江不满道。   叶轻蕴哼了一声:“你一来就婆婆妈妈,真不如让我一个人呆着”   夏清江环视一周:“本来以为今天你这儿会开个趴,结果这么冷清,早知道是在这儿冒充和尚,请我我都不来”   看他脸色不好,又问:“都过生日了,还板着一张脸?”   叶轻蕴随口道:“又往坟墓近了一步,我有什么可高兴的?”   过了一会儿,夏清江忽地正色道:“你这么一直呆在国外也不像样子,你们家老头儿老太太身体一年不如一年,都眼巴巴地盼着你呢”   叶轻蕴点点头:“我知道,已经决定把贝樱的总部迁回去,但一切都要打点,这边的案子要尽快了解,再过几个月,就能回去了”   夏清江瞥他一眼,“其实你不用这么风声鹤唳。她现在又不住家里,你回家又遇不上,官邸那边可以放心去的”   见叶轻蕴骤然沉默下来,他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不住家里能去哪儿?肯定和那个男人一起出去住了。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叶轻蕴呼吸急促起来,脸色越来越白,他忽然站起来,往洗手间去了。   夏清江在客厅里等了一会儿,察觉出不对劲,追过去一看,他正用手捧着水喝下去,正在吞咽什么东西。   眼疾手快的夏清江拿起一旁的药瓶一看,天崩地裂地看着他:“你……你怎么吃抗癌药?”   叶轻蕴淡然地把药瓶拿回来,“我没事,你别多想”   夏清江急得团团转,“这事儿不说清楚,咱俩没完。到底怎么回事,不行,把你的化验单给我看看!”   “哪有什么化验单,我又没病”,叶轻蕴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一向嘻嘻哈哈的夏清江也急起来,“你总得替你们家的长辈们想想吧,叶家只有你这么个独子,你要有什么意外,让你们家一帮子人怎么活?”   一向在叶轻蕴面前服帖的夏清江强硬起来,绑也要把他绑到医院。   “你猜到了医院,医生怎么跟我说的?”,夏清江抱着手臂,问面前的许凉。   许凉两只手紧紧扣在一起,筋骨都要抻断了一样,“怎么说的?”,她的语气紧张又急切。   “医生说,他没病,只是有很强的药物依赖。犯起病来,和毒瘾没有两样,长期下去,他的状况会一天比一天遭,最后整个人都会毁掉。我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父母。他母亲到美国住了三个月,陪着他强制戒断”,现在想起来,夏清江仍然觉得惊心动魄,如果当时自己没发现叶轻蕴的异样,此时他会是什么样子,夏清江想都不敢想。   “我……我没有不理他,当时他连我的邮件都拒收,我写了很多信给他。还有他的生日礼物,我年年都会寄给他的”,许凉已经泣不成声。   夏清江喉咙也发硬,他慈爱地摸了摸许凉的头发,说:“后来九儿才查出童湘把你所有的信件都给扣下了。傻瓜,否则你以为他是怎么熬过断药那三个月的?”   他劝道:“九儿真的太要强了,否则怎么会弄到那种地步,也绝不回国看你和别人恩爱?后来他回来,你却要和宁嘉谦结婚了,我怕他真要万劫不复,于是便设局让孙思和出面整治嘉诺游戏。这事儿我是做得不地道,但当时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   许凉泪流满面,她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这些年来,叶轻蕴一向对他在美国的事三缄其口,这个傻瓜,他一个人痛到什么地步,才会染上药瘾?   她整颗心痛得皱缩起来,哭得气都喘不匀。   夏清江看她这样悲痛欲绝,也慌了,手足无措地说:“哎,你别哭啊,别人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他忽地眼睛一亮,像看到救星一般,对远处而来的人招手,“快过来,你老婆快哭晕过去了”   叶轻蕴脚下生风,过去一看,她哭得那样可怜,骤然心疼起来。   想去抱住她,又怕她生气,俨然一副比夏清江还没办法的样子。   夏清江对他使眼色,“赶紧的啊,都哭成这样了,还不赶紧安慰着?”   叶轻蕴手臂刚展开,许凉便扑进他怀里,哭得声嘶力竭。   他心都快被许凉给哭碎了,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道:“乖,不哭。只要你不流眼泪,让我做什么都愿意”,顿了顿,又默默地加了一句,“除了让我离开你”   ------题外话------   把我自己都写心痛了,别喷我,顶锅盖跑······ ☆、242.他对人不对事   许凉两只手臂紧紧扣住他的腰,她的哭声渐渐止住,想听听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证明他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   她抽噎着,叶轻蕴扶着她的肩膀,动作温柔细致地为她擦掉眼泪。   看他那认真的模样,仿佛正在进行的动作,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一心一意地看着她,眼睛煜煜地发光。   许凉两只手掌贴到他脸上,叶轻蕴被她的主动弄得一愣,转眼又笑起来。   “做什么?”,他温声问道。   许凉摇了摇头,目光盈盈地落在他脸上,“就想好好看看你”   “不生我的气了?”   她摇了摇头,“本来是挺生气,可现在却有些气不起来了”   叶轻蕴瞧了夏清江一眼,问她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许凉坦白说:“你在美国的事情”   他有些尴尬起来,那算是他最落拓的时候了,此时回头再看,虽然觉得有些傻气。但再经历一遍,他或许仍旧是那样的命运。   叶轻蕴便说:“都过去了,别放在心上。我现在好好的”,末了又瞧她一眼,“至少和你白头到老是可以的”   许凉瞪他一眼,“这件事还没完,我现在还有工作,等我忙完了再找你算账”   夏清江在他们后面嘘了声口哨:“九儿,你老婆也太厉害了些。以前你治她,现在可是一报还一报”   她能松口,都是夏清江费心费力的功劳。叶轻蕴便也不跟他计较,还说:“改天到我藏酒室里挑几瓶吧”   夏清江立马两眼放光,就跟狼看见肉似的眼睛发绿,满意笑道:“算你有良心,也不枉我千里迢迢赶到这儿当和事老了”   许凉一看时间,耽搁得有些久了。恐怕剧组立马就要出发,她跟叶轻蕴道:“我真要来不及了,你先回枝州,我今天下午就回家”   叶轻蕴却拉着她的小手,温柔地揉搓着,一脸不舍的样子。他有些不放心地说:“你生理期刚来,肚子正疼的时候,别到处跑了”   许凉摇头,正色道:“这次只来了我一个,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守着打理。我没事的,如果真疼起来,我知道在车里休息”   此时车子已经开过来了,又要去下一个拍摄地点,许凉冲叶轻蕴和夏清江挥了挥手手,不敢再耽搁,便上去了。   “小丫头真狠心,就把咱俩撂这儿了”,夏清江摇头叹道。   叶轻蕴则抿唇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夏清江觑他一眼:“这会儿又生龙活虎了?行了,我完满完成任务,该回去了”,他根本不问叶轻蕴走不走,这厮肯定死守到底。   看他最近瘦了不少,叶轻蕴问他道:“你和温璇怎么样了?”   “我们已经是彼此的过去式,就差把结婚证换成离婚证了”,夏清江洒脱地说道,但说完,脸上立马换上一副苦笑。   叶轻蕴是看着他和温璇一路过来的,但感情的事,实在太复杂,人学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参透十分之一。他自己的感情还在待定,此时更不知该如何劝他,便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能出手的,一定义不容辞”   夏清江嗤笑道:“瞧你那涌泉相报的样儿,就不兴我当一次活雷锋么?”   叶轻蕴却正色道:“这次的确是多亏你救场。那些过往,打死我也对疙瘩开不了口”   夏清江也收起调笑的表情,低声说了一句,“我们这群人里,总要有人能幸福地走完这辈子”   叶轻蕴刚要开口,夏清江却说:“行了,不跟你废话,我也该回去了”,最后提醒道,“说好的酒你别忘了”   叶轻蕴点点头,笑道:“我记着”   两人相视而笑,夏清江上了他那辆迈凯伦P1,扬长而去。   再说许凉这边,拍摄已经接近尾声。各位艺人都在酒店里录制问答。   一旁的助理小杨见许凉从洗手间出来,便神秘兮兮地接近她,问道:“许姐,刚刚开跑车那人是你朋友吗?”   小杨是亚森的工作人员,自然听说过叶轻蕴为了许凉吊打她们老板娘的事。   公司内部都在传,许凉的背景深不可测,连老板赵垣也要退让三分。   于是这次一同出差,小杨便对许凉多了好些恭敬礼遇。   可许凉一向是平易近人的作风,对谁都一副和气样子,所以小杨才敢把心里作痒的好奇问出口。   许凉知道对方并没有恶意,纯属八卦而已,便笑着说:“的确是朋友,不,准确来说,像我哥哥一样”   小杨点了点头,心里十分艳羡。只是还有其他疑问,但怕惹人烦,只好按捺在喉咙里。   两人正说着话,剧组的导演,还有制片人,此时一起出动,脚步急促地穿过酒店大堂,到了门口,却站着殷切张望,像等着什么人似的。   小杨奇怪道:“都这时候了,到底哪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来了,那两尊老佛爷也这么眼巴巴地等着”   许凉不禁心头一动,也朝门外望过去。只是好半天都没见着有什么人来。她心里便笑自己大惊小怪,神经敏感,怎么一听人去迎,就想着他说不定会来呢?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还不如保持一颗平常心。再说,导演他们要等的人这会儿还没到,说不定不会来了。   这样一想,许凉便忍着小腹微微的胀痛,到楼上去等裴意初了。   等他们录完出来,已经是饭点。剧组便就着酒店的便利,在这里定了餐厅。   裴意初见许凉脸色有些不好,便说:“今天午宴你就别去了。我给你订间房,在那儿休息一会儿,再叫个餐更舒坦”   他说的是事实,那种宴会,一向需要推杯换盏,拉关系,建人脉。这就意味着,不仅吃不好,还得心累。   但因为许凉在导演那儿算挂得上号的,要是她不去,一眼就会被发现。少吃一顿饭事小,真让导演剪了戏份,他们这趟就算白跑了。   就算导演忌惮她和叶轻蕴之间的关系,如果不去,也有拿乔的嫌疑。   娱乐圈是非多,其他人只有一张嘴,娱乐圈却是除了心眼儿就是嘴。稍有不慎,就要被人拿住把柄。   所以许凉宁愿多跑这么一趟,毕竟工作室马上要开起来,这种应酬将来也不会少。   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裴意初简直拿她没办法,只好妥协道:“好,我投降。但一会儿你不要喝酒,不乐意应酬人,就及时撤退”   许凉笑道:“怎么听你说的,我比一线女星还大牌?”   裴意初理所应当地点头:“美众的老板,当然大牌”   许凉不禁扬唇直乐。   正说话间,便有剧组的工作人员上来催。裴意初说立刻就下去,便和许凉一起往电梯方向走去。   宴席设在雪松厅。他们到得晚,里面席已经入得差不多了。许凉一进去,抬眼便触到一丝清亮的目光。   她愣了一下——叶轻蕴正眉目清朗地坐在导演旁边,此时正含笑看着自己。   光天化日,他这样一副痴汉表情,许凉脸上不禁微红。看来刚刚导演在门口等的人真的是他,只不过自己不确定,生生给错开了。   裴意初见她停下脚步,也看过去,眉毛轻轻扬了一下。   他跟许凉轻声道:“我过去了”   “嗯”,她点头,故意忽视了叶轻蕴眼巴巴的目光,往另一桌走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主桌只有那么几个位置,当然是剧组高层和当红艺人坐在一起。   像许凉这种经纪人,自然是另开一桌的。再往下就是大大小小的助理们,连进这餐厅的资格都没有。   娱乐圈本就是个现实的地方,它主要的表现就是,等级分明。   叶轻蕴望着许凉娇柔的身影,眉头轻轻一蹙。   “叶先生,不如尝尝这道龙腾九天”,一线女星白萱一双丹凤眼微挑,眸光之中百媚横生;她红唇轻嘟,一对胸器耸立,随着她的动作轻颤,将刚盛的那碗泥鳅豆腐推到叶轻蕴面前。   叶轻蕴看都没看她一眼,沉声道:“我不喜欢喜欢吃豆腐”,言下之意是,更不喜欢吃你的豆腐。   没想到他回绝得这样直接,一向被别人碰惯了的白萱脸色立马跟她的姓氏同心同德。   主位上另一个女艺人嗤嗤地笑起来,明显是想让白萱下不来台。   在娱乐圈里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白萱也不是吃素的,她当即收拾好情绪,抿唇笑着对那女艺人说,“哪道菜韩姐吃得这么开心,也给咱们叶先生推荐一下吧”,不如你也尝尝闭门羹的滋味儿。   韩姓女星最忌讳别人拿她的年龄说事儿,“韩小姐”将中间那个字省了,听起来便老了十岁。她当即脸色不愉地说:“我吃着倒都还好,叶先生自然是山珍海味都尝过,轮不到我指手画脚”   话里既捧了叶轻蕴,又对白萱进行反击。话说得四平八稳,但叶轻蕴的眉头却压了下来,吃个饭都不安生,他们家疙瘩就从来不会这么闹腾。   他变了脸色,席上众人便大气都不敢出。   导演倒有几分眼色,默默地离开座位,到许凉那桌,对许凉三请四请,说叶先生是贵客,请许小姐帮忙过去陪着稍坐一会儿。   看导演满脸祈求,许凉沉吟一会儿,才答应下来。   导演主动把叶轻蕴旁边的座位让给了许凉。夫妻两个终于坐在一处吃饭了。   叶轻蕴的眉眼一刹那清亮起来,似乎许凉就是那阵及时雨,将他洗涤过一样。   许凉心里也闷着呢,自己可是堂堂正正的叶太太,此时他另一旁的女人正在那儿虎视眈眈。她自然有些不快。   叶轻蕴给她挟了一筷子餐厅的招牌菜,葱烧海参,便停在那儿,笑吟吟地看她。   他难得这样把喜悦摆在脸上,其他人眼再瞎也看得出叶轻蕴对许凉的不同来。于是主桌上各种情绪碰撞:得意,羡慕,嫉妒,若有所思……   许凉却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同样给他盛了一碗“龙腾九天”,面无表情地搁在他面前。   一旁的白萱见了心里不禁轻蔑地想,叶先生刚刚明明亲口说自己不喜欢吃那道菜,现在他如果吃了,不是出尔反尔么?   哼,男人再怎么青睐女人,也不会连自己的脸面也不顾了吧。不过这样也好,总归这席上丢脸的不止她一个了,即将就有人给她垫背。   想到这儿,白萱嘴角微抿,向后撩了撩头发。   餐厅里忽地一静,全场都等着叶轻蕴的反应。   他目光当中,是宠溺编造的经纬,将许凉深深网罗在里面。   叶轻蕴嘴角扬着,动作优雅沉静地将那只不大的青花瓷碗托起来,舀了一匙,吃后赞道:“这菜做得色香味俱全,十分爽口”   说完将碗里的食物吃了个干净,最后还笑着轻声对许凉说:“谢谢,我很喜欢”   白萱跟吃了苍蝇似的,心里咬牙切齿,但当着面还得笑意逢迎。   妈的,谁说叶轻蕴高冷来着?他明明对人不对事!   ------题外话------   二更终于来了,赶紧更新! ☆、243.云销雨霁   这下几乎全剧组的人都知道许凉和叶轻蕴的关系不菲了。有好几个女明星暗地里都咬牙切齿,平时连叶轻蕴的衣角都摸不到,这会儿遇上千载难逢的机会,却被个小小经纪人抢了先。   不过拍摄已经完成,即使什么背后讨论,许凉已经听不到了。   既然要同叶轻蕴一起回去,许凉自然要同裴意初打声招呼。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她刚说了这事,一向对八卦免疫的裴意初突然问了一句。   这不太像他的作风……   许凉看了他一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裴意初眼睛垂下去,“是恋人关系么?”   “算是吧”,她似是而非地说。因为如果告诉对方她和叶轻蕴是夫妻,总归少不了又是一场解释。经过这半天的折腾,本来身上就不利索,此时便更加犯懒。   裴意初抿了抿唇,只轻声说:“一路顺风”,便转身离开。   他这表情,倒让许凉摸不着头脑。   此时叶轻蕴的车已经开了过来,许凉最后望了一眼裴意初的背影,转身往汽车方向走去。   今天是他自己开车来的,十分周到地下车为许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许凉坐好之后,他才又上了车。   叶轻蕴没急着把车发动,而是拧开一个保温杯盖子,将里面热气腾腾的红糖水倒了一杯递给许凉。   “我瞧着你饭吃得不多,肚子肯定疼吧?”,在席间,他将这些小细节一一记在心里。   许凉说没大碍,“只要过了今天就没问题”,说着要去接杯子。   可叶轻蕴却不让,固执地托着要喂她。许凉嗔了他一眼,“我只是生理期来了,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这种娘娘级待遇过时不候”,事实上他恨不得替她来月经。   许凉笑了一下,就这他的手喝完了红糖水。   “还要吗?”,他问道。   许凉摇了摇头。   叶轻蕴将杯盖拧紧,放在一边,又问她:“想不想睡一觉?”   “你今天服务可真周到”,许凉好笑地说。   他摸了摸下巴,“要不是今天你身子不方便,我的服务还能一条龙”   许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脸上发烧,瞪他一眼说:“你思想能不能在邪路上刹车?”   “你的意思是……让我一辈子都呆在邪路上?”   她哼了一声:“算了,跟你说话肚子都要气疼”   叶轻蕴拉着她的手,低声道:“阿凉,你别生气”   许凉知道他是意有所指,不是刚才的那句话,而是宁嘉谦的的事。   “我的确想着,这辈子都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下去。没有爱情,就不会有欺骗”,看他脸色沉郁下去,她又接着道,“但我的心不受大脑控制。我的身体受它的指使奔向你,可能我真的想你说的那么笨,永远实现不了自己的决心”   叶轻蕴摇头道:“这样不利于夫妻之间的决心早夭折早好,你不笨,做了很聪明的一件事”   许凉轻笑道:“现在知道我聪明了?等到了明天,你肯定死灰复燃”   “那你现在要好好享受这句赞美,毕竟说你笨才是我们之间的日常”,他握着她的手递到自己唇边,笑着亲了一口。   嘴唇上细腻温热的触感,让他觉得异常满足。她真的原谅自己,他也终于可以从那件秘密造成的阴影当中走出来。   这时候才是真的云消雨霁,天空一派晴朗。   两人驾车一路开回了家,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的叶轻蕴,全身都轻松起来,脸上的笑容一直挂着,眼神里的温柔像是要渗透到许凉骨子里去。   可许凉却笑不出来,她扶着肚子下了车,脸上有些惨白,眼睛里水润的雾气,让她看起来可怜巴巴。   叶轻蕴赶忙过去扶着她,见许凉恨不得蜷缩成一团,他心疼得眉头皱了起来。手臂伸到她腿弯处,将她抱了起来,许凉没力气挣扎,搂着他的脖子,脑袋搁在他颈窝上。   一路将她送到床上,家里自然比酒店要舒服。更别说叶轻蕴为了守着他,在车上呆了一夜。   可因为和许凉和好如初的缘故,他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精神奕奕。   许凉眼睛只睁开一条缝,连叶轻蕴的脸都看不清楚。   他将许凉扶起来,修长有力的手指灵活地解着她的纽扣。   许凉手搭在他腕上,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做什么?”   叶轻蕴哄着她说:“乖,这么睡会感冒,先换了衣服再躺下”   许凉正自省,是不是把他想得太过禽兽,他却仗着房间里暖气充足,将她脱得只剩一件内衣,呼吸粗重地吻上她肩头。   叶轻蕴原一本正经地给她换衣服,只是她奶白的皮肤一裸露在自己面前,他便克制不住了。   本来因为出差好几天,小别胜新婚的时候,她又突然因为旧事发难。这么一算,真是况了许久,好些天没碰她了。   叶轻蕴将她放倒在床上,嘴唇缠绵在她脖子上。心里涌起的*像火山岩浆一般在血脉中沸腾。   趁她无力反抗,叶轻蕴顺势解开她的内衣搭扣,将那件小小的布料往旁边一扔,便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他正狼血翻涌,许凉却在他身下哭叫着说肚子疼。   叶轻蕴赶紧自然不敢再继续下去,安抚性地吻掉她脸上的泪水,轻哄道:“乖,不哭啊,我不动你”   她还是喊肚子痛,一副比在车上时更惨的样子。   叶轻蕴一愣,骤然担心起来,拧眉道:“我让医生来给你瞧瞧?”   许凉却哼哼着,脸颊发红,只说不用,缓缓就好了。   他却正色道:“身体可不能开玩笑,这事你不许说不”   叶轻蕴强硬起来,许凉便撅着嘴唇不说话了。最后他叹了一声,在她脸颊上亲了亲,问道:“生气了?”   许凉咬住下唇,脸上渐渐浮出血色,眼睛看向一边,细声说:“我肚子疼,是因为……我也想要你”   叶轻蕴愣了一下,将她的脸扶正,深深凝视她道:“阿凉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声音低哑沉喑,充满磁性。   许凉却恼羞成怒,一把扯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脸,“我刚刚什么都没说过!”   叶轻蕴怕她把自己给闷坏了,将被子揭开,也躺了下去,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许凉的侧脸在他胸口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地方,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有些窘迫地看着她的头顶,“这个问题可以不回答么?”   许凉坚决道:“当然不行!”   他轻轻笑了一下,“大概是从我知道这世上有爱情这回事开始”   叶轻蕴的爱情始于一种对许凉的强烈占有欲。十五岁刚满是在一个夏天,那是一段心浮气躁的日子。他老是对许凉凶巴巴地,只要她对院儿里别的男孩子笑,或者说别人好,叶轻蕴心里便怒不可遏,只想把她绑在身边,让她只看着自己一个。   他一度以为自己生了病,一向早熟的他甚至想着是不是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直到院儿里有一位世家的姑姑要结婚,让许凉去当花童。   那位姑姑是和丈夫复婚,第二次办婚礼,但仍然用心热闹。新娘子很喜欢许凉,便邀她去当自己的花童。   因为她第一次结婚时许凉刚六岁,满身婴儿肥,可爱得让人都想据为己有。既然嫁同一个人,理应是找同样的花童。   于是十二岁的许凉换上白纱裙子,走马上任了。   男花童和许凉年纪相当,那会儿正懵懵懂懂的时候,大人看这里两个花童直开玩笑说,两个孩子真是一对儿金童玉女,干脆订个娃娃亲。   叶轻蕴气坏了,等仪式完成,立刻拉着许凉就走。又开始对她发脾气,“你喜欢那个混蛋?”   许凉不解地看着他:“谁是混蛋?”   两人的大脑显然运转不到一个频率上,叶轻蕴心里拱着火,恨不得将她骂醒,“不许和别人站在一起!”   他沉着脸,语气严厉,要吃人一样。许凉委屈极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他却无故迁怒,于是眼睛里渐渐漫出水泽来。   她看都不看他,抽噎着扭头就走。他再不是那个处处疼爱自己的九哥了,想到这儿,许凉大声哭了出来。   叶轻蕴急忙赶上去,却低不下头向她认错,便咳了一声道:“不要哭了,一会儿大人看见,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许凉带着哭腔反驳,“你本来就在欺负我!”   “那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她还是哭,“九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叶轻蕴脑子里忽地一亮,眼前的雾气被这句话拨开,原来是因为自己喜欢她,但不是她嘴里的那种喜欢!   十五岁的他很快接受了这种感情,将委屈的她揽在怀里,哄道:“我怎么会不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   她不知道,叶轻蕴在看清自己喜欢她的第一天,就对她表白了。   此时再回忆起从前,那会儿可真是青涩,如果自己在出国之前,就将一切都跟她说明白,一切会不会是另一个模样?   许凉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的答案,便推了他一下,“你怎么神飞天外去了?”   叶轻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哄着她,说:“我忘了”   “你记性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忘?”   他想了想说,“这就跟我很聪明,但娶了一个笨太太是一个道理”   ------题外话------   这章有点少,等我回来之后再写吧,么么哒(づ ̄3 ̄)づ╭?~ ☆、244.这是最后的回忆   许凉睡一觉醒来后,叶轻蕴已经不在床上。养足了精神,似乎肚子也没那么疼了,她十分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起床往楼下走。   四处找了一圈,并未看到叶轻蕴的身影,最后还是听到他的声音,才找到厨房去。   只见他一本正经地念着菜谱:“红枣二两,盐少许……”   她探了脑袋进去一看,叶轻蕴背着门口,正对着冰箱上的便利贴看得仔细。   灶上热气腾腾地煮着东西,只是没有香味传来,看着像还未开始他的厨艺首秀。   许凉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叶轻蕴却忽然转身,一把将她抱住,她反而被吓了一跳。   “你干嘛?”,许凉惊魂未定地问。   叶轻蕴将她的头发抿到耳后,笑道:“真是笨得要命,不知道人是有影子的么?”   许凉这才恍然大悟的样子。看了一眼砂锅里的东西,问道:“给我熬烫呢?”   他有些不自在地挡住她探到锅里的目光,说:“给你补脑的”   许凉瞪他道:“补脑用得上红枣?”   “这谁说得准”   最后红枣鸡汤端上桌,满饭厅都是一股沁人的香味。许凉刚拿了汤勺要喝,叶轻蕴却忽地抢过她的碗说:“烫,先吹吹”,便垂着头,很细致地把烫给吹凉。   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的侧颜深邃完美,睫毛很长,许凉身为女人也要嫉妒了。   叶轻蕴盛了一勺,喂到她唇边,许凉喝了,先是面无表情地看他略显期待的表情,后又忽地笑着说:“好喝!”   他这才清俊一笑,像是得了天大的赞美,喂着许凉将一碗鸡汤给喝光。   吃完晚饭,许凉有些被叶轻蕴的鸡汤喝撑了,他赶紧给她吃了些健胃消食片,哭笑不得地说:“你这是干什么,要是喜欢,我再给你熬不就行了”   许凉却说:“是真的好喝啊,你以为我会违心给自居的胃找罪受吗?”   她吃得多,但因为来月经的缘故,又不能陪着她一起出去散步。叶轻蕴便让她别急着睡,他捧了一本她书柜里的散文念给她听。   是张允和的《曲终人不散》,里面写着记叙了沈从文和张兆和的恋爱经过,听起来,倒有些像二姑母叶礼榆和二姑父池讳江的故事。   许凉沉湎其中,觉得这样细水长流的平淡生活,有一种奇异的美感和光芒。   不仅是书中,现在她和叶轻蕴的氛围也很温馨,床头点着一盏明亮但照射番位不大的灯光,他靠坐在床头,一字一句念着,声音饱满,温和,宁静,让人流连忘返。   她正听得津津有味,叶轻蕴的声音却戛然而止。许凉奇怪地仰起身去看,只见他不知不觉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些天他忙着出差,又因为她而心力交瘁,如何能不累,此时已然撑不住了。   许凉轻轻将书从他手里抽出来,放到一边。他警觉倒强,一下子睁开眼睛,这才想起现在身处何时何地。   “我睡着了”,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竟困成这样。   许凉拉着他躺下来,自动自发地窝在他怀里,叶轻蕴熟练地将她身体一搂,两人睡觉的姿势便无比舒适契合。   关了灯,两人很快沉入梦乡。   睡了个好觉,许凉第二天再次生龙活虎。好几天没回官邸去看盛霜和她肚子里的宝宝,再者叶轻蕴远行回家,一向要回去给老太太报声平安。   两人便在下午去了一趟。   不知是不是因为多了盛霜一家子的缘故,许凉觉得整个大院儿都热闹起来了。到了官邸,家里正在唱戏,盛霜则在一旁捧着肚子看,时不时跟着闭眼晃晃脑袋。   “有了孩子倒转了性儿,以前你一看戏就要把手机摸出来,不知道受了多少训斥。这时候倒听得津津有味,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许凉调笑道。   盛霜一看她来,两只眼睛发着光,笑着哼了一声,“就不兴我修身养性么?再说,老祖宗传下来的精粹,孩子从现在开始就要好好受一番熏陶”   许凉简直觉得她像换了个人,“当初三姑母训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盛霜抚了抚肚子,说:“此一时彼一时”   叶轻蕴在旁边笑:“果然戏听得不差,人文教养先学了三分。你能收收心当个贤妻良母,邢二自然烧高香”   盛霜不满道:“你到底是谁的表哥?”   “你和他连证都领了,我当然是你们共同的表哥”,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说到这儿,四周找了一圈,问道,“邢二不是一向对你贴身照顾,寸步不离么?今天怎么脱离岗位了”   盛霜嘴角翘了一下,忽地又撅了一下嘴唇,“他整天围着我转,赶都赶不走,翡城那边也是多天没去了。本来今天他又不打算去,被我几句话撵走了”   许凉一眼看穿她,“少在那儿口是心非。在我们面前花式秀恩爱么?谁不知邢二现在最听你的话,你三更半夜要吃老字号蟹黄汤包,他也得转半个城去给你买最地道的那家”   盛霜嗔她一眼,“真是的,还是孩子的表舅妈呢,一来就拆我的台”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噗嗤笑起来。   这边闲话差不多了,两人便进了宅子内,给老太太请安。外面又咿咿呀呀地唱起来,声音柔婉,和着庭院里的桃花香味涌进室内,别有一番意境。   老太太看见他们来了,展眉一笑,“我还想你们几时会回来呢,就这到我跟前了”   许凉坐到老太太旁边,老人家左右打量两个孙辈,心疼道:“都瘦了,今天让大师傅做些可口的,好好补一补”   叶轻蕴笑道:“冬天刚过,瘦一些也正常。我们倒没什么,您可得多注意。盛霜住在家里就显出来了,一则有人陪伴您,二则她一来上上下下都得精神百倍地伺候。不过您天天听她唱什么才子佳人的,竟不觉得烦?”   老太太笑容慈和,“有什么烦的,虽然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出,不过倒也解闷。盛霜是瞎闹腾,但这么着总比在外面让家里人提心吊胆要强”   许凉点头说:“可不是,她肚子一天一个样。我们这才多久没回来,衣服又宽一圈儿了”   一提起这个老太太就笑得不行,“等会儿你可别在盛霜面前提起这个,她正恼呢,说胖了不少,闹着要减肥,现在邢二那孩子一张嘴就是全世界他老婆最苗条”   许凉和叶轻蕴听了,都不禁觉得好笑。这两个活宝,凑一块儿可真热闹得不行。   晚上自然在官邸吃饭,本来说不回来的邢二却在下午就早早就赶到了。果然如老太太所说,一口一个盛霜肥瘦得宜,魔鬼身材之类,直把许凉逗得肚子疼。   两个女人在客厅里说笑,邢二和叶轻蕴单独说话的时候,却开始愁眉苦脸,“夏清江和温璇明天离婚”   叶轻蕴脸上也不禁变色,低声道:“这么快”   “先前本还没定下来,可忽然就说是明天。夏清江表面上看着洒脱,其实骨子里十分专情。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花名在外,但实际上根本没怎么真正碰过。现在想起来,我都替他冤得慌,为了报复人家把自己名声搞得一塌糊涂,可最后呢,自己陷进去了”   “夏温两家能这么轻易答应?他们本来就是图着两家结秦晋之好,其中未免没有功利的意思,但谁知道两人竟情投意合。这一箭双雕的好事,哪家都不会这么放手吧”   邢二却叹气说:“夏清江浑起来,谁治得住?除非现在温璇说不离,否则枪抵在他脑袋上,他也要单身去阎王爷那儿报道”   叶轻蕴沉吟道:“如果这件事夏清江说什么都不愿意离,那我们有一万种法子把温璇捆在他身边,只是现在他也跟温璇一个意思,倒真不知该如何下手了”   而此时两人谈论的夏清江,却把温璇带到了一处郊外的古典宅子里。   这地方是夏清江外公留给他的,算是他独有的秘密基地。当时他和温璇结婚后,第一件事,便到这里来住了一晚上。   他相信逝去的老人会看到他同新婚妻子和美恩爱,琴瑟和鸣。   如今再到这儿来,正是他们夫妻缘尽的最后晨光。夏清江只想带她这里来,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车子停在院子里,下了车,正对面是一栋古朴的楼层,有些年月的建筑了,看着古韵洒然,但屋檐下风一吹便叮当响的风铃,还有窗户上张贴的精致窗花,又显得活泼灵动。   夏清江眼睛直视前方,对旁边的温璇道:“要离婚,我已经答应你了。不过你得像新婚的时候陪我一天,这就是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唯一要求”   温璇穿着一身米色的套裙,右手摩挲了一下左手手臂,轻声应好。   夏清江终于扭头看她,说:“你新婚的时候,也离我这么远吗?”   温璇垂着眼睛,抿了半晌的唇,走到他旁边,同夏清江十指相扣。   肢体的连接,像在两人之间通电一样,都不禁带着战栗。他们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这样正正经经地亲密,所以都在细细体会这一刻,要珍藏在心里,等将来想念对方,就将回忆拿出来擦亮。   ------题外话------   哦好困,更了赶紧睡,大家晚安,么么(* ̄3)(ε ̄*) ☆、245.只差一步就到终点   这座老宅里没有一个下人,上次来也是一样,洒扫庭除全靠他们自己。   夏清江挥舞着一把大扫帚在扫地,温璇就负责在他身后洒水避尘。偶尔夏清江会忽地扭头看她一眼,她仍在那里,只一眼就让他安心似的,他嘴角会轻轻抿一下,然后再继续手里的活儿。   他们像是这世上千千万万的普通夫妻,归于质朴和本色,夫唱妇随,有一股悠远的宁静。   静到人想要将这时光拉成永恒。   扫了院子,又到楼上的卧室里打扫干净,厨房也被收拾了一遍。因他们这次行程仓促,其他地方全都来不及打开一一整理,但即使这样,也将两人累得够呛。   晚饭也是要自己解决的,所幸夏清江来之前,自己去挑了食材,这时候才不会手忙脚乱。   他又说要到河边上捕几条鱼。   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浅河,里面鱼不少,再加上多年此处没什么人居住,繁殖起来简直要千秋万代。   即使再没有捕鱼技巧的人,也是一捕一个准儿。   温璇看了看天色,“这会儿起风了,水那么凉,恐怕会感冒”   夏清江则不以为意,“以前冬天还得脱了鞋下水,更何况是这会儿”,又细瞧她一眼,问道,“这么大个院落,你一个人怕不怕?”   她摇了摇头:“光天化日的,哪就那么胆小”   夏清江哼了一声:“以前也不知道是谁,晚上连厕所也不敢一个人去,还是我起身,你才忙说跟我一起。我还当你那么黏我呢”   温璇窘迫地红了脸,“这是多久的事了,你还拿出来翻旧账”   她这副模样,倒让夏清江想起刚结婚那会儿。温璇一身端庄秀丽,温柔宁静,他却故意处处逗她,非要让那么好脾气的人恼羞成怒才罢休。   此时她一垂眸,修长白皙的脖颈像天鹅一样秀雅,夏清江忍不住伸手抬起她的下颌,四目相望,他轻轻抚上她的脸,彼此都舍不得提前移开目光似的。   温璇却忽然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垂眼看着脚尖,轻声说:“对不起”   夏清江手垂下去,渐渐握紧,嘴上却轻松道:“这有什么,人在路上走也有被风沙迷了眼睛的时候”   温璇不说话,看样子似乎有些局促。   他虽然心中黯然,但又怕这最后一日的夫妻生活化作泡影。便哑声道:“我先走了,你在这儿把饭菜收拾一下”   温璇喉咙里那句“路上小心”还来不及说出口,他便忙不迭拿着捕鱼工具出了门。   夏清江走到半路上又折了回来,他站在门外,见温璇系上围裙,很仔细地淘米做饭。   她还是那个习惯,将淘米水留起来,用来给花草浇水。接着,就是熟练地洗菜,她厨艺很不赖,平时就喜欢做,他就是温璇的小白鼠,天天试吃,结了婚他比以前胖了好几斤,最后还得在健身房里勤加锻炼保持身材。   温璇真的是个贤妻良母型的小女人,她的心很小,只装得一个替她遮风挡雨的家。   可现在,她要从这个风雨飘摇的屋檐下走出去了。夏清江站在厨房门口想,她从此自由了。   他心里沉得像压了一座大山,转身又往宅子门口走,从衣兜里摸出烟来点燃,白色的烟气将他的眼睛熏得水汽迷蒙。   温璇将菜做得七七八八,夏清江爱吃的糖醋鸡翅,山药排骨汤,还有青椒鸡她全都拿手。很久没有给他做过,可温璇的手艺一点也没落下,因为这几道菜她练手,就是怕哪天手生了,再做就不是以前的味道。   幸好她早有准备。   她抬眼看了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天色阴暗下来,正思忖着或许要下雨,雨便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   温璇心里急得不得了,夏清江还在外面呢,肯定要被淋湿了。   她赶忙到楼上去找伞,来来去去翻箱倒柜,最后只找到一把竹骨油纸伞。伞上的画是她作的,画的是他们两个穿着龙凤褂拜堂的景象。   年月已经久远,上面的颜色已经退了不少,但因为做伞的工艺师傅手艺十分扎实,到这会儿,伞仍结实,遮雨应急也可以一用。   她拿着伞,带了一个手电筒,走到外面,雨已经下得噼里啪啦,俨然越来越猛的趋势。   温璇撑开伞,大概是自己太急切了一些,脑袋忽地眩晕起来。她赶紧扶住墙壁,从针织外套里拿出药瓶,吞了一颗药,等那阵不适刚缓解一些,便一刻也等不及,大步走进雨幕当中。   浅河在哪儿,温璇还记得,她顾不得湿掉的鞋子,和侵袭全身的冷意,一路踩着不太平整的小路去寻夏清江。   郊外的夜晚很凄清,除了层层叠叠的树影,就是落雨的声响,像是把人装在一个找不到边际的罐子里,摸不着出路。   但温璇是没有空去害怕的,此时担忧心急已经占据她所有的心神。她只怕夏清江会淋雨,这地方,根本找不到地方躲一躲。   等她到了河边,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一动不动。他的模样被雨沾湿,在夜色里显得模糊。   温璇心里既松口气,又实在恼得不行,气得眼泪都要漫出来。她一路就怕他淋了雨,他倒好,一动不动地任雨水浸湿。   “你非要让我担心才满意吗?”,她走过去,难得对他发火,他怎么这样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   夏清江看了看挡在自己头顶的那把油纸伞,想去握住她的手,但又想起自己的手又冷又湿,会冻着她,于是将眼睛垂下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声辩解道:“我知道你会担心,一定要来找我的。但到河边上的小路有很多条,我一走,兴许我们就错过了”,说着他又庆幸地笑起来,“现在看来,我没有白等”   温璇两个眼珠子被泪水泡得发胀,她忽地将伞柄塞到夏清江手上,转身就朝雨里走去。夏清江急得赶忙追上去,看她就这一会儿,衣服已经半湿,头发上沾着玉珠,脸都被冻白了。   他心里怒火冲天,低喝道:“做什么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温璇毫无惧色,眼睛里含着眼泪,硬声顶回去,“你现在知道我看你淋着雨,是什么心情了吧!”   她话音刚落,夏清江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俯身重重的亲吻她。他的唇舌在她口腔里攻城略地,像是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去。   温璇哪里受得住他这般猛烈,喉咙里溢出细小的呻吟。但仍未推开他,反而调整呼吸,努力迎合。   夏清江感觉到她的回应,动作渐渐由暴风骤雨,化作和风细雨。舌尖温柔地触碰她害羞的舌头,心里软成一汪清水。   河边,雨夜,一对拥吻的夫妻,真像是梦里的意境。   时间过了很久,他们的吻像跨越了地老天荒才停下来。   两人稍稍拉开些距离,彼此的呼吸同样炙热难耐。夏清江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温璇湿亮红肿的嘴唇,笑道:“老婆,你比蜜糖还甜”   温璇羞得不敢看他,“不许胡说”   夏清江见好就收,搂着她的肩膀,两人便回宅子里去了。   此时已经来不及吃饭,两人先到楼上卧室里换衣服洗澡。   夏清江怕温璇感冒,赶忙推她进浴室,“水我给你放好了,别管我,多泡一泡,去去湿气”   “你先去洗”,温璇咬着下唇坚持道,“你淋得这么湿,否则这荒郊野外的,我上哪儿去给你找医生?”   夏清江眸光璀璨地看着她,嘴角带着坏坏的笑意,“要不我们一起洗?”   他本来就想逗逗她,谁知道她作了一番思想斗争,两只手搅在一起,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夏清江眼睛一下深起来,嗓子里痒痒地,声音一下子哑了,“你这是……同意了?”   温璇撇开头,“我们先说好,你不许起坏心”   他忙不迭应道:“我一定心如止水”   温璇才不想听他贫嘴,拿上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即使心里蠢蠢欲动,但为了表示自己完全可以胜任柳下惠的角色,夏清江十分老实地等温璇进了浴缸才开了浴室的门。   此时她头发挽成一个丸子,颈上几缕太短梳不上去,便没进了水里,濡湿地贴在白皙无暇的脖颈上,黑白相称,美得像幅洗浴图。   见他进来了,温璇立刻往里面躲了躲。他们许久没有亲近过,倒有些初见时的羞涩。   夏清江把故意在她面前,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得一丝不挂,高大的身材,勃发的英姿,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就这样暴露在浴室水汽充足的空气当中。   温璇余光瞟他一眼,脸上更红。   她还未出声拒绝,面前的人便堂而皇之地跨进浴缸里来。   当初夏清江特意让人装了这么大的浴缸,就是备着不时之需。他们结婚时过了住,他不知道没脸没皮拉着她在里面胡闹过多少次。   温璇一想起以前夏清江那副猴急的样子,便不禁脸红心跳起来。   夏清江余光瞥到她象牙白颜色的耳朵染上一层花瓣似的绯红,便笑起来说:“我这么正人君子,你倒满脑子邪念,简直不公平”   温璇气道:“我哪里满脑子邪念了?就你会冤枉人”   夏清江勾着嘴角,挤了些沐浴露在手上,“我的不是。为了将功补过,我来替你洗吧”,说完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对她上下其手。   温璇正要去推他的手,夏清江的动作忽地停了下来,他凝视她道:“怎么瘦成这个样子?手一摸全是骨头”   她表情略带僵硬地说:“减肥可是女人一生的追求”   夏清江一脸不悦,沉着声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这么折腾自己的?本来就不胖,减什么肥!”,他怒地气都喘不匀,恼恨她怎么这么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对她说,“不行,等你什么时候再长十斤,我们再离婚”   哪有拿这个威胁人的,温璇脸色大变,她已经没有时间了,“夏清江,你不能出尔反尔!”   见她这样急着离开自己,夏清江全身的血都冷了,他暗自咬着牙,恨不得将她这副狠心冷肺的模样撕成碎片。   两人没温馨多久,气氛又僵了起来。说是要当成新婚时候的日子,但心里到底有波折隔阂,怎么还会毫无芥蒂?   “你何必这样,将这段婚姻逼得毫无退路?”,好一会儿,夏清江语气中满是疲惫地问她。   温璇冷笑道:“只能你出去在花丛里面打滚,我就不能另投别抱?既然有人比你对我好一千倍一万倍,我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夏清江拳头紧得发颤,他克制着体内的怒火,拼命忍住一巴掌掴在她脸上的冲动。   他狠狠地看她一眼,像是一刻也不想跟她多呆,站起身来,打开水,站在莲蓬下冲掉身上的泡沫,披上浴袍就往浴室外走去。   浴缸里少了个人,一下子便空旷起来。水温也有些凉了,温璇被冷意包裹,全身微微战栗。她仰着脖子,似乎这样眼泪就会倒流进心里。   洗完澡,换了衣服。温璇出去一看,夏清江并不在卧室内。屋檐下的风铃叮当脆响,衬得房间里一片寂静。   她在床边略坐了一会儿,心里累得厉害。   想起夏清江还没有吃饭,温璇又下了楼。到厨房一看,那道高大身影却在厨房里来来去去地忙活。   他用手将热好的菜端上桌,却将手给烫到了,赶紧捏住两只耳朵降温。   抬眼看见温璇站在门口,他面无表情地说:“愣在那儿干嘛?还不赶紧过来吃饭”   温璇抿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过去,坐在桌边。   夏清江不轻不重地将饭碗搁在她面前,坐到她对面去了。   隔着一张饭桌,却是咫尺天涯。   两人一句话不说,只闷头吃饭,都胃口缺缺。   温璇更是,吃个饭跟数米粒一样。想起她瘦骨伶仃的身材,夏清江皱眉道:“好好吃饭,再瘦下去,都快隐形了”,这话里,分明带着火气。   她一声不吭,忍着不适大口吃了几筷子。   对面的人听话起来,但他看着挺不是滋味。像是她不想吃,现在完全出于自己的逼迫。   夏清江拿着碗筷,忘了吃饭,只眼睛不眨地看她。想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她:“那个人对你好不好?”   温璇不解地看过去,“哪个人?”   他不耐地皱了皱眉,“你不顾一切都要奔向的那个人”   她这才反应过去,“嗯,对我很好”,一边说一边垂下眼睛,用筷子拨着碗里的饭菜。   夏清江被这句话忽地击痛了,他后悔自己嘴巴那么贱,上赶着给自己找罪受。   轻咳了一声,嘴巴继续贱下去,“他不介意你结过婚么?”   温璇摇了摇头,“他很好”   这下他痛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接下来两人都不再说话,默默吃了饭,夏清江见她脸色不好,强行揽了洗碗的活儿。夜深人静,打理好厨房,他坐在凳上没动,拿了烟出来一连抽了两支。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上楼进了卧室。   此时温璇已经换好睡衣,靠在床头上画设计图。   听见门响,抬眼一看,她停下笔将素描本放到一旁说:“不早了,睡吧,明天一大早还要回去”   夏清江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回去干嘛?不就想着跟我离婚么!   他关上门,大步走过去,脱鞋上床,将温璇压在身下,语气狠绝地问她:“那位知道你结过婚,知不知道你跟我现在还睡在一张床上!”   话音一落,他便呼吸粗重地吻上她白皙的锁骨,手伸下去,顺着她的大腿往上,一把扯掉她的底裤。   温璇惊叫一声,挣扎起来,却换来他更暴戾的动作——夏清江忽地将她的睡裙撕碎,扔到地上。   他被气昏头了,也不管她是否愿意,重重地要她。   等夏清江泄了火,床上已经乱七八糟,被子被堆到床角,枕头不知什么已经飞到地板上。   温璇全身*,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带着青红的痕迹,抽噎着蜷缩在床边。   夏清江的理智终于回归,心里又悔又痛。他将被子拉过来,轻轻盖在她身上。   温璇微微颤抖了一下。   “刚刚,是我太浑了,抱歉”,他垂着头,像是等待对方发落。   但温璇一句话都没说。   夏清江抿抿唇,从柜子里拿了一副新枕头,垫在她脑下。接着也不敢跟她睡同个被窝,就这么毫无遮盖地躺了下来。   “我知道你不爱我了,整整三年,我才接受这个事实”,他在一片静默中开口,“我很多次打好了腹稿,鼓起勇气,想跟你道歉,为我曾经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做过的那些伤人的事。可你太冷漠了,连一丝希望也不肯给我,我只好装作一副满不在乎地样子,在外面闹得越来越凶。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太迟了,所以到现在,只能用给你自由,来换取你的原谅。如果……如果那个人真的对你好”,他轻轻哽咽了一下,“我愿意放手。可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幸福;一定要笑容比眼泪多;一定要比现在胖一圈;一定要在下辈子……再当夏清江的太太”   温璇背对他,偏头咬着被子才能阻止自己放声大哭。她闻到眼里的味道,又腥气又刺鼻,要一瞬间就把她淹没了。   夏清江好一会儿才犹豫着掀开被角,钻了进去。他闷声问道:“想不想洗个澡?”   温璇哭得来不及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   他“哦”了一声,将床头的台灯关掉,轻声对她说:“晚安”   没听见她的回复,夏清江只以为她还在为自己刚才鲁莽生气。于是只敢靠她近一些,却不敢伸手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夜很深了,夏清江还睁着眼睛苦熬。如何让他睡得着呢?明天就是他们的婚姻画上休止符的日子,他简直不知道未来的路自己该怎样形单影只地走下去。   身旁的人呼吸清浅均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他咧嘴,在黑暗中无声苦笑了一下,大概她早就等着这一天,解决了最后的心事,才会这样轻松吧。   夏清江侧了一下脸,轻轻吻了一下她散在枕头上的头发,悄声说:“我爱你”,说完,他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落下来。   虽然心里十分抗拒,但第二天仍然很快就来了。天刚蒙蒙亮,夏清江便蹑手蹑脚起身,洗漱换衣,将那张签好名字的离婚协议书,放在了床头柜上。   他下楼,在庭院里转来转去。这么早离开卧室,就是不想看见她签字的样子。那样的场景,对他来说,是件很残忍的事。   大概等了大半个小时,估摸着她已经醒了一会儿,他们的婚姻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只差一步就到终点。   夏清江才慢吞吞地上楼,可没想到温璇仍躺在床上,那张离婚协议书动都没动过。   他皱了皱眉,接近那个卧躺着,背对门口的纤细身影。   “小璇?”,夏清江轻轻叫了她一声。   可温璇毫无反应。   他轻推了她一下,她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声不吭。   夏清江这才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却看到她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呼吸十分微弱。   他急得大叫温璇的名字,但却唤不醒她。   这才赶紧给她穿上衣服,抱她下楼,十万火急地往医院赶。   ------题外话------   呼,今天木有二更哈亲们,大家不要等了,么么哒(づ ̄3 ̄)づ╭?~ ☆、246.失控   夏清江车子来得很快,像是在与死神抢夺温璇的生命。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将车子开到医院门口的,因为他一路上,他的手脚都在发抖。   从小到大,他将所有的害怕都用在了今天。   因夏清江打了电话给助理,让他赶紧到医院安排好,此时医护人员已经在门口就绪。   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车子停下来,夏清江打开副驾驶的门,将温璇抱出来。   整整半个小时,她都没有睁开眼睛过。   温璇被送进医院,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夏清江等在那儿,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医生说温璇的情况很不妙,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她怎么会生病呢?不,上天不会对他们这样残忍,这一定是个玩笑,或是个噩梦。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上天怎么能忍心伤害她?   浑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是他一个,要报应就报应在他身上!他的小璇那么脆弱,为什么还要在她身上增添这么多负累?   夏清江双手捂着脸,只觉得天大地大,周围却是白茫茫一片,没了温璇的柔笑浅语,自居和降生时一样,又是茕茕孑立的孤单灵魂。   他以为温璇的报告还要等一会儿,可医生很快就叫他过去。   主任医师办公室里,医生的表情带着一丝悲悯,和愁苦。他穿着白大褂坐在办公桌旁,肃穆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一个审判人生死的法官。   夏清江坐在他对面,一声不吭,连一个问句都没有。在噩耗面前,人人都想拖延到最后一刻才揭晓。   但医生却开口了,“温小姐曾经到我们医院做过检查,所以她的病历在我们这儿有记录。上面显示,她在三年前被诊断出患有脑肿瘤,是她在做宫外孕引产手术时被检查出来的……”   夏清江脸色白得一丝血色也没有,他声音沙哑地打断医生的话,“宫外孕?”   医生奇怪地看他一眼:“是,你太太怀孕四周的时候被查出宫外孕”,潜台词是,这事儿难道你不知道?   夏清江心里痛得快要爆开,她竟然骗了自己整整三年,孩子不是她自作主张拿掉的,是因为宫外孕?   这三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失去孩子的痛苦,绝症的折磨……还有他这个丈夫对她的冷漠和伤害。   怪不得,怪不得她这些年来,一次比一次看起来瘦弱,怪不得她动不动就要晕倒。   想到这儿,他感到一阵窒息,夏清江,你他妈都对温璇做了些什么啊?!   医生的话在这一刻,将天不怕地不怕的夏清江给击垮了。他忽然两只眼睛布满血丝,两步上前去,将医生从椅子上拎起来。   夏清江紧紧拽住对方的领口,痛恨道:“说!刚才那番话都是你自己胡编乱造,温璇她没有——”,说到这儿,他哽咽住了,“她没有生病!你说啊!”   他冲医生大吼,那样子像是要吃人,十分可怖。医生被他吓住了,一边推他的手,一边声线力求平稳道:“我很理解夏先生此时的心情,但事已至此,你应该做的,是陪着夏太太安心治疗,而不是在这儿冲我发脾气”   夏清江喘着粗气瞪他,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将医生松开。“抱歉,你继续”   “这些年夏太太并没有在我们医院治疗,而是在国外一家专门研究脑肿瘤的医院。但她的病情在一天天恶化,看她如今的状况,要么动手术,要么只有听天由命了”   夏清江全身力气都被人抽光了一样,他低声问:“如果手术,成功概率有多大”   医生顿了顿,才说:“百分之五”   夏清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百分之五,温璇要如何去打败那百分之九十五?他宁愿生病的是自己,哪怕上天给他的存活几率只有百分之零点五。   和医生谈完,夏清江连自己怎么回的病房都不知道。他坐在温璇的病床边,旁边的仪器正滴滴地响着。   他将温璇的手小心的握起来,这只手那么纤细,瘦得手腕都只有小小的一圈,上面能清楚看见血管脉络。   就是这只手,将他夏清江的天给撑起来了。让他还可以去埋怨,去胡闹,去伤害。   一想到这些年,她受了多少委屈,苦难,和病痛,夏清江便要一次又一次崩溃。   现在他宁愿温璇那么狠心,如她当年所说,她为了工作,没时间生孩子,才把孩子打掉;也宁愿她是因为爱上别人,才一心一意要同自己离婚。   否则,悔恨将他淹没,他要怎么活下去?   温璇醒过来的时候,首先看见的是白生生的天花板。加湿器在一旁喷出一阵雾气,有细微的声响;鼻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她一下子清醒了,手一动,发现自己被人握着。   扭头看过去,夏清江伏在她床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温璇赶紧叫醒他,“夏清江?”   夏清江听见温璇在叫他,还以为做梦,等睁开眼睛,才发现她正白着一张脸瞪自己。   “你醒了?”,他激动地问道,一连串的问题叠加而至,“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温璇忍着剧烈的头痛,和胃里的恶心,说:“我们说好的要去离婚”   夏清江像哄孩子似的说:“乖,现在不说这个,等你什么时候把病治好,我们什么时候去民政局”   温璇脸色大变,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治不好,才要跟他去离婚呢!“不行,现在就去!”   她语气很坚决,一掀被子就要下床。可头痛得让人作呕,刚扬起身子,整个人又倒了下去。   夏清江焦急地叫医生过来,医生给温璇打了止痛药,对夏清江说:“夏先生,这时候不能让你太太的情绪太过激动,否则头痛的症状会更加激烈”   他垂着眼睛站在那儿,不肯走,也不敢上前。   而此时温璇却对医生说:“能不能请他出去,一看到他,我头更疼得厉害”   还没等医生回答,夏清江便抢先说道,“我不走”   温璇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不走,是想看我死在你面前吗?”   夏清江痛得呼吸一滞,“死”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多么残忍伤人。   两人对视着,静默良久,夏清江才妥协道,“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你有什么要带来的吗?”   温璇说不用了:“我不会在医院里呆多久,说不定明天就会出院”   夏清江脸色骤变,“你身体都这样了,还想到哪儿去?你别想着出院,我绑也要把你绑在这儿”   医生却提醒他道:“夏先生,你太太还生病呢”   他这才悻悻地住口,也不管温璇会不会回答,便说:“乖乖在这儿等我,我拿了东西就赶过来”   温璇的娘家不在枝州,思来想去,他最后给许凉打了电话,摆脱她帮着照看温璇一会儿。   听说温璇生病,许凉立时就往医院赶。她途中给叶轻蕴打了电话,把这事跟他说了。   “我刚刚听夏清江的语气,温璇可能真有些不好。他都快生无可恋了”   叶轻蕴安慰她,“哪有这么夸张,夏清江一向着紧他太太,这会儿人生了病,他再怎么端着也绷不住了”   许凉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这心里直跳,问夏清江温璇到底怎么样,他也没跟我细说。还让我别去问温璇”   叶轻蕴听她这样一说,也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隐藏,但一时也想不出所以然来。等挂了电话,亲自给夏清江打了过去。   “喂?”,夏清江带着带着鼻音开口。   叶轻蕴听着他这声仿佛哭过,但他这人要强,于是只当没注意。可他的表现,不正侧面说明温璇真有差错么?   一时间,话还真不好问出口。即使是好友,也不能事事都可以问出口。   “温璇她,在三年前就被确诊恶性脑肿瘤”,夏清江自己主动说了。   叶轻蕴听了心里一紧,“怎么会这样?”   “她查出来的时候,虽然是早期,但肿瘤的位置很不好手术,所以一直都在保守治疗。医生说她的病情现在才有恶化的趋势,应该是前期控制得当的缘故,如果再不手术,到了晚期,根本就没有手术的可能”,夏清江心里阴沉得透不过气来,再不找个人倾诉,他怕自己会疯掉。   即使没见面,叶轻蕴也能预见他此刻的表情,将心比心,如果生病的那个人是许凉,他会觉得天崩地裂。所以此刻,他心里沉得竟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出来。   两人沉默着,好一会儿夏清江才咬牙切齿道:“我宁愿我们分开的理由的是不相爱了,而不是操蛋的阴阳相隔!不就是想让老子认命么?我他妈偏不认!”   他喘着粗气,像跟个无形的敌人在宣战。   叶轻蕴冷静道:“这时候你守在她身边是最重要的。她瞒了你这么久,就是想独自承受,但你也不要为此过度愧疚,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夏清江抖着嘴唇轻声问,“我和她……还有未来吗?”   叶轻蕴正色道:“你刚刚口口声声不认命的劲头哪儿去了?你记着,除了白头偕老,你和温璇没有其他路可选。这时候你得给她唯一的信念,就是她会好好的”   夏清江沉了沉气,心里干瘪的帆又鼓了起来,“你说得对,现在没有比这个更重要”   他一腔孤勇,却让叶轻蕴为他心痛:这条路,太难了。   等夏清江回家拿了温璇的日用品到医院,她的病房内并不止许凉一个人。   还有另一个年轻男子,正捧着一碗热粥,一匙匙吹凉了送到温璇唇边。   夏清江站在门口,全身一僵。   他把东西放在沙发上,低声道:“我想着你这次来,什么也没准备,去了一趟你工作室”   温璇擦了一下嘴唇,清凌凌的眼睛看过去,“不用了,薄迁已经替我带来了”   夏清江抿唇一看,果然是,她此刻穿着的不再是病号服,而是一件绸制睡衣,看起来十分舒适的样子。   原来有人已经替她想得面面俱到,一时间,他站在那儿,有些像被人抛弃了的样子。   许凉看不过去,便劝温璇道:“他来来回回跑这么一趟,也怪辛苦。东西就留下吧,万一薄迁带来的东西有什么遗漏呢?”   温璇便不再多说什么。   因她精神不太好,许凉也不敢跟她多说话。再说照顾她,因薄迁十分妥帖周到,也十分了解她的生活习惯,这上面同样搭不上手,便只有坐着稍陪。   许凉是这样,在沙发旁站着的夏清江更像个局外人。他沉着眼睛,一刻不离开温璇,仿佛稍不注意,她就要趁机逃离。   温璇只吃了小半碗粥,便吃不下了。她对许凉笑道:“你别在这儿干坐着,怪无趣的。改天我们再约着出来碰面吧,让夏清江送你”   这一开口,把两人都请出去了。   话里让许凉离开是假,最主要,是想把夏清江支走。   夏清江当然听出这言外之意,执拗道,“司机就在下面,阿凉要走,自然有人送她”   温璇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的样子,让薄迁扶着躺了下来,背对他。   夏清江一口闷气卡在喉咙里,心知她一心一意想要赶自己走。他偏不!   ------题外话------   这章有点少,今天愚人节,出去看电影,回来再写,大家愚人节快乐,么么哒(づ ̄3 ̄)づ╭?~ ☆、247.温璇的日记本   许凉回家的时候,叶轻蕴已经换好家居服,正在浏览手机屏幕。   一换了鞋,她便枕在他搭在沙发背上的手臂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愿意动。   “就出去跑了一趟,真这么殚精竭虑?”,他手臂一曲,将她揽在胸口。   许凉声音闷闷地:“我去了温璇的主治医生办公室一趟,情况很不好。她现在十分脆弱,稍有不慎就有生命危险。以前觉得生离死别距我很远,现在才知道,它无所不在。我听了她的情况已经像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更别说夏清江了”   叶轻蕴眼睛里的星辰簌簌地落着,渐渐里面成了一片幽黑,“本来我要去医院探望,但夏清江说还是不了。现在温璇对他一再疏远,我去了,对她来说只是一种打扰。夏清江要强,估计也不想其他人看见他不受待见的样儿”   许凉叹道:“我现在真不知道温璇心里到底有没有夏清江,薄迁一来,她便完全将夏清江搁在脑后,即使人立在她面前,她也只当是透明。夏清江心里得多难受啊”   但凡周围的亲朋有了病患,就如同阴云密布在头顶。即使他有翻云覆雨的权利,声名显赫的背景,也不能掌控生死。   叶轻蕴揉了揉许凉的肩膀,这动作里面带着无声的安慰,他说:“如果真没有夏清江,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才提出离婚。你我都宁愿温璇是因为别的才想和夏清江恩断义绝;而不是因为她生了病,想独自承担这一切。如果真的是后者,那么夏清江要如何自处?”   许凉突然为温璇感到难过,“以前温璇拎个坤包夏清江都怕把她给累着。可有时候,越是看起来脆弱的人,越坚韧,如果她真的是因为夏清江而选择了最孤独的那条路,那她心里该多勇敢,爱夏清江到何种地步,才会自我牺牲到这模样?”   温璇她,要么是不爱了,要么就是爱到骨子里。   叶轻蕴看她眼圈都红了,便捧着她的脸,动作温柔地亲吻她,想要引开她的注意力。   许凉果然渐渐控制住了情绪,两唇分开,她忽然眼睛不眨地看着他说:“九哥,以后我一定要死在你前面”   叶轻蕴脸色一板,“妄谈生死,我看你是胆子越来越大,哪有动不动就说自己……”   他说不下去了,怒气冲冲地等她。   许凉对他笑了一下,让他稍安勿躁,“别担心,我就是这么一说。可我们又不是神仙,总有走到终点的那一刻。但时候,我肯定受不了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在这世上,不如让我先去”   叶轻蕴心里也有些伤感,低声道:“你就这么狠心,不愿自己孤单,就先扔下我么?”   看他有些当真了,许凉便用手撑着他两边嘴角往上挑,“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没事提起这么沉重的话题。好啦,我们还有很久才会跟阎王爷碰面呢,还是暂时把他忘在脑后,减少大脑内存吧”   “下次你再这么胡言乱语,我真不会饶你了”,他恨恨地说。   许凉含着些笑意看着他,目光流转之间开口,“怎么不饶我?”   叶轻蕴将她拉到自己大腿上横着,在她臀上抽打了一下,嘴里恶狠狠地问她:“下次还敢不敢了?”   许凉羞恼得脸都红了,一把年纪还被他打屁股,真是颜面尽失。可现在他正在气头上,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镇压,于是忙说:“没有下次了”   话音刚落,上方便哼地一声,接着在她臀上揉了一把,“疼不疼?”,动作温柔,但语气仍是硬的。   许凉知道他这是心疼了,便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也打你一下,你就知道疼不疼了”   叶轻蕴立马看过来,觉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你那颗鼠胆现在也学着体重超标了,等哪天真收拾你,估计你连这话也不敢说出口”   许凉心里偷笑,那你也得舍得啊!   夫妻两个终于在笑闹间,心情好转了一些。但夏清江仍是一副水深火热的样子,他在病房里驻扎下来,昨晚就睡在那张不大的沙发上,今早醒过来,全身骨头一动都僵得发疼。   但即使这样,他也不能离开温璇一步。   这时候温璇已经醒了,夏清江到洗手间去接了热水,将消过毒的毛巾先洗了一遍,重新接上水,端到她的床头。   夏清江拧了毛巾,正要帮她洗脸,温璇却自己接过去,小声说:“谢谢”   “这么客气做什么”,说着他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玫瑰,火红的颜色,每一枝都个头小小,但胜在新鲜,一看就知道是现摘的。   温璇狐疑地看着他,这明显不是花店里卖的那一种,倒像家里自己栽种的。   夏清江这才坦白道:“今天助理过来送文件,我下去拿。路过医院的小花园,里面的花开得正好,我想见了你一定喜欢,便摘了一些”   温璇哭笑不得地说:“你怎么到医院做起贼来了”   夏清江一本正经地说:“这怎么能说是贼呢,我打过电话给医院院长说过这事儿,医院的保安也就不敢拿我怎么样了”   温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还被保安给逮个正着?”   他百亿的身家,竟偷偷摸摸去摘玫瑰,还被捉个现行?温璇即使有意不跟他说话,但心里仍觉得像天方夜谭。   夏清江见她光顾着惊讶,脸都来不及洗。便不动声色将毛巾拿过来,重新泡在热水里,拧了递给她。   温璇被他这个举动弄得一愣,默默拿过毛巾擦了脸。   夏清江见她今天倒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欢喜。现在只要她能让自己呆在她身边,自己便没什么遗憾的了。   “清江,我想吃城西的四色包子了,能不能帮我去买一份?”,温璇轻声说。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昵地叫他了,夏清江眼睛一瞬间便亮起来。别说只是去买包子,就是让他下油锅也甘愿了。   夏清江急忙点头道:“好,我这就去。不过要先给医生交代一声,你的特护会过来守着”   温璇点了点头,他沉郁两天了的脸色终于有了好转,她抿了抿嘴唇,目光随着他打转:他进洗手间刮了胡须,又出来换了件衣服,又嘱咐她好好等着,这才往病房外面走。   “清江?”,温璇脱口而出地叫道,等他真的停下脚步转身,她又不知接下去该说些什么,像一个含着千言万语的人,在将出口的一刹那却突然失忆。   灵魂凝滞在某一个点上,便成了一股难以言说的热望。   “怎么了?”,夏清江问她道,刚要重新折返回去,她终于扯了一下嘴角,开口道,“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路上小心”   夏清江眸底的喜悦十分耀眼,“嗯,我知道”又深深看她一眼,这才离开。   跟医生护士打了招呼,他正要往电梯方向去。便看见薄迁来了。   两人打了照面,连避都来不及。   夏清江看见他心里十分不喜,对方一旦出现,温璇便全然一副用不上自己的样子。一切琐事都交给薄迁去做,反而把他这个丈夫当外人。   所以此时遇上了,便丝毫没有好脸色。   正要往电梯里走,薄迁却拦着他,“有时间聊一聊吗?”   夏清江面无表情地看他:“有什么可聊的?”   “你难道不想知道她生病是怎么样撑过来的吗?”   夏清江沉着脸,思索半晌,终于跟着薄迁上了医院天台。   “你在我眼里是个很没有担当的男人”,薄迁看了他一会儿,开口就很不客气。   不过夏清江也不是别人一激就发怒的人,他轻蔑地一笑,“不用你来指导我该怎样当个好男人”   薄迁眉心的朱砂痣在明亮的光线下,像一抹殷红的血,“不过你再混蛋,她也爱你”   夏清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顿了一会儿,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薄迁笑容十分干净澄澈,又带着几分忧郁,“为她做的所有事,都是因为爱她,而不是占有她”   说着,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日记本递过去,“答案都在里面,我从她卧室里偷出来的。或许我做错了,但我不想她真到了我们不想看到的那一刻,最期盼的那个人,却没能守在她身边。别看着我,我没那么伟大”   夏清江拿着那个封面素雅的日记本,抿唇道:“虽然我很看不惯你,但是,谢谢!”   薄迁扯了一下嘴角,“别忙着谢我,我说过,我没有那么伟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夏清江拿着那本日记,刚想翻开,却想起自己要去帮温璇买四色包子,便将本子重新合上,下到停车场里,开车往城西赶去。   此时正是上班高峰期,堵得厉害。正准备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四下一搜寻,却发现手机忘带了。   夏清江皱了皱眉,直恼自己的粗心大意。如果温璇有什么情况,医院给自己打电话怎么办?   他又一想,现在马上就要到了,折返回去得不偿失,不如先买了东西,再走高速回去。   打定主意,见前面的车子开挪了,他赶紧跟着开走。   到了包子铺外面,这家果然名不虚传,买招牌包子的人排了很长的队伍。   这里还是夏清江带着温璇来过,她一吃就喜欢上了。夏清江这人好结交,三教九流都有他的朋友,包子铺老板一见他人来,立马笑容满挂地打招呼。问明夏清江来意,老板却说:“出锅的那几屉已经买完了,下一锅还要等一会儿,您放心,第一个先捡给你”   夏清江虽然心急,但等也无可奈何。老板见他皱眉,便主动让他在车里去等着,一会儿将包子包好,给他送过去。   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夏清江便点了点头,回到车里。   一上车,他便拿起那本日记本,手指在封面上摩挲着,上面包着一层磨砂软纸,有一种柔软的触感。   深吸了一口气,他才将日记本打开,日记的内容是从他们相遇的那天开始的。   “四月五日,晴。今天是该去相亲的日子,因为大伯母并不中意相亲对象,说那人在感情上的名声不怎么样,让我不必如何去在意。我就真的差点儿忘了。后来还是爷爷打电话来亲自过问,我才想起有这件事,在工作室里赶紧换了一身简单衣服,便往约定的咖啡馆去。爷爷那样在意这场相亲,是因为夏家在军政两界的影响力实在巨大,如果我真的和夏家的儿子在一起,对家里是个不俗的助力。但从小把我养大的大伯母却不这样认为,她觉得婚姻是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如果那人真的不好,即使他呼风唤雨也不要,我深以为然。所以只抱着应卯的心态去了。但那人却迟迟没来,我没有刻意要等他,只是觉得咖啡馆的环境很不错,沐浴在阳光中看看书,也是件惬意的事情,便一直没走。可没想到有个身材高大,长相清俊的男子坐在我对面了,他先对我道了歉,然后很谦和地作了自我介绍,我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因为这根本超出我的预料。他好像看出我的局促,便将话题一直往我熟悉的服装设计上面引,谈起了色彩和人物性格的关系,他说他大学辅修过心理,听他那些专业用词,想来不是在骗我。最后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他主动提出送我回家,想了想,我婉拒了,只是回家后看到自己带回来的那本书的扉页上写着一个电话号码,末尾是清秀遒劲的字迹,写着夏清江三个字。他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但却不是我该招惹的男人”   “四月十五日,多云。又到了每周一次去采风的日子,我一个人背着画板去了翠云山,上面的风景果然让人迷醉,怪不得有那么多富人都选择在这儿建别墅。画了不少图,真是收获好大啊。一路正想下山,路过半山腰的住宅区,被一个园子吸引了,里面种着很多李树,此时正当季,李花如雪,纯白粲然,简直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如果有幸进去一观就好了。只是我并不认得主人,所以只能站在围墙外面,看着白生生的树冠,即使只看得到这美景的冰山一角,我仍舍不得离开。就在心里可惜的时候,园子大门开了,从里面开出一辆红色跑车来,里面坐着一男一女,呼啸着从我面前飞驰而过。可不一会儿,那辆车忽然刹住车,倒退回来,开到我面前。驾车的男子摘下墨镜,俊朗的五官便呈现在眼前了,竟然是夏清江。他看见我好像有点生气,至少摘眼镜的动作看起来不那么温柔。可等他看着我还一会儿,又摇着头笑起来,我被他笑得一头雾水。这时候,副驾驶位上的女人冲他嗲嗲地喊了一声,我心想他的确配得上花花公子的名头。便和她打了招呼,就准备离开。他却开口问我,愿不愿意进去观赏里面的李树林。我当然想去,但又不想欠他人情,于是说算了。他却忽然十分无赖地抢过我的画板,说不跟他进去,画板就不还我,说着就往园子里面去。我只好急忙追赶他,身后是那个娇媚女人,气急败坏的叫喊声,但我何其无辜。后来我扛不住他的无赖,应他的要求,画了一幅李花图给他,他很高兴的样子,摘了一小枝李花,簪在了我的头发当中”   ……   前面是他们的相识经过,夏清江看了几页,便往后翻,终于找到她脑瘤确诊的那一天,“我拿着化验单,以为自己会哭,但其实没有。清江到现在都还沉浸在即将做父亲的的喜悦当中,当我得知自己是宫外孕的时候,心已经死了一次,现在不过第二次罢了。母亲就是得了这病离世的,我只有七岁的样子;后来,父亲熬不住对母亲的思念,也跟着去了,我永远记得自己推开门,看见他倒在血泊中,周围一地他给母亲所写的情书的场景。我眼睁睁看清江这一路是多么爱我,宠我,不肯让外人有丝毫委屈我,我怕自己有一天突然有个差池,他会不会像父亲一样,悲痛欲绝?那我宁愿他不爱我,不在乎我。如果可以的话,干脆让他讨厌我,如果我真的结束生命,他也就不会那么伤心了吧?”   夏清江的眼泪顺着下颌滴到笔记本上,只是在泪水溅在上面之前,纸上早有几处皱巴巴的痕迹,他想象得到,当时她多么绝望地写下这些文字。   泪水朦胧间,他往后翻,她写:“我跟清江说,自己因为时装秀的事,自作主张把孩子拿掉了。我永远记得他惨白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似乎面前的我是个刽子手。第一次看他痛得快要发狂的样子,他将给孩子买的玩具,衣服,在院子里架了火,烧得一干二净。我知道自己将他逼到绝路了,但我不得不这样做。我宁愿他永远不要原谅我,甚至想他一气之下和我离婚,这样我的生死,便和他无关了。但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因为深爱他,所以不敢去看他这么伤心的样子。清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夏清江额头抵着方向盘,泣不成声。   这时候,突然有人在敲他的车窗,夏清江抹了一把脸,抬头一看,是拿着袋子的包子铺老板。   他已经顾不得别人是否看见自己哭得这样狼狈的样子,降下车窗,一声不吭地拿了东西,将钱塞到对方手里,绝尘而去。   包子铺老板拿着钱,楞楞地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刚才夏公子是在哭么?   夏清江此刻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医院,立刻回到温璇身边去。他有很多话要跟她说。   火急火燎地赶回医院,他大步往住院部走去。手里的纸袋传递出热烘烘的温度,但远没有他心里的岩浆温度高。   气喘吁吁地到了温璇病房门口,他脚步一顿,突然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深吸一口气,他推开病房门,可里面却空无一人!   四下一望,里面更是连温璇的东西也不见了。   他心里慌成一团,刚要去找她的特护,扫到茶几上自己的手机下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的手机我偷偷拿了,现在还给你。不要找我。温璇留。   夏清江像冰冻了似的站在那儿,原来她早就计划好了的。把他骗走,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握着手机越来越用力,却不小心将屏幕给按亮了。   夏清江忽然注意到,自己的手机壁纸,不知何时换成了枝州机场。   来不及细想,他拔腿就往病房外跑。等不及电梯来,他一路跑着到了停车场,车子被他开出赛车的速度,一路见车超车,疾驰着往机场方向去。   温璇打定主意要走,肯定不会留线索给自己,那么换了他手机壁纸的人是薄迁?   夏清江这样想着,却倒霉遇上红灯。他等不及了,生怕错过温璇,见根本无人过人行横道,顾不得此处有电子眼,油门一踩径直往前开。   他开到十字交叉口中央时,横向突然有一辆车飞快地开过来。   夏清江已经来不及打方向盘,“嘭”一声巨响,两车相撞,夏清江的车已经变了形,横向飞出去五米远。   ------题外话------   哦,今天要早点啦 ☆、248.祸害遗千年   撞了人的面包车司机下车一看,自己的车头已经瘪了,正要去理论,见飞出去的豪车比自己惨几十倍,当即心里有些害怕。   便走过去一看,那辆跑车已经侧倒在路边。这时候有一只沾满血的手突然从碎掉的车窗里伸出来,吓得肇事司机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候相继有人围上来,面包车司机虽然受了损失,但也不能见死不救,便打开车门,把里面的年轻男子拉了出来。   夏清江满头是血,顺着侧脸嗒嗒地往下流。   他已经痛得全身发木,走路都满脚蹒跚,跌跌撞撞。   周围人赶忙让他别乱动,说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   他不理,眼睛都被血给糊住了,但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支撑着他不倒下去,赶快去机场,再不去就晚了!   似乎这股念想给他全身注入力量,他抹了一把脸,顾不得脸上一片鲜血,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看见钻进车里的血人就后悔了,只见他头上的血往下淌,低进车座的布垫上。司机脸一下子就变白了。   “去枝州机场”,夏清江拼尽力气挤出这几个字。   司机讷讷地看着他,不知该听他的,还是将他赶下去。   见车子仍未发动,夏清江眉头皱了起来,看向司机的眼神一锐,“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满身鲜血的怒吼,让司机心脏都颤了好几下,他手抖着放下手刹,踩了油门开走。   出租车司机走了,后面的面包车司机却苦着脸不知如何是好,自己这损失招谁赔啊?   到机场的时候,夏清江的车座上已经滴满了血,他额头上出着汗,脸上白得透明。   出租车司机真怕他就这么死在自己车上,等到了目的地,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连钱都不收了,出租车等人艰难地下了车,一溜烟开走了。   夏清江此刻连呼吸都极困难,胸腔里的空气被人抽干了似的。他失血过多,连动一动都要立刻倒下一样。   所以每挪一步,他要攒很久的力气才能进行下一步。那一举一动,像是被血染红的木头人。   周围经过他身边的人,都不禁侧目看过来。还有几个好心人上前来问他,需不需要送他去医院,夏清江没力气说话,只摆了摆手。   好不容易,他才将自己移到机场门口,手扶着玻璃墙壁,夏清江的力气终于用尽,腿一软,倒了下去。   他头上的血流到地上,很快就积了小小的一摊。周围的人立马涌上去探个究竟,不一会儿便将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   温璇坐在候机厅内,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上的航班安排。还有大半个小时,就要登机了。她觉得此刻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可脑袋却又那么沉。   耳边忽然听见一个人对另一个说:“机场门口有个人流血过多倒在那儿了,现在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嘴里不停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叫着什么名字来着?”,那人想了想,脑子里灵光一闪,说,“想起来了,话都快说不出来,只是低声小璇小璇地叫”   温璇心头一紧,忙不迭问说话的那人,“谁倒在机场门口?”   那人被她焦急的表情弄得发懵,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怎么知道”   温璇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眩晕过去,她扭头就往扶梯的方向跑去。挤开无数人,蹬蹬地往下跑。   气喘吁吁地跑到机场门口,果然那里围着一堆人,她突然感到一阵窒息。   指甲掐进掌心,温璇僵着全身大步小跑过去,发疯一样挤到最里面。当看见夏清江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她心脏都快停跳了。   温璇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她来不及去擦,跪在夏清江旁边,拉着他的手哭道:“清江,你别吓我!我求求你,你别吓我!”   夏清江眼睛都没力气睁开,他虚弱地扯了一下嘴角,对着温璇凑在自己嘴唇上方的耳朵默默道:“小璇,你别走……你看,我找你了”   温璇眼泪滴在他的脸颊上,声嘶力竭道:“我不走,清江,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听你的。只是,你别离开我,我求你!我求求你!”,说完她眼泪流得更急。   这时候救护车终于来了,先是保安将人群隔开,医护人员将夏清江抬上车。   温璇一路随行,她死死拉着夏清江的手不肯放。后来眼泪都流干了,脸上紧绷得直发疼。   只是她没空去理会,只一心一意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夏清江,似乎自己一眨眼,他就会从眼前消失一样。   一路上的时间显得那么漫长,夏清江被推进了手术室。温璇等在门口,木头人一样靠在墙壁上。   这时候通往手术室的走廊上来了一行人,夏家一大家子都来了。   夏清江的母亲已经哭成了泪人,她一把拉住温璇的手,“小璇,清江怎么样了?”   好一会儿,温璇那双无神的眼睛才移向婆婆,她张了张起皮的嘴唇,无声地叫了一句,“妈”   夏母见温璇已经难受得魂飞魄散,也不敢再逼问,将她搂在怀里,哭道:“孩子,妈妈不问了,别担心,清江会没事的”   温璇瘦弱的身体在她怀里颤抖起来,哽咽道:“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清江如果不是在找我的路上出了事,也不会伤成现在这个样子”   夏母温声道:“好孩子,妈妈怎么会怪你。清江他心里一直把你当做最珍爱的人,如果你丢了,他肯定会找得奋不顾身。他是我儿子,他的性格我最了解”   温璇不想让家人担心,擦了眼泪,对夏母说:“嗯,他一定会没事的”,即使有事,大不了我陪他一死。   一个小时过后,夏清江输着血被推了出来,他仍没有醒过来。由着家人陪伴着,一路被推进了病房。   夏家老爷子见孙子连重症监护室都没去,心里闷着的那口气终于散了。他身后的几个警卫员这时候听他重重地哼了一声,骂了句“臭小子!”   夏清江脸白得像纸一样躺在病床上,他头上裂开的伤口被缝合了,缠着纱布,看起来有些怪异。   刚才医生为防他脸上有伤口,简单地替他清洗了一下脸颊和脖子。温璇知道他这人最挑剔,便默默地进了卫生间,拧了毛巾,替他仔细地擦了一遍脸。   他的面貌便看起来更清晰了,平时常常玩世不恭的表情,这时候被抹平了。他难得这样安静,像个听话的乖孩子。   可温璇宁愿他跟以前一样,生龙活虎,不可一世。   夏母见老爷子历了一番惊吓,此时便有些精力不济,便让丈夫把老人家送回去。   老爷子不肯,哼声道:“这小子什么安生了,我什么时候走”   看他态度执拗,也不好再劝。   好在夏清江住的是svip病房,宽敞得再来一堆人也装得下。   他人还没醒,叶轻蕴,邢二和言胜奇就赶来了。   怕在病房里吵到夏清江,一行人便走远了说话。   温璇跟他们说了夏清江此时的状况,“医生说各方面体征已经稳定下来,只是什么时候醒还不一定”   伤在头上,变数最多。就怕夏清江伤到什么要害的部位,那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但这话如论如何不能在温璇面前提,叶轻蕴只说了旁的,“这就好,阿凉一听说这事,眼泪掉个不停,这下她该破涕为笑了”   言胜奇也道:“夏清江他福大命大,祸害遗千年,你别替他担心。还是想想等他醒过来,怎么折腾你吧”   邢二接话道:“就是,你跟他说麻将三缺一,他肯定立马能蹦起来”   三人故意这样说,无非是想宽温璇的心罢了。叶轻蕴又言归正传道:“夏清江事故我已经给交通局打过招呼,他们不会过来打扰。只管让他好好养病吧”   他们什么都考虑到了,温璇心里十分感动,便道:“真是多亏你们了,真是太谢谢了”   他们三个都一个态度,“说的什么话,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夏清江出事,我们自然不会看着不管。今天实在仓促,夏清江也没有醒,我们进去还得各位长辈招呼着,心里总过意不去。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他”   三人又到病房里看了夏清江一眼,轻声和夏家长辈们道了别,这才退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邢二纳闷道:“我还以为会等到夏清江一直醒过来,我们再走呢”   言胜奇睖他一眼,叹道:“都说一孕傻三年,你媳妇儿怀孕,你也跟着一道傻起来。夏清江这么命都不要,拼死追到机场去,就是为了温璇。刚刚我们去见过他的主治医生,人家说了,只要好好养着,没什么大问题。这就说明,夏清江很快就会醒过来。到时候他乐意和苦苦追回来的人互诉衷肠,还是跟你个大老爷们儿闲聊瞎扯?”   邢二不满道:“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的人,也敢当我的知心大哥?”   言胜奇笑骂:“去你的,什么知心大哥!滚回去受你媳妇儿虐待吧”   两个人说起夏清江没大碍,便开始说笑起来。一旁的叶轻蕴忽然吐了一口浊气,对二人说:“温璇被确诊为恶性脑肿瘤,明天来探病的时候,你们说话小心些”   言胜奇和邢二都敛了笑,沉着脸看向叶轻蕴。   邢二简直觉得那两口子真是波折不断,便问:“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前,温璇一直瞒着夏清江瞒到现在。这事儿在夏清江心里一直过不去,你们千万别往他伤口上撞”,叶轻蕴叮嘱道。   两人都闷声应了,心里又堵上一块大石头。   夏清江在下午的时候就醒了,有人用棉签沾了水,涂在他嘴唇上。   他眼睛眯开一条缝,手指动了动。   温璇刚开始还没注意,知道夏清江的手碰了碰她的大腿。   她低下头一看,他眼睛清亮地看着自己,眸光当中闪着笑意。   温璇喜不自胜,一激动,眼眶便红了,夏清江攥着她的手指,用力握了一下。   她这才赶紧平复了情绪,在他眉宇中央,轻轻吻了一下。   这下可把夏清江给高兴坏了,咧着嘴角直冲她乐。   这时候坐在沙发上打盹的夏老爷子清了清喉咙,眯着眼睛骂道:“臭小子,伤都没好呢,歪门邪道先顺着那条裂开的缝儿里钻进去了”   温璇脸颊一下子绯红。   手刚一缩,就被夏清江勾住了。   这时候夏母进了病房,领了一位男看护进来,见儿子醒了,灰暗的眼睛一瞬就亮了起来,过去激动道:“终于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又按了铃,让医生过来检查一番。夏家的公子自然没人敢怠慢,内科外伤的专家都来了,本来宽敞的空间一下子小了不少。   医生一边做了记录,一边说:“已经脱离危险,只要配合治疗,就没什么大碍了”   夏家人一听,都不禁松了口气。   夏清江却不满道:“下次能看着病的来一个就成了,你们这老进进出出的,我看着头晕”   他那副倔脾气又犯了,温璇赶忙跟医生解释道:“他刚醒,心里不顺气,别见怪”   医生当然不敢有异议,僵着脸出去了。   等人呼啦啦一走,夏老爷子便吹胡子瞪眼,“别人来给你看病,你就这副态度?”   夏清江声气听起来没平时足,但理由挺硬,“等他们看病的人多了去了,干嘛都在我这儿耗着?就冲我一人救死扶伤啊?”   老头子叹一声:“能顶嘴,这就算没事儿了。行了,一醒过来就撵人。不就想不想干的人越远越好么?行了,我虽然老,但还算识趣儿。”,又看着温璇道,“小璇,我就把这孽障拜托给你了。别管他是不是病号,他要是出什么幺蛾子,哪儿疼你往哪儿戳”   ------题外话------   呼,二更终于来了,今晚要早一点,大家看完就睡觉吧,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249.衣冠禽兽   夏清江一醒过来,眼睛一直跟着温璇走。夏家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纷纷说了交代几句,便离开,只说明天再来。   无非是不想打扰小两口罢了。   门口留着两个警卫员,也被夏清江早早地用个理由赶跑了。一时间,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他和温璇。   “头晕吗?”,温璇坐在他旁边问道。   夏清江抿了抿嘴唇,“你亲亲就不晕了”   她果然很听话,站起身来,凝视着夏清江那双煜煜生辉的眼睛,俯身在他嘴唇上碰了碰。   可这个吻很短,看起来更像是逗人玩儿。夏清江当然不满意,伸手去拉她的袖口。   温璇重新坐下,哄他道:“你现在还刚醒不久,医生说不能乱动”   他理直气壮地说:“你动不就行了”   被夏清江说得没脾气,温璇拉着他的手,在他手背上又亲了一下,含笑说:“这总可以了吧?”   夏清江眼睛都不眨地看她,目光似乎要嵌在她身上。而后,轻轻呼了一口气,“我现在像是在做梦一样,想来你已经许久没像现在对我笑了”   温璇表情立刻复杂起来,“抱歉,是我不好”   “如果你不想让我生气,以后就不要对我说道歉的话。因为我们亏欠彼此的都太多,为什么不让旧账都一笔勾销?”,他语气认真地说。   原本的计划已经被被他突然住院而打乱。温璇此刻像停在一个十字路口,东南西北,不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走。   可那些藏在暗处的伤痛,又让她如何开口?   温璇垂下眼睛,手上却突然感到温暖。   夏清江把她的手给握住了,然后对她笑得那样干净。   第二天夏清江的发小全都来齐了。许凉特意炖了汤给他,连带温璇是另一份,大包小包地到了医院。   夏清江笑着一行人,“瞧着气势汹汹的样儿,还以为来医院打劫呢”   邢二把一摞《花花公子》的杂志拍在他床头,“没事儿看着解闷”   言胜奇看出邢二脸上的坏笑来,便瞥他一眼道:“看看夏公子在病床上有心无力的模样,你是想让他越来越闷吧?”   夏清江笑道:“都来看我笑话来的,没安好心”   看他今天精神比昨儿好了很多,叶轻蕴心里松了口气,说:“哪儿啊,昨天医生说你没大碍,还以为是在安慰我们呢,现在一看,人家一点儿没夸张”   夏清江则不满道:“什么不夸张,他昨天当着家里人的面儿差点儿拍胸脯了,我还以为今天就能出院来着,结果还不是在这儿干熬”   许凉则哼了声说:“今天就能出院?恢复能力那么强,真要活成老妖精么”   她侧头看了一眼嘴角含着柔笑的温璇,拉着她的手说,“昨天听九哥说了夏清江的状况,我担心了一晚上。还好有你,瞧你在他身边那副欢快劲儿,真比什么仙丹都管用”   温璇知道许凉这是在劝自己,便轻笑了一声道:“我知道”   许凉看她眉眼淡淡,一举一动还是往常的柔婉,但眼眸里却多了一份超脱。心里不禁有些难受,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只好沉默下来。   一行人说笑着,确定夏清江果然无事,便也不好再多打扰他养病,大概过了大半个小时,就说要走,改天再来。   邢二和言胜奇他们,也是昨天才知道温璇得病的事,虽然有心安慰,但于对方来说,或许并不需要。   两人对视一眼,不想显得过于刻意,便只说照顾夏清江辛苦了,未提起旁的事情,便离开了。   许凉和叶轻蕴和其他人告别,便上了车。   叶轻蕴要去公司一趟,许凉很久也未到华闻去,便准备上去坐坐。   以前两人很少一同进入华闻大厦,即使一起,许凉也可以落后叶轻蕴半步,看起来像是他的秘书。   叶轻蕴只当她不愿与自己太过亲近,每每去牵她的手,许凉也只是一味地躲。   如今经历了华闻年会,华闻上层都知道许凉是总裁的公开女伴,两人的关系更是心照不宣,他们的婚姻关系,在人前已经是半透明的状态。   叶轻蕴手臂一拱,示意许凉挽着他。   许凉莞尔一笑,不禁觉得他此时半带要挟的表情十分孩子气。   便抿唇一笑,手臂穿了进去,但挽得十分随意,显得亲昵但又不刻意。   两人一步入华闻大堂光可鉴人的地板,便沐浴着璀璨的水晶吊灯的光线和众人艳羡的目光。   叶轻蕴习惯于其他人的注视。但许凉却有些羞赧。不过表情仍自如,无非心里带些叶先生的女人的自豪与忐忑。   他察觉出身旁人的不自在,便未像往常一样,搭乘员工电梯。而是带着许凉上了总裁专用电梯。   到了总裁办,途径一路,均是华闻穿着精致的高层冲叶先生打着招呼。   叶轻蕴一一点头应了,顺便将许凉引荐给对方。   都知道华闻总裁的绯闻不少,但没有一个女人是被叶轻蕴真正带出手的。此刻他正式将许凉介绍给众人,意思很明显,总裁夫人的位置非她莫属了。   众人对许凉打招呼的表情自然更加恭敬,只这短短的路程,许凉便不知收获了多少恭维。   到了总裁办公室,许凉瞧着里面的布置比起以前的肃穆,多了一份柔软。   刚要问问是怎么回事,叶轻蕴便先开口,“秘书室里都会瞧眼色,料想你以后来的次数肯定会增多,便添了些女性化的元素”   许凉笑道:“这么快就有人帮我正名了?”   叶轻蕴瞪她:“不然呢?照你那慢吞吞的性子,别人孩子都有了,你还不肯向别人声名自己已经结婚”   她脸上讪讪,“我哪有,你如今倒好,全都推到我身上。在花丛中翻滚的是你,占理的也是你,让人去哪儿找个容身之处?”   叶轻蕴顺手就扣了一下她的额头,“瞧把笨的,我的心不够大么?别说让你容身,就是百十个你都装得下了”   良久,许凉“咦”了一声,反应过来,“你这是在跟我表白么?”   他耳朵红了,却伴着脸训她:“你闭嘴!”   许凉到休息室里转了一圈,她的植物都活得好好的,里面的空气里浮动着一股暗香,仔细一找才看到窗幔的布料不知是什么制成的,竟透着一股清香。   里面的书已经替她重新整理了一遍,她爱翻看的那些留下了,另外的便换成新的。   这些焕然一新的细节,无一不是在等待她的光临。   叶轻蕴不许人进到这里,许凉知道,这些布置肯定都是他自己动手完成的。   想到这儿,她心里升起一阵温暖和满足。   许凉在休息室里的懒人床上看书,竟一个抵不过困意就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正开门准备出去,就听见叶轻蕴紧着声说:“那两母女胡口攀扯许家,就是罪加一等。笔录到这里,也不用再多浪费记录员的精神。既然你们费神,不如早秘密开庭,把这事儿给了解了,也算给大家省事”   那边大概是答应了,他语气里带着些淡淡的笑意,肯定对方道:“这就好,陈法官一向明事理,我们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挂了电话,他便一扭头,看许凉头发有些乱,便招手让她过去。   拉她到坐到自己腿上,叶轻蕴亲了一下她睡出红晕的脸颊,声音低沉问道:“把你吵醒了?”   许凉摇了摇头,眸子里带着刚睡醒的雾气,“我出来才听见你在讲电话”   叶轻蕴修长的手指温柔地穿梭在她黑亮柔软的发丝之间,也不瞒她,坦白道:“刚刚法院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梁晚昕母女又出幺蛾子”,见她面上带着担忧,他又解释道,“不过她们两个即使开庭也是保密,这件事会悄无声息地了解,不会节外生枝。你放心”   既然他这样保证,许凉既然相信,便点头道:“这样的确最好,现在她们巴不得有人垫背,自然扒拉一个算一个。爸爸同她们的关系最为说不清楚,现在总算有个了解了”   叶轻蕴听她的语气,无悲无喜,便轻笑道:“现在少了两个祸害去折腾你,你就有空闲来折腾我了”   许凉看向他,目光盈盈,如花瓣飘于清溪,樱唇微启,低低的嗓音里带着三分魅惑,“我怎么折腾你了?”   叶轻蕴缠绵地吻住她,两唇相接,十分美妙的触感,让人忍不住上瘾。   最后他微喘着抵上许凉的额头,淡笑道:“就照这个模板,天天折腾我,我会无限欢喜”   只因这几天许凉要在美众和基金会两边跑,裴意初见她实在忙,便先找了位职业经理人帮着打理。   身上的重担卸去一半,许凉自然要轻松很多。   她这几天的日常几乎就是白天去基金会熟悉事务,去官邸探望盛霜,还有偶尔去医院里,探望夏清江的病情;晚上则一心一意陪着叶轻蕴,由于她形成排得满,便不一定有时间去华闻,叶先生的怨气直接反应在他床事上的凶猛之中。   也难为许凉这几天都是大太阳,却要围一条丝巾了。   这些天许凉日日去官邸,忽然发现去拜访老太太的人多了起来。   一波一波的,像约好了似的。老太太刚开始还好生接待着,但后来实在怕扰到盛霜安胎,便闭门谢客。   许凉总想着问问叶轻蕴其中的缘故,但因为基金会在春天有召开慈善拍卖会的惯例,她一忙起来就忘在脑后。   等她这天好不容易想起来,跟叶轻蕴提说起来,对方只笑着摇了摇头:“你还真两耳不闻窗外事。别人都嗅到风声了,你倒还懵懵懂懂”,看她一脸不愤委屈,他话锋一转说,“也是,你最近忙得连我都快顾不上了,怎么还顾得上其他?”   这旁敲侧击的,直让许凉咬牙,“顾不上你,我颈上这么多红痕是打哪儿来的?”   叶轻蕴唔了一声:“那是我对你的爱抚”   脸皮可真厚!   许凉气完,又转到整体上去,“一个个地,都捧着闪闪红心,恨不得投胎到叶家来”   叶轻蕴含着笑一想,那些人上赶着的模样,还真和她形容的差不多了,“父亲的认命已经下来了,升到副国级”   许凉心里一震,虽然觉得叶父的官职已经到了众人仰望的地步,但在她心里,那仍是对自己笑眯眯,宠爱他的公爹。呆了一下,问道:“我用不用打个电话说恭喜啊?”   叶轻蕴看她这反应,云淡风轻得都快赶上自己收到消息的时候。心里便有些得意,他和疙瘩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他摇头说:“不用,估计恭喜的话他都听烦了。还不如你跟他说等下次回来,多陪他下两盘棋来得实在”   许凉想想也是,一家人那么客套显得生分,这事儿不能单独打个电话去说,去电问候时,稍提一句就行了。   想通了,她思绪就开始跑偏,好奇问他:“这意思是……爸爸他老人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叶轻蕴瞥她一眼,点点头,“差不多就这意思,就像华闻除了我这个总裁,就是你这个总裁夫人”   许凉笑着问他,“那总裁和总裁夫人谁更大?”   他随口道:“你不是一向在我下面么?”   许凉真想挠他,“谁在跟你说这个!”   叶轻蕴沉吟一会儿,换了个思路说,“虽然我很大,但你更大一些才容得下我”   她对他怒目而视:“你不能老是这么调戏我”   叶轻蕴慢吞吞地应道,“可只有调戏你是合法的”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丝毫不觉得,“怎么会?我们的夫妻生活一向很和谐”   许凉捂脸:“叶先生,请你不要老是用下半身考虑问题”   叶先生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妻子,“你见过谁的脑袋是长在裤裆里的?”   许凉虚弱地冲他竖起大拇指,“你赢了”   叶轻蕴扬起嘴角,“我知道你会为我感到骄傲”   事实证明,跟叶先生斗的下场就是,输在床上。   许凉第二天早上扶着快被折断的老腰,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颈上刚要消下去的吻痕,又卷土重来。   由于昨晚被他折得太厉害,许凉的两条腿又酸又痛,跟跑了马拉松一样。   她下楼一看,叶轻蕴已经神清气爽地看着手机,见她下来,很绅士地冲她打招呼:“早,起来了?”   许凉:“衣冠禽兽!”   然后她便看见从厨房端着早餐出来的严姨愣在当场。   她窘得两颊绯红,木偶似的挪着双腿。   此时叶轻蕴将屏幕暗黑,放到一边,到楼梯口去接她。   “感觉如何?”,叶轻蕴问她。   许凉瞪他一眼:“恨不得没有感觉”   叶轻蕴曲身将她抱起来,放到沙发上,笑道:“以后我尽量克制些”   “你的保证有用吗?”   “男人一上床哪还记得有什么保证”,他很无辜地说。   许凉呼出一口浊气,“我还是喜欢你小时候那么干净的样子”   他很残酷地破碎着自己在叶太太心目中的无害形象,“事实上,我十五岁的时候就想扑倒你了”   许凉倒吸一口冷气,“你十五岁的时候,我才十二”   “所以我们的第一次才会推迟那么多年”   许凉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在他眼里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很轻易地取悦了他。忽然觉得,自从上次把事情说开之后,他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更为放松。   他们毫无隔阂地相处,没有心结,没有隐瞒,没有秘密。她的原谅,换来的是叶轻蕴将一个毫无保留的自己奉献给她。   他的无赖,他的毒舌,他的孩子气,别人难以察觉的另一面,都只属于她一个人。   可每次被他气得吐血,许凉就会想:天哪,真的只有她一个人见识过叶先生真实的一面么?   ------题外话------   更新啦,今天写写九哥他们,换换心情 ☆、250.偶遇禽兽   许凉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因为慈善拍卖会的事,算是婆婆聂缇对她的一次试炼。   第一是拍卖的数额不能少了,这就是因为你组织不力,宣传不到位的结果;第二是拍卖会要邀请哪些人,同叶家的关系如何,晚宴的时候要怎样安排她的席位,都在许凉的考虑范围之内。   虽然不用她亲力亲为,但很多事都等着她拿主意。叶轻蕴瞧她越来越忙,这几天便十分有人性地放过她,每天回家也不闹了。   但即便如此,许凉也恨不得化身为八臂哪吒。邀请宾客的帖子已经发下去,老太太因为许凉第一次组织宴会的缘故,也特意说到时要过去替许凉壮胆。   许凉当然喜不自胜,毕竟老太太在上流圈子里德高望重,她老人家一出马,不用多加干预什么,只立在那儿,便事半功倍。   老太太其实还有另一个念头,就是自己一出现,阿凉同叶家的关系便渐渐明朗。她以前少有交际,趁机把她推出去,取的便是这么个场合。   盛霜挺着个大肚子,口口声声闹着说也要去,邢二拦不住,都快急疯了。后来还是许凉费了一打口舌,才把盛霜的这股心思给压下去。   现在想来,那丫头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后当了人家媳妇儿,少不得要出去应酬交际,那时候请她去,她估计还不乐意呢!   这天苏如梅一大早就给许凉打电话,说拍卖会那天的礼服从欧洲运回来了,让许凉过去试一试。   许凉接到电话的时候,身旁的男人还在缠她,锁住她的身体,不许她接。   好不容易逃脱他的魔抓,许凉说自己立刻就去。   挂断电话,一转身便看见叶轻蕴侧身卧在床上,手撑着侧脸,一脸不满地等着她。   “说好今天你的时间都由我支配”,叶轻蕴开始闹脾气了。   许凉不敢坐到床边去,离他三丈远,无奈说:“我怎么知道今天有突发事件,基金会的人已经等着了,我也不好迟到”   叶轻蕴嘀咕道:“你这个理事,倒比我还忙了”,越想他越觉得气不过,“你自己说说,最近都冷落我几时了”   那委屈的表情,被她打入冷宫似的。   许凉咬了咬下唇,走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我也想陪你啊,可妈妈把这一摊子交给我,我不可能不管吧?你放心,我人去工作,但心留在家里跟你缠缠绵绵到天涯”   叶轻蕴坚决地说“不”,“你的人也得跟我缠绵到底”   他又开始发情,许凉脸上讪讪,怎么堂堂一个不怒自威的总裁,到了自己面前就是个讨糖吃的孩子?   看来今天不做出点儿奉献,他是不肯放过自己了。许凉想着,自己反正是做慈善的,也对欲求不满的叶先生献一回爱心。   便在他旁边躺了下来,闭着眼睛,红着脸道:“那,我给你十分钟”   叶轻蕴怒了:“叶太太,请问哪一次在床上,我不是让你从白天哭到后半夜的?”   他越说越不正经,许凉睁开眼睛瞪他:“既然你嫌弃,我收回刚才的决定”,说着就要起身。   叶轻蕴按住她的肩膀,将她钉在床上。有肉汤总比天天吃素强,总归要补充补充营养。他磨了磨牙,把许凉从头到脚啃了一遍。   可事实上,这肉汤越喝越想吃肉,听她在自己身下娇喘,叶轻蕴都快爆掉了。   知道她就快迟到,怕她生气,也不敢真耽误许凉,他只好俊脸潮红地从许凉翻身下来,一脸郁闷地去了洗手间。   许凉敲了敲洗手间的磨砂玻璃门,对里面的人说:“九哥,我走喽”   好一会儿,里面传来一阵闷哼低喘的声音,叶轻蕴嗓音沙哑地说:“嗯,早点儿回来”   许凉这才猛然想起,刚刚他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肯定痕迹一大把。她可是过去试礼服的!   想到这儿,她气急败坏地推开门,男人高大有力的身材,便透过隐隐约约的雾气,映入眼帘。   最重要的是,他什么都没穿。   许凉耳红心跳,赶紧背过身去,恼羞成怒地说:“你怎么不穿衣服?”   叶轻蕴声音懒懒地说:“谁家洗澡还穿衣服”   她这才想起自己开门的目的,怒意蓬勃地说:“我今天要去试装,被你弄得全身都是……要怎么去啊?”   叶轻蕴嘴角一挑,笑得邪佞,“那不正好,让其他人瞧瞧,叶先生爱他太太爱得恨不得吃了她”   许凉羞得直跺脚,但没时间再同他算账,关上浴室的门便往外走。   上了车,一路到了一个白墙碧瓦的院落,基金会的人已经在那儿等着她。许凉一同她们汇合,苏如梅便说:“今天找的形象设计师的工作室就在这里,衣服已经拿过来了,设计好妆容,今天的行程就算到此结束”   许凉听她这么一讲,心里也松了口气,扯了扯自己欲盖弥彰的高领衣服,这才迈步往里面走。   一进入那条幽深的巷子,便如置身在一位隐士的避身之所。进去之后,视野逐渐开阔,里面有一个花园,正是春天,万紫千红地点缀着。   设计师是一位头发有些长,留着小胡须的男人。他站在门口迎客,身着亚麻色的衬衫,看起来同这地方十分和谐。   苏如梅两相介绍了,许凉向对方伸出手,设计师很绅士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指。   一群人进了宅子里面,礼群已经挂在房间里。进门便闪耀在众人眼前。   礼群的主色是黑色,裙摆很长,微带荷叶边的设计。上面缀着上前颗的细钻,乍一看,就像星辰挂在夜幕之中。   它实在太美了,能满足所有女人对美的追求。一时间,满屋子都是赞叹声。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衣服上,许凉却用余光瞟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看见身上的吻痕消了一些,便徐徐松了口气。   接下来先是试衣服,许凉一走出试衣间,便让人挪不开目光了。   黑色将她的皮肤衬得莹白如玉,她一走动,曳地的裙摆便跟着扫过,上面的细钻跟着闪烁出一条璀璨的银河来。   许凉站在明亮的灯光下,嘴角一抹淡笑,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了。   只是她本人不太喜欢礼群露背的设计,好看倒是好看,大片如雪的肌肤,以及干净性感的蝴蝶骨,都美得让人窒息。   可他们家叶先生见了,肯定不会同意。   许凉便问:“运来的礼服只有这么一套吗?”   苏如梅说不是:“还有其他的,但这件最显气质,于是便先运回来了”   许凉点了点头,“这礼服的确好看,只是露背的设计我不大喜欢,还是另选一套吧”   苏如梅问:“那这件要退回去吗?”   许凉想了想,嘴角一翘,这么漂亮,单独穿给九哥看就好了。   打定主意,她便说:“不用折腾了,我带回家吧”   苏如梅点头应是。   既然服装不对,那么妆容也不能在这天试了,因为要根据衣服的样式颜色来搭配。   不过那位设计师倒没有不耐烦,许凉倒过意不去,便道:“真是麻烦你了,只好改天来拜访”   设计师两手交握在身前,摇头道:“许小姐不必客气”,顿了顿,他出人意料地问了一句,“叶氏的基金会,自然少不了同华闻总裁叶轻蕴接触,不知他是个神什么样的人?”   许凉狐疑地看着他没说话。   设计师抿了一下嘴角,“许小姐不要多心,只是听闻叶先生天人之姿,无缘亲眼一见,好奇罢了”   许凉笑着点了点头,并未多说。眼睛一垂,便看见他宽阔的裤腿边上,露出一截书本来,上面显现着半张男子裸露的身体。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设计师一眼,皱了皱眉。   刚准备离开的时候,许凉说想去一趟洗手间。便由设计师的助理引着,到了地方。   等许凉出来的时候,那位助理正在一旁接电话,许凉等了几分钟,见她还没有讲完的趋势,怕基金会的人等得着急,许凉便独自往回走。   沿着红漆长廊,钻过月亮门,许凉顺着屋檐底下过,途经一间厢房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又折回去。   门开了一个缝隙,门框处落着一页纸,上面赫然是叶轻蕴的画像。   许凉心口一跳,眼睛往房间里一扫,里面很黑,看不出所以然来,但总让人感到一股阴气。   她深吸一口气,一把将门推开,光线忽地漏进去,照亮了里面大半的景象。   只见里面堆着很多杂志,大多数封面都是叶轻蕴,即使封面没有,其中也有关于叶轻蕴的新闻。   不仅这些,墙的四壁还挂着叶轻蕴的画像,大多数都是从杂志上临摹下来的。还有些却是凭着想象画的,比如其中一幅:叶轻蕴站在遍野的映山红中间,他的背后,则立着一个凝视他的男子。   许凉恨得咬牙切齿,这世上竟有这么恶心的人,敢肖想他们家叶先生,还画了这么让人深恶痛绝的画来!   她胃里翻涌,嘴里冒出酸水来,要不是拼命忍着,估计这会儿就该吐得一塌糊涂。   越往里,画上的景象越过分,竟恬不知耻地画出叶轻蕴半遮半露的样子。   许凉气得眼睛都红了,变态!变态!   她一把将上面的画纸扯下来,怒不可遏地撕成碎片。   许凉简直要疯了,她的九哥是那样干净的人,她绝不允许有人玷污他!   她撕纸的速度越来越快,这个阴暗诡谲的房间里,不一会儿便一片狼藉。   门一响,突然有人冲进来,一把捉住许凉的胳膊,怒气冲天地对她吼道:“你干什么!”   许凉一扭头,就看见那个设计师两眼喷火地怒视自己。   她赶紧推开他,生怕沾上毒一样。   “你这个变态,他是你该玷污的人么!简直禽兽不如!”,许凉恨不得杀了他,如果此生她对谁动过杀心,那么就是此刻了。   设计师阴暗一笑,“只准你们女人喜欢男人,难道我就不能喜欢他么?你看看,他长得那么英俊,只要心脏还在跳动,谁不会为他动心?”   许凉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啪”一声巨响,“我再说一遍,他不是你能靠近的人,你连想想都不行!”   设计师一把扼住许凉的脖子,在明亮和阴暗交融的空间中,他的皮肤看起来一片惨白,嘴角阴森的笑容,更是让人背脊发凉,像心头盘踞着一条湿漉漉的蛇。   “我有崇拜人的权利,这与你无关”,他一边说,一边收紧手指。   许凉面带痛色,嘴角冷冷一笑,艰难说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但我敢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   设计师神情恍惚了一下,许凉趁机将他的手一拧,反剪在背上。看他要反抗,慌忙之间,许凉拿起一边的竹雕笔筒,往他的脑袋砸去……   控制力道砸了两下,看似弱不禁风的人也的确弱不禁风地倒下了。   许凉轻嘘一口气,幸好小时候被九哥强制着学了擒拿手和人体穴位分布。   她又怕把人给砸死了,便蹲下来在人渣鼻端探了探,还有呼吸。   许凉不解气,又踹了他一脚。   从淑女的壳子里解放出来的滋味儿,真是太爽了!   她找了两根绳子,将变态设计师的手脚困了。太久没舒展过筋骨,再加上这种环境下的刺激,许凉的心跳笨咚笨咚地跳。   她这么久没出去,先打了个电话给苏如梅,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处理,请她们稍等一会儿。   收了线,许凉又给陈修打了电话,一接通,她便对那边说:“帮我准备汽油,再调一辆消防车来,十分钟之后赶到我等会儿发给你的地址”,简明扼要地说完,她又补了一句,“不要让叶先生知道这事儿”,省得给他添堵。   陈修来得很快,一众下属提着汽油,不过巷子太窄,消防车开不进来。   许凉一哂,道:“不用进来,刚才听这里的一位助理提起过,后面是一片还没开发的空地,消防车绕过去,开到那儿停着”   陈修虽然不知许凉要做什么,但仍未多问,吩咐人照她说的布置下去。   先是让人把那个恶心禽兽从里面拖了出来,许凉沉着眼睛问陈修:“能不能把这间房子烧了,但火势不蔓延到周围去?”   陈修想了想,答道:“既然有消防车在,控制火势不是问题”   既然要烧房子,总会引起别人注意,许凉沉吟着,又道:“让人在这座宅子周围拉警戒线,就说消防队已经赶过来灭火,为避免意外,一律不许进人”   调来消防车,原来还有这个目的。陈修用余光瞧了一眼今天的叶太,她似乎比平常不一样了:那两只秋水翦眸,此时从幽深之处迸发出光亮与火焰来,冷静的头脑,缜密的布局,还有平时少有的干练,都让她周身散发出一种光芒。   和叶先生生气的样子有七分相似。   陈修最终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人到底如何惹到您了?”   许凉一想起房间里那些意淫叶轻蕴的画,就咬牙切齿,“劝你还是别听,要脏耳朵”   她不许其他人进去,自己带了陈修进去,把汽油泼在一幅幅画着叶轻蕴裸体的画上,然后退出去,陈修将点燃的打火机往房间里一投,火势一下子漫延开来,一切肮脏都付之一炬。   这时候那位变态设计师幽幽转醒,满眼的火光将他长久以来的心血吞噬得一干二净。他嘴里“呜呜”地嚎着,却因为嘴被堵上了,只能溢出一串无意义的哀鸣。   陈修正要抬脚过去,让他重新安静下来。便看见叶太三两步上去,用一个笔筒照着那人的脑袋来了一下。   世界一下子干净许多。   许凉满脸嫌恶地擦了擦手,眯着眼睛看向面前滚滚的浓烟,和从里面舔出来的火舌。火烧得越旺,自己心里的火才会熄灭一些。   此时两辆消防车已经开始工作,在这间房子两侧浇水,中间的建筑已经是断壁残垣,两旁的房间除了墙壁黑上一些,看起来竟毫发无损。   许凉十分满意,一切恶心的东西都化作灰烬,她才让人把火给彻底灭了。   终于尘埃落定。陈修护在许凉身后,两人刚要离开,他便听到叶太嘴里碎碎念道:“如果现在是古代就好了”   直接把那个变态阉了送进宫去。   许凉一出去,便看见苏如梅等人被拦在警戒线之外。   见她出来,苏如梅满脸焦急地迎上去,“您没事吧?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叶少夫人可是叶先生的心尖子,要她有个三长两短,估计同行的人也会连坐。   许凉冲她淡笑了一下,“没事,在里面救了只动物,从房间里把他带到外面,多亏他狗命大”   苏如梅真以为许凉救的是只狗,便笑说:“少夫人可真心善,要我可没这份勇气”   许凉不置可否。想想自己的确心善,否则会要了那禽兽的狗命!   上了车,许凉揉揉太阳穴,只觉得头都被气晕了。她没有回家,而是让司机送自己去华闻大厦。   到了地方,许凉下车,一路到了大堂电梯门口。   因为上次叶轻蕴向不少人介绍过许凉,于是几乎路过的人都争先恐后地跟她打招呼。   许凉应酬得滴水不漏,压抑着心绪,谈笑间上了大厦最顶层。   谁知道去了才从秘书室里得知,叶先生和人有约,去了高尔夫球场。   许凉扯了一下嘴角,问了地址,便又离开。   秘书室里只当她有什么急事,看她背影急匆匆地,思索一阵,给方誉打了个电话。   许凉上了车,让司机带她去棕榈湾高尔夫球场。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看见叶轻蕴。只要见到他,一切压抑,不愤,便都会结束,到达终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叶轻蕴已经成了她快乐或者忧愁的出口,只要有他,世界便会重归宁静。   车停在了俱乐部会馆门前,许凉刚要下车,便愣住了,隔着车窗,叶轻蕴清远的眉宇微动,正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他替许凉开了门。许凉腿跨下车去,趁他还来不及直起身体的时候,她顾不上有其他人在场,忽地捧起他的脸颊,深深地吻了上去。   叶轻蕴感觉到她一向羞涩的小舌头今天却大胆地在自己口腔里乱窜,他被许凉的莽撞弄得小腹一紧。   但这地方人来人往,且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他正要推开她,却看到她眼睛紧闭,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他心里一叹,也不管自今天会传出多少流言蜚语,将许凉紧紧地抱在怀里。   ------题外话------   哦,更新啦,本来想今天中午更的,但是上午睡过头啦,抱歉 ☆、251.她的心属于自己   这样当众亲热还是第一次,等许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补救了。她一脸懊恼,脑袋直往他怀里躲。   叶轻蕴抚着她的头发闷笑道:“这会儿知道害羞了?”   许凉娇羞地哼了一声。   里面的事情还没完,叶轻蕴还有客人,虽然心里实在诧异她今天的举动,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将她重新塞进车里,说:“我还有事情没办完,马上了了就来找你,乖啊,等着我”   许凉这时候正四处找地缝呢,嗯了一声,欲盖弥彰地赶紧将手从他掌心收回来。   叶轻蕴无奈地看着她笑,吩咐司机把车开到室外停车场去,他即可完事,就和太太一起离开。   司机得了吩咐,点头说好,将车开走了。   叶轻蕴一进会馆,自然少不了一大波暧昧的打量目光。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落地窗边的茶几边坐下。   严圣希笑着瞥了叶轻蕴一眼,“叶先生和尊夫人的感情果然十分要好”   别人如果这么调侃,叶轻蕴也就一个眼神的事。偏偏对方是严圣希,他便干咳一声,说:“阿凉有时候有些小孩子脾气,不过我从小伴着她长大的,早已经习惯了”   严圣希点点头,一副甚是欣慰的样子,松气笑道:“这有什么,珍爱自己的太太,本来就是一个男人该做的。能对自己的太太有情有义,在外面才能立得起来。叶先生这一点,我很佩服”   早就听闻严圣希是个爱妻如命的人,看待男人的第一标准便是顾家与否。叶轻蕴心里也叹,自己何曾知道阿凉要来呢?   严圣希这次回国,就是为了考察圣安在枝州建分公司的事。   这是在年前就已经拟好的计划,经过几个月的部署,再加上叶轻蕴的帮衬,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   还有圣安要在这边建厂的事,也一同讨论了一番。   圣安在国内的一举一动都很低调,估计将来即使开始运转,严圣希也不会常回来。他几乎是全心信赖叶轻蕴,将事情都交给对方打理。   叶轻蕴实在看不懂严圣希在下哪步棋,把分公司交给他,岂不是将来所有的货源都由买家说了算?   他自认在商言商,不肯欠别人人情,便委婉将事情一提。但严圣希全然不在乎,“分公司里面,也有贝樱入股。我相信叶先生的为人”   叶轻蕴虽觉得蹊跷,但再说就显得生分了,反而不美,这事便按下不提。   因许凉还在停车场等着,叶轻蕴虽有心早些结束约会,但脸上丝毫没有不耐的样子。   严圣希暗赞他这份稳重心性,也不能真耽搁他。只怕这边还在和自己说话,那边心早飞了。这样子,还真像自己当初和妻子新婚时的样子。   转念又想起他和阿凉结婚也有几年了,看来这小两口还真是天天都在热恋啊。   心里偷笑,严圣希面上说:“我看球也打得差不多了,改天再和叶先生切磋球技?”   叶轻蕴仍不动声色,淡笑道:“既然如此,那么下次再会了”   两人结伴出去,各自的下属都在门口等着,此时迎了上来,簇拥在周围,一群人往停车场走。   因为刚才许凉羞得厉害,便没有下车,此时严圣希已经在眼前,也不好躲着不见。   毕竟这位以长辈自居的中年男子,对许凉的确亲切。   “严叔叔”,许凉下车叫道。   严圣希看到许凉,眼睛一亮,点头道:“阿凉,好久不见”   许凉笑眯眯地说:“是啊,今天来得太仓促,也没好好跟您说说话”   严圣希则打趣道:“你们家叶先生一个已经让我在球场上甘拜下风,要是你们夫妻两个联手,我岂不是毫无招架之力”   许凉提议说:“也不知道伯母何时来回国来,上次您说让我当导游的事,我还一直记着。到时我们两对夫妻对抗,不就公平了么?”   严圣希深深看她:“到时只怕我太太光顾着瞧人,不肯好好打球的”   许凉不知其意,只是奇怪地看着他。   只是严圣希的车已经开过来,后面则是一众黑车保镖。   这么大阵仗,倒真有些摄人。   一直堵在这儿也不好,严圣希便和叶轻蕴夫妻道了别,这才上了车,前面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开道,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上了车,许凉便问叶轻蕴:“这位严叔叔到底什么来头?”,好大的架势。   叶轻蕴为她解惑道:“他们家前身是亚洲最大的黑道组织,但他母亲又有欧洲皇室血统。他自己则是在国际贸易中风生水起,后来渐渐定心,主营电子零件加工”   许凉听了,便了悟,怪道他满身的气势。   叶轻蕴觑着她的脸色,此时倒像已经调节过来了,不似刚才的委屈害羞的样子。   “今天被灵魂附体了么?一看到我就猛兽扑食的样子”,叶轻蕴说着,捏了一下她柔软细腻的脸颊。   许凉一提起这个,脸色便不自觉沉了下来。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目光里带着怜惜,还有心疼。   叶轻蕴被她看得一头雾水,在这世上,除了面前这个女人,谁还敢给自己委屈受啊?   正要出声询问,许凉却忽地拧了一下他的脸,恨道:“干嘛长得这么勾人!”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还是那个对自己毕恭毕敬的阿凉么?   许凉也觉得自己做得没理,可真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便替他揉了脸,问道:“疼不疼?”   叶轻蕴狐疑地看着她,打个巴掌给颗甜枣?   许凉看他懵掉的表情,干咳一声,忽地又撑着脸苦恼道:“这世上怎么有那么多人为你着迷啊,跟中邪了似的。不过这事儿你也是受害者。只恨那个禽兽——”,说着她开始咬牙切齿。   她在一边碎碎念,叶轻蕴简直都怀疑她在梦游了。嘴里蹦出一句,“阿凉,你这几天来生理期了么?”   等许凉扭过头,他吓了一跳,忽地见她两只眼眶里包着眼泪,立刻就要以泪洗面的样子。   顾不得细问,叶轻蕴赶紧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掌心里立刻有了湿热的触感。   他心慌意乱地将许凉揽在怀里,刚刚都还好好的,一下子洪水就决堤了,让他一点准备也没有。   许凉带着哭腔在他怀里闷声道:“我不许有人弄脏你……我不许!”   说完哭得更伤心了。   从小到大,叶轻蕴最怕的就是许凉的眼泪。他纵有万般能耐,但此时觉得异常无力,自己竟没有办法让她停止流泪。   于是只好将她扣在自己胸口,让她听听自己的心跳,每一次的跳动,都是对她的轻抚安慰。   等她慢慢平静下来,许凉便不知道这事该如何说起了。她觉得这事儿实在脏,说出来也是给他添堵。所以在和陈修分别前,特意嘱咐他瞒着叶先生。   可没想自己却这么快露馅儿了。   许凉从他怀里钻出来,哭得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楚楚可怜。   叶轻蕴拿了手帕出来,替她擦了脸,两只手捧着她的下颌,正色道:“阿凉,我们俩是夫妻,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的呢?一个人哭,还是让我帮你分担,你觉得前者更好一些么?”   许凉讷讷地说:“不,这件事我真不知该怎么开口”   叶轻蕴一本正经地说:“只要不是你不爱我了,我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许凉便扫一眼他的脸色,将前因后果跟他说了。   叶轻蕴听后没生气,反而惊讶地看着她:“真把人房子给烧了?”   许凉眉毛都快竖起来了,“不该烧吗!”   他赶紧说:“该,这种变态就不能跟他讲人道主义”,心里却赞了一声,好丫头,有魄力!   “我一看见那些画,杀了他的心都有了”,许凉两只拳头又握紧了。   叶轻蕴将她的手包在掌心,含笑道:“傻瓜,这么舍不得我受委屈啊?”   她抽噎了一下,“嗯”了一声,“换位思考,如果有人这么对我,你——”   还没说完,叶轻蕴便咬牙沉声道:“那就让他到地底下给他祖宗十八代画像吧”   这时候一想,他才了悟。这事如果搁他自己身上,说不定只是让陈修过去教训一顿。   但在爱他的人眼里,揉不得沙子。看阿凉这副替自己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叶轻蕴忽然觉得,她好像……很在乎他。   的确,她那么一个温柔和善的人,对谁都平易近人,今天却一恼把人绑了,连带着房子也给人烧了。   这从另一个方面也看得出,她在成长。不管是美众工作室的成立,还是在叶氏基金会里掌权,她都渐渐开始独当一面。   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当一个可有可无的经纪人,还得自己四处打点,托人关照。   叶轻蕴对此心里不禁有些复杂,就像自己羽翼下的雏鸟,有一天要钻出去独立,既为她自豪,又对她的不再依赖而感到失望。   对着她,自己做不到事事果决。因为总是患得患失,心生忐忑。   说白了,就是占有欲在作祟。   许凉当然不知道身旁的人感慨万千,只觉得今天自己心情不好,要吃辣的!   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因为他不吃辣。   叶轻蕴却不在乎,说了个地址让司机开过去。   许凉眨眨眼睛看他:“不是不能吃辣吗?”   他笑着随口道:“所以你要吃两个人的份”   车开到一个街口,下去一看,并不繁华,但很热闹。街道看起来也不华丽,却烟火气十足。   是个很接地气的地方。   叶轻蕴的豪车和小小的街道并不匹配,看着有些违和,他便让司机先开走了。   接着拉上许凉的手,穿过一条不太明亮窄巷,最深处有一家水煮鱼的老店,灯箱招牌已经不亮了,店家也没去修理。   即使连个店名也看不清,但仍然热热闹闹地从店里摆到了店外。   热腾腾的红辣锅底沸腾着,升起一阵热气,水煮鱼的香味四处飘散着,一闻见就让人不肯挪步了。   他们等了半个小时才有位置。   等坐下,点了两斤鱼,还有其他配菜,许凉便乖乖坐着等了。   “你怎么找着这么偏僻的地方?”,许凉问他道。   叶轻蕴说:“这家店做鱼的配方是家传的,孙师傅曾到这儿来偷师,不过人家炒料都不肯经过其他人的手,全是老板亲自上阵。孙师傅只能空手而归,后来我听说这事,慕名而来,味道果然爽辣”   锅底被端上来,现杀的鱼被码上料,看起来十分新鲜。下锅热煮,熟了之后,叶轻蕴夹了一块给她,配上独有的蘸料,美味到骨子里。   鲜香爽辣,许凉嘴唇被辣得像涂了胭脂,眼泪都快出来,但还是停不下来。   这里的米酒也很好喝,有一股清甜,许凉被辣住了便抓了被子猛灌,谁知道喝的是米酒。然后,她不出意料地醉了。   叶轻蕴哭笑不得地看着拿着筷子,小鸡啄米的许凉,只得结了账,扶着她往外走去。   他事先已经给司机打了电话,此时车子已经到了。   上了车,许凉两眼迷蒙,里面像装着无底的梦境。她两颊红彤彤地,带着艳丽明媚,在叶轻蕴肩膀上蹭来蹭去。   喝了酒,她身上发热,后来索性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对他傻笑一阵,忽地拍了拍他的脸,含含糊糊地说:“九哥,你再好也只属于我一个。不许别人觊觎你的美色!”   她脸凑过去,还没吻到叶轻蕴的唇,头便垂下去,睡着了。   叶轻蕴将她的下颌搁在自己肩膀上,把她小心地护在怀里。   街边的路灯投在车内,映得他的眼神里有些明明灭灭的温柔。   他拥有很多豪宅,无数名车,但豪宅会腐化,名车会报废;只有怀里这个人的心属于自己,会不朽,会永生。   ------题外话------   二更到啦,呼,亲们晚安吧,么么哒(づ ̄3 ̄)づ╭?~ ☆、252.只穿给你一个人看   当许凉从拍卖会的名单上,看见颜艺珠的名字时一点也不意外。但同时也膈应得要命。   依颜艺珠的个性,不难想到,如果知道拍卖会的主办人的一栏写着许凉的名字,她一定会跑去搅个天翻地覆。   当苏如梅听许凉说,给颜艺珠的邀请函上,主办人写她的名字,苏如梅便有些不解。   许凉冲她眨眨眼睛,抿了抿唇角,但并未多做解释。都是私人恩怨罢了。   不是许凉想着要把颜艺珠这一关给躲过去。相反地,她还要让颜艺珠大出一血。   嗯,那么一个心肠歹毒的人,至少要让她血崩一次,才能大快人心。   实际上,颜艺珠对于叶氏基金会的每一次活动都不会落下。只因现在基金会的掌权人是叶家的主母聂缇,颜艺珠一门心思要嫁进叶家,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在聂缇面前卖好的机会。   基金会的邀请函就摆在颜艺珠别墅的茶几上。她站在落地窗前,端着一杯红酒慢慢地品。接着又觉得一个人喝,何必那么在乎仪态,又一饮而尽。   现在叶轻蕴的动作越来越来,俨然是想一出手就把颜氏从华闻摘出去。圣安的分公司即刻就要开始生产,到时颜氏的营业额只会一落千丈,更别说颜氏的股东听到这个消息,悄悄抛售颜氏的股票。此时的颜氏已是暗流涌动。   正因为如此,颜氏高层都因颜艺珠惹恼叶轻蕴的事耿耿于怀。要不是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叶轻蕴哪会在颜氏枕头上,放圣安这把尖刀。   向叶轻蕴求和,已经是大势所趋。   颜艺珠嘴角勾勒出一抹轻嘲,如果事情真如他们所说得那么简单就好了。叶轻蕴什么样的心性?只怕钢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吃回头草。   但如今自己与颜氏高层的矛盾日益尖锐,从巴厘岛度假回来,仍没有召回她的任何风声。她不能让自己多年来的心血就这么毁于一旦,哼,她颜艺珠能屈能伸,做一场戏给那些老家伙看也无妨。   想到这儿,颜艺珠不禁一哂,唇上那抹嫣红,在暗夜里开出花来。   许凉将那件黑色露背缀钻石的曵地礼群穿给叶轻蕴看,他果然瞬间黑脸。   “穿得这么妖娆,是要把你自己拍卖出去么?”,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许凉,语气里带着不满。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人就是占有欲加醋劲,两者一混合就要起化学反应,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许凉眨巴着睫毛问他:“好看吗?”   他语气不善地说:“我一个人觉得好看,其他男人眼睛也不瞎好么”   她含笑看着叶轻蕴,无辜道:“所以我只穿给你一个人看啊”   叶轻蕴反应过来,眼睛里像是装着碎光,“只穿给我一个人看?”,他板着的脸一下子舒张了眉目,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这还差不多”   他站起来,一把将许凉搂在怀里,手搭在她肩膀上,似乎空气都清新起来。“我还真以为你会穿出去喂养那些男人色眯眯的眼睛,吓我一跳”   叶轻蕴从高中起就在美国读书,思维自然跟得上西方的脚步。但跟许凉这儿,他却有些放不开,一如既往地保守。   他的掌心带着热度,在许凉优美的蝴蝶骨上慢慢游移,所到之处,激起一阵战栗。   她修长的脖颈扬出十分雅致的弧度,叶轻蕴一个忍不住,炙热的呼吸喷在上面,给嘴唇开路,接着便是细细密密的亲吻。   许凉被他亲昵的动作弄得心跳四处奔袭,身上一阵酥软,连推开他的力气也没有。   这几天因为她太忙,叶轻蕴都不敢碰她,此时正情热得厉害,自然不会放过大好机会。   黑色的礼群慢慢被剥落,像是夜幕之后,还有另一个白皙细腻的天地,许凉身上只剩下遮羞的布料,引得叶轻蕴更为动情。   他一把将许凉抱起,将她压在床上。热气喷发,只顾得上脱掉裤子还有外套,上半身还穿着衬衫,领带垮在胸前,随着他激烈的动作荡漾着。   许凉咬着牙,一边呻吟,一边控诉正在自己身上作乱的男人:“不是说好了……试衣服的吗?”   叶轻蕴闷哼一声,埋在她颈窝当中,舒服得许久才出声:“这么漂亮的裙子穿上,不就是为了让我脱掉么?”   许凉带着哭腔:“你无赖!”   他低低地笑出声来:“乖,再给我一次”   “不要!”   叶轻蕴才不管她要不要,反正在床上一向是他说了算。   第二天许凉意料之中地没按时起床。她本来是想去一趟美众工作室,但此时腰酸背痛,小腹坠涨得厉害,自然要改变计划。   叶轻蕴蹑手蹑脚起了床,到浴室洗漱,忽地咧嘴“嘶”了一声,侧身对着镜子一照,看到背上有几条红色的抓痕。   他一边洗脸,一边想着,该提醒她剪指甲了。   穿戴好之后,再出来,已经是衣冠楚楚的叶先生,哪还有昨晚放浪形骸的样子。   他站在床边,俯身将许凉的头发抿在耳后,接着在她耳朵上啄了一下,柔声道:“傻乖乖,我去公司了”   许凉皱了一下眉,眼睛眯开一条缝,“不吃早饭就走?”   叶轻蕴笑得十分明媚,“昨晚已经吃饱了”   等许凉反应过来,被他调戏了,他人影已经闪出门外。   她瞪着门口,恨道,果然是“人善被人骑”。   叶氏基金会的邀请函一撒出去,就像热油里洒进水,炸开锅了。   叶家十分低调,因为不常有什么动作,所以一出手便会引起各界广泛注意。更加上开年叶礼桥便官至副国级,叶家一时更如烈火烹油。   叶氏基金会邀请的人士,便间接显出亲疏来。我家有邀请函,你没有,就是因为你在叶家面前,在枝州上流社会中排不到顶层去。   一时间,众人都以收到叶家的邀请函为荣。   甚至有些没收到的,还要打个电话来,求也得求一张,这种事情须得应付得面面俱到才行。所以基金会众人几乎都事务缠身。   但因这次许凉在拍卖会前,并不打算露面的缘故,便只处理些幕后的事情。那些摆在台面上的活动,都交给苏如梅去处理。   所以枝州各界都以为牵头人仍是叶家主母聂缇,但因为她人在北京,所以交给苏如梅代办。   叶轻蕴也好奇许凉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她有自己的想法,反正这次拍卖会也只是给她试水,并没有什么要紧。   “那天你会去吗?”,许凉问道。   叶轻蕴一边看资料,一边说:“去啊,我怕你那天风头太劲,迷上你的男人太多,所以必得去当护花使者”   许凉忍不住笑:“这话我爱听”   她爱听,他就继续说,“我太太集世间美貌于一身,天上地下只此一人”   许凉:“……哈哈哈”   叶轻蕴含笑瞧她一眼:“她颜值有多高,智商就有多低”   许凉:“咱们不能好好做夫妻么?”   叶轻蕴起身走过去,一把将她扛起来,往卧室里走。   许凉尖叫一声:“你干嘛!”   叶轻蕴挑眉:“夫妻不就是做出来的么?”   许凉在他肩头陪笑道:“九哥,你才不是那么禽兽的人呢”   “抱歉,我马上就要辜负你的信任”   叶轻蕴又把许凉吃干抹净?   别多想,两人洗洗睡了。   转眼就到了基金会阻止拍卖的那一天。叶轻蕴临时有事,要外出一趟,不知能不能赶得回,他便嘱咐许凉,“别紧张,你第一次阻止基金会的活动,为了让你立威,母亲也会让底下的人严防死守。再说,还有奶奶在场,有什么拿不准的,就跟她老人家说一声”   许凉倒很放松,就像到了考试这一天,因为该做的准备都做了,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她反而安慰叶轻蕴说:“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奶奶”   叶轻蕴揉了一把她的脸,“你照顾好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   他赶时间,把陈修留给许凉,自己则上车离开了。   许凉要先去官邸一趟,将老太太接出来,一起去会场。   她到的时候,微娘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一众小阿姨已经有条不紊地开始打理家务。   老太太早已穿戴好了,身着一件珍珠色的刺绣旗袍,外面一件坎肩,正在客厅里和邢二说话。   许凉一进门,老太太的眼睛一亮,赞道:“这身裙子倒惊艳,你穿上格外显气质”   邢二扭过头看她,也说,“果然人要衣装,只是你这么穿,大少爷恨不得把你藏家里,不让出来见人吧?”   自从邢二和盛霜领证,他也入乡随俗,面上叫叶轻蕴“表哥”,背后就是一声“大少爷”。   许凉暗中瞪了他一眼,又笑眯眯地对老太太说:“奶奶您这一身也好看,我们一黑一白,走着正搭”   哄得老太太抿嘴直笑。   收拾妥当,邢二留家里看着盛霜,许凉并老太太,微娘,还有叶家几个警卫员,便浩浩荡荡去了会场。   叶家的拍卖会和宴会一向办在白天,取光明正大之意。   老太太今天捐的是一块帝王绿吊坠,那水汪汪的碧绿色泽,一看就是上品。   这也算是老太太的一片心意了。   许凉捐的是一幅油画,上面画的是两双手,一双大手正沾满泥土在种花,另一双纤细秀美的手正抚在一朵花上,有只黄色蝴蝶正停在手背上。   画纸旁边印着作者的印章,名叫“子润”。   老太太一看这画者名字就止不住要笑。看来阿凉是准备自己带来的东西,自己拍回家了。   车子停住,许凉扶着老太太下车,酒店的总经理亲自在门口相迎,大门两侧更是站着迎宾礼仪。   “叶老夫人,您好,真没想到有这个荣幸为叶氏服务”,总经理哈腰带笑,真如迎了一尊活菩萨似的。   老太太满头银发,笑容和蔼地说:“哪里的话,虽然基金会是叶氏发起的,但今天我来,只是参与者之一”   总经理脸上讪讪,老人家的意思很明显,谁都借不了叶氏的名头,包括她自己。所以有什么花花心思,趁早收了吧。   酒店的确有把今次的基金会宣传出去,当个活招牌。叶氏漏出一点儿光来给人沾,也能塑出金身的。   但老太太一句话就怕这个幻影给戳破了,心里除了恼恨自己班门弄斧,就只剩一身冷汗了。   总经理接下来便识趣多了,听说老太太喜欢戏剧,便将话题引到那上头,看来是做足了功课的。   一行人簇拥着叶家老太太和少夫人,一路到了会场。   里面早已布置妥当,在拍卖会召开之前,各种细节都检查过十几遍,务求完美周到。   会场由拍卖会和休息厅组成,在拍卖会开始之前,可以自己随意去交际,比起拍卖行的肃穆,这里更富有随性意味,弹性更大。   一进去,先要做登记,捐赠人员,和捐赠物品,先做了登记。物品则会先放进会场中的保险柜里。   而保险柜则由被四个专业保镖看守。   ------题外话------   抱歉啊亲们,今天外婆生日,所以更新迟了/(tot)/~ ☆、253.赔了夫人又折兵   叶家一有动作,便是一场名门盛会。只因其并不常有大的举动,这次的拍卖会格外引人关注。   因叶家在政界商界的影响极大,这次到场的不止枝州的各位世家名媛,范围更是广至国内数一数二的豪族,以及国外的皇室成员。   这些人有些认识的,便寒暄一二,要是许凉未曾见过的,便由老太太在中间牵线,一来二去,也结交了不少人。   渐渐地,会场中的人多了起来,璀璨夺目的意式吊灯将富丽堂皇的会场照得光芒四射。衣香云鬓,暗香浮动,穿梭于人群中的倩影言笑晏晏,让人不知此处到底是天堂还是人间。   此时拍卖会还没开始,只在等候区中呈了些纹着叶氏族徽的花样点心,还有些不含酒精的饮料。   来者有这么多人,而且宴会又未正式开始,点心样式不可能多到满足各位豪门艳姬的喜好。   苏如梅为此还发过愁,叶氏一向追求完美,每个细节的功夫都要做足,哪怕有任何一位来宾说了句不是,都算她们工作不到位。   后来许凉想了个办法,既然口味不一样,那就迎合客人的口味就行了。只不过不用那么细致,把每个人的喜好都研究一遍。   拍卖会的来宾中,到的大多数都是女人,算是女性的交际主场。女人之间的交往有一个特性,就是喜欢抱团,分出派别来。所以只需要拿捏准一群人当中,领头那人的口味就行了。   比如众人奉承的一位夫人说,“这道龙须酥不错”,那其他人就只有应声附和的份的了,没一个人会反对说这点心不好。   苏如梅听了许凉的建议,简直觉得她是自己的救星,见识就是不一般,便按许凉的想法布置下去。自此更对许凉多加崇拜和尊敬。   从今天宾客的反应来看,许凉的主意果然不错。连老太太听了,也忍不住赞她头脑灵活。   许凉一扭头,便看见温璇正在门口做登记,跟老太太说了一声,她便往门口的方向去了。   “你来我可真高兴,不过夏清江还没好全,你不必这么费心,亲自跑一趟”,许凉拉着温璇的手笑道。   温璇这几天大概因为心情树舒畅的缘故,气色好了许多。身上那抹温婉风韵,像是从古典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人物,让人见之忘俗。   她嘴唇一抿,那股柔美便淌进人心里,“是清江让我来的,怕我在医院陪了这么多天,心里闷得慌。借着你的主场,也放松一回”   天知道夏清江为了这件事纠结了多久,一边想放她出去透口气,一边又不想让温璇离他哪怕半个小时,所以一再该主意,都快精分了。   想到这儿,温璇唇边的笑意更深。   许凉挽着温璇,两人到了老太太跟前,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   老人家拉着温璇的手,上下打量后,心疼道:“怎么瘦成这样,一准儿又是夏清江犯浑,惹恼你了吧?”   温璇知道她在开玩笑,便笑说:“是我自己不太注意,倒是清江他一直觉得我太瘦,整天让人给我补身体”   看他们小两口之间似乎尽弃前嫌,老太太很为他们高兴,弯着眼睛道:“这就好,清江他虽然贪玩儿一些,但也是个分得清主次的孩子。现在看你们这样,我心里也欢喜”   老太太真心实意盼着他们好,温璇心里感动,点头说:“是,今天清江有些不便,改天我们再登门给您请安”   微娘则在一旁打趣道:“那这次你来官邸,我可得把你喜欢的菜搁你面前,否则怕清江要恼我的”   众人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   满堂的欢声笑语,这时候有一道华丽身影步入门来,她身穿一件青花瓷刺绣礼群,长裙曳地,步态悠然,微微抬起的下颌扬出一股唯我独尊的气势。   颜艺珠一身的高傲气势,更衬得她身旁的男人羸弱苍白。只见他身着白色西服上装,下身却是米色亚麻阔腿裤,因为皮肤几近透明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一张白纸。   她许久没有活跃在上流圈子之中,但在场的都是熟面孔。即使心里对颜艺珠颇为不屑,但面上的招呼仍然还在。   一路打着招呼,俨然就快到老太太跟前了。   许凉一看到颜艺珠挽着那位变态设计师,就知道她这次来没安好心。   那位设计师脸皮的厚度还有胆色都不错,竟敢公然到叶氏的地盘叫板。不过许凉能烧他的房子,自然也能让他知难而退。   眼睛扫到设计师裤袋里微微鼓起的一团,许凉招手让苏如梅上前来,在她耳边低语两句。   苏如梅虽不知许凉的打算,但仍毫无怀疑,悄悄去布置了。   颜艺珠刚好和苏如梅错身而来,她眼睛幽深地盯了许凉一眼,心下一哂。   这女人当真抖起来了,以前默默无闻,只和叶轻蕴兄妹相称,谁知道里面有多少肮脏勾当。今日更是,堂而皇之地站在叶家老太太旁边,果真把自己当叶家下一任主母了么?   颜艺珠嘴角诡异地一扬,自己堂堂颜氏的大小姐,今天却不得不低眉折腰给叶轻蕴服软,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自己苦闷,不如让其他人同自己一个人苦闷,独愁不如众愁。   这么一想,她已然在老太太面前开了口,“老太太,好久没跟您面前聊天,最近身体可好?”   老太太嘴角含着淡笑,“劳颜小姐费心,虽然我的日子一天天短了,可胜在孩子们都孝顺。身体有他们关照着,一向没什么大病”   颜艺珠似为这话松了口气,“这就好,上次得了一件紫檀木雕的佛像,正准备哪天拿到官邸去同您一起赏玩来着,也不知方不方便?”   话说得含蓄,但在场的人都听得出里面的意思,到官邸去赏玩是假,把宝贝送过去才是真。   老太太脸色丝毫未变,“是么?说起我一位老友也喜欢佛像珍藏,不如到她那儿去,我们还能办一个鉴赏会呢”   以虚化实,看似给了颜艺珠面子,但却连官邸的门都不会让她进。   颜艺珠脸色一僵,还未开口,老太太又道:“到时阿凉也一起去,你眼神比我们这群老家伙利索,也能当当奶奶的眼睛”   老人家对着颜艺珠一口一个“颜小姐”,在许凉面前却自称“奶奶”,其中亲疏,不言而喻。   虽然其他不知内情的人只当这是一场寻常谈笑。但自视甚高的颜艺珠却觉得颜面扫地,她心中怒意翻涌,立时就要沸腾出来。   颜艺珠忽然想起来似的,把自己身旁的男人拉着上前了一步,对众人介绍道:“这是我今天的男伴,一位形象设计师朋友”   其他人均为她这话感到好奇,都知道颜艺珠出了名的眼高于顶。在她心里,只有处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才有资格同她亲近。   今天倒是奇了,竟带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形象设计师来。这完全不是她的风格啊!   这次老太太没有说话,微娘接了一句:“你好,很高兴你能来参加叶氏的拍卖会”   颜艺珠眉梢一挑,目光直逼许凉,“许小姐不跟我这位朋友打个招呼么?毕竟你们也是熟人”   许凉淡然自若,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何时添了个熟人”,她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在那位设计师身上,直让对方出了一身冷汗,讷讷不知该如何开口。   颜艺珠见身旁的男人濡嗫着不说话,皱了皱眉,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   设计师这才额头冒着虚汗,抬起眼睛,说:“今天来,是想跟许小姐商讨一下,该如何赔偿我工作室里那间被你烧毁的房间”   话音刚落,四周哗然。都看着许凉,开始交头接耳。   许凉只当没听见,轻笑一声,质问道:“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如何能烧毁一间屋子?说话不能空口无凭,信口雌黄,否则我会告你诽谤”   她言辞一厉,设计师便开始不知所措,心里有些后悔同颜艺珠一起出席拍卖会。毕竟那日滔天的火浪,还有那群凶神恶煞的许凉下属,想想都能吓破他的胆。   慌乱间,正想将此事咬定,一个端着酒杯的侍者突然从旁边一撞,设计师身体往旁边一倾,人没摔倒,倒是裤袋里的东西一下子落了出来。   还没等设计师反应过来,侍者手脚利落地将一个泛黄的本子捡起来,没还给设计师,到顺手交到距离最近的微娘手里。   一看封面上,两个赤身裸体,交叠在一起的画像,微娘脸色大变。   老太太看她脸色不对,拿了过去,翻看两页,其中的画面不堪入目。她老人家的脸色骤然一沉。   站在老太太旁边的几位名门夫人余光瞟了一眼,也是目瞪口呆。   颜艺珠带来的这人真是不知廉耻,这样的慈善场合下,竟把这种淫书带进场内,简直有辱斯文!   老太太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颜艺珠,沉声道:“颜小姐自己看看吧。想来我们叶家一向是清白世家,开创慈善事业,也是为了造福一方,自认一身正直干净。可今日颜小姐带来的这人,光天化日,竟把这种东西带进来,在场还有众多教养一流的夫人小姐,岂不是要脏了她们的眼睛!”   一向对人和善的老人家骤然生气,字字珠玑,直指人心。颜艺珠脸上再也绷不住了,这会儿也顾不得去追许凉,忙为自己辩白道:“老太太这话果真冤枉我。这人只是我偶然认识,因为这次拍卖会上,补妆之类用得上他,为图省事,便带着他来了。谁知道他竟是这种人!如果我真清楚他的人品,又何必带他来打自己的脸?”   说着颜艺珠便两眼盈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这是叶家的主场,要真再深究,最终坏的是叶家的名声。   老太太递了个眼色。微娘颔首应了,正要抬脚去叫那几个警卫员,便有个面熟的冷脸年轻人赶到,一把拎起那个被诸人唾弃的设计师,押着往会场外面去了。   只因开始只有离老太太近的人旁观了整个过程,还有些一知半解的实在好奇,便争相询问。一时间,盯着颜艺珠窃窃私语的人一波又一波。   颜艺珠尴尬地站在那儿,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只是别人都是在暗中交流此事,她又哪里能上赶着去解释呢?   对着那些投在自己身上,幸灾乐祸的目光,她闭了闭眼睛,长长的指甲掐进血肉里。   总之各位名媛们今天倒是不虚此行,既在叶家人面前露了脸,也看了一场好戏,着实让人心情愉快。   于是不少人在进入拍卖会会场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容。   拍卖会即将开始,与会者都找了位置坐定。许凉坐在老太太旁边,悄声问道:“奶奶,今天有个大善人要跟为山区的孩子们做贡献,您可要成全她哦”   老太太看见许凉眨巴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虚点了她一下,“鬼丫头”。   颜艺珠就坐在许凉她们的斜后方,看老人家和许凉亲昵说笑,心里翻江倒海。   只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女人,心机倒不少,在叶家人面前装得纯善,谁知道包藏多少祸心!   嫉妒把颜艺珠的心给堵死了,她找不到一条畅快的出路。只知道这世上有人要越过自己,就是不行!   宽阔的会场已经坐满了人,众位往四周一看,只觉得这次的布置独具匠心。墙壁上挂着的不是名师名画,而是一幅幅出自山区孩子之手的彩色绘画。   各种斑斓的色彩,光明的向往,恰好呼应这次慈善拍卖的主题。   拍卖的主持者,是一个著名古董拍卖行的专业人员。   拍卖行听说做善事,免费向基金会推荐了一位主持者,听说在业界的机智名声数一数二。   “非常荣幸能主持这次由叶氏基金会组织的慈善拍卖……”,在主持人精简的发言之后,拍卖会正式开始。   许凉把玩着手里的拍卖牌,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游戏开始了。   四个保镖看守的保险柜被打开,主持人带着一双白色手套,将第一件拍卖品拿了出来,开始介绍道:“明朝画家张允慈的后期作品,长八十厘米,宽四十厘米……”   介绍完毕,主持人最后道:“竞拍底价为五十万”   底下一阵低声交流之后,一个短发夫人举牌道:“五十二万”   另一个红色礼群的年轻女人举牌,“五十五万”   ……   当加价到七十万的时候,主持人扫视全场,问:“还有人加价吗?”   许凉抿唇,终于开始举牌:“八十万”   这个加价跨度有些大,引来一阵喧哗。   只是没多久,许凉斜后方有一道胜券在握的女声稳稳地说:“一百万!”   许凉再次举牌:“一百一十万”   颜艺珠心里暗哼,“一百二十万”   竞拍价格到了最后,叠加到了两百万,是竞拍底价的四倍,远远超过那幅画本身的收藏价值。   主持人当然看出两位女士在暗中较劲,心道果然是拿钱在搏高低。可面上却稳重如常,说道:“两百万一次,两百万两次,两百万三次”,一锤定音,他伸手示意颜艺珠所在的方向,“恭喜牌号为二十二的这位小姐,获得这件珍贵的名师珍品”   许凉故作懊恼地扭头瞪了颜艺珠一眼,后者则以胜利者的姿态抿唇一笑,那份得意的劲头,周围人都瞧得出来。   接下来的几件拍卖品,许凉都铆足了劲儿,想要拍下来,但最后都无一例外地被颜艺珠高价截胡。   看着许凉一副恼恨得不行的样子,颜艺珠心情飞扬得快升到云端。   为了将许凉踩在脚底,花再多的钱,颜艺珠也心甘情愿。   到了最后,近一半的拍卖品,多达三十多件的珍藏,都被颜艺珠收入囊中。而许凉竟一无所获。   拍了近两个小时,便到了最后一件,是一幅名为《相恋》的油画,作者更是闻所未闻,名叫子润。   这幅作品,是许凉捐赠出来的。   主持人在介绍时道:“虽然我学识浅薄,并不知道子润是哪位名家。但这幅画没有出现任何人物,只有两双手,却让人感到一股温馨。我曾有幸主持过多场名画拍卖会,这一幅的作画技艺,不输任何享誉世界的知名画家”   他给出如此高的评价,在场的人自然跃跃欲试。   只不过这件作品,许凉志在必得。   主持人这时候道:“这幅作品的捐赠者给出的竞拍底价是,一百万”   一个在画界毫无知名度的作者,却给出这么高的竞拍底价。一时间,场中无人举牌。   “一百一十万”,沉默没有维持多久,便被一位中老年妇人的声音打破。   循声一看,却是叶家老太太身边最亲近的人,微娘。   独具慧眼的老太太都有意于这幅画,其他人自然争先恐后,竞相举牌。   这些人当中,自然没有颜艺珠,因为这是许凉捐出的藏品,她自然没那么傻,拍下来给自己添堵。   最后价格抬到一百万五十万,许凉举牌,“一百六十万”   颜艺珠沉吟一会儿,扬声道:“一百八十万”   许凉:“两百万”   颜艺珠:“二百二十万”   ……   当颜艺珠将价格提到五百万的时候,拍卖会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道低沉磁性的那声在空气中荡漾开,却震颤在每个人的心里,“我出一千万”   众人回头一看,之间一个挺拔身姿迎光站着,长身玉立在门口,那深邃五官当中浸透出的魅力像女人幻想中的写真,在这一刻被全部实现。   叶轻蕴谁都没看,冲人群中坐着的许凉眨眨眼睛。   颜艺珠见两人眉目传情,更加怒不可遏,快把自己的下唇咬穿了。   她忽地眯了一下眼睛,扬声道:“叶先生连拍卖牌都没有,空着手竞拍,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这时候颜艺珠完全忘了,此行的目的是要作戏给颜氏高层看,自己已经有了向叶轻蕴求和的姿态。   别指望一个妒火中烧的女人,仍心存理智。   今天参与者,都是给叶氏面子的人上流人士,没想到还一个同发起人硬顶的嘉宾。全场静默,都等着后续发展。   这时有一道弱弱的女声响在空气中,“他和我是一家的”   叶轻蕴差一点就要喷笑出来。真想把阿凉揉巴揉巴抱在怀里,这细小的声音,无疑是在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不教他心花怒放?   他目光粲然地笑起来,眼眸里含着初绽的诗篇,接着点头承认道:“对,我们是一家的,我的意思,就是许小姐的意思”   这话里透出的意思,劈在每个不知情者的脑海里。其中大多数对叶轻蕴有意的世家小姐都一副失望垂泪的样子,会场一下子炸开了锅。   但拍卖会还没有结束,在主持人几句控制场面的话之后,说道:“许小姐和叶先生出价一千万,还有没有人加价?”   全场没有异议。   主持人便点头:“一千万一次……一千万两次,一千万三——”   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截断,“我出一千五百万”   叶轻蕴拿过许凉手里的竞价牌,举起后淡然道:“一千五百万”   颜艺珠目光像淬了毒,发射过去。她全身的血都冷掉了。叶轻蕴和许凉早有在一起的苗头,但从没像此刻这样,赤裸裸地摆在眼前,刺目得让人全身发抖。   她再开口,便闻到自己喉咙口一阵血腥气,“两千万!”   颜艺珠完全是在拿钱撒气了,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   叶轻蕴举牌:“三千万”   再加价下去,显然不明智。不仅是这幅画不值这个价钱,传出去,在颜氏高层当中又是一场风波。   想到这儿,颜艺珠握紧竞价牌,手被硌得生疼,最终仍含恨妥协,把手撒开。   最终这幅《相恋》,竟被它的作者拍下来。   拍卖会至此圆满结束。   颜艺珠从未像今天一样觉得挫败,她虽然在拍卖过程中压了许凉一头,但最终败给叶轻蕴。   输得不仅是拍卖品,更是感情,人心。   恍惚中,听见主持说,“下面有请主办这次拍卖会的叶氏基金会代表许凉致辞”   颜艺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那位身着旗袍立领,荷叶裙摆礼群的妙曼身影,款款地走上台去。   只听她说:“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参加这次叶氏基金会的慈善拍卖。这次拍卖的全部所得,都会在各界人士的监督下,捐赠给山区的贫困儿童,用以修建学校,增强儿童医疗保障等方面。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对此次拍卖做出巨大贡献的颜艺珠小姐表示衷心的感谢,因为这次拍卖资金一半都来自颜小姐,山区的孩子们会为您祈福……”   许凉说完,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颜艺珠目眦尽裂,险些呕出一口鲜血。原来许凉正是这次拍卖会的主办人,那么刚才自己超市价好几倍拍来的东西,都是在为许凉在基金会里的成绩增光添彩。   那些加起来一共只值一千万左右的东西,她却花了八千多万。   赔了夫人又折兵!   颜艺珠此刻恨不得将台上那张笑脸撕成碎片。   许凉从台上下来,站在叶轻蕴旁边,周围的人一瞬间涌上来,争相在叶轻蕴面前露脸。   颜艺珠阴沉着脸,站在人群之后,怒气滔天。   这时候有工作人员上前来,拿了拍卖物品的协议来给颜艺珠签字。打掉牙齿和血吞,她手发抖地签了字,头也不回地离开。   拍卖会后,便由基金会工作人员引着到了酒店餐厅用餐。   许凉到休息室,正准备换一身利落衣服,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拥住了。   叶轻蕴呵着气轻吮着她象牙白的耳朵。接着低声笑道:“今天叶太太真让人刮目相看。说说看,谁和你是一家的?”   许凉脸颊红得滴血,她刚刚脱口而出,倒成了他的把柄。   便装傻道:“奶奶和微娘都和我是一家的呀”   他头一偏,唇抵在许凉的侧脸上,“小东西,还敢跟我玩心眼儿?”   ------题外话------   更新来啦O(n_n)O~ ☆、254.大不了被人骂变态   许凉转过身去,同叶轻蕴细细地接了个长吻。两个人都有些气息不稳,稍稍拉开一些距离,久久对视,谁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我今天真怕拍不回那幅画”,许凉脸埋在他怀里,小手抓着叶轻蕴的衣襟。   叶轻蕴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心思,怕她多想,便抚慰道:“没关系,即使今天她得到那幅画又怎么样,你得到的是人”   许凉嘴唇忍不住往上翘,“不过叶先生的大作还真是值钱,一卖就是三千万”   叶轻蕴伸手挠她,许凉娇笑着直往一旁躲。   他一副不饶人的样子,“好啊,竟敢取笑我。不就是因为我把自己的画买了么?”   许凉点头:“估计你从此在画界会声名鹊起,一画难求”   叶轻蕴失笑道:“那到时我卖画,你收钱”   夫妻两个目光一触,都忍不住相望而笑。   许凉作为基金会的理事,换了衣服也不敢多耽搁,和叶轻蕴又转回了餐厅。   餐厅内部打着一层金色的柔光,里面金碧辉煌,正前方的墙壁上投影着基金会的logo。   老太太撑到这时,便有些精力不济,等许凉他们回来,便跟二人说了一声,由微娘陪着,打道回府。   剩下的事,自然由他们夫妻两个应酬。   要说叶轻蕴出席这样的场合,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但因许凉的缘故,又少不得陪她四处应酬。   当别人问起两人的关系时,叶轻蕴眼睛里便浮出幽微的笑意,直言道:“那时必定请你来家里喝酒”   这酒是什么酒,都心知肚明。   因他是枝州最被各位名媛看好的佳婿,此时话里话外都是有了巨大的失落,但人家有了喜事,对方还是顶级豪门叶家,再怎么样也得撑出个笑脸来说恭喜。   直忙到下午,送走了一批批客人,许凉脸上的笑容才落下。转而垮着脸冲叶轻蕴撅了一下嘴唇,“好累”。   刚才在众人面前端庄秀丽,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她便端不住了,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叶轻蕴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刚开始是要累一些,等将来你都熟练了,神经就不必绷得这么紧”,在他看来,许凉做事认真得可爱,今天这样的场合,有他和老太太撑场,只要不出差错,别人也要满口盛赞。   可她偏偏连细节都做得十分周到完美,赢得众人的口碑。他的疙瘩尽了全力。   叶轻蕴带着许凉上了车,两人便抱在一起不动了。   静默了好一会儿,在他以为许凉已经睡着的时候,她忽然出声道:“你平时出席活动的时候,也这样累么?”,原谅她是个不称职的妻子,以前只顾着活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不够关心他,爱护他。   她这样问,叶轻蕴愣了一下,俄而又展眉微笑,“我可不像你这么较真儿,要不乐意应酬,就推给谭柯宁他们,除非万不得已,一般不会亲力亲为”   这个傻瓜,把他想得太脆弱了。要是自己不乐意,谁敢说一句不是?   许凉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小小地打了个呵欠,睡意逐渐赶上来,她睫毛颤了颤,在他胸口蹭了一下,终于睡着了。   叶轻蕴只让司机将车停在别墅门口,便让他离开。   许凉还没有醒,他动也不敢动,一直维持同个姿势。但心里装着的,是无限的满足。   过了一会儿,竟下起雨来,淅淅沥沥地轻轻敲打着车窗,像歌者小声的吟颂。   很安宁,车里车外成了两个世界。他们被外面的风雨一衬,更显得温暖安心。   许凉好一会儿才醒过来,眯着眼睛,看见雨水淋漓地挂在车窗上,又顺着玻璃滑落。   “下雨了?”,她轻声念到。   为了避免她懊恼,叶轻蕴手麻了也忍住了不在她面前表现出来。面色如常地说:“走吧,这会儿严姨肯定做好饭了”   两人同撑了一把伞,下了车,一直行到院子里。   院儿里好些话都开了,成了一片斑斓世界,看着赏心悦目。   两人驻足看了一会儿,这才进了屋。   严姨看他们回来,便说饭菜已经摆在饭厅里,她这时就要走。   许凉关心道:“外面下雨了,严姨带伞了没有?”   严姨一笑,点头说:“带了,谢谢叶太关心”,说完,才跟两人告辞出门去。   叶轻蕴上去换了衣服下来,看见许凉手托着腮,在仔细观赏着从拍卖会商品拍下来的画。   他过去,手揽着许凉的肩膀问:“本来就是画给你的,干嘛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   许凉说:“除了我们两个,还有谁知道这幅画是给我的呢?比如说今天,颜艺珠知道这幅画是你画给我的,她也不会花那么大心思来抢”   叶轻蕴状似十分赞同地点头,“她只会直接把画给撕成碎片”   许凉扫他一眼:“这怪谁?”   他眼睛里升起雾霭一般润泽的笑意,揉了揉她的头发,“绕了这么半天,原来是在吃醋”,看她张嘴就要反驳,叶轻蕴赶紧抢先说,“不就是给这画正名么?很简单”   他一手拿画,一手牵着许凉,去了书房。   叶轻蕴将书桌上的台灯开到最亮,将封好的画从框里取出来。接着研墨取笔,在画上的印鉴旁边又题了一句,“子润赠爱妻许凉”。   他笑吟吟地扭头看她,许凉果然心满意足的样子,失笑道:“终于高兴了吧?”   许凉哼了一声,“勉强及格吧”   “这可不行,我从来是满分获得者”   “你的满分很多呀,腹黑,傲娇,闷骚,这几点上你一向名列前茅”   叶轻蕴磨了磨牙,一把将许凉抱到书桌上,她惊呼一声,发现对方已经开始解自己礼群上的盘扣。   她赶紧求饶道:“叶先生哪方面都满分”   “在床上也是?”   许凉警惕着那只伸到自己衣服里面的手,谄媚道:“是,在床上一直受到叶太太的好评”   叶轻蕴手探得更深,挑眉道:“可我在床上想得两百分”   许凉非常坚决地摇头:“叶先生,做人不能这么贪心,伤肾”   他的吻印在许凉的锁骨上,低声道:“那你给我补补”   这一补太销魂了,许凉娇媚的细哼声在书房当中波澜迭起,听得叶轻蕴满心火热。   最后她一声长吟,竟晕了过去。   叶轻蕴也闷哼着,伏在她颈窝当中,粗喘不已。   把许凉抱到浴室里洗了澡,叶轻蕴心里也颇有些懊恼。明知道她今天受了累,自己居然还是没管住欲望,动作还那么激烈,她大概会生气的。   将许凉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净,给她穿上睡衣,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床上去。   许凉是被饿醒的,她做起身来,发现全身跟散了架似的,于是只好重新躺下去。   这时候台灯被按亮了,叶轻蕴微微支起身体去查看她的神色。   许凉本来有一点生气,但见他因为小小的动作,被子往下滑,露出肌理匀称的上半身。怒意瞬间就烟消云散。   美男计!赤裸裸的美男计!   不过她偏还就吃这一套,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声音沙哑地说:“我饿了”   叶轻蕴起身,没找见自己的家居服。便掀被起身,只穿着一条内裤去了衣帽间。   许凉将脸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目光跟着那道修长的身影打转。   她害羞又自豪地想,比起九哥那些韩国欧巴都弱爆了,果然大长腿还是自家的好啊!   叶轻蕴回来得很快,他只随手拿了一条牛仔裤穿上,上半身仍什么都没穿,巧克力腹肌延展到皮带之下,性感得让许凉捏着鼻子,生怕鼻血喷出来。   他站在床边,向许凉展开双臂说:“过来,我抱你下去”   许凉做了几秒的激烈思想斗争,还是奔到他怀里去了。   叶轻蕴轻而易举地托起她,许凉两条腿圈在他毫无赘肉的腰肢上,手搂住他的脖子。   他刚一动,许凉发现他耳朵上有一颗淡淡的痣,便凑近了看,呼吸轻柔地喷在他的颈边。叶轻蕴喉结动了动,“干什么?”   许凉说:“你耳朵上有颗痣,看起来好可爱”,说着,在那颗痣上亲了一下。   叶轻蕴全身一僵,耳朵是他的敏感地带,此时被她柔柔地吻着,心里便扬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许凉觉得好玩儿,嘴唇又贴上去,叶轻蕴顺着这个姿势,一把将她抵在墙壁上,眼睛喷火道:“安分些!要不是刚才给你洗澡的时候,看见你那儿伤了,我就——”,他咬牙切齿。   看她那里的伤势,至少好几天不能碰她。这时候她还敢来撩拨?欲火加怒火,直冲叶轻蕴的天灵盖。   许凉将脑袋耷拉在他肩膀上,叶轻蕴的火气一下子哑了。他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说:“乖啊,不是九哥故意凶你”,他做了个比喻,“就像你最喜欢的红烧肉,却因为感冒不能吃,你心里恼不恼?”   许凉都快哭了,“怎么别人就是手心里的奶茶,我就只能是碗里的红烧肉?”   叶轻蕴无语,这个根本不是重点好吗。   到了饭厅,叶轻蕴没动那些菜,给许凉下了一碗小馄饨,她吃得挺香。   终于吃完了迟来的晚饭,夫妻两个收拾一番,回房上床。   许凉刚刚睡了一觉,便有些睡不着。她在叶轻蕴怀里蹭来蹭去,然后他也睡不着了。   “干嘛?”,他侧身看她。   许凉嘴里突然蹦出一句,“你说到底是种子不够好,还是土壤不肥沃?”   叶轻蕴轻拍着她的背,“什么意思”   “那我们怎么还没有宝宝?”   他手顿了一下,“我们年年都做了体检,身体都没问题。孩子都是看缘分”,其实这方面他挺担心,上次盛霜差点儿流产的事,在叶轻蕴心里留下了阴影,要许凉遇上类似的情况,他得心疼死。   许凉听他语气并不热络,便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孩子?”   叶轻蕴怕她误会,解释说,“说实话,我很盼着它。但听说这种事,越急压力越大,孩子更加怀不上。再说,生孩子大人也有风险。孩子和你之间,我选你”   许凉虽然心里感动,但觉得他太紧张了,“你怎么把孩子说得像我的催命符?以前你还说要生十个八个呢,现在就该注意了”   叶轻蕴一个都怕,更别说十个八个了。孩子连个影儿都没有他都快产前抑郁症。   他没说话,许凉就用怂恿的口气说:“你想想,有个孩子,不管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我的眼睛,你的鼻子,我的嘴巴,你的脸型,组合在一个活泼的小生命里面,多神奇!”   叶轻蕴捂住她的嘴巴,再说下去,他都恨不得明天就生一个出来。闷声勒令她道:“睡觉!”   许凉拨开他的手,果然不再说话,沉入梦乡当中。   她倒是没心事地睡着了,被她弄醒的那个反而毫无睡意。叶轻蕴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心里最隐秘的热望被她勾了出来,让他如何睡得着?   第二天颜艺珠在叶氏基金会豪掷八千万的消息登上了新闻头条。在一众慈善土豪的呼唤声中,她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   虽然心里沉着闷气,但这一大笔钱也不是没有用处。至少颜氏高层那边有了松动。   同时传出的另一条新闻,很快就盖住了颜艺珠的风头,就是整个南方第一贵公子叶轻蕴名草有主,未婚妻早就内定,已在叶氏基金会管理事务。   不用其他证据,只提也是基金会几个字就把叶轻蕴的婚事定死了。众所周知,基金会的最高管理人就是叶氏的当家主母,人家已经在里面开始接手工作,就表示受到了叶家的认可,结婚是早晚的事。   新闻一出,全华闻随处都是心碎的声音。前头就有传闻叶先生和一名美貌女子过从甚密,华闻女员工只当是传闻,现在证据摆在面前,再不能自欺欺人。   这消息一冒头,叶轻蕴倒是神清气爽,方誉就遭殃了。他时时刻刻都在被人询问——   总裁真的有未婚妻了,不是我在做噩梦吧?   方总助,到底谁那么大能耐,拱上了叶先生的龙床?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你不告诉我,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   方誉觉得自己真快干不下去了,冒着生命对一众要死要活地女人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民众对于叶轻蕴的未婚妻自然十分好奇,媒体顺势去扒皮,但人家的身份保密。即使有人将那位未婚妻和裴意初的经纪人对上号,也没人敢透露出去。   毕竟媒体人也是人,都怕死。   叶轻蕴自然也发现最近华闻气氛低迷,他看了只觉得好笑,发话下去,组织员工去泰国旅游。这下公司里面又开始欢欣鼓舞,歌功颂德。   不过传闻这建议是叶先生的未婚妻最先提出的,说是她每每去华闻,见员工们都勤劳辛苦,是该嘉奖放松一番。   职员们画风一转,又开始对总裁未婚妻一阵猛夸。许凉霎时成了民心所向。   叶轻蕴将这事在谈笑间说给夏清江听,后者笑得话都说不出来。   夏清江在几天前就出院在家调养,在温璇的悉心照料下,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怕他出去又磕着碰着,温璇一直不许他出门胡来。   只要温璇在家陪着,夏清江在家画地为牢也心甘情愿。两人同吃同住,他不知道有多美满。   叶轻蕴隔三差五就来探望,有时候带着许凉,有时候他自己一个人,说几句话就走。   夏清江没觉得这种生活无聊,反而自得其乐。   叶轻蕴见他眼睛里阴云散了不少,只觉得比起夏清江,自己的坎坷也不算什么了。   温璇泡茶手艺一流,茶过三盏,叶轻蕴才告辞离开。   夏清江看着院子里浇花的身影,笑不起来了。   温璇反身进来,看他盯着自己不说话,心里觉得怪异,问他道:“怎么了?”   夏清江抿唇:“你要出国,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温璇脸上一白,垂眸不说话。   她本来计划的是,趁夏清江不知道自己生病,离婚去国外做手术。上次她忽然人事不省,他一定会有察觉,但两人从未正面谈起过这事,温璇只盼着他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脱身也更容易一些。   到现在,她仍然不敢把所有事全盘托出。   夏清江淡声道:“你是不是还指望着我对你生病的事一无所知,一个人出国,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一个人生生死死,听天由命?”   温璇手指绞紧,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夏清江动作极快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就像她身后就是悬崖,再往后,就要当自己的面跌进深渊里去。   她没料到夏清江知道得这样透彻,全身都在发抖。温璇颤着声说:“对……对不起,我知道你很生气”   夏清江怕她情绪太激动,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安抚道:“小璇乖,我没有生气,就是心疼你”   温璇依偎在他怀里,眼泪成串地往下落,她哽咽着说:“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我害怕,怕你跟我爸爸一样”,一想到夏清江或许会走父亲的老路,她便要堕进无边的黑暗当中。   夏清江一颗心都被她的眼泪给泡皱了,话从她嘴里亲口说出来,便给人一种心碎的滋味,他眼睛里浮起的泪水,像一层冰裂纹,“你可真狠心,不光对我狠,对你自己也狠”   “可是,我没有办法让你看见我出不了手术室。所以哪怕你出去找其他女人,我一面心痛,又一面高兴——你心里没我了,我们就可以好聚好散”   夏清江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落,“你光想着我,你自己呢?我去外面花天酒地,你心里就不痛么?”   她泣不成声:“我当然痛啊!可是……我宁愿痛的那个人是我!”   这句话刺进心里,夏清江身体矮下去,他在温璇面前跪了下来。   眼泪一滴滴地砸在温璇的拖鞋上面,他风流了小半辈子,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个女人爱他,爱成了两腿直立的兽!   两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温璇的眼睛哭得红肿起来,夏清江声音沙哑地对她说:“以前种种,都是翻过篇的事。从今天开始,你不许离开我的视线哪怕半分钟”,说着他从一旁拿出一副手铐来,不顾温璇的阻止,一人一只手,铐在了一起。   接着他一本正经地说:“钥匙我扔了,你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得陪着”   温璇哭丧着脸问他:“我上厕所怎么办,难道你要跟到女厕所去?”   夏清江脸上讪讪,他心一横,说:“我不管,大不了被人骂变态”   ------题外话------   夏清江和温璇算是有个交代了,后续他们之间就无虐了,温璇手术后,他们就要过上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幸福日子了。祝福他们吧O(n_n)O~ ☆、雅蠛蝶(用力)过度   颜艺珠自从叶氏基金会拍卖后,拿回了一堆拍卖品,只不过全都被她封存在杂物间里,因为她一直视这些东西是耻辱。   从未有人这样让她尊严扫地,多年经营的高傲形象,只一瞬就化作泡影,让她如何甘心?   指节抵着嘴唇,她拨了内线叫来管家,当年轻男子站在自己面前时,颜艺珠嘴角扯出一抹轻嘲,“我过年的时候,到巴厘岛去,对枝州的变化不甚了解。只听说童湘入狱,隐约和许凉有关系。里面的前因后果,我都要知道,你仔仔细细地调查一遍,三天之内,我要看到结果”   管家躬身应了,轻声离开。   颜艺珠指尖绕着自己的睡袍系带,一切还未开始,她就开始预想结果。   如果仇恨的力量如预期那样强大,那么一招借刀杀人就会平息所有。   这么一想,颜艺珠心情霎时好了起来,她站起身,拉开窗帘,站在落地窗前感受到汹涌而来的灿烂阳光。   许凉下了车,也觉得今天这太阳热度像是夏天才能有的。光线烤在人身上,只想往旁边躲开。   进了美众工作室,才舒了口气。   裴意初和吴敏川照例不在这儿,工作室现在由一位职业经理人在照管,此时已经招了不少人,来来往往的,看着倒有条不紊。   一切都在走向正轨。   经理人叫吴伟,是个穿着很前卫的摩登男子,穿着打扮有时候看着花哨。乍看觉得他有些不靠谱,其实他满身花花绿绿,只是因为从小色盲的缘故。   精明,通透,眼光独到,是他给许凉的第一印象。   几次接触后,许凉和他熟识起来,说话也比以前自如。   “李慕依人在枝州,但她丈夫逝后,她一直振作不起来。每周她必要做的,便是在她丈夫的墓前拉小提琴”,吴伟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都汇报给了许凉。   许凉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好办。   工作室要打好第一仗,就必须有个好的开头。虽然觉得机会渺茫,但裴意初和许凉都认为,既然要找经纪人,不如找个既有名头,又有实力的。   李慕依便是他们的目标。   但从了解的情况来看,李慕依仍陷在丧夫的悲痛之中,请她出山,听起来有些像天方夜谭。   “她没有孩子,平常就爱呆在家里,偶尔会去国外探望公公婆婆”,吴伟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我们的突破口就在于,她最近参加了一个同城的素食者协会”   许凉看过去:“素食者协会?”   吴伟功夫是下足了的,他把一个文件夹递给许凉,“这是那个协会的资料,里面的人全都吃素,因为是自由组织的,知名度也不怎么高”   许凉随手翻了翻,说带回家去研究一下。   吴伟苦笑道:“又把这一摊推给我,自己溜了?”   许凉用很信任地口气对他说:“我十分赞同裴的眼光。我也相信,他不会把自己的事业交给一个庸碌的人。再说,能者多劳”   吴伟笑道:“现在是能者快被累死了”   “我也没闲着,李慕依是我们的重点关注对象,我身上的担子可不比你轻”,许凉裙摆一闪,便出了他的办公室。   吴伟的秘书端茶进来,但客人已经不知去向,她问道:“许小姐人呢?”   吴伟:“走了”   秘书瞪眼:“这么快?”   “你找她有事?”,吴伟扫她一眼。   秘书跟他几天,也熟悉起来,直言不讳道:“都传说三个老板里有个大美女,都想看看她的真面目呢。结果大家都在会议室,竟生生和她错过了”   吴伟笑道:“怎么一个个这么没出息,等工作室签了艺人进来,美女还能少啊?”   秘书却不以为然,“策划部的头儿是从一个上市影视公司跳槽过来的,他见过的明星按打来算。上次跟这位许小姐照过面后,惊为天人,说那些当红女明星也没哪个长得比她好看的,关键是人家那满身的气质,一看就是名门里养出的闺秀。所以大家都很好奇嘛”   说完她又满脸八卦地问吴伟,“她人怎么样,说话温不温柔?”   吴伟将文件拍在她脑门儿上,“多嘴,我看你去当个狗仔才不算埋没天分”,他这样说着,脑海里闪过那张明媚的面容,她性格很好,笑起来更漂亮,即使自己分不清颜色,但仍知道她美得动人心魄。   但许凉这不是自己能肖想的人,吴伟敛下心神,拿上资料,往会议室里去了。   再说许凉拿着文件回家,仔仔细细看了,又到网上查阅了相关资料,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下来。   听见楼下有响动,许凉出了书房,往下面一看,冲叶轻蕴挥手,笑着道:“回来了?”   叶轻蕴上了楼,看她一副居家打扮,就知道肯定宅在家里。   他笑着将她的头发揽在她背后,接着在许凉脸上亲了一口。   在家她常常都是素颜,白皙细腻的皮肤像剥开的鸡蛋。手感好,口感更是不错。   两人站在走廊上,对视凝望,只一天没见而已,相思病就害上了。   于是叶轻蕴一抱住许凉就不肯撒手,然后非拖着她跟自己一道去衣帽间换衣服。   许凉扒拉着门框不肯去,叶轻蕴一挠她痒,她便前功尽弃。   到了衣帽间,他没脸没皮地,一定要让许凉剥除他全身的衣服。   这明显是擦枪走火的前兆,许凉找了空挡就要往外溜,被他眼疾手快地抓回来。   她满脸警惕地靠在衣柜上,叶轻蕴长臂一展,撑在她侧脸旁边。   许凉心都在打颤,这可是标准的壁咚姿势啊!   叶轻蕴脸上的笑容十足邪魅,“跑啊,咱俩比比谁的腿长”   许凉干笑道:“我踩着高跷都比不上你”   他慢吞吞地道:“赶紧脱,错过了饭点,我只好把你给吃了”   说到“吃了”这两个字时,他倾身靠得更近,嘴唇在她耳朵边轻轻呵气。   许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伸手过去,将叶轻蕴的外套脱下来,又解开领带,最后是里面的白衬衫。   等扒光他的上半身,许凉汗都冒出来了。她手都是软的,眼睛一闭,解开她的皮带,咬着下唇横了心,将他的裤头往下一拉——   衣帽间里静默无声,叶轻蕴吸了一口气,哄她道:“傻乖乖,睁开眼睛往下面看”   许凉下意识照做,异常惊恐地发现,自己用力过猛,将他的内裤给扒下去了。   她涨红了脸,都快哭出来了,贴着衣柜像螃蟹似的,横着往衣帽间深处挪步,“你耍流氓!”   叶轻蕴:“……明明是你自己按捺不住”,还敢恶人先告状。   真是太丢脸了,许凉眼睛里生生被憋出水汽来。   看她真羞得不行,叶轻蕴不再逗她。淡定地把内裤往上一提,自己拿了居家服换上,冲一直维持同个姿势的某人招手,“被偷窥的是我,你不吃亏”   许凉:“你的意思是,我还得补你一张门票?”   他笑了一下,转身背对她蹲下来,说:“上来,看在你今天受惊的份上,我背你下去”   许凉脸上才放松了些,走过去,伏在他背上。   叶轻蕴反手将她固定好,长腿一立,便站起来往门外走。   许凉小声对他说:“刚刚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真是故意的我才高兴呢”   许凉:“……”   到了楼下饭厅一看,竟然有许凉喜欢的红烧肉。她赶紧从叶轻蕴背上蹦下来。   两人挨着坐下来,许凉兴冲冲地把筷子伸到红烧肉碗边,又忽地缩了手。   叶轻蕴不解地扫她一眼。   许凉悻悻地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了他碗里。   叶轻蕴瞥她道:“咱家供不起肉了,还得你谦让给我?”   许凉小可怜似的,吮了一下筷头上留下的浓香酱汁,说:“从今天起,我要改吃素了”   叶轻蕴:“你早就破了色戒,佛门不会收你”   “反正我要吃素”   他点了点头,没再多劝,一边动作一边念道,“红烧肉归我,爆炒小龙虾归我,八宝鸭归我,水煮鱼还是归我”   眼见一道道菜全都被挪到他门口,许凉这边只有一个炒白菜,一个酸萝卜汤。   她苦着脸,这贫富差距实在太大了。   叶轻蕴美滋滋地享用自己的胜利果实,挑眉道:“快吃吧,那两道全是你爱的素菜”   “我爱的是红烧肉”,她自作孽不可活。   “可你是个爱吃素的好姑娘”,他懒懒地说。   许凉立刻接话道:“我明天再开始吃素!”   他岿然不动,许凉只好恳求道,“能不能把红烧肉还给我?”   叶轻蕴哼了一声,这才把东西挪过去,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学小姑娘减肥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我要真为着一具好身材,还能跟你结婚?”   许凉立刻炸了,“我身材哪点不好?”,看他目光徐徐扫过自己胸前,她又十分没底气地补了一句,“除了胸小了一点”   看她脑袋垂下去,叶轻蕴于心不忍,干咳了一声,他说:“除了男人,我只见过你的胸长什么样。相比之下,你的胸算大的了”   拿她和男人比?许凉突然吃红烧肉的胃口都没有了,她放下碗筷,“九哥,你的安慰太残忍了”   ------题外话------   更得太晚了,大家肯定都睡了。这章的标题有点任性,哈哈哈 ☆、256.被蛇咬   许凉根据网址,在网上交了些会费,轻而易举地加入了那个素食者协会。   她运气也不错,刚好这个周末就有一次活动。协会的服务人员还特意打了电话通知。   许凉这个伪素食者就要走马上任了。她也想在其他人面前“素食”得更有底气一些,但无奈每次叶轻蕴都在旁边多加阻挠,于是大都狠不下心来亏待自己的胃。   这周末转眼就到了,叶轻蕴知道她要参与协会,心里有些不放心,毕竟没经过仔细调查。否则他们虽然吃素,但胃口还不小,他辛辛苦苦喂养的疙瘩说不定就掉进坑里去了。   于是叶轻蕴提出,让陈修跟着她。   许凉倒是没什么意见,等陈修一到,她便起身。不过叶轻蕴倒有些不想让她走,喂了她一小块的菠萝,许凉咽下说要来不及了,他顺势又喂了她一块。   一天天地,他像是越来越黏人了。不是说男人都喜新厌旧么?自己家这个倒是反常。   许凉失笑着也喂了他一块,踮起脚尖在他颊边吻了一口,在叶轻蕴失神之际,赶紧跟他道别,往门口溜了。   陈修头发剪短了一些,看起来格外精神。他笔挺地立在车旁,看见许凉出来,打了声招呼。   许凉含笑应了,转身对站在落地窗前目送自己的叶轻蕴笑眯眯地挥了挥手,这才同陈修上了车。   车子往许凉报的地址一路开去,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停在了一栋建在水上的别墅旁。   里面已经进了不少人,陈修和许凉一进去,便有人接待。   许凉嘴上说了两句,便交给陈修去应付。   这里空气潮湿,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空气中的水珠。但同时又被太阳光线给罩住,从不同角度看,空气里藏着一颗一颗的彩虹。   是个很适合放松心情的地方。   许凉和陈修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偏角落。她四处找着,都没能看到李慕依的身影,略微有些失望。   可既来之则安之,万一惊喜在后面呢?   许凉面目沉静,看起来有些清婉的端肃,有些男子为着她的美貌,顺势想坐下来,可都无一例外地被陈修给挡了回去。   于是许凉身旁最角落的位置便是空着的。   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支持者刚要开口,便有个人突然推门进来了。   只见她穿着宽大的褚色亚麻衬衫,底下一条阔型的裤子。都这个时候了,她颈上还带着一条绕了好几圈的围巾,遮得太严实了,于是只露出一双眼窝深陷的眼睛。   她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径直往许凉这边来了,然后在那个最角落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对方一坐定,许凉便闻见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很沁人心脾。   许凉一低头,看见她裤脚站着几根青草。她沉吟着回想,似乎一路来的地方,道路都显得宽阔,并不会沾上这些东西。   中年女人将围巾往下一拉,端起旁边的茶杯,往嘴里猛灌一口。然后她嘴里响起一阵轻微的,牙齿噬咬茶叶的声音。   她用余光瞟了一眼身旁的年轻女子,很意外地看见,对方往她少了一半的茶杯里续了茶水。   中年女子来这个素食者协会差不多有半年。因为她行为怪异,举止乖张,一向无人肯跟她坐在一起,更别说热心替她续水的人。   她微微一愣,看过去,那位年轻女子便对着她扬起一抹和煦的微笑。   这笑容,简直太眼熟了。   台上的主持者在邀请各位参与人谈谈自己的素食体验。当许凉旁边的那个女人站起身上台的时候,她讲将围巾拉得更低一些。   许凉目光钉在她脸上,只找到了五分李慕依的影子。因为她太瘦了,皮肤也黄,看起来毫无生机,全然枯萎了一般。   台上的人对着台下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不善言辞,最终她讷讷地说了一句,“吃了很多素菜,忘了吃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嚼在嘴里是什么滋味”   她一脸刻板,却引得台下升腾起一阵闷笑。素食者协会当中不乏一些体重超标的人,一笑起来,脸上的肥肉便一颤一颤,看起来十分可恶。   但李慕依却不在意,云淡风轻地上去,云淡风轻地下台。她的表情昭示着她对外界反应的迟钝,一个标准的未亡人形象落在人眼底了。   许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当年那个叱咤影视界的金牌经纪人么?   她突然觉得请李慕依出山的决定是错误的。即使当年再呼风唤雨,如今她也只是一届躯壳。让人觉得可叹又遗憾。   活动进行到一半,主持者宣布中场休息。   李慕依像游魂一般飘出了门外。她站在溪边,听着流水叮咚。恍惚觉得溪边的几株野花,同丈夫墓边的长得很像。   她嘴唇一抿,有了那种最干净,又最忧郁的微笑。   许凉站在她身后,觉得该跟她说几句话。不是因为工作室里的难题,而是想打破她周身吓人的孤独。   “这种花在还是花骨朵的时候,里面包着一些汁液,是甜的”,李慕依忽然开口,不知道是同许凉说话,还是自言自语。   许凉走上去一看,花骨朵的中心微微泛着一点黄,她笑了,“我先生会作画,把这里画下来,也很美”   李慕依愣了一下,脑袋里闪现一抹流光。她忽然想,把这里画在纸上,在墓前烧给自己的丈夫,这样他也能同自己领略同样的美景了。   她眼睛一亮,全身被人注入了精气神一样。从自己的帆布包当中摸出一张纸,认真地画起来。   画好之后,她偏着头打量一阵,一副十分满足的样子。   李慕依刚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一滞,对许凉低喝一声:“别动!”   接着大步走过去,将许凉脑后的树枝上垂着的一条蛇猛然抓住了,往旁边一扔。   可那条蛇也灵活,在李慕依脱手的时候,一下子咬在她的虎口处。   她闷哼一声,手上有几颗齿印,冒着红红的血丝。   许凉急坏了,赶紧从一旁扯了一根野藤,拧成一股,紧紧勒在李慕依的手腕上。   她赶紧叫来还在临时报名处缴费的陈修,让他别耽搁,赶紧送人去医院。   听说有人被蛇咬了,别墅里面骤然哄闹起来。都往外面涌,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许凉自责得眼泪都快出来,看李慕依靠在车子后座上,脸色逐渐苍白,心里慌得六神无主。   陈修看她恨不得插着翅膀,将人送到医院的样子,安慰道:“从她出血的颜色来看,应该不是毒蛇”   慌乱之下,许凉病急乱投医,说:“我能不能给她吸出来?”   陈修当然说不行,要她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向叶先生交代?   他沉着眼睛说:“我来吧”,说着就要抓住李慕依的手腕。   李慕依白着嘴唇,有些虚弱地笑了一下,“争什么,这种蛇我以前见过,没毒。否则也不敢徒手去抓”   许凉听她这样说,心里略松了一些。   适时叶轻蕴打来电话,听说了情况,便赶紧安慰道:“你别着急,我立刻让人跟医院那边说一声,你们一到,人就会被送到急诊室去”   听见他沉稳的声音,许凉乱成一团的心跳终于有所收敛。她终于找到依靠似的,眼泪涌到眼眶里,哽咽道:“九哥,你说她会没事的吧?”   叶轻蕴语气异常笃定,“是的,她肯定能安然无恙”   许凉心里渐宽,在漫长的等待当中,终于到了医院。   她去时,叶轻蕴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知道许凉心里愧疚自责,他将许凉抱在怀里,安慰道:“乖啊,我请了最好的血液科医生,马上就能做检查”   医生护士齐齐出动,将车内的伤员扶了下来。本要让她上病床推进去,但李慕依却不肯,淡笑了一下,“我自己能走进去”。   叶轻蕴即使想郑重感谢她,此时也不是时候,便跟着一群人进去了。   做了检查,果然是普通蛇类,医生给李慕依注射了血清,说要住院观察几天。   但李慕依却不肯,说在家里更舒坦习惯。   许凉上前去一把握住她的手,执拗道:“不行,您一定要在医院!一定要住院”,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一些倔强的可爱。   叶轻蕴知道她心里过意不去,连客套也顾不上了,只抓着人家的手不放,便周全地说:“您想回家也不是不可以,但请允许我的家庭医生跟去照顾,否则我太太会于心不安”   许凉在旁边,一个劲地点头。   李慕依看着她一脸紧张,生怕自己拒绝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当初襁褓里的小小婴儿,竟然已经长大成家。   眼睛又转到那位气质卓绝的男子身上,他样貌一顶一的好。以她多年的经纪人眼光来看,这样的形貌,不知要收获多少女人的目光和尖叫。   李慕依打量了一会儿,只觉得他眼熟。丈夫过逝之后,她记性就不大好了。一时竟没想起他是华闻的总裁。   许凉见她不肯点头,兀自出神,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叶轻蕴无声地将手臂绕过许凉的后脑勺,手掌盖住她的双眼,将她扣在自己怀里。语气认真地说:“如果您不答应,我太太真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李慕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终于松口,“那好,恐怕要麻烦你们了”   许凉一听,吸了吸鼻子,将叶轻蕴的手拨开,高兴地说:“您答应就好,一点也不麻烦!”   见她重新快活起来,叶轻蕴只觉得自己已经拿捏不到她情绪的好坏。无奈地一笑,嘴唇轻轻擦过她的发丝。   许凉自己没有察觉到,可李慕依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心里不禁欣慰:大概是真的很爱对方,才会像现在这样,微小的碰触也要引得眼睛发亮。   李慕依的伤口包扎完毕之后,由许凉夫妻两个送回了家。   车子停在一栋看起来有些老旧的居民楼前,侧脸的墙壁上布满了青翠的爬山虎。   李慕依惊讶于叶轻蕴的效率如此之高,刚下车,一位女性家庭医生已经等在那儿了。   她本想趁着医生没来,推脱掉的,现在全然不能开口了。   许凉和叶轻蕴,身后还跟着方誉和陈修,一群人进了狭窄的阴暗的楼梯口。上了顶层,李慕依开门,请众人进屋。   很怪异的是,她明明丧夫,但屋子里面却有两个人生活的痕迹。   只不过许凉和叶轻蕴都十分乖觉地没有问出口,答案往往令人悲痛。   虽然许凉他们都说不用忙活,但李慕依仍周到地给他们泡了茶。是那种粗茶,但许凉他们都不介意,喝得津津有味。   李慕依看得出来,这是几个家教优良的孩子。   正思忖着避免打扰李慕依休息,趁早告辞为好,一个梨花木柜子上的电话却匀声响起来。   李慕依坐在窗边,笑着请求道:“能不能请许小姐帮我接一下电话”   她的右手伤了,的确不方便。况且许凉又离得最近,她便点头说好,将电话接起来。   那边传来一道温柔化水的女音,带着关切问:“慕依,最近过得还好吗?”   ------题外话------   昨晚失眠了,今天一天头都是晕的,喉咙痛得要命,整个人都不好了,今天要休养生息,木有二更哦。好心痛,今天是周五,但我却无力二更/(tot)/~ ☆、257.他被你给气死了   “您好”,许凉礼貌地说,“李阿姨手伤了,现在不方便听电话。有什么我可以帮忙转达的吗?”   那边顿了很久,久到许凉以为已经断线了,那边才说,“你帮我问候她一句,就说我会在下周会回国看她”,这时候她说话的声音好像跟刚才不不一样了,迟缓一些,滞塞一些,像是在留恋和回味。   许凉应下了,又问:“还有什么吗?”   “哦”,清婉的女声好像在神游天外,细听又带着几分紧张,“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下次回国是否还在慕依的居处能见到你”   她这样客气,许凉倒有些不好意思,便说:“我叫许凉,今天因为出了一些事情,送李阿姨回家”   那边又顿了一下,但仍没有挂断电话。许凉有些奇怪,这通电话持续的时间不短了,想了想说:“既然这样,我先挂断?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电话那头略带着失望,不过还是顺着她的话说:“没有了,请转告她好好保重身体,再见”   许凉:“再见!”   收了线,许凉将女子所说的话一一转达了。李慕依听完后,状似不经意地瞧了一眼,“我这位老友,就是客气”   许凉不知这话该怎么接,只好笑了一下。   时间不早,怕打扰李慕依休息,许凉和叶轻蕴便带着人告辞出来,只留下了那位家庭医生。   上了车,许凉偎在叶轻蕴怀里,眉眼间带些疲惫。她着实心惊胆战了半天。   轻轻呼出一口气,她自言自语道:“幸好李阿姨没事”   叶轻蕴听见了,安慰她说:“好人有好报,你别担心”   许凉脑袋钻进他怀里,闷声说:“我今天是带着计划故意接近她,只不过反倒被人给救了,这样一想,我恨不得钻到地缝里面去”   叶轻蕴把她扒拉出来,捧着她的脸,同她视线相接,神情专注地说:“这个结果我们谁都不想看到。你即使带着小心思,但也没有坏心。医生也说,她修养几天就可以痊愈,你没必要把自己困在愧疚里面,闷闷不乐。再说,要换做是我,我不忍心那蛇咬你一口”   听到最后一句,她不禁笑了出来,“哪有你这样的,说话全都偏着自家人。要是有蛇去咬你,我也给你挡着”   他心里虽然熨帖,但面上却板着,“你细皮嫩肉的,真有什么差错,岂不是要让我悔恨终生?阿凉,你听着,在我面前,你尽管自私”   感动加上今天受到的惊吓,许凉眼泪便有些憋不住了,她一张嘴正想说话,但结果却是:“呜~~”   叶轻蕴将她抱在怀里哭笑不得,“真像个孩子,水做的娃娃”   她才没那么幼稚呢!许凉一边眼泪直流,一边隔着衬衫,在他胸口咬了一下。   叶轻蕴闷哼一声,“你还真下得去嘴”   许凉回到家,先给微娘打了电话,问了几个活血化瘀的补身药膳。听后一一记下,嘱咐严姨明早按方子做了,她要带走拿给病人。   严姨应下了,说明天会早些去买菜,再到别墅。许凉笑着说:“那就麻烦你了”   到了第二天,严姨来得果然很早。因为叶先生不喜欢药膳的味道,她便关着厨房门做的。   许凉下来,第二道药膳已经快收尾。   叶轻蕴一听药膳两个字就皱眉,生怕味道蔓延出来,早饭吃得十分潦草就去了公司。   许凉只觉得好笑,眯着眼睛送他出门的时候乐了好一阵。   叶轻蕴不满地拧了一下她的脸颊,“你好歹得跟我一个战线上啊”   “即使我们一个战线上,也因为智商的差距不在同个水平线上”,她难得抓住机会反击。   叶轻蕴嗤笑道:“真是长进了,竟然敢顶嘴”   看他立马就要有所行动的样子,许凉赶紧把脑袋埋进他怀里,“嘤~我没有”   他无奈道:“好好说话”   “九哥,你胸肌好硬,昨天把我牙齿硌得发疼”   叶轻蕴直恼她这张叽叽喳喳的小嘴,一把将她抵在玄关墙壁上深吻,直让她呼吸深深。   许凉觉得胸腔的空气都快被他掠夺得一干二净,等他结束这个吻,终于喘着大口呼吸,怒瞪他道:“你每次都恃吻行凶!”   叶轻蕴笑吟吟地拍拍她的脑袋,“我只是想向你证明,我们有差距的不仅是智商,还有体力”   许凉气鼓鼓地说:“一大早起来,你就不能对我行行善么?”   他逼近一步,俯身凑到她耳边,似笑非笑地轻声道:“我只吻了一下而已,比起在床上施展我的体力,已经不知仁慈多少倍”   许凉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握着两只小拳头,眼睁睁看他心情甚好地出门离去。   最可恶的是,他走到车旁,刚拉开车门,见她气咻咻地站在门口怒视自己。抿唇一笑,衣冠楚楚地冲她送了个飞吻。   这下她终于怒不起来了,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等许凉回屋之后,严姨已经将药膳包装好,放在饭厅的餐桌上。   许凉对严姨道了谢,拿上东西,便出了门。   因为早上堵车,半个小时之后,车子才到了李慕依小区门口。   司机要帮许凉提东西,许凉道了谢,然后说她自己来。也不用跟着她,独自上了楼。   按了门铃好一会儿也不响,许凉只好开始敲门,开门的是那位家庭医生,跟许凉客气地打招呼,迎她进了门。   李慕依这时候正在测量血压,不便说话,只好笑着跟许凉点了点头。   她看起来精神倒比昨天被蛇咬之前还好一些,许凉见了自然高兴。   等血压测量完毕,医生看了,说一切正常。   许凉又忙拿出药膳,让她帮着看看是否对李慕依的身体有帮助。   医生说食补对身体恢复疗效不错,可以适当进补。   许凉放了心,等医生离开后,她便自己忙活开了,将益气补血的药膳盛进碗里,放到桌上,道:“李阿姨,我们家的严姨一大早帮着炖的,您趁热吃吧”   李慕依谢过她的好意,“你忘了,我是素食主义者”   “额……”,许凉瞬间卡了壳,想了想又说,“没关系,素食也可以偶尔偷懒。现在连和尚都可以结婚,您吃点儿肉合理合法”   李慕依被她强词夺理的说法给逗笑了,看她两眼亮晶晶地装着期盼,实在不忍心让她失望,便端起碗开始细嚼慢咽。   许凉没一道药膳都盛得不多,但李慕依各尝了些就饱了。   将碗筷收到厨房里,许凉正要动手洗了,李慕依追过来,赶紧拦住她,“别把你手给弄脏了。瞧你这双手漂亮的,别做这些”   许凉说没什么,“在家我也洗的,我和我先生都不喜欢把家务全都推给家里的小阿姨”   她身上全无世家子弟的娇奢之气,眼睛一眨,一身灵气。   李慕依见了高兴,笑着拉住她的手,“你来就是客,再不听我的话,李阿姨要生气的”   看她仍没答应,又说:“咱们到客厅去说说话”   犹豫了一下,许凉“哎”了一声,这才被她拉着离开厨房。   李慕依要给许凉泡茶,许凉忙说不用了。   并不执拗客套,李慕依坐在许凉旁边,任她查看自己手上的伤势。   许凉看着上面有些淤青,比昨天更肿了一些,心下格外愧疚焦急,“是不是医生诊断错了啊?今天怎么看着比昨天还厉害一些”   李慕依解释道:“你别慌,这是病灶发出来了,这样才好得快”   许凉这才松了口气。   瞧她这表情大起大落地,看起来率真纯净,李慕依心里的阴云,被她驱散了一些。想了想,问她道:“昨天那位,是你先生?”   许凉点头:“是,昨天太匆忙了,也没好好跟您介绍”,对旁人或许她还要踌躇一会儿才吐露事情,但在李慕依慈爱的目光下,她不自禁便说了出来。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种很奇妙的际遇,许凉不知道对李慕依那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从何而来。这熟悉不是来自金牌经纪人李慕依,而是一位诚心待她的长辈。   “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李慕依语气里既为她高兴,也十分欣慰。   许凉脸红道:“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兴许太了解彼此,于是格外合拍的缘故”   李慕依却是另一番说法,“再怎么熟悉,也比不上爱”,她目光看向窗外,语气萧索,“你爱的人还在身边,这一点就值得高兴”   许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静默了一会儿,心一横,说:“昨天我去素食者协会,其实是奔着您去的”,自责折磨得她心神不宁,和盘托出倒并没有预想得那么困难,“我是裴意初的经纪人,我们合开了一个工作室,本想请您出山的。我是抱着目的接近,但您却不顾危险救了我,对不起”   她语气诚恳,说到最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下脑袋。   李慕依将身上的披肩裹紧一些,不像是在生气,“你明明可以隐瞒的,为什么还要亲口说出来呢?”   许凉嗫嚅道:“我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下了决心,要亲口求得您的原谅”   她的道歉真心实意。李慕依知道,她接近自己,并没有恶意。   “我当经纪人的时候,使过的手段比你要厉害得多。不,昨天制造的偶遇,连手段都说不上。况且我救你,是自愿的。我丈夫是个警察,他在自己的岗位上为了救人去世。他没了,我要帮他把路给走完。再说,你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他要知道我救下你,一定会高兴”,一提起丈夫,李慕依脸上便有了笑意,眼睛璀璨起来。   许凉原想她提起丈夫会悲伤难受,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样,便引着她说些旧事。   李慕依的谈性上来了,跟许凉说了许多。一个倾诉一个倾听,气氛祥和安宁。   等许凉临走的时候,李慕依还十分不舍,嘱咐她改天再来玩儿。   许凉笑着说好。等她走了,李慕依目送她的背影,嘴里兀自念道:“不笑还不觉得,一笑起来,简直像极了”   从李慕依那儿出来,许凉并没有先回家,吩咐司机去一趟美众工作室。   只没想到去了看到裴意初竟然在。   他现在行程排得十分满,休息时间一再压缩,恨不得成个不吃饭不睡觉的超人,今天能抽空到工作室来,倒让人奇怪。   许凉扣了扣他办公室的门,说:“见你一面难如登天,今天真像是在云端上游了一回”   裴意初穿着衬衫,一件西装马甲,身姿舒展,懒懒地说:“那今天记得买几注彩票”   许凉问他:“敏川呢?”   裴意初叹气,“生我气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们俩可是最佳拍档,现在竟然开始内部分裂?这真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她咬文嚼字的样子,成功把裴意初给逗笑了,“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只有些事,不能说给人听吧”   “那我有幸当你的垃圾桶么?我很少跟人做心理辅导的”,许凉一本正经地坐下来。   裴意初露出那种拿她没办法的笑容,这种笑容他只在拍摄时对电影中的女主角显露过,见过的人都说,心都酥成渣了。   “有一家珠宝集团邀我当代言人。当时敏川口头上应了下来,如今快要签约,被我拒绝了”,裴意初把玩着一枝万宝龙钢笔说道。   许凉点了点头,眨眨眼睛说:“千万别指望我问为什么,因为我知道,没命的人大多都是知道得太多”   裴意初摇头失笑,心里的秘密憋了多年,对着她,身心都舒缓下来,不自觉吐露实情,“我们家本是做珠宝生意的,虽然我离家多年,扬言和家里一刀两断,可仍不会帮家里的对手代言”   许凉表情夸张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高富帅”   裴意初笑了一下,又正色道:“除去我的家世,我现在难道不是高富帅?”   许凉哈哈笑道:“对,你是这三个字的完美演绎”   这也是裴意初对许凉不设防的原因,她同人交往,从来不会带着有色眼镜。   说笑完,裴意初心情果然好了许多。他问:“你这时候来,有什么事吗?”   许凉这下垮了脸,“我没有任务”   裴意初看过去,“嗯?”   “李大经纪人确实已经金盆洗手,她现在完全无心再进娱乐圈”   裴意初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这会儿自然也不会太过失望。反倒安慰她说:“没关系,这世上想当一线明星的伯乐大有人在,这条路既然走不通,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我们既然能挖来其他团队的主心骨,自然能找到好的经纪人”   许凉沉静点头,确实有被他安慰到。   裴意初看她神色舒缓,心里暗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看起来仍一副简单心性。   在他看来,简单对一个成年人来说,太难得了。   所以这些年相处下来,他才会觉得许凉是个稀有动物。   随着周导电影筹备完毕,即将开拍,他的热度也跟着蒸蒸日上。但裴意初心里仍有些不快活,他知道这不快活的出处,但却不能将这个窟窿堵上。   今日同敏川的争执,不仅事关代言,也与自己长久的心思有关。   想到这儿,他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时候那道笑意嫣然的女声传过来,裴意初的头偏了一下,耳朵不是在听,而是在汲取。   “你是不是在为进组的事情心烦?”,许凉问道。   裴意初手撑着下颌,在明媚的阳光下,成了一幅十分有画面感的剪影。他眉眼里藏着故事,深亮的眸中却含着满城的灯火。   他看起来不像是个为这种事心烦的人,但许凉想不出其他理由。   裴意初摇了摇头,“拍了这么多戏要真为这个烦,我就得退出娱乐圈了”   见他没有往下说的样子,许凉只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吧”,裴意初忽然说。   他们的确很久没聚过了,许凉点点头,“叫上敏川吧”   裴意初苦笑,“估计饭还没开吃,她的眼神先把我给生吞活剥”   许凉说不会,“你可是有几千万粉丝的人”   裴意初和煦一笑:“谢谢你的安慰,不过这些粉丝可都是你们帮我挣来的”   “别夸我,我会骄傲”   “那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许凉哼声笑道:“你反应还真快”   说走就走,裴意初换了一身衣服,上身一件条纹衬衫,底下一条做旧牛仔裤,打扮很平民,但无奈颜值太高,一出去肯定会被认出来。   他带上一顶鸭舌帽,跟许凉出了工作室。   裴意初带许凉去的地方也很亲民,就是一家大排档,他让老板上了一大份爆炒小龙虾,还有铁板烧,又要了两瓶啤酒。   许凉赶忙拒绝道:“我不会喝酒”   他想了想,把啤酒给退了。   过了一会儿,点的东西被拿过来了。都是辣菜,看起来红红火火,热气腾腾,香味四溢,让人口舌生津。   裴意初向老板要了水洗手,又端了些来,让许凉也洗了,两人这就开吃。   事实上许凉早就等不及了。读大学那会儿,她没少光顾这种地方,但婚后叶轻蕴怕她吃坏肚子,严令禁止,不许她乱吃。所以她的口福大大地减少。   今天再来,简直恍如隔世。与其说许凉喜欢这种爽辣鲜香的味道,不如说是在缅怀因简单不拘束的氛围而勾出的回忆。   这家店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味道实在好,辣得许凉丝丝吸气,但却停不下来,一吃上瘾。   裴意初给她倒了杯饮料,笑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嗜辣如命”   许凉舌头辣得都快打不直了,“我这人就那样,定性的东西很难去更改”   裴意初沉吟一会儿,“喜欢一个人也是这样?”   许凉顿了一下,停下来,那股辣意更释放得淋漓尽致,往脑门儿上冲,舌头都快燃起来一样。   可这滋味并不影响她思考,许凉知道,这种惯性也有例外。就像她原以为自己会爱宁嘉谦一辈子,现在却要和叶轻蕴一生一世。   她没说话,裴意初没喝酒,眼里却带上三分迷醉,自言自语道:“对你这样的人,赶巧不如赶早”   一餐完毕,许凉被辣得两眼泪汪汪。正准备离开,眼前模糊,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裴意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吓得一身冷汗,稳住她的重心后,心有余悸道:“辣得神志不清了么?”   许凉站直后,从他怀中脱离开来。讪笑道:“辣晕头了”   她被辣晕了,可有人脑子清醒着呢,就指着这种场景去搏公众眼球。   下午许凉在工作室里开了会,晚上回家,便看见叶轻蕴全身冒着冷气,寒着脸坐在沙发上。   许凉走到他跟前,好奇地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戳了戳他的肩膀,问道:“这尊木头,看没看见我们家叶先生哪儿去了?”   叶轻蕴冷冷地说:“他被你给气死了!”   ------题外话------   哦,叶先生生气了,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258.这个画风不对   许凉奇怪地看他:“这么了,处处透着火气,谁惹你不痛快了?我给你报仇雪恨!”   叶轻蕴拿眼镜觑她,“怎么个报法?”   “额……”,她思索一会儿,“大鱼大肉伺候着,撑死她”   他重重地哼一声,“想得美”   许凉见他脸上略有松动,便正色问道:“到底怎么了?”   叶轻蕴点开手机,拿给她看。上面有几张照片,恰好是裴意初同她在大排档吃饭时的景象。   有几张他们在兴致勃勃地谈笑,偶尔裴意初还会帮她剥个小龙虾;后面几张则是连拍许凉刚要摔倒,被裴意初搂在怀里的景象。   照片底下的评论都快隔着手机屏幕沸腾出来——   “呜~千万别告诉我这个女人和裴有什么牵扯,否则我会被甜食喂成个大胖子”   “放开我老公,不放我哭给你看”   “大家不要那么说风就是雨,这个女人明明就是裴的经纪人好吗”   ……   叶轻蕴用余光审视着她的表情变化,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她默默念了一句,“怎么老是拍我的右脸,明明我左脸比较好看啊”   他气不打一处来,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啪啪”抽了两下许凉的屁股。听她“哎哟”一声,叶轻蕴扬着手打不下去了,恶狠狠地质问道,“还敢不敢了?”   许凉都快二十七了,还被人打屁股,脸面全无,真快哭出来了,“什么敢不敢?”   他在一旁气得七窍生烟,人家还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可听着她可怜巴巴的哭腔,叶轻蕴又下不了手。   他恼恨道:“我看你就是笨死的,这才离拍卖会有多久?现在基金会都在考核你的能力,监督你的形象,要稍有不慎,你就会前功尽弃!”   许凉愣了一下,不对,这个画风不对。难道他不应该吃醋吗?嘤嘤嘤,他不在乎人家了。   她嘴一瘪,“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叶轻蕴瞪她:“你还想听什么?你的智商拖了社会平均值大腿这种话么?”   许凉真心觉得自己这顿揍挨得不值,她小手背过去,揉了一下屁股,结果被他捉住了,握着她的手腕,许凉自己揍了自己两下。   他心情终于好了一点,“这可不是我出的手”   许凉:“……”,你好幼稚。   叶轻蕴舒了一口气,说:“这件事我已经让人压下去了,省得你一颗小心脏七上八下。毕竟它还得持续上岗,支配你那见底的智商”   许凉眼睛眨巴着看他,长长睫毛的影子像蝴蝶一样飞在她眼睑上,“我知道,你就是嫉妒了”   叶轻蕴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笑了,“你脑袋里除了不装智商,其他的倒什么都装”   许凉受了一万点伤害,“你真没有吃醋?”   他摇了摇头。   她受了一万点伤害的样子,“完了,我对你没有吸引力了”   叶轻蕴失笑道:“我问你,他比我富有吗?”   “没有”   “他比我好看吗?”   “没有”   “那不就行了,我各方面都胜出,除非你真傻,才会舍我而就他”   许凉撇了撇嘴,原来你不是对我有信心,而是对你自己有信心。   他又正色道:“上楼把你身上这件换了,他抱过这衣服呢”   许凉心里“呵呵”,还说没醋,你尽管自欺欺人吧。   自从构陷宁嘉谦那个大心结解开后,两人之间便根本没有心结了。   即使有磕磕绊绊,两人也只当是生活中的调味剂,很快就翻篇了。夫妻没有隔夜仇,放他俩身上真再合适不过。   刚刚还一个气得揍人,另一个被揍得差点哭出来,这会儿就不由自主地抱在一块儿去了。   许凉推了他一下,“你不是让我上去换衣服么?”   他脑海里争执了一番,最后还是说,“你回来我还没抱过呢”   许凉白他一眼,刚刚逞凶的是他,这会儿委屈的还是他。   “今天李阿姨怎么样?”,叶轻蕴随口问道。   许凉说:“还好,只是伤势发出来了,看着有些吓人。我专门问过医生,她说没事,等发过之后就好了”   叶轻蕴“嗯”了一声,“改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许凉应了。缩在他怀里,秀气地打了个呵欠,嗅着他身上清爽的气息,不知不觉眼睛便合上了。   他将旁边的一件黑色风衣拉过来,盖在她身上。打量着她舒心纯净的睡颜,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养了个闺女。   隔了几天便是清明节。叶轻蕴那几天格外忙,圣安的分公司马上就要开始营业,工厂已经开始生产零件,严圣希已经回国,准备开个小宴,庆贺分公司的成立。   这种做派,不可谓不低调了,他在国际商场中也是十分有名的人,在中国开立分公司却如此悄无声息,实在出人意料。   严圣希悠然地当个闲人,但叶轻蕴却事情一大堆。   他得把颜氏在华闻的势力压下去,还得预防霍颜两家的联手。   于是这几天的会议一个接一个,股东也接见了不少。到清明这一天,已经将近十点的样子,他才驱车回家接许凉一起回官邸。   本来两人说好了,他只去公司开个短会,就回来接她,结果生生迟了一个小时。   叶轻蕴跟她说抱歉,转而又笑了,“怎么不知道自己提前去,在家干等着?”   她一副“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的样子,实诚道:“你让我等着啊”   叶轻蕴心满意足地吻了她一下,“好疙瘩,真真听话”   许凉顿了一下,问他:“我是不是又犯蠢了?”   他憋着笑:“不蠢,一点都不蠢,哈哈~”   许凉磨牙,骗人!   途中叶轻蕴打了电话回去,说他们马上就到了,于是一到官邸,就看到家人已经整装待发的样子。   因为是给老爷子扫墓,在枝州的两位姑母一家,还有老太太,以及叶家新女婿邢二都等到了。   叶轻蕴一向守时,今天却不巧迟到,于是一见面就给各位道歉。   知道他公事缠身,自家人都不会为难,反而要宽慰他几句,嘱咐注意身体之类的话。   祭祀用品微娘早已准备好了,吩咐人放到车上。一大家子都身着黑色衣服,因为这个日子,表情难免肃穆端庄。   老太太眼睛看着有些红肿,大概是哭过。但她一向要强,其他人虽然关切,可到底不敢多嘴询问。   收拾得差不多了,一行人便要出发。因要关照盛霜这个孕妇,大家的脚步都放得慢一些。   叶礼楣和邢二一左一右扶着大腹便便的盛霜,都有些紧张的样子。   其他人则簇拥在老太太旁边。   昨晚下过雨,一行人的脚步踏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格外小心一些。   就像彼此郑重对待这一天的心境。   叶家人,还有随侍的下人,浩浩荡荡开着好几辆车,往叶家老爷子的墓地去了。   老头子门生不少,这么多年过去,很多人已经权掌一方。正是这种见微知著的经营,叶氏一门才会聚集如此强势的人脉。   所以这日给叶老扫墓的人也不少,还都来得早。其中有另一重心思在里面,留下扫墓痕迹,让叶家人看到,自己没有忘记叶家当年的恩德。   老爷子的墓面积着实不小,石碑立得巍峨,跟他生前笔直的身姿似的。   墓旁还有一片空地,是他下葬时,老太太吩咐人准备的。将来等她老死,就葬在丈夫旁边。   一行人面色端肃,追忆起老人家生前的音容笑容笑貌,都不禁红了眼眶。   他是个严于律人,更严于律己的长辈,上司。也是一个疼爱妻子的丈夫,和蔼的父亲,慈祥的爷爷。   以前提起叶振屿三个字,每个人心头都要颤上三颤,此时人不在了,但却时时刻刻都是叶家人的行为标尺。   叶家人人手一炷香,手稳稳端着,后面则是叶家的下人和警卫员,除了不便俯身的盛霜,其余人都郑重地拜了三拜。   他们祭奠的不仅是叶振屿本人,更是叶家曾经的主心骨,凝聚力!   上了香,又烧了纸。叶轻蕴自己抽空抄的家训烧了一份给爷爷。   以前为了磨练他的心性,一犯错就是抄家训,写大字报。久而久之成了习惯,现在他一心烦就写家训,墨挥纸上,心便静了。   书房里早就积了一大摞纸,这次带来的,是他最近写的一幅。   老太太则带了丈夫生前最爱的梨花白,酒一杯杯地洒到地上,同昨晚雨湿的痕迹洇在一起。   照例地,祭祀完之后,老太太会多留一会儿,单独对着墓碑上的照片说会儿话。   其他人都退到车里等着。   正往汽车方向走,行在许凉前面的迟明宇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来说了几句,然后跟父母说:“医院那边有个病人情况有些变化,我要过去一趟”   叶礼榆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还是池讳江怕耽误他,立刻道:“这里交给我,你放心去吧”   池明宇点了点头,又和其他人道了别,匆匆往自己汽车方向去,许凉目光扫过去,见他又接起了电话,说:“别说这样丧气的话,更别在病人家属面前说。医生都对病人没信心,他怎么醒得过来……”   剩下的话,被风刮散,随着地上卷起的落叶,不知飘到何处去了。   ------题外话------   二更来哒,大家早点睡,晚安! ☆、259.送炸弹来了   过了几天,李慕依的伤口终于痊愈,许凉当真松了一口气。别人为了她受伤,如果伤口还在,就像一道留在她心口的疤痕一样,时不时就要跳出来扰乱一下生活。   作为当事人,李慕依也松了口气,明明一再强调伤口没有大碍,许凉偏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跑前跑后地探望,有时候真让她哭笑不得。   但恰好有了这段日子,许凉和李慕依越加熟识,两人渐渐无话不谈。   李慕依对许凉的指点很多,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还有娱乐圈里表面和平,私底下暗藏的争斗等等。他们话题很开阔,讨论一道素材怎么样做口感最好也能消磨半天。   因为有了许凉的陪伴,李慕依比往常要开朗很多,气色也好看起来。她也会亲手下厨给许凉做饭,有时候叶轻蕴也会过来,三个人,坐在昏黄温暖的灯光下,看起来像真正的一家子。   这周末,本该是许凉在家陪着叶轻蕴的日子,但李慕依在家里眼巴巴盼着她去,于是她便将叶轻蕴拉着一起到李慕依家里吃饭。   等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空气清爽,小区的花台里穿出一阵幽香,不知道是什么花在暗夜中开放。   许凉挽着叶轻蕴的手臂,在外面漫步,车子跟在后面慢慢开,没有惊人盛景,也没有豪华装饰,只要是两个人在一起,就这样一路慢行,也有很美的质感。   “后天就是圣安分公司的开业宴会,不会大办,去的人也少,到时候你可能要和我一起出席”,叶轻蕴一手插兜,对依在自己身旁的人说。   许凉点头道:“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叶轻蕴轻笑道:“不用这么紧张,严圣希一向对你慈祥有加,他特意嘱咐我要带上你一起。所以你人到就行了”   她说好,接着就是“哎呀”一声惊呼,低头一看,原来是地上一块石板有松动,底下积了昨天的雨水,人一踩上去,一下子就飞溅出来。   许凉低头查看,她穿的是一条长裙。裙子安然无恙,可脚踝上方的小腿处就遭殃了。   本来心情都快上天去摘星星的,现在只能水中捞月一身湿了。   她正要俯下身去,叶轻蕴却拦着不让动,“你裙子本就不短,再蹲下去,就全完了”,说着他拿出一条手帕来,蹲下身,接着幽暗的灯光仔细将污渍擦拭干净。   小巷子里有一两个行人路过,看见他们这一站一蹲的姿势,都不禁侧目。许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感动。   她垂下眼睛,看见他清爽光泽的头发。他掌心有一层微微的温度,握住她的小腿。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却甘心这样为她俯下身来。   许凉身体微躬,手放到他头顶上去。   叶轻蕴仰起头看她,眼睛里有星辰一般的亮光,奇怪道:“怎么了?”   她笑了一下,“你长得那么高,除非用个无人机拍航景图,否则谁知道你头顶长什么样啊?今天不是刚好有机会,心里好奇”   这个说法太扯,叶轻蕴嗤笑一声,“那你现在觉得我头顶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就是没什么不同我才奇怪呢,明明和我的差不多,凭什么你要一再诋毁我脑袋里面的库存呢?”   他悠悠地说:“这种东西重质不重量,你脑仁儿跟地球那么大,有用的只有针尖那么小,有用么?”   终于擦干净后,他站起身来,跟许凉换了个方向走。自己踏在石板松动的那一边,实心的地方留给她。   拉着她的手,叶轻蕴扭脸看她,问:“你干嘛一副感动到不行的样子”   她嘴硬道:“我没有”   叶轻蕴手圈住她的脖子,把她往自己那边带,嗓音低沉地笑道:“好,你没有”   第二天许凉又要开始试衣服,打理头发,为明天的圣安分公司宴会做准备。   叶轻蕴则一大早就出门了,说要去贝樱开会。他管的摊子实在太多,好久之前说的要同她出国旅游,因为事务缠身,都没有成行。   每当提起这桩,叶轻蕴对许凉总是一副抱歉的口吻。有时候他觉得当他的妻子的确挺累,承受四面八方的压力不说,还没有空闲的时间过二人世界。   他甚至想一直隐婚下去似乎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阿凉不会跟他一起忙碌起来。   不过许凉是个挺乐天的人,既然选择当他的太太,就没有缩回去的道理。不管是一起出席宴会,或者接管基金会的事务,她都完成得很出色。   所以叶轻蕴一边觉得自己好像多心,一边又有些心疼她。   所以今天出门前他便一再说,只当明天出去是春游了,试妆之类的也不用太复杂。甚至她不乐意,妆也用不着试。   到时候她只需要挽着他,一路笑着打招呼就行。   许凉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但设计师已经约好了,总不能就这么任性地一个电话推了吧?   她真不知九哥为什么一下子变得那么温柔体贴,只是换身礼服,根本耽搁不了什么事啊。   人是由叶轻蕴的私人助理亲自挑的,因为上次变态设计师的事,叶轻蕴不得不面面俱到。   许凉乖乖在家等着,门铃一响,她以为是人来了。开门一看,却是嘉晖站在门口。   二人有些日子没见了,不过仍保持着电话联系。许凉愣了有一秒,脸上绽出笑容来,把嘉晖迎进去。   嘉晖身上穿着一条牛仔裤,一件白衬衫外面套一件刺绣夹克,瞧着很青春。   他见许凉之后,也是一脸笑意,带着一个牛皮文件夹,也不跟许凉客气,坐到客厅沙发上了。   “要喝什么”,许凉忽地想起来,“昨天我做了冰冻奶昔,家里那位不肯捧场,你是个大厨,你帮我尝尝味道”   嘉晖眼睛一弯,听她这样说很高兴,毕竟这么久没见面,看来自己在她心里,并没有变得陌生,“好啊,我正觉得口渴呢”,他欣然道。   对于她这样的厨艺白痴,有人敢尝试自己的手艺,简直就是贴心小棉袄。许凉从冰箱里拿出用保鲜膜封好的的奶昔,一路送到嘉晖手里。   怕他觉得自己眼巴巴盼着尴尬,许凉自己也取了一杯在喝。   因为不想长胖的缘故,许凉的苹果味奶昔奶味重,但并不怎么甜。   她喝了一口,当然暗自觉得还不错,接着又满心期待地看过去,问嘉晖,“你觉得怎么样?”   嘉晖笑道:“姐姐,不如你跟我合开一个甜品店吧,我聘你当首席甜品师”   明知道他在哄自己开心,许凉仍一边摆手,一边笑得往沙发上靠。   “你这嘴甜的,肯定很招女孩子喜欢吧?”,许凉住了笑,调侃道。   嘉晖给自己平反说:“才没有,我跟我爸一样,一生只有一人的性情”   “看不出来,你还挺忠贞”   “可不是,我爸说像他那样的人容易吃亏。我要跟他一样遇上我妈妈那样的女人还好,要运气太坏,稍不小心就要遗憾终生”   嘉晖表情一本正经,许凉觉得他认真得可爱。见他三两口喝完奶昔,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姐姐,还有吗?”   许凉得意于自己还没有到厨艺黑洞的地步,但现在仍是春天,吃太凉对身体不好,坚持原则道:“不行,至少今天不行。等天气热了,我给你做个全套的,奶昔,布丁之类带过去称霸你的冰箱”   她觉得那样的未来真是太美满了,自己做出的食物终于找到下家了,真是不容易。   嘉晖看着她好一会儿说:“姐姐,你变得爱笑了”   许凉摸摸自己脸,“有吗?”   嘉晖认真点头,“比起我们刚认识那会儿,的确是这样”   她和叶轻蕴的感情渐入佳境,虽然事情一天天多起来,但时刻被他宠爱呵护,许凉的日子自然过得十分舒心。   一想起叶轻蕴,她脸上便显现出一股柔情。   嘉晖很为她高兴。心里踌躇一番,手指握了握,将原本放在茶几上的文件袋推到许凉面前,“上次在学校遇见你,我说过从美国给你带来了礼物,今天恰好课少,就给你送过来”   许凉好奇地问:“是什么?文件袋里不会装着什么奇怪的东西吧,好像愚人节要到了”   嘉晖保证道:“不是,但我有一个请求,能不能等我走之后,你再拆开?”   许凉一笑:“这么神秘”   “也……不是多神秘,但希望你能喜欢”,嘉晖说着,表情有些紧张,生怕她不接受。   他眼睛垂着,并不能看出什么蹊跷,许凉想着如果寻常倒是罢了,要是贵重的话,再退还给他,便点了点头说:“好,我收下了,谢谢嘉晖”   嘉晖摇头说不用谢,两人又略说了几句话。他便起身告辞,说改天再来拜访。   许凉将他送到门口,嘉晖请她留步。看着她那双干净的大眼睛,他欲言又止,最后问了一句,“姐姐,我跟我母亲说起你,她很高兴。要是哪天她回国,你能不能,能不能……”,   说到这儿,嘉晖收了声,好像有些难过的样子。   许凉以为这里面触动了他的伤心事,便赶紧安慰道,“好啦,别担心,你叫我姐姐,我就真心把你当弟弟看待。如果是你的母亲,我也会把她当长辈一样敬爱”   这番话一瞬间把嘉晖的活力又点燃了一样,他清凌凌的眼睛抬起来,“真的?”   许凉嗔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嘉晖眉开眼笑地用力点头,跟她说了再见,才转身走向别墅区的大门,他每走几步就要回头看看,姐姐穿着一条棉麻的裙子,走到很远了,还能看见她冲自己挥手。   等嘉晖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之后,许凉才反身回到别墅内。   坐在沙发上,她拿起那个文件袋,对着光线照了一下,里面好像装着几页纸,但并不能看清实物。   里面是嘉晖自己作的画?好像不是,文件袋太小,哪会只装得这样薄;还是他全部得优的成绩单?她又不是嘉晖的父母;或者一张去旅游的机票?直接给她不就完了,干嘛这么神秘。   猜了半天,许凉才将文件袋的线给绕开,好奇地把手探进袋子里面,抽出来是几页纸。   她展开一看,眼睛越瞪越大,觉得不可思议。   叶轻蕴晚上一回家,便看见许凉全身穿戴得十分整齐,坐在沙发上发呆。甚至连他进门也没注意到。   他将搭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走近一看,她一脸烦恼的样子。   当叶轻蕴的身影挡住面前的光线,许凉才一下子反应过来,外面天色已晚。   她一把抓住叶轻蕴的手,如遇救星,急切道:“今天嘉晖送来一件东西”   他好笑地说:“送炸弹来了,把你硕果仅存的智商给炸毁了?”   就知道插科打诨,许凉气呼呼地瞪他一眼。叶轻蕴这才敛了笑,清清嗓子,“到底什么事,把我太太愁得这副样子?”   许凉把旁边的几页纸交到叶轻蕴手里,“喏,你自己看吧”   叶轻蕴一页页浏览下来,眉头拧了起来,“股权让度书?严圣希竟然把子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转到你名下?”   ------题外话------   这章有点少,今天会二更哒,么么(づ ̄3 ̄)づ╭?~ ☆、260.我以身相许怎么样?   “嘉晖今天来得突然,把这个文件袋交给我就离开了。还特意嘱咐说等他走之后,再打开看,没想到竟然是股权让度书”,许凉手握着腮边,有些苦恼地说,“我打开之后再打他电话,只是关机。后来又追到他学校和公寓,都没人。看来他早就计划好的”   叶轻蕴好笑地看她一眼,“瞧把你愁得,别人要收到这么大一份里,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只有你,一个劲想着怎么还给人家”   许凉手扣着抱枕上的刺绣,“无功受禄嘛,和嘉晖再怎么亲近,也不能随便收人家东西。再说,还是数额巨大的股权。要是不退回去,恐怕我要睡不着觉了”   叶轻蕴将她抱在怀里,“别担心,这件事交给我。觉还是照常睡你的,否则闹得不还是我么?”   “我真反应太迟钝了,嘉晖和严叔叔一个姓,细想起来也有几分相像,却没联想到一块儿去。不过他为什么给我这么一份东西,简直让人措手不及”   叶轻蕴拍抚着她的脊背,“他送过来,必定不是恶意,反倒是怕你不收,特意嘱咐严嘉晖送过来。他们这样做,倒像是给什么事情给个前奏似的”,或者是,怕经过某些事情之后,你更加不肯收。   许凉是个无忧无虑的人,所以心里也存不了事。可现在叶轻蕴说交给他,许凉心里真轻松了不少似的。   在他怀里渐渐放松下来,许凉舒展了身体,打定主意说,“那明天我就把东西还给他”   叶轻蕴知道事情必然不会这样简单,可越往深了说,她只怕越不安。便点头说好。   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今天出的那件无头绪的事情,还是其他,许凉有些睡不着。怕翻身惊醒叶轻蕴,只好在心里数羊。   暗夜里,忽然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数到第几只了?”   许凉“啊”的一声,讪讪道:“我在心里数也吵到你了?”   “我就住在你心里,里面丝毫的响动,我都听得见”   叶轻蕴揽着她,手盖在她胸口心脏的位置,在她耳边轻轻呵气。   许凉被他的呼吸吹拂得有些痒,缩了缩脖子,嗔道:“做什么怪,还不快睡?”   “四月份,你的生日快到了”,叶轻蕴话锋一转,忽地说道,“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说着他的身体动了动,腿一伸,将许凉的两条腿圈住了。   这下彻底将她锁在怀里,许凉挣扎了一番,但抵不过他的力气,在漆黑的夜里,明知道他看不见,还是瞪他半天。   然后……她彻底不敢动了,因为他的某个部位,正在发生变化。   叶轻蕴压着她的背,往自己身上更贴近了,声音低沉性感地说:“我以身相许怎么样,嗯?”   最后一个音,像是哼出来的,绕梁三日,无端勾魂。   反正许凉身体酥了半截,她正要义正言辞地拒绝,他又说:“想要什么姿势,我都满足你”   在黑夜的遮掩下,许凉可以尽情脸红,既然他看不见,索性大胆一回。   她扬起上半身,移到他脑袋上方,头发垂到叶轻蕴脸上,丝丝滑滑的触感,同时又痒到心里去。   叶轻蕴问到许凉身上一股清爽纯净的花香味,像茉莉,又像幽兰。   许凉的呼吸渐渐近了,她的嘴唇带着一些求知欲,在他下颌上探索,时不时的吸吮舔吻,让叶轻蕴越来越控制不住深处的欲望。   他刚伸手将许凉抱住,许凉立刻反抗说:“不是要任我选么?”   叶轻蕴小腹紧得发疼。他只能看见许凉有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但即使这样,也想象得出她现在的妖娆和风情。   一想到这风情只为他一人绽放,叶轻蕴便感觉到心里有一头肆虐的兽。它急需冲破牢笼,急需释放和发泄。   按捺平息了好一会儿,叶轻蕴才渐渐没那么激动,声音沙哑地说:“好,都听你的”   许凉轻笑了一声,“今晚,我要在上面”   他拼命冷却下来的血液,再次沸腾起来,“好”,这个字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回答得异常艰难。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喘息和低吼。所有的意识陷落如烟花绽放,在各自脑海中璀璨。   等一切都平静下来,许凉终于睡得着了。她躺在叶轻蕴臂弯里,睡意深沉。   因为明天要去赴宴的缘故,叶轻蕴忍着欲望,只要了她一次。她倒是累得睡着了,自己却忍得失眠。   抚着她顺滑的头发,叶轻蕴大脑十分清醒。到如今这一步,看来严圣希本身就是冲阿凉来的。   圣安的家电零件虽然大部分产自国内,但因为其规格质量一直无人超越,一直远销海外。   因为国外销售价格更高的缘故,外界认为严家掌门人严圣希并没有把目标对准国内市场的可能。   对家电制造行业来说,圣安就是一座宝藏。现在严圣希却亲手将这一切送到阿凉手里。   当初贝樱和圣安达成的投资协议里面,贝樱也只占了股份的百分之二十。现在一出手,给阿凉的就是百分之五十。   如果今后华闻对圣安的依赖和需求越来越大,那么阿凉就会成为华闻当之无愧的上家。   不成妻管严还真不行了。   想到这儿他低头在夜里仔细辨认怀中人的五官,就这个傻宝宝,严圣希倒还真看得起她。她哪里是什么有野心的女子,刚刚说是要在上面,结果还不是他在下面出力。   心里不禁一叹,叶轻蕴抿着嘴唇,无声笑得温柔。   到了第二天,许凉因为去找嘉晖的缘故,把设计师的约给推了,所有事情都堆到了这天早上。   她身上穿着一件简约风格的白色上装拼接粉色连衣裙,头发梳成辫子盘成髻,鬓角两边垂下几缕,看起来端庄又俏丽,画一层裸妆,更显得顾盼生辉。   许凉本就生得好,不用多叫修饰,只原汁原味便好。这样一看,更凸显出她本色的美来。   既然一切都很快敲定,许凉总算松了一口气。   叶轻蕴倒还是像平常那样忙,并没有因晚宴而推迟行程。上午将该处理的都忙完,他便抽空打了个电话给方誉。   “事情打听得如何了?”,叶轻蕴淡声问道。   方誉虽然从正面没问出什么来,心里其实也理解,毕竟都是助理,嘴严是基本功,只一笑而过,“只是后来我旁敲侧击,蒋临友说因为自己不必日日跟着,所以要轻松很多。再有一个,我听人汇报说,严家的庄园里,聘了几位女佣进去。以前严圣希回国,从未要过什么小阿姨”   叶轻蕴眉头一扬,这是带了女眷回国啊。   据说严圣希只有一子,现在身份确认,就是严嘉晖无疑。那么这位女眷十有八九就是被他视作性命的妻子了。   她一来,阿凉这边就被送了大礼,那么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联系。   叶轻蕴猜到了最大的可能性,自己也给弄得愣住了。如果真是猜的那样,那么对于阿凉的冲击一定不小。   他心里有些堵,潘家人还真是一个德行,搞不定的都扔他怀里。严圣希下了这么重的筹码,就是想把他拉到一条船上去,达成合作关系,然后帮着他们说服阿凉,早日接受她从未谋面的母亲。   这份用心还真是可怜又可恨。   事已至此,如果现在跟阿凉说不用去,她肯定会起疑心。到时候引得她胡思乱想,还真是他的不妥当了。   现在他只满心盼着,严圣希的太太压根和阿凉没有任何关系。这样就不会搅乱她平静的生活。   但他不能将所有事情都替她安排了,接受与否,都交给她去决定吧。   一切仍按原来说好的行程照办,到了下午,叶轻蕴便回家去接许凉。   本来是她到华闻去,两人一起出发最省事。但叶轻蕴最近正在酝酿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所以不能让她直接过来。   到了家,她还在翻一本画册,纸页有些泛黄了。里面有几幅,是他年轻的偶然之作,被选上去刊印,这些东西她都收集珍藏,不管重复多少遍,仍看得津津有味。   一抬眼就看见他正站在门口注视着自己,许凉放下手里的东西,仰脸问道:“要出发了吗?”   她看着自己时,那副全心信赖的样子,就如同向日葵的花盘,永远追随太阳。叶轻蕴心里忽地一痛,自己到底不能替她挡住所有的波澜。   因为有些伤疤是由内而外的。   他今天有些沉默,吻了她一下,便上楼去换赴宴的礼服。   再下来,已经穿戴整齐,还是半商务的样子,笔挺的身姿被包裹在双排扣西装之下,一条逆天长腿直直立着。   许凉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这双大长腿投保了没有?”   他一下子憋不住笑了出来,满身的不悦不翼而飞。   “我最贵重的东西都在你身上,我还用得着投保么?”   许凉不解,“什么贵重东西?”,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叶轻蕴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认真凝视道,“我的心够不够贵重?”   ------题外话------   好晚,终于写完了,好困,大家晚安! ☆、261.智商碾压果然爽   两人都整装待发,今天许凉今天看见汽车有些技痒,好些天没有开过。自从那次被童湘绑架那天,叶轻蕴再也没让她碰过。   可她一提出来,叶轻蕴便毫不留情地拒绝,“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还是珍爱生命吧”   她哪有这么差!许凉闷闷不乐地看着他,小眼神十分委屈。   “别这样看着我,出了事儿我还得到局子里去捞你。这种人少丢”,他摸摸许凉的脑袋。   许凉瞪他,“别碰坏我的发型”   他笑道:“你那天不还对着电视花痴,说男人的摸头杀最迷人么?”   “可人家哪有你这么毒舌的”,她毫不犹豫地反驳。   叶轻蕴帮她把碎发拢服帖,柔声道:“好啦,你就没有当司机的命。正是下班高峰期,为了别人出行着想,为了不给交警添乱,你还是在后座上美貌如花吧”   许凉一下子喷笑出来,嗔道:“就你最会哄人”   叶轻蕴看着她的笑颜,五味陈杂,这一天终究是要来的,一切都只看她的决定。自己能做的,就是长长久久的陪伴。   上了车,许凉将包里的那封文件袋拿出来又确认了一遍。又重新装好。   希望昨天的事情,只是一桩误会,否则她还真不知道一切要如何进行下去了。   车子开到严家庄园的停车场,下了车,放眼一看,简直如同名车展览会,好几辆限量版豪车。不禁让人感叹严圣希人脉的背景了。   往更远处看,是一片烟粉色的粉黛乱子草花田。   这时候天色还未太晚,仍有一片斜阳挂在天上。那金灿灿的阳光落在花田里面,看起来像是有一团轻盈的粉红色雾霭浮在上面,令人神往。   叶轻蕴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看,问她:“喜欢那片乱子草么?”   她点了点头,“真是太美了,像粉色的蒲公英,却不能让风给吹走”   “我们家种起来是不可能了,官邸倒是可以”,叶轻蕴摸了摸下巴,思索道。   许凉摇头,“还是算了,奶奶的花园都是有规划的,我们也不能随便指手画脚。她老人家可不就是以侍弄花草为乐么?”,说着她灵光一闪,“外公那儿倒是可以,他的田多”   叶轻蕴一笑,“瞧瞧你,把外公说得跟地主似的”   许凉想了想,可不是,也不自禁地笑起来。   欣赏着美景,两人倒有些不紧不慢。叶轻蕴身姿如玉,笔挺直立;许凉一身简约衣裙,泪滴型的耳坠微微晃动摇曳。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成了极美的剪影。   许凉忽地听见一道极细微的哽咽声,她四下找了一圈,没有其他人在。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便收回目光。   宴会即将开始,两人举步正要离开停车场,叶轻蕴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自家汽车旁边的一辆红色法拉利。   感觉到许凉狐疑的目光,他拥着她,大步往外去了。   严家的庄园十足的欧式风格。很宽阔,布置精美华丽,像电影乱世佳人里面的奢美场景。   哥特式外形建筑前有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中央嵌着一个圆形喷池,在灯光的映射下,五光十色。   上了二十来级的台阶,终于到达宽敞的大厅,里面来来往往的都是衣冠楚楚的绅士,和衣饰华美的名门淑媛。   因为严圣希的事业大多都在国外的缘故,异域面孔也不少,一时间像同时周旋在多个国家之间。   许凉从来没有估计过叶轻蕴的生意到底做得多大。但可以肯定的是,严圣希请来的这些人必定是各国的上层人士,但似乎每一位都和叶轻蕴熟识,并且对他面含尊敬和崇拜。   他会多国语言,根本不用翻译,便可以在各色人种之间如鱼得水,长袖善舞。   许凉只用端着香槟,跟着他应承便好。因为叶轻蕴的缘故,别人待许凉,也显出万分的善意和崇敬。   严圣希看叶轻蕴身边的人越围越多,便赶过来解围道:“你们的胃口真大,不吃美食,人倒被你们人海人海地淹没了。好久没看见我,怎么不见你们对我这么亲热啊?”   众人哄堂大笑。   人群渐渐散开,许凉一眼便看见站在严圣希身后的嘉晖。   今日他穿着一身笔挺的燕尾服,眉目清朗俊气,举止有度,不知吸引了多少佳人的含羞打量。   可他只要不说话时,脸上便有些疏离,完全不似往常许凉熟悉的那个暖男嘉晖。   嘉晖也不想板着个脸,可许凉目光追杀过来,肯定要逮住他说股权让度书的事。他只好用着一招,让她不敢上前。   可许凉连叶轻蕴身上那股凌人之势都不怕,更不要说嘉晖身上故作的陌生。   她跟叶轻蕴说了一声,便抬脚往嘉晖那边去了。   嘉晖喉结动了动,把头微微往一边偏。   许凉站在他旁边,心里哼道,臭小子,为了躲过这一关,连姐姐都不叫了。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许凉突然将侧脸往嘉晖的方向一抬,“昨天的奶昔你喝得挺香,改天姐姐给你做其他口味的”   这怀柔政策,真让嘉晖招架不住。如果她说的是股权的事儿,自己一句话推给父亲就可以开溜。   可她偏偏不按常理出牌,这样一个温柔的姐姐,怎么让他装作不认识嘛?   嘉晖脸色苦了一下,终于按捺不住,瞧着父亲正在跟叶轻蕴说话,飞快地说了一句,“姐姐,我喜欢草莓味的”,简直跟做贼没两样了。   许凉对他无害一笑,“嘉晖,我看这里的花田长得挺好,不如你带我去转转”   嘉晖心里一咯噔,心想坏了,这声姐姐一叫就算上了贼船,在想下来就得跳海了。   他苦巴巴地笑了一下,“姐姐,这么晚了,咱们改天吧,我让人给重新你弄一块地都成”   说着招来家中的侍者,让他帮忙到取食区拿一些甜点来,想趁机贿赂许凉。   没一会儿,嘉晖手里捧着碟子,递到许凉面前,试图将功赎罪。   许凉觑他一眼,接了过来,虽然心里急着把事情说清楚,但这个场合显然不太合适,便按捺下来,说了声谢谢。   嘉晖笑得眉宇干净极了,说不用谢。许凉吃完一种,他立马取来另一碟,生怕给她开口的机会。   许凉无奈,他简直让人可笑不得。   正要开口拒绝他下一场的喂肥举动,刚抬起眼睛,许凉便对上一双满是不悦的眼睛。   是个一手端着香槟微微晃动,另一只手横在胸前的妙龄女子。穿着一身米色礼裙,五官姣好,满满的胶原蛋白。   许凉实在不知自己哪一点惹她不快,但没必要跟对方纠缠,不一会儿便移开了目光。   汪子龄却将许凉的这个动作视作挑衅。她是打京里来的孩子,汪家在京里的实力也算排在前头,她自然被娇生惯养地长大。   现在这个女人不仅公然和严嘉晖亲密调笑,更是不将她放在眼里,汪子龄没跟着岁数长大的心眼儿一下子就被怒气给挤没了。   她狠狠瞪了许凉一眼,暗自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眼不见心不烦。   许凉抬了抬下颌,问身旁的嘉晖道:“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看我跟我说话,她眼睛里的火气都快燃起来了”   嘉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倨傲背影。他皱了一下眉头:“一个被宠坏了的小丫头,别管她”   汪子龄的父亲曾提出和严家结亲,说是让嘉晖和汪子龄订婚。   就汪子龄那做派,谁摊上谁倒霉,不仅嘉晖不愿,连他父母也不喜。连儿子的意见都没问过,直接婉拒了。   依汪子龄的跋扈个性,肯定心里不平。   嘉晖虽然没有大多世家纨绔子弟的习气,但那份傲气却凌人。他不想做的事,不喜欢的人,谁都不能强迫他。   所以此时许凉提起,他连替汪子龄遮掩的兴趣也没有,只一句话带过了。   许凉自然看得出嘉晖不想多谈起,便将好奇按下。说道:“我第一次来你家,就不兴带姐姐出去转转?”   嘉晖脸垮下来,又来了。她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和母亲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眼睛扫到一旁的叶轻蕴,有了借口,“我要把你给带走了,你们家那位不得跟我拼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许凉笑眯眯地扬了一下眼角,“我跟他说过的,别担心,你小命还得再稳个八九十年”   在严家,女性地位远远高过男性。此时嘉晖自动自发把这原则挪用到许凉身上,他苦笑一声,妥协道:“那好吧,可你不能为难我”   许凉笑得十分和善,“我什么时候为难过你?”   嘉晖:你马上就要为难我了。   离开之前,许凉给叶轻蕴递了个眼色,看对方点了点头,便和嘉晖一起,出了宴会厅的大门。   一出门去,嘉晖身后便跟了两个保镖。许凉奇道:“在自己家里,还这么小心么?”   嘉晖说他已经习惯了,“我母亲生我的时候差点儿难产,把我爸吓坏了。说这辈子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要不是为了我妈着想,他才不会这样小心呢!”   许凉笑道:“这么一说,你倒像是捡来的”   嘉晖一本正经地点头,“我从小到大都这么怀疑来着”   “我真没想到你就是严叔叔的儿子”,许凉说。   嘉晖知道她立马就要进入正题,便插科打诨道:“我和我爸长得是不太像。我比他帅多了”   这个扯开话题的痕迹太重了,许凉笑吟吟地说:“少来,别装蒜了,说吧,为什么要把圣安子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转到我名下?”   嘉晖提心吊胆好一阵,这会儿预感的终于来了,他反而松了口气似的。但这背后的原因,谁说出来谁脱不了身。   两人行在一天参天大树形成的隧道上,树上挂着幽微的灯光,每隔几步,便有一条木凳。   将公园装在自己家里,可见严家的庄园占地有多么宽广。   两人慢慢行至隧道尽头的一个凉亭前面,嘉晖才在许凉的等待中开口,“姐姐,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你。我爸爸很想有个女儿,你大概,符合他对女儿的全部想象”   许凉才不信这话,“就因为我像,所以值得那么大份额的股权?”   嘉晖抓了抓脑门儿。这时候风一吹,有些冷,他对许凉道:“姐姐,你穿这么少,肯定冷,我去给你找件披肩”,说完一边嘱咐她原地不动自己立刻回来,一边大步往一旁的房间去了。   他跑得太利索,许凉拦都拦不住。   她无奈一笑,正要走进凉亭内,脚下一声细微响动,刚要低头查看,凉亭后面便闪出两道身影。   汪子龄眉眼冷厉地指着许凉脚下,“别动……你踩到我的胸针了!”   许凉脚一抬,往下一看,果然有一枚胸针碎在那儿,不复原本的奢华模样,变成两瓣。   汪子龄身边的女孩子脸圆圆的,但没有一丝和善样子,嘴角一抹轻讽:“你知道这枚胸针不仅贵,而且是子龄已逝的外祖母留给她的遗物么?”   来者气势汹汹,不怀好意,许凉揽了裙角,俯身将那枚红艳的鸽子血捡起来,对着光线仔细观察着,语气淡淡地说:“我又不人口普查,没必要知道这位小姐的家传渊源吧?”   汪子龄气得咬唇道:“强词夺理!这枚胸针上的红宝石,价值千金,与其在这儿耍嘴皮子,不如想想该如何向我交待吧!”   呵,好大的口气,许凉一哂,“很不好意思地告诉二位,在下正好是个经纪人,看人演戏的时候多了去了,不过像你们演技这么差的,还真少见。要当恶人,先回家把智商修炼齐整吧”,见两人嘴里的呵斥即将喷涌而出,许凉抢先道,“这枚胸针不是碎在铂金托座和宝石的镶嵌处,宝石直接碎成两瓣。可是碎得却很不平常,断裂处更像被人切割致成。还有——”   许凉悠然而笑,怪不得九哥喜欢用智商碾压人呢,原来这种感觉真挺爽啊,“大家能出席这个宴会,自然家底不薄。宝石真假还是能探得一二,如果这宝石是真的,那我无话可说,要是假的……打脸的滋味估计不好受”   她这样说,就是想让二人知难而退,并不欲把事情闹大。毕竟这是严家的宴会,闹出去,不仅汪严两家面上无光,关系肯定也会尴尬。   只是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许凉没有那个闲心对其穷追猛打。   汪子龄眼看被揭穿,面上有些心虚,想就此作罢。可她旁边的那个女孩子却不是省油的灯,戏都看到这儿了,戛然而止显得多无趣!反正陷害人的又不是自己。   圆脸女孩儿眉梢挑出尖刻的弧度,看着许凉道:“你也好意思说家世?踩坏了别人的东西却要倒打一耙,还有没有家教!”   既然这样,许凉也不用客气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有一道柔婉但不失严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你说谁没有家教!”   圆脸女孩子被这声音吓得一抖,转身看过去,脸瞬间白了。   只见一位身着白色幽兰刺绣的窈窕女人从小径上一路行来,身后跟着一串人,其中包括严嘉晖。   一向眉目和善的人,此时冷着脸,风韵卓然的五官透出古典美人的冷意,目光如影随形,不锋利,但让人胆寒。   簇拥着她的一众衣着华美的贵妇当中,冲出一个女人,她的脸型和圆脸女孩子有异曲同工之妙,一看就是母女。   那妇人一把扯住女儿,低喝道,“还不赶紧向严太太道歉”   她口中的严太太还没开口,倒是一旁的嘉晖冷声道:“赵夫人这话我听不明白了。被你女儿泼脏水的又不是我妈,跟她道歉有什么用!”   ------题外话------   严太太出场的时候,好想给她配上周润发《赌神》里面的出场音乐(笑哭) ☆、262.让你免费吻我一次   那位赵夫人脸上讪讪,推搡着女儿道:“死丫头,还不赶紧跟你这位姐姐道歉”   赵小姐眼睛里泪花闪动,满脸不愤,“做错事的又不是我,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道歉!”   她话音刚落,赵夫人脸色大变,赶紧捂住女儿的嘴。   赵夫人目光怯怯地往严太太方向扫过去,只见对方眉目含霜,绝美的容貌在幽微的灯光下更加摄人。   她旁边的一边站着一位打扮略老气的妇人,都叫她荀姑姑,在以前,专教各位闺秀礼仪的人。   荀姑姑要是一出手调教,必定让人有苦说不出。   赵夫人心下一慌,咬了咬牙,竟反手就给女儿一巴掌!与其让别人落了女儿面子,不如自己这个母亲自己出手。说不定反倒能在严太太面前改善些形象。   “啪”地一声,四周忽地一静,没想到赵夫人出手这样利落。连那被打的赵小姐也是一愣,委屈地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跪着也要演完。赵夫人虽然心疼,但还是硬撑着质问道:“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想哭又不敢哭的抽噎声从赵小姐嘴里溢出来,她觉得好几道凛然目光刺在自己身上,好像自己就是个靶子。她顾不得颜面,被这架势吓得瑟瑟发抖,颤声说:“不敢了”   一旁的汪子龄被面前的场景吓得一声不吭。刚才骄横的样子,此时化作泡影,她恨不得自己现在可以化作一阵风逃出层层目光形成的包围圈。   严太太目光沉沉地凝视了汪子龄好一会儿,对身旁一位身穿蕾丝彩幻长裙的优雅女人说:“沁笙,你一向喜欢闹腾,一年到头要开上百场时尚宴会。既然汪小姐手段如此了得,下次你带她去你那儿扬扬名”   沁笙抿着娇艳红唇一笑,“这有什么,保证让汪小姐终生难忘”,嘴角的笑意,分明是嘲讽。   她周沁笙这辈子最厌恶这等心机婊,更何况小小年纪便毒蛇心肠,等岁数一张,不知道要翻出什么花来!既然这样,让各家都知道她的性情,别到时候看上汪家的背景,却掉进一个不见底的陷阱。   周沁笙是侠义心肠,但在场其他人却心里却弯弯绕绕。   严太太一向以善心著称,虽然很少在国内露面,但善名远播。今天一接触,果然是好相处的人。   此时她却突然发起火来,到底是因为看不惯两个世家小姐的心计,还是因为那位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娇美女子?   于是落在许凉身上的打量眼神快把她给凝住了一样。   事实上许凉的确也难以活动,因为她全身血液都是冷的,以致四肢发僵。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   忽然她身体一暖,一件披肩包裹着她。   许凉抬头一看,嘉晖正满眼担心地看着她。   好一会儿,她才从僵硬的表情中扯出一个笑脸,“嘉晖,我……我出来够久了,九哥一定会担心。我该回去找他了”   嘉晖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但母亲日盼夜盼,做梦都在叫她的名字。他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许凉,轻声说:“姐姐,母亲在等着你”   许凉一下子哽咽住了,她身上的一半血肉来自站在不远处的那个女人。此时像是两块磁铁的相互呼应,有一道力量再推着她靠近那道白色身影。   但她的心七上八下地叫嚣着远离。   许凉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不,我真的该走了”,她跟众人说了一声抱歉,将披肩还给嘉晖,脚步打着飘地离开。   走了几步,她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   等许凉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顿住脚步,她两只手握得死紧,垂着头,眼泪成串地落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身前有了响动,一道急匆匆的脚步近了,终于停在她面前。   有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掐进掌心的手指掰开,接着,许凉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叶轻蕴的胸膛是许凉永久的港湾,她可以肆意在其中欢笑,落泪,不用顾及其他人的眼光。   此刻许凉终于得以安心,她将泪水洒在他的襟前,哭声越来越大。像个委屈极了的孩子。   叶轻蕴抚摸着她的头发,心里揪成一团:疙瘩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像今天哭得这样伤心过。   他在她耳边低语安慰,“乖啊,不哭,等会儿手脚该哭得发麻”   她嗓子都快哭破了,声音沙哑道:“九哥……你,你带我回家,我想回家!”   叶轻蕴现在什么都顺着她,哪怕她让自己去摘星星摘月亮。他眼睛里氤氲出一层雾气,点头道:“好,九哥这就带你回去”   顾不得众目睽睽下,叶轻蕴弯身将许凉一把打横抱起来。径直往停车场的方向去了。   众人看着这一幕简直目瞪口呆,刚刚一脸温柔的男人,是她们仰慕的那个一身清寒的叶先生么?   而领衔着各位太太小姐的那个白色身影,身体随着叶轻蕴和许凉的远去微微晃动。   刚才阿凉一眼都没有看过自己。潘婉芸绝望地闭上眼睛,眼泪却顺着脸颊如雨落下。   此刻要不是嘉晖扶着,她早已站不住。   整整二十六年了,自己还来不及好好看她一眼,她就匆匆离开了。   想到这里,她心如刀绞。   这边许凉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哭得停不下来,连个声音也没有,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   叶轻蕴将她抱上车,吩咐司机开车回家。   他把隔板升起来,将许凉的高跟鞋脱了。扶着她的脑袋,枕在自己大腿上。   没一会儿,她整个人便蜷缩在后座上了。   叶轻蕴她鬓间的头发抿到耳后,过了几分钟,感觉自己裤子大腿的部位,湿湿热热,洇成一片。   他无声一叹,说:“别难过了,你要是不想见,我就带你出国。我们去度假好么?”   许凉不做声,挪动着身体,由侧变正,红肿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她握着叶轻蕴的手,将他的掌心盖在自己眼睛上。   叶轻蕴又温声道:“你一个人憋在心里算怎么回事。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许凉说话鼻音有些重,“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顿了好一会儿,她才整理好心绪,“以前我以为她去世了,想问父亲和爷爷,但又不敢问,晚上常常做噩梦。我一生下来就没有母亲,再加上父亲对我感情冷淡,就猜想,她是不是因为生我才去世的呢?我知道这种没有根据的猜测很傻,但没有人来指引我,所以只能胡思乱想”   说着,她又闻到了眼泪的腥气,抹了一把脸,继续道:“我很羡慕其他孩子,有可能他们家世不如我,但有妈妈的孩子真的很幸福。我因为这个,在遇见你之前,很内向,也很自卑。我才四五岁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没有母亲的生活是跟别人不一样的。那时候还很嫉妒你,虽然你爸爸很忙,但你妈妈却疼你疼得不得了,因为这个,我甚至处处躲着你。所以我快到五岁那年,才算真正和你认识。后来我和外公团聚,知道当年的真相,才发现原来她还活着。只是因为当年的事对两家人来说,太悲痛,所以她远走国外,她没有抛弃我,是命运抛弃了她。我曾试想过,如果有一天她回来了,我会怎么样呢?当了二十六年没有妈妈的孩子,我或许会感激她给我生命,但同时也会很陌生。可是——”   她眼前一片模糊,“可是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血缘这种东西,很奇妙。她的样貌同年轻时的照片有了出入,但我仍然在第一眼就确定了她是谁。我和她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了,让我面对面向她笑,我做不到;面对面冲她哭,同样做不到”   叶轻蕴从她的哽咽声中,能明白她的心情。一个极重要的人在一开始就退出了她的生命,现在再出现,只会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该那怎样的心情对对待这个出人意料的母亲呢?阿凉有太多的委屈,但自己母亲同样情有可原,所以一时不能释怀,只好一走了之。   叶轻蕴拿出方巾,给她擦了脸,拍哄道:“别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一关总会过去。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许凉侧脸在他腿上蹭了蹭,轻轻地点了点头。   叶轻蕴无奈对她笑道:“叶太太,我这条裤子已经被你毁得淋漓尽致”   许凉瓮声瓮气地说:“我赔给你”   他却爽朗笑说:“我人都是你的,更别说我的裤子”   她脸上终于因这句话有了笑容。   到了家,许凉进入自己熟悉的环境,终于回过来一样,她甚至不再对潘婉芸讳莫如深,主动谈论道:“你说她回来了,外公他们知不知道?”   叶轻蕴:“今天潘家没一个人来,估计她还没回过家。大概是那句老话,近乡情怯”   许凉绞着手指,忽地又为她感到难过,当年的一切她受的伤害最深。听外公说,她因为外婆的去世,心里十分自责。说到底,她才是在那场悲剧中牺牲最大的人。   叶轻蕴看她眉头又开始打结,便揉揉她的头发,“好啦,别想了,赶紧上去洗澡睡觉。明天我们就出门”   许凉惊道:“你来真的?”   他悠然地耸了耸肩,“不然呢?”   “去哪儿”   “尽管跟着我就是了。哎,你这是什么表情,就你这智商,根本卖不出去,充其量就是个赠品”   许凉磨牙,“你就不能看在我心情不好的份上,让我一次吗?”   他点头:“我可以让你免费吻我一次”   “无赖!”   叶轻蕴雷厉风行,说要带许凉出国,当天晚上就把电话打到谭柯宁和方誉那儿,把公事安排好之后,不给他们疑议的时间,果断挂了电话。   最倒霉的就是谭柯宁,最近颜氏高层天天到华闻来撞钟。就是怕华闻第一供应商的名头没圣安给抢了。   华闻最大的那个躲了,这不是把他往枪口上推么?   叶轻蕴又打给自己的私人助理,接下去的东西,对方会连夜帮他安排妥当。   夜已经深了,许凉今天受了刺激,经历疲惫,倒是增进了睡眠强度。她钻进叶轻蕴怀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叶轻蕴却在想今天去严家的庄园,自己看见的那辆红色法拉利。他深觉阿凉妈妈真是用心良苦,其他车位都停满了,但离出口最近的地方却有一个空出来的车位。司机当然停在那儿。   她正好趁机在一旁看几眼阿凉。   叶轻蕴深知许凉的个性,她心软,本来就对她母亲没有敌意,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罢了。   带她出国,也是想给她时间和空间,想通这一切。   听着怀里匀称的呼吸声,叶轻蕴也被感染了,渐渐沉进睡眠当中。   第二天早上,他们难得有同时睡到自然醒的美满时刻。叶轻蕴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个人在自己怀里,跟虫子似的拱啊拱。   他闭着眼睛,用手隔着被子轻轻拍了她一下,“怎么了?”,嗓音里满载着睡意。   许凉有些难受地说:“背上有点儿痒,可我又够不着,挠不到”   叶轻蕴一听,手伸进她睡裙里面,帮她挠痒痒。挠完不由自主地贴着她细腻的皮肤,游到她胸口去。   许凉气冲冲地,“你手放哪儿呢!”   他笑得无辜,带着刚睡醒的鼻音说:“这不能怪我,完全是条件反射”   ------题外话------   二更来啦,大家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263.你想和我鸳鸯戏水?   叶轻蕴平时收拾自己行装效率都很高,今天大概是要出门旅游的缘故,整个人都显得慵懒随性。   他一进衣帽间就忍不住笑了。以前这里是他一个人的天下,里面满是自己的衣物,现在和她同住一个房间,两个人的东西挤在一起,显得鼓鼓囊囊,不过这才是夫妻生活的常态。   叶轻蕴正要动手拉开柜门,许凉赶紧上前阻止他:“里面是我的东西,你的在其他地方”   “我记得我贴身衣物装在这边的”,他眉毛微挑。   许凉试图把他推开,但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真的没有”   叶轻蕴当然记得自己的东西装在哪儿,无非是想逗逗她。看她这么紧张的样子,心知其中一定有猫腻。   他假装转身过去,趁许凉松懈的空挡,眼疾手快地将抽屉拉开。   叶轻蕴笑得很邪气,同他表情相呼应的是,他嘘了一声口哨。   许凉咬着下唇,满脸涨得通红,懊恼得不行。   “我亲爱的太太,能解释一下,这些情趣内衣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吗?”,叶轻蕴抱着手臂,修长身姿斜靠在衣柜门上,垂着眼睛看低头盯牢脚尖的许凉。   许凉绞着手指,“这些不是我准备的,是高淼送给我的”   “你到现在还让它们完完整整躺在衣柜里,就说明你有穿上的欲望”,他十分会抓重点。   许凉辩驳道:“我没有,都是高淼,她非说你跟我结婚,就是看上我的美貌。我都二十六了,已经走在人老珠黄的路上,要不赶紧着抓住你的心,就比不上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了。我没动过这些东西,不就是对我放心的表现么?”   叶轻蕴好笑地看着她:“我跟你结婚,是因为看上你的美貌?”   “难道不是这样”,她语气里带着写威胁的意味了。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像听到个年度笑话,把人逗得不行。   许凉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叶轻蕴敛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乖啊,别想太多。高淼说得不错,我就是看上你的美貌——”   许凉瞬间眉开眼笑。   可她笑得太早,笑到一半就听他又补了一句,“和反抗不了我的可怜智商”   许凉笑不出来了,一副“宝宝委屈,但我不说”的表情瞪着他。   叶轻蕴还在得寸进尺地说,“这些东西,改天穿给我看看”   许凉气呼呼地说:“想得美,我要把它们全都给扔了!”   “你确定?”,他扬眉看她,“可少了这些东西的陪衬,你连美貌也没有了”   他话音刚落,阴影面积覆盖许凉全身。   许凉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金刚不坏之身,被他毒舌惯了,也开始有免疫力,自愈能力十分强大。   刚刚都还对着他怒气冲冲呢,一会儿便忘得一干二净。   她对此着实没办法啊,叶先生的手段太高了,自己完全不是对手。只要她不理人超过十分钟,对方便立马将许凉抱在怀里一顿强吻。   她被吻得身心酥软,哪还有空闲去置气?   于是出门的时候两人又是一对恩爱夫妻了。   叶轻蕴打扮比上班时随意很多,只一套卡其色休闲西装。司机将他们的行李拎到后备箱放好,私人助理便在一旁接了电话,然后对叶轻蕴报告说,飞机已经在停机坪准备好,他们一到就能登机。   点了点头,叶轻蕴拥着许凉上了车。   到了地方,两人下了车,先是飞机乘务员列成一排迎接夫妻二人。虽然这架私人飞机的乘客只有两个人,但服务人员却不少,还全都是长腿美貌的佳人。   许凉一面得体地跟她们打招呼,一面心里“呵呵”,男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   叶轻蕴一收到她瞥来的目光,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凑到许凉旁边,低声解释道:“上次打牌,夏清江把他的乘务员输给我了,不用白不用”   许凉抿嘴笑:“我可什么都没说”   “可你那一副要吃人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她装作打量这架飞机,什么都听不见。   叶轻蕴的私人飞机,许凉坐的次数很少。因为以前他们很少一起出门,许凉出去玩儿,都是跟朋友一起,没这浩大的排场。   许凉曾在杂志上见过对他的私人飞机的介绍,豪华程度在全世界私人飞机中排在前十位。以拥有者本身命名,叫“叶轻蕴天空”号。   它是由一架波音767—300飞机改造而来,对它改造的是瑞士巴塞尔的飞机内部装修巨头jeraviation公司。除了有一套价值约为八十万英镑的反导雷达系统装备,还有一套导弹预警系统。安全程度可与美国总统的座驾相比。   上次许凉乘坐他的飞机还是华闻年会的时候,来和走都是被他抱上来的,所以也没能好好参观。   现在登上来一看,里面最抢眼的是可供三十人同时进餐的豪华餐厅,旁边的宫廷厨房连洗手池都是纯金铸造的。室内摆设以及墙壁上的镶嵌物处处彰显出一种宫廷特有的高贵典雅。   于是这架飞机被人称作“空中宫殿”。   许凉从没没有像这一刻那么深刻感受到他那贵族式的享乐主义。   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在美国的棕榈滩岛。但在飞往海岛之前,他们现在叶轻蕴位于美国的豪宅内落脚。   叶轻蕴坐在飞机窗边看书,外面是广阔的云层。许凉躺在他旁边,从这个角度看,他的侧脸有十分完美的比例。   他喜欢读历史和资料性的著作,看经济杂志。叶轻蕴一读书就有一种旁若无人的专注,很安静,也很性感。   让许凉恍惚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年少时光。   “你不觉得枯燥吗?”,许凉觉得他看得够久了,眼睛该休息一下。   叶轻蕴偏头看她一眼,“还好,有些书看起来是在纸上谈兵,后来自己的积累多了,反过去一读,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反刍么?”   他点头:“也不算”,说着叶轻蕴抿唇笑了一下,“你在我身边,我读得没那么认真,总是分心”   许凉眸光璀璨,笑道:“我的魅力有这么大吗?”   “旁边有一只猪,谁都得防着它去拱自家的白菜”   许凉脸一垮:“我们之间没爱了”   “有情就够了”   叶轻蕴是国际机场的钻石会员,他的私人飞机可以在全球任何一个机场降落。   结束了长途飞行,他们下了飞机,接机的是叶轻蕴位于美国豪宅的管家。   管家是个俄罗斯人,个子高大,皮肤白皙,关键是很帅。   叶轻蕴见许凉眼睛盯着人家看,于是闪身挡住她的猎奇目光。   “叶先生,欢迎回家”,管家吩咐司机将他们的行李接过来,恭敬地说道。踌躇一会儿,又偏着身对许凉颔了首,“叶太太,初次见面,您好”   许凉从叶轻蕴身后探出脑袋,笑眯眯地跟他说:“你好,你的中文说得很不错”   威尔斯最乐意听见别人夸他中文好,叶轻蕴心想他要是接话,这场见面不知何时才能结束了。   便对威尔斯道:“回了家再叙旧”   管家适时住了嘴,冲许凉笑了笑,一行人走出机场,上了车。   叶轻蕴在美国的居处是位于金融界人士聚集区的豪宅。占地面积上万平方米,豪宅外围圈上了电子智能篱笆,任何细小的震动和声音,都将触发感应装置和监视系统。   古典式城堡的外观虽然质朴,但内设却十分奢华现代化。一进去,人人都有自己是王公贵族的错觉。   这里是叶轻蕴在贝樱投行初具规模的时候买下扩建的。那时他十分绝望地以为,这辈子大概和许凉无缘了,在这里度过了一段醉生梦死的日子。   自从和许凉结婚后,他把这里重新装修过,预示着一个全新的开始。   他们会在这里住一晚,在第二天到达棕榈滩。   许凉没想到这座宅子里的佣人大多都是男人,还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看。她心想这次的美国之行真是赚到了,其他的先不说,眼福管够。   叶轻蕴一看她笑眯眯扫过佣人的脸,就气得咬牙切齿。早知道直接飞到棕榈滩,看她怎么花痴!   他斜了许凉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许凉跟在他身后,他走在哪儿,就有下人恭敬弯腰叫一声叶先生。在这里,他完全是王的待遇。   叶轻蕴找出贴身衣物,准备去室内游泳池游几圈。   许凉赶忙跟过去,问道:“你生气了?”   他说没有,然后就是:“哼!”   她一头雾水,这是生气还是没生啊?   “既然你没生气,干嘛脸色这么差”,许凉眨巴着眼睛看他。   叶轻蕴都快气死了,既然知道他生气,都不没那个自觉过来哄哄。   这是夫妻默契手动再见的节奏。   他黑着一张脸,将东西装在一个挎包里,背着包就拂袖而去。   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许凉。   叶轻蕴到了游泳池,到更衣室换了泳裤,这里的内外采光系统都是自动控制,所以显得室内很明亮。   换好后,他拿着泳帽坐到躺椅上,那个慢一拍的人还没有追过来。   偌大的空间,只有他和随侍在一旁,拿着浴巾的下人。只在这小小的刹那,叶轻蕴心里涌起莫名的孤独。   以前在美国,一个人,怕想念她不能自已,便日日夜夜开趴。这座宅子,更像是酒池肉林。他不敢静下来,静下来太可怕了,每一寸空气,每一秒时间,每一场画面都是她。   现在更是,时时刻刻都要她在自己身边。他早已习惯了阿凉的陪伴。   叶轻蕴戴上泳帽和游泳镜,跳进泳池的时候,那姿态像一尾灵活的鱼。   当他有了一千米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后有扑腾水花的声音。   等游到尽头,叶轻蕴手撑着岸边,一跃从水里出来。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读秒器,不禁嗤笑一声。   等许凉终于千难万险地趴在岸边气喘吁吁,叶轻蕴鼓掌道:“为你的龟速喝彩”   许凉没有戴泳帽,头发湿漉漉地散在脑后。虽然不恐水了,但对于游泳,她真的没有很熟练啊。   “你能不能别这么幸灾乐祸?”,她这么说着,不知该怎么上岸,手脚没他长,用爬的就太难看。   最后还是叶轻蕴大发慈悲,把她从水里拉出来。   许凉穿着一套橘红色的比基尼,布料很省,该露的都露了。胸前大小恰好的两团,小腹上微微显现的马甲线,还有白皙纤细的长腿,都让人心跳加剧。   就是知道她身材有多好,平时叶轻蕴才不许她穿太过暴露的衣服。   他心里一团火气,这里不仅有他,还有几个男性佣人呢!   于是赶紧从一旁拿过浴巾,一拿三张,将她前前后后,裹粽子似的围了个严实。   “你们都给我出去!”,叶轻蕴声音里隐隐带着火气,对那几个佣人说。   那些人一听他语气不快,离开得飞快,转眼就出了游泳馆的门。   许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一来这里,好像有些不安”   “别胡思乱想”,他淡淡地说着,将她抱起来,放到躺椅上去。他自己则坐在旁边,用一条浴巾,给她擦去头发上多余的水。   “我知道,你在这里度过了一段不太开心的日子”,许凉捧着他的脸,对视他的眼睛,“可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们正好好地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当下”   说完,她凑过去,无比温柔珍惜地吻了一下他的眼睛。   叶轻蕴整颗心都柔软起来,原来她都懂。自己对那段暗无天日的生活深深的抗拒,已经再回忆起来,失去她的不安。   他在人前人后都一副强势姿态,但在这段感情当中,主导的人是她。   温热的呼吸渐渐离开,叶轻蕴睁开眼睛,看见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正含着笑意望着自己。他不自禁凑过去,温柔地亲吻她的嘴唇。   许凉搂住他的脖子,身体渐渐在躺椅上平展下来。   这个吻不带情欲,彼此的嘴唇便是相接的桥梁,心跳渐渐去往同个频率上。   “阿凉,你真的在我身边?”,换做以前,这样的结局,他连想都不敢想。怕一做梦就醒不过来了。   许凉被他的患得患失弄得鼻酸,眼眶一下子红了,眸子里的水汽在打转,“是,我在呢”   叶轻蕴扶着她的侧脸,俯身轻轻吻在她额头上。   看他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许凉心里又是大晴天。叶轻蕴当起她的老师来,到泳池里纠正她的游泳姿势。   “你每个动作都扑腾起那么大的水花,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泳池里养了头鲨鱼呢”,他握住许凉的小腿,耐心指导。   许凉小脑不发达,四肢不协调。她划拉水的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最后干脆不学了,像只树懒一样抱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   叶轻蕴深吸一口气,搂紧她,“你穿这么少,跟我贴得这么近,我会兽性大发的”   许凉感觉气氛有些不妙,“你……你千万要克制住”   他一下子将她抵在游泳池岸边上,说行凶就要立刻动作。   许凉吓得钻进水里,三两下游开,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往前游。   可叶轻蕴四肢修长,动作也比她标准灵活,没多久便赶了上来。   许凉发现被他抓住小腿,往后蹬了一下,又加快速度。这下不仅是吃奶的劲儿,连咽奶的劲儿也一起用上了。   就这样周而复始,每当她划水的动作慢下来,他就老鹰捉小鸡一样追赶上来,许凉又得快起来。   几圈下来,许凉很快就掌握了游泳技巧,同时也光荣累瘫了。   她像一摊泥似的贴在岸边,一副随你处置的样子,“我真游不动了”   叶轻蕴也跟着游了不少,但气息仍沉稳,老神在在地说:“恭喜你,可以出师了”   许凉“咦”了一声,“刚刚你是为了让我学好游泳?”   “不然呢,你还想跟我鸳鸯戏水?”   ------题外话------   更新来啦,宝贝们赶紧出洞了,都来领今天的饭(可惜没有肉) ☆、264.他曾经讨厌她   因为第二天要去棕榈滩的缘故,许凉和叶轻蕴便没有出门,打算早早睡下。   正要上床,许凉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外公潘老。   现在她的神经极为敏感,握着手机,一时踌躇起来。最后还是一旁的叶轻蕴狐疑地看过来,问道:“怎么了?”   许凉摇了摇头,按下接听键,“外公”   “阿凉,听说你跟轻蕴出远门了?”   许凉如实道:“是,他难得打主意跟我出来一趟,否则一忙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出来”   潘老自然知道她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跟叶轻蕴出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虽然有心说几句,但听见外孙女清柔的声音,忽地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于是说:“在哪里啊?”   许凉答:“美国,明天九哥要带我去棕榈滩打马球”   “那儿是个不错的地方,气候湿润宜人。想必你会喜欢”,潘老说话声音有些慢,带着慈祥的笑意。   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许凉很想问问,那人是否回过家看他一眼。   电话两头的人,都知道彼此心里在挂念着谁,但心照不宣地守口如瓶。有一点愁意,也有一点苦涩。   两人将该说起的人都说了一遍,但最重要的,那个将他们之间血缘联系在一起的人,却没有提起。   许凉正要挂断电话,潘老在她那句再见之后,忽然喊了一句,“你妈妈回来了”   “是,我知道”,许凉目光望着窗外,隐隐约约看见正门入口处的那栋八角形警卫楼。   看她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的样子,潘老幽幽叹了口气道:“那就这样吧,你那边刚好是晚上,晚安!”   许凉听出老人家的失望来,在他挂电话的前一秒突然说:“我并不恨她,外公”   说完,她便及时收线,将屏幕按黑。   不远处,叶轻蕴正凝神望着她。许凉冲他安慰一笑,表示自己并没有大碍。   她知道自己这样逃避下去不是办法,该来的还是要来。同那个人形同陌路,还是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对她来说,都太难。   叶轻蕴看她神情隐在暗处,一动不动,走过去将她拥在怀里,轻声道:“没关系,没有人逼你。外公也不会”   许凉没有他想象得那么脆弱,站在外公的角度来看,他想缓和一下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也很正常。   但他老人家也很拿捏不准的样子。生怕触到她的伤心事。   许凉笑说:“我知道,又不是玻璃做的人,不用这么敏感”   叶轻蕴点头:“这就好”   当天晚上,许凉却有些睡不着,大概有些择席的缘故。   叶轻蕴察觉了,问她:“要不要喝杯热牛奶?”   “不用”,她说,躺在他怀里,突发奇想,“这张床上,有没有睡过其他女人?”   叶轻蕴轻笑:“我想想”   过了一会儿,许凉推了他一下,“想这么久?”   他的声音在暗夜里静静流淌,“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许凉语气凶起来,“到底有没有!”   “睡吧,让我在梦里想想”   “你在敷衍我?”   “说话这么大声,会越来越睡不着的”,叶轻蕴将许凉昂起来的脑袋重新按在怀里。   “要听实话吗?”   许凉心头一紧,有一股不祥的预感,“算了,我不听”,她捂住耳朵,垂头丧气。   叶轻蕴悠然道:“既然你这个唯一睡过这张床的人不想领这份殊荣,那就算了吧”   许凉精神一下子就来了,“真的?”   “真的,赶快睡吧”   “晚安”   她乖乖闭上眼睛,叶轻蕴心里暗笑,真是笨得可以,万一他换过床呢?   因为昨晚睡眠质量不错的缘故,许凉起得早也没犯困。   叶轻蕴在讲电话,是他在跟昨天约着去棕榈滩的美国朋友打电话。   许凉一边吃早餐,一边听他用一口纯正的英文正在同电话那边的人谈笑风生。   当时他留学的时候,许凉就听说他是美国留学生圈子里的领头人。人脉广阔。   现在看来,他临时打电话约,也有人不远千里跟他汇合,便能对他的人格魅力窥见一二。   许凉既对于他的圈子感到好奇,也有淡淡的陌生感觉。毕竟他留学的岁月中,她并没有参与。   这时候门铃响了,能通过层层防卫系统到达门前的,必定是叶轻蕴的熟人。   管家来报说,是阿兰小姐。   叶轻蕴对电话那头道了声恼,让管家请人进来。   许凉不禁好奇地看向门口,一个身材高挑,穿着性感的美人走了进来。   看她热络地跟管家打招呼的样子,就知道是这里的常客。   等她看见叶轻蕴时,更是眼前一亮,接着眼眶里便泛起了泪花。   叶轻蕴则对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继续接电话。   许凉心里酸酸地想:好罗密欧和朱丽叶啊!   这时候阿兰才看见餐桌前坐着一位容貌出众的东方女人,作为半个中国人,阿兰的中文实在不及格,“你是谁?”   语气里带着一些不满,像争夺配偶和领地的雌孔雀。   许凉对她优雅地笑了笑,指了指正在接电话的男人:“你好,我是他的太太”   阿兰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上下打量许凉一圈,快哭出来了,“怎么会,他喜欢的类型明明和你相反!”   许凉眉头一皱:“需要看看我们的结婚证吗?”   阿兰一副心碎的模样,“walkley真的和你在一起了,你明明曾经是他最讨厌的人”   “阿兰!”,叶轻蕴来不及喝止她,“请你不要让我太太对我产生误会好么?”   叶轻蕴从来不是个好惹的男人,他虽然绅士,礼貌,品味不凡,但这些特质一点都不妨碍他身上那股让人惧怕的气势照射在人心底。   阿兰看他眉目中含着隐怒,立刻住了嘴。   气氛骤然冷了下来,许凉虽然什么都吃不下,但除了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面前铺了半桌的西式早餐上,她不知自己现在该作何表情。   叶轻蕴嘴唇动了动,当然看得出许凉生气了。但她没出声问,自己贸然解释,反倒显得心虚。   他急得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阿兰虽然受到他的冷落,但也知道闯了祸。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痴痴等着人家反应的男人,是自己认识的那个walkley。   当初他女伴换得有多勤,众所周知,但没有一个人能成为他的正牌女友。   阿兰努力了好几年,最后也止步在好友的名分上。   传说他痴恋自己青梅竹马的一个妹妹,阿兰起初不信,最后在他皮夹里看见一张女孩子的青涩照片,才知道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而照片上的女孩子,就坐在自己旁边。   许凉吃了两口就搁下刀叉,说:“你们聊吧,我出去转一圈就回来”   叶轻蕴欲言又止,“阿凉,别走太远,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她垂着眼睛,“嗯,知道了”   说完,又冲阿兰颔了颔首,径自往门外去了。   许凉走出门,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虽然知道其中或许有隐情,但听说自己被他讨厌,还是会有一点难过。   她慢慢走到花园的秋千山坐下,发呆。   一直到叶轻蕴过来,坐到她旁边。   “我曾经的确发誓再也不会找跟你一种类型的女孩子”,叶轻蕴缓缓开口,“这是你给我寄结婚请柬之后,我做出的决定”   许凉眉头一皱,“结婚请柬?我从来没给你寄过结婚请柬”   叶轻蕴愣住了,“你没有?”   许凉笃定地说:“我们都走到今天了,我没有必要撒谎”   他凝着眼神,“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只是我确实收到过一张结婚请柬,上面写着你和宁嘉谦的婚期”   他的绝望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那时候他对许凉恨之入骨,不爱他就罢了,还要把杀人的刀寄到自己面前。   每一个他找来忘记许凉的女孩子,都和她性情截然相反。他企图就这样把她从自居脑海当中消磨掉,一干二净,灰飞烟灭。   或许他喝醉了之后,说过讨厌她的话,那个时候,爱是真爱,恨也是真恨。   叶轻蕴扯了一下嘴角说:“那个时候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所以才这样说。我以为自己那样说,可以潇洒一点,但事实上,并没有”   那段过去是他最难过的日子,就像没有止境的劫数。   许凉握住他的手说:“好啦,你怎么一提起以前,就像下雨天没带伞的样子。我不计较你说讨厌我了,你也不许再多想”   叶轻蕴点了点头:“好,不过请柬的事情,我会查清楚”   两人相视一笑,这才牵着手回去。   大概是叶轻蕴跟阿兰说过什么,她再见到许凉,满脸歉意。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她毫不吝啬那句抱歉,跟许凉说“sorry”。   许凉一笑置之,说没关系。   这时候已经不早了,一行人收拾妥当,便前有保镖,后有佣人地开去码头。他们会在哪里乘游艇去棕榈滩。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才上岸。又乘车到西棕榈滩以西二十四公里的惠灵顿。   这里的“美国棕榈滩国际马球俱乐部”最负盛名,所处位置是弗罗里达州南部良种马的中心地段。   叶轻蕴在这里有一个私人球场,他人一到,便有人来接。   ------题外话------   终于写完了,好累,大家的夜宵来啦,不过肯定很多宝宝已经睡了,么么,晚安! ☆、265.最深的执念   棕榈滩主路两旁种植着高大的棕榈树,连绵起伏的青葱草地上点缀着各种热带植物。   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骄阳下的栗色纯种马,全副装备意气风发的马球球员,是这里独特的风景线。   叶轻蕴的几位朋友已经在球场上等着他了,因为许久没见的缘故,大家的脸上都带着久别重逢的兴奋。   一看见他,便伸出双臂,挨个地拥抱。   接着,许凉被一一介绍给叶轻蕴的朋友。毕竟都是名门富豪,都是绅士,对许凉自然十分周到礼貌。   叙旧之后,叶轻蕴就要到包厢里面去换装备,然后亲自上场。   在国内的马球运动,自然比不上这里昌盛繁荣,叶轻蕴又诸事缠身,很少有机会参与这项运动。以前他是学校马球协会的第一任华裔会长,许久没有活动筋骨,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当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马球是一项贵族竞技运动,许凉虽然知道他的本事,但在马上挥杆,瞧着就让人心惊胆战。   叶轻蕴察觉到她担忧的目光,正了正她头上帽檐宽阔的帽子,握了一下她的手,笑着说:“放心,都是相熟的朋友,我们有分寸的”   说着将自己的脸伸到她面前,“lukykiss”   许凉在他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叶轻蕴笑意明媚地看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管家和保镖将许凉护送到观看台上。展目望去,硕大充满活力的绿色草地和四周缤纷的帐篷,凉伞和气球,还有贵妇小姐们遮阳帽上轻盈的飘带,将这里的活力气氛渐渐点燃。   阿兰坐在许凉身边,仔仔细细地观察她一阵。   许凉不经意对上她探究的目光,“怎么了?”   “在以前我曾怀疑过walkley是个guy,因为他与那么多个女人调情,但没一个能真正接近他”,阿兰戴上一副黑色墨镜,即是为了遮挡刺目的阳光,也是遮掩自己眼睛里流露出的神伤。   “阿兰小姐,你值得更好的男人”,安慰情敌这种事,许凉真的不太擅长。   阿兰的蹩脚中文带着一点沧桑,“可他就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人”   许凉语滞:“额……既然最好的男人已经被我占了,你不如考虑一下世上最好的女人”   阿兰瞪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爽朗笑起来,“你比我想象得要有趣很多”   “哪有,他常因此而贬低我的智商”   阿兰那双带着微微蓝色的眼睛中染上诧异,“我们认识的,是同一个叶先生吗?”   许凉加冰块的饮料杯在阿兰杯子上碰了一下,“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可就只有那么一个”   谈笑间,叶轻蕴他们就要上场了。   即是在一众欧美男士当中,叶轻蕴的个子也显得高。他穿戴着马球装备,骑着一匹栗色的纯种马,身姿凛然,像一位满载殊荣的骑士,正接受四处涌来的欢呼。   阿兰冲场上嘘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然后对许凉说:“他一向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许凉看过去,果然是,至少在场上的名门之秀当中,他骑马的姿态最优雅,颜值最高。   还没开始比赛,许凉心里一股骄傲的情绪油然而生。   这是她的男人!   在场上他的表情一本正经,甚至看起来有些肃穆,那股凌驾之势让人不自觉想要臣服。   许凉看他四处张望了一阵,直到看到她的方向,表情木然的叶轻蕴脸上突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当着全场众多人的面,他朝许凉那边做了个飞吻的姿势。   场上气氛一下子被引爆,许凉周边的观众都以为他在看自己,便站起身来一边挥手一边欢呼。   许凉则一脸哭笑不得,手抬起来,冲他挥了挥。   阿兰在一旁摇头道:“你上辈子拯救了全世界,才能得到他的心吧?”   “所以这辈子你就可以开始着手拯救世界”   “你要把下辈子的他让给我,是这个意思吗?”   许凉耸了一下肩膀,“说不定下辈子最好的那个男人就会换人”   阿兰真想给她一个白眼。这毒舌的样子,真有几分叶轻蕴的真传。   马球分成敌我两队,主持人介绍了今天这场马球的参与者。   许凉震惊地发现,叶轻蕴的人际圈子广阔到从商界大亨,至好莱坞明星,不一而足,但都是在各个行业的首领。   当主持人念到叶轻蕴的英文名“walkley”时,欢呼声比那个男明星出场时还大。   许凉周围的太太小姐都顾不上矜持,用最高的分贝为这个东方美男子加油。   当事人的太太坐在人群当中,不禁扶额,他受欢迎程度广阔至此,自己竟毫无危机感。   看来真是太信任他的缘故。   听见念到自己名字时,叶轻蕴自持地挥了挥手,观众席上的掌声相当辉煌。   等人员介绍完毕,宣布比赛开始。   各位运动员纵马驰骋,你追我赶,现场气氛达到顶点。   许凉的眼睛里只看得到叶轻蕴一个,整颗心随着他持球奋进的模样而七上八下。   他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的拼抢,都鼓舞着她。许凉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地感受到,他是一个多么具有力量的男人。   叶轻蕴再次进球了!   许凉和其他人一样,跳起来欢呼,激动得热泪盈眶。旁边的阿兰则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拿在手上挥舞。   全场都在为他欢呼,叶轻蕴坐在马上,和伙伴碰了碰拳头,比赛第三巡结束的哨声吹响了。   这时就到了马球运动古老而有趣的特别程序,观众们要走下各自的席位,下到场地内,履行自己的义务——踏草皮!   竞技场内的草皮因马匹的奔驰和急停而被蹬出,观众们则要去寻找那些翻起的草皮,尽情用力踏实。使得整个草地重新恢复平整。   许凉也跟着阿兰一起下场去踏草皮。阿兰踏得仔细,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许凉则在一旁跟一个四五岁的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儿玩耍。   小孩子真的快吧她的心给萌化了,穿着一身最小号的西服套装,系着红色领结,走路都还不太稳,还四处踏草皮。   等一块被他踏实,那奶白嘟起的脸颊就会露出得意的笑来。咿咿呀呀地,伸出肥嫩的小手指给你看。   不一会儿,他在场地边上看到一朵黄色的小花,摘了下来,短腿蹒跚着回到许凉面前,递到她手里。   孩子的妈妈在一旁笑眯眯地对许凉说,自己的儿子很喜欢她。   许凉高兴得不得了,将小花拿在手里晃动一下,笑着对他说谢谢。   小男孩儿乐得在原地直蹦,又要去找花。   他的母亲拦不住,男孩儿便迈着小短腿,一直往边上去了。   因为儿子就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母亲便没急着过去把他揪回来。   可谁知道这时候一旁的栅栏内的马惊了,一下子就冲出来,离许凉她们这边越来越近,快成一道闪电。   许凉来不及躲,因为她离孩子的距离最短,没时间多想,她扑过去,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她心脏咚咚跳,紧张地闭上眼睛。心想说不定这次自己就要命丧马蹄。   尖锐的马啼声在背后响起,一秒,两秒,三秒,许凉睁开一只眼睛,发现自己安然无恙。   抱着孩子转过身去,她看见叶轻蕴紧紧拉住马的缰绳,面色冷峻,粗粗地喘气。   许凉抱着孩子转身的画面,被一位摄影师捕捉到了。她救下孩子,男人拼命拉住缰绳的一幕,深深震撼人心。   那张照片更是获得年度摄影大奖。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许凉身上将孩子交还给他的母亲,母亲留着眼泪,一直亲吻孩子的脸颊,嘴里不住跟许凉道谢。   救了人,她心情本该很好。但一瞧叶轻蕴那黑得彻底的脸色,许凉心想,完了,这是气大发了。   这在她无措地搓着手的时候,有人过来清场。因为刚才的突发事件,俱乐部方面会全程深究调查。但此刻保证人员安全是第一位的。   许凉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牵着叶轻蕴的手,发现他皮肤冰凉一片。   她诧异地抬眼,对方的眼眸当中一派冷然。   叶轻蕴将马交给俱乐部的驯马师,一声不吭地和许凉去了他在此处的专有包厢。   许凉坐在沙发上,才发现自己的裙角被青草汁给染得微微发青。   但现在把眼前的人应付过去才是第一位。   叶轻蕴穿着宽松的球衣,上面印着他的号码。底下穿着一条米色骑装裤,紧而有弹性的面料修饰得他一双腿又直又长。   他抱着手臂,斜靠在墙壁上,他的目光比不开灯的房间看起来更加幽暗。   “额……接下来的比赛你不上场了吗?”,死一样的安静实在太折磨人了,许凉垂着头开口。   叶轻蕴突然大步走过来,捏着她的下颌,逼迫她扬起脸来,力道大得快将她的骨头捏碎。   她疼得皱起了眉头,从他冰凉的皮肤上,感受着他蓬勃的怒火。   “我问你,刚刚救人的时候难道就一点没想过我么!”,他吼道,眼眸当中火气喷涌。   许凉怯怯地说:“可是我不过去,他就会——”   他语气里带着狠意,截断她的话,“全世界死光了都跟我没关系,只要你活着!”   “你怎么这么偏执”,许凉不赞同道,“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马踏伤,却什么都不做,在未来的日子,我只会成天被良心折磨”   他都快气疯了,“那就不要良心!以前救vincent的儿子也是,你也不管不顾,你有几条命,要去当活雷锋!”   许凉觉得自己没做错,“将心比心,那要是你的孩子呢?”   “如果它将来只会让别人付出性命,那它就不要出生”   许凉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再看一个陌生人。   她气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看他脚上那双马靴动了动,许凉抹了一把脸,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叶轻蕴知道自己这话说得重了,但他没有办法。只要一想到她在马蹄下护着孩子的模样,整颗心都在瑟瑟发抖。   上次她救那个叫木头的孩子,自己在香港,只知道她安然无恙。今天一切完完整整地摆在眼前,他才知道怕,知道畏惧,知道失去。   这时候响起一阵扣门的声音,他知道不会是许凉,于是沉声说:“进来”   管家不敢抬头看他的神情,“太太回家去了”   叶轻蕴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最后一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叶轻蕴还要上场,他带上头盔,和护眼镜,拿上马杆,这才出门。   许凉一路沉默着,到了家门口,却并不想回去,便问司机,附近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   司机推荐了几个地方,许凉随口挑了一个,车子掉了头,往她说的地方开。   可一下车,她救觉得很没劲,因为身后有好几个保镖跟着。走到哪儿都有人侧目,许凉悻悻地,只好又吩咐司机回家。   到了宅子外面,车终于停下来。因为来来往往的折腾,她有些头晕,脸色太好看。   家里的佣人见她回来,都躬身打招呼。许凉强打起精神应了,回到卧室。   她坐在床边,回想起叶轻蕴所说的那番话,心里一阵发寒。这么久了,看来他们的价值观还是没能磨合得让彼此适应。   想到这里,她心里异常无力,他身上好像有许多特质是自己以前不了解的。或许了解,但随着岁月流逝,模糊掉了本来面貌。   她将身体在床上躺平,觉得心绪难静,翻了身,目光落在墙壁上。   忽然墙上一个密码按键器引起了她的注意。许凉扬起身子,仔细看了一会儿,终于站起身走过去。   她四处找了找,难道这里还有个密室?   可按键器旁边只是一幅面积有些大的油画。   试探着按下她自己生日,那幅画突然向后以中心为轴,往后陷了一截。露出一个容得下一个人进去的缝隙。   她轻轻呼了口气,他设密码的数字真是万年都不带变的。   许凉探头探脑地进了那道缝隙,一颗冒险的心支持她往前。   走进去才知道,要下去很长一道阶梯,才能到达底下形如地下室的书房。   里面只有幽微的光亮,四壁都是两层楼高的书架,最前面摆着书桌,角落则是各种画画的工具。   许凉一层层走下去,因为封闭的空间,能听得见自己走路传出的回音。   太安静了,她甚至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走到书桌前,手指一划,才发现上面积了一层薄灰,大概许久没人进来,也无人打扫。   她脚步一步步走近那堆杂乱的画具,有些颜料毫不拘泥地被作者涂在地上。还有很多废纸,捡起来,展开。   皱巴巴的纸上,画着很抽象的东西,灰色的天空,黑白笔触的两排大树,一个人孤独地行在路中央,他的胸口血淋淋地,心脏被人挖走了。   而地上是叶子形状的血滴。原来心脏就在树上,只不过被风一片片吹落到地上。   压抑,阴郁,绝望,许凉神经攀附在这几种情绪上,呼吸一下子紧迫起来。   许凉将地上的废纸一一展开,不出意料地,全是一些灰色意境,无处不体现画者走投无路的心绪。   看到最后,角落里有一个箱子,许凉蹲下来,裙子扫到地上,她毫无察觉。   她只觉得面前的东西更像是潘多拉魔盒,“嗒”的一声,眼泪滴在上面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攒了力气,手微微发抖地将纸盒给打开,摆在最上面的是一个牛皮纸袋,许凉拿起来拆开,竟是一叠照片。   照片上的人,赫然是她自己。二十来岁的她,青涩,明媚,毫无心事,沉浸在初恋的美妙滋味里,处处都是笑意。   接下来几张,有些是她和室友一起去上课的,有些是她和宁嘉谦约会的时候,有些是她一个人穿得厚厚的冬衣,走在雪地里……   她心脏跳成一片,放下照片,在硕大的纸盒里继续翻找。底下是很厚一摞的画纸,画上都是她的样子,很大一部分,竟然是自己的裸体!   ------题外话------   绝望阴暗的九哥,是不是会感觉不一样呢? ☆、266.一刹那地老天荒   “你在这里做什么?!”,死寂的密室里突然响起一道怒斥。   许凉拿着画纸的手一抖,扭头一看,叶轻蕴脚步飞快地往自己这边来了。   从他怒不可遏的表情来看,十分不喜她到这里来。   叶轻蕴大步走过去,一把扯过她手里的东西,眼睛里带着阴霾,冷声道:“出去!”   许凉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我……我只是偶然发现这里”   他脸色更沉,“没听见吗?我叫你出去!”   叶轻蕴很少冲她发脾气,即使生气,他也不动声色,今天倒像体内的岩浆齐齐喷涌,要把人融化燃烧一样。   许凉有些委屈地低下头,接着头也不回地往出口走去。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连下人也感觉出两个人的不对劲来。昨晚两人吃饭还有说有笑,气氛温馨,今天空气都被冻僵了一样,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两人一声不吭,用沉默在无声对峙和角力。许凉有些吃不下,数着饭粒,间或用余光偷看他一眼,最后将饭碗给搁下了。   她拭了嘴角,起身往楼上走去。   听见她上楼的声音,叶轻蕴睫毛颤了一下,也搁下碗筷,坐在欧式餐椅上闭着眼睛,手指伸上去,捏了捏鼻梁。   一顿饭吃得精疲力尽。   叶轻蕴从品酒室里出来,身上带着微微的酒气。走廊上雍容的灯光照得他有些头晕,厚厚的地毯走上去一点声音也没有,恍惚觉得行在云端上。   推开卧室门,床上空无一人,他心里慌了一下,正要起身去找,就看见一个身穿白色浴袍的身影从浴室里出来。   他快要被绷断的神经又续上了,又完好无损。   两人没有交谈。叶轻蕴找出自己的衣物,进了浴室。里面弥漫着水汽,镜子上蒙着一团白雾,空气当中有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叶轻蕴深深嗅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他脸上出现一抹自嘲的表情。走到镜子前,将上面的雾气擦掉,他看见一张神情落寞的脸。   许凉在外面吹干头发,忽然听到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响。她关了吹风,扭头往浴室看。   忙不迭地走到门口,敲了敲浴室的门,急道:“你怎么了?”   好一会儿,里面的人擦声音低沉地说:“我没事”   许凉不信,继续敲门,“那你把门打开,你一个大男人,锁门干什么!”   叶轻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没事”,接着又补上一句,“你先睡吧”   许凉狐疑地瞪着面前这扇门,似乎自己目光用力一点,它就会突然打开一样。   可最后门还是关得严严实实,里面终于传来淋浴的水声。   叶轻蕴擦着头发出来,手上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他一脸木然,只当没看见。   床上的人背着他躺着,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他走到床边去,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他迟疑着开口,“你要是不喜欢,我今晚就到客房去睡”   许凉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你干什么要到客房去睡”   叶轻蕴错愕了一会儿,没说话。   许凉眼睛忽然扫到他流血的手背上,扑到他面前,将他的手拉住,急道:“你简直——”,尾音有些咬牙切齿。   现在不是责怪人的时候,许凉仗着地毯的厚度,光着脚下床去给他找医药箱。   她刚走了两步,突然从身后被人抱住了。那只流血的手圈在她脖子上,身后的人很久才带着悲凉的语气说:“我以为你在讨厌我……觉得我脏”   他身上的难过隔着皮肤慢慢渗透到心里,许凉转过身,看见他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狼狈表情。她心脏像被人突地攥紧了,“你怎么会那样想?”   叶轻蕴的手进一步缩两步,终于抚在她脸上,“你看见那些画,肯定会很生气吧?”   许凉有些尴尬,跟他讨论自己的裸体画像什么的,尺度好大。不过他满腹的心结,许凉也顾不得害羞,微微一笑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叶轻蕴眼睛凝视她,一副“不对,这不合常理”的表情。   “我知道……你只是对我有欲望而已”,她脸上爆红。   叶轻蕴也满脸不自在,清了清喉咙,“那时候晚上常常睡不着,所以就起来画画”   许凉正色问他:“你睡不着的时候,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才会画我的身体?”   叶轻蕴伸手,将她身上的睡袍领口往两边一拉,许凉白皙的皮肤,还有性感的锁骨暴露在空气当中。她脸上绯红,像染着霞光,含羞地低下头。   他眼睛盯着她裸露出来的皮肤,身体开始微微发热。怕自己控制不了心中的欲望,将她的睡袍拢起来,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凝视她干净清澈的眼眸,问道:“谢谢,谢谢你能谅解我,阿凉”   许凉脸红得快自燃了,这种话让自己怎么回答,还是跟他说我们是夫妻,所以我大人有大量,你像画什么尽管动笔?   这也太没有节操了。   就这么一会儿,她就脑补到一边去了,好奇地问他,“你们男人都是这样么?”   他不解,“嗯?”   她像个好奇宝宝,“喜欢一个人,就会对她的身体日思夜想”   叶轻蕴耳朵尖不知不觉也红了,“不知道,反正我对你是这样”   她叉着腰,愤愤不平道:“亏我还一心一意当你是兄长事事听你的话,谁知道我那么小你就开始动邪念!”   叶轻蕴难得在她面前语塞,“这个嘛……不是连沈从文这样满身书生气的人,也写信给他太太说,我爱你的灵魂,更爱你的肉体”   “那灵魂和肉体,你更爱哪一个?”,她终于找到柜子里的医药箱,一边给他清理手背上嵌进去的玻璃渣,一边问他。   叶轻蕴想了一会儿,“如果你脑子再灵光一些,我就爱你的灵魂;如果你的胸再大一点,我就爱你的身体”   许凉将沾了消毒水的棉花在他手臂上一按,得逞地听见他的闷哼声。   叶轻蕴嘴里念叨着:“你谋杀亲夫啊?”,手却没有缩回去。   许凉翘起嘴角,“谁让你出言不逊”,她终于给他包扎好,突然兴致勃勃地跟他说,“你画了我那么多次,我也画你一次”   叶轻蕴颇为头疼地看着她,“我要脱光?”   “当然,否则你穿着衣服对我多不公平”,她撅了一下嘴唇。   许凉还没下口令,他动作倒快,已经开始脱自己身上的浴袍了。   脱完他手伸到下面去,正要脱裤子,许凉赶紧按住他的手,“你少耍流氓!”   他无辜地眨着眼睛,“明明是你让我脱的啊”   许凉气结,“算了,不画了,你上赶着脱衣服,我心里发毛”   “你还真能恶人先告状”,他赤着精壮的上半身嗤道。   因为他手伤了,许凉帮他把衣服重新穿好,说:“早点睡觉吧”   叶轻蕴眼眸清凌凌地看着她,“真不画了?”   许凉瞥他一眼,“听你这语气,还挺失望的”   他兀自念叨着,“你也尝尝那种看得见吃不着的滋味儿”   许凉:“你说什么?”   他赶忙摇头,“没什么,不是说要睡觉吗?”   “哦”,她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他,正要掀被上床,叶轻蕴忽然拉住她的手。许凉奇怪地反身看他。   “今天我在马球俱乐部凶你,是我不好”,他语气里满是诚恳。   他不说许凉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茬儿,她重新挨着他做好,“没关系,你不用特意跟我道歉”   叶轻蕴不想两人之间为此有什么心结,便说:“如果今天和那个男孩子距离最近的人是我,我会和你有相同的反应。可是,在我心里,不管是为了谁,那个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的人,都不可以是你”   许凉心里最软的一处,被这番话给击中,她将叶轻蕴没受伤的那只手拿起来,掌心贴在自己脸上,柔声道:“我知道你担心我受伤,我不生气”   “我看见马蹄差一点踏在你身上的时候,我心脏都快挺跳了”,他心有余悸地说,嘴唇游移在她额头上。   许凉动了动嘴,想向他道歉,但又执拗地想,如果重来一遍,自己或许还是会那样做。   叶轻蕴像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将她抱在怀里,“你没错,性格使然,如果你真站在一旁看着,什么都不做,就不是你了”   两人说着话,天色渐渐晚了,收拾了一下,便相拥而眠。   第二天,两人睡到自然醒。吃了早饭,叶轻蕴骑着一辆博思浩斯的摩托车带着许凉出去兜风。   他穿着一件黑色夹克,两人都带着头盔,驭风驰骋。   叶轻蕴以前常常骑着这辆车去感受极致的速度和刺激,不管不顾,只追求快,完全不把安全放在心上。   狂野的造型,桀骜不驯的风格,这次的美国之行,一再刷新着他在许凉心目中的形象。   虽然是在安全速度之内,但许凉还是觉得快。她紧紧地搂住叶轻蕴的腰,道路两旁的风景飞快地朝她眼前扑过来,许凉心跳发紧,又将他搂紧了一些。   摩托车的速度慢慢往下减,终于停在一个教堂前。   今天恰好是做祷告的日子,因为家里信佛,叶轻蕴从不进去。以前他会跑到这里,听着里面唱诗班的歌声平复心绪。   教堂门口正好在义卖,一些旧的书籍会被销售出去,然后捐给孤儿院。   叶轻蕴每次都会买很多回去,只为了图个心安罢了。有些会读一读,有些则放在那儿。   义卖的修女站在门口,显然和叶轻蕴是认识的。   看见他,修女很高兴,说好久不见。   叶轻蕴笑了一下,把许凉介绍给对方认识。   许凉笑着跟她打招呼。   然后修女眨了眨眼睛,“这位就是你想做善事,然后为她祈福的人吗?”,她是西班牙人,用西班牙语说道。   叶轻蕴同样用西班牙语答说:“是的”   许凉一句都听不懂,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修女说:“你是个善心的人,主会保佑你的”   叶轻蕴笑着点头:“就目前看来,主对我不错”   两人持续打哑谜,许凉在旁边干着急,扯了扯叶轻蕴的袖子,“你们在说什么?”   叶轻蕴望了一下天:“说今天天气不错”   许凉斜他一眼,“你骗我”   叶轻蕴将买来的旧书递到她怀里,“好吧,其实我在问她,主能不能拯救一下我太太的智商”   许凉:“……”   书太多,太重,叶轻蕴看着许凉有些吃力的样子,便打电话给管家,让他派一辆汽车来搬书。   他自己则骑着车,又带着许凉逍遥去了。   最后,叶轻蕴将许凉带到电影院去。   “我们今天是来约会的吗?”,许凉有些期待地问他。   叶轻蕴瞥她一眼,“都老夫老妻了,别想太多”   许凉暗自埋怨他没情调,跟在他身后进了电影院。   叶轻蕴站在售票机前,问许凉想看那部片子,她有选择恐惧症,决定权推给了他。叶轻蕴纯粹是带她出来感受一下在电影院约会的氛围,对电影倒不感冒,便随手买了两张票。   许凉的选择恐惧症在买爆米花的时候达到顶点,她咬了半天手指,举棋不定。   叶轻蕴受不了周围对着自己花痴的西方女人,一口气买了五桶爆米花,口味全给她买齐了。   许凉无语……真是好霸道总裁。   好吧,她心里其实已经在幸福地冒泡泡了。   顺着人流进了放映室,相比这里,家里的影院环境不知道要上乘多少倍,但坐在人群当中,有一种跟其他人一样默默相爱的感觉。   叶轻蕴对这场电影有一种执念,那次盼着她到美国,他的旅游攻略里面便有看电影这一项。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好多年。   电影还没开始,许凉四处扫了一眼,周围都是西方面孔的情侣。她猜测,这部名叫《午夜惊情》的片子,大概是爱情电影。   可真的等电影开始,进入正题,她抓爆米花的手顿住了——这明明就是激情戏!   于是她眯着眼睛看向一旁的叶轻蕴。   他百口莫辩,语塞了一会儿,淡定道:“国内不许放,给你涨涨见识”   可真的等电影开始,放映厅里一片激情呻吟的声音,已经旁边情侣已经追随男女主角吻在一起的氛围下,叶轻蕴和许凉整个人都不好了。   每当女主角一脱衣服,许凉就往叶轻蕴嘴里塞爆米花,引开他的注意力。   夫妻两个在暗处打眉眼官司——   许凉:这个奶油味的爆米花味道还不错吧?   叶轻蕴瞪她:这个明明是芥末味的,难吃炸了!   许凉刚觉得两个人默契为零的时候,谁知道还有比他们更差的。   坐在他们前排的一对情侣,女朋友很火大地压着嗓音说:“你别在看那个婊子!”   许凉:额……西方人用词果然激烈。   男朋友还陶醉在电影里面:“可是她很美啊,怎么能不看?”   接着女朋友直接将爆米花倒扣在他脑袋上。   许凉凑过去,低声对叶轻蕴说:“现在知道我对你有多温柔了吧”   叶轻蕴觑她一眼:“你敢么?”   她心有戚戚焉,可仍然嘴硬道:“那是因为我从不浪费粮食”   叶轻蕴将五桶爆米花全塞进她怀里,“不浪费粮食?那就把这些全都吃完”   许凉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等电影散场的时候,许凉发现很多男人走路姿势都很奇怪。便问叶轻蕴怎么回事。   叶轻蕴咳了一声:“看这种片子有反应,很正常”   许凉垂下头看向他的某处。   叶轻蕴哭笑不得地将她的下巴抬起来,“我没有,别乱看”   “那你走几步我瞧瞧”   叶轻蕴俯身凑近她耳边,语气带着邪魅,低声道:“我只对你硬得起来”   许凉捂脸,好黄暴。   叶轻蕴揉揉她的头发,牵着脸红的某人出了电影院。   两人骑着摩托车,到处逛了一圈,叶轻蕴还带着许凉到海滩上捡了很多贝壳。家里的每位下人都有幸得到了叶太太的贝壳礼物。   许凉今天玩儿的太开心了,接连的不快全都烟消云散。   叶轻蕴看着她单纯无忧的笑脸,觉得她真的很容易满足。   一连带她出去玩儿了三天,许凉简直有些乐不思蜀。但叶轻蕴能空出这么几天陪她玩儿,已经是尽量挤出时间。华闻那边已经好几天没有过问,即使他有心让许凉开心,但对方心头却袭上一阵罪恶感。   她让管家安排好私人飞机,才跟叶轻蕴说明天回国的事。   叶轻蕴笑着问她:“想家了?”   许凉赶紧点头,“对,想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他哪里看不出许凉的不安,“别处处想着我,既然能陪你出来,公司那边一定会安排妥当”   许凉环着他的腰说:“我们已经出来好几天,这次又不是假期,已经够任性的了。下次吧,我们还有很多机会”   叶轻蕴在她脸上吻了一下,突然觉得怀里的人,已经把他的妻子,爱人,亲人以及太太的身份完美重合在一起。   他抱着自己的大宝贝,真想在一刹那地老天荒。   许凉和家里的下人告了别,短短几天的相处,他们竟相处出不错的情分。至少比起其他毕恭毕敬的人,这里的每一位都显得有更多的人情味。   他们把对雇主的服务看做一种独到的艺术。   临走前,管家说出了所有人的祝愿,希望下一次他们再来的时候,会带来一个小少爷或者小公主。   叶轻蕴拍拍阿文的肩膀,笑着点头:“会的”   两相辞别,他们这才登上回程的飞机。   回了国,熟悉的城市总让人心情舒展。许凉他们要先回一趟官邸,跟家人报平安。   官邸因为盛霜一家人在,而显得无比热闹。   这天他们去得倒巧,刚好邢家人也到官邸探望盛霜。   邢家人多,争斗也不少。这也是叶家人主张盛霜在官邸养胎的最大原因。   今天来的人却不像前两天邢二的三伯母,话里话外都说盛霜和邢二未婚生子,暗暗指责盛霜作风不好看。   被邢二一句“别的先不管,孩子一生出来,铁定是邢家的长房嫡孙”就顶了回去。   邢二护短护得能跟人拼命,更别说当着盛霜的面就敢说三道四。结果三房最小的儿子,第二天就因为酒驾被逮进局子里,邢二三伯父亲自去捞人,结果等到半夜也没个回音,最后才知道儿子早就出去花天酒地了,自己白等了大半夜,气得将儿子一顿暴打。   不长眼的今天一个没有,只是邢二的母亲,还有姨妈钟雅悦。   等众人听人报说,家里的大少爷和少夫人回来了,这才透过窗子看到一对璧仁踏着灯光而来。   进了客厅,自然是一团招呼。许凉和邢家人都很熟,一一叫了人,却忽然对上一双冷凝的目光。   许凉脸色一滞,没想到卫晓枫也在这儿。   这个曾经对宁嘉谦暗恋到骨子里的女人。   ------题外话------   总觉得这章有些情节掉节操,嗯,我要赶紧捡起来/(tot)/~ ☆、267.痴情种子   许凉错愕了一阵,渐渐敛了表情,跟邢二母亲说笑。   邢母是那种极会察言观色的女人,拿捏人的心理一顶一的绝。她见儿子对盛霜中意得不得了,即使因为有了两个宝贝孙子心里十足欢喜,但嘴里提起的都是盛霜的功劳。   连带着,连叶家人也觉得她将来会是个好婆婆。看见她也一并欢喜。   邢母虽然精明,但异常护短。虽然现下有些作戏的嫌疑,可只要回到邢家,立刻就能分得清内外,谁也别想动盛霜一根头发。   正寒暄着,邢二姨妈钟雅悦推了推女儿卫晓枫,笑道:“说起来小枫和阿凉还是高中同学呢,这么多年,怎么也没怎么联系?”   许凉笑而不语。   卫晓枫对自己讨厌入骨,怎么可能还会主动联系?读高中的时候,卫晓枫就处处刁难,后来上大学,她已经出国了,听见许凉和宁嘉谦在高中时断掉的情缘又续上,她竟不远千里回来确认。   在许凉眼里,卫晓枫一直是个很要强的女孩子。可那一天,蹲在A大湖边的柳树下哭得很惨,宁嘉谦走得早没看见,许凉却永远记得这一幕。   最刻骨的暗恋,是在最后一刻也不肯告诉对方,我喜欢你。   再见面,恍如隔世。卫晓枫穿着米色套装,女人味十足。锐利的眼眸中显出她干练的一面,是那种典型的都市独立女性。   两个老同学碰面却一声不吭,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快。钟雅悦怕说下去尴尬,便及时打住,又说起卫晓枫已经二十七,仍然没有男朋友的事。   “她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偏要学吃力不讨好的建筑设计。明明公司里男人一大票,但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我简直怀疑她在和我对着干”,钟雅悦说着,瞪了女儿一眼。   卫晓枫大概被母亲说惯了,脸上没有不耐烦,扯了扯嘴角,表示自己无所谓的态度。   许凉一直觉得优秀的卫晓枫骨子里其实带着小小的顶撞和叛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特性竟然一成不变。   只叹卫晓枫和自己当初都是高淼的好朋友,却因为宁嘉谦的事相互看不顺眼。不遗憾,就是觉得没缘分。   因为好些天没有看见孙子和孙媳妇的缘故,老太太顾不得外人在场,一手拉一个地打量,笑道:“好像黑了一些,但精神倒好。看来这次出游,散心效果不错”   叶轻蕴在一旁说:“阿凉总怕我耽误工作,本想再玩儿几天的。或者去欧洲转一圈,她倒好,早早就把行程定下来。下一次我干脆腾个半年出来跟她出去,省得她比我还着急”   满室盈着笑声。   邢二给盛霜盖上一条薄毯,打趣道:“谁不知你变相秀恩爱啊,老实说,这是你们几度蜜月?”   说起这个话题,许凉脸上有些发烫,直往叶轻蕴身后躲。   他淡淡笑了一下,“我几度蜜月你管不着,只知道你现在连首度也没有。再猫爪心似的猴急,也得等五个月之后”   一句话把邢二堵得咬牙切齿,“一回家就膈应我。得,打小跟你斗嘴就没赢过,今儿算我又长了一次记性”   两个人你来我往,旁人乐呵呵地听着,外面是寂静的夜色,将客厅里的气氛衬托得格外热闹。   时间不早,盛霜这个孕妇需要休息。邢母虽然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跟小夫妻两个,还有肚子里的宝宝呆在一起,也不好过多打扰。   现下虽然是长房说了算,但其他几房不安分已经渐渐明朗。如果盛霜在祖宅里能万无一失还好说,但就怕个万一,别的不说,能先要了自己儿子的命。   所以一见盛霜面上略有疲态,邢母没呆多久便出声告辞。   盛霜行动不便,坐在沙发上跟邢家的两位长辈道别。   邢母自然又是一阵嘱咐,让她什么都别做,要什么就跟家里说一声。别不好意思,反正已经是邢家的媳妇儿了。   她言语豪爽,盛霜却有些不好意思。   邢二见她怕羞,便心疼地将话题扯到一边去。   邢母当然看得出儿子的那点小心事。心里哭笑不得,便由邢二,叶轻蕴几个小辈送了出去。   因为邢二现在身背照顾盛霜的任务,邢母当然一再对他耳提面命。又说改天他父亲也要过来看一看,这几天忙。   邢二一想起父亲那张严肃刻板的脸就发愁,盛霜心里肯定会紧张。   他正嘴里应承着,叶轻蕴一听见那敷衍的语气就发笑。   走了一会儿,发现许凉没跟上来。扭头一看,她正在和卫晓枫落在最后,两人神色都有些莫名。   她们两个之间好像并不亲密,但这时候却走到一起……   叶轻蕴思索一阵,决定不去管,迈着长腿跟上邢二几人。   事实上许凉心里有些尴尬。对于宁嘉谦周边的人或事,许凉都有些拿捏不准心态。   当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救宁嘉谦才和九哥在一起,但实际上却和陷害他的设局人结婚。不管站在哪个角度,许凉都觉得自己十分愧疚。   于是每次接触到这些,她便不知该如何自处。   同卫晓枫也是,当初信誓旦旦说会和宁嘉谦永不分开,现在碰面,身为人妻的她,丈夫并不是预期的那个人。   这种复杂的滋味,大概只有尝过的人才知道里面的酸楚。   就如同许凉意料到的那样,卫晓枫一出口就是嘲讽,“叶太太这个称呼的重量,永远比宁太太更诱人,对么?”   许凉抿了抿唇:“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这一切”   卫晓枫凝视她,目光如刃,“我真不知道,你凭什么这么心安理得!”   “大概是因为……让我心生愧疚的那个人,并不是你”,许凉眼眸中拢起一层雾气,光晕在其中一圈圈泛起涟漪。   卫晓枫凛然一哂,“沙漠上的海市蜃楼会引人致死,那你身在空中楼阁,到看清现实的那一天,不知道会不会摔进地狱里去”   许凉张了张嘴,来不及深问,卫晓枫便大步往前走去。   邢母几个看见卫晓枫追了上来,脸色不太好看。而远处的许凉停在原地,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单薄。   叶轻蕴脸色一沉,扫了一眼卫晓枫,大步折回去,查探许凉的状况。   卫晓枫本来是个稳重从容的人,但也被叶轻蕴那凌厉的一眼刺得心神俱震。   再抬眼,只看见那个高大俊秀的男人拥着许凉的肩膀,在柔声慰问。   许凉摇了摇头,说了句什么,男人嘴唇轻抿,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以前自己只觉得宁嘉谦对许凉的耐心关怀和取之不竭的感情已经让人动容,现在一看,痴人何止他一个。   直到母亲叫她上车,卫晓枫才收回目光。   大概自己看着他们的时间太久,引起了邢二的注意。在她上车之前,邢二特意叮嘱了一声,“晓枫,其他所有女人都失去了竞争叶轻蕴的机会”   卫晓枫为这个误会而发笑,“你放心,我就是恨死他,也不会爱上他”   邢二皱眉看她。卫晓枫冲他挥了挥手,“回去好好当你的奶爸,走了”   这时候叶轻蕴牵着许凉也到了车前,等邢母降下车窗,车里车外的人相互道了别。   临走,邢母又嘱咐了邢二一次。邢二虽觉得母亲这话说了三遍,实在啰嗦,但因为现在多了盛霜的缘故,不想母亲觉得自己有了媳妇儿忘了娘,竟比以前还恭敬三分。   因为邢二的变化,一直到车子开出很远,邢母也合不拢嘴。   钟雅悦也感叹道:“到底是快当父亲的人了,我瞧着邢二这孩子长进可不是一星半点”   邢母虽然赞同这话,但嘴上却说:“还不是因为盛霜的缘故,他就是个死心眼儿。以前人家小姑娘到大院儿的家里去玩儿,他盯着别人眼珠子都不肯挪到一边去”   这其中趣事多多,每次一听自己姐姐说起,钟雅悦都要笑好久。   说着邢母又是一叹,“提起院儿里的痴情种子,可不止我们家一个。瞧见今天轻蕴对阿凉的疼爱劲儿没有?打小的青梅竹马,阿凉几乎是被他这么捧在手心宠到大的。说句出格的话,我这个当长辈的看了也眼红,都是女人,她福气怎么那么好,最好的良人都给她遇上了”   钟雅悦哈哈大笑,“这话你们家老邢可不爱听”   邢母瞪妹妹一眼,“那个老古板,你说他做什么?”   “那,许凉也爱叶轻蕴么?”,沉默的卫晓枫突然出声问道。   邢母奇怪地看她一眼,“瞧你说的,肯定是彼此相爱,才会在一起啊”   卫晓枫勾起嘴角,自己当年真是输得不值。   探望了老太太,因为旅途疲惫的缘故,两人回家比较早。叶轻蕴看许凉一声不吭,直觉今天卫晓枫跟许凉说了些什么。   他没有多问,只是静静陪在她身边。   许凉坐在沙发上,这才想起,“今天太晚了些,等明天再去探望爷爷和爸爸,还有外公。你公事一大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叶轻蕴看她终于愿意说话,心里渐渐松了口气,想了想说道:“既然回来了,就一道去吧,只你一个人不太合适”   许凉点了点头,说好。   到了第二天,他们带上给长辈们买的礼物,先去了许家。   家里的园丁把庭院里的绿化重新整顿了一遍,有了一番新气象。看起来生机勃勃的样子。   进了门,客厅里的家具大多也换过,从欧式换成了中式。在渐渐消磨梁晚昕母女在这个家里的痕迹。   许若愚因为在等女儿他们,特意比平时晚了些去上班。   他们到的时候,他正在沙发上坐着看报纸。   “回来了?”,现在许若愚在许凉面前比较自如了。虽说父女两个关系仍不像其他家庭里面那么亲密,但旧事说开后,言谈间总能体会到彼此的关怀。   许凉笑眯眯地说:“是,爸爸”   许叔岩恰好走出来,看见孙女便眼睛一亮,欢喜非常。   几步走过去,许凉挽上老人家的手臂,靠在他肩上,撒娇道:“想爷爷了”   许叔岩拍拍她的脑袋,“想爷爷了就常回来看看嘛,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家里,我就只有那么几个去处,随便一溜达就能找得到”   她哈哈笑道:“别到时候我一去,就听见您跟几个院儿里的老爷子抱怨家里老小管得严吧?”   许叔岩道:“一听就是从夏清江那小子嘴里胡扯来的。不过他还真了解自家老头子”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许若愚有个会,再不走就要迟到了。他眼睛在许凉身上转一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走了。   许凉和叶轻蕴在许家呆了不短的时间,叶轻蕴在旁边看得明明白白,她就是想着能迟一点回潘家是一点。   但最终还是耐不过去,因为每次潘老听说她要回去,连评书也不去茶馆讲了。在客厅里一等就是半天,腰得坐僵了也不肯挪一下。可见等外孙女的决心有多大。   到最后,许凉不得不从许家辞别了爷爷出来。上车去往潘家,她逃避了这么些天,该来的总是会来。   ------题外话------   二更来啦,赶紧领走,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268.你们是在喂猪吗   潘家因为临山的缘故,即使里面住着的人不多,也不会显得寂寞。从远处看过去,可以看见叠翠间典雅的房顶。   许凉一到,便有人进去通报。往里面的下人只有那么一个,大概是只有外公在家。   这样猜测着,两人一进去,果然是,潘老带着老花眼镜,旁边是一份报纸。笑着看过去,说:“来了?”   他只要没睡好,脸上的老态便会加深一层,许凉见了就知道,就些天肯定没休息好。   她忍住心里微微的酸涩,坐到潘老旁边去,只说:“是,这都贴近中午了,来得有些迟”   潘老自然听出她言语中的歉意,微笑道:“那正好,在这里吃午饭。我昨天钓的鱼,养到现在,正新鲜”   他这样说,许凉自然不会拂他的意,点头说好。   看一老一少好像不太自在,叶轻蕴便拿出这次从国外带给潘老的礼物,说:“这几幅中国画,正是战乱时期流落出去的。每次遇上这种拍卖会,我总会让管家收集起来。这几幅,虽画者的时代离现在近了些,但总归有几分雅趣。这画我搁在家里,兴许就受潮了,所以带过来,给外公赏玩”   叶轻蕴说着,把装画轴的盒子放在茶几上。   盒子里的画作均出自清朝,清朝最有名的画家,就是“四王四僧”。潘老带着隐隐的预感,打开一看,果然是王时敏的画作。   说起潘老爱收藏古画的喜好,知道的人并不多。他一生为官正直,身居高位,要想避免有人投他所好,就要将自己的爱好隐藏的密不透风。   可现在他已经退休,家里的画几乎都是潘宇东替他收罗来的。今天叶轻蕴特意送画过来,这份贴心,看来实打实地敬爱他这个长辈。   潘老爱不释手,沉郁多天的脸色终于有了舒缓的苗头。他紧紧打量的画上每一笔的精髓,要不是念着阿凉他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恐怕此时已经到书房去取放大镜了。   许凉看老人家着实喜欢,心里也高兴。此刻她心里十分感激叶轻蕴的体贴,他总是将里里外外考虑得这样周全。   叶轻蕴一抬眼,便收到她柔光荡漾的目光,他忍住去摸自己脸颊的冲动,今天她觉得自己格外好看么?   两个孙辈还在,潘老虽喜欢画,但也暂时先撂开手,说:“这画价格不菲吧?我看看饱了眼福就算成了,还是拿回去吧”   叶轻蕴温文道:“听说外公正在编一本关于古画研究的书,画送到您这里,正好多一份助力。与其放在我们家蒙尘,我给它找一个更好的归宿,恰如其分”   他话说得十分周到妥帖,潘老倒不知要如何拒绝。许凉也在旁边劝道:“外公,我们想尽尽孝心,您还不成全么?您那儿好些还是表哥给您拍来的,怎么只收他的,不收我们的。您偏心!”   潘老简直哭笑不得,不收她的东西就是偏心,哪有这样的?   看她大有不依不饶的趋势,他这才改口,“行,外公就暂且收下”   许凉:“什么暂且?您得永久地收下”   话音刚落,潘老和叶轻蕴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正说笑间,有一道年轻的男音穿进客厅里,“有什么好笑的事,有没有我的份?”   在坐几人循声望去,只见嘉晖高大的个子已经立在门框内,后面跟着刚回家的潘宇东。   嘉晖跟潘老道了好,目光却在许凉脸上打转。   接着他走过去,挨着许凉就坐了下来。   这孩子脸皮还真不一般。   嘉晖凑到许凉旁边,低声叫了“姐姐”。   因为知道他是自己同母异父弟弟的缘故,许凉心里十分复杂。   既念着往常嘉晖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好,又被这种突然而至的血缘弄得措手不及。   许凉没说话,头点了一下,算是应承。   倒是叶轻蕴在一旁冷眼看着,严嘉晖和潘老,潘宇东关系亲密的样子,看来早就认了门的。   潘宇东坐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叶轻蕴跟这位舅哥的关系有些微妙,在惺惺相惜和相爱相杀中间,隔了一百个相互嫌弃。   不过两人的出发点都是对许凉的关怀。此时许凉的心结让人担忧,叶轻蕴瞥了对方一眼,用同样的音量回道:“不提敏感人物,她就没事”   潘宇东了然,意思就是,除了她心情好转了一些,事情仍没有进展。接着看了旁边人一眼问道:“这事儿你怎么看?”   叶轻蕴当然知道对方问的是,自己愿不愿意在阿凉母女中间出一份力。他装傻道:“我都听阿凉的”   潘宇东暗自咬牙,谁不知道他在阿凉心里的分量啊,一句话撇得一干二净,真是只成了精的狐狸。   叶轻蕴也琢磨了好几天,他一直持观望态度,就是不想给许凉太多滋扰,让她自己把事情想清楚。如果促成得太快,这些年母女情分的空缺也不是白来的,拿捏不好就是个两厢尴尬。   但他也明白,这些年来,阿凉有多盼着有个母亲。即使她已经快满二十七岁,但那个人只要存在,永远都不会太迟。   不管是阿凉和她母亲,都需要时间。因为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得来,也不会在转眼间陨灭。   所以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如果真的有一天,他会出面撮合母女两个,那也一定是因为阿凉想认回她。   叶轻蕴和潘宇东话不怎么投机,那边嘉晖却把许凉缠得不行。   要说以前还真没发现,到关键时候,他就成了个话唠,说起布丁的好些做法,滔滔不绝,就是想跟许凉聊上话题。   本来许凉不怎么吭声,但看见他着实卖力,说得口渴,茶都续了两次。   她终于忍不住给了反应,说:“看来你做布丁的心得比我总结得好”   嘉晖听她终于接话,眼睛忽地亮了起来。就像幽暗的街道,路灯一下子被打开。映照在人身上,每个角落都光辉通明。   “是么?”,嘉晖有些激动,想了想又说,“但总觉得,还是没有姐姐做得好吃”   嘉晖很聪明,许凉现在对母亲十分敏感,他也就不会多提一个字。   现在他的攻略就是先软化许凉的人,然后让她渐渐接受自己的亲人。   马上就要到中午,因为潘老饮食非常规律的缘故,所以这时就要入席吃饭。   嘉晖一站起来,就问:“有没有我喜欢的四喜丸子?”   管家过来说:“正好有,我们家表小姐也喜欢呢,潘老一大早就吩咐厨房,点名要这道菜”   嘉晖笑眯眯地扭头,对许凉道:“看来我和姐姐的口味很像嘛”   这时候一道凉嗖嗖的声音插进来,“她喜欢女孩子都爱的椰奶小汤圆,你也喜欢么?”   如果一说喜欢,就间接承认自己娘炮。这话陷阱大大地有啊。   嘉晖僵着嘴角看向叶轻蕴,“这是你一向的说话风格?”   叶轻蕴扬了扬嘴角,“因人而异”   嘉晖向许凉递了个同情的眼神,你老公毒舌又腹黑,受苦了!   许凉嘴角抽了抽,真不知自己该不该解释一番。   中午吃饭的时候,许凉成了嘉晖和叶轻蕴中间的夹心饼干。两人比赛似的给她加菜,碗里都快堆不下了。   许凉木着脸:“你们这是在喂猪吗?”   嘉晖立马接话道:“姐姐,你好瘦,应该多吃一点”   叶轻蕴:“乖,你只有在猪这个行业上才能用不下岗”   潘宇东险些喷饭,呛咳了两声,好不容易稳住呼吸。同情自己表弟,看见没有,人家在阿凉面前就是有这样的底气。   许凉哭丧着脸告状,“外公,九哥欺负我”   潘老笑呵呵地说:“没事啊,外公帮你报仇”,然后夹了最瘦的骨头给叶轻蕴。   许凉简直要被气笑了,这哪是报仇啊。   一家人午饭吃得其乐融融。   潘老今天下午要出门,几个小辈自然也不会多呆。临走前,他亲手交给许凉一个长命锁,叹气道:“这是你母亲的心爱之物,她拜托我转交给你”   许凉伸手接了,锁上的铃铛发出一阵细细的清脆声。   在回家的路上,她一直握着长命锁,银质的表面上,染着她的体温。   叶轻蕴见她望着窗外出神,便问:“怎么了?”   许凉一下子惊醒了一样,垂着眼睛,打量手里的长命锁。突然她手碰到两个小凸起,同时往里一用力,长命锁竟然被扭开了。   里面是一张照片,一个长相秀丽的年轻女子,抱着襁褓的样子。照片背面写着:婉芸携女摄于xx。   大概时间久了,照片有些模糊,但仍看得出孩子母亲脸上的愁苦。   上面的许凉还小,闭着眼睛,因为被襁褓遮挡,只有半张脸被拍了下来。   等一只温热的大手拂在脸上,许凉才发现自己哭了。   她将照片重新塞进长命锁里面放好,心里驻扎着一团阴云,闷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叶轻蕴看她一脸疲惫,伸手将她圈在怀里,“不用把自己逼迫地这么紧,急着做决定。她忍到现在也没有亲自来找你,就是想给你时间和空间”   许凉往他怀里拱了拱,将自己缩成一团。眼泪沾湿了睫毛,她没有大哭一场的准备,但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叶轻蕴暗自叹了一声,将她拥得更紧。   这道坎需要她自己过,眼前的云雾需要她自己去拨开。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却不能替她选择走哪条路。   把许凉送回家,叶轻蕴不得不去公司一趟,昨晚刚回来,今早又去摆放老人,他分手乏术。这时候终于有空,又要将自己投身到忙碌中去了。   一到公司,谭柯宁看见他就跟看见救星似的,就差两眼汪汪抱大腿。   叶轻蕴哭笑不得地说:“怎么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儿是动大刑的地方”   谭柯宁坐在沙发上,面上不敢轻举妄动,心里对他怒目而视:这儿比动大刑还残酷。   这几天他被颜氏给折腾得够呛。圣安已经在枝州安家落户,虽然低调,但仔细一探,也不是问不出个所以然。   所以颜氏慌了,到谭柯宁这儿找门路,探风声。华闻上下都在传,谭副总刚正不阿地拒绝了一大票美人豪宅,就等着总裁回来检阅他的两袖清风。   叶轻蕴一见满脸疲惫的谭柯宁,就知道中间曲折不少。   谭柯宁先是倒了一肚子苦水,后又正色道,“颜氏起先姿态放得很低,把材料价格压到利润底线。可后来颜艺珠大概回去左右了风向,颜氏的管家来了一趟,语气虽然不像以往那么嚣张,但字眼里面的意思却是如果我们这边舍弃颜氏,那么他们就会和霍家联手到底”   叶轻蕴沉吟低笑,“想攀上霍济舟这棵树?那也得先瞧瞧这棵树是不是长歪了”   谭柯宁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已经有了对策,便问:“又存了几步棋?”   叶轻蕴淡声道:“后续我出手的机会并不多,好好当个观众就行了”   既然他这样说,谭柯宁便有了主心骨。公事有了结果,他又想起来问:“你在咱们大厦后面的B座楼顶上折腾什么呢,我瞧着,是要建个楼顶花园的意思”   他走之后,工程一直交给方誉在照管,这几天也不知进行到哪一步。   正思忖着,方誉便敲门进来了,说:“圣安严先生的助理蒋临友来了”   叶轻蕴心想严圣希的风声还挺快,接着就让方誉把人请进来。   蒋临友一如既往的沉稳表情,恭敬地对叶轻蕴道了声好,接着道明了来意,“有人想见叶先生一面,不知您现在是否有空”   叶轻蕴淡笑说:“现在恐怕不行,我昨晚才从美国回来,早已积了一大堆公务,今天要赶着处理完。麻烦你回去跟严先生说一声,改天再聚”   他有意冷一冷现在同圣安的关系。   圣安的根基一直在国外,突然回国,并且和华闻搭上线,其实目的是阿凉。把两家公司绑在一起,未必就没有让自己站在阿凉母亲那边,帮着劝说阿凉的心思。   叶轻蕴打小就没怕过任何人的威胁,圣安也不是自己唯一的选择。现在颜氏拼了命想和华闻维持合作关系,只要他一句话,牺牲掉颜艺珠在颜氏的位置也说不定。   他要给阿凉争取到最宽的选择空间。   蒋临友抬眼看着坐在老板椅上,风华绝代的男人,说:“想见您的不是严先生,而是我们太太”   叶轻蕴抚着袖扣的手一顿,如果是严圣希,还可以推说工作太忙,毕竟可以当做预备合作者看待;但来者是阿凉的母亲,再怎么说也算长辈……   想了想,他对方誉和谭柯宁道:“你们先去工作,我去去就回来”   二人应了,出了总裁办公室。   叶轻蕴这才同蒋临友乘电梯下去。   “我们太太生病了,还坚持过来拜访。先生在家里发脾气也无可奈何。叶先生,虽然您有您的立场,但也请体谅一下我们家太太的一片苦心”,蒋临友语气诚挚地说道。   叶轻蕴点点头:“待客之道我懂。但再多的,我没有选择权”   蒋临友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本来也没怎么抱有希望。便不再说话,和叶轻蕴去了一家茶馆。   到了地方,蒋临友并没有下车,又跟叶轻蕴道了一次谢,就上了车。   叶轻蕴进了茶馆,里面布置得古香古色,情调高雅。   关键是很安静,看来是清了场的。   台上两位戏剧演员正在准备,看来是这家茶馆的特色。   叶轻蕴一步步走得近了,到美貌妇人面前停了下来。   只见她动作娴熟地泡着茶,一举一动皆成美景。身上那股安然气韵,更让人折服。   潘婉芸脸色略带苍白,肤色有些透明。一抬脸,容貌和许凉有四五分相似。   叶轻蕴忽然有了一股亲切感。   她对叶轻蕴笑了一下,声音带着柔缓,“请坐”   叶轻蕴坐了下来,潘婉芸替他斟了茶,说:“明前的龙井,味道甘甜,我年少时爱喝。后来却迷上生普洱,喝起来微苦,但苦得让人清醒”   知道她想听什么,叶轻蕴接话道:“阿凉喝茶比较杂,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他一提起许凉脸上就微微带着笑,“六安瓜片,火溪涌青,还有猴魁,她都会喝一点”   他目光里含着笑,但潘婉芸眼眶里却漫起眼泪。她甚至听得见泪水从体力涌上来的声音。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哭腔,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这时候台上的表演开始了,表演者唱腔圆转,一出口,恰好是越剧《庵堂认母》。   ------题外话------   更新啦,宝贝们。赶紧把今天的份领回去啦 ☆、269.女友力max   “真的很感谢你能过来一趟,原本我是不怎么抱希望的”,潘婉芸笑了一下,“没别的意思,也不是想让你帮着劝说阿凉。毕竟我缺席她的生命这么多年,依她那种慢热的性子,一下子接受我倒奇怪”   这一点还真被她给说着了。对于许凉的慢热,叶轻蕴深有感触。他们结婚两三年,关系才定下来,可见她神经有多粗。   叶轻蕴品了一口茶,慢吞吞地说:“她是有一点,但不是缺点”   潘婉芸带着愁意的脸色一下子舒展开来,眼睛看过去,他一身挺括的西装,姿态悠然,有一股云淡风轻的气质。话里话外都是对许凉的宠爱之意。   忽然有些羡慕他。   一切的关怀和疼爱都可以光明正大,摆到台面上来。不像自己,同阿凉父亲的关系,给女儿带来的是一辈子的污点。   潘婉芸垂眸,杯子里的茶叶彻底沉入杯底,没有一丝波澜。   “这次回国很突然,我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考虑得不太周全,大概阿凉给吓坏了吧”,说着她苦笑了一下,“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这一点我从不否认,她心里抗拒我,也不是没有道理”   叶轻蕴说:“别小看她。阿凉我最了解,她体谅您的苦心。你们上一辈有你们的苦衷和身不由己,但她从小受到的父母关爱实在少。说到底,上一辈的纠葛,让她差一点成为牺牲品。所以这么多年,我护着她,因为别人欠她一份守护”   这话说得不太客气了,甚至有些刺心。因为叶轻蕴的个性就是这样,有千般苦衷,但他们家阿凉的苦也不是白受的。或许这一点心结会翻篇,她们母女相认,但因为心疼她,叶轻蕴心里仍带着怨怼。   就是因为她记性太差,不擅长记恨,所以他来帮着当恶人罢了。   潘婉芸没有说话,脸上渐渐泛白,对于他的话,一句也没有辩驳。因为所有指责都理所当然。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只听得见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腔,余韵绕梁三日,直透人心。   过了好一会儿,叶轻蕴舒了一口气,“这些话本不该由我来说,但旧事忍不住。您多担待”   潘婉芸徐徐摇了摇头,耳边的吊坠随着摆动轻轻荡漾,“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说这话了。阿凉是由你带大的,这话说来也不为过。今天找你来,本是想跟你说一声谢谢。可我现在发现,你不需要,因为你爱得心安理得”   叶轻蕴想了想,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上次她突然出现,已经将许凉吓得不轻,他真怕对方又有什么突然动作。   如果面前这个是敌人还好,也不用留什么情面。但这个人是生下阿凉的人,他就不得不一再斟酌。   “再她没想好之前,我不想给她造成什么困扰。还有,圣安子公司的股份”,说起这个她语气里带着无奈,“圣希他太鲁莽,根本没和我商量就行事。关于圣安和华闻合作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公是公,私是私,理开了就行”   叶轻蕴点了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她也知道现在冒进不是个打开局面的好主意,也有心给阿凉时间。   这样最好,等阿凉什么时候把心思给理顺,把缩回去的脑袋再伸出来,再谈其他吧。   “您会回美国么?”,叶轻蕴问道。   潘婉芸带着怅然的语气说:“暂时不会。好久没有回家,以前常去的地方已经不认识了,家里也很久没有回去过。或许还要等一阵子”   叶轻蕴点了点头:“您甚少回国,我作为晚辈,理应尽心。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只要不是关于许凉,他一向好说话。   潘婉芸谢过他的好意,忽然问了一句,“你和阿凉从小订过娃娃亲吗?”   她语气里满是好奇,叶轻蕴忍不住笑了一下,“不是,她对这方面开窍晚,家里的长辈也没有过多拘束。即使我们家有这个意思,但岳父他们都说不想把事情做得绝对,一切都由阿凉的心意为主”   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潘婉芸也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里散着微微的光亮,殷切的看着他,似乎盼着他说得更多。   叶轻蕴忽然发现,或许这才是她今天来找自己的目的吧。   他这时才体会出,一个阔别多年的母亲,对女儿的渴盼来。   哪怕只是关于她的一个字,一件事,似乎这些小小的积累,就会拼凑出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叶轻蕴又说:“她打小就是个很讨喜的女孩子……”   两人叙了半天的话,才相互道别,从茶馆里出来。   蒋临友已经在外面侯着了,看他们家太太眼睛盈盈发光,精神也好了许多,看来是收获不小。   再看叶轻蕴,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对自己颔了首,往他汽车的方向去了。   晚上处理完一堆公事,又将颜氏的人打发了一遍,叶轻蕴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这才起身回家。   只是他没想到,许凉比自己到家的时间还晚。   叶轻蕴刚将门打开,换了鞋,身后突然蹦出一个人来,从后面抱住自己。   他吓了一跳,转身看,许凉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摸了摸她的脑袋,叶轻蕴看打量一阵,她身上穿着一套淡蓝色套装,胸口有一枚紫色胸针,看起来比平时正式很多。   “许大理事长,今儿又到哪儿视察工作去了?”,叶轻蕴不无调侃地说道。   提起这个她脸就垮了下来,正色道,“你快抱抱我”   叶轻蕴狐疑地看她一眼,照做,将她圈在怀里。   “有没有觉得自己怀里的不是人,而是泥?”   他奇怪地垂眸看她,“为什么是泥?”   她笑嘻嘻地说,“因为我累瘫了呀”   叶轻蕴:“……”   “好吧,这是个冷笑话”   他捧场地咧了一下嘴。   许凉不满,“笑得一点诚意也没有”   于是他很有诚意地说:“其实我也累成一摊泥了,咱们正好可以搅和到一起,最后捏成一个人”   许凉这才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会说话,有前途”   叶轻蕴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接着温柔地回吻了她一下。   两人进了客厅,许凉才说:“上次拍卖会的善款已经全部到账,基金会要和一个叫念良的慈善机构一起启动项目。现在双方还在接洽。就是希望扩大影响力,将来关注慈善事业的人更多一些”   叶轻蕴挑眉:“所以他们就抓了你的壮丁?”   “可不是。基金会的账目一向要求全方位透明,这就是说对财务部的要求更严格,内部控制更全面。我的本专业恰好和财务接轨,有点强迫症,把账给仔细核对了一遍”   她一边说,一边倒在他的大腿上,舒服地在沙发上伸展了筋骨。满足得直叹气。   叶轻蕴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她顺滑的发间,另一只手肘靠在沙发背上,手点在太阳穴的位置。   他也享受这种相处的过程。   许凉闭着眼睛,就在叶轻蕴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高淼要结婚了,邀请我当伴娘”   叶轻蕴立刻说:“不行!”   她翻了一下身,目光和他撞了个正着,“为什么?你是不是怕别人会对伴娘动手动脚?”   他心里当然是怕这个,但嘴上却说,“你已经结婚了,哪有已婚妇女给别人当伴娘的?”   许凉忽然直起身来,目不转睛地瞪着他。   叶轻蕴还以为她要坚持己见,正要深入全解,就听见她沮丧地说:“我已经是妇女了?”   他毫不留情地点着头,“不然呢,你以为你还能过六一?亲爱的,三月八号才是你的节日”   许凉表示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已经人老珠黄了?”   叶轻蕴憋着笑,“我不介意这个,关了灯没什么差别”   过了一会儿,她自己想通了,“也对,你马上就要三十了,老得比我快。关了灯凑合着还能用”   他的目光危险逼近,“凑合?”   她赔着笑,“嘿嘿,凑合的东西比较耐用”   “那今天晚上试试”   许凉大义凛然地拒绝他,“不行,你需要修身养性”   他意味深长地说,“性都是在床上养出来的”   许凉闭紧嘴巴,沉默是金。   第二天,准新娘高淼约许凉出去挑一些送给公公婆婆的礼物。   最近许凉因为太忙的缘故,几乎没有时间出来逛街。想着已经很久没有跟高淼聚过,便约着出去碰面。   时间差不多了,许凉穿了一件荷叶边的雪纺衫,一条印花A字裙出发了。   今天日头不小,许凉到的时候,高淼已经在商场星巴克等她。   不是周末,进了星巴克人也不是很多。许凉一眼就看到高淼的位置。   本以为结婚这么忙,况且为了穿上婚纱,高淼会瘦一些,谁知道反而比从前胖了。   许凉“哎呀”一声,说:“你不会把婚纱给撑爆吧?”   这话一下子戳到了高淼的心事,她一想起这个都快哭了,“我也不想啊,可肚子里装着一个,我们家那个天天盯着,生怕我营养跟不上”   她营养跟上了,许凉的思维却掉了队,不敢置信地看着高淼,“你……你怀孕了?”   一向大大咧咧的高淼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是啊,它来得太突然,孩子的爸爸高兴地晚上睡不着,在客厅里转悠了大半夜”   看着她羞涩又甜蜜的样子,许凉也为她高兴,“因为孩子,你们才推迟了婚礼?”   高淼点了点头:“孩子刚开始有些不稳定,所以想着等没问题了再举办婚礼”   许凉笑道:“我说呢,你整个人看起来不一样。原来是母性的光辉”   高淼抿唇:“你少来,等你和叶先生有了之后,估计他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说完又觉得自己不该提起这个,便转开话题道,“我有个事想问问你,从公司的角度来说,我只是个职员,最多在公司里算中层阶级,自然攀不上总裁;但从你这边,他是我闺蜜的丈夫,到时候他会不会来啊?”   许凉想了想,高淼特意把这事提出来,看来是为难了。因为他们从结婚开始,就一直瞒着外界,处于隐婚的状态。高淼拿捏不准他们是否忌讳一起出席自己的婚礼,就是怕到时候他们有人继续隐婚下去,却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为难。   毕竟她是华闻的员工,到婚礼那天,公司会有不少人过来参加。   许凉心里怪过意不去的,自己想得不够周到,才会给高淼造成困扰。   “这件事是我没考虑到。这几年,我一直瞒着你,你没生我的气,我已经很高兴了。到那天他会和我一起过来,也算认人吧。只是他身份在华闻特殊,会不会喧宾夺主?”,许凉太知道叶轻蕴在华闻的号召力了,只要他一出现,保管现场沸腾。   听她这样说,高淼大度地笑了笑,“这有什么。我看你和他之间,先前肯定也不是顺风顺水。现下都知道叶先生很疼他未来的另一半,除了替你高兴,我找不出第二种情绪来”   这样暖心的话,许凉听了不禁感动,“哎,是不是因为要当妈的缘故,你比以前细腻很多啊。简直和以前是两种风格”   高淼坏笑着冲她摇了摇手指,“千万别轻易爱上我哦,我可是要结婚的人了”   许凉喷笑道:“行了,刚夸你,就要现出原形”   两人说笑着,起身去买东西。   一路上许凉都扶着高淼的手臂,还“女友力max”地替她挡开人群。真当她是个玻璃人,稍微碰一碰就要碎掉一样。   一圈逛下来,许凉比高淼这个孕妇还累。   她有感而发道:“怪不得男人不肯陪女人出来逛街,真是要小心了再小心”   高淼不自禁地笑了,“你代入感来得真猛烈”,又好奇道,“你们家叶先生会不会出来陪你逛?”   许凉想了想,“他在我面前和在其他人面前不一样,和他一起出来,肯定会被他埋汰到地心里去”   高淼惊奇地看着她:“你说的那个人,是我们公司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总裁么?”   对于这一点,许凉真快气死了,人人都只看到他沉稳从容的一面,于是自己嘴里那个腹黑的叶先生,他们根本就不信。   这种天大地大,自己一个人受迫害的感觉,真让人有把本来就不大的胸,捶得陷进去的冲动。   她丧气地看着好友:“你信他还是信我?”   高淼支吾了一阵,“从我们公司持续走高的股票来看,叶先生挺可信的”   许凉对她手动再见,友谊的巨轮说沉就沉。   高淼最后给婆婆挑了一条奢侈品牌的丝巾,给公公的则是一套精致的皇冠德贝瓷下午茶餐具。   许凉让司机顺便送她回去,到了门口,高淼让她等一会儿,自己则回家去拿东西。   等她再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一张婚礼请柬,还有伴手礼。   伴手礼包得很精致,包装的盒子是粉粉的颜色,带着淡淡的香气。一看就让人觉得满眼的甜蜜幸福。   许凉拉着高淼的手说:“不容易啊,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   高淼瞪她,“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二十四岁就结婚了,早早就结束了单声生活”   许凉又叮嘱了一遍,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等她回了连排别墅里面,自己才上车离开。   坐在车上,她打开请柬,上面的被邀请人一栏写着自己和叶轻蕴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将他们的名字写在一起,心里也会涌起淡淡的甜蜜。   过了几天,就是基金会“晨曦慈善项目”的启动仪式。   因为有另一个规模不小的慈善机构的加入,这次的项目规格在基金会历史上也算得上数一数二。   启动仪式上,来了很多媒体。许凉身着一条百褶镶边的无袖连衣裙现身于人前。   许凉加入基金会之后,工作算得上顺风顺水,一接管就有大项目加身,一时间基金会内外对她赞赏有加。   在金碧辉煌的大厅内,人头攒动。许凉在几个月的锻炼下,已经能够应付自如。   加上她记性不差,一见到人就能打上招呼,很有亲切感。渐渐地,在上层圈子里聚集了不小的人脉。   许凉端着最为得体的笑容,周旋于众多媒体之间。比起娱乐圈内媒体人的难缠,来这儿的都很规矩,也很恭敬。都怕轻举妄动得罪人。   这些年的经纪人也不是白当的,许凉很容易就能上手。   正和一家杂志谈这次项目的起源,苏如梅在许凉耳边说了一句,“念良的人来了”。   念良每年对慈善的投入很大,但很低调,幕后的领头人从来没露过面。   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声,众人都扭头去看,只见一个身穿烫金色礼裙的绝美女人进了来,她带着柔婉气韵,但又不失独到气场的身影一出现,便惊艳了无数人。   她身后跟着念良基金会的高层,受着媒体相机不断按下快门的膜拜,一步步跟许凉距离越来越近。   许凉指尖慢慢握紧了。   潘婉芸站到她身边,笑容端庄秀丽。围绕两人身上的银光闪成一片。   许凉的表情渐渐变得僵硬。她事前将现场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一一预想了一遍,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在等待仪式正式开始的时候,许凉去了基金会为她准备的休息室。   苏如梅站在她面前,只见她眉头越皱越紧,心里觉得有些不妙。   她心里觉得有些忐忑,毕竟少夫人是基金会将来的接手人,再平易近人,沉下脸来,也有一股非凡的气势。   好一会儿,许凉揉了揉眉心,开口问:“念良的创建人是严圣希的太太,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原来她是因为这个而不安么?   苏如梅思忖着,如实道:“事先我真的不知道来的是她。念良那边过来接洽的人当中,严太太从来没有露过面”   许凉指节扣着嘴唇,明白这事基金会没有过多留意太正常了。两边筹备的时候,一切程序都行在正常轨道上,只要项目不出问题,自然一切都好。   再说即使知道念良的掌权人是严圣希的太太又怎么样,只要能将事情办好,项目还是得开展下去。   想通这一点,也没什么追究的必要了。外面一切都已经就绪,不会有太多时间给她犹豫。   许凉和苏如梅刚出了休息室的门,就迎面遇上了潘婉芸。   对方冲许凉笑了一下。   许凉表情复杂难辨,私人恩怨先放在一边,只当她是念良的负责人,心里便会松口气。   “你好”,许凉客套地打着招呼,其余再多的表情却是没有了。   潘婉芸声音温婉,“我今天只是过来陪碰碰运气。在仪式过后就会离开”,她这样说,就是怕许凉会不自在。   许凉指甲不停地抠着掌心,察觉到对方注意着自己这个孩子气的动作。她下意识将手往后一躲。   潘婉芸又笑了一下,是那种长辈对晚辈无限宽容的笑容。   苏如梅看许凉仿佛有些不自在,便在旁边提了一句,“理事长,严太太,外面已经就绪,请二位移步”   许凉迫不及待地想逃离这种尴尬气氛,先一步抬脚走了。   刚快要看到大厅的全貌,忽然有人帮她抻了抻裙子腰间的部位。   转身一看,看见有一双手正抚在自己裙子上,帮着把痕迹抹平。   潘婉芸收回手的同时,眼睛弯了一下。   许凉往后缩了缩脚,垂眸说,“谢谢”   “不用客气”,潘婉芸轻声说。   ------题外话------   又是大家心爱的周末   疙瘩卖萌:大家说周末可爱还是我可爱啊?   九哥呵呵:你能让大家睡懒觉吗?所以答案显而易见。不过我个人觉得你比较可爱——   疙瘩满脸期待······   九哥:周末只能让我睡两天懒觉,但我天天可以睡你   我知道大家最爱的还是香香,哼,别问我怎么知道的^_^ ☆、270.草蛇灰线   因为不想让过多资金花费在仪式过程上,所以整个流程倒是简约但又突出了重点。   许凉和潘婉芸站在一起,给“晨曦”项目揭幕之后,接下来的访问便交给了苏如梅。   潘婉芸作为巨富严圣希的太太,甚少在公众面前露面。所以媒体对她十分好奇,涌上来纷纷采访。   人头攒动间,潘婉芸的保镖将她和记者之间隔出安全距离。她对着镜头笑容婉约,周身一股珠玉气质,对这次的出席解释道:“我本身只是想为贫困儿童出力,但无奈精力有限,具体过程都由叶氏基金会认真负责地布置完成,工作人员十分地辛苦。对此我十分感谢,也衷心希望项目能落实到最底层,为贫困儿童造福”   话里都是把功劳推给叶氏,但又未指名道姓点出许凉,像是在给许凉造势,又似乎又不是。   在媒体眼中,也不管是不是了。反正这次叶氏主管项目的是理事长许凉。所以在撰稿描写潘婉芸的时候,也不少不了提一提她。   等揭幕仪式完毕后,因为只请了一些慈善机构代表,还有媒体人,以及慈善基金授予代表。宴客也不像以往那样大费周章,由叶氏基金会和念良的公关部去应酬。   潘婉芸也如她之前所说,没有过多停留便离开。临走之前,只深深凝望许凉一眼。   许凉对她颔了一下首以作回应。   等对方转过头,许凉忽然发现她的碧玺耳坠少了一只。只是来不及提醒她,潘婉芸由人簇拥着,一路出了大厅。   苏如梅带着人,将来客领到宴会厅去。许凉不用再露面,本打算就此回家的,但她抿了抿唇,在休息室里坐了下来。   等外面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她才出去,仔细地四下寻找。连她自己也不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   找了还一会儿,酒店的服务人员都来收拾东西了。许凉腰都弯得酸疼,不过仍没有放弃。   她请酒店的人等一等。   不一会儿,酒店客服经理闻风赶了过来。很殷勤地问她说:“许小姐,用不用我让人帮您找?”   许凉淡淡一下,谢过他的好意,“不用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如果没找到,也就算了”   经理听她这样说,知道对方不是客套,便点了点头,让工作人员等一等再收拾会场。   走之前留了几个人,说任由许小姐派遣。   布置完这一切,他才微笑着退出去。   等别人瞪大了眼睛瞧着自己,许凉反倒没了寻找的心思。就像把自己最隐秘的渴望暴露在人前,很柔软,也很赤裸。   即使别人并不会这样猜测,但她自己却会不自在。便停下对其他人一笑,说算了,让她们别管自己,照样工作。   许凉到休息室里拿上自己的外套,正穿过走廊,往电梯方向走,拐角处的盆景叶子忽然一闪。   她顿住脚步,目光扫视一圈,终于定在那枚碧玺耳钉上。   泪滴一样的形状,闪着华美的光泽,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许凉将掌心合上,出了一会儿神,才将东西小心装进自己的坤包夹层,离开酒店。   叶轻蕴回来的时候,许凉正望着手心出神。   听见他叫自己,许凉才回过神来,赶忙将手指蜷缩起来。   看她脸色古怪,叶轻蕴问道:“仪式不如意吗?”   许凉摇头说:“还好,过程不复杂,没耽搁多久”   叶轻蕴手抚着她的脸颊,眉头微皱,“那怎么一脸疲惫的样子”   许凉顺势挪了一下身体,头靠在他肩膀上。挂在半空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我没事,可能今天有些吵,所以有些不适应”,她宽慰道。   叶轻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两人都没有说话。   有时候没有言语,无声陪伴就很美好。   看她眼睛合上了,叶轻蕴轻手轻脚将她抱起来,忽然有个东西掉落在地毯上,他低头一看,好像是个耳坠。   顾不上捡起来,他先将许凉抱到卧室,自己才下楼。   这时候想起自己回家的时候,庭院里一股花香。他嘴唇抿了抿,打开门,往院子里走去。   许凉在梦里面闻到一股栀子花的香味,起初她以为是幻觉,等醒过来,扫到床头一个瓶子里真的插了一束小朵小朵的栀子花。   上面带着一些水珠,看起来鲜活灵动。   她对着花笑了一下,手在花瓣上碰了碰。   门一响,有人推门进来。   叶轻蕴修长的身姿斜靠在门上,眼眸里笑意琳琅,嘴角的勾起的弧度像洗过一样,透着清澈。   许凉含笑看他,“你从院子里剪回来的?”   他点头,“想着你兴许会喜欢”   许凉忽然想起,“你好像没怎么给我送过花”   叶轻蕴觉得冤枉,“小时候为了哄你不哭,把官邸的花给折腾个七七八八。奶奶那么和善的人也冲我发了一顿脾气,你还拿着花过来换我不挨罚呢”   想起那时候的无忧岁月,许凉眉宇间的郁色便褪了很多。   正准备下楼去吃饭,许凉支起身子,才发现自己全身赤裸裸地。胸口还有淡淡的红痕。   她目光幽幽地望着罪魁祸首。   叶轻蕴清了清喉咙,说:“我看你实在睡得香,怕弄醒你,就没给你穿睡衣”   许凉用被子将自己裹紧,恨恨地看他,“你偷袭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把我弄醒?”   叶轻蕴慵懒一笑,“醒了正好,我可以把自己一起脱光”   脱光之后呢?答案不言而喻。   许凉心塞的想,叶先生的套路太深了。   “你出去吧,我要穿衣服”,两人眼神对峙一会儿,许凉败下阵来。   叶轻蕴:“都老夫老妻了,何必这么讲究?”   “不讲究的话受害的人就是我!”,她拳头都握紧了。   叶轻蕴从衣帽间里找了一件丝绸睡裙给她,抛到床上,“你可以在被子里面穿”   许凉咬牙,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她不动,叶轻蕴步子悠闲地踱过去,每个脚步都踩在许凉的心跳上。   许凉不停往床的另一侧躲,却被他一下子箍住身体。   叶轻蕴微喘着吮吻她背上白皙细腻的肌肤,嘴唇像摩挲在一块美玉上一样。   许凉快哭了,早知道就听他的,在被子里穿衣服好了。现在他兴致上来,一准儿不会放过自己。   叶轻蕴本来是上楼叫许凉吃完饭的,谁知道这一叫就拖延到一个小时之后。   许凉哭得嗓子都哑了,叶轻蕴脸上带着纵欲后的潮红。等那阵致命的快感过去,他才俯身吻着许凉的眼睛,声音低沉沙哑地说,“宝贝儿不哭,刚刚你真的太棒了”   她简直羞愤欲死,推拒着他精装的胸膛,带着哭腔道:“你这个混蛋,还说!”   叶轻蕴讨好地将额头抵上她的,“乖,不生气,以后熟练了,你就放得开了”   许凉一听,啜泣声更大了,“你怎么可以……那儿多脏啊”   叶轻蕴脸埋在她颈窝里耐心安慰,“是我不好,下次不这样了,嗯?”   得了他的保证,许凉哭声渐收,等真的到了下一次,她才亲身体会到,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不可信。   自基金会的仪式那天开始,许凉清闲下来,便有更多时间留意叶轻蕴身上的变化。   他在房事上似乎变得如狼似虎,还特别钟爱某几个体位。   并且特别热衷于调教她,许凉一边羞恼交加,一边又真正体会到了其中的快乐。   叶轻蕴最近在家里的健身室里运动的次数也开始增多。   许凉咬着手指想,这其中存在着某种必然联系:他锻炼得精神百倍,然后每天晚上都折腾自己?   于是每到叶轻蕴去健身的时候,她就跑去捣乱。刚开始叶轻蕴由着她闹,后来不耐烦了,先把人抵到墙上一阵深吻,吻得她全身无力,自然折腾不起来了。   大概叶轻蕴也把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当做夫妻情趣,从来没因为许凉的闹腾而发过火。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高淼结婚那天。   许凉送给她的结婚礼物是一扇寓意百年好合的描金屏风。又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准备了长命锁,小手镯之类的玩意儿。   夫妻两个都起得比较早,许凉虽然不是高淼的伴娘,但作为她的首席闺蜜,自然要先去凑热闹。   叶轻蕴则说自己要先去公司处理了事务再过去同她汇合。   许凉懂他的意思。   作为比高淼高了好几级的上司,叶轻蕴去了之后,势必人人都看他脸色,也就放不开了。   许凉抖擞精神地说要去抢新郎的红包,叶轻蕴被她两眼发光的样子逗得直发笑。   他摸了摸许凉的脑袋,嘱咐道,“我来之后会给你打电话,到时候别只顾着红包,连老公也忘了”   许凉笑眯眯地说:“不会,我记着呢,你今天可是跟着我来混饭吃的”   叶轻蕴曲指在她额头上磕了一下,“胆子越来越大了”   挨打的那个今天实在高兴,揉了揉额头,下车冲他挥手再见。   许凉兴高采烈地转身,往高淼家的独栋小别墅去了。   一进门,别墅里面张灯结彩。她即使赶早,此时也迟了。新郎带着一伙人在外面叫门,“再不出来,就要错过及时了”“里面的人听着,谁把门打开,重重有赏”“你们可别忘了,新郎可是玩儿手术刀的”   各种冲里面的人威逼利诱。许凉在一旁看他们急得使出十八般武艺,肚子都快笑疼了。   新郎这时候才发现许凉在这儿,眼睛一亮,立马押着她做“人质”,冲里面喊话道,“淼淼,阿凉来了,你不想见见她么?”   里面的伴娘说:“新郎都进不来,闺蜜就暂时委屈着吧”   没办法,新郎只得一再往门缝里塞红包,等喂饱了里面各位的狮子胃口,这才从打开的门缝中一拥而上。   这阵仗太吓人了,许凉等他们在前冲锋,自己最后才进去。   高淼的闺房里已经挤满了人,不依不饶的伴娘团,还有急中生智的伴郎团,都在里面头脑风暴。   伴郎大都是新郎医院的同事,闹归闹,都十分懂礼知趣。   这时候,高淼冲站在门口的许凉眨了眨眼睛。许凉冲她笑了一下,挤到床边上才松了口气。   今天的高淼美极了,一身洁白的婚纱,颈上带着耀眼的钻石珠宝。即使怀着身孕,瞧着也一样曲线玲珑。她脸上的笑意绽放出来,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   许凉拉着她的手说:“真为你感到高兴,恭喜你”,她说着,心里一片温热,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高淼终于摆脱以前的伤口,重获幸福,自己既欣慰,又心酸。   十几年的挚友,即使她不说,高淼也知道她心里是个什么感受。两人拉着手,此时无声胜有声。   闹腾了好一阵,新郎才在众人的哄笑中抱着新娘出了卧室。   许凉仍没有跟其他人抢,等到最后才出去。   只是没想到有个人和她存着同样的心思。   一抬眼,便看见卫晓枫穿着礼服,冷峻地站在那儿。   不知道为什么,许凉看着她这样的表情,心里忽然袭上深深的寒意。   卫晓枫定定地看着许凉好一会儿,喉咙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高淼性格大方仗义,所以人缘十分不错。到了露天婚礼现场,许凉见到不少高中同学。   这真像好友办了婚礼,顺带连同学会也开了一样。   忽地想起,宁嘉谦以前和她们同班,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一时间,她心里复杂难当。   自己真的没脸见他,即使见了,也不是一句“对不起”能了结的。   许凉把目光移向别处。高淼和她丈夫的门第都不俗,所以场面甚是浩大。新人一路走到台上的路由无数花瓣铺成,随处都可以看到气球,新郎新娘挽着手的玩偶。   来客都三三两两地打招呼。   许凉没一会儿就被高中同学拉去了。   跟她读同个中学的,大都是高门子弟,经过这么些年,时光打磨出好些个绅士淑女,名门之后,有为精英。   当问起许凉的时候,她笑了笑,说自己正与人开工作室。并没有提及在叶氏基金会的职务。   毕竟叶氏的鼎鼎大名,在上流社会,也是需要其他人仰望和崇拜的存在。太过敏感的身份,只会带来不必要的追问和口舌。   但她毕竟是参与过基金会好几个项目了,上过报,也登过杂志,所以不时会接收到其他人好奇的打量。   甚至是羡慕嫉妒。   许凉虽然段数不算顶级,但对于外界的反应也能泰然处之了。她穿一身明黄简约的连衣裙,于人群中笑靥如花,姿态绝妙,气质过人,再自诩高人一等的淑媛也不禁在她面前自惭形秽。   只是她随时抬眼,都会看见卫晓枫端着香槟,一脸嘲讽地看着自己。   许凉有些不适,正转开目光,就听一道甜美的声音忽然好奇问道:“听说你和宁嘉谦在一起了,有没有这回事啊?我就说嘛,高中那会儿,你们两个之间就有猫腻,不过宁学神的气场太高冷,都不敢往那方面确认罢了”   “嘭”的一声,众人说笑的声音被打断,都循声看过去,原来是卫晓枫的酒杯滑到地上,杯子碎得四分五裂,酒汁淌在地上,在原本欢声笑语的婚宴上显得突兀。   杯子落下的时候,卫晓枫没来得及往旁边躲,酒汁溅在她小腿和裙摆上,看着有些狼狈刺眼。   但她本人却像没事人一样,脚在地上轻跺了一下,眉眼里含着冷光,瞥了许凉一眼,转身往会馆里面去了。   提说这事的女子一脸懊恼,讷讷地说:“忘了她以前对宁嘉谦有意思,我这记性,真差到外太空去”   许凉望着卫晓枫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里面好像有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卫晓枫不说把宁嘉谦给忘了,反倒对他的事越来越敏感。   真是想不通。   又聊了一会儿,叶轻蕴还没有过来。许凉正准备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有个来自叶轻蕴的未接来电。   现场有些喧闹,她没有听见铃声。   想了想,觉得还是会馆内安静一些,许凉准备到那儿给他回个电话。   现在这里是会馆,以前是个博物馆,建筑风格像民国时的租借,有西方的味道。   高淼小时候就住在这附近,对博物馆的印象很深。所以她的丈夫就把婚礼地点定在这里。   许凉准备到楼梯间去躲清静,刚转过楼梯角,便听见了一道啜泣声。   女声哽咽着说,“怎么会这样,池医生怎么说的……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上天凭什么这样对待他!”   最后一声怒吼,带着怨气,不甘,痛心和无奈。几种情绪杂糅在一起,惊心动魄。   许凉心里一震,辨认出来,这明明是卫晓枫的声音。   她说的是谁……是谁?   许凉突然遍体生寒,满心彷徨。喉咙用力地动了动,像有一只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   正准备转身逃离这叵测的境地,卫晓枫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下楼,正好同许凉照面。   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两人目光相接,时间恍惚静止了。   卫晓枫眼眸里的泪水还没有散开,染得其中的怨恨异常明亮。   她脸上带着层层叠叠的轻蔑和嘲讽,对着有些不安的许凉一哂,“你都听见了吗,不知道作何感想?你的逍遥日子是用别人的痛苦换来的,许凉,你也不怕有报应!”   刺耳的话带着力度,划过半空,射到人心上去。   卫晓枫一步步下了楼,到了许凉面前,声音沙哑,听起来更像低哼,“想不想知道现在宁嘉谦过得怎么样,你敢不敢跟我来?”   许凉心里成冰,嘴唇清颤地盯着她,“他……他怎么了?”   “他差一点因为你而死,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卫晓枫红着眼睛瞪她,像是要把面前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许凉像个濒死的人大口喘气,她忍不住往后退,可路线却是斜的。   最后歪打正着,手扶着墙壁,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她觉得天旋地转。   卫晓枫冷笑,步步紧逼,“只是这样就挺不住了?你该亲眼去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定了定神,许凉才艰难开口,“带我去……我要去看看他”   卫晓枫:“现在你的日子过得多安生啊,到时你可不要后悔”   许凉心里感到一阵不祥,可顾不了那么多。她跟在卫晓枫身后,上了对方的车。   车子飞驰出去的速度,和卫晓枫给人的稳重感觉截然相反。   当汽车开到会馆门口的时候,许凉的手机响了,她刚拿出来,便看见叶轻蕴站在锃亮的黑色汽车前拿着手机打电话。   可卫晓枫的车速太快,许凉还没来得及降下车窗,两人便一个车内,一个车外,擦肩而过。   际遇真的是件很奇妙的事,许凉从来没有想到,这个错过之后,自己和叶轻蕴之间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祸源早就埋下草蛇灰线,只等着去揭露,去毁灭。   ------题外话------   前方高能预警,今天必定有二更,宝贝们挺住! ☆、271.谜底   许凉的手机又响了两声,她定了定神,这才接了起来。   叶轻蕴奇怪地问:“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嗯,刚刚正准备回给你,不过现在来不及了。我有事要离开一会儿,估计要等等才能回去”,许凉说。   叶轻蕴担心道:“听你的声音,怎么有气无力,还有,你要去哪儿,结婚典礼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始了”   许凉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含糊道:“我没事,你别担心。只是跟一个高中同学出来一趟”   他声音一紧,“男人还是女人?”   她如实说:“放心吧,女同学”,心里实在沉重,有一座山压在她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许凉终于说,“好了,你先进去,或者等等我都好”   叶轻蕴压住心底的狐疑,对她说:“那好,我等你”   许凉强打着精神,“好,回头再见吧”   挂掉电话,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嘲讽声:“呵,还真是恩爱”   许凉心里本就郁气难当,此刻被她的话一刺,再也忍不住沉着脸回道:“如果真是我的错,我不会推搪。要审判我,你也要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卫晓枫嗤笑着点头,“是,我没有资格审判你,但有一个人可以”   说着她猛打了一下方向盘,许凉幸好系了安全带。但即使这样,她上半身仍然往前一冲。   幸好这时候车已经停了。   许凉往周围一看,从不远处的建筑形态来看,这里好像是医院停车场。她觉得那股不妙的预感从萌芽,再渐渐扩大,这时候已经在内心膨胀起来。   撑得心慌。   下了车,许凉跟在卫晓枫的身后,发现这里是祈安医院。   即使是个门外汉,许凉也知道祈安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脑科医院。而叶家二姑叶礼榆的儿子池明宇,则是这里最具盛名的脑科医生。   卫晓枫带着许凉往前走。   医院里面很大,人很多,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嗡嗡地盘旋在耳朵边。   挤电梯的人太多,等了一会儿,卫晓枫带着她从楼梯爬上去。   “你知道么,每次我来医院,都是这么走上去的。不是因为等不及电梯,而是腿上消耗了能量,就能少些力气去难过,去伤心”,与其说她在同许凉说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卫晓枫,从后面看,身形如此单薄。   许凉手搭着楼梯扶手,忽然有些理解她的心情。   她每爬完一层,都要看看外面的太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总觉得面前黑暗太多,阳光看一眼,少一眼。   到了第七层,卫晓枫面无表情地说:“到了”   许凉瞳孔骤缩了一下,脚步顿住了。   接着往前走,走廊两边满满的白色向人扑过来,整个世界茫茫一片,像是冰天雪地。   她听见自己的鞋扣在地上的声音,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还有……号哭声。   许凉这才注意到,迎面推过来一张移动床,上面躺着的人被白布完全盖住。家人扶着床边,哭得声嘶力竭。   这哭声让她猛然打了个寒噤。   卫晓枫对这种事情好像司空见惯,她目不斜视地经过死者,生者。   许凉忽然丧失了揭晓最终谜底的勇气。她已经预感到了,这预感很强烈,像海啸一样将她淹没。   见她没跟上来,卫晓枫转身对她说:“只有几步了”   只有几步,就到地狱。   许凉闭了闭眼睛,再睁开,试图从这场梦里面挣脱出去。   可这就是现实。   她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这才跟着卫晓枫进去。   宽大的病房里,靠窗位置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全身插满各种仪器的病人。太远了,许凉站在门口,看不清他的样子,只听得见仪器“嘀嘀”的声音。   她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扶着门框,她才没让自己倒下去。卫晓枫在旁边扶了她一下。   许凉失神地看着她。   卫晓枫哼声道:“我巴不得你遍体鳞伤,只是,不能在他面前”   好久,许凉还是对她说了句“谢谢”。   推开她的手,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刃上。她慢慢挪着,终于到了病床前。   宁嘉谦躺在那儿,像睡着了一样,呼吸清浅。他脸色异常苍白,与被单快成同一个色调了。   许凉下意识去看他的手,夹着仪器,手背上有很多针孔,带着青乌。   眼泪一滴滴落在被单上,她把手轻轻覆在他没一处好地方的手背上,轻声说:“嘉谦,我来了”   可往常自己一唤名字,便笑容温暖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只有“滴滴”的心电监护仪证明着,他还活在世上。   卫晓枫本来以为自己眼泪已经流干了,可看见许凉咬着嘴唇,不敢放声哭泣的样子,她也哭了。   过了一会儿,她抹了一把脸说,“你不用这样假惺惺,他这样,正好合你心意。你就可以没有阻碍地和叶轻蕴在一起”   心电监护仪的指数瞬间产生大变化,卫晓枫脸色惨白,赶忙按了铃让医生过来。   宁嘉谦是特护病人,护士台着重注意他的动向。   一听他的病床有了反应,医生护士齐齐出动。只两三分钟的时间,就赶过来了。   池明宇领头走在最前面,他脚步又大又快,身后跟着各位实习医生。   这么久以来,因为宁嘉谦的病例特殊,一直是教学的范本。   众人一到,便看见一个明黄色身影伏在病床前哭得不可自已。   池明宇眉头一皱,觉得眼熟,等走近之后,才发现竟然是许凉。   可正事加身,他来不及招呼,就开始领着人查看宁嘉谦的各项指标。   他凝着目光看向卫晓枫,两人显然熟识,直接问:“怎么回事?”   卫晓枫觉得心跳得很快,话都快说不出来了,“他……他刚刚好像有了反应”   “什么反应?”   “心跳骤然加快”   池明宇清秀的面容纹丝不动,“今天有什么特别吗?”   卫晓枫没说话,目光落到许凉身上。   正在备案的池明宇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除了刚刚卫晓枫说的情况,并没有其他什么异常。池明宇说明了情况,对卫晓枫留了两个字:“没事”   其他人脸上则隐隐带着兴奋。宁嘉谦已经躺在病床上三年多,现在他对外界终于有了反应,说不定这就是个气死回生的机会呢?   一向觉得这个病人太不容易的医生,此时都想多逗留一会儿,盼着他下一个变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现。   可池教授眼睛一扫,其他人立刻噤若寒蝉,记好笔录后,结队往离开病房。   池明宇走在最后,在许凉面前停住脚步,末了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表嫂”,池明宇叫了她一声。   许凉泪流满面,此刻什么都听不见。她只一心一意盯着宁嘉谦的眼睛,说不定下一刻他的眼睛就会睁开。   池明宇想把她带出病房,平复一下她的情绪。可许凉拉着床边,不肯走。   他轻声说:“你难道不想听听他的病情么?”   许凉睫毛颤了颤,两眼含着水光,无神地看着他。   最终,她还是由池明宇扶出了病房。   池明宇三个字,就是专业,冷静,禁欲的代名词。此时见他扶着个流泪女子,大家都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可不管是他,还是许凉,都没有心情去管这些打量,一路进了他的办公室。   许凉抱着自己的手臂,身体轻轻颤抖。   一只修长干净的手端着一杯水递到她面前。   许凉捧着杯子,热的,但暖不进心里。   好一会儿,她才用哭哑了的嗓子问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池明宇如实说:“三年之前出了车祸,伤势很严重。做了很多场手术,只能维持现状,但没有醒来过”   许凉木着脸,“他……还有机会醒来么?”   她注视着你,根本就是躯体本身,你看不见她的灵魂。池明宇心里忽然觉得很不忍,但他从来不骗人,“机会很小”。   许凉像被人抽干了所有精力,整个心脏皱缩成一枚枯萎的果核。   她哭了,但为所谓,这时候已经管不了形象,美丑,甚至她自己都不知她在流眼泪。   “我知道这话很愚蠢,但仍然请你,尽全力救他”   池明宇叹气道:“我们已经尽了全力”   许凉点头:“是我强人所难”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叶轻蕴。   许凉踌躇了一会儿,倒是池明宇看了一眼,问她:“表哥的电话,不接么?”   她这才按下接听键,手机刚贴到耳朵上,叶轻蕴的声音一下子从电话那头涌出来,“你在哪儿,你知不知道婚礼已经开始了?”   他语气里带着不悦,许凉把手机拿开,清了清嗓子,才说:“有事情绊住了,可能一时脱不开身”   叶轻蕴等了一个小时,心里闷着暗火,“有什么事,比参加高淼的婚礼还重要”,更何况,她要是不来,自己要以什么身份进去?   许凉低声说:“抱歉,今天已经来不及了。改天再向高淼赔罪”   “那我呢?你把我扔这儿就不管了吗?”   她一下子就哑了,过了一会儿,无力道:“如果你不想一个人参加,可以先回家”   叶轻蕴这时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来,“阿凉,你怎么了?”   许凉泪水滑落,抹了一把脸,挂断电话,然后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这边信号不好,我等一会儿就回家。   ------题外话------   我十分不明白,有些亲说女主不信任男主,你们是从哪一点看出来的呢?香香明明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提示啊,难道对宁的愧疚,这也算不信任? ☆、272.高烧   许凉想了很多种自己和宁嘉谦见面的情景,唯独没有料到是现下的结果。她在池明宇的办公室里坐了很久,手里的那杯水都冷了,完全不知道现在自己该朝哪个方向走。   等到中午,已经快要午饭的时候,许凉一点要吃饭的欲望也没有,只觉得脸上的泪痕干了,绷在脸上,眼睛刺刺地发疼。   “和我到医院食堂一起吃饭吧”,池明宇从来不擅长安慰人,现在也是,憋了很久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许凉看着他,“谢谢,不用了。打扰你这么久,我该告辞了”,她说。顿了顿,又问了一句,“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吗?”   池明宇难得踌躇起来,最后还是说,“你是唯一一个让他对外界有反应的人”   许凉目光颤了一下,“那我每天到这儿来,对他有帮助吗?”   “或许吧”,池明宇温和说道。   许凉紧紧握住这最后一根稻草,心里燃气火苗一样的希望。即使没什么作用,她也想对宁嘉谦出一份力。   她跟池明宇道了别,刚走出办公室,迎面和宁嘉柔撞了个正着。   宁嘉柔凝着目光看她,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她嘴角扬起一抹怨恨的弧度,“你来干什么,还嫌把我哥害得不够吗!”   许凉脸色一白,“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宁嘉柔一哂,“何必在这儿惺惺作态。当初你在我哥最艰难的时候离开,不就是想过豪门太太的生活么?现在你得偿所愿,还到这儿来找什么不痛快!”   她凌厉的话语刺过来,许凉反而往前靠近她一步,眼睛里带着孤勇,“你把话说清楚”   宁嘉柔冷笑一声,“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许凉:“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自己会弄清楚”   说完她大步离开医院。   祈安医院恰好就在枝州临市,也就是嘉诺游戏公司所在地。一走出去,浩荡的阳光迎面扑过来,心里却明媚不了。   许凉大步走到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说了一个地址,便让司机开车。   到了姜奕和陆琮公寓的大门前,许凉下了车。   站在这儿她才想到,或许姜奕两口子并不在家里。可不管怎么样,总要试一试。   凭着记忆找到了姜奕夫妻家所在的楼层,许凉拿不准是哪道门。   她闭着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站到最深处的那道门前。   许凉手试探着放在门铃上,正要按下去,门开了,姜奕穿着一身休闲衣服出来,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几天来得很突然,忘了给孩子买礼物”,许凉走哪儿都记着礼节,现在顾不上,只好说声抱歉。   姜奕招呼她进屋,“我正想出去买些调料,陆琮——”,她扬声冲厨房里喊了一声,“你看谁来了?”   陆琮身上戴着围裙,手里拿勺就出来看。一见是许凉,也微怔道:“真是稀客”   在商场上也磨练了好些年,陆琮当然看出许凉的不对劲,特别是她的眼睛,又红又肿。   夫妻两个暗中对视一眼,心里都不禁叹息。   许凉问:“你们家宝宝呢?”   “上幼儿园呢,今天不是周末,中午不回来吃饭”,姜奕撑着笑脸,看许凉坐在那儿,身体不动,像一座雕塑。   陆琮招呼说:“你们先聊着,马上就能吃午饭了”,说着又钻进厨房,继续忙活去了。   听见厨房里传来热闹的做菜声,许凉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她看着姜奕,轻声道:“我今天,去见过嘉谦了”   姜奕全身僵住了,脸上彻底没了笑容,“你都知道了?”   “原来,你们都瞒着我,还瞒了这么多年”,许凉连说话的力气都快耗尽,所以声音很细。   姜奕叹了一声,“可你已经结婚了啊。我和陆琮都知道,你为什么要嫁给叶轻蕴。这事我们跟嘉柔解释过,可那孩子太偏执,一句都不肯信。这些年,她一直在查他哥哥的事”   许凉身体颤了颤,“她那次让我过来找孙思和,难道你们都知道——”   姜奕苦笑道:“是的,可那有什么办法。叶轻蕴是什么人,嘉诺对他来说就是一只蚂蚁。是我和陆琮太自私,不肯拿多年的心血去以卵击石。这些年,我们只能竭尽全力帮着照料嘉谦”   许凉手指紧了紧,嘴唇轻轻颤抖,“三年前,他怎么会出车祸?”   姜奕深深看她:“车祸并不是偶然,他出事,是因为有人对他的汽车做过手脚”   许凉心里揪了起来,“那你们抓到凶手了吗?”   姜奕摇了摇头:“没有,这事在警方那里也是一桩悬案,到今天也没能找到幕后凶手”   幕后……凶手?   许凉喉咙发干,声音沙哑道:“你们怀疑是九哥,对不对?”   姜奕模棱两可地答:“在没有证据之前,谁都有嫌疑”   “我了解他的为人,这么卑劣的事情,他不屑为之”   姜奕却不这样认为:“不屑?你未免把他看得太善良。要他真的清清白白,何必对嘉诺做手脚?”   许凉沉默了一会儿,“就是因为他对嘉诺出手,反倒有蹊跷。如果他真的有心取嘉谦性命,直接动手就可以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绕到嘉诺头上”   姜奕有些生气,“他是你丈夫,你当然向着他说话”,她脱口而出道,“你知道他出车祸那天,为什么把车开得那么快吗?就是为了去找你!去挽回你!”   许凉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里面盛装着太多震惊,痛楚,现在脸上才会出现那种类似麻木的神态。   耳朵旁一再回放着姜奕刚才那番话,好像整个人身处迷茫幻觉当中。   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姜奕看她魔怔了似的,一下子慌了,怪自己把话说得这样重。她摇着许凉的手臂焦急道:“阿凉,你怎么了,你说句话,别吓我啊!”   许凉被她的声音打开某个穴道一样,突然眼泪横流地大笑起来。笑声尖利,凄凉,回荡在公寓的每个角落。   她没有想到自己到了现在,才知道自己负债累累,才知道有个人因为自己在病床上躺了三年。   就像卫晓枫说的,自己竟然心安理得地过上了温馨平静的日子。   她不知道平静之后,原来有滔天骇浪!   姜奕在一旁吓得直哭,她从朦胧的泪眼当中,看见许凉额角微鼓的青筋。原来一个人在绝望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许凉笑够了,也哭够了。她完全克制不住伤心难过,哀莫大于心死。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她才平静下来,本来就肿的眼睛,又添了厚度。   她嗓子都哭哑了,扶着沙发,颤巍巍地站起来,忍过那阵头晕目眩,对姜奕说:“我得走了”   “午饭还没吃呢”,姜奕抹了一把脸,很过意不去。   许凉摇了摇头,“谢谢你们的好意,以后总会再见的”   看她此刻的状态,姜奕实在不肯多劝,同时也很不放心,“你要去哪儿?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她垂着眼睛道,“我自己可以的”   “阿凉”,姜奕拉着她的手,语气认真道,“你不用自责。嘉谦他很爱你,爱到可以牺牲性命的程度。如果有一天他醒了,也绝不会怪你”   许凉脑袋又往下垂了一截,“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宁愿他恨我,怨我,惩罚我,这样才公平”   宁嘉谦为了自己在病床上躺了三年,自己呢?   她没有像最初的时候那样,守住自己的心。她爱上了叶轻蕴。他们过得美满幸福,都是因为另一个人的委曲求全换来的。   如果说在知道叶轻蕴对嘉诺设局之后,许凉对宁嘉谦有了愧疚;那么现在,她觉得自己身上背负的是罪孽。   她甚至没有脸面再去医院探望,真的,亏欠太多了。   许凉急匆匆地告别,从公寓里出来。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于是沿着街边走啊走。   这条路是没有尽头的,她嘴唇抿了一下。忽地,街边有一辆车开到她旁边,里面的人降下车窗,往外泼了一杯残茶。   茶水糊了许凉一脸,车却飞快开走了。   一旁的人见了,替许凉抱不平,说现在的人真在拼素质下限。   许凉抹了一把脸,衣服被打湿了。她这才被人惊醒了一样,拦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回枝州。   她几乎是拖着脚步回家的,没想到叶轻蕴竟然在。   许凉顿在门口,不太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狼狈样子。   她没力气解释那么多。   叶轻蕴沉着目光看她,问:“去哪儿了,这时候才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的声音有点想哭。一直都是他在为自己遮风挡雨,但这一次,谁也挡不住这份罩在她生命中的阴影。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使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正常一些,“去见了几个老朋友,所以回来晚了”   叶轻蕴目光如炬,突然站起身来,大步往这边来。   许凉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   他上下打量一圈,冷声道:“去见了什么朋友,把自己弄成这样?”   许凉刚想低下头,就被他猛然捏住了下颌:“还有,你眼睛怎么回事”   叶轻蕴语气淡淡,可许凉知道,他是动了真怒的。   她脸色苍白,一声不吭。   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问你话!”   许凉推开他的手,“我累了,抱歉,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吧”   她像只木偶一样,往楼上走。   整整一天,许凉没进过一滴水,一粒米。走到楼梯口,她脚下一软,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   叶轻蕴语气硬不起来了,担心道:“你非要让我担心么,嗯?”   说完,他将许凉一把抱起来,径直上了楼。   叶轻蕴将她带到卧室,给她放了水,让她洗个热水澡。   等他出来,许凉还维持刚才的坐姿,一动不动,好像在发呆。   叶轻蕴眉头拧在一起,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侧脸,担忧道:“疙瘩,你今天怎么了?”   他蹲下来,将许凉抱在怀里。   许凉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抱紧我,求求你”,她哽咽着说,语气里含着无限痛苦。   叶轻蕴一句也不敢问了,将她锁在怀里,安慰一般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等许凉进去泡澡,叶轻蕴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他拿出手机,打给陈修,“去查查我太太今天去哪儿了,尽快”   陈修应了一声,挂了电话,火速去办。   许凉在浴室里呆了很久。久到叶轻蕴以为她是不是在里面晕了过去。他站在门口,正要出声,许凉拉开了门。   她一声不吭地走出来,水滴在浴袍肩膀上。   叶轻蕴拿了干毛巾,过去给她擦头发。   她今天好乖好安静,他让她低头就低头,让她吹头发就吹头发。   像没有自主意识的机器人,按着主人的设定执行命令。   叶轻蕴心里涌出深深的不安。   等严姨做好饭离开,他从书房出来,去叫累得睡着了的许凉。   她睡得很不安稳,皱着眉头,嘴唇深抿,两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察觉到不对劲,叶轻蕴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掌心一烫,知道她发烧了。   许凉像沉进一个梦魇,怎么也醒不过来。   梦里纷乱地呈现着以前的事情。宁嘉谦当着全班人和夏清江的面说,他和许凉之间不是大家想的那样。   被喜欢的人否定,许凉当然既伤心,又难过。不过那个时候要强,大大咧咧地,想把所有情绪掩盖过去。   只是她不太愿意和宁嘉谦说话了。   他还是那副样子,并没有觉得给自己造成了什么困扰。每天仍然第一个来到教室,放下书包,到操场上读英语课本,记单词。   可再也不会有一个女孩子,一边鼓着腮帮嚼着早餐,一边将热腾腾的蟹黄汤包递到他面前了。   许凉把宁嘉谦给忘了,高淼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女孩子在这方面的记性特别好。   可她偏不信邪,每天努力着,不回过头去看他;跑操的时候不再偷偷跑在他后面,偷看对方的背影……   但宁嘉谦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班上的女生最爱讨论他,老师也最爱表扬他,连校门口都拉着他夺得全国高中联合数学竞赛第一名。   许凉心里烦躁得要命,中午总到图书馆去修身养性。可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宁嘉谦穿着干净整齐的校服,颈下微微露出一截里面那件格子衬衫的领口。   她心里一跳,绕道走开,挑了一本王安忆的小说,渐渐看得入迷。   到了上课时间,她把没看完的书摆在桌上,没有放回书架。想着明天接着来看。   等到了门口,她下意识去看宁嘉谦所在的位置,人已经不在了。   许凉心里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失落,转身回了教室。   她又下意识去找,宁嘉谦不在班里。等到老师都进来了,他才微喘地出现在门口喊报告。   第二天,许凉一进图书馆,却被一道清越的男声叫住了。   她全身的血都凝结一般,脖子僵硬地转过去,看着叫她“等一下”的宁嘉谦。   他从自己的竞赛教材里抽出一本看着听熟悉的书,递过去,“图书馆的书放在桌上,都会被收捡回书架。我帮你藏在我的教材里面,就不会有人拿走了”   宁嘉谦说话的时候,其他人觉得他性格微冷。许凉却感到温暖。   可渐渐地,他周身弥漫出血色,越来越红,扩散到人的整个视野,像将人投到一片血海当中。   许凉被人扼住脖子一样呼吸不畅。身体在被子底下发抖。   叶轻蕴见她情况越来越严重,起身去打电话给家庭医生。刚走到门口,他便听到床上的人忽然唤了一声:“嘉谦——”   他脚步猛地一顿,眸子里闪着寒光,双手渐渐紧握成拳。   许凉是被体温枪给惊醒的,一睁眼,便看见家庭医生的脸。   她转了一下头,看见叶轻蕴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   收回目光,医生已经拿了体温枪看,说:“三十九度,叶太太,我给你开一些药,注意多喝水”   许凉点点头。   等医生走后,叶轻蕴端了水,把药递给她。   服下药后,许凉发现他正眼睛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她问。   他下颌绷了绷,没答话,端着水杯出了卧室。   许凉连鞋都没穿,追出去拉住他的衣摆,“你生气了”   肯定的语气。   叶轻蕴一回头,看见她赤着脚,顿时火冒三丈,“你今天非要惹我发火是不是!”   从莫名其妙失约,到满身狼狈回家,现在更是。   他终于忍不住爆发。   许凉满腹心事,无处宣泄,此时更失控,大声道:“你以为我愿意这样!我身上的罪孽,一辈子也洗不干净了。当年我外婆把我偷出去的时候,为什么不杀了我!我宁愿她杀了我!”   “啪”地一声,叶轻蕴给了她一巴掌。他气得眼睛都红了,打她的那只手正微微发抖。   死一般的寂静。   泪水顺着她的鼻尖落下来。   叶轻蕴从来没打过她,他一向自制力惊人,此刻的场面,却在他掌握之外。   他比许凉还难过,比许凉还疼,“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如果你不存在于这个世上,让我去爱谁?”   许凉手扶着墙,毫无血色的脸颊显示她此刻的虚弱。她沉淀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不到他,听不见他的话,兀自碎碎念道:“如果当年一切都没发生过就好了……没有发生过,我宁愿用现在的一切去换”   她一边失神念着,一边又倒退着进了卧室。   真像烧糊涂了一样。   到了半夜,许凉高烧不退,叶轻蕴不敢睡觉,整夜没闭眼,不断给她物理降温。   等她第二天早上醒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叶轻蕴对她抿了抿嘴唇,“醒了?”   许凉点了点头,“嗯”   “哪里不舒服吗?”   她想了想,“脸有点疼”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许凉,“昨晚的事,你不记得了?”   许凉奇怪地说:“好像没什么事。只做了一个梦,梦到什么,忘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猛然起身。起得太急,眩晕了一下。   许凉捂着额头呻吟着。   叶轻蕴:“你要去哪儿?”   “我要出去一趟”   他嘴角一下子垮下来,“刚刚才退烧,真要闹腾到医院才满意?”   一听见“医院”两个字,许凉一下子就没精神了。她望着叶轻蕴道:“我真的要出去一趟”   实在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跟他提起。他对宁嘉谦的事一向敏感,许凉有预感,如果知道自己去哪儿,他一定会阻挠。   许凉掀被下床,到浴室洗了脸,换了衣服。再出来,便看见他抱着手臂站在门口。   他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怎么,亟不可待地要去跟他会面么,连身体都不顾,命也不要!”   ------题外话------   更新啦。在这里解释一句,女主不是想瞒着男主,而是他非常抗拒女主接触有关宁嘉谦的事,so····· ☆、272.她是一线生机   许凉诧异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看她一脸无辜的样子,叶轻蕴更加火大,“不就是心心念念地想着他么?做梦都要叫他的名字,好啊——”   他显然怒到极致,转身往那个杂物间走去。   许凉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去抓他的手臂,却被轻易挡开。   叶轻蕴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清寒来。两只眼睛幽深,像无月的江心。   一个走一个拦地到了杂物间门口。叶轻蕴拿出钥匙,开了锁。   许凉握住他的手腕,心里不知是焦急抑或愤怒,“你要干什么?!”   他轻而易举拂开她的禁锢,冷若冰霜地绷着下颌。大力拉开杂物间的门口,到了里面一个柜子前停了下来。   许凉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赶紧挡在柜子前面,“你发什么疯?”   叶轻蕴冷笑一声:“我发疯?只是到杂物间里转一圈,就叫发疯?”,他目光如寒铁,“还是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想让我看到”   许凉本来发烧还没完全退下去。此时更觉全身无力。她闻到眼泪的腥味,含着水光的眼睛看向他,“你别闹了好吗,嫌这一切还不够乱么?”   “要闹的是你!”,他脚步坚定逼近,“你到底有没有为人妻的自觉。我们结婚这么久,我以为你真的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我还跟个傻子一样高兴得什么似的”   他冷笑着继续说:“好样的,许凉!当初我拆散你和宁嘉谦的一箭之仇,你终于得到一个了解。满意了么?”   许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个满身是刺的人,是那个自己认识的叶轻蕴吗?   她忽然感到心力交瘁,垂下两只挡在他面前的手臂,木着脸道:“既然这样,我没什么好说的。在你心里,我居心叵测,故意接近你,以叶先生的权势,我恭候你的审判”   说完,不再看她一眼,许凉抬着两条无力的腿往门外走去。可刚要跨出去,一只手臂却率先伸出去将门给合上。   本来呈现在眼前的走廊瞬间被略带沧桑的门板给遮挡住了。   许凉看着那只撑在门上的手,就在自己侧脸旁边。它有力,翻云覆雨,如同它的主人。   叶轻蕴另一只手,在半空中迷路一样顿了很久,才放到她单薄并且在发抖的肩膀上。   从小到大,他很少品尝妥协的滋味。可每一次尝试,几乎都用在了许凉身上。   谁都没有说话,只有一个没有使用的座钟不知被放在哪个角落,“嗒嗒”地走着时间。   过了好一会儿,叶轻蕴才轻声开口,“我们别吵架了好么?”   许凉觉得好委屈,明明是他在跟自己吵。   本来宁嘉谦的事,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现在他又无故怀疑。简直内忧外患。   可赌气不是办法,许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转身对他说:“我出门,就是去看嘉谦,他——”   许凉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沉着脸打断:“你们两个已经桥归桥路归路,有什么见面的必要?”   “他生病了,很严重的病”,她努力想让他信服,“我不能知道这件事,却置之不理”   他眼睛里闪过微芒,“你是医生么?你的出现就那么管用,是治病良药?许凉,你要记住自己现在的身份!”   和预想的一样,他一遇上关于宁嘉谦的事情,语气便无比坚决。   许凉目光上仰,才能同他对视:“可他出事,都因我而起”   叶轻蕴皱眉:“什么?”   她呼出一口气,似乎这样就能松快一点。可事实上,并没有,“他三年前在来枝州找我的路上,遭遇车祸,躺在病床上,成了植物人”   许凉眼前出现宁嘉谦满脸苍白,呼吸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的情景。本就沉在眼泪里的心,堕入最底层里去。   叶轻蕴失神了好一会儿,手放到她头发上,安慰道:“听话,这事不是你的错。我会给他找最好的医生”   “我差一点害死他”,许凉脸上呈现出一种柔慢的痛苦。她眼睛看向一旁,墙壁上挂着一幅水墨迎春花。   有美妙的姿态,但缺了最重要的色彩。所以致命,只能沦落到这狭小的空间。   她发现自己不管看到什么,都带着悲观的审视态度。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发现自己似乎忘了笑是怎么一个动作。   叶轻蕴鲜少像此刻一般心乱如麻。因为他很少处于现在这样的被动境地。他习惯了全盘的掌控和精确的计算。   但这一桩,是在意料之外。   他更担心的,是拿不准许凉的心意。   他心一横,有了决断,“我会给他请最好的医生,但你不要去医院做无用功”   许凉像没听懂他的话,声音细细地问:“你说什么?”   叶轻蕴态度坚决,“你不是医生,没有去医院的必要”   许凉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他,红着眼睛对他怒目而视,“你怎么可以这样!还嫌我对他的愧疚不够深吗?昨天我去的时候,他第一次对外界的刺激有了反应,所以我一定要去守着他!他一定会醒过来!”   叶轻蕴满身寒意地站在不远处,漆黑的目光凝视她,“所以你们更加不能见面”   许凉此刻都快被他气疯了,“你凭什么要决定我的一切!他因为我伤成那样,我替他尽些心力,难道不应该吗?或者,你真的盼他去死”   两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一个要走,一个不准。   许凉冷眼扫他,最终没再说话,开门走了出去。   她最终还是出门了。   叶轻蕴站在客厅落地窗前,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像是恨不得插上翅膀,离开自己。   只在以前听说她要和宁嘉谦结婚的那种心悸,第二次出现了。   许凉没有叫司机,拦了一辆出租车,上去之后,她拿出手机,犹豫着这时该不该给高淼打个电话。   昨天自己不告而别,心里总觉得亏欠。现在欠的债已经够多了,能少一桩是一桩吧。   思忖着这时候了,再怎么洞房花烛夜,高淼也得起了。毕竟她肚子里还怀着宝宝,新郎也不敢轻举妄动。   果然,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阿凉”,高淼的声音听起来精神不错,“你昨天去哪里了。你不在,叶先生对我们道了恭喜就走了。你们之间没什么吧?”   听出她的担忧,许凉脑子里回放着刚才同他的争吵,嘴上却宽慰道:“昨天有点事,走得比较急。给他打过电话的”   高淼还在幸福的蜜月期,还是个孕妇,那些伤心事,还是不跟她提起为妙。   “你们家叶先生还真黏你,昨天你不在,脸色冷得生人勿近。不过近距离看果然不一样,那副清俊的样子,的确人间一绝色”   许凉扯了扯嘴角,“你可别当着你老公说这话”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边传来高淼讪讪的声音,“老公,我错了”   从昨天到今天,许凉这才忍不住笑了出来。   许凉对她说:“你乖乖跪搓衣板去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高淼佯怒道:“忘恩负义的小人,我都因为夸谁的老公,才差点儿夫妻危机啊?”   提起叶轻蕴,许凉脸上的笑容垮掉一半。最后敛了笑容,正色道,“昨天真的很抱歉,没能亲眼看到你出嫁时的样子”   高淼笑嘻嘻地说:“不用这么郑重其事。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所以躲在一边偷偷哭呢”   昨天倒真的哭了不少,还真被她歪打正着。   许凉抿了抿唇,“要什么补偿,你尽管狮子大开口”   高淼馋道:“小吃一条街上的东西,每种都上一次贡”   她话音刚落,就开始“嘤嘤嘤”,“某些人在瞪我”   许凉:“准了。还有,别仗着新婚,就在我面前花式秀恩爱,小心我把你抢过来,将来咱俩一起把你肚子里的孩子养大”   这时候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许小姐,你大概没有这个机会了”   许凉:“……”   在一阵手机抢夺的战乱声后,高淼终于占据了话语权的高地,对许凉说:“我可以同时要你们两个吗?”   接着便是她一声闷哼,大概是被……强吻了。   许凉没有听壁角的习惯,无奈摇头,挂断了电话。   身边总有人是幸福的,这种感觉真好。   至少身在阴影,也可以旁观阳光。   到了祈安医院,许凉下车。望着耸立在面前的住院部,一片白色,总让人觉得压抑。   一步步走进去,等爬上楼梯才意识到,原本自己可以坐电梯的。但现在,有些理解卫晓枫的说法,只想迟一刻去领略苦难。   到病房门口,她探着身子看进去,只有宁嘉柔一个人。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针织衫,正在给宁嘉谦按摩肌肉。   做得很仔细,所以没注意有个人在门口踌躇。   许凉最终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宁嘉柔扭头一看,脸色沉了下来,似乎自己目光有力一点,就会把阻止她的进入。   “我来看看嘉谦”,许凉轻声说。   宁嘉柔:“我哥不需要你看!”   “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不会原谅。不过没关系,只要他需要我,我就会守到他醒过来的那一天”   宁嘉柔哼笑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哥哥,趁我们大家不注意,偷偷拔掉他的仪器,一不做二不休?毕竟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就是你们家的人出的手”   许凉知道她嘴里的“你们家的人”是谁,皱了一下眉头道:“如果没有证据,你不能这样随口污蔑。我会照顾嘉谦,直到他醒过来的那一天,也会找出证据,证明这件事和九哥无关”   宁嘉柔一哂,“好,就算如你所说,叶轻蕴清白无辜,你会竭尽全力让我哥醒过来。但他这几年来躺在床上,只能靠营养液和供氧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离地狱只差一步的样子,你要怎么清算呢?等他醒过来,看见自己可以为之一死的女人已经和别的男人相爱相伴,与其让他遭受那等痛楚,我宁愿他醒不过来!”   “那你想怎么办?”,许凉淡淡地问道。   宁嘉柔眼眸中染着诡异的色彩,“离婚,照顾我哥一辈子,你敢吗?”   “婚姻不是儿戏。偿还和爱情,不能混为一谈。我和嘉谦之间的渊源,不要拖其他人下水。对谁都不公平”   宁嘉柔眼睛不眨地盯着心脏监护仪,“你把偿还和爱情看得这样开,是因为你对我哥哥只有愧疚,没有爱情了么?”   “我——”,许凉不想骗人,但这话当着宁嘉谦的面说,实在太残忍。   即使他沉入最深的睡眠,许凉仍觉得他的意识游荡在这个房间周围。   宁嘉柔:“怎么,觉得难以启齿?你就是那种薄情寡义的女人!当初为了嫁进叶家,不管不顾,现在又怀着对叶轻蕴的爱口口声声说要等我哥醒来。去过你的贵妇生活好了,何必在这儿委曲求全!”   许凉还没说话,仪器上显示宁嘉谦的心跳有了起伏,忽高忽低,着实吓人。   宁嘉柔刚要按铃让医生过来,许凉先走到了床边,握住宁嘉谦的手,柔声道:“嘉谦,你别害怕,我在这里,阿凉在这里”   她反复安慰着,宁嘉谦的心跳很快恢复了平静。   宁嘉柔错愕地看着许凉,果然如卫晓枫说的一样,哥哥对许凉的到来有反应。这是不是可以解释成,如果有许凉的陪伴,有一天他醒过来也不一定?   她心里跳成一片,这个猜测太诱人了。天知道自己有多想哥哥重新睁开眼睛,哪怕是责怪自己伤害他最爱的女人。   宁嘉柔一声不吭,抬眼扫过许凉温柔的面庞,心想自己是不是错了。她一直不许别人告诉这个女人关于哥哥的消息,就是不想她再来祸害哥哥。   现在看来,许凉或许就是哥哥的一线生机。   转念间,心里又浮起巨大的酸楚:即使过了这么长时间,即使许凉带给他无尽的伤害,即使他不能动不能说话,也要用这种方式来维护许凉。   多爱一个人,才可以跨越这样的极致界限做到这一点。   自己的哥哥是个大傻瓜,彻彻底底的爱昏了头的大傻瓜。   许凉在宁嘉谦的病床边坐了下来,仔细打量他的眉眼。   躺在这里这样久,他好像被冻结了年龄,模样和三年前一样清俊。被白色的床单被套一衬,还是玉一般温润。   她愿意用自己的寿命来换取他的健康,这样优秀的人,不该在病床上只能用营养液来维持生命,折毁尊严。   ------题外话------   宝贝们,非常抱歉,今天香香要赶火车回学校,所以更得不多,大家见谅哈O(n_n)O ☆、273.我是在做梦吗   许凉专门请了一个专业护工,教自己怎样照顾宁嘉谦这样的特殊病人。   简单的擦身,还有按摩,或者各种仪器的使用情况,她都学得很认真。   看起来简单,其实并不容易。宁嘉谦的个子高,即使躺在病床上这么多年,身架子总在那儿。每次帮他翻身的时候,总是弄得满头大汗。   可是她却觉得十分满足。只要能为他出力,心里那份悬空的愧疚,可以追究得不那么紧。   池明宇带着人到宁嘉谦的病房查房。因为他情况特殊,便查看得尤为仔细。临走之前,他看了许凉一眼。   其他人都暗中打量这一眼,以为迟教授或许对这位容貌昳丽的美人有意思——这可是最近祈安医院的头条新闻。   许凉对上他的目光,看出其中欲言又止的意思。等他仍像昨天一样最后一个出病房,许凉跟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医院的天台。   今天有风,将池明宇白袍衣角吹得飞扬,他干净修长的手指握着栏杆,问旁边的许凉道:“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没什么不可以问的。本就光明正大的事。嘉谦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许凉虚无的目光投向远方,平静道。   池明宇微微有些诧异,沉吟一会儿,他又道:“可是,表哥他会同意你到这儿,照顾宁嘉谦么?”   许凉略带笑意地把目光移到他身上,“迟教授,都说你那手术刀的样子十分果断。今天说话却老是带着犹豫。不过你能这样问,也算了解你表哥”   话虽然说得不明了,但池明宇懂了其中的意思。点头道:“他很在乎你”   许凉苦笑一声:“所以我怎么都跟他说不通。明宇,如果你所爱之人的出现,能给另一个人希望。你会怎样选择?”   池明宇耸了耸肩膀,“你这是在给一个没有爱情的男人出难题吗?”   许凉笑了出来。   他想了想又道:“或许会吧,如果我和她真正相爱,就不会惧怕她被抢走”   “难道……我和九哥不相爱吗?”   “没有人怀疑你们之间的感情,可是你别忘了,我表哥可不是普通男人。他是叶轻蕴”   或许是因为池明宇舒缓的音色,等他们从天台下去的时候,许凉心里已经好受许多。   回到宁嘉谦的病房,陆琮夫妇刚来没多一会儿。宁嘉柔和卫晓枫都在,他们在聊天。   跟随和的气氛,时不时问一句病床上的人一句,“对吧,嘉谦?”,即使没有人回答,他们也觉得宁嘉谦也在参与话题。   似乎他仍是活生生的。   许凉刚踌躇着自己该不该进去,就被姜奕发现了,笑着招呼她过去。   “我们刚到没一会儿,正说你到哪儿去了”,许凉没挪步,姜奕上前去挽住她的手臂,就像读大学时候的日常。   被她拉进病房内,卫晓枫对她的态度不再那么尖锐,甚至对她淡淡点了点头;只是宁嘉柔一如既往板着脸,却也没说什么赶她走的话。   “快到中午了,昨天没来得及,今天到我们家去吃饭吧”,陆琮还是一脸憨厚,隔了许久没见面,他总记着当初的情分。   许凉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就在这儿。医院不是有食堂吗?”   姜奕劝她道:“食堂哪有自家做的合口味。让老陆给你炒两个菜”   宁嘉柔插话道:“勇不勇敢给她铺红地毯”   场面有些尴尬。姜奕拍了拍她的肩膀:“嘉柔,阿凉已经尽全力了”   卫晓枫也暗中冲她摇头,宁嘉柔撇了撇嘴,这才打住话头。   一直到下午,许凉才从医院里走出来。她刚要拦车回家,便有一辆车开到面前。   车窗降下来一看,是卫晓枫。   许凉眼睛布着疑问看过去。   “我也要回枝州,上车吧”,卫晓枫主动说道。   昨天还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今天态度倒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实在不知道对方在卖什么关子。   想了想,许凉还是开门上车。   毕竟光天化日,她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像童湘做出的那些卑劣事,以卫晓枫的骄傲,她从来不屑去沾染。   车上放着蔡琴的音乐,舒缓的女中音,如同大提琴,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情致。   “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在一次文艺表演上,唱过这首歌”,许凉兀自开口。   卫晓枫点了点头:“记性不错”   许凉没再说话,倒是卫晓枫又继续道:“因为有一次,学校在放这首歌的时候,宁嘉谦站在一棵老榕树底下,一动不动地聆听”   “你太执着了”,许凉有些叹息地说。很奇怪,昨天她们之间还气氛微妙。今天便如同老朋友一样,谈天说地。   “其实你是想说我一根筋对吧?可高中那会儿正执青春,没有一个暗恋的人,就是虚度”   “那会儿你可是乖学生的最佳典范”,许凉带着些促狭地说。   卫晓枫无所谓地说:“装给老师和家长看的”   许凉真是折服给这份率真了。她敛了笑容,又问:“除了这些,你的敌意也收放自如”   卫晓枫在开车的间隙瞟了她一眼,“不要把我想得这么随性,我不为难你,仅仅是因为,你是我所爱之人的所爱之人”   所以只要你能唤醒他,我可以放下任何恩怨,仇恨,以及尊严。   许凉心里忽地涌起一阵苦涩,对于宁嘉谦,自己实在失则。卫晓枫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可自己呢?   她心口发闷,在接下来的时候,一言不发。   到了别墅门口,暮色已经缠绵天际。   许凉下了车,对卫晓枫说:“路上小心”   “我知道”,顿了顿,她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明天会去医院吗?”   “当然会”,许凉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轻松,“如果明天天气好的话,我会带嘉谦出去晒晒太阳”   提起这个,卫晓枫嘱咐道:“他情况特殊,要迟教室批准后才能出去。而且还得有一位医护人员陪同”   现在的宁嘉谦实在脆弱,他经不起任何的病患。有时候稍不注意,对他便是致命危害。   许凉偏了一下脸,神情变得蒙昧不清。她低声道:“我跟护理人员打听过的,你别担心”   卫晓枫松了口气,这才倒车离开。   立在门口出了一会儿神,许凉转身输了密码,打开大门,才往庭院里走。   有了响动,庭院灯应声而亮,葡萄架上青翠的藤蔓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欲滴。   院子一角种着的各色鲜花都开了,尤其三角梅,开得蓬勃旺盛。   外面有多热闹,就衬得里面有多冷清。   抬眼就是黑洞洞的一片,像一座险峻的山,压在人心头。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想把那座山给倾倒出来,可一无所获。   进了屋子里面,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在黑暗当中觉得孤独,压抑。于是把所有的灯都打开,装作家里有人群居。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叶轻蕴还没有回来。许凉给他打电话,可他手机关机。   又打给方誉,直到对方接了,她才觉得心里的堵塞疏通了一些。   “叶太”,方誉仍然是那种恭敬专业的口气。   许凉问道:“叶先生去哪儿了?”   “有事飞了一趟美国。大概后天就能返航”,方誉简短地说。   他去美国……并没有和自己提过。   许凉知道他在生气,可这件事关于原则,不可以轻易退步。   “叶太,总裁在书房里,需不需要和他说两句”,方誉说这话的时候,微微紧张。   他现在,应该并不想和自己说话。许凉顿了顿,轻声说:“不用了,让他安心工作吧”   挂断电话,方誉赶紧把的手机握在掌心,生怕面色阴沉的叶先生气不过,一把抓起来摔了。   不过叶轻蕴还没有到那种地步,好久,他揉了揉眉心,对方誉嘱咐道:“帮我约圣爱顿医院的副院长,他是全美最顶级的脑科医生”   方誉脸上带着为难:“听说那是个老学究,从来不离开医院进行私人就诊。美国几大家族,没少威逼利诱,可他就是岿然不动”   叶轻蕴凛冽地瞥他一眼,“你跟了我这么些年,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真不知是我的错,还是你自己的错”   方誉正色应了,可心里却苦成了黄连,请那位出山,能叫“这点本事”么?   看来他还是生气叶太没跟他通电话。   现在方誉总算有了心得,只要叶先生和叶太太之间出现问题,他们这帮底下人也得跟着遭罪。   这么一想,叶太简直成了他们的活菩萨。   第二天,许凉起了个大早,在庭院里剪了几枝不久前才开放的蔷薇。   有好几种颜色,看起来生机勃勃,几可入画。   她凑近嗅了嗅,味道也很好,不禁让人流连在这香味当中。   许凉今天是自己开了车去医院的。花被包好了,放在副驾驶座上。   稳稳停了车,她带上花,她这才进了住院部的大楼。   到了走廊,才知道隔壁又有一位病人去世了。这里是重症病房,所以大家早已习惯,也不怎么害怕。   可许凉仍然不太适应这样的环境,每当一想起或许下一个被白布盖住全身的人有可能是宁嘉谦,她就会全身发抖。   脚步急匆匆地进了病房,看见宁嘉谦正安详地躺在病床上,总算舒了一口气。   今天不是周末,其他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只有一个看护在一边陪着。   男看护正在给宁嘉谦测血压,见许凉进来,微微向她点头,以作招呼。   许凉对他笑了笑,她和陆琮夫妇还有宁嘉柔他们学到的这一套,在病房内营造出一种宽松气氛。没有一个人觉得宁嘉谦的沉睡会缺席其他人心里那个最为重要的位置。   她把花瓶里枯萎的花给扔掉,插进自己带来的这一束。病房里被这鲜艳的颜色给点亮了,赏心悦目不少。   查房的时候,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池明宇也忍不住夸了一句,“花开得不错”。   许凉对他笑了笑,“谢谢”   在护士来给他打点滴之前,许凉在看护的指导下,帮宁嘉谦擦了身体。   手里一边忙活着,一边跟他聊天。   “有一天晚上,我梦见你了,就是那时候你帮我藏小说的情景”,许凉拧了温热的毛巾,将他的手指仔细地擦拭着。   脸上带着微笑,她继续道:“我后来问过你很多遍,是不是那时就喜欢我。可你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谁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儿小心思一样”   和她对话的,是心脏监护仪一阵“嘀嘀”的声音。   “嘉谦,大概是你以前把我照顾得太周到了,连厨房都不许我进,所以至今我也没有学会做饭。是不是很笨?”,她垂眼,宁嘉谦清朗的眉宇间一片舒展,只是不言不语,周身一片沉杳。   好几年没怎么出过病房,他看起来白皙很多。许凉将他宽大的手轻轻放下去,护士就来了。   她们一向好奇许凉的身份,其中那个最爱说笑的不经意问道,“你是宁嘉谦的亲人?”   许凉点头,“算是吧”,没有血缘关系,却要向他担起责任。说是“亲人”,比其他的称谓更为贴切。   护士又指了指床头的花,“这一束可是出了名的。我们迟教授对学生很严厉,写医嘱字迹不清也要被骂得找不着北。今天这束花倒是赶上了”   许凉和善说:“这是自己家里种的,如果大家喜欢,可以送你们一些”   护士长瞪了小护士一眼,“少说话,多做事”   护士讪讪,不敢接话了。倒是许凉冲她宽慰一笑。   许凉在得到池明宇首肯之后,又叫上一名医护人员,这才让看护将宁嘉谦搬到轮椅上,推着他乘电梯下楼。   整整一个冬天,宁嘉谦都没有出过住院部大楼,因为要考虑的突发原因实在太多。   今天终于被解放出来,他温润如玉的五官被阳光映得舒展,似乎他终于可以松口气似的。   许凉推着他,到了医院的花园。花草树木被打理得干净整洁,虽然不如别墅庭院里的精致,但胜在颇具野趣上。   她对微微仰着头的宁嘉谦说,“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都对花认不太清,你还专门买了一本花草典籍,每次到公园里,有哪一种叫不出名字,你回到家就会猛翻一阵。大概是你太勤学,那本书都被你翻出几道折痕来”   宁嘉谦一动不动,依旧不能回答她。许凉从旁边摘了一朵白色的非洲茉莉,放到他盖着毛毯的膝盖上。   到了晚上,许凉才回家。   她累得倒在客厅沙发上不肯动。昨晚叶轻蕴不在,她独自躺在床上,失眠了。   以前不管自己做什么,他都是第一个声援支持的人。现在他却是第一个反对。于是有一种孤军奋战的感觉。   很累,但她已经预感到,或许今天晚上也会睡不着。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不知该不该打给他。每当这种时候,听听他的声音也是好的。   但许凉害怕,他一开口,就会强势让自己不许去照顾宁嘉谦。   正犹豫间,手机忽地一震,屏幕上显示来电人为婆婆聂缇。   婆婆最为看重的就是她和叶轻蕴之间的关系。但现在他们陷入冷战,许凉心里微微有些发紧。   可不能不接。   “喂,妈妈”,许凉说道。   聂缇的语气很亲切,“阿凉,最近过得如何?基金会肯定让你忙碌很多,不过成效却很明显,大家都对你赞不绝口呢”   许凉谦虚道:“我知道,妈妈跟人打过招呼,让她们仔细教我。否则到现在我也一头雾水”   聂缇忽然担心道:“阿凉,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疲惫?”   “我没事,昨晚没休息好而已”,她忙不迭解释道。   长辈们最关心他们的健康,如果她这一刻说生病,下一刻就有家庭医生来敲门。   聂缇埋怨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实心了。要你真有个什么不好,恐怕轻蕴要跟我较真的”   许凉笑了两声,没接话。   聂缇又道:“你身体的确虚了一些。轻蕴也真是,你不舒服,也不知道打个电话说一声”   听她越说越严重,许凉便说:“没关系,真的没生病,妈妈,您别担心”   聂缇叹了口气,“你们啊,就是报喜不报忧。我和你们的爸爸又不能亲眼看着,生怕被你们糊弄过去。这事我可得好好跟轻蕴上一课,让他好好看着你”   许凉脱口道:“不用了,他现在人在美国,工作忙”   听她语气有异,似乎带些急躁。聂缇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你们两个吵架了?”   许凉感到一阵无力,婆婆实在明察秋毫。但能瞒就得瞒,她干笑一声:“怎么会,我们好好的啊”   聂缇不客气地指出来,“好好的你到现在才舍得提他去美国了?”   许凉一声不吭,在长辈面前撒谎,自己一向不擅长。   于是一场表功大会,变成了教育课堂。   聂缇紧着语气问:“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   她也知道这样插足小辈的感情生活,十分婆婆妈妈。但阿凉就是轻蕴的心尖子,她待他冷一点,他都要把自己折腾得不轻。   所以聂缇当了那种她以前最为厌烦的婆婆。   在许凉眼里,对宁嘉谦第一敏感的是叶轻蕴,那么排在第二的就是自己这位婆婆了。   否则上次在拍摄华闻记录片的时候,也不会临时替换下和宁嘉谦长相相似的董泽铭了。   于是她缄默不语。   聂缇等了好久,电话那边也不说话。她皱了皱眉,终于不再为难许凉,叹息道:“儿孙自有儿孙福,阿凉,抱歉,妈妈只是太担心你们了”   许凉抿了抿,答道:“没事的,我们只是意见不和而已,没有其他隔阂”   她终于肯解释,况且聂缇知道她的性子,不会拿话哄骗人,这才舒展了心情,跟许凉道别。   又等了两天,叶轻蕴终于从美国回来。飞机抵达枝州机场,已经凌晨。   接机的是陈修,看见方誉旁边站着几个外国面孔,为首的那个是个大胡子男人,红着眼睛打了个呵欠。   叶轻蕴瞥了一眼陈修,沉声问道:“这几天家里如何?”   陈修一板一眼地答:“太太每天都会去医院,即使基金会有活动,她也尽早抽身”   方誉在一旁听了,直骂他榆木脑袋。还嫌叶先生火气不够大,大晚上的跑来火上加油。   叶轻蕴眉目染霜,哼笑一声,没有说话。   陈修不知其中缘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叶先生从来是云淡风轻的性子,现在当着别人的面隐隐带着发怒的趋势,简直新鲜。   他偏了一下头,对方誉吩咐道:“把各位脑科专家带到酒店住下。宁嘉谦人在祈安,主治医师是明宇。你跟院方接洽一下,就问像宁嘉谦这种情况,出国治疗会不会更有利于他的身体”   这是两手准备。如果不能出国,那就在枝州医治;如果可以最好,离许凉的视线十万八千里。   两三天了,他和许凉没有任何联系。两个人都在犯倔,觉得自己没错。好几次,电话都快拨出去,又即使掐灭这个念头。   任何事情,他可以纵容她,可唯独到宁嘉谦身边,就是不行。   夜深人静,入了别墅,里面漆黑一片。打开灯,便看见许凉坐在楼梯口,脑袋靠在扶手上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叶轻蕴皱了一下眉头,走到她跟前。他的影子如水一般罩住她,可许凉睡得太深,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目光贪恋一般胶着在她脸颊上。   瘦了一些,也憔悴了一些。黑长的睫毛垂着,看起来无辜可爱。   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许凉一下子就醒了。身体猛然抖了一下,睁开眼睛。   两人默默无声地对视,许凉伸手抚上他清俊的眉眼,笑了一下,“我是在做梦吗?”   他凝视着她:“没有,我回来了”   “哦”,这几天她反应明显慢了一拍,可能是压力太大的缘故。   将她放到床上,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去了浴室。   许凉听见若有若无的水声,觉得有满腔的话要和他说,但似乎又一句都说不出口。   所以听见浴室门响,她下意识地闭紧眼睛。   叶轻蕴看着床上背对自己的身影,脚下一顿。脸上淡淡,转身出了卧室。   等他吹干头发进来,许凉还没睡着。   这几天失眠已经成为习惯了。   她望过去,两人目光相接,各自无言。   叶轻蕴走到床边,捏住她的下颌查看,心情沉到谷底,“这几天睡眠质量差成这样,眼袋都肿了”   许凉垂下眼睛,“还好”   “好什么!”,他气血翻涌,好在控制了情绪,掀被上床。赌气不看她,背过身躺着。   许凉将身体沉进被子里面,因为他侧身的缘故,两人之间空开了很大的缝隙,有些冷。   她想了想,面对他的背影,也把身体侧躺。额头轻轻贴在叶轻蕴背上。   叶轻蕴心里正不快,可一下子被贴上来的柔软身体,和淡淡的沐浴露香味给弄得怔住了。   他一再命令自己不许心软,可嘴巴就是控制不住感情,硬巴巴地说:“前几天都还在发高烧,今天还敢穿那么少坐在楼梯口,身体不要了?”   许凉额头不由自主地在他背上蹭了蹭,就像一只脆弱的小动物。   没有任何语言,任何表情,叶轻蕴却被她这微小的动作刺得心疼。   他微微支起身体,扭头去看她,只能扫到一个如玉的侧脸。   等了两三秒,他心里狠狠唾弃自己一句,然后翻身将许凉抱在怀里了。   他还是不说话,自己已经妥协了所以先开口的那个必须是她。   许凉瘦了之后,显得更大的眼睛眨巴着看他,就是不说话。   叶轻蕴急得想骂她一顿,不悦地命令道:“说话!”   他懊恼地发现,自己竟然先开口了。   ------题外话------   一回学校就各种忙,更新啦,这章就不虐哈,么么(* ̄3)(e ̄*) ☆、274.照你的心去做   两个人久久地对望,叶轻蕴将手掌罩住她的眼睛。许凉长长的睫毛刷在上面,酥酥麻麻地痒。   许凉身体动了一下,叶轻蕴觉得摩擦着自己的是一具包着皮囊的骨架,瘦得厉害。   她的嘴角不同于往常,总是轻松地往上翘,现在只能垮出一个忧郁的弧度,好像随时迎接着某个噩耗。   叶轻蕴喉头哽住了,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快乐?   更让他沮丧的是,自己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因为根本不想露出关于那个人一丝一毫的情绪。   就是因为太知道许凉的个性,一件事她下定决心去做,便很难逆转。比如现在,她把宁嘉谦当做自己的责任,就会守着他,直到他醒过来为止。   叶轻蕴本身的彷徨在于,不想回到过去她只属于宁嘉谦的日子。   所以他千里迢迢到了美国,请最好的脑科医生。或许宁嘉谦醒过来,她的执念也就能放下了。   再者就是,有更好的人选照顾他,许凉也就能分一些注意力在自己身上。   他摩挲着许凉单薄的肩膀,给她掖好被角,轻声道:“我在国外带回来一个专家组,明天会由方誉陪同着一起去医院。他们会好好医治宁嘉谦,你放心”   这在许凉看来,是个他松口的信号。如果他能支持自己,帮着宁嘉谦重获新生,她打心眼儿里高兴。   许凉心里悬空的沉重消散了一半,她依偎在他胸口,眷恋上面的温度和力量。终于露出很多天从未出现的真心笑容。   第二天早晨,他们差不多同时起身。   叶轻蕴几天没去公司,所以要提前抵达,赶上早会。   他起床没多一会儿,许凉也起了。昨晚睡了个好觉,她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错,脸上微微带着红润的光泽,眼波微微荡漾,与涟漪相遇。   叶轻蕴刚刮完胡须,看见她进了浴室,挨着自己站着,打开水洗脸。   他眸光里的冷淡,抵消着许凉小小的松快。“这么早起床,准备去基金会,还是美众工作室?”   许凉错愕地看着镜子里的他,“今天不是有专家去医院么?我想过去看一看”   他眉眼淡淡地,看起来有些陌生,“如果你想去,那就去吧”   等叶轻蕴飞快闪身出去,许凉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忽然意识到,他生气了。   难道昨晚他松口,全都出于她的自以为是?   许凉的心情一下子沉到谷底。她洗漱的动作开始变得缓慢沉重,回忆起叶轻蕴刚才地表情,脸色渐渐发白。   看来得画个妆才行。她上了个淡妆,等抹了口红,才发现自己忘了刷牙。   又赶忙把唇上红得似乎要带出锈迹的颜色卸了,刚挤了牙膏,她便听见“嘭”地一声关门的响动。   许凉全身一抖,牙刷跌进洗手池里去了。   耽搁的时间比较多,等她收拾好自己,已经九点,现在去医院,差不多十点才能到。   她坐在沙发上,踌躇着该不该去。   于许凉来说,叶轻蕴现在间接地给她出了一个无解的难题,在他和宁嘉谦之间,要做出选择。   但在她看来,明明可以两全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划分得如此清晰,如同一刀两断。   静坐在客厅里,但心跳却持续地颠簸,就像剧烈运动之后,快要断气一样。   从小到大,她从未感到自己的人生像如今这样,满天的阴云和黑暗。   她没力气去开车,以现在的状态,一上路说不定就会制造事故。   许凉让司机把车开到李慕依那儿去,讨一杯粗茶来喝。   她知道自己这是在逃避,可能松一口气,总是好的。   想到这儿,许凉终于明白那些借酒消愁的人,原来忘记一刻的痛苦,超脱一刻的自己,也是一种踩在刀刃上的幸福。   到了李慕依家门口,按了门铃,却没有人开门。   年久失修,门铃的声音听起来苍老沙哑,许凉机械地重复按门铃的动作,就像强迫症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门铃都快叫得嗓子报废。许凉才垂下手。   李慕依从楼顶的门里出来,站在楼道上往下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被阴影掩盖的女子背面。   她试探地叫了一声:“阿凉?”   许凉豁然抬起眼睛,看见李慕依柔和的脸庞。   她抿了抿唇,叫道:“李阿姨”   李慕依点了点头,一边下楼,一边说:“我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原来真的有人在按家里的门铃”   许凉强撑着笑了一下,“过来也没来得及给您打声招呼,太匆忙了”   李慕依说没关系,“没人开门,你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许凉愣了一下,这个她还真没想到。   李慕依瞧着她眉心结愁的样子,拉着她的手说:“要不要喝些茶,今天你来得不巧,我泡的是那种最涩口的苦丁茶”   许凉缓缓地点了点头。   带着许凉上了楼顶,宽阔的平面上摆着两张椅子,一个小茶几。   茶几上放了砖块形状的苦丁茶叶,还有泡茶的工具。   李慕依让许凉坐下来,拿了干净杯子,给她斟了茶。   桌上有三杯,许凉知道,另一杯是给她已逝的丈夫。   许凉垂眸喝了一口热茶,果然如李慕依先前所说,入口苦涩,麻麻地刺激着味蕾,但咽下之后,回口却带着甘甜。   早上忘了吃饭,此时热热地暖暖胃,全身便舒畅很多。   “很高兴你能来看我。正好不知道就着几杯茶,能不能把今天混过去”,这话半真半假,但听起来,很有几分豁达。   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孤独和悲郁。   许凉挺佩服她这一点,那种和寂寞撕破脸的畅快,至少自己做不到。   “好久没看到你了,好像瘦了”,李慕依寒暄道,“遇见事了吧?”   她一阵见血,许凉只好掩饰地笑了笑。   李慕依又道:“上次你让我介绍几个能力不错的经纪人,我已经有了人选。只要你们那边有空随时都可以约谈。”   这倒是今天唯一该高兴的事了,许凉笑了笑,“谢谢,没想到您动作这样快,我等一会儿就和工作室的人联系”   李慕依在阳光下眯了眯眼睛,说:“我跟人合开了一家花店”   这倒很新奇了。   许凉诧异地看过去。   要知道她自从丈夫走了以后,无心其他,浑浑噩噩度日,今天竟要当花店老板,走出去和人打交道,着实不易。   李慕依对她笑了笑:“想不想跟我去看看,我给你svip的卡,终身免费”   许凉笑道:“算了,要是我起了歹心,把你的花店给搬空,估计你后悔都来不及”   李慕依却不以为意,“尽管拿,到时候我到华闻门口堵你先生,算起来还是我赚了”   提起叶轻蕴,许凉微微有些不自在。但不想让李慕依看出来,仍是笑了笑。   店面很大,这出乎许凉意外。毕竟在闹市区能盘下这样一家店,不能不说是大手笔。   进去一看,里面并不全是花店,还有一半是咖啡馆。   花群里弥漫着咖啡的香味,品着咖啡又品了花的妖娆。这就使环境十分独到了。   许凉一看就喜欢上了。   正在忙活的店员都在跟李慕依打招呼,李慕依和蔼笑着,一一应了。随手拿了一个满天星和茉莉编成的花环戴在许凉头上。   小小的百花,清新的香味,还有顾盼生辉的伊人,美得很干净。   李慕依为自己的杰作稍稍显出一份得意来。   她拉着许凉的手,到了咖啡馆,帮她点了一杯咖啡,等端上来,上面的奶油拉花做得十分精致漂亮。许凉都舍不得喝了。   李慕依被许凉瞪着咖啡杯口的样子逗得哈哈笑起来。   其他人都忍不住往这边看,想见识一下,到底谁这么大本事,把一向郁色满怀的老板逗成这样。   李慕依笑够了,对许凉说:“没关系,这里是李阿姨的店,别的不说,咖啡管够”   许凉喝了一口,味道醇香,便知道是用上好的咖啡豆磨出来的。   “开这样一家花店和咖啡馆合璧的场所,是我和好友儿时的梦想。这么晚才想起来实现它,索性还不算太晚”   许凉又喝了一口,擦拭嘴角道:“这样也不错,至少我觉得这家店给你带来了快乐”   李慕依深以为然,深深看她一眼,状似不经意地说,“对,没什么比让自己快乐更重要的事了。如果我丈夫还在,他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大概就是这个”   许凉有一种被人看穿的窘迫感,她低头看那朵叶子形状的拉花,已经被自己毁坏得四分五裂,白色的奶油游丝一般散落在四周。   一开始的凝聚,被击败得如此容易。   “有一件事,我觉得自己没做错,但他却不认同,我觉得很累。心里被一座大山压着一样,很难受”,许凉握着咖啡杯,终于声音低低地开口。   李慕依想了想说:“即使是夫妻,也会有不同的立场。我丈夫出事之前,我百般哀求他不要再做这一行,但他不肯,最终在解救人质的过程中殉职。对我来说,他很残忍;但对社会来说,他是个大英雄。可现在回味起来,只是觉得,如果他不那样做,也就不是我所爱的人了。如果他真的了解你,最终有一天会站在你这边”   许凉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之间的情况有些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我既不能说服他,也不能狠下心去当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每天我的神经都在拉锯,每一个决定生发出来,又很快被否决。这种滋味太难受了”,她说着,喉头微梗。   李慕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觉得许凉无措的样子,像极了她母亲那时候怀着她走投无路的样子。   等许凉终于把眼泪忍回去,李慕依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那就照你的心去做,不要留着遗憾,折磨你剩下的人生”   许凉心里像被注入了一股力量,放在桌上的手,渐渐紧握成拳。   和李慕依告别,许凉上车,让司机送她到祈安医院。   到了之后,卫晓枫忽然打来电话,单刀直入地问许凉,“今天来的美国脑科专家组,是叶轻蕴找来的,对么?”   许凉顿了顿,解释道:“他是好意”   卫晓枫可不这样认为,“依叶轻蕴的性子,他犯得着来关心自己的情敌?无非就是想替你出了力,你就不必天天往医院跑”   许凉脸色一凛,“你何必用这种居心来揣测他”   “我想你和我们所认识的叶先生,是两回事。在你眼里,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但在我们眼里,他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许凉,你简直被爱情蒙住了眼睛!什么时候才敢用一颗不带褒贬的心去审视他?叶轻蕴从来不是善人”   许凉大声辩驳道:“你以为美国专家是那么好请的么?你知不知道昨晚他凌晨才从美国赶回来。不管他有什么居心,至少那些专家对嘉谦的身体是有好处的。那么,为什么一边要质疑九哥,一边又要接受他的好意?因为你们也知道,这或许就是嘉谦的希望,难道不是吗?”   ------题外话------   今天更新来得早,嘿嘿 ☆、275.云销雨霁   上了住院部大楼,所有人都在,专家组正在仔细研究宁嘉谦的病例。   许凉在人群当中找到几个熟悉身影,池明宇正用熟练的英文同几个外国人交流,宁嘉柔站在一旁满脸期待,而卫晓枫却眼睛不眨地凝视自己。   她欠的只有宁嘉谦一个人,所以其他的都不用去管。   径直去了病床前,他仍安静地躺在床上,一个永久的凝滞的姿势对他下了魔咒。   她不去管其他人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宁嘉谦,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一切都安然无恙。   更自私一点,如果他醒不过来,自己和叶轻蕴的心结该如何解开。   这是个难题,一直无解,神秘叵测地盘桓在人脑海。   池明宇突然走进来,站在许凉旁边,说:“我们测了一下他的脑电波,你在场和不在场时数据波动很大。按理说不应该这样,但事实难以辩驳。连wells都觉得匪夷所思”   许凉心里升起一股希望,激动地问道:“也就是说,他有苏醒的可能?”   池明宇点头道:“是的,我们还在研究方案。但一时不会太快定下来,毕竟他情况特殊。全世界植物人苏醒的案例都很少。我们不会放弃,会尽全力,但也不会被冲昏头脑。只希望你和病人家属都能保持平常心。毕竟生死都难以预测”   许凉顿了顿,点了头。   过了一会儿,池明宇说:“wells对你很好奇”   “谁?”   “专家组的组长,圣爱顿医院的副院长,全球数一数二的脑科圣手”,池明宇好笑地说,“方誉一听话题要转到这上面来,赶紧替你拒绝了”   许凉想通其中的缘由,不置可否地说:“这样也好”   “明明是他亲自请来的人,但连面都不肯露,看来还是生气了。你最近压力肯定不小”,池明宇抱着手臂,似乎看透一切。   “喂,你不必这样明察秋毫吧?”,许凉略带笑意地打量他。   “不然这个行业这么无趣,我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吧”   “找乐子不如找个女朋友,什么都有了”   池明宇无奈地笑了笑,“你现在的腔调和我爸妈一模一样”   许凉看着他,忽然说:“谢谢你,明宇,在这个医院里,只有和你说话的时候不那么压抑”   池明宇带着笑意看她:“谢什么,我是怕哪天你压力太大,真憋出什么毛病来,恐怕叶先生会带人把这家医院给炸了”   “他没有那么蛮不讲理”   “只要事关你,他何止蛮不讲理”   两人说完都沉默了一会儿,许凉嘘了一口气,“我的出现对他的苏醒有帮助,这一点你们都提起过。但你表哥很生气,不许我过来”   池明宇想了想说:“用不用聘我当你的军师?”   许凉狐疑地看着他,“我以为你只会拿手术刀”,毕竟是个连女朋友都不知道怎么哄的人。   池明宇像看穿她的心思,“我是哄不了女人,但我哄得了男人呐”,接收到许凉怪怪的目光,他清了清喉咙解释道,“别误会我的性取向。我的意思是,我也是男人,可以体会男人的心情”   许凉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说白了,叶大少就是缺乏安全感。他怕你在乎别人,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许凉听了,觉得医生说话有时也不怎么靠谱,“他才没你说得那么不自信”   池明宇瞪眼看她,“你不会到现在还没看清这一点吧?”   许凉眨眨眼:“我怎么了?”   “叶家传世百年,建立基金会,就说明叶家人不仅没有见死不救的劣根,还在努力造福一方。给你举个最切实的例子,你小时候不爱出门,性格内向,话也不太爱说。他就是怜惜你,才整天带着你出去玩儿。否则叶家的独子,谁都有那个本事给他当尾巴?如果是个其他人,需要你的帮助,他肯定不会有二话。但这个人偏偏是宁嘉谦,所以他才会这样生气”,池明宇正色跟她分析道。   许凉怔怔地点头,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池明宇笑了一下,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你一直就是这么慢的性子,要很久才反应得过来。我记得有一次他要去参加数学竞赛,让我辅导你功课,你反应不慢,可写字的速度却跟蜗牛一样。我本来挺耐得住的性子,也给你惹得快发脾气,就催了你一声。谁知道他恰好赶回来,听到了,跟你说完话,转身就冷着脸把我给拎出去一顿好训。就是因为有他护着,你那慢吞吞的性子总也改不过来。现在竟报应在他自己身上了”   听他这样说叶轻蕴,许凉挺不乐意,“你不是以前话很少么?”   池明宇干咳了一声,“在你面前有些端不起来。小时候不管我怎么板着脸,你都要请我吃糖”   许凉忽然觉得,这么著名的一个脑科教授,真的很……单纯。儿时的几颗糖就能收买。   因为方誉已经把wells的请求给拒了,她也不好在专家组的人面前露面。许凉就坐在病房里,哪儿也没去。   帮着宁嘉谦翻完身,估摸着专家组的人差不多已经离开。许凉并不想看见宁嘉柔或者卫晓枫。   她只想清净清净。   刚抬脚要往门口走,宁嘉柔满脸喜色的过来了。看来专家组这针强心剂的效果不错。   后面跟着面无表情的卫晓枫。   许凉有些头疼,既然大家都是为了宁嘉谦好,但就是不往一个方向使力的感觉,真的很无奈。   她顿住脚步,诧异地看到宁嘉柔对自己难得有了个好脸色。   许凉思忖着,她或许并不知道专家组的人是九哥请来的。   不知道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卫晓枫还想让专家组呆在祈安,就不会轻易把事情说破。   “你这是要去哪儿?”,宁嘉柔问她道,那眼神,恨不得将她时时刻刻绑在医院。   许凉情愿她对自己怒目而视,她这样,真的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我只是过来看一眼,今天有事”,许凉说道。   宁嘉柔皱眉,“你要去多久?我哥哥一刻都离不开你”   这话说得直白,许凉下意识扫了一眼卫晓枫,对方的脸色果然变得不好看。   许凉淡淡道:“第一,我有我的人身自由,你不是我的首长,我要向你时刻报备自己的行程;第二,我欠的人不是你,不接受这样的颐指气使;第三,我的确对嘉谦心里有愧,也在尽全力去帮助他早日苏醒,但这并不能成为你道德绑架的理由。我知道你爱护你的哥哥,但让这份爱护更加理智,对他,对所有人都好”   说完,她目光徐徐掠过宁嘉柔和卫晓枫的脸庞,见她们脸色泛青,在两人开口之前,拂袖而去。   许凉坐在车上,没有说话。司机静静等着她的吩咐,也没有出声询问。   她翻来覆去地想着池明宇的话,让司机开车去华闻大厦。   大概到了中午,车子才开到。许凉不知道这时候叶轻蕴在不在,毕竟有成群结队的人等着和他在进餐时会面。   最后她打开车门,决定碰一碰运气。   只是一下车,就看见身材颀长的男人靠在蓝色宾利车身上,他眼睛里潮声浩荡,又似乎月色当空,所以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神秘,让人猜不透。   许凉一步步走到叶轻蕴面前,有很多话要说,但喉咙却被卡住了。   “你来干什么?”,他面无表情地说。   你该去好好照顾宁嘉谦,该去尽一个前女友的责任,该去救死扶伤。   话里有太多讽刺意味。   许凉此刻的心情如同过河的人,一脚踏进水里,却踩不到底,连带着心也落不到实处。   她说:“对不起”,说着垂下脑袋,从叶轻蕴的高度,可以清楚看到她的发心。   叶轻蕴有些错愕,没料到她专门过来说这个。   许凉继续道:“我总让你理解我,但却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   叶轻蕴脸色岿然不动,不去看她,目光直视前方,“还有呢?”   许凉一不做二不休,上前去一把抱住他,“还有就是,我不会离开你”   叶轻蕴没动,许凉挺自觉地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他都快给气笑了。   他咳了一声,“离我远点儿,正是午休时间,很多人看着呢”   许凉眼泪汪汪,沮丧地说:“你不爱我了”   叶轻蕴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谁说我不爱你了?”   话一说出口,他满脸懊恼。   许凉哈哈笑起来,“谢谢,谢谢你爱我”   就为这句“谢谢”,叶轻蕴才没好跟她计较。   嗯,真的是因为这句“谢谢”,他在心里强调。   虽然事情还没有完全说清楚,但只要他不会拒人千里之外,许凉觉得就有希望。   毕竟她需要一个万全的对策,希望自己周围的人,都不会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吃饭的地点定在孙家菜馆。   一进大门,就看见孙家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旁边的红色瓦缸里养着碗莲和金鱼,红木茶几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壶,他正在太阳底下,悠闲地闭目养神。   老爷子从眯开的眼缝里看见一对璧人进来了。眼睛瞬间瞪大,从躺椅上坐起来。他动作太猛,只听“喀”的一声,孙孙老头“哎呦”着,赶紧扶着腰。   一个小男孩儿从假山背后蹦出来,“爷爷,你就跟我爸说的一样,缺乏锻炼”   孙老头骂道:“你爸算老几,敢管到我头上。臭小子,赶紧跟你爹说贵客来了,让他灶上留意”   小男孩儿做个鬼脸,对叶轻蕴他们“嘿嘿”笑了两声,从他爷爷糕点碟子里摸了两块牛轧糖,一溜烟跑了。   孙老头颤巍巍站起来,想对两人笑笑以示欢迎,无奈腰上不利索,最后脸上露出个龇牙咧嘴的表情。   许凉和叶轻蕴对视一眼,都不禁笑了出来,“今天怎么不拉二胡了?”,叶轻蕴问。   孙老头说起这个有些伤心,“家里不让老坐着,把二胡给我没收了”   看着他可怜巴巴的表情,许凉憋了半天笑。等到了晾韵轩才敢噗嗤一声笑出来。   叶轻蕴也含着笑意,对她道:“行了,等会儿他老人家见你这么不厚道,肯定会恼”   许凉:“你掐我一下,我就不笑了”   他横她一眼,“你当我那么狠心,下得去这个手?”   许凉只好平息了一下心情。等笑够了,她忽然一愣,发现自己好久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笑过。   叶轻蕴见她脸色一顿,问:“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说:“我最近好像有点庸人自扰”   他拉着许凉坐下来,“少侮辱庸人”   许凉在他旁边,眼睛不眨地看着他,忽然发现,他也瘦了。她趁着气氛还不错,最终还是开口,“明宇说,你很不自信”   叶轻蕴哼了一声,显然不同意这话,“以前他隐藏得够深,丝毫没显露兔崽子的本性”   许凉帮池明宇平反,“他说得很有道理”   叶轻蕴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为了能让我吃得下这顿饭,还是餐后再说吧”   许凉:“我想得很清楚,嘉谦的事我得跟你表明立场”   叶轻蕴一皱眉,“他没姓是么?”   为了能让这场谈话顺利进行下去,许凉只好顺毛道:“好,宁嘉谦的事。我承认我反应太大,你一说不许去探望他,就有些逆反心理。可这件事对我的冲击很大,我从来不知道,还有人因为我过得生不如死。我希望能尽一份力量去帮助他,因为受良心折磨的感觉太难受了。我甚至做噩梦,梦到他全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只有去医院为他做点儿什么,我脑子里的那根弦才不至于绷得那么紧。这些话我没有跟你提过,是怕你担心。可现在我才发现,这种隐瞒不仅没能让你舒心,反而加重了你的误会”,许凉说着眼圈发红,声线带着微微颤抖,“我不想,不愿,也不会离开你。以前我只想着,让他好起来,我们才能心无挂碍地幸福下去;现在我们可以一起让他醒过来,好么?”   叶轻蕴握住她的手,良久没有说话。他目光里满是怜惜地看着许凉,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道,“傻瓜,你心得多大才能觉得自己可以承受一个人的生死?别哭,我会想办法。我也不好,态度很坚决,让你夹在中间难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从来不骗你,所以这句话你要信”   许凉依偎在他怀里,流着眼泪点头。   叶轻蕴叹息着,抚摸她的长发。抒怀地想,没道理自己要把一个躺在病床上的想得那么强大。   他的确有些昏了头,失了理智。再逼她,很有可能让两个人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宽。   叶轻蕴不禁有些后怕,想起先前的决绝,不正是给她施压么?   许凉在他的拍抚下,终于又觉得自己内心有了底气。她收拾好心情,抬起红红的眼睛看他,只觉得眼前的阴云被拨开,不说艳阳满天,倒也算一片晴朗。   只要他能想通,许凉就算了结最大一块心病。   可即使两人对这件事有了默契,叶轻蕴还是要嘱咐她,“不管怎么样,都不要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我知道你的想法,希望宁嘉谦有所补偿和帮助,但这件事不是你生活中的唯一。你有自己的生活,任何事情都没有你自己更重要。如果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我,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丢掉自己”   许凉赶紧捂住他的嘴,瞪他道:“哪有你这样的,平白无故地诅咒自己。你得好好的,否则——否则华闻上万员工该怎么办?还有我,你想想我痛不欲生是个什么表情吧”   他笑着投降,“好,你说得有道理。总不能让你整天用眼泪把我给淹了”   ------题外话------   快来围观二更,大家期待的进展出现啦!\(^o^)/~ ☆、276.老公,座驾,厨师   许凉和叶轻蕴吃过午饭,从孙家菜馆出来,又是上班时间了。   叶轻蕴还是要回华闻,便拖着许凉的手不放。不管许凉说什么,他的掌心都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弄得她哭笑不得。   等上了车,他想了想,给方誉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等会儿再去公司。   等他收了线,许凉好奇地看着他:“你要翘班?”   叶轻蕴眼眸里亮光璀璨,像有月色流动。他老神在在地开口,“老板有这个特权”   路上他手脚就开始不安分,将许凉的一缕发丝拿到鼻端轻嗅,或者呼吸炙热地用嘴唇去挑逗她象牙色的耳廓。   许凉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贼船,这个时间回家,除了滚床单还能有什么其他活动?   她推了推异常激动的男人,涨红了脸说:“我生理期来了”   叶轻蕴游移在她颈上的亲吻动作猛地顿住,他埋在许凉颈窝里粗粗地喘气,不满地道:“你怎么现在才说?”   她脸上有些讪讪,“你根本没给我说的机会”,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她磕磕巴巴地开口,“你……你能不能让它自己缩回去?”   叶轻蕴斜她一眼,“你以为是弹簧么?”   许凉感受到他语气当中深深的嫌弃,便问:“那怎么吧?”   他两条手臂藤蔓一般缠紧她,“我不管,你自己看着办”   叶先生撒娇,还真让人有点儿扛不住。许凉凑上去,在他脸上飞快地亲了一口,接着赶紧把自己的半张脸缩进外套领口,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眨巴着看他,“这样对你有帮助吗?”   叶轻蕴无奈叹气,“算了,指望你还不如指望我自己”   许凉好奇心十足,“你的意思是……嗯?”   好不容易两个人说开心结,可偏偏却看得着,吃不着。叶轻蕴都快给她烦死了,“我没有其他意思”,越想越气氛,便将她按在怀里,好一顿揉捏。   等到了家门口,夫妻两个在汽车后座上呼吸不稳,脸色潮红地抱在一起。   司机也不敢催,安安生生地等着。   他一向知道规矩,只要叶先生和叶太太同时在,下车时间总会晚一些。   过了一会儿,等不太看得出异样,叶轻蕴才打开车门,牵着许凉下了车。   两人进了门,叶轻蕴耐不住,大步往楼上浴室去了。   许凉则在楼底慢吞吞地换鞋,一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等上了楼,她在自己原来住的那间房里洗了澡。在满室的水汽之中,她忍不住咬着下唇去看一边将要换上的衣服,脸上羞出一层胭脂红晕。   洗完澡,她整个人白皙水润,像轻轻一戳,就会冒出奶白的浆汁。   许凉在外面裹了一张白色浴巾,在胸口勒出抹胸的样式,浴巾的下摆扫在修长纤细的小腿上。   穿着拖鞋,一路无声地进了卧室。叶轻蕴赤着精壮的上身,底下穿了一条亚麻材质的休闲裤,正背对着卧室门在吹干头发。   许凉拿了遥控器,关掉卧室的窗帘,叶轻蕴刚要回头询问。一具温暖柔软的身体便将自己从后面抱住了。   他刚刚在浴室里疏解过一次,预防着跟她胡闹再洗一次冷水澡,便声音低沉地威胁道:“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不顾了啊!”   许凉没说话,清浅的呼吸撩在他赤裸的后背上。若有若无得媚态勾引,让叶轻蕴头皮发麻。   他喉咙微动,关掉吹风,偏了一下头,让人只能看见他优雅的侧面线条,“别挑战我的自制力”,叶轻蕴声音低沉沙哑,染着情欲。   许凉察觉到自己扣在他小腹的手被包住了,叶轻蕴拉开她的手,转过身,看着她裹着浴巾的样子,心里涌动着激荡不安的预感。   她全身洁白地立在自己面前,脸上羞红如四月桃花。明明嫁给他已经三年多,却依旧有一股处子般的纯洁和羞涩。   叶轻蕴慢慢地伸手,将她身上的浴巾一挑,落在她脚边。   他呼吸一下子就重了。只因她穿着一套情趣内衣,勾勒着兰花形状的蕾丝花边缠绕在她胸口,那粉红的颜色,瞬间勾起人的蹂躏欲望;而她底下却穿着一条根本什么都遮不住的……丁字裤。   叶轻蕴激动得眼睛都红了,身体内热血涌动。他一把将许凉抱住,大手游移在她细腻的背部肌肤上,嘴唇点着她小巧的耳朵,声音里带着诱惑地问:“你要什么,乖,说出来”   许凉羞得眼睛里水汽弥漫,几乎要哽咽出来,“我要你……爱我”   叶轻蕴脑子里轰地一声,有无数惊雷在心间爆破。他一把将许凉抱起来,压倒在床上,手伸到底下去,将丁字裤上的最细的那根挣断。   许凉身体抖成一团,闭着眼睛,嘤咛了一声。   叶轻蕴开始没头没脑地吻她,两具身体火热地契合在一起。   整整半天,华闻总裁都没能如预期的那样出现在公司里。   方誉打过无数电话,可没人接听。   总裁少有这样玩儿失踪的时候,虽然有些担心,但也庆幸——还好今天下午没什么重要事情需要他亲自去办不可。   直到四点半,方誉收到叶轻蕴的短信:说他临时有事,不回公司了。本该处理的事务,他明天早上完成。   叶轻蕴放下手机,舒服地叹了口气。身体里面那股澎湃的余韵还未完全消散,他闭着眼睛回味刚才的悸动,只觉得今天尽兴得一塌糊涂。   可许凉就惨了,中途晕了过去,等醒过来,又开始新一轮的折腾。   此刻她在梦里面也在抽噎,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叶轻蕴起身冲了个澡,又把她全身都擦拭一遍。   他动作异常温柔细致,再加上许凉实在是累,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有醒过来。   等他收拾好一切,这才重新上了床,抱着她睡着了。   许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侧身躺着的,身后的人将就自己的姿势,也面对同样的侧身,将自己搂在怀里。   他们就像两把叠在一起的勺子。   她没动,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被分尸的丁字裤,散落在旁边的蕾丝内衣,还有他的那条亚麻休闲裤。   许凉真觉得,生无可恋。   叶轻蕴身体动了动,侧脸叠在她的鬓角上。她的发丝微凉光滑,带着一股芳香气味。   “饿不饿?”,他温声问道。   许凉嗓子哑得快失声了,“嗯”   叶轻蕴想了想,问她:“今天弄疼你了吗?”   身上实在酸痛,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哦,还好”   她皮肤娇嫩,动不动就会淤青,所以每次叶轻蕴和她有了房事之后,都会升起一股淡淡的愧疚感。   听许凉这样说,他松了口气。穿上衣服,说:“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做晚饭”   她脸皱了一下,“你做饭啊?”   叶轻蕴横她一眼,“多少人想吃我做的饭还没这机会呢!”   许凉苦巴巴地说:“我可以把这份殊荣给贡献出去吗?”   他捏了一下她的脸,“不许嫌弃我的厨艺”   许凉揉揉脸颊,嘟囔道:“可真的很难吃”   叶轻蕴瞪她:“皮子紧实了?”   “不紧实,就是疼”   多半是因为刚刚自己太用力,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说:“等会儿给你抹些雪蛤膏,好得快”   看他半是自责,半是心疼的样子,许凉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下来一些,在他嘴唇上飞快地碰了一下,宽慰道:“我没关系,不要担心”   叶轻蕴揉了揉她的头发,笑如春风,“好,好,不疼,可一会儿还是要上一次药”   他刚起身,就被许凉拉住衣摆,低头看过去,她说:“我睡不着,下去看你做饭吧”   叶轻蕴轻哼了一声:“放心吧,不会偷偷在饭菜下药的”   许凉轻笑着说,“我对你的人品还是放心的,只不过想亲眼见证黑料理是怎么炼成的”   叶轻蕴背对她蹲下身,叹道:“像我这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男人不多了,你可要好好珍惜”   她十分自觉地伏在他背上,“嗯,快走”   叶轻蕴背着她站起身,不满地说:“就这态度?”   许凉赶紧顺毛道:“好啦,你是天上地下第一好的老公”   “还有呢?”   她叫了一声“驾!”,又道:“还有天上地下第一好的座驾”   叶轻蕴气得发笑,“谁骑谁还不一定呢”   许凉大窘,扯了一下他的耳朵,“不许乱发言”   “咱们家户口本上,户主的名字没变吧?”   许凉笑了两声,装糊涂。   两人下了楼,叶轻蕴挽起衬衫袖子,开始做饭。他会的菜品很少,今晚依旧是雷打不动的菜单,番茄蛋汤,清炒春笋,还有鱼香肉丝。   他做饭的间隙,给许凉切水果,她吃得很享受,火龙果,还有草莓,苹果都削了皮,洗干净切成丁,放在一个水晶果盘里。   她不仅自己吃,还会跑到厨房喂给正在忙碌的叶轻蕴。   两人的身高差距不小,往往需要她踮着脚尖放到他嘴边。   叶轻蕴让她别进来,“油烟味重”,等她乖乖退出去,忍不住含笑扫视她的背影,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蹦两下又想起自己身上有些不适,可已经晚了,咝咝地吸气。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活泼起来就跟小孩子似的。   等他几道菜上桌,许凉已经有六分饱了。叶轻蕴抱着手臂眤着被她洗劫一空的水果盘,问道:“我看你诚心想把自己的胃给占满,就不用吃我做的饭了吧”   许凉十分冤枉地说:“你看你,阴谋论的气味好重,这水果也是因为你切的,我才不舍得浪费啊”   叶轻蕴照她的额头给了个爆栗,“少来,你那花花肠子,五颜六色,可以做调色盘了”   许凉揉着额头,“可你的长项是做总裁,不是做厨师呐”   “我的弱项应付你也绰绰有余”,他十分自信地说。   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镇压。许凉撇撇嘴,一双筷子伸出去,那小心翼翼的劲儿,像在探地雷。狠了狠心,夹了一些鱼香肉丝,闭了闭眼睛,鼓起舍生取义的勇气,飞快往嘴里一送,囫囵嚼了两下,赶紧咽下肚去。   叶轻蕴调侃道:“你这是吃药呢?”   她点点头,“对,包治百病,你也来点儿?”,说完赶紧喝水,好容易将嘴里的怪味给压下去。   “感觉怎么样?”   “九死一生”   他难得有些挫败,“就是知道做菜多么艰辛,所以我从来不要求你当一个贤妻良母”   许凉听出他的弦外音,“你这是在说我不是个贤妻良母喽?”   “我不是成心,只是不太擅长说谎”   许凉深吸一口气,“每次和你说话,都有气死的危险”   叶轻蕴将桌上的菜推到她面前,“包治百病,你说的”   许凉:“……”   要把他做的菜吃下去,还真需要很大的勇气。连叶轻蕴自己也受不了,做了两份水果沙拉,把晚饭给搪塞过去。   其实许凉很想吃泡面的。这种速食的东西,她只在以前叶轻蕴不常回家,自己凑合着过一顿的时候,才有机会吃到。   而且得偷偷摸摸,严姨是个速食抗议者,如果看见了肯定要苦口婆心好一阵子。   叶轻蕴看她没什么食欲的样子,就问,“怎么了?”   她撑着腮帮子说,“我想吃泡面”   “那种垃圾食品,不许”,他直接否决。   许凉叹了一声,叶轻蕴把一颗草莓塞进嘴里;她又叹一声,他又尝了一颗黑提。   她第三声还没溢出来,叶轻蕴就投降,“好啦,我出去给你买”   许凉惊喜道:“真的?”,又看看外面的天色,有些担心,“可是这么晚了……”   他豁达一笑,“没事,我不会让别人劫色”   许凉站在餐椅上,忽然将她抱住了,声音里带着沮丧说,“我好像总在给你添麻烦”   叶轻蕴摸摸她的头发,轻声道:“怎么不见你麻烦别人?这是因为你依赖我,我长了这么高大的个子,这么宽阔的胸膛,不就是给你依赖的么?”   “你这么好,为什么还要害怕离开你?”,许凉觉得这是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他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我的心在你身上,我担心有一天你要是离开,我就活不成了”   许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忽然觉得他爱得这么笨拙傻气,又最纯澈真挚。   叶轻蕴感觉到自己肩上有一些温热潮湿的触感,试探问道:“你哭了?”   她带着鼻音,“嗯”   他一向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她的眼泪,有些不知所措地抱紧许凉,“不要哭”。   “这个哪能我自己说了算嘛”,她带着哭腔。   叶轻蕴懊恼地说:“早知道就不跟你说这些了”   许凉赶紧道:“我哭是因为你说得不够多”   他立马举一反三,“我爱你”   许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叶轻蕴很无辜:“……”,明明一点都不管用。   最后,能让她止住哭声的竟然是叶轻蕴煮好的泡面。   这东西他只在留学的时候吃过,两包放下去一起煮,再放了几种蔬菜进去,煮出来卖相很不赖。   他用一个陶瓷小锅装了,端到盘腿坐在餐椅上的许凉面前,她立马两眼放光。   两人都顾不上讲究,吃得很香。   等吃完后,不能让这些东西被严姨看见,两人将厨房收拾干净,才上楼洗漱睡觉。   第二天早上,叶轻蕴和许凉同时起迟了。他一看手机,先给方誉打了电话,说自己晚一些去公司,这才起床洗脸换衣服。   许凉迷迷糊糊地跟着进了浴室,她没睡醒,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叶轻蕴从镜子里扫她一眼,“今天去医院么?”   一个激灵,她睡意全无,等想起两个人已经说清楚后,瞪大的眼睛才恢复正常。   叶轻蕴扭头看她,“怎么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   许凉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这才道:“没有。今天会去工作室一趟,裴下周进组,今天有个会。估计下午才能去医院”   叶轻蕴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才是正常状态,总不能因为对宁嘉谦的愧疚,就全然不顾自己的生活。   他下了楼,许凉像条尾巴似的跟在自己身后。   “怎么了?”,叶轻蕴换了鞋,站在玄关看她。   许凉抚了抚他的衣襟,甜甜笑道,“早点回来”   叶轻蕴扣住她的后脑勺深深吻住她,好一会儿才气息不稳地放开,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红润的嘴唇,点头说:“知道了”,说完帮着擦掉她嘴角的水渍。   许凉脸颊羞红地垂下头,推了他一下:“还不走?”   他声音和缓低沉,“嗯,这就走”   嘴里这样说,可脚下却一动不动。   许凉:“你倒是走呀”   叶轻蕴含笑道:“你舍不得我,我就不走”   “我哪有?”   他抬起被她握住的手,“喏”。   许凉赶紧收回手,背在身后,抿着嘴唇说:“再见”   叶轻蕴揉了揉她的头发,冲她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许凉到了美众工作室,看见有一位打扮不俗的中年女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她过去问道:“您找谁?”   中年女人被吓了一跳,惊吓过度一般看着许凉,然后眼睛定住了,一眨不眨。   她眼眸里用处越来越亮的情绪,被哽咽住了,正要说话,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焦急地过来,拉住女人的手臂,柔声哄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小遥还在家里等我们呢”   女人一个激灵,“不,不,小遥明明就在我面前,你胡说!”   男人赶紧对许凉说抱歉,“请不要介意,我太太只是认错人了”   说着就将那名中年女人带走了。   许凉一头雾水地进了工作室里面,大家都在忙碌,来来往往经过,都面带笑容地同她打招呼。   到了裴意初的办公室,他和吴敏川都在。   吴敏川一见许凉就忍不住对她说了件新鲜事,“刚刚有个女人过来,说自己女儿是裴的未婚妻。你不知道,说得有模有样,真像那么回事”   裴意初不甚在意地说:“这有什么,我出道之后,莫名其妙多了很多孩子,无数个老婆。现在只要能吸引公众的注意力,媒体的脑洞就有多大”   许凉一笑而过,问道:“电影开机发布会都结束,你们下周进组,估计要有一段好日子过了”   吴敏川和裴意初异口同声地说:“但愿周导手下留情”   看来是被折腾怕了,连同生共死的默契都冒出来了。许凉一听,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上午在美众工作室开完会,许凉说李慕依会介绍几个资深经纪人过来,众人一听,都不禁喜上眉梢。   毕竟一个艺人的包装,离不开经纪人的应变能力和公关手段。如果有了好的好的经纪人进驻,即使签进工作室的是个新人,也会事半功倍。   商讨了后续跟进流程,中午就在美众给裴意初和吴敏川开了个小小的告别宴。下午许凉才让司机送自己去祈安医院。   许凉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夏清江。关键是他的车很招人,一眼就能看见。   夏清江的车技是专业级别的,今天却怎么样都不能准确听到车位上。   许凉走下去,敲了敲他的车窗。里面的人把车窗降下来,也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儿?”   “我专门来帮你停车来了”,许凉开玩笑道。   可夏清江却笑不出来,扯着嘴角,可眉头上锁着轻愁。“今天有些不在状态,偏被你逮了个正着”   许凉打量着他的脸色,忽然问道:“温璇转到这家医院了?”   “嗯”,夏清江点了点头,握住方向盘的手越收越紧,“wells一直是她在国外的主治医生。这次倒巧,我还没出手,他就被人请到国内来了。这下也不用折腾,再送她去美国,手术就在祈安做。毕竟这里脑科手术设施都不差什么,只要有wells在,我心里就踏实一些”   许凉心里也跟着揪紧了,“手术时间定下来了吗?”   “在各项身体指标排查之后,等她调节到最好的手术状态,就会进手术室”,夏清江说得云淡风轻,但许凉知道,他心里完全不是这样。   “我预感一向很灵,温璇一定会安然无恙的”,许凉对他宽慰地笑了笑。   夏清江心情松快了一些,点点头,“借你吉言”   最后果然是许凉帮他停的车,两人一路说着话,到住院部底楼等电梯。   “你还没跟我说,为什么跑到这儿来呢”,夏清江问道。   许凉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直言道:“嘉谦在病床上躺了三年,就在这家医院”   夏清江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睛,“怎么回事?”   “三年前他出了车祸,导致他脑袋里有个血块,位置很危险,使他成为了植物人”,许凉声音低沉地说。   夏清江有些不愿意相信,“不会是跟你有什么关系吧?”   许凉沉闷地垂下眼睛,“他是来找我的路上出事的”   虽然感叹世事无常,但夏清江最关心的还是她和叶轻蕴之间的感情。便不确定地问道,“那你和九儿之间,没事吧?”   许凉没把前些日子他们的冷战告诉他,这时候夏清江已经够闹心的了。她笑了一下,“能有什么事?我到医院里来,他是知道的”   夏清江松口气道,“这就好”   宁嘉谦和温璇的病房在同一楼层。到了地方之后,许凉先跟着宁嘉谦到了温璇所在的vip病房。   两人到了门口,里面的人却关紧了房门。   “小璇,阿凉来看你了”,夏清江一边拧开房门,一边说道。   温璇松了口气似的,从洗手间里钻出来,心有余悸地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护士来催我剃头了呢”   夏清江瞪她一眼,“不许说那个字!”   温璇一愣,脚步挪过去,手慢慢爬上去,牵住他的衣摆。   夏清江立刻什么气都撒不出来了。   许凉偏头笑了一会儿,才正色打量温璇,“你的精神看起来越来越好了,气色比先前好了不知多少倍。看来该给夏清江颁个奖状什么的”   温璇眼睛里带着点点笑意,精致的容貌瞬间亮了起来,“嗯,清江是个大好人”   被自己老婆直白地夸赞,绕是夏清江脸皮这么厚的人也有些撑不住。他干咳了一声,包住温璇的手微微用力握了一下,又立马松开,说:“这病房瞧着不舒心,我前段时间刚拍的画还得挂上,你们先聊着,我得去忙了”   许凉则在一旁打趣道:“你这么正经地做事情,还真少见”   夏清江摆摆手,“哥哥让你刮目相看的地方多着呢!”   温璇笑吟吟地说,“别管他,他就是闲不下来。都跟他说了,病房里人来人往,几千万的名画挂在这儿,真不知道医生进来是看病人还是看画”   夏清江理所当然地说,“反正我老婆比画好看”   许凉怕温璇害羞,憋着笑。谁知道她的担心完全多余,温璇自己倒是笑得止不住。   忽然就觉得,温璇除了身上那份书卷气,已经温婉气质,又多了一份超脱和自由。   因为她尽心尽力地将每一刻都用来陪伴夏清江,就会忘记生死。   温璇看着柔弱,但在许凉看来,她是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最勇敢的女人。   许凉怕自己打扰他们相处,没多留就离开了。说以后会常来探望。   温璇和夏清江当然都说好,到了他们这样的关系,连谢谢都嫌累赘。   许凉走后,夏清江却怎么样都挂不好画,总是斜的。温璇帮着指挥了好一阵,才挂端正。   完事之后,夫妻两个都有些冒汗。   温璇临近手术,不能生病,夏清江赶忙到浴室里给她放了热水,让她洗个澡。   等他一转身,看见垃圾桶里有一团头发。夏清江强行让自己撇开眼,抿着嘴唇,喉头微梗。   “清江,好了吗?”,温璇细弱的声音传进来。   他清了清喉咙,才当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扬声答道,“好了,你进来吧”   温璇不愿意,“我自己洗,你出来”   夏清江温声道:“没关系,你进来吧。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你害羞什么?”   温璇走到浴室门口,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她不愿意夏清江看见自己脱了衣服骨瘦如柴的样子;也不愿意让他看见她洗头时头发掉一大把的样子;更不愿意让他一边给自己擦拭身体,一边偷偷背过身去抹眼泪。   双手扒拉着门框,温璇哽咽着说,“你出去吧,我……很不好看”   医生给夏清江说过,到了温璇现在的阶段,除了病痛的折磨,对未来的担忧,还有一种自卑心理。   他笑了一下说:“你说过要和我白头到老的。等我七八十岁,牙齿掉光,鹤瘦鸡皮,长着老年斑,你会嫌弃我么?”   温璇脱口而出,“当然不会!”   夏清江凝视她道:“那我也不会,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题外话------   来吧,火热的更新,有木有热血沸腾的赶脚? ☆、277.到底谁抖S?   许凉进了宁嘉谦的病房,一切仍然维持原样。他静静地躺着,容颜如玉。   宁嘉谦从来都是对一切带着体贴关怀的人,刚开始会让人觉得疏冷,到后来才能体会出他的温暖。   许凉甚至想得很长远,依他这样的性格,自己已经不能和他在一起,他或许还会反过来安慰自己。   这种想法一点都不夸张,因为他本身就是这样宽容的人。以前嘉诺公司还没有现在的影响力,许凉将他带回家,父亲许若愚应下他们的婚事,就是欣赏他身上的这份气质。   许凉将一束洋桔梗放在他床头,那淡雅的颜色,和他正好相得益彰。   不一会儿,卫晓枫进来了,她剪短了头发,乍一看精神了一些,但眼睛里却满是疲惫。   两人没有打招呼,自从那天争吵过后,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许凉无所谓,她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不必向任何人交代。   “嘉谦要做手术了”,卫晓枫淡淡开口。   这个许凉倒刚听说:“有把握吗?”   卫晓枫摇了摇头,“wells和池教授共同主刀,但成功几率仍然很小。可他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三年,体内各种器官都出现不同程度的衰竭,如果再不做手术,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大家的意思,是拼一把?”   卫晓枫语气里带着沧桑,“不是大家的意思。想想他的性情,面上看着什么都可以承受,但骨子里执着。如果站在他的角度想想,是拼这么一把,还是在床上等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天?”   许凉心里揪成一团,“我从来都坚信他会醒过来”   “你信没有用,要听老天爷的”   宁嘉谦的手术安排在温璇之前。尽快是宁嘉柔的意思,当初车祸之后,宁嘉谦除了大脑受损,还有其他不同程度的受伤,所以不具备手术的条件。   即使当年主治医生是wells,也不会建议他手术。   宁嘉柔害怕哥哥在手术台上下不来,一直熬到今天。每一天她的神经都在拉扯,手术做还是不做。   如今,终于耐不过去了,她会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所以许凉理解宁嘉柔现在十分敏感的行为举止。手术过后,不管结果让人悲或者喜,对她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只有在临近中午的时候,许凉才会出现在池明宇的办公室。毕竟对方很忙,有时候整天都不见人影。   池明宇给许凉泡了一杯茶,仔细讲了手术流程。他很耐心,专业词汇浅显地会给她解释一二,深奥的才会略过不提。   “人的生死都是注定了的,如果幸运会降临在宁嘉谦身上,那我们直接期待奇迹就好了”,池明宇说。   “这种安慰的话很少会从里嘴里说出来”,许凉的眼眸被袅袅的茶雾熏得微湿,“特别是这种幸运啊,奇迹之类,不像你说出来的话”   池明宇笑了一下,“医生在你眼里就这样冷血吗?”   许凉摇头,“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在极有可能失败的情况下,你说这种话就是饮鸩止渴”   池明宇失笑道:“表哥常觉得你不通世事,所以帮你前前后后打点好。可却不知道,你看人实在明察秋毫。这话是他让我跟你说的,怕你担心。只要你的担心能少哪怕一分一秒,对他来说,也会松一口气”   许凉握紧茶杯,从上面汲取温度,“有这样夸张吗?”   池明宇笃定点头,“当然。听说叶家的男人都是痴情种,我也沾了一点血缘。我怕哪天就跟他似的,所以才不忙着结婚”   许凉瞪他:“你少来,找借口都找到我们俩身上了”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因为wells是圣爱顿医院的副院长,不可能在国内多呆,所以手术时间安排得十分紧凑。宁嘉谦要做各种排除检查。   许凉跟着忙到下午,才松了一口气。有些结果已经出来了,宁嘉谦的身体果然已经撑到极限。   即使他不做手术,也活不了多久。   听了池明宇的分析之后,所有人脸上都带着阴霾和沉郁。   到了暮色四合的时候,许凉才从医院出来。   她没想到叶轻蕴的车就停在门口。   大步走过去,开了车门,他果然在。   叶轻蕴握住许凉的手,发现她皮肤上一片冰凉。   他皱了皱眉,将她手包在掌心暖着,问道:“是不是气血不足,这个季节还冷成这样?”   许凉一声不吭,脑袋埋在他胸口,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他要做手术了”   叶轻蕴眼睛里涌出复杂难辨的情绪,他“嗯”了一声。安慰她道:“别担心,wells和明宇都是最好的脑科专家”   许凉心里闷着一股气,带着很大压力,说不定哪天整颗心脏就会爆裂开来。   她忽然说:“我们到山上去好吗?”   叶轻蕴不解地垂眸看她,“为什么?”   “突然……就是很想去”   他想了想,没有阻止。让司机把车开到离这座城市最近的翠云山去。   没多一会儿,车就到了山脚下。   打开车门下去,许凉放眼一望,觉得这里既熟悉又陌生。   以前和宁嘉谦来过不少,两人爬山没有一次不是她坚持不下去,宁嘉谦把她背上山顶的。   许凉问他,要是等他老了,背不动自己了,大概就要彻底告别这座山了。   宁嘉谦却说,要是她喜欢,随时可以上山。就是她坐着轮椅,也要把她推上来。   可如今,不管到了哪里,坐在轮椅上的,却是宁嘉谦。   许凉一声不吭地往前走,此时满山朝自己涌过来的,不是翠绿,而是黑暗与孤寂。   叶轻蕴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给我了,你会感冒的”,她说着就要脱下来。   叶轻蕴按住她的手道:“跟我还客气什么。你生病比我生病还让我闹腾。再说我抵抗力比你强,有没有这件外套对我来说都没有差别”   许凉却固执地说:“不行,现在我最怕身边的人生病,从今天开始,你要好好养生”   叶轻蕴“唔”了一声,“我养得太好,估计你会受不了”   他说什么都能联想到不正经的方向去,许凉白他一眼,“什么时候国家扫黄,才能扫到你脑子里”   “有这个力气,还不如先提高一下国民的智商”,他语气幽幽地说,十分忧国忧民。   说完许凉还没反驳,他的手掌温柔地罩在她头顶,声音带着抵消冷意的温暖,“别伤心,也别担心。不要小看一个男人的担当。如果当年你爱的人是我,却要和别人结婚,我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要把你夺回来。如果宁嘉谦真的爱你,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仍然是这样的结局。这是一段任何人都无能为力的历史,你不是神,逆转不了这一切,因为他心甘情愿”   许凉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心境老了很多。她强忍着泪意,说:“我宁愿他恨我,惩罚我,也不要他这样委曲求全的选择。这对他真的很不公平,我有完整的幸福,他却抓住那份执着,单枪匹马地躺在床上”   “你会这样想,是因为你把一切错误都归咎在你自己身上。至少当年你嫁给我,对宁嘉谦完全出于好意,不是吗?”,说着他苦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画地为牢,囿于这样的心结,那就怪我吧。当年如果不是我非要得到你,他也不会成现在这样”   许凉一把捂住他的嘴唇,“我从来没这样想过。你别胡乱猜测”,她急忙解释道,“我不要你这样想,也不希望你背上同样的愧疚。我们都在努力,让他变得更好。如果我的情绪影响到你,我可以道歉”   叶轻蕴揉了揉她的头发,“傻瓜,我用得着让你道歉么?我只是想,你都快被自责和焦虑给压垮了,如果我分担一些,你是不是会好受一点?”   许凉抱住他说:“我知道你一直在身边,所以不会垮掉”   上了山顶,黑黢黢一片。山风从茂密的枝叶间穿过,引来一片响动,但又了无痕迹。   “你一会儿不会把嗓子给喊破了吧?”,叶轻蕴抱着手臂问她。   许凉看了一眼天色,答道:“比起这个,我更怕别人觉得山上闹鬼”   他带着笑意说:“我在一边帮你挡着道士”   许凉斜眼看他,“那你是什么,爱上妖怪的书生?”   “给个状元的位置也太小看我。我只恋妖怪,还有天下霸主的位置”   许凉笑他贪心,接着清了清喉咙,对他说:“我真的要开始喊了啊”   他不怀好意道:“你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许凉:“……”   万物空旷,都被黑暗给装满。山间的每个生灵都是盛装夜的容器。许凉站在一片寂静中,冲着一片无际的虚空呐喊,“啊——”   她使出了全身得了力气,心里的那股憋闷也一起加入,为这大声的呼喊助力。   声音由近向远处传播,最后跌落在山崖下,激起一阵回声。   许凉一连喊了好几声,嗓子都哑了,全身的负累像是通过这种发泄输送出去。最后她叫得精疲力尽,脚上都有些发软。   但很痛快。一切郁气都找到了出口,心里好像轻松了一些。   她喘着气,扭头问叶轻蕴:“你要喊两嗓子么?”   他站在一棵松树下,看起来比树还挺直。叶轻蕴拿着手机帮她照明,他笑起来的样子,被亮光渲染出璀璨的清辉,“有一只鬼已经够了”   许凉撇了撇嘴,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叶轻蕴看了看时间,“八点半”   “我们回去吧”   “嗯”   他用手机照着脚下的路,许凉忽然好奇问道:“你平时遇上不高兴的事,又怎么发泄的?”   叶轻蕴随口就答道:“让别人更不高兴”   许凉:“……那你不高兴的时候,不多吧?”,她忽然有些为自己担心,毕竟自己是离他最近的那一个。   “不会拿你撒气”,他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等许凉刚松了一口气,他又补了一句,“毕竟和你斗智会把你比成个白痴;斗勇会把你衬成个懦夫。很没有成就感”   许凉顿住脚步,说:“我要回上山喊两嗓子,被你说得心里又憋着气”   叶轻蕴手臂揽住她的脖颈,“别折腾了,再上去鬼吼鬼叫,别人会以为妖精在开会”   “本来就是妖精在开会”,她强词夺理,嘴里又碎碎念道,“娘子?”   叶轻蕴:“……”   许凉自顾自地接上:“啊哈”   他无可奈何地望天,看看天上挂着的是星星,还是从她脑袋里流失的智商。   回到家时间已经不早,爬了山,又经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许凉早就又累又饿。   她一下车就进屋奔进饭厅里,看到满桌子的佳肴,瞬间老怀甚慰。差一点就要感动地流眼泪。   叶轻蕴推推她,“看就看饱了?”   许凉激动地指着饭桌说:“有孜然烤羊腿”   “瞧你这点儿出息”,他一边说,一边揭开盛装红烧肉的陶瓷盖子。   许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我有一种从人间飞升到天堂的感觉”   “上天堂的滋味怎么样”   她赶紧拉着他去洗手,“还没吃进嘴呢,现在顶多是在天堂门口排队”   叶轻蕴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每天你能吃那么多,就是不长脑子?”   马上就能饱餐一顿,许凉大人有大量,才不跟他一般见识,“脑子长那么重,谁的颈椎受得了?”   叶轻蕴看她手都没烘干,就要跑出去,叫住她道:“有那么急么?”   许凉饿得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饭厅去,“再不去,羊腿就要跑了”   叶轻蕴:“……”,他真的不能理解一个吃货的心情。   许凉最近胃口很小,今天大概是在山上叫喊一通,郁气在心里不那么猖狂,瞬间觉得前胸贴后背。   叶轻蕴在一旁,给她盛了汤,又拿餐刀将羊腿上的肉片下来给她。许凉在吃的空隙给他夹菜,“你光顾着我,最近你也瘦了”   “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你倒是瘦得很明显,下巴都变尖了”,叶轻蕴心疼道。   许凉嚼咽的速度慢了下来,“那我现在岂不是达到了颜值巅峰?”   叶轻蕴悠闲道:“哪有,昨天在床上,我瞧着你的胸小得都快隐形了”   许凉觉得这话有道理,赶紧又把碗里的红烧肉消灭掉。   两人吃完饭,许凉不出意外地吃撑了。她扶着腰站起来,那种既痛快又痛苦的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叶轻蕴带着她到庭院里转了一圈,院子的一角有个莲花池,里面的睡莲正含苞待放。许凉扔了个小石子下去,莲花微微荡漾,像浮在水面的月亮。   看她脸上露出那种不知愁的孩子气表情,叶轻蕴心里也渐渐舒缓下来。他当然知道许凉脑子里有根弦紧都都快断了。   她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所以对谁都有一份善意的祝愿。但现在有个人却为了她在医院里一趟三年,这样沉重的事情,只会把她压垮。   叶轻蕴宁愿她自私一点,狠心一点,这样她脸上的笑容,就会多一些吧。   过了几天,就是许凉的生日。因为小时候老怀疑母亲是生自己的时候去世的,所以许凉在这一天,不仅高兴不起来,还有些闷闷不乐。   小时候家里的长辈都会送礼物给她,但陪着她过这一天的时候很少,因为那时候不管许若愚还是许叔岩都还在位,非常忙。   所以从小到大的生日,几乎都是叶轻蕴陪她过的。   他刚出国那会儿,许凉接到他的电话,让她生日那天就在家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可那几天许凉忙着期中考,压根忘了自己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她一边看着课本,一边含糊应了,根本没听清楚,他到底让自己哪天在家呆着。   结果那天下午她补习完后回家,看见某人黑着脸站在自家门口,眼睛喷火地瞪着她。   许凉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问他:“你怎么这时候回国了?”   他怒不可遏,“不知道哪个白痴说想吃冰淇淋蛋糕,现在全都化成水了!”   她赶紧道:“我错了”   他哼了一声:“错哪儿了?”   许凉一脸惋惜,“冰淇淋蛋糕真的很好吃”   叶轻蕴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不管是笑是恼,除了许凉和宁嘉谦在一起,两人完全断交之外,叶轻蕴就是发着高烧也从未缺席过许凉的生日。   他们婚后也是,叶轻蕴即使因为她的别扭而避出去,这一天也要回来,陪她一起过。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一天的许凉,特别孤独。   自打他们结婚后,官邸那边给许凉过生日都会提前一天,把正日子留给夫妻两个。   后来许家也是这样的惯例,所以一回院儿里,先到许家去看一眼。   两个长辈都在,许若愚专门为了这天请过假。许凉一进门,看见家里被收拾得光亮妥帖,父亲和爷爷正在客厅里下象棋。   许叔岩笑眯眯地看着许凉和叶轻蕴,停下手里的棋,对两人道:“你们再不回来,你父亲就要被我杀通关了”   许若愚谦逊笑道:“我的棋艺都是您打小手把手教的,下不过您也正常”   一看就是他在礼让长辈,但在许叔岩看来,儿子到底差了一截。如果是轻蕴的话,连哪一步让了都不会教人看出来。   如果那孩子不入商场,入的是官场,造化肯定要大过他的父亲和爷爷。   只是转念又想到,要他果真从政,自家的阿凉跟轻蕴母亲一样劳累,自然是舍不得的。   所以许叔岩对叶轻蕴怎么看怎么满意。   他慈和的目光来回在两个小辈之间扫过,从一旁拿出一个木雕来。上好的梨花木雕刻着许家的全家福,有许叔岩父子,还有许凉夫妻。各个面带笑容,样子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生日快乐”,许叔岩把木雕递给孙女,“老啦,眼神不太利索,做个东西要磨很久才成型。虽说不贵重,却是爷爷的心意。愿咱们家里每个人都好好的”   许凉心里暖意融融,抱着爷爷的手臂道:“当然会,只要爸爸爷爷还有九哥都好好的,我就会好好的”   许叔岩拍拍她的手:“你啊,都嫁人了还这样孩子气”   许凉有些不好意思,“额,大概是因为嫁的人太熟了吧”   叶轻蕴不禁好笑,真什么事儿都能往他身上赖。   许若愚送的礼物非常奇特,是一位花圃园丁。他说:“我上次到你们两个家里,看见一个冬天败了不少花,正好种一片丛生福禄考,算是爸爸的心意”   许凉一听花的名字,就知道父亲对自己有怎样的祝愿。她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说:“谢谢爸爸,我会好好照顾那些花的”   许若愚说:“你只管赏花就行了,园丁会帮着料理”   叶轻蕴则在一旁笑,“你还是歇歇,别祸害生灵了”   许凉气不过地看他一眼,自己明明心灵手巧好吗!   看两人逗耍似的置气,两个长辈对视一眼,都不禁摇头失笑。   回到官邸,微娘她们早就盼着夫妻两个。   许凉一去就收获礼物无数,老太太把自己压箱底的十八子珠串都送给许凉了,就是盼着她平安顺遂。   老老少少欢聚一堂,好不热闹。只是邢二因为公事不在,走之前特意让盛霜转交礼物。   盛霜的肚子已经很不小了,每次邢二都必须自己在旁边监护,才准她出房门。   只是许凉要过生日,盛霜自然按捺不住。早早就让微娘扶着到了客厅陪老太太说话。   盛霜保养得宜,也不怎么发胖,此时两眼放光地问许凉,“大少爷给你准备的什么礼物?”   许凉摊开两只手,“什么也没有”   盛霜不可思议地捂住嘴,“爱情的巨轮说沉就沉”   许凉揭发道:“又偷偷上网了吧?”   盛霜的脑袋摇成拨浪鼓,“绝对没有”   叶轻蕴在旁边凉嗖嗖地补刀,“一孕傻三年”   盛霜佯怒道,“真当我们家没人了是吧?即使邢二不在,我肚子里还有两个呢。三对二,怎么看都是我们这边赢”   叶轻蕴慢吞吞地说,“比谁的智商低,你的确赢了。祝贺你”   盛霜哼了一声,“你现在就是欺负我们家宝宝没有出生,将来有你受的”   叶轻蕴冲她晃了晃手指,“等换尿布的时候,才是你们够受的”   许凉则拍了拍叶轻蕴的手臂,“好啦,咱们不跟孕妇一般见识”   说完就哈哈大笑。   盛霜瞪她好一会儿,也忍不住笑起来。   她怀孕之后有点抖M,别人损她两句,她起初不愤,后来却跟着一起笑开了。   许凉和叶轻蕴过来,没事儿就逗她。   说到底,还是因为天天憋在家里太无聊。所以就即使他们两个嘴巴一个比一个毒,但盛霜也是举双手欢迎他们回官邸来的。   盛霜为人妻为人母,感慨也比往常多了很多。今天难得许凉过来,便想出去慢慢地散散步,天天不活动,筋骨都快生锈了。   即使是在院子里转悠,她的架势也很大,身后跟着专门请来的妇产科医生,还有抬椅子的下人,她什么时候累了,便就地休息。那日子过得,跟皇后娘娘似的。   其实盛霜也挺烦有人这样跟着,可无奈邢二太紧张她,只要她拒绝的言辞刚冒头,他便要可怜巴巴地祈求。盛霜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此时许凉扶着她也是处处小心。   盛霜看她那仔细样子,笑道:“我又不是纸糊的”   许凉现在完全能体会邢二照顾孕妇的艰辛,“你那么大肚子了,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你和大少爷什么时候生一个就知道了”   和盛霜谈论这个话题,倒没什么尴尬,“随缘吧,他一直在注意锻炼身体,还有饮食”   大概是因为叶轻蕴在这方面从未给她施压,所以她提起时才会如此轻松。   “那些方面是次要的,关键在于你们两个努不努力”,盛霜凑近许凉,小声说道。   许凉脸上一下子就红了一大片,“你胡说什么”   盛霜正色道,“这怎么是胡说。不耕耘怎么开花结果。你看邢二,想耕耘还得看俩孩子的脸色呢”   许凉:“……邢二真可怜”   两人说说笑笑,许凉不敢让她久站,赶紧扶着她进了屋。   到了中午,叶家凡是在枝州的亲人都回来给许凉庆生。   池明宇也来了,他穿着一身休闲套装,端正地坐在客厅里。长辈说话,他很少参与,因为一开口就要引到让他相亲的话题上去。   见许凉看过来,他微微颔首。许凉过去问他:“今天怎么样?”   池明宇反应很快,知道她说的“怎么样”,说的是宁嘉谦。   “明天就是你生日,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他温和说道。   许凉缓缓点了点头,转开话题,“刚才二姑还在说,盛霜比你小,连孩子都两个了。你准备好迎接相亲大战吧”   池明宇无奈地捏了捏鼻梁,“你这是在幸灾乐祸吗?”   “看开一点吧,现在单身是弱势群体”   池明宇咧了一下嘴,“谢谢你指点迷津”   中午的菜色很多,红木桌子都快铺满了。大师傅全做的宫廷御菜,家常一些的,就是微娘掌勺。   一大家子喜气洋洋,连带许凉的爷爷父亲也在坐,两家合并成一家给许凉贺寿。   小时候许凉生日,微娘会给她做生日蛋糕,长大了便不讲究这些。   想起这个,老太太就笑着说起一桩旧事,“微娘手巧,做的蛋糕很漂亮。轻蕴在一旁看着,就很想亲手做给阿凉。可他天生不是这块料,忙活了好半天,兴冲冲地拿到阿凉面前。阿凉奇怪地问他:咦,九哥,你怎么送我一团白泥巴呀”   话音刚落,哄堂大笑。   叶轻蕴淡然自若地坐在那儿,也跟着笑,似乎闹笑话的是别人。   许凉翘着嘴角,偷偷戳了一下他的大腿,叶轻蕴横她一眼:真是从小笨到大——什么白泥,那明明是奶油好吗!   因为家里气氛很好,许凉一路兴奋到自己家。缠着叶轻蕴一个劲问,“我的礼物呢?礼物!礼物!礼物!”   叶轻蕴一进客厅,就示意她脱掉自己的衣服,“现在你可以拆礼物了”   许凉沮丧地说:“你的身体对我来说,一点惊喜也没有”   他超模级别的身材竟然被嫌弃了?   叶轻蕴想骂人,可看在她是寿星的份儿上,还是忍住了,他“呵呵”两声,“不要算了,本来还想着把手腕绑在床头上,让你抖S的”   许凉一想到那种场景,就鼻血翻涌。她舔了舔嘴唇,“真的吗?”   他惋惜地说,“可是你很坚定地拒绝我了。千万别改变主意,请让我看到,我太太是个有骨气的人”   许凉扑上去解他的纽扣,“在男色面前,骨气就是浮云。宝贝儿,赶紧到我怀里来”   可一场激战下来,许凉泪流满面,骗纸,抖S的明明是他!   ------题外话------   怎么办,亲们,我重新写了个大纲,后面有个反转剧情,但预计在答辩之前写不完了,我真快愁死了/(tot)/~ ☆、278.他们的伊甸园   到了第二天,就是许凉的生日。   叶轻蕴起了个大早,给她做了一碗长寿面。等她洗漱好了下楼,热气腾腾的面条已经端上桌了。   在许凉眼里,这是很诡异的一碗面。一大团沉在面汤里面,看不出它该有的面貌来。   她拿着筷子,小心翼翼地将面给挑起来,很长,但也很粗。   “这是你的杰作吗?”,许凉偏头问他,觉得这面的长相和完成它的厨师成反比。   接着她又垂着眼睛,看了一眼那双“化神奇为腐朽”的漂亮双手,觉得上天还是挺公平的。   “味道还不错”,他勉强说了个这碗面的优点。   关于卖相这一点,他实在不能照顾到。因为要保证长寿面是一整根,不能断掉,所以他捏了一根……面疙瘩。   看在他一大早就起来忙活的份儿上,许凉也不再多加挑剔,尝了一口,对上他那双略有期待的眼睛,“真的还不错”。   他脸上徐徐绽放出一抹清亮的笑容来。   叶轻蕴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斜撑在餐桌上,有些得意地说,“看来我也能出师了”   然后微笑着在许凉脸上亲了一口,说:“生日快乐!”   许凉油嘟嘟的嘴唇要亲回去,被他嫌恶地避开。   她哼了一声,“我生日一点也不快乐”   叶轻蕴踌躇一会儿,从旁边拿了餐巾纸给她擦了嘴,将俊美的侧脸伸到她面前,无奈地说:“亲吧”。   许凉这才高兴起来,小腿在餐椅前一荡一荡,嘴唇凑上去,“吧唧”   叶轻蕴好笑道:“作什么怪?”   她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自带配音效果,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他摸摸许凉的头发,走到她跟前,许凉自动自发地将脑袋靠在他的小腹上,手搂住他的腰身。   叶轻蕴手搭在她肩膀上,轻轻摩挲一会儿,忽地柔声道:“你已经二十七了,我们好像,离白头到老又近了一步”   听他这样一说,许凉又老一岁的伤感瞬间流逝,心里盈满了温暖和感动。   吃完早饭,叶轻蕴要带许凉出门。刚走到庭院,就有快递人员过来,说有她的包裹需要牵手。   许凉摸不着头脑,自己最近好像没在网上买过什么东西啊?   她看了一眼叶轻蕴,对方没有任何异样,看来不是他送的。   于是签了字,收了包裹,那在耳边摇了两下,“里面装的什么啊?”   叶轻蕴说:“拆开不就知道了”   拆包裹什么的,女人最在行了。许凉到了车上,拿了一把叶轻蕴在德国买的军工刀拆了胶布,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个淡雅的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张卡片,只写着一句“生日快乐”。卡片底下则压着一个首饰盒,里面是一枚白花鹤望兰图案的白玉戒指。   一看玉的质地,就知道造价不菲。   许凉一头雾水,“到底谁送的?”   叶轻蕴声音泛凉,“你背后还有多少个追求者”   她语气很冤枉地说:“明明明没有啊,没谁有那个胆子敢和叶先生一较高下”   叶轻蕴被这话哄高兴了,“算你反应快”,又瞧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连名字也没写一个,估计怕当着面你不肯收”   许凉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人,嘴唇不禁抿了起来。   叶轻蕴看她脸色变了,问道:“怎么了?”   “有可能是嘉晖的妈妈”   “哦”,他慢慢应了一声。提到潘婉芸,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表态。毕竟现在阿凉也没说到底认还是不认。   对方也知趣,除了上次送过股权让度书之外,在没了什么冒进的举动。   但这件事,如论如何也是躲不过去的。   叶轻蕴试探着说,“用不用发个短信过去,说谢谢”   许凉摩挲着卡片一角,潘婉芸三个字的拼音缩写,轻轻点了一下头。   看她似乎又进入那种虚空的沉默,叶轻蕴把东西收在储物箱里,转开话题道,“不好奇我要带你去哪儿吗?”   许凉笑了一下,“去哪儿?”   “陪我去公司上班”,他半真半假地说。   她看了一下熟悉的路径,发现果真是前往华闻大厦的方向,便斜他一眼道,“叶扒皮”   叶轻蕴对这个称呼不甚在意,“结论别下这么早”   许凉已经满心颓丧了,退到最低条件,“休息室里的零食够么?”   他摇头叹道,“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今天我生日,是过生日的伟人。不许你贬低伟人!”,她理直气壮地说道。   叶轻蕴好脾气地点头,“行,伟人,你这辈子立功立德立言,哪一项彪炳青史了啊?”   许凉气呼呼地托腮道,“嫁了一个好腹黑,好腹黑的老公”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车子果然停在华闻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可叶轻蕴拉着她,却没有去大厦里面,而是到了后面的B座。   这里的写字楼就比较矮,特别是华闻的办事处,钢化玻璃在阳光下光芒四射。   见她有往上看的趋势,叶轻蕴赶紧捂住她的眼睛。   许凉眼前一黑,不适地扒拉他的手,“你干嘛?”   视觉的暂时屏蔽,让耳朵格外灵敏。他清澈的声音传过来,“别担心,生日礼物就在上面,我带你上去”   许凉拉着他的衣角,一脸懵懂地跟着他的脚步。她感觉到周围很安静,便问道:“怎么没人?”   他调侃道:“今天伟人要来,我让闲人回避了”   许凉嗫嚅道:“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当真了?”   叶轻蕴让她安心,“只是将这里空出来半个小时,等我们上去之后,还是回来办公”   许凉想了想,“……果然是叶扒皮的作风”   他佯怒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啊?”   她认错一向快,“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不好意思,您今天二十七岁高龄”   许凉被他心上插刀,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暗中感觉到他们上了电梯,过了一会儿,电梯到了。叶轻蕴带着他下去。   只听“嘀”地一道刷卡声,叶轻蕴拧开一道门,对她嘱咐道:“你眼睛一直被捂着,外面光线有些刺眼。慢慢睁开眼睛”   许凉听他的话,徐徐张开眼皮,被面前的景象狠狠震住了。   明明是房顶,却被他修建成一处世外桃源。   地上铺着的草坪像绿毯一样,不知道他是让人如何做到的,不远处甚至种着色彩浓烈的三角梅。而一旁则摆放着简约的茶几,藤椅,躺椅,还有秋千。   因为顶层面积实在宽敞,他还修了一栋木质的小屋,屋前的那一块地上则画着3D森林溪水图案,栩栩如生,就像林间深处,果真有这样一个归隐的居所。   钢筋混凝土之间,还有这样一个生机盎然的纯净之地,简直就像是返璞归真的伊甸园。   “喜欢吗?”,叶轻蕴当然看得出她目光中的惊喜,不过还是忍不住亲口问一句。   许凉激动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绿从掩映的世界,只属于他和自己,只觉得满心的喜悦与自豪。   “房顶上再造,会不会被限改?”,高兴是一回事,但想想这样做似乎有些超出规格。平时老是在新闻上看见什么房顶上建别墅之类的违规操作,都被禁止,虽然相信他的影响力,但许凉还是想保险一些比较好。   叶轻蕴牵着她的手一直没放,这时候十指相扣,笑着说:“我是那么草率的人么?在华闻各大写字楼都做过测评,只有B座指标最硬,我才让人动工的”,说着他眯了眯眼睛,“至于其他的——我想在这里动土,谁敢多说一句不是”   许凉依偎进他怀里,“这里好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叶轻蕴下颌蹭了蹭她的头顶,手抚着她的侧脸,轻声说:“傻瓜,既然你嫁给我,我就不能让你后悔当初所做的决定”   许凉眼眶一下子变得又热又胀,她哽咽着“嗯”了一声,等那阵泪意缓过去,她忽然说,“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一晚吗?”   叶轻蕴牵着她进了宽敞的木屋,里面家具齐全,连咖啡机都有。木质的窗户一支,抬眼就是浩荡的天空。   这里是属于他们的伊甸园,里面住着叶亚当和许夏娃。   两人果真在华闻B座写字楼顶住了一晚。很有一点闹中取静的度假滋味。   叶轻蕴将自己的安全措施做得很严密,楼顶布防着全方位的安防系统,周围环境时时监控。所以即使在陌生的环境,因着周围都是他的气息,许凉仍然睡得很香。   第二天,叶轻蕴直接从楼顶下去,然后进了大厦上班。   他唯一的遗憾就是在那里许凉有些放不开,不管自己怎么挑逗,她都不肯就范。最后只好忍了欲望,抱着她入睡。   脑子里装着情欲,衣冠楚楚的他表面上端肃着脸色,看起来却很禁欲。   方誉在一旁偷偷看他一眼,听说昨晚叶先生带着叶太住进B座顶层了。为了那处的修建成功,自己腿儿都快跑细了,现在终于让这对神仙眷侣成功入住,真是有一种很欣慰自豪的感觉。   说来叶太身上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就是把总裁给拴得死死的,连造空中木屋这种事都做出来搏她一笑。大概她是九天神女下凡吧?   叶轻蕴扭头看方誉站在电梯门口发呆,眉梢微挑,沉声道:“方总助,非洲那边有个项目马上就要启动,用不用派你过去醒醒神?”   方誉回过神,垂眉讪笑:果然总裁的温柔只给叶太一人呐!   许凉的生日过后,日子便过得飞快,已经差不多到了夏天。   这些日子,许凉把该拜的神灵全都拜了一遍,祈祷着奇迹会在宁嘉谦身上发生。   她开始吃素,本来叶轻蕴不许,但只有这样,她心里的紧张才会舒缓一些。   随着手术一天天临近,许凉对照顾宁嘉谦这件事也越来越上手。   她差不多已经是半个护士,可以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宁嘉谦对于她的出现很敏感,身体指标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波动。   wells便要求许凉尽量陪在宁嘉谦身边,以保持他现在的对外界的敏感度。   想想宁嘉谦生死在此一举,踌躇片刻,她终于点头应下。   回到家,她和叶轻蕴说起这事,他很通明地应下了。   他的原话是,“虽然我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但我很不愿意你因此而消沉度日”   许凉很高兴他的转变。他的支持对她来说是个很重要的动力。   当她全身心地加入wells对宁嘉谦制定的复苏计划当中,日子很快就到了手术前一天。   明天就是一锤定音的日子,许凉明显感觉到宁嘉柔和卫晓枫脸上的表情很僵硬,木然,眼下有浓重的眼袋。   她们没力气去找许凉的麻烦,共同的期盼换来暂时的平静以及化干戈为玉帛。   许凉刚给宁嘉谦换了一套干净的病号服,宁嘉柔就进来了。   她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的人。那目光很深沉,似乎要把他的样子刻在脑海里面。   “我现在根本不敢照镜子”,宁嘉柔语气沧桑,“因为我变得偏执,乖张,变成哥哥最不愿意看到的样子”   这时候给一盆香雪球喷水的许凉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和自己说话。她静静扭过头去。   宁嘉柔眼睛里转着泪光,“我还记得在高考前,奶奶生病了,哥哥要回来照顾他。可他的养父却不许,说只能在枝州那个富庶的家和奶奶之间选一个。哥哥毫不犹豫地回来了,但奶奶仍然没有熬过去,他就这样错过了高考。后来,你找到家里来了,一看你的穿着,就知道和我哥哥的困境格格不入,你很为他担心,他却笑着把你送到汽车站,让你回去。你大概不知道,他回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他很自卑,自卑地爱着你。没想到你们的缘分没有断掉,又在大学时相遇了。我很为他高兴,因为终于有个人,除了我和奶奶之外,毫无保留地爱着他——”   宁嘉柔说不下去了,失声痛哭。   虽然她们之间有过不快,但许凉知道,宁嘉柔的压力比自己更大。   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你哥哥曾经说过,他小时候最怕你哭,因为你一哭他就哄不住”   宁嘉柔的啜泣声渐渐小了,又继续说,“我知道哥哥出事,不该怪到你头上。制造车祸的人本来就是策划好的,即使那天不成功,他们还会有下一次行动。只是这么多年,都没有抓到凶手,我只是觉得……有个人来承载我的恨意,自己才不会被逼疯”   能清楚明白地说出这番话,许凉知道,需要很大的勇气。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白自己做下的错事。   许凉:“现在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能醒过来,一切都可以翻篇。未来的日子是崭新的”   宁嘉柔脸埋在纯白的床单上,哽咽道,“对不起”   她本性不坏,只是被伤痛蒙蔽了眼睛。   想想近段时间,许凉自己承受了多少压力,那加诸在宁嘉柔身上的,只会翻倍。   许凉忽然觉得自己拥有很多,九哥,父亲,爷爷,外公他们,还有叶氏的一大家子。比起宁嘉柔,自己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人了,那么还有什么可记恨的呢?   这样一想,她一点埋怨的情绪也生发不出来了。   中午许凉吃了饭,回宁嘉谦病房的时候,看见有个身穿西装的背影在门口探头头脑。   许凉走过去问道,“你找谁?”   等那人转过身来,她惊讶地睁大眼睛——没想到是赵垣。   赵垣微微佝偻着背,对许凉打着招呼,“叶太太,你好”   许久不见,他看起来老了很多,说话的时候,嘴角的细纹若隐若现。   “你来探望嘉谦吗?”,许凉的声音淡然无波。   赵垣脸色有些苍白,抓着门框的手现着青筋。许久,他才反应过来许凉在说什么,无声地点了点头。   许凉听过宁嘉柔对赵垣的评价,作为养父,却把自己的儿子逼到绝境。但他到底对宁嘉谦有养育之恩,在他再婚之前,他是个合格父亲;再婚之后,是为人父的人渣。   但凭着宁嘉谦的性子,许凉知道,他不会对赵垣有怨。   所以她说:“明天他就要动手术了,进去见他一面吧” ☆、279.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万更)   赵垣进了病房,许久没见,宁嘉谦似乎还是他成人之后,来探望自己时的样子。清俊的面容,淡雅的气质,还有一双闭着的眼睛里面含着的与世无争。   宁嘉谦的手放在身体两侧,赵垣想去碰一碰,但手伸出去之后,却落在白色的被单上。   他想自己再婚之后,却一直没有孩子,是不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罚自己曾经放弃了这样好的一个孩子。   如果当年没有逼着嘉谦做那么残忍的决定,是不是如今一切都会是新的面貌。   赵垣在一片哽咽声中沉默,接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了。   他满心装着愧疚,痛惜,还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恐惧。   许凉站在一旁看着这个一向沉稳的中年男人泣不成声,她很能理解赵垣的心情,因为都对宁嘉谦怀着自责。   到现在这个地步,除了等待,接受结果,好像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   到了晚上,所有人都聚齐了聊天,畅谈以前和宁嘉谦一起时发生的趣事。   每个人眼睛里都闪动着泪光,但都笑着。他们不想把这一晚当做悲情的告别仪式。   许凉和宁嘉谦以前的关系最为密切,她说了很多。   “我还记得那时候刚到这座城市,搬到嘉谦的公寓去。他帮我把一切都收拾好,就要急着去上班。那时候我把自己的多肉植物种子一起拿过去了,可他家里没有花盆啊。我就在桌上看见几只碗,抖机灵把种子和土放到碗里去。嘉谦上了班回来,看见之后很无语,说那是他专门为我准备的餐具”   病房里笑声一片。   有护士和病人在门口探头探脑,明明是个九死一生的人,病房里怎么会这么热闹呢?   中途许凉想着太晚了,该给叶轻蕴打个电话报备一声,便出了往病房门口走去。   打开门,走出去,她才发现有个颀长身影靠在一旁的墙壁上。   她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叶轻蕴脸色不太好,“我看你很晚了都没回家,便过来看看”   他本不该上来的,现在仍然后悔。不在这儿,也就不会听到那么多关于她和宁嘉谦的事。   不难相见,他们曾经有多相爱。   一想到这个,叶轻蕴全身嫉妒地作痛。   在美国的时候,他也不是全然没有回过家。   还记得有一年冬天,回家过年。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许凉了。所有关于她的消息,都是从夏清江嘴里露出来的。   他到了家里顶层的阁楼,那里最高,从窗户口可以看得很远,甚至是大门外的景象。   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自己期待的身影出现。他点了一根香烟,袅绕的白烟笼罩在眼前,就在这朦胧当中,他看见两道身影从远处朝许家的方向走。   许凉穿着米色的大衣,好像比以前看着更高了一些。她身边的男子身材修长,有些清瘦,太远,看不清他的容貌,可想必是很清秀俊朗的男人。   叶轻蕴吸进去的那口烟忘了要吐出来,慢慢地,它好像在嘴里渐渐凝结,成为实心的毒药。咽下去,五脏六腑都痛。   他永远忘不了那种有人用刀在心口凌迟自己的滋味。   就在刚才,在医院的走廊上,他听着许凉的欢声笑语,那感觉又从身体深处萌发,于周身横行。   许凉看他默不作声,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叶轻蕴在心里深深吐纳,最后抿唇道:“没事,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许凉迟疑一会儿,道:“那我进去跟他们说一声”   他点了点头。   重新进了病房,说自己明天会早些过来,跟众人道了别,她出来了,手里拿着自己的包。   “走吧”,叶轻蕴率先迈步,看了她微红的眼袋,就知道这是哭过了。心里异常复杂,但又不想让她看出来,便掩饰着故作轻松地说,“明天,有多少把握?”   她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医生说照他的情况,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可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状况,出现的可能更大一些”   许凉的声音越来越细弱。   叶轻蕴拉着她的手,说:“大家都尽力了,你也是”   是这样吗?许凉心里却没有轻松多少。如果宁嘉谦没有出车祸,听见自己自己结婚的消息,又会多久才能开始没有她的人生呢?   所以她才会觉得,是自己给他造成了不幸。   夫妻两个各有心事,一路沉默地回到家。   他们同时忘了还有吃晚饭这件事,叶轻蕴上楼去洗澡,许凉则独自坐在明亮的课客厅里,一动不动,凝固成了一尊雕塑。   许凉在楼下发了很久的呆,才恍惚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只见叶轻蕴站在楼上,对她说,“时间不早了,快睡觉吧”   她现在才想起还要睡觉,起身发现自己骨头已经坐得快僵掉了。   上楼之后,进了浴室洗澡,打开水才发现自己忘了拿换洗的衣服。她赶紧把水关掉,围了一张浴巾,出去。   叶轻蕴看着她急匆匆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许凉的回答明显慢一拍,“哦,东西忘拿了”   叶轻蕴目送她的身影重新进了浴室,皱了皱眉头:明天才开始动手术,她便心不在焉;如果宁嘉谦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吗?   他忽然有些生气,还有一些恐慌——如果宁嘉谦真的醒过来了,那么自己和许凉之间,又会添多少障碍呢?   叶轻蕴默默地上床,背着浴室门的方向躺下。   许凉满心的紧张,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安和异样,上床之后关了灯,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睁着眼睛等着漆黑的天花板,又不敢翻身吵醒他。   等到半夜,仍旧毫无睡意。羊都数了很多只,但仍拯救不了她的失眠。   同时她发现自己头很晕,全身都僵掉了。   许凉坐了起来,轻手轻脚穿鞋下床,尽量不制造声响地出了房门,到以前自己住的那间房内躺下。   终于可以送一送筋骨,她舒了一口气。   整个晚上,许凉睡眠少得可怜。大概总共也只有那么一两个小时是睡着了的。   她听见门外有人好像在叫自己,但怎么样都睁不开眼睛,也不能回答,像陷入梦魇一般。   最后叶轻蕴才在这间房里找到她。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亮,他在一片蒙昧光影中看见她蜷缩在床上,他心里忽然有些无力。   因为自己不仅不能帮她解除这个困境,还有阻止她去自我救赎的冲动。   等许凉醒过来,天色已经大亮。她头晕目眩从床上坐起来,恍惚记起来,好像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可是头真的很疼,太阳穴那处有根神经突突地跳着,痛得胃里翻涌,有想吐的感觉。   她忽地睁大眼睛,想起今天是宁嘉谦动手术的日子。赶紧掀被下床,回到卧室里洗漱换衣服。   这过程中,她时不时空出一只手来按住太阳穴。   等许凉跑到楼梯口,因为头痛难当,昨晚又没吃饭的缘故,脚下一软,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等叶轻蕴跑过来查看已经迟了,她倒在地上,身上有很多伤口。   可身上的痛都比不上心里的那份着急,许凉试图爬起来,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天花板在头顶上打转。   叶轻蕴跑过去,将她抱起来,心疼得要命,看她处在昏迷边缘,连忙唤道,“阿凉!阿凉!”   许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哪里都疼,疼得痉挛。   叶轻蕴抱着她大步往门口,这时候她终于攒了些力气,虚弱道:“送我去祈安医院”   他愣了一下,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你自己都成现在这样了,还去医院做什么?”   “我要……我要看着他进手术室”   叶轻蕴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怒不可遏地说:“他对你真就那么重要,比你自己的身体还重要?!”   许凉靠在她胸口,只觉得他刚刚的怒吼在自己耳边形成回音,嗡嗡作响。她强打起精神,说:“如果今天手术没能成功,去送送他,就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了”   叶轻蕴顿住脚步,看着怀里伤痕累累的她,忽然问道:“如果今天做手术的人是我,你也会尽心到这种份上么?”   全身的痛楚让许凉听觉有些失真,她皱了皱秀气的眉头,问道:“你说什么?”   他抿唇不语,片刻后说:“没事”   最后叶轻蕴还是遂了许凉的心愿,将她送到祈安医院去。   他将许凉送到宁嘉谦病房门口,没有和其他人照面,转身去了护士台,说:“宁嘉谦病房有位女士身上有伤,麻烦你们派个人过去帮她包扎一下伤口。我知道医院的规矩,等会儿我的助理会过来处理”   护士小周一抬眼就看到面前这道挺拔隽秀的身影,愣了两三秒才结结巴巴地应下,“好……好的”   叶轻蕴冲她微微颔了一下首,才转身离开。   小周叫住旁边正检查药品的另一位护士,好奇地问道:“刚刚那人,看着怎么那么眼熟?”   那位护士奇怪地看过去,“怎么了?”   小周摸着下巴寻思着,“怎么看怎么像那位叱咤风云的华闻总裁叶轻蕴”   护士立马直起脖子,四处寻找,“哪里?”   小周:“好像真的是他!天呐,我有一种受神明眷顾的幸福感”   护士垂头丧气,这幸福感当中没有自己的份。   上午十点,宁嘉谦被推进手术室。   池明宇换好手术服,快要进去之前,对满脸担忧的许凉点了点头,让她放心。   后来wells也和他的助手也进去了,室外“手术中”的灯光亮起来,所有人都揪着一颗心。   没有人哭,都在走廊上等着。外面灿烂的阳光把人的脸色沉得更暗。   他们都提不起说话的兴致,兀自保持着最初的姿态坐着或站着。   突然从走廊那头徐徐走来一个小护士,端着医药盘走近了。   连她也觉得这里的气氛死寂一般,声音弱弱地问了一句,“哪位是许凉?”   好一会儿,旁边的宁嘉柔推了推她,许凉才反应过来,说:“你好,我就是”   护士对她笑了一下,“有位先生说你受伤了,让我过来给你处理一下”   许凉刚想说不用了,脑海里忽然跳出叶轻蕴的身影。缓缓点头说:“那么,麻烦你了”   护士把许凉带到旁边的病房,找了一个空床位让她坐下。   看到她身上有好几处磨破皮,还有淤青,护士担心道:“用不用去拍个片?”   许凉偏头痛仍没有缓解,她说话有些费力,“谢谢,不用了”   护士看她不怎么想说话的样子,也识趣地闭嘴,不再多言。   手术一直进行到下午才完成,中途有护士出来取血,说宁嘉谦一度心跳停止,两个医生正在抢救。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心头都被电击了一下。宁嘉柔和卫晓枫小声地啜泣起来,许凉像个石头般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坐在那儿等了千年。   可最后宁嘉谦被推出来的时候,情况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手术成功了,可他人很虚弱,被送进了ICU。   三年前做手术,要么醒,要么成为植物人;这一次是要么醒,要么准备后事。   所幸赢了第一仗,至少他活着下了手术台。   许凉由衷地替他高兴。上天仍然在眷顾善良的人。   大家只能在病房外面看宁嘉谦现在的样子,心脏监护仪“嘀嘀”的响声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天籁一般的声音。   许凉虚弱地舒了一口气,她的脑袋里的神经已经痛得快蜷缩成一团。   于是去了池明宇的办公室,问他有没有止痛药。   池明宇做了好几个小时的手术,虽然累,但因为宁嘉谦的存活,他又显得神采奕奕。   他有些担忧地打量着许凉的脸色,“生病了?”   她不敢点头,头动一下痛感更强烈,“一大早起来就,痛得快要裂开”   “我给你开张胆子,你去做个脑补ct”,他声音里带着医生的威严。   许凉说不用,“你不给我就到外面的药店去买”   “手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摔了一跤,不过已经上了药,现在已经不痛了”   池明宇长长叹了一声,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止痛片给她,“止痛药不能多吃,你该多休息”   “没关系”,她还是这样说。从他手里接了药,吃下,等着药效发作。   “用不用去我的值班休息室去睡一觉?”,他提议道。   许凉扯了一下嘴角,“算了,我要是去了,明天医院肯定绯闻满天飞。毕竟你的一举一动全员关注”   池明宇皱了一下眉,她简直跟叶家那位脾气一模一样,倔得要命。   知道宁嘉谦现在情况比较稳定,许凉下午离开得早一些。吃了止痛药,现在她脑袋晕晕乎乎,快要撑不下去了。   便打了电话给司机,让他来接自己。她在车上就累得睡着了。   到了家门口,车停了好一会儿她才醒过来,头痛缓解了不少。   下了车,进门。刚想上楼去泡个澡,才记起自己满身是伤,不能沾水。   上楼之后,她只能接水把没伤的地方擦洗了一遍,换了睡衣之后,又上了床。   等她这一觉醒过来,天已经黑了。开门一看,楼底的一片黑暗,叶轻蕴还没回来。   回房后,许凉给他打了个电话,叶轻蕴好一会儿才接起来。他那边很吵,“喂”了好几声才听到许凉的声音。   她眉头皱了皱,问道:“你在哪儿?”   他走到静处去听,“有几个外国朋友过来,我负责招待”   “哦”,她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话要说,头痛的后遗症让她的思维总是慢一拍。   静默片刻,叶轻蕴开口问道:“今天的手术结果如何?”   许凉语气中带着欢欣,“还不错,接下来就要看他能不能醒过来了”   “那你……明天还要去医院?”,他少有这种迟疑语气。   许凉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复杂,说:“是,这几天很关键,他其实并没有脱离危险期”   叶轻蕴卡在那儿半天,才低低地“嗯”了一声,说:“有人叫我过去,我先挂了”   “好,早点回家”   两人道了别,收了线。许凉呆坐在床上,现在才回过味来,他似乎有些郁郁寡欢。   但她又想不出其中缘由,想着等他回来后,再问问。   因为一个人在家,许凉的晚饭吃得很潦草。喝了一碗蔬菜汤,就感觉胃里已经八分饱。   她收拾了厨房,从里面出来,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已经十点了。可家里另一个人却还没回来。   许凉看手机头昏脑涨,便打开电视。里面演的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后来出着神就睡着了。   她感觉到有人握住自己的手,一下子惊醒了。才发现叶轻蕴正坐在旁边,仔细检查自己手臂上的伤痕。   许凉揉了一下眼睛,“回来了?”   他抿抿唇,“嗯,身体哪儿不舒服吗?”   她突然闻到他身上有一股香水味,眼睛里面慌乱了一阵,撇过头去,心不在焉地答道:“护士已经帮我包扎过了,没事”   叶轻蕴松了口气,说:“这就好”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片刻,他才伸出手臂,说:“来,我抱你上去”   他一凑近,那股香水味更重了。许凉忽然胃里翻涌,嘴里不停冒酸水,忽地一把推开他,捂住嘴,连鞋都来不及穿,飞快往底楼洗手间奔去。   许凉对着洗手池一阵干呕,却什么也没吐出来。那种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滋味很难受。   她一扭头,看见叶轻蕴帮她拿着鞋子,惊慌失措地站在门口,她终于一下子吐了出来。   叶轻蕴一进来,许凉便被他身上的味道熏得头晕眼花。吐得更厉害。   他帮许凉揽着头发,焦急道:“还说自己没事,现在折腾出个好歹来了吧?”   许凉捧了水漱口,声音里不带感情地说:“你先出去吧”   从镜子里看见她面无表情的脸,叶轻蕴一愣,“怎么了?”   许凉说:“你身上的味道很难闻”   他脸色那看起来,忽地冷笑道:“你以前怎么不觉得我脏?恐怕是因为宁嘉谦就快醒过来,你觉得他比我干净是吧”   这番话实在刺心,许凉简直不敢相信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她张了张嘴唇,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接着绕过他,径直往楼上去了。   叶轻蕴手指上还留着她发丝柔滑的触感,可一切都转瞬即逝。   他抿紧了嘴唇,收回手,指节握得发白。   许凉和昨晚一样,睡在自己以前住的房间。   她发现叶轻蕴有些时候太过偏执,老是揪住宁嘉谦不放。   经历了一天的提心吊胆,头痛,还有身上的无数伤口,许凉已经没力气再去和他辩解。   她将侧脸埋进雪白的枕头里,心里有些委屈,前段时间他们刚把事情说开,难道他给自己的信任,连撑到宁嘉谦醒来的那一天都不可以吗?   许凉第二天起得很早。她不知道见到他之后,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个困局。   所以她出了门,散步到了别墅区门口,想了想,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李慕依的花店。   出乎她的意料,李慕依这么早就在花店忙活了。   她似乎终于在花香与咖啡的味道之中重新找到了活着的意义,看起来精神了许多,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给人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   这时候咖啡店的生意相对好一些,虽然也不算多,可总有事可做。   李慕依看见许凉过来,眼睛一亮,从咖啡店的前台出来,笑着拉住她的手,“今天怎么这样早?”   她身上的那股朝气感染了许凉,许凉嘴角也带着笑意,说:“睡不着,散了会儿步,过来看看。最近生意还好吧?”   李慕依淡泊地说:“还凑合吧,本来也没什么赚大钱的心”,说着又给许凉推荐,“要不要来一杯热巧克力,我们这儿的芝士蛋糕是招牌,也跟你来一份?”   看她这么热情,许凉没好拒绝,点头说好。   李慕依转身去交代服务生,过了一会儿,在许凉对面坐定。   她打量许凉好一会儿,“又遇见什么烦心事了?看你这眼袋,多少眼霜也救不回来了”   许凉:“你以前比我还不在意外表”   李慕依哈哈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嘛”,笑了一会儿,她收敛表情,问道:“最近你状态看起来很不好,这样可不行。我就是你的反面教材,以前活得悲伤自闭,现在醒悟过来,才觉得那时候真是看不开。这无关我对我丈夫的感情,我想要是他看见我那副样子,也不会高兴。我现在得代他双倍快乐”   许凉点了点头,“看来这家店的确不错,您的觉悟都在这里得到升华”   李慕依嗔她一眼,“鬼丫头,别想就这么蒙混过关,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心里有事。你和轻蕴吵架了?”   许凉讶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她叹了一口气,“你脸上都写着呢。只要你们俩好好的,你根本没有这么早起床的可能”   这话好像隐含着某种深意,许凉干咳了一声,说:“他好像对某件事情,有些偏执”   李慕依眨眨眼睛,“怎么说?”   许凉便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说了一遍。然后不解地说:“本来还好好的,他也松口让我去医院,可最近他又开始不高兴。有时候回家已经很累了,可能照顾不到他的情绪,可就算他不支持我,我也希望他能理解”   李慕依想了想说,“可是,他在吃醋啊,你指望一个吃醋的男人拿出理智,恐怕是你不理智”   “嗯?”,她一脸懵懂。   “前些日子他是在不安,你会因为自责和怜悯,再次把心思放在宁嘉谦身上;那么现在,宁嘉谦很有可能醒过来,那么他的恐慌是不是会扩大?”   许凉苦恼地说:“可我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我不会因为这个和嘉谦有什么……”   李慕依喝了一口薄荷水,“可你别忘了,他对你有很强的占有欲。以叶轻蕴的强势,他不会让事情有脱离自己掌控的可能。既然爱一个人,不仅要接受他光芒四射的那一面,还要接受他不为人知的黑暗面。有时候可能两个人磨合一辈子,才会修炼出真正的默契。再说,昨天你伤成那样,也要去守着宁嘉谦手术,他当然会以为你还在乎宁嘉谦。听我的话,等这件事一过,你就退回安全距离,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许凉沮丧地说:“可九哥的样子,好像已经等不及这件事过去”   李慕依望着她的眼睛说,“那你就得从里面分出轻重,你心里向着谁,就不要犹豫”   许凉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   等她回家,开了门,透过落地窗,看见叶轻蕴满身落寞地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动不动。   许凉从外面,敲了敲落地窗玻璃,里面的人眼睛一亮,又将头撇到一边。   她拿出手机发短信:忘了带钥匙,帮我开一下门。   没多久,叶轻蕴收到短信,表情有些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往门口方向去。   打开门,两人面对面,叶轻蕴高大的身材对许凉来说很有压迫感。   他抱着手臂睨她一眼,“这么一大早,去哪儿了?”   许凉半真半假地说:“出去散了会儿步,到李阿姨那儿讨了一杯热可可来喝”   叶轻蕴“呵呵”道:“这步散得可够远”   许凉低头,不置可否。   “我这几天不会再去医院”,她静了一会儿,说道。   叶轻蕴疑惑地看着她,“怎么忽然醒悟了?”   许凉忽然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有些生气地问道,“那你昨晚身上的香水味又是怎么回事?”   他哑然片刻,说:“那帮人吵着要见识一下翡城的一流服务,我就带他们去了。不过邢二也在。翡城你是知道的,香水味整个空气里都是,如果你闻得到,那盛霜自然也不会忽略。估计现在那厮正在跪键盘呢”   这个战术太迂回了,把她的注意力引到邢二身上,自己就可以躲过一劫。   果然,娶个智商不如自己的老婆还挺有好处,她中计了,说:“盛霜现在跑不得,跳不得,能把他怎么样?”   叶轻蕴舒了一口气,她还是笨一点更可爱。   两人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还没怎么说些掏心掏肺的话,冷然的气氛就被化解了大半。   许凉虽然很好奇,他到底忌惮宁嘉谦到何种程度。但心里又记着李慕依的话,男人的尊严都是高高在上的,更何况叶轻蕴这种不屑与任何人为敌的骄傲品性。   因为要安抚他的情绪,让他这股醋劲消下去。许凉还真一连两天都没出现在祈安医院。   不过她每天都会打电话给池明宇,或者姜奕,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池明宇说,宁嘉谦还是没有醒,如果一周之内,他没有复苏迹象,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枉然。   许凉经过那次手术的大起大落,心里已经平静了很多。或许这一次,真的到了告别的时候。   叶轻蕴对于许凉的“回心转意”自然高兴。走哪儿都要给她打电话。   对于他的严防死守,许凉十分无奈,真是个危机感太重的人,生怕自己偷偷溜走一般。   这天是周末,外面有一层阴雨。天气不算好。   许凉在落地窗前,看着雨丝像流苏一样垂到地上。   叶轻蕴在楼上,从昨晚开始,他就有些神神秘秘。临睡之前,还一个劲地问她:你记不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   许凉想了半天,毫无头绪,想了想说:“今天我看了天气预报,明天是个雨天”   他脸上的笑容立马就凝固了,翻了个身,背对许凉,声音闷闷地说:“在明早之前,你最好想起明天是什么日子”   许凉逗他道:“要是想不起来呢?”   叶轻蕴的语气却异常认真,“想不起来,我会非常生气”   可到了今天,对着漫天细雨,许凉托腮苦思冥想,仍没想起来。打开手机,备忘录上记载的今天也是一片空白。   正要把手机屏幕按黑。手机忽地震动起来,上面显示来电人是姜奕。   这个时候姜奕打来……   她面色一肃,心跳忽然急促起来。   冥冥中像某种预示,许凉按下接听键的手都微微发抖。   “喂?”   姜奕在电话那头很激动,语无伦次地说:“阿凉,我……不对,是嘉谦,他醒了!刚刚,他手指动了一下!”   许凉捂住嘴唇,也满心激荡,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她抖着声问:“医生,医生怎么说?”   姜奕的声音像凯旋的乐曲一样动听,“医生说他既然已经有了意识,那么很快就会醒过来!”   许凉心里几个跳跃,简直欣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她说:“那我现在就过去”   说完她穿上鞋,连雨伞都来不及拿一把。到车库开了一辆车便走。   到了半路,她被喜悦冲昏了的头脑才开始清醒:临走之前,好像忘了给九哥说一声。   而此时的叶轻蕴准备好一切,双手插在裤袋里,迈着悠闲的步子下楼,冲楼底下问道:“你想起来了吗?”   可好一会儿,没有人回答自己。他下楼的脚步陡然加快。眼睛锐利地环视四周,没有找到许凉的身影。   叶轻蕴心底忽地凝成冰川。   正寻思着给叶轻蕴打个电话,忽然亮起来的屏幕上,恰好显示着他的名字。   许凉按下通话键,打开扩音,听见他在电话那头沉声问:“你在哪里?”   她忽地意识到,他很有可能会生气。   叶轻蕴此刻在许凉眼里,神经十分敏感。更何况现在宁嘉谦就要醒过来?   许凉拿捏不准,到底该不该跟他说实话。   可即使她一声不吭,叶轻蕴的洞察力永远跑在她编谎话的速度前面。   “你要去祈安医院?”,他平静的语气下隐着怒火。   许凉支支吾吾:“我——”   “不就是他醒过来了么,至于这么激动?”,他冷然道。   许凉错愕:“你怎么知道?”   叶轻蕴冷哼一声:“不要忘了,明宇是我的表弟”   “你一直在关注他的病情?”   “何必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关注?其实你是想说,我在监视他是么”   许凉几乎是在用祈求的语气跟他说:“我还是想过去看一眼,立刻就回来”   叶轻蕴对此没有表态,转而问:“你到底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许凉现在脑子里千丝万绕,她答不出来,只好道:“这件事,等我回去我们再说,好吗?”   在电话这头,许凉也听得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叶轻蕴坚决道:“我要你立刻回来!如果你现在不回来,那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不等许凉再说,他就挂断电话。   此时车子已经停在医院门口了。许凉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开门下车,心想既然到了,就上去看一看。   只看一眼就回去,只图能安自己的心。   如果宁嘉谦真的能就此开启崭新的生活,自己也能放下罪恶感,满身轻松地和叶轻蕴走完这一生。   许凉上了楼,很多人站在ICU病房外,宁嘉谦还没有完全醒。但从外面众人的激动表情来看,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机。   她一来,挤在一堆的人自动自发让出一条缝来,让许凉走到最里面。   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宁嘉谦能睁开眼睛,他最想见到的那个人是谁。   许凉手掌贴在厚厚的玻璃上。即使他仍然安详地躺在那儿,全身插着各种仪器,但她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似乎他周生多了一层活力,他的呼吸也比平时有力一些。一个睡王子的清醒,就在下一刻或者更久一些。   但是,所有人的等待都显得那么值得和无憾。   或许以后他们会当一对有故事的朋友,许凉这样想,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就在此刻,真正见证了他从悬崖边上有惊无险,所有的愧疚,担忧,和忐忑全都有了寄托。   除了祝福他,许凉想不出此刻还有别的什么心思。   许凉真的只看了一眼,就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她忽然心里一阵轻松,现在就如预想的那样,每个人都要步入自己该有的轨迹。   她也要回去哄那个十分火大的叶先生。   可等她回去,却没能见到叶轻蕴,打它电话,无人接听。许凉又打给方誉,他也满心着急地说,联系不上他。   她忽然发现,叶轻蕴这次生气看起来很不好哄。   于是电话一直打,最后他说:“我在酒店,你过来”   等许凉赶到他说的那家六星级酒店,便有人在门口接她。   是酒店的大堂经理,规规矩矩地迎在外面,看见人来了,迎上去说:“你就是许小姐吧?叶先生在顶级情侣套房,我这就带您上去”   许凉眼睛里带着一抹焦急,点头说:“麻烦你了”   大堂经理谦逊道:“哪里,叶先生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许小姐不用客气”   他大概想着许凉是叶轻蕴的情人之一,夸他本人比夸许凉还给人面子。   可许凉根本顾不上这些弯弯绕绕,加快脚步往电梯方向去。   经理刷了卡两人才上了电梯,到了地方,他把许凉带到客房门口,说就是这里。   话音刚落,面前的房门应声而开。一个女子整着衣衫,脸上带着泪痕冲了出来。   许凉愣在当场,全身血液倒流,手脚冰凉。   经理看见出来的女子穿着酒店服务员的制服,脸色一沉,对全身僵立的许凉告了一声恼,转身跟去了女子离开的方向。   许凉好一会儿才重获知觉,她抬脚走了进去。   华贵的地毯消融了一切声响,里面很宽敞,复式装修,豪奢和六星级酒店的名声极为匹配。   那个身穿白色爱马仕浴袍的男人胸口微敞,发梢的水晶莹地浸湿领口。他叠着腿坐在沙发上,另一只手闲适地搭在沙发背上。   而他手上端着一杯红酒,慢慢品着。似乎喝酒这件事比一切都重要,包括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   “来得还真快”,他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轻笑,“怎么不守着他?眼下正好有破镜重圆的机会”   许凉走过去,从他手里夺过酒杯,“你喝醉了”   叶轻蕴笑容带着诡异:“我的确是喝醉了,才会把你纵到现在这个地步,从今天,不如换个方式”   ------题外话------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万更的日子   重头戏在明天,敬请期待(☆▽☆) ☆、280.宝宝,在你肚子里   许凉定定地看着他,想从面前这个男人身上找出自己熟悉的那个叶轻蕴的影子。她只觉得他很陌生。   叶轻蕴把酒杯放到面前的茶几上,另取了一个杯子,倒上酒,抬眼看她:“喝一杯吧,否则你等会儿会很难受”   许凉捏着衣襟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干什么?”,神情中带着仓皇。   他踱着一双长腿,到了她面前,握着许凉的侧脸,逼迫她同自己对视,凝声道:“我再问你一遍,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许凉下意识地摇了一下头,此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很好”,他冷笑了一声,“不记得就算了,不过该完成还是要完成”   许凉脚步已经退到门框上,叶轻蕴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带着肆虐的力道,吻上她的嘴唇。   这个亲吻不像平时的和风细雨,而是一阵滔天巨浪,许凉像一叶小舟在其中沉浮,似乎下一个就要被毁得四分五裂。   她闻到很浓烈的血腥气,自己的最纯白被他咬破了。鲜血充斥在两个人的唇舌间,煽动着不安。   许凉很疼,捶打他的胸口换来的是越来越大的力道。   叶轻蕴后来不耐烦,紧紧捏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许凉以为会将自己的骨头捏碎。   可这一切远没有结束,他不顾许凉的挣扎,一把将她抱起来往卧室里面走。   “你放开我!”,她大声惊叫,一点也不肯相信,这个野兽般的男人,是自己那个可亲可敬的九哥。   叶轻蕴面无表情,将她的身体扣得很紧。进了房间,他将许凉抛到床上,嘴角含着一抹诡异笑容,“刚刚那个女人没有进行下去的服务,你替她做完吧”,他抚上许凉惊魂未定的脸颊,语言轻佻,“你想要多少小费,我都答应”   “你疯了!”,许凉眼睛里面凝结着水光,她一把推开他,叶轻蕴很快卷土重来,将她重重按倒在床上。   他恶狠狠地看着她:“我他妈是疯了,疯了才会爱上你!”   此刻叶轻蕴的样子实在可怕,眼睛里面布着阴霾,嘴角冷冷地抿出一个叵测的弧度,全身冰寒气质,是许凉从未见识过的暴戾。   她身体微微发抖,往床的另一边缩着身体,本来床上装饰成心形模样的玫瑰花瓣凌乱地散落在四周。像隔了夜一样。   等她快到了床的另一边,叶轻蕴毫无怜惜地握住她的脚踝,一把又将她拎到自己面前。   许凉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当她看见叶轻蕴解开白色浴袍腰间的带子,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绝望。   她哭着大声冲他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知道吗!”   回答许凉的,是自己身上这件裙子被撕裂的声音。   她大声地嚎哭起来,既委屈,又害怕,痛不欲生。   叶轻蕴被她哭得头昏脑涨,当听见她叫自己“滚”的时候,更是被刺激得怒火膨胀,轰地一声,理智被烧得一丝不剩。   他重重地毫不留情地将她压在身下。   她只觉得满身的感觉都集中到一点,痛楚在自己眼前形成一道白光。   许凉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天花板,像一只缺水的鱼半张着嘴巴。   她想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呢?明明就这样死去会好过一点。忽地,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两只手抓住床单,指节紧得发白。   叶轻蕴眼睛里含着泪,不敢去看她那双空洞的眼睛,伸手扯过一个枕头,按在她脸上。   许凉先是感到一阵窒息,不过他似乎还没打算杀了自己,而后枕头被往上拉了一点,至少她可以畅快呼吸。   眼泪无声从她眼角流下来,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很冷,却没力气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忽地,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忽然停了下来,许凉开始全身瑟瑟发抖。   她将自己缩得更紧。   等听见有脚步声往自己这边来时,她眼泪越落越急,后来甚至将脸整个地埋进被子里。   最后她感觉到身体有柔软的布料盖在自己身上。   艰涩的声音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想起,“想洗个澡吗?”   许凉经过刚才的尖叫呐喊,还有哭泣,此时嗓子已经破了,她声音沙哑地哀求道:“别碰我,好吗?算我求求你”   一说话,她便闻到自己嘴里一股奇怪的腥味,于是又趴在床边,干呕起来。   她不知道哀求还有没有用,至少刚才自己的哀求他视而不见。   大概是她幻听了,才会觉得床边上响起了一道轻轻的哽咽声。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一阵换衣服的声音,接着脚步声远了,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许凉不确定他还会不会回来,于是攒足了力气,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看着满地的遭乱,她闭了闭眼睛,才重新睁开。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这里。   到衣帽间里,扶着衣柜门找了好一阵衣服,但只有男装。最后她找了一件勉强可以遮住身体的宽大运动服,因为没有可以穿的内衣,她又在外面罩了一件夹克。   一转身,她便看见自己一身不伦不类的着装,赤着脚,惨白着脸站在那儿。   她退了两步,想躲过自己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镜子里面的人跟着后退,表情同样仓皇。   许凉惊恐异常,顾不得全身疼得像被人活剐了一遍,从四处找坚硬的东西。最终在书房里面找到一个砚台,回到衣帽间,使尽全身力气,往穿衣镜上砸去。   “嘭”地一声巨响,镜面粉碎着哗啦啦往下落,玻璃溅到地上,四处都是细小的渣滓。   许凉气息不稳,后坐力让她退了两步才稳住重心。   玻璃渣嵌进脚底的血肉里,可她丝毫的痛感都感觉不到。   许凉甚至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接着往房间门口走去。而她身后,浅色的地毯上,布着她沾了血的脚印。   刚走到门口,她拧着门把,却发现门被反锁了。许凉现在虚弱得头晕眼花,她用力推了几下,可是毫无用处。   正在她无计可施的时候,许凉听见了了输密码,还有刷房卡的声音。   她意识是谁回来了,慌不择路地往里面跑。最后到了浴室里面,将门反锁起来。   “阿凉”,叶轻蕴在唤她,声音不大,似乎怕惊醒一个正在沉睡的人。   许凉坐在马桶盖上,双手抱着膝盖,全身又开始发抖。   最终她听见脚步声顿在了浴室门口,磨砂玻璃门上映着一个模糊身影。   叶轻蕴语气焦急地问:“阿凉,地毯上怎么会有血?你把门打开——”   许凉将脸埋进膝盖间,一声不吭。   “你不开我就让人来撞门!”,他威胁道。   许凉双手捂着脸,没有哭,只是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还不够惨吗,还要请人来参观一遍?   她双脚落地,发现脚底很疼。但顾不上去查看,走过去,把锁打开。门外的人迫不及待推门进来。   许凉看着他,瞳孔猛地一缩,似乎面前站着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个魔鬼。   她下意识双手攥成拳头,头都快垂到胸口。   他语气很轻,怕吓着她似的,“我给你买了换洗衣服,还有一些药”   她语气木然地说:“不需要,我只想离开这儿”   他顿了顿,说:“好,我们这就回家。不过你先让我看看,你脚上是怎么回事”   许凉一双脚像见不得人一般,往后缩了缩,“不用”,她脚底原来站着的位置,立刻暴露在叶轻蕴眼前,那里已经被血水给浸湿了。   他嗓子一下子就哑了,嘴张了张,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怎么惩罚我都好。只是,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罚你自己?”   许凉默不作声。   叶轻蕴一双憔悴的眼睛找不到落脚点,最后他定定地看着她的发心,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洗手池上,说:“如果你哪天原谅我了,一定要告诉我”   说完,他迈着此生最不自信的步伐,往门口走去。   手刚触到纯金门把上,便有一道冷硬的声音刺过来,“我不会原谅你的!这辈子也不会!”   叶轻蕴无望地闭了闭眼睛,等心里那阵痛楚缓过去,才拉开门离开。   许凉没有动他拿来的东西,打电话给客服,让她帮自己买了一套衣服上来。   等客服拿着东西敲开门,被面前这个穿着乱七八糟,脚上流血,哭得眼睛没了一半的女人吓住了。   许凉没让她进门,拿了钱递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衣服,沙哑地说了一句谢谢,便合上了门。   她进了浴室,把自己全身上下狠狠搓了一遍,皮都快搓掉一层。等洗完澡,全身显得白的地方很白,淤青的地方颜色更暗。   等许凉穿上内裤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下身一直在流血。这两天不是经期,好像是因为刚刚他的暴行,被伤到了。   她从自己包里拿了一张卫生巾垫上,才穿好了衣服。   幸好客服帮自己买来的衣服整个身体都能遮住,丝巾也把脖子上的伤痕挡得差不多。   出了酒店,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她在外面游荡了半天,才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车停在别墅区门口,她忍着脚底的剧痛,像踩在刀刃上一样,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他没有回来,许凉缓缓舒了一口气。找出医药箱,给镊子消了毒,将自己脚底的玻璃碎渣一颗一颗地挑出来。   血滴到地上,凝成绽出暗红的颜色。即使痛彻心扉,她也没力气给出一个疼痛的神态。   面无表情最省力。   给脚上抹好了药,她带着满身药味,回到自己房间里。倒在床上,将自己团在被子底下。一整夜,她体会了一次死一般的睡眠。   早上她竟然睡过头了,脑袋很沉,到了洗手间一看,下面仍然流着血。她洗漱完了之后,准备去一趟医院。   长衣长裤,还有必不可少的丝巾,许凉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到了医院门口,挂号大厅人山人海。她排了很久的队才拿到号。成为一位妇科教授在今天上午的最后一个病人。   快中午的时候,坐在嘈杂的等候大厅的许凉才被叫号。   她进了就诊室,教授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旁边还有一位看起来挺年轻的女孩子,看起来似乎是她的助手。   许凉坐下来,说了一下自己的病情,医生让她脱掉裤子,躺到床上去。   她犹豫了一会儿,照做了。   检查之后,医生说:“子宫口中度磨损,伴随着一些炎症”,大概是因为许凉看起来实在不像那些在外鬼混的女孩子,她想了想,语气关怀地问道,“孩子,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许凉忽地因为这句陌生人的温暖话语,感到鼻酸。她有了想要痛哭一场的冲动。   好半天,她忍住了不露异色,缓缓摇了摇头。   而医生旁边的那位实习生更直接,看着许凉憔悴的模样,问了一句:“用不用帮你报警?”   许凉被她紧张的语气逗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谢谢,不用了”,她温和地说。   医生也不勉强,给她开了药,因为看她行动不便的样子,特意让护士帮她去取。   许凉心里十分感激,道了谢,坐在走廊上等着。   就诊室还没完全关上的门内传来实习生抱不平的声音,“她明明长得那么漂亮,一定是遇上了流氓混蛋……”   这时候门被关上了,后面的话许凉一句也听不清了。   接下来的日子,许凉一连大半个月没有看见叶轻蕴。她没有联系过他,只是每天在基金会和工作室之间打来回。   有时候回家探望一下老人,都说她瘦了,精神看起来也不大好。不想让他们为自己担心,于是后来也不怎么去了。   倒是李慕依那里成了个不错的去处。   每天与花为伍,店里的小妹教她修剪花枝,或者到咖啡馆去调做咖啡。可不管放多少糖,喝进嘴里都是苦的。   家里既然只有她一个人吃饭,跟严姨说她最近不必过来做饭。许凉每天对着菜谱做一些并不可口的饭菜,但家里从小教养不浪费粮食的缘故,只有能入口,她都不会倒掉。   几天下来,她神奇般得胖了几斤。   她的神情看起来安静不少,熟悉她的人都这样说过。   许凉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不过她都无所谓。   这天打开电视,刚好看见一个全球性的商业峰会。镜头晃过一个熟悉疏离的身影,她本想要转台。手却忽地顿住了。   他头发剪短了一些,在一群大肚皱纹的中年男人之中,显得鹤立鸡群。   等到他上台演讲的时候,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他的声音缓缓从电视里面传出来,似乎就响在耳边。   许凉把电视关掉了,刚要上楼,就听见门忽地响了。有人开门进来,照了面,谁都没有说话。   叶轻蕴声音低沉地说:“我回来拿几件衣服”   她“哦”了一没有多说什么。   他刚往前走了一步,许凉的脚便不听使唤地往上迈了一阶楼梯。   叶轻蕴发现她眼睛里带着惧怕和警惕,所以不敢往前走了,顿在那儿。   “我先上去睡了”,她垂着眼睛说。   叶轻蕴比她还客套,“对不起,这么晚了还过来打扰你休息”   回答他的,是一连串上楼梯的声音。   叶轻蕴这天晚上留在别墅里,并没有离开。多了一个人,许凉睡在自己房间里,反而失眠。   她第二天早上起了个大早,换了衣服就去美众工作室。   来得太早了,根本没开门。许凉在写字楼底下等天彻底亮了,到外面吃了个早饭。   等她回来,没想到会在工作室里看见裴意初。   “你怎么回来了?”,许凉的惊讶程度不亚于看见外星人来访。   毕竟周导对进组演员的规范很严格,轻易不能让其出组。请假一向难如登天。   裴意初看起来黑了一些,“铁打的也要喘口气,给了两天假,回来拍广告”   “什么广告?”   “华闻电器”   许凉哑然一会儿,“我怎么没听说?”   裴意初耸了耸肩,“华闻的低调感染了每一个给它拍广告的明星”   许凉才不信,恐怕是因为华闻那边要求保密,所以签约的明星才缄默不言吧?   “两天假来得及吗?”   裴意初苦笑道:“这要看拍摄进度,希望所有人能和华闻一向具备的效率同步吧”   许凉点了点头,“敏川呢?”   “哦,她回公司了。最近我们的拍摄地点在沙漠边缘,紫外线强得出奇。敏川的肤色离她嫁出去的目标又远了一步。所以你千万别在她面前提起这事儿”,裴意初提醒她道。   许凉点了点头,笑着说好。   中午吴敏川到的时候,许凉还是惊了一下。她起码晒黑了两个肤色。   “不用掩饰你眼睛里的那份惊讶,我已经过了自欺欺人的年纪”,吴敏川抱着手臂,豁达地说道。   许凉笑着揽住她的肩膀,“不过那边还真挺锻炼人的,瞧你这身子骨,一看就知道久经沙场”   吴敏川一笑,皮肤衬得牙齿更白了,“久经沙场?对,这四个字就是我的真实写照”   因为三位老板都回工作室了,自然热闹非凡。李慕依介绍的几位经纪人都已经入职,工作室也签下了几位新人,和几位实力派演员,底下的人忙着发通稿,同各大媒体接洽,还有各种节目通告得让新人们见缝插针地露面。   工作室俨然一副百废待兴的架势。   既然来齐了,便开了个短会。裴意初对工作室有自己的定位,就是给艺人最大程度的自由,让演戏从始至终都是他们的梦想实现所在,而不仅仅只是把它当成一份职业。   他说完之后,大家都哑了。因为这不可能,娱乐圈本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裴意初扫视了一下众人,说:“我只是开了个玩笑”   但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当纯净的梦想只能被当成笑话,才能被人所接受时,每个人都该回过头去反思。   裴意初什么都没说,但这个工作室的理念却定下了。   如果可以离功利远一点,那么离梦想就会近一点。   他心里保有这样的纯粹,所以才可以这样不怕别人嘲笑地说出来。   吃过午饭后,裴意初的假期便只有四分之三了。   吴敏川开始有些着急,因为周导给的时间很少,如果不能按期回到剧组拍摄,就会拖累整个电影的进度。   其他的都还罢了,关键周导出了名的守时守信用,如果对方不按他的要求去办,势必在他心里的形象大打折扣。   她打电话给广告公司,那边说他们只负责广告创意和拍摄,人选都是由华闻亲自定下,他们也不好过问。   “华闻的要求也很高,如果错过拍摄时间就算违约。但我们这次能出来,下一次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吴敏川眉毛打结地说道。   许凉想了想,说:“你们还记得公关部的evelyn苏吗?”   “你是说,华闻公关部的女霸王?”,吴敏川眼睛一亮。   许凉点头:“对,就是她”   “上次裴住院,她来慰问过”,吴敏川回忆道。   许凉说:“我们跟她不是太熟,不过可以试着联系一下。虽然她为人精明,但还算好说话”   她当着吴敏川的面拨通了华闻公关部总监的电话。   evelyn苏很忙,打过去正在通话中。但还没等许凉挂断电话,就听见一道成熟伶俐的女声:“喂?”   “你好,我是许凉”   苏总监愣了一下,不过反应很快,问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站起身来,躲过因为自己表情惊讶语气引来的一道道目光。趁着会议还没开始,走到门外接听。   许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婉,“我有件事想要麻烦你一下……”   说明了原委,她静静等着那边的回音。   苏总监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但她心里一定是向着许凉。这其中不仅有她自己的意愿,还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公司底层可能接触不到这些东西,但高层都暗地里传遍了,许凉是总裁叶轻蕴的人。   她打了电话给广告拍摄的导演,说本来说因为其他演员缺席的缘故,可以推迟一两天,但现在有了变故,必须在今明两天拍完。   导演一下子惊住了:“今明两天?时间完全不够”   evelyn苏说:“能者多劳。您要是觉得不能胜任,那么我们这边只能另请高明了”   华闻的架子有多大,所有人都知道。所以导演一点没怀疑她的话,赶忙应承下来,说既然赶时间,那么连夜加班加点都要完成。   广告本身并不复杂,而是要拍摄几则方案最后选出最好的那套。   但现在时间这么紧迫,只能拍一则。并且所有的准备工作都要在今天完成。   最让人头疼的是,请求推迟广告的艺人寇青人在外地,现在还得急召他回来……   不过这些烦恼evelyn苏是不会帮着她考虑的。她打了电话给许凉,说事情谈好了,就按裴意初的行程去办。   这算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许凉高兴地道谢:“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否则这么短的时间,我们即使有对策,也来不及施展了”   evelyn苏说没关系,举手之劳。   挂断电话,苏总监满心奇怪。许凉堂堂的华闻总裁夫人,这事直接跟方誉说一声,立竿见影,现在竟绕道打电话给自己。   难道这件事,她不想让总裁知道?   既然如此,evelyn苏去总裁办公室送广告拍摄同意书时,便没有提到许凉给自己打电话的事。   但无奈叶轻蕴记性太好,眼睛埋在文件里,一支金色的万宝龙钢笔将他的手指衬得修长白皙,“不是说拍摄要延后两天么?”   evelyn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别管在其他人面前有多精明,在总裁面前也不敢有丝毫含糊,“有个艺人的行程很赶,如果这两天不拍,就得无限期地延后”   叶轻蕴抬起眼睛看过去,“谁?”   evelyn苏被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刺得不敢与之对视,硬着头皮道,“裴意初”   他下颌绷了起来,将文件夹丢到一边去,“求人办事这么没诚意?让她亲自来跟我谈”   evelyn苏不敢问,这个“他”到底是谁。应了一声,转身出去,给许凉打了个电话,把原话转述给她听。   许凉一下子就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   看了一眼旁边刚刚为此解除警报,脸色轻松的吴敏川,她抿了抿嘴唇,决定去一趟华闻大厦。   她出了工作室,拦了一辆车,跟司机说了目的地。   只出了一会儿神的时间就到了。许凉下了车,深吸了一口气,才进了大堂。   去了最顶层,她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请进”   许凉推开门,看见叶轻蕴好整以暇地坐在办公桌后面,好像已经恭候已久。   “我今天来是想问问华闻广告拍摄的事情”,她开口说,语气很谦和。给人很正式的感觉。   叶轻蕴:“难道你不觉得隔着整个办公室说话,很费劲吗?”   的确,她站在门口,离他很远。   许凉这才走近了一些,“本来evelyn苏已经答应下来,为什么又要突然变卦?”   “你认真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在广告同意书上签字”,他说。   许凉觉得有些荒唐,“什么?”   “你没有听错”   “你想问什么?”   他面上一本正经,问出来的问题却很……无聊——“你是不是个女人?”   “是的”   “你爸是不是叫许若愚?”   “是的”   “你今天早上是不是一大早就出门了?”   “是的”   ……   “你是不是还爱我?”   “是的”   说完她猛然反应过来,一抬头,便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眼睛。   许凉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心里梗了一下,转身夺门而去。   叶轻蕴腿比她长,许凉还没走到电梯前,就被他从身后来拦腰抱住。   她挣扎起来,大声叫道:“你这个混蛋,放开我!”   整个华闻顶层都被这句“混蛋”给镇住了。都不约而同伸长了脖子观望,看是谁这么不要命,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等看见那人是许凉,心里想着,即使是总裁夫人,叶先生也不会由着她当中下自己面子吧?   于是大家都等着叶轻蕴大发雷霆。   可谁知道他们原本高高在上总裁就是抱住人家不放,嘴里还一直念着:“对不起,你别生气,我错了!”   许凉气血翻涌,推搡间,她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总裁办从来有条不紊,没有出现过如此兵荒马乱的情况。   叶轻蕴仓皇地抱着许凉下楼,一边大叫着她的名字。   他忽然觉得自己长这么高大是没有用处的,看见她就这样倒在自己面前,他竟然怕得力气都被抽空了。   怀里的人像沉入了一个很深的梦境,如何颠簸,呼唤,对她都毫无作用。   许凉的意思沉进一片黑暗当中。当她醒过来,也是一片黑暗。   所以她感到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一扭头,发现有个身影雕像一样坐在那儿,好像在发呆。一动不动,连自己醒了也没发现。   她抬了一下自己正在打点滴的那只手,黑影一动,忽地活过来一样,关切问道:“你醒了?”   许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问道:“我刚刚怎么了?”   她隔着黑暗也能看见,面前这个睿智无比的人脸上带着傻笑。狂喜使他脸上的表情微微发亮。   叶轻蕴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隔着被子贴到她肚皮的位置,激动得话都说不完整,“宝宝,你肚子里”   许凉不敢置信地缩手,捂住自己微微发抖的嘴唇。   他还在那里说:“阿凉,我好高兴,好高兴好高兴”,叶轻蕴除了重复那三个字,没有别的词汇了。   许凉心里跳得很急,为人母的喜悦激荡在她内心。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   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了情绪问道:“孩子多大了,我刚刚晕倒是不是孩子有什么事?”,她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叶轻蕴赶忙安抚道:“它大概有三周半大,前三个月都比较危险,所以我们要静养”   他把“你”说成了“我们”,倒像他和许凉一起怀孕似的。   她被叶轻蕴笨拙的样子逗得发笑,可一想到孩子是他对自己施暴那天得来的,又满心复杂。   见许凉沉默下来,叶轻蕴赔着小心,拉住她的手说:“那次……是我不好。我们结婚四年了,可你没一次记得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再加上你因为宁嘉谦醒过来,连招呼都没一声就冒雨去看他。我嫉妒地发疯,才会做出那么混蛋的事。我本想着,一辈子那么长,慢慢补偿,你总会原谅我。但现在我们有了孩子,你真忍心给它一个父母不和的家庭么?”   许凉没说话,手放到了他伏到自己肚子旁边的头发上。   她不愿意再想其他,其实自己心里,也好高兴好高兴。   ------题外话------   看到大家的留言,我也在不断反思自己。可能是自己第一次写这么长篇幅的网文,所以不知道大家目前对剧情和人物的喜好是怎样的。写虐是因为我就是看虐文过来的(暴露年龄了)所以也想写这么一篇,但大家的接受度都不怎么高的样子,那么我会尽早送上一个HAPPYENDING,后面那个反转的剧情,本来我很想写,但不管是因为自己答辩的原因,还是大家的接受程度,我想先搁浅下来吧。说实话,看见大家的评论,我产生了自我怀疑,可能是自己还有不足吧,但绝没有什么拖剧情的想法,每天写这么多字,就是想早日完结,然后全身心投入论文当中去。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祝看文愉快!   最后向大家强烈推荐基友龙小女的好文——《名门盛宠首席编剧》,好文不容错过 ☆、281.官邸养胎   “你去接待一下,我已经叫人把我的办公用品搬到你们公司。”   “楚总,刚刚”   “我们上到。”楚总眉角一跳。   “楚总,刚刚明明对着新来的导演流口水了。”继续告密。   “帮我看着她!我马上就到。”   “楚总,刚刚明明又招了一个帅到叼炸天的助理了。”许小花躲在角落告密。   顶着最高档次的工资,我日常的工作却是狗仔。   我是许小花,许湘明的高级助理,不过工资是楚枭给我开的。   楚枭:“”   许湘明:“我能说我失忆忘掉了吗?”   楚枭:“许湘明,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宝宝是我的亲生孩子,你知不知道我在心里诅咒了,宝宝的爸爸多少次吗?”   感谢香香,么么扎   作者:龙小女   书名:名门盛宠首席编剧   来吧,推荐咱们可爱的龙龙的好文:   ------题外话------   邢二笑容僵在嘴角:“……”,果然不能高兴得太早。   叶轻蕴淡淡地瞥邢二一眼,“那又怎么样,你儿子闺女的老爸还得叫我一声表哥呢”   邢二赶紧按住她不让动,也咧嘴直笑:“你们俩的宝宝得叫我儿子闺女表哥表姐”   盛霜在一边高兴得手舞足蹈,“哇哈哈,这下有人和我作伴了”   叶轻蕴看她老人家都快找不着方向的样子,赶紧扶住她说:“您老注意身体啊,爷爷他老人家在天上看着呢,肯定比你我知道得早”   老太太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好一会儿才说:“对,对,这事儿得跟他爷爷说一声,他要知道了,肯定高兴”   许凉脸上不禁红了,笑着说是。   老太太激动地掩住嘴唇,简直都快落泪的样子,她拉住许凉的双手,“真的……有了?”   大家都惊讶地看看他,再看看许凉,被这个突然而至的消息弄得回不过神来。   叶轻蕴笑吟吟地看了一眼许凉,“这儿可是孕妇安胎的好去处”   老太太错愕道:“怎么这样突然?”   叶轻蕴接着说:“我们恐怕要在家里住一阵子了”   除了许凉,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他。   叶轻蕴迎上去,扶住老人家的手臂,说:“今天来就是和盛霜他们抢地盘的”   老太太老远就听到凉亭里吵吵嚷嚷,她手里拿着一把画着翠松白鹤的团扇,走近了笑道:“每次家里人一整齐,就热闹得让人欢喜”   盛霜都快哭了,十个号?她宁愿不嫁了。   他先是蹲下来,抚着盛霜的大肚子,跟孩子完成了“每日聊天”。接着气势汹汹地回头瞪叶轻蕴道:“不许欺负我媳妇儿,她再加十个号我也娶!”   这时候邢二从半路杀出来,一看那全身的商务西装,就知道刚从外面回来。   叶轻蕴放下筷子,说:“吃吧,生完孩子你的婚纱得再加两个号”   她正要顶嘴,刚启唇,嘴巴就被一块三合酥堵住了。   叶轻蕴幽幽地说,“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孕妇”   盛霜满脸不愤地说:“你们太过分了,竟然欺负孕妇,胜之不武!”   叶轻蕴将她面前的各色点心端开,问许凉看见这些有没有胃口,她摇了摇头,他这才把东西给盛霜还回去。   盛霜最近一个人顶三个人的胃,一边吃着龙须酥,一边老神在在地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一会儿微娘便出来了。她正在给盛霜肚子里的孩子做小鞋子,小帽子,小肚兜,一边捻着袖口上的线头,一边笑道:“这不早不晚的时候过来,还真少见”   先出来的是家里的佣人,见果然叶轻蕴揽着许凉走近,赶忙进去禀报。   第一个发现他们的是在亭子里乘凉的盛霜。她腆着肚子,往屋子里喊,“大少爷和少夫人回来了”   等下了车,进了宅子大门,叶家才知道他们回来了。   许凉孕中多眠,小睡一会儿之后,便到了地方。   所以叶轻蕴不得不防止他们把手伸到许凉这儿来。把她送到官邸去,他才能腾出手来跟他们周旋。   更何况其中还有不可一世的颜艺珠的手笔。   他怕叶轻蕴出手从中作梗,便会想着引开对方的注意力。   毕竟那是霍家打下来的一片基业。   没有把消息公布出来,恐怕还是想保留在华闻的地位一天是一天。   霍济舟那边已经有了动作,他对东旺那块地势在必得,现在已经开始暗中转让在华闻的部分股权。   说得轻松,但真正原因是最近并不太平。   一心二用听她这样说,他嘴上答道:“有人跟着我才安心。官邸密不透风,还有那么多警卫员守着,自然是铜墙铁壁。但在外面就得小心一些”   叶轻蕴坐在车子里,正想着在孩子出生后,车库里每一辆都要装上安全座椅。   许凉看他这架势就想笑,“我只是怀孕而已,何必这么惊天动地的?”   既然决定了,夫妻等许凉出院之后,就把许凉的东西带上,车子被一路被保镖互送到官邸。   许凉点头说好。   叶轻蕴温柔道:“你是孩子的妈妈喜事自然该你来公布;但如果你不好意思,我来说也一样”   许凉想想也是。忽然想到,“这件事还没跟家里人说吧”   “要真是这样的话,妇产科还开不开了?”   “不是说两个孕妇,王不见王么?”   叶轻蕴笑她孕中多思,“家里盼了这个孩子多久?如果你回去,他们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奶奶恐怕得天天把你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放心;更何况盛霜整天嫌在家无聊,你们两个孕妇正好作伴”   他考虑得不错。但是许凉仍有些担心:“本来盛霜在已经够忙了,我过去你是要忙翻天了?”   过了一会儿,叶轻蕴进来和她商量:“你怀着孩子,我们都没经验,况且我有时候去公司顾不上照料你们。我想把你送到官邸去养胎”   她手指轻轻抚摸着已经干掉的墨迹,嘴角晕开一抹满足的笑意。   许凉翻到扉页,上面用黑色签字笔画着一对夫妻中间牵了个孩子的场景。旁边则题了一句“九哥,疙瘩和宝宝”。   她手里拿着一本孕妇手册在看。可这本明显有人看过了,重点被打了符号,有些地方还被折了起来。   许凉在里面,能听见他故意压低嗓子讲电话的声音。   叶轻蕴为了陪她,没有去公司。病房外间俨然成了他的办公室。   两人又相互嘱咐了一些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便收了线。   许凉当然知道,这是导演在看菜下饭。现在华闻明显对裴意初多加宽容,那么对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第二天吴敏川打来电话,告诉许凉说广告中关于裴意初的戏份都已经完成了。而且拍摄方案中,裴的戏份是最多的。   许凉看着他无可奈何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   叶轻蕴有些沮丧地说:“算了,还是我来吧”   那样岂不是她整个人都会慢慢被孩子霸占?   “你这是心里不平衡”,她笑着说,“如果是男孩子,我来哄吧”   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小时候就没谁来哄过我,男孩子在叶家一向是挫折教育”   “为什么?”   叶轻蕴想了想,“女孩子我来哄,男孩子不用哄”   “那以后你来哄孩子?”   他笑了一下,“会讲故事是爸爸的必备功课”   许凉惊奇道:“从哪儿拿来的?”   叶轻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本《小王子》,说要念给她听。   她躺在床上,却不太睡得着,这间特殊病房门前就是一个小型花园,推开窗就有好风景。到了晚上有微小的虫鸣声,使空气里染上了一层清新。   给许凉换上干净的衣服,叶轻蕴把水端到洗手间倒掉,这才扶着她躺下去。   可能是因为他的动作太过温柔,一点也没有勾起当初那些不快的回忆。   叶轻蕴心无旁骛地替她擦拭身体,倒是许凉自己羞得不行,脸上红成一片。   她拥着被子,头发披散在肩膀上,衬得皮肤雪白。   叶轻蕴又把窗帘关好,确定万无一失,才到了许凉面前。   要真那么生分,两人之间会越来越尴尬。许凉犹豫了一会儿,让他去把门锁上,才背着他把衣服脱掉。   叶轻蕴正色道:“孕妇前三个月最不稳定,想想先前盛霜的情况……大不了我把眼睛闭上”   “不用这么小心吧?”   他愣了一下,大概感觉出她有些抗拒自己的触碰,想了想说:“你自己来,要是扯动肚子怎么办?”   许凉接过去,垂眸说:“我自己来吧”   叶轻蕴接了热水来,拧了毛巾让她擦身。   他实在太仔细了,像强迫症一样。许凉本想说没必要这样,但到底是个做妈妈的人了,当然是以孩子为重,虽然不知道这话是否可信,她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等了一会儿,许凉说自己想洗澡,叶轻蕴说:“好像孕妇不能洗太热的水,到底水温多少,我还没问清楚。今天你擦一下身体,将就一下吧”   叶轻蕴见她脸色染着淡淡的喜悦,脸上似乎有一层柔和的光芒。似乎因为怀孕,她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许凉被这精准的评语给逗笑了,她说:“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走之后,叶轻蕴对许凉评价此人:“他虽然人品有待提高,但当年在医学院也是个风云人物——嘴炮和医术并重”   何凯文头皮一麻,赶紧闪身出去。   叶轻蕴皮笑肉不笑地冲他咧了一下嘴唇。   “好好聊”的意思是,你别动用武力。   何凯文无辜一笑,“我是主治大夫嘛。亲爱的校友,我们有的是时间见面,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聊”   叶轻蕴语气凉嗖嗖,“我的老婆孩子交给你?”   何凯文扭头对许凉笑了笑说:“嫂子放心,你和孩子都没有大碍。你们两个都交给我了”   叶轻蕴冷哼道:“多谢夸奖”   何凯文这才皱着脸,说:“真是郎心似铁”   叶轻蕴一边记下,一边毫不留情地说,“你再不走我就投诉了”   何凯文看他一副撵人的表情,还想赖一赖,便说:“嫂子气血有些虚,但怀孕禁忌多,能开的药有限。食补最好,多补铁补钙,还有叶酸”   叶轻蕴不禁扶额:“旧得都快掉牙的事,你还拿出来重申。当着我老婆孩子的面,你还要设个公堂怎么着?”   “用完了人就翻脸无情,就像以前你吃了我做的回锅肉,立马就能装作不认识我”   叶轻蕴:“还不快滚”   何凯文看他脸色不愉,讪笑了一下,“怎么不忙,要不是因为嫂子在这儿,我早回家了”   叶轻蕴看他旧习又开始,便冷声道:“你一个妇产科专家不忙么?”   何凯文一向对美人没有免疫力,更何况面前这位脸色微微苍白,楚楚可怜的样子,更让人移不开眼睛。   许凉的目光来回在两人之间扫视,对于何凯文的自来熟,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冲他笑了笑。   后来叶轻蕴毕业开办贝樱,又辗转回国。何凯文直到在国内成为医院特聘妇产科专家,因为这次许凉突然晕倒,两人竟又遇上了。   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又因叶轻蕴是留学生圈子里最有名的人物,都以认识他为荣。何凯文想了想,自己这么近水楼台,大腿不抱白不抱,两人于是一直亦敌亦友地相处着。   最后为了生命安全着想,何凯文能屈能伸地忍了。   这事儿他简直有苦说不出,报警吧,先动手的是自己;不报吧,医药费还得自己报销。   在相同步骤重复了十来遍之后,何凯文怒了,直接打上门去。然后他被医院担架抬着住了两周医院。   结果往往是,女孩子自己没捞着,还被唐僧念咒似的被追问邻居的电话号码。   可无奈邻居长得实在太帅,每次自己辛辛苦苦的妹子被人家一出面就给掉了魂了。   跟叶轻蕴当邻居,何凯文怨念很大。他那时候还年少轻狂,爱带女孩子去自己的住所。   何凯文是个ABC,和叶轻蕴当时在同一个常青藤学校就读,住留学生公寓时恰好是邻居。   叶轻蕴狠狠给何凯文一记眼刀,“你那双电眼别到处发力。臭德行和读书那会儿一样,怪不得现在还没成家”   不得不说他长得挺清秀,再加上一身制服诱惑,孕妇看了心情也会好上三分。   一边说一边咧出一口白牙。   她思想开着小差,那边何凯文则一边写病历,等其他人都出去,他却留下来叙旧,对许凉打招呼说:“嫂子!”   许凉心里有些费解,妇产科医生是个男人。将来生孩子也是他在一旁指导吗?   领头的那个自我介绍说叫何凯文,听他的口音就知道,肯定外语说得比母语利索。   这时候医生来查房了,许凉奇怪都这时候了,还没下班?看后面跟着一串白大褂,也不像是值班医生。   看了一眼手机,才九点,有些早。况且刚才昏睡了一两个小时,此时并不困。   他一旦拿定主意,谁都别想改变。许凉也不想多费口舌,便住了嘴。   “你们娘儿俩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不要管我”,他轻声说。   “这里的沙发看着不大,你不习惯”   叶轻蕴立刻一本正经地说:“那怎么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   许凉这才放下心来。环顾四周,说:“今天晚上你回去睡吧”   叶轻蕴完全顾不上那个,但在她昏睡的时候,仍打电话交代给方誉。此时她问起,叶轻蕴随口就答:“你别担心这个,我已经吩咐下去了。都按你的意思去办”   她赶忙问道:“广告同意书的事,你签字没有?”   许凉忽地想起,今天去找他,是为了裴意初广告的事,这时候自己还没有回音,吴敏川一定急坏了。   其实他高兴得什么也吃不下,太激动了。他怕自己到时候喝汤都给洒出来一半。   叶轻蕴听到这声询问很高兴似的,他笑了一下,“我吃过了”   “你呢?”,许凉眼睛平和地看着他。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但看见他非常积极地将东西摆了出来,勉强吃了两口。   许凉想了想,轻轻点了一下头。他拿了保温桶来,里面装着瘦肉粥,还有几个清淡的炒菜,最底下还有一道乌凤细猴头。   她正在出神,叶轻蕴这才想起,问道:“饿了吧?”   许凉的手仍然贴在自己肚子上,很难相信有个小生命在里面萌芽,茁壮。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感情,有感动,还有无限的希望。   他只能默默地守着她,不敢轻举妄动。   自从他们结婚纪念日之后,许凉似乎变得有些怕他。叶轻蕴不知道要如何消除这种隔阂与陌生。   他的手背擦过许凉温热的皮肤,想握住她的手,又怕她生气。   叶轻蕴说:“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多住两天,我们都放心”   她抿了抿唇,问他道:“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现在它来的时候……还真是巧。   许凉一直处于神游状态,一直以来她和叶轻蕴总没有消息。看得出来,家里的长辈都暗暗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282.反正睡着了也会被笑醒   不得不说,这一章被男主女给甜到了,你们知道制造狗粮给自己吃的感受吗/(tot)/~   ------题外话------   她扬了一下嘴角,一夜无梦。   叶轻蕴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说:“你先睡吧。我不睡,反正睡着了也会从梦里面笑醒”   许凉模模糊糊地问:“还不睡吗?”   好一会儿,她都快睡着了,发现有人伸手帮自己掖被角。   许凉乖乖地闭上眼睛。   叶轻蕴苦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睡觉吧”   许凉颜如桃花,眼波潋滟,还沉浸在刚才那个甜蜜的亲吻当中,声音里拉着媚丝:“嗯?”   智商被质疑了不能忍,叶轻蕴按住她,将她吻得微喘才放开。假装恶狠狠的样子,问道:“还敢不敢了?”   这反射弧可真够长的。许凉偷笑道:“怀孕的明明是我,怎么你反倒傻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叶轻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哪有夸男人可爱的?”   他赶紧背了背明天的会议流程,试图将小腹里那团火镇压下去。   叶轻蕴被她亲得一愣,好久没有和她肌肤相亲。可她有孩子了……   许凉夸道:“叶先生,你真可爱”   过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叶轻蕴顶着微乱的头发支起身体查看,结果仰脸就迎来她突如其来的一吻。   他索性将脑袋躲到枕头底下,“你有完没完”   许凉推了推他,“不说清楚不许睡觉”   叶轻蕴脸埋进枕头里,只看得见一个清爽的后脑勺,还有发红的耳朵,不耐烦地说:“你好烦”   许凉翻了一会儿,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问道:“你每页纸上都对宝宝写,爸爸好爱妈妈是怎么回事?”   他不想被嫌弃,把本子往她怀里一塞,赶紧转身背对她躺下。   许凉撇撇嘴:“真小气”   叶轻蕴坚定地摇头,“不可以”   “我可以看看吗?”   他用手去挡,“就是类似日记的东西”   她伸长脖子去看,“这是什么?”   叶轻蕴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赶紧在自己的记录本上写:如不爱绘画,则多生。   许凉说:“那就再生一个……总有喜欢画画的吧”   不过他立刻又自我否定,“要是孩子不喜欢怎么办?”   不过这几天身边这个准爸爸很兴奋,所以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那好啊,成为一个画家也不错”   许凉满脸黑线,吃也能成为专业技能吗?   他说:“以后我就教他画画”,想了半天,不知道许凉教他什么,最后灵光一闪,“你就教他吃”   等他洗完澡,叶轻蕴靠在床头,许凉窝在他怀里,两个人在看一本儿童画册。   许凉头发滴着水出来,叶轻蕴又赶紧拿了吹风给她吹干。   他现在对自己的行为全盘监控水温多少,洗多长时间都要规定好。   等其他人都走了,许凉等叶轻蕴给自己放好水,才洗了个澡。   许凉:“……”   叶轻蕴趁其他人都只顾着笑,冲许凉用口型无声道:“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微娘和房间里的小阿姨都不禁捂嘴笑。许凉偷偷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叶轻蕴打定主意不离许凉半步,直楞楞地说:“没有不方便。分开住才不方便”   许凉想想就脸红。没多说什么。   夫妻两个有什么不便会分房睡?   微娘看他一脸防范,心下了然,说:“要是以后阿凉有什么不便,轻蕴就住这间吧”   他顿时脸色不好看了,把许凉的手握得紧紧地,一副生死不离的样子。   可没想到微娘真给叶轻蕴另准备了房间。   到了官邸规矩大,床铺都是下人铺好了,他们才进去。   许凉果真被他安慰到,也不管了。   说完他又宽心道:“他们都只守在外围,离得远,不碍什么”   叶轻蕴安慰道:“警卫员里其实都是叶家的世仆,你肚子里怀着他们的小主子,自然要万分小心。这不是紧张不紧张,而是规矩”   许凉有些不自在地说:“不用这么紧张吧?”,她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因为他们俩的缘故,后院的警卫员的数量多了三倍。都真枪核弹地守在周围。   晚上许凉和叶轻蕴就到后院洗漱,准备睡下了。   盛霜气呼呼地捏了一下自己腰上的肉,怒得又多吃了一盘水果。   叶轻蕴斜睨她一眼,“还挺有自知之明”   盛霜:“哪有夸女孩子不挑食的?不挑食的最后都成了大胖砸!”   叶轻蕴懒懒地说:“没有,夸你不挑食”   只两个字,邢二和三姑妈叶礼楣一起气势汹汹地看过来。   盛霜顿了筷子,冲他飞着眼刀:“嫌我?”   又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在吃第二碗饭,邢二夹菜都来不及的盛霜,“你哪天胃口跟人家一样好,我就安心了”   叶轻蕴在一旁不吃饭,只顾着瞧她,最后笑了:“得,没想到你现在怀了孩子,口味还挺雨露均沾”   坐下来吃饭,好像对什么都没有特别喜好。连平常爱吃的红烧肉也跟其他菜差不多。   她是怀孕初期,一切都还还不太显,只是对气味敏感一些。   只是口味还得合她自己心意,否则怀孕了还吃不着自己喜欢的,得多闹心啊。所以单子给许凉,让她添一些自己爱吃的。   本来人是为盛霜请的,现在两个孕妇一起用,正好。   为这,还特意请了三位营养师,一起拿主意。   微娘给许凉列了一张单子,说上面的菜谱都是给她和孩子补营养的。   两个人回到官邸,已经是晚饭时间。   许若愚看了一眼叶轻蕴和许凉交握在一起的手。心想如果他们生的是个女儿,那么这个孩子一定会比她的母亲幸福。   因为作为一个父亲,从来没让她体会过家庭幸福的滋味。   现在看到她由衷地幸福,自己的负罪感却仍没有减轻。   永远记得她含着眼泪,对婚姻带着忐忑,不安,还有对以前感情的割舍。   许若愚笑里却含着一份酸楚。不知不觉女儿都有孩子了,当年她结婚,被轻蕴拉着手从家里出去的时候,自己便躲在窗帘后面看。   说完在座的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搓了搓手,忽地笑起来:“不能钓鱼有什么关系,将来让我的外曾孙陪我去”   许家父子对视一眼,高兴得有些左立不安。许叔岩先“哎呀”了一声,后续就梗在喉咙里了。   叶轻蕴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您要当外曾祖父了”   许叔岩不解:“嗯?”   想到这儿,他面上笑得更谦和,“下棋可以,但钓鱼估计有点儿悬”   其中缘由没没弄个明白,他就先把孙女的时间给预定了。叶轻蕴心道你老人家真够狡猾的。   许叔岩首先很高兴,“那可好,阿凉没事可以和我一起去钓鱼,最近雨多,在家里下棋也行”   叶轻蕴扶着许凉坐下来,对着两位长辈笑道:“我和阿凉搬到官邸来住了”   “阿凉和轻蕴今天回来得倒早”,许若愚很少像这样主动起话茬儿。语气里也带着以前不常有的柔和。   她眼睛一扫,发现客厅里比上次自己来时多了几只花瓶。里面插着鲜艳欲滴的花朵,很不像是只有两个男人居住的家。   许凉觉得新奇,又打量了父亲一眼。   许若愚穿着一身休闲装,头发染黑了一些,看起来比以前精神了很多。一走近,许凉还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很有一重成熟男人的魅力。   听下人说许凉夫妻回来了,他们赶紧迎了出来。   一个在书房,一个在自己的手工坊里。   到了许家,竟然真是赶巧,许若愚和许叔岩父子两个都在。   只一个淡淡的眼神,就让人头皮发麻。小阿姨连头都不敢抬,讷讷地应是。   离开之前,看邢二换衣服还没从楼上下来,便给守着盛霜的小阿姨紧弦道:“看好家里的小姑奶奶”   便牵着许凉要走。   这话从孕妇口里说出来,倒还真有几分可信。叶轻蕴想深问吧,又张不开这个嘴。便扭头对许凉说:“时间不早了,大概爷爷和爸都回来了,我们去隔壁吧”   盛霜颇像先知一样地哼了一声,“你现在大放厥词,等阿凉到了我这个月份,你就知道厉害了”   叶轻蕴看她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轻飘飘地说:“瞧你那副馋样儿,谁跟你一个战壕谁被抢口粮。你还是乖乖跟邢二呆一块儿吧,看你三个人的胃能不能把他吃穷”   吃和看的空隙,她还挤出精神看许凉笑话,“你马上就要跟我一样成为玻璃型大肚婆了,战友啊”   盛霜已经习惯了他们对待孕妇大惊小怪的样子,一边坐在凉亭里吃点心,一边看着下人们来来往往地忙活。   因为许凉成了孕妇,所以一切东西都要准备着。家里变得热闹起来。   叶轻蕴将许凉抱在怀里,却又不敢用力气,那样子,真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   看来上天还是眷顾自己的,现在有了孩子,还有她的原谅。   为了不招她心烦,他再想回家也只是随便从自己产业里挑了一座离家最近的别墅住下来。有时候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夜里,想到她横眉冷对的样子,更严重一些,或许还会和他提说离婚这件事,他心里痛得整夜失眠。   他很感激许凉能这么快就忘记那些伤痛。本来叶轻蕴已经做好了用一辈子去争取她原谅的打算。   叶轻蕴笑得异常满足,也学着她的模样,轻轻回吻了她一下。   许凉没说话,微偏了一下头,嘴唇在他脸上印了一下。   现在他愿意说出来让她知道,哪怕听起来不那么有面子,哪怕爱多了总显得弱势。   不管他在别人面前多不可一世,耀眼显赫,在她面前,永远保留着脆弱的一面。以前他把“爱”这个字当成一种最隐秘的心事,瞒得死死的。   叶轻蕴一点也不为自己辩驳,“不是的,伤害了就是伤害。以爱为名也不行。后来我回家,你看见我就想躲。我真怕你躲我一辈子。哪怕这次你说我是靠着孩子上位,博得你原谅也没什么。我好像本来就是那种为了爱你而不择手段的人”,他把下颌搁在许凉肩膀上说,“我爱你,我害怕你不要我了”   所以以前在美国会喝酒喝到胃都快废了;才会染上药瘾;才会躲在密室里,偷偷画她的裸体。   许凉反而搂住他的脖子,摸了摸他黑亮的发丝,“没事了,我知道只是你体内有另一个你,爱我爱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家暴”这两个字太刺心了,叶轻蕴额头抵在她肩膀上:“事后我悔得要命杀自己的心都有了。要不你打我一顿,往死里打,我们就扯平了”   “那你再对我家暴怎么办?”   叶轻蕴眼眶有点红,“那你宽宏大量,请忍我一辈子吧”   她叹了一声气,似真似假地说:“要不是有了这个孩子,以我的性子,说不定过个十年八年才会慢慢淡忘。可现在它来了,听说孕期生气生出来的孩子会不好看。我想想,为了下一代的颜值,我勉强忍忍吧”   他凝视她好一会儿,眼睛里浮起了欣喜和感动,默默握住许凉的手,问道:“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许凉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脸颊,“没关系,你还有我啊”   叶轻蕴在一旁笑:“我妈是有了孙子忘了儿子”   许凉带着笑意冲叶轻蕴点了点头,表示大功告成。跟聂缇又说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聂缇听了她的打算,顿了顿说:“这样也好。让他鞍前马后照顾着,瞧瞧她媳妇儿为了生孩子有多辛苦”   看叶轻蕴一直在旁边对自己示意,许凉想起来说:“妈妈,家里现在有盛霜,我再住住宅就太挤了。后院环境清幽,也凉快。我和九哥商量了,就搬到那儿去住。可后院到了晚上太安静了,我一个人住就有些害怕”   看婆婆情绪如此澎湃,许凉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很少看见母亲有这样欣喜若狂的样子。   还没等许凉说,她又想起说:“你们父亲在外地视察,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呢。我现在打给他,他听见自己要做爷爷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高兴呢!”   聂缇听见她的声音,激动得不得了,赶紧应了一声,把她现在的情况问了个遍,又一再嘱咐她要好好休息。结语是:“现在你可是两票对一票,要是轻蕴欺负你,我凌晨坐飞机也要赶回家给你做主”   许凉无奈,简直觉得他升级当了爸爸之后,智商急转直下。接过电话,笑道:“妈妈”   叶轻蕴把手机递给她,气呼呼地说:“你跟妈说,你不要跟我分房睡”   许凉看他打个电话,一开始都还好好,现在却急赤白脸地跟母亲争执起来,便眨着看他。   叶轻蕴坚决抵制这种离间夫妻感情的行为。   要是她习惯一个人睡,以后会孩子生下来,不照样没他的份儿!   分着分着就生分了怎么办?   他执拗起来十分孩子气,急得脸色发红,嘴里还是那句,“不行”,他可不要和阿凉分房睡。   聂缇嗔道:“瞧你这急样儿,更不能让你跟阿凉住在一块儿。分房也是要看日子的,让老太太帮着瞧瞧”   叶轻蕴脸上的喜色顿时僵了一半,想也不想就说:“不行”   聂缇赶紧嘱咐道:“你以前糊涂,现在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阿凉现在双身子,你们搬到官邸去最好,有老太太和微娘看着,我也能放心了。只是你不许胡来,夫妻两个最好分房睡”   叶轻蕴连忙笑着告罪:“是我太高兴了,做梦都要笑醒,脑子稀里糊涂的”   叶轻蕴亲自打电话给在北京的父母,母亲聂缇简直都有晕过去的冲动,高兴得哽咽起来:“你们可真是,前几天查出来了,现在才告诉我。我这高兴日子白白短了几天”   许凉怀孕的消息在叶家上下一传开,家里立即有了喜气洋洋的氛围。下人们还因此得了喜钱,讨到了吉利。   官邸的特级保护动物从盛霜一个上升到了两个。 ☆、283.布局   许凉最近经历了很多事情,现在怀了孩子,像接受了洗礼,脸上的表情平和很多,对谁都带着一份柔和的笑意。   盛霜好不容易有人陪,每天都兴高采烈地要和许凉说话,面前当然少不了各色甜点。   她口味变化有些大,前段时间还喜欢辣,这段时间就转甜了。   许凉看着她不停往嘴里塞东西,简直不知该作何感想。后来营养师来了,说要少吃多餐,收缴一切零食,盛霜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口粮一步步离自己越来越远。   今天邢二回来得有些早,许凉不想打扰夫妻两个说话,身后跟着一串照顾自己的小阿姨,回了前院客厅。   微娘正在屋内分线,许凉坐到她身边帮着一起。   “哎,你可别劳动,这不是你该做的”,微娘出声阻止。   许凉笑了笑,“没事的,全身闲得慌,再不动动,都要生锈了。坐着也不累,您不用管我”   微娘扫了一眼屋外,看邢二正蹲在盛霜面前,耳朵贴在她肚子上听胎动,便说:“这几天轻蕴也忙,经常大半夜的才回来,你一个人在屋子里,不碍事吧?”   许凉摇了摇头:“没关系,这里是比别墅远一些,他应酬又多。我这几天睡眠好,没怎么受影响”   看她这样善解人意,微娘笑容更加慈祥,“这样最好不过。可绕是这样奔波,他再晚也要守着你,顾家着呢”   许凉没有说话,笑了一下。   叶轻蕴最近的确忙,童湘那边不太平,听说颜艺珠要帮着捞她。他正要叫陈修来一趟,人就推门进来了。   “怎么样了?”,叶轻蕴问。   陈修沉稳道:“大概许家和潘家都打过招呼,童湘出来的几率很小”   叶轻蕴抿了一下嘴唇,“既然她们姐妹情深,不如成全,帮她们一把”   陈修不解地看过去。   叶轻蕴没多解释,只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话,“让林雪禅出来活动活动,在地狱憋太久,也该出来见见光了”   陈修大概知道他的意思,没有多说,应是出了叶轻蕴的办公室。   房间里面一静,叶轻蕴的脸在光影间显得棱角分明。他思忖了一会儿,拨通内线,对方誉说:“你过来一趟”   方誉来得很快,站在红木办公桌前,等着吩咐。   叶轻蕴忽地开口说:“把我的理财顾问找来,我要清算资产”   方誉讶然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每年他的理财顾问都会把资产做年终结算,全盘清点倒是很少。   毕竟他的身家摆在那里,如果有大的举动,都会被外界重点关注。   但总裁的想法一向高深莫测,方誉虽然很不知他在下哪盘棋,但还是出去给那位世界满天飞的资产顾问打电话。   叶轻蕴和霍济舟同时有了大动作,一个在清理自己的资产,似乎蓄势待发,其中云里雾里,难道屹立商场不倒的叶轻蕴也出现麻烦了?   还有就是霍济舟,有传闻说他在联系华闻内部的大股东,要转让自己手里的股份。   华闻两大巨头都闻风而动,那其中的风云诡谲就显得极其微妙了。   近期外界对华闻的风评都持观望状态。都在盯着叶轻蕴的一举一动,颇有些风声鹤唳的意思,一旦连他也不看好华闻,那其他人也就更不敢淌华闻的浑水。   于是本来要吃进霍济舟股份的颜氏一下子就消停了。   颜艺珠大力主张增加华闻持股,就是因为华闻现在从颜氏订单少了一半,公司的业绩眼见着持续下滑。   为了保持原有的行业影响力,只有在华闻有更大权利,话语权和叶轻蕴不相上下,才能渡过眼前的难关。   可华闻的股票近期都在飘绿,颜氏高层对股份的认购一下子就缓了脚步。   那群贪生怕死的老东西,胆子都被叶轻蕴三个字给吓破了。现在情形还没坏到终止方案的地步,竟只开了个董事会就把她的提议给否决了。   她得到的答案还是那句话,就是等,等形势清晰了再说。毕竟霍济舟手里的股份不是小数目。   可颜艺珠深知,他们可以等到棺材里去,可霍济舟却没没时间了。现在东旺那块地他已经拿下来了,如果手里没有那么资金,就会被视作违约,他将面临几十亿的违约赔偿。   在这种情况下,霍济舟简直是个已经红了眼的赌徒。现在谁能给他钱,谁就是他的救星。   颜艺珠并不想当他的救世主,只想在浑水里给颜氏求得一线生机。   叶轻蕴清算资产?   恐怕他就是不想让她和霍济舟如意吧!   颜艺珠想到这儿不禁咬牙,那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他深知自己在所有人心里有着怎样的影响力,现在他一个平凡的小动作,就能深入影响颜氏高层的决策。   她抱着手臂眯了眯眼睛,既然这样那就只好引开他的注意力了。   这世上能让叶轻蕴分心的,大概只有那么一个人了。   晚上叶轻蕴照例会得很迟,面积广阔的官邸静静沉睡在大院当中,其中被淡淡的光辉点缀,很有家的感觉。   他没有惊动前院的人,直接回了后院。   卧房里的等还点着,从玻璃窗内铺展到走廊上,与黑夜划分出明显的界限。   在旁边的厢房里洗漱完毕,他穿着睡衣,换了软底拖鞋,轻手轻脚进了门。   关门转身,却发现许凉靠在床头睡着了,手边放着一本翻开的书。   他走过去,将书折好,放到床头柜上。掀被上去。   许凉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抱住自己,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她嘟囔了一句,“回来了?”   叶轻蕴懊恼自己以前抱她成了习惯,现在她坏了孩子,不能这样不规矩。于是悻悻缩了手,只“嗯”了一声。   许凉很想跟他说句话,但瞌睡实在太厉害,张了张嘴,还没想起自己要说什么,就睡着了。   第二天她醒的时候,发现叶轻蕴睡在一旁的软塌上。他个子高,脚都抵在墙上了。大概那上面睡得不太舒服,眉头轻轻拢成阴影。   许凉将他身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他眉头一动,睁开眼睛。   叶轻蕴头发微微凌乱,眼神被早晨的露水洗过一样,看着干净清澈。   他拉住许凉的手笑了一下,柔声道:“醒了?”   许凉问他:“怎么在这儿睡了,那么大的龙凤床,再加两个人也睡得下”   叶轻蕴不满道:“我们俩的床上还能加谁啊?”   看他瞬间吃醋的样子,许凉樱唇微抿,“孩子啊,孩子和我们一起多热闹”   他想了想那种情景,不禁道:“孩子也不行,多打扰夫妻生活”   许凉无语地看着他。   后院有专门的厨房,早饭就由专门的营养师做好端到厢房去吃。   叶轻蕴本来是挑剔的人,科目每天早上都陪着许凉吃孕妇餐。牛奶燕麦,或者一些蔬菜饼,他吃得津津有味,连带着许凉的胃口也好了三分。   他刚在梨花圆木桌前坐下,闷哼了一声,原来是昨晚睡的被褥太硬,腰都给睡僵了。   许凉接了小阿姨递过来的燕麦粥,先放到了他手边。接着瞪了叶轻蕴一眼,“活该,真觉得自己还是十七八的小伙子”   叶轻蕴脸上带着笑意,“我要真是十七八的人,跟你结婚就是犯法。到时候你肚子里的孩子就该是黑户了”   许凉抚了抚肚子,装摸做样地叹气,“这孩子真可怜”   “它可怜什么,妈妈那么疼它”,叶轻蕴这话说得有些幽怨。   许凉好笑地看着他,“你不是吧,连孩子的都吃?”   叶轻蕴还真自我审视了一番,专注地看着她:“将来你爱我多一些,还是爱孩子?”   “我听着这话,好像跟你和孩子同时掉进水里,救你还是救孩子有异曲同工之妙啊?”,许凉偏头问道。   叶轻蕴急着让她回答,点头道:“算是吧”   许凉喝了一口粥,慢悠悠地说:“你们俩掉进水里之前,教会他游泳不就行了?”   叶轻蕴郁闷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圆滑”   瞧着他幽怨的眼神,旁边的小阿姨想笑又不敢笑。   许凉:“因为我也不知道啊”   叶轻蕴会这样问,是因为他自己变得有些不自信。她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才同自己将前怨一笔勾销。可见孩子对她有多重要。   哎,好像自己在她心里的排名又要往后退了。   两人谈笑着吃了早饭,叶轻蕴又要风风火火地赶回公司。   许凉接到姜奕的电话时,是这天吃完晚饭。   “嘉谦在前天已经彻底醒过来了”,姜奕的声音里带着喜悦。   许凉真心实意为宁嘉谦感到高兴,忽然觉得所有人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听见姜奕略带哽咽的声音,许凉心里一片入定般的宁静。但每一种情绪在心里都历久弥新。   这或许就是肚子里的小生命带给自己的力量。   “你会来看看他吗?他很平静,谈笑风生地说起你,就像一位老朋友”,姜奕提说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怕触到某根敏感神经。   但事实上,许凉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内心无比坦然地说:“好啊,我们或多或少都变了,一个在我们之间的冻龄男人当然引人好奇”   姜奕哈哈笑道:“对,他的确看着像二十出头的样子。还是当年大学时候的名草”   许凉在电话这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去医院她不是独自出的门,后面跟着一车警卫员。寸步不离是叶轻蕴的指令,他们便乖乖听话,不管许凉怎么解释也不肯松动一分一毫。   她无可奈何,只能声势浩大地出门。出门前,盛霜还在旁边笑她,这样子简直像皇后娘娘摆架出宫。   许凉尽量忽略心里的不自在,或许这样会让大家都放心一些。那她就不能破坏这份好意。   到了地方,下了车,身旁一个手脚利落的小阿姨,身后是一群便衣保镖。她让他们的表情尽量亲民一点,别吓着别人;可高大的男子们刚脸上肌肉松弛一点,眼睛扫过陌生人,脸上又立刻板了起来。   许凉满脸黑线地去了住院部的重症科室,这才知道宁嘉谦已经转到普通病房。   外面的光线灌进房间里,却没有宁嘉谦脸上的笑容明亮。   他靠在床头,笑意饱满,周围是一些朋友,正在说话。   可宁嘉谦还是一眼就看见许凉了。   她穿着一身米色的套装,表情很平和,白皙得如同细瓷一样的肌肤,在门口有淡淡的光芒。   宁嘉柔也注意到了许凉,笑着对她招了招手,说:“阿凉姐姐,你进来啊”   现在哥哥醒了过来,宁嘉谦的人生就一片晴朗。她看谁都觉得和蔼可亲。   许凉一进去,其他人自动给她让出一个床边的位置。她没有客套,坐在离宁嘉谦不远的地方。   “嘿,你结婚之后看起来更成熟了”,宁嘉谦笑着说,并主动提起这件事。   前尘往事,都置之一笑。他眼睛干净得好像初生的婴儿。   这样一份常人难以企及的豁达,许凉深深感激。   因为知道他把每一天都当重生,不会执着以前。   他本身就是宽容的化名,没有牵绊得放过所有人。   包括他自己。   许凉打量着他的气色说,“是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还二十出头,出去混个小鲜肉来当也不成问题”   宁嘉谦迷茫地眨眨眼睛,“什么是小鲜肉?”   ------题外话------   更新啦,有点晚,实在抱歉 ☆、284.与歹人擦肩而过   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是宁嘉谦看起来像个求知欲很强的孩子。   周围的人一愣,想起他与世隔绝的三年,都不禁笑了起来。   宁嘉柔在他苏醒前只会冷笑,皮笑肉不笑这两种,现在变得像只快乐的精灵,笑点很低,笑得直不起身来。   许凉扬着嘴唇,对他说:“小鲜肉就是没隔夜的肉”   宁嘉谦想了想说,“那我还真挺新鲜的”   他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说话看起来挺费劲的样子。探视时间一到,其他人都离开。   许凉也要站起身,却被宁嘉柔拉住。她低声说:“可以陪他说说话吗?”   想了想,又重新坐下来。她拿了旁边的一只苹果来削。   宁嘉谦静静看她手上掌着水果刀,一圈圈的果肉露了出来,可她削葱般的手指比果肉还白皙柔嫩的样子。   苹果皮被削断了,她仍然如以前那样,懊恼地抿起嘴唇,像弄坏了一件新得的玩具。   所以以前水果皮都是他帮她削的。   现在想起以前,如同一件件身外事。   许凉把水果切成块,用牙签扎了,送到他唇边说:“要吃吗?”   他自己接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许凉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客气干嘛?”   “不仅是这个,还有我昏迷的时候,你照顾我”,他语气里满是感激。   但就是这样的谦厚,更显出距离来。   许凉拿不准他是无意还是刻意,于是说:“这些事情相比你醒过来,都是九年一毛”   宁嘉谦垂着眼睛,还未完全恢复血色的脸颊被睫毛的阴影衬得有些透明,“不仅是你,我要感谢很多人。池教授,姜奕夫妻,还有卫晓枫……”   这是不想让她多心吗?   许凉觉得置身他众多亲友中的一员,很自在。看了一眼时间,不想打扰他睡觉,便道:“你要休息了吗?”   宁嘉谦漆黑水亮的眼眸看着她,点了点头,“现在有些累了。不过……你能不能等我睡着了再走。嘉柔不许我一个人睡过去,怕我睡着了就像以前醒不过来”,他说话很轻,果真在说梦话一样。   许凉心里忽地一跳,觉得他不是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而仅仅是一缕风,随时要飘离而去。   她不知不觉就点了一下头,“好”。   宁嘉谦对她感激一笑,闭上眼睛。   许凉不知道他到底睡没睡着,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坐在椅子上实在犯困,后来不知不觉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等她一下子清醒,看了一眼手机,还好这个盹儿只打了半个小时。她揉了揉眼睛,扫到床上的宁嘉谦呼吸均匀,看来是睡着了。   正要站起身来,却看见旁边的柜子上有个削好的苹果,只是表面红亮的苹果皮一圈圈的包裹起来,中间一丝未断。   她笑了笑,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出了病房。许凉没有先急着回去,她先到了池明宇的办公室。   池明宇不在,说是去手术了。许凉本来就是临时过来,也并不失望。只好又折返回去,想跟姜奕她们说一声再走。   可病房外面一个人也没没有,她正准备推门进去,就有一个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从里面出来。   他微微含着胸,垂着眼睛,冲许凉颔了颔首,脚步匆匆地往电梯方向走去。   许凉进去之后才发现不对劲,因为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也就是说,刚才只有宁嘉谦和那个医生在……   她沉着一颗心,赶忙过去推了推宁嘉谦,刚开始他没什么反应,后来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许凉:“你还在吗?”   许凉嘴唇微白,勒令自己笑得尽量自然些,“我本想去找找明宇,问问你的情况。折回来见姜奕她们都不在,等她们一回来,我跟她们说一声再走”   看着这双与世无争的眼睛,真正的纯净清澈,到底是谁要害他呢?   许凉惊疑不定间,门一响,宁嘉柔进门来了,看见她也是问:“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呢”   没有多说其他的,许凉只问:“姜奕呢?”   “哦,去送我哥的朋友了。我刚刚被叫去拿哥哥的检查资料”   看她气喘吁吁,额角带汗的样子,像是跑回来的。   许凉点了点头,对宁嘉谦说:“你好好修养,改天我再来看你”   宁嘉谦却说:“医院的味道不太好闻,能少来就少来吧”   他还记得许凉不喜欢这股消毒水的味道。   许凉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冲宁嘉柔颔了一下首,抬脚往病房外走去。   可她并没有急着离开医院,对走廊上的便衣警卫说:“去查查医院的监控,刚刚从这里出去的那个医生的来龙去脉,我要知道”   她语气虽轻,却带着笃定和不容辩驳。   其中两个警卫员对视一眼,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开。   许凉又去了一次医生办公室,池明宇刚好动手术回来。   见她进来之后先把门给关上,池明宇嘴唇刚要动,许凉就先开口说:“祈安医院不安全”   看她表情凝重,池明宇也免了寒暄,正色道:“什么意思?”   “刚刚我正要进去,就有个医生出来,戴着一个白色口罩。连个病历也没拿,看起来鬼鬼祟祟。几年前嘉谦的车祸就是有人要取他性命,现在竟然还不死心”,许凉说到气愤处,呼吸不太稳。   想着自己怀孕,她又渐渐平息下来。   池明宇站起身来,“我现在去确认有没有医生去查房,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许凉点头说好,这样做万无一失,最好不过。   池明宇匆匆出去,过了十几分钟拧着眉头回来。   许凉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妙。   果然,池明宇开口说:“刚刚没有查房记录,看来真是外面进来的人”   “我已经让人去查监控”,许凉说,“这事儿我当着宁嘉柔的面一点都不敢透露,她已经神经敏感,我怕她不理智。这件事我会交代给姜奕,或者请专人保护更好一些”   池明宇同宁嘉谦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觉得对方和善宽厚,温润有礼。都说他人缘好,到底谁要害他?   自己累死累活在手术台上救回来的人,又要把他送到阎王爷面前去?   池明宇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一句粗。   想了想,他说:“这样,把宁嘉谦转到特护病房去。刚有个军区首长从特密区出院,我安排他住进去”   这样虽然不能完全避免危险,但比现在要安全很多。   有池明宇看着,情形就会好很多。   许凉略安了心,嘘了一口气道:“还好有你,否则他处境堪忧”   池明宇抬眼看许凉,“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宁嘉谦的身份并不简单”   许凉心神震了一下,她还真没往这个方向去想。   她迟疑道:“可他这个人我很了解,十分诚实。几乎不会隐瞒什么”   池明宇笑她关心则乱,“如果他的身份,连自己也不知道呢?”   这句话像点开了许凉眼前的迷雾,她豁然开朗道:“你说得很对,这是一个思路”   池明宇悠然地喝了一口茶,“那么,这件事你要查下去吗?”   许凉顿住了,现在自己怀着身孕,身份也不太合适。看他老神在在的样子,便问:“你有什么建议?”   “让你先生去查,轻而易举”   忍住白他一眼的冲动,许凉道:“等于没说”   池明宇收起玩笑,说:“好啦,这件事你不要费心。既然今天有警卫陪着你一起来,大少爷自己会去查,你根本不用开口”   许凉将信将疑,“你还挺了解他”   池明宇轻描淡写地说:“心理学是我的第二博士学位。将来我拿不了手术刀,就去给富人当垃圾桶”   “那提前祝你生意兴隆”   “口头上的祝福就算了”   许凉瞪他,“那你还想怎么样?”   “以大少爷为原型,写一本恋爱偏执狂案例分析吧”,他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在找死。   许凉笑得像为他哀悼,“我已经看到了你的死期”   从池明宇办公室出来,两人分头行动。   他去给宁嘉谦登记病房,许凉则找到姜奕,把刚才的惊险事情说了一遍。   姜奕听完后,捂着狂跳的心口,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说出话来:“到底是谁这么歹毒,嫌他受的苦还不够多吗!”   许凉握住她冰凉的手说:“这件事我只告诉过你,大家都要小心。如果宁嘉柔情绪稳定,再告诉她。明宇说要帮他转个病房,那儿天天都有特护看着,到底安全一些”   看她脸色发白,许凉安抚道:“你也别太担心,风声鹤唳的,搞得自己不安生。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日子还得过下去”   姜奕对上许凉那双冷静的眼睛,全身血液流动的速度终于缓了下来。她身体渐渐回暖,坚定道:“这一次我们都不会再让嘉谦出事。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他”   许凉当然相信她,又问:“照他现在的恢复程度,多久能出院?”   “医生说要保证他生命体征稳定之后,大概要一个多月”   许凉怀孕之后习惯性地抚了抚肚子,说道:“那真是辛苦你们了”   姜奕苦笑道:“我们在这儿有什么用,竟没察觉有人打他的主意。还是你警觉”   “干嘛这么不自信。你可是当年在辩论会上叱咤风云的姜学姐。不怕,邪不胜正”,许凉坚定地说。   姜奕浑身像被她注入了力量,笑道:“你说得对,我可以跟人斗智;我们家老陆看体型可以跟人斗勇”   许凉被她逗得发笑。两个人看起来有些单薄的女人,心里却都装着一团火热的勇敢。   在医院停车场等了一会儿,去查那个可疑医生的警卫才回来。   两人脸上略微带着沮丧,说:“我们追下去已经太迟,只在垃圾桶里发现一件医生袍。他也是有备而来,全程避开监控走。最后上了一辆遮住车牌的黑色汽车。”   许凉也知道既然那人胆子这样大,就不会是一个人作案,反侦查能力很强。当时除非封锁医院,否则他一旦离开,就是大海捞针。   可当时那种情况,要封医院绝对不可能。   既然人不在,那就保留一些蛛丝马迹,她说:“医生袍上总有指纹,这个要保留下来。保不齐将来有用”   警卫也谨慎,把东西封好了,一起带走。叫许凉放心。   今天本来是带着祝愿和喜悦来探病的,可没想到静水之下还有暗流。许凉一动不动看着窗外景物飞逝,心想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阴影。   她一出门就是半天,等回去微娘确认她安然无恙,一颗心才落了地。   “幸好还带了一群人出去,否则老太太嘴里的佛经都要念不停了”,等要跨上阶梯的时候,微娘这个年纪大的,反而紧张地扶住许凉这个年轻人。   “奶奶呢?”,许凉问道。   微娘回道:“轻蕴陪着说话呢”   许凉愣了一下,“今天他回来得这么早吗?”,也没见他给自己打电话啊。   “是,今天好不容易把公事处理完,回来有一会儿了”   说话间就进了客厅,叶轻蕴正在和老太太说着什么。时不时传来两人的笑声。   看见微娘扶着许凉进来,老太太还没说话,旁边的小阿姨先把给许凉端来类似安胎茶的热饮。   许凉坐过去,叶轻蕴先在她茶杯旁试了温度,说刚刚好。   “在说什么,这样高兴?”,许凉问道。   老太太乐呵呵地道:“在讲轻蕴小时候的事呢,我就说将来你们的孩子千万别跟他一样,面上听话,私底下一肚子坏水儿”   许凉说不会,笑吟吟地看了叶轻蕴一眼,说:“不会,我教他做个表里如一的人”   叶轻蕴轻睨她一眼,“嫌弃我?要跟你一样室心眼儿,将来娶个跟你一样傻的也镇不住啊”   许凉抓住重点,“娶?”   怕她多心,他赶忙解释说,“现在的小姑娘不是都说哥哥是最好的奢侈品么?先给她配齐了”   老太太在一旁哈哈笑道,“合着阿凉现在肚子里这个就是下一个的保镖?”   这样一说,夫妻两个也忍俊不禁。   许凉在外面半天,老太太怕她累了,就让叶轻蕴陪她回后院休息。   路上叶轻蕴也跟先前微娘一样,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今天回得早,本来想带你去商场里,试试孕妇装的”,叶轻蕴拉着她的手偏不安分,手指在她掌心里轻挠。   许凉手一缩,他却不许,紧紧握住了。她怕叶轻蕴再有小动作,赶忙说话引开他的注意力,“你以前都觉得逛街是在浪费生命”   叶轻蕴想想也觉得自己观念转变挺快,“我最近正在转型,往居家男人那方面发展”   许凉才不信这种鬼话,“居家?居公司还差不多”   想起最近的早出晚归,他有些歉疚道:“在官邸闷着是挺无聊,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就能好好陪你”   “怎么陪?一起去买孕妇装?”   他笑得爽朗,“去给宝宝买玩具也可以啊”   果真是居家男人了哈?   现在时间不早不晚,许凉就到书房临了字帖。叶轻蕴在一旁办公,不一会儿,就看见他出去了。   官邸没有所谓的管家,只是被老爷子以前的侍卫官管着。   侍卫官姓梁,大家都叫一声梁伯。   许凉第一次见侍卫官,还傻里傻气地问这位“梁伯”和“梁山伯”是什么关系。   “大少爷”,梁伯的背永远挺直,眼睛直视前方,在这座宅子里神出鬼没,但每次都能及时赶到。   “把今天护送少夫人的警卫找来,我有事要问”,叶轻蕴沉静问道。   说着又到旁边的花厅去,警卫员在他乌沉沉的目光下,噤若寒蝉。   “今天少夫人去了哪里,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出现?”,他叠腿喝了一口大红袍,茶盏搁在红木雕花方桌上的声音不大不小。   为首的那个早料到有此一问,已经打好腹稿。有条不紊地将今天的事情娓娓道来。   叶轻蕴听完皱了皱眉,“刚好就那么巧?”   “好像是这样,我们排查过,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   思忖一会儿,他说:“这件事既然你们知道首尾,我就一事不烦二主,交给你们。去查一查,今天的事,和三年前宁嘉谦出车祸到底有什么联系”   警卫员一听能帮这位主儿做事,而不仅仅在这儿看家护院,打了鸡血一样,面带喜色道:“请叶先生放心”   既然别人捧了忠心来,他便激励道:“你们办事,我一向放心”   说完端茶送人,其他人都识趣地从花厅里退了出来。   人一走,面前就亮堂许多。连带叶轻蕴眼睛里也一片亮泽。   本来只是想确定她的安危,没想到今天她还真与歹人擦肩而过。   宁嘉谦的事,他本不太愿意去碰,总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但现在她事涉其中,大大小小算个证人,如果真有人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呢?   他不得不防。   ------题外话------   又到毕业季,大四狗已经快要狗带。因为要答辩还要修改论文,更新会少一点,大家见谅,么么么哒。大家五一快乐哦! ☆、285.买孕妇装   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许凉已经怀孕八周。日子过得很惬意,每天官邸的人都将她照顾得服服帖帖,饭后由许若愚或者许叔岩陪着在大院儿里绕着人工湖溜溜弯儿。   有时她会去看看宁嘉谦,他恢复得很不错,已经能够站起来了。他脸上总带着那种淡淡的温暖的笑容,给人一种看惯生死的禅意。   天气也越来越热,盛霜的肚子比她更大,连庭院也很少去。每次一散步完,都得左右人扶着,一回房间,脚还会肿。   家里有了两个孕妇之后,连冷气也很少用。常看见邢二满头大汗地给盛霜摇扇,他直说做几个铁板项目也比给盛霜当小厮容易。   这天天气倒还好,温度没有多高。盛霜坐在客厅里听着古典音乐,直接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许凉还是在摆弄一捧花瓶里的花。   “你可真有耐心?”,盛霜满心觉得无聊。扭头让小阿姨把她的小提琴拿来。   小阿姨满脸为难,这小提琴往脖子上一搁,扯到肚子怎么办?   家里那个姑爷看见表小姐出个院子也得大呼小叫,更别说拉小提琴了。   盛霜眼睛一瞪,可到底没发脾气,“这古典音乐听得,比数学课还催眠。还不如我亲自上阵,给两个宝宝陶冶情操”   她不能迁怒小阿姨,就开始骂邢二,“真跟孙悟空似的,画个圈儿就把我往里一填。关犯人也没这么严吧?不行,老娘要逛街!要扫货!要血洗商场!”   每天她都要嚎这么一嗓子,可是……然并卵。连最疼她的邢二听了之后也只是打哈哈,许些空头支票。   盛霜抱着肚子靠在沙发背上,看着这座宅子快要筑到天上去的华美藻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许凉的插花终于完成,问她:“觉得怎么样?”   盛霜没什么精神地扫了一眼,“没你好看”   “这撩妹技能,赶得上邢二了”,许凉抿唇一笑。   盛霜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支起脑袋,“他胆儿肥了,还敢去撩别人?哪只手撩的,我就把它送到医学院给实习生们当标本”   “你的胎教可真血腥”,许凉提醒她道。   盛霜赶紧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小心问了一句,“宝宝们,刚刚你们睡着了,什么都没听见,是吧?”   很不给面子的是,她的肚皮动了一下。   盛霜:“……我只是开玩笑的哦,其实爸爸还是很听话的,你们要向他学习哦”,她摸着肚子教育道。   许凉在一旁乐不可支地看着,有了这个活宝,日子哪里会无聊。   “昨天腌渍的花好了,今天拿出来恰好”,许凉说。   盛霜百无聊赖中想起她们心血来潮,说要用花瓣染手指甲。   现在化妆品几乎不让用,再说也不出门,画了也白画。于是自己折腾点儿乐子,找了花瓣碾碎,取汁液来染指甲。   要是以前,盛霜对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游戏嗤之以鼻。但现在……将就着打发时间吧。   许凉刚要站起身来,去取,胃里忽然一阵翻涌,赶紧跑到洗手间去,干呕了好一阵。   小阿姨满脸焦急地跟在身后,接着微娘也来了。   盛霜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我掐指一算,你也两个月了,打今儿起,你好好受着孩子折腾吧”   她一说完立马噤声,像被什么吓住了一样。   不一会许凉往镜子里一看,叶轻蕴浓眉微皱,带着满身清凉站在自己身后。   她吐完了感觉好受了一些,在镜子里对他笑了笑。   见他来了,其他人都识趣地出了洗手间。   叶轻蕴接了一杯温水让许凉漱口,轻拍着她的背帮忙顺气,叹气道:“我刚开始还庆幸,这孩子倒还算乖,现在看来我得意早了”   他身材高大,显得许凉更娇小一些。因为胃里不太舒服,她脸色也不太好看。   叶轻蕴怜爱地从后面抱住她,“它好不乖”。   真像是跟孩子赌气一样。   许凉手搭在横于自己胸口的手臂,轻笑说:“医生本来就说过,这时候会出现妊娠反应,你不是也在旁边听见了么?”   他理直气壮地说:“这可是我的孩子,怎么着也得比别的宝宝智商高一点吧”   许凉被他逗得哈哈笑,“他都还没成形,哪儿来的智商?”   叶轻蕴蛮不讲理地说,“我不管,不许它欺负人”   “当母亲本来就是这样的啊”   他语气有些恹恹地,“本来想给家里的孩子组个篮球队什么的,现在它一个人玩儿吧”   “孩子来了都是缘分”   “你这样辛苦,缘分来一次也尽够了”   他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话,许凉却有些走神。   自己一天天地品尝着怀孕的喜悦与艰辛,那当年母亲怀着自己的时候呢?从一开始的兴高采烈,到后面的绝望,还要处处躲避严厉的外祖母。   她大概,比自己辛苦太多了吧。   叶轻蕴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传来,闻起来很清新,把心里那股沉闷驱散了不少。   他若有若无地啄吻着许凉的耳朵,直到自己的呼吸将她小巧的耳朵染红。“在想什么?”   许凉回过神来,“今天回来得比平时要早”   “想在家里多陪陪你。这几天闷坏了吧?我陪你出去走走”,他说。   许凉想了想说:“盛霜在家呢,她月份大,肚子也大,天天喊无聊,嗓子都快吼破了。我就这样扔下她,她真挺可怜的”   “那咱们不跟她说,悄悄地出门”,他嗓音里带着诱惑,温热的呼吸洒在皮肤上微微稣痒。   许凉脖子一缩,还没说话,盛霜就把洗手间的门推开,挺着肚子质问道:“你买了俩竟然想撇开我出去逍遥快活!”   两个人贴得这样紧,在盛霜面前许凉有些不好意思,便想把叶轻蕴的手拿开。   他的手顺势从她颈上滑落到腰上,姿势看起来更加暧昧。   这时候他还一心二用,应付盛霜道:“堂堂翡城老板娘,你也可以让邢二带你出去快活啊!”   他明知最反对她出门的那个就是邢二!   盛霜腮帮被气得一鼓一鼓,“邢二宁愿挨打也不肯我出门,啊!真要被你们给气死了!”   看她一副抓狂的样子,许凉瞪了叶轻蕴一眼,过去给她顺气,“好啦,我这不适合还没答应嘛,我不去,在家陪着你”   盛霜甚是安慰,满脸感动地说:“阿凉,我要是个男人,肯定要和大少爷一决高下,把你娶回家”   叶轻蕴冷着脸,还没反击,就有一道幽幽的男声委屈道:“你都成男人了,让我怎么办啊?”   许凉噗嗤一笑,抬眼就看见邢二衣装革履,大步往这边走过来。   邢二动作比叶轻蕴还不避人,一来对盛霜就是老三样——摸摸,亲亲,抱抱。   盛霜依在他怀里,什么不甘也没有了。脸上带着小女人的娇羞微笑,让人不服不行。   叶轻蕴懒得在这儿看她们腻歪,揽着许凉就往后院去。   “换件衣服,我们出门一趟”,他把许凉带到衣帽间去,自动自发地帮她挑衣服。   许凉看他兀自忙活着,问道:“真要出去啊?”   他有些感慨地说:“自从到官邸来,我们的二人世界就是全家的世界了”   听他幽怨的语气,许凉一下子喷笑出来,顺毛道:“好,都听你的,出去逍遥快活”   叶轻蕴最后给她找了一件比较宽松的白色荷叶边雪纺长裙。   她怀孕之后穿衣不太讲究了。不像盛霜,即使穿不上,也要把大批欧洲高级定制礼服空运到官邸来。看看也觉得心里舒坦。   许凉则相反,舒服就行了,完全不挑剔。   正出神,发现叶轻蕴正在解自己身上印花棉麻衬衫的纽扣,她拢着衣服,往后退了两步。   他手顿在半空,眼睛幽深地追逐她的身影,“怎么了?”   许凉垂着眼睛,睫毛眨了眨,像小栅栏开开合合。   “我……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想帮你换衣服”,他语气有些艰涩地说,脸上有些狼狈。   气氛有些尴尬。   许凉嗫嚅着说:“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叶轻蕴声音低低地说:“好,我在卧室等你”   说完,便抬脚准备离开。   许凉看他表情有些落寞,当他经过自己身边的身边,不由自主地拉住他的衣摆。   一股欣喜顶着叶轻蕴的心,让他全身都轻飘飘地。他静静地等着下文。   许凉调开头,羞涩从她眼睛里一直晕染到脸上,她轻声说:“要不……还是你帮我换吧?”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道磁性的低笑声。   在许凉恼羞成怒的前一刻,他见好就收,将她的头发拨到一边,开始解她的纽扣。   她晒太阳的时候更少,各种补品调养,使她全身的皮肉像装着盈盈的浆汁似的,奶白奶白。   叶轻蕴很久没碰过她,怕她反感,连亲吻都很少。最近担心自己在床上不由自主就不规矩地将她锁在怀里,伤到孩子,他都睡到卧室的软塌上。   他的手触到许凉的白皙的锁骨上,就不舍得移开了。   许凉本来害羞地不敢看他。此时他停下动作,便狐疑地抬起眼睛,只见他眼神火热地盯着自己的身体,一动不动。   她赶紧拢住衣服,说:“你刚开始怎么说的,不起歪心思!”   叶轻蕴干咳一声,移开眼睛,说:“胸变大了”   许凉背过身去,不知道该换衣服还是把身上这件重新穿上。   他赶紧从后面抱住她赔罪,“阿凉,别生气”   许凉气闷地说,“你少烦”   “你比以前好看,我情不自禁”   她明信感受到他身体某处的变化,躲又躲不开,都快哭了,“你放开我!”   叶轻蕴嘴唇游移在她侧脸上,“乖,你有孩子呢,我不会碰你。以后你不愿意,我就不碰”   要不是有孩子,许凉现在就要跺脚了,“我现在就不愿意!”   他果然压抑着呼吸,嘴唇停在她脸上不动了。调整了气息,叶轻蕴缓缓放开她,闭上眼睛说:“好,这样,我闭着眼睛帮你穿,你指导我”   不一会儿,守在房外的小阿姨就听见自家少夫人的怒吼声,“叶轻蕴!你往哪儿摸!”   一直到上车,许凉都不肯理他。   叶轻蕴也不敢再去招惹,守着安全距离玩儿手机。   许凉趴在窗口看风景,不一会儿车就到了一家商场门口。   下了车,叶轻蕴牵着她的手,“我陪你逛街,还要生气吗?”   许凉哼了一声:“看你表现喽”   他清风明月地笑了一下,频频惹得身边女性看过来。   许凉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招蜂引蝶,随着他进了商场。   进去之后,叶轻蕴拉着她就往孕妇专区去。   帮她挑了好一会儿孕妇装,都不满意,不是说不舒服,就是太难看。   后来店员被他挑得一脸菜色,可还是得满脸赔笑。   毕竟是一家名牌成衣店,虽然店员都被培训得一个比一个懂事,但叶轻蕴亲自带来人来挑孕妇装,简直让人惊掉眼珠子。   许凉便看见一旁站得跟礼仪小姐似的女孩子,眼神来回在自己与叶轻蕴身上扫。   她略有些不自在地拉拉叶轻蕴的衣角,“咱们到其他地方看看吧”   叶轻蕴以为她觉得无聊,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好,我们到别的地方看看”   许凉心里翻着白眼,“照你这性子,把腿给逛断也挑不着一件”   他想想也是,便说:“还不如直接收购一家公司,专给你做孕妇装”   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赶紧给方誉打电话,说要在投资名品孕妇装。   许凉满脸黑线地嘱咐方誉一定要快。   等他挂了电话,许凉赶紧说:“我又不缺衣服穿”   叶轻蕴一点也不管她的抗议,“你天天没事儿在家自己走秀也成”   他背着两只手,了了一桩大心事一般走出店门,许凉赶上去说:“我只怀胎九个多月,你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叶轻蕴心情好,一点不和她计较,保住她说:“否则我挣那么多钱干嘛,不就是要让全天下女人都羡慕么?”   ------题外话------   五一大家都出去玩了吗?开心哦,么么哒(づ ̄3 ̄)づ╭?~ ☆、286.男妖精   叶轻蕴陪着许凉逛了半个小时,就觉得她奔波时间太长,坚持要休息。   许凉对他简直无语,每走进一家店里,他忙着挑三拣四,自己则在一旁看着他挑三拣四。哪有劳累的机会?   逛着逛着叶轻蕴就朝一边指一下,“你看,那儿也有个准妈妈,和你一样”   许凉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只见有个大肚子的素面女人从不远处经过。心里想着只是一个孕妇而已,没什么可好奇的,但就是莫名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收回目光,见他目送那个孕妇走远了。   “喂,你天天看我这个孕妇,还没看够?”,她有些吃味地说。   叶轻蕴眼睛清亮,笑得磊落,“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你怀孕之后,好像天底下的孕妇都一夜间冒出来了。我走哪儿都能看见两三个”   许凉有些担心地说,“瞧你这副紧张样子,会不会得产前抑郁症啊?”   “不会吧?”,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许凉,“邢二说他的情形和我差不多”   她失笑道:“那只能说明你们俩同病相怜,默契不错”   叶轻蕴同她十指相扣,“我有你了,还跟他那么默契干嘛?”   等逛到童装店的时候,叶轻蕴腿比许凉还软,直接走不动路了。   他拿起一对童鞋,上边带着亮片一闪一闪。   “孩子的脚,这么小吗?”,还没有他的手掌大的样子。   许凉说:“这已经是一岁孩子的鞋了,刚生下来的时候更小”   于是他笑呵呵地,一脸“好神奇”的惊讶表情。   最后从童装店里出来,叶轻蕴手里已经大包小包。许凉简直拦不住,男人败起家来,女人真的不是对手。   为了阻止他的不理智在商场当中爆发,许凉赶紧拉着她出了商场。   “你买的这些孩子都用不上,等它出生,新款又出来了。怎么买得过来?”,许凉嗔怪道。   车子里没开冷气,她怀孕温度又高,两人抱在一起就会太热。叶轻蕴则攥着她的手指不放,温文说道:“没关系,看着也高兴。等它出生,就给它买新的”   还不等许凉说他败家,他又自顾自地说:“要不再收购一家童装公司?”   许凉赶紧摇头,“理智,理智,太大题小做了。女孩子还好,要是男孩子,你不是说要粗养吗?”   叶轻蕴点了点头,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那就推迟些日子收购?”   “对,这个决定太英明了”,许凉赶紧恭维道。   叶轻蕴拉着她的手指,轻轻咬了一口:“我会乖乖听你的话”   一下车到了宅子门口,两个人下车来。司机大包小包地把东西往里面提。   这时候邢二正在给盛霜剪头发,他在自己下属头上练好了手艺,才敢给盛霜当理发师。   老远看着叶轻蕴夫妻身后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过来。邢二停下手上的活儿,等他们近了,笑呵呵地说:“还以为你们把商场搬回家了呢”   叶轻蕴想起自己一顿狂买,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声,看他卷着白色衬衣袖子,拿着剪刀,时不时用镜子在盛霜后面比划,看着很专业。   便笑道:“你不是也改行了?”   邢二在和盛霜结婚后,脾气磨得越来越耐心,笑起来的样子也比以前成熟有魅力,“她左挑剔右挑剔。不如我亲自来,反正我被她呲嗒惯了的”   盛霜小声嘟囔道:“谁挑剔了?我就是不想剪头发而已”   邢二一边打量头发长短,一边解释说:“本来孕妇体温就高,你洗头又不方便。等生完孩子,头发刚好可以做新的”   盛霜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冲着他眉开眼笑。   许凉看她三言两语就被邢二哄得服服帖帖,在一旁乐不可支地说,“你最近变得好讲道理”   盛霜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本来就是个明理的人”,接着又兴致勃勃地提议道,“你想不想也剪一剪,他手艺还不错,至少出门见人是没问题的”   邢二瞧了叶轻蕴一眼,轻笑道:“还是算了,某人立了规矩的”   盛霜这才反应过来,也是,大少爷从小就不乐意许凉剪头发。   晚上大家就在凉亭里乘凉,周围点着华灯,凉亭柱子是从欧洲古堡里选的几根,专门空运过来,只为建个亭子。   叶轻蕴和邢二在下棋,邢二自然不是对手。盛霜就在一旁不停帮他悔棋。   “哎,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叶轻蕴摇头叹道。   盛霜脸上羞红一片,但仍然理直气壮地说,“你好讨厌,在阿凉面前从来不肯输一次给她看见”,说两句她就出汗,摇着一把折扇道,“拜托,你已经够有魅力了好吗?”   躺枪的许凉无辜道,“怎么扯到我身上了?我是和平人士,不参与战争”   盛霜告状一样地说,“你和平,他就是个独裁主义者。非要在你面前完美得不得了”   叶轻蕴黑子一落,邢二全盘皆输。云淡风轻地瞥盛霜一眼,“嘴这么碎,希望将来两个孩子受得了你这个妈”   盛霜气不可遏地指着叶轻蕴对邢二道,“他侮辱我!”   邢二摸摸她的脑袋,让她认命,“不要觉得丢脸,你老公刚刚才在棋盘上被他侮辱过一次。大不了我陪你一起”   盛霜都快被她气死了,“这时候你难道不应该揭竿而起,找他决斗吗!”   邢二逗她道,“我惜命着呢,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盛霜被他忽悠得脑子不灵光了,“也是,大少爷下手最狠,手段最多,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以后谁帮我打扇啊?”   邢二哭笑不得,“原来你不是舍不得我,而是舍不得一个免费奴隶”   盛霜靠在他手臂上撒娇道:“对啊,你作用大着呢,夏天可以打扇,冬天可以暖床”   邢二爱怜地摸摸她新剪的头发,默然无语,但眼睛里柔得快滴出水来。   夫妻两个说话间,不知道叶轻蕴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已经回了后院。   他们搬进官邸后,院子里的灯全都换成新的,亮度比以前强很多。就怕许凉走夜路,磕着碰着。   “今天爸又给我打了个电话,我还以为他有什么事,结果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杂事。听妈说我们打电话回去之后,妈激动地睡不着,爸面上没什么,但每天回家就开始整理古典故事,拿这个当乐趣”,叶轻蕴说起来,也觉得好笑。   “你都快三十了,才有孩子,也不怪他们这么高兴。爸爸一向比我们想得长远,如果能像棋爷爷一样看着你,他总不至于长歪”,许凉的声音在虫鸣之间显得清新柔静。   叶轻蕴被她那句“想得长远”醍醐灌顶。整个人愣在那里。   老头子在电话里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如果是个男孩子,将来我就带他四处走走”   现在他才悟过来其中的意思,孩子即使长大后,父亲那时候还没有退休。即使退休了,跟着走他那条路,是要让孩子从政的意思么?   叶轻蕴自己在商界独树一帜,是金字塔最顶端的人物。但爷爷和父亲都在政界官至中央,为了让叶家在政界的影响力发扬下去,如果阿凉肚子里是个男孩儿,那他的路就没有其他选择。   想到这儿,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母亲很艰难才生下自己的缘故,即使家里长辈对他严厉,但人生的大致方向还是给了莫大的自由。   现在轮到自己的儿子,他却别无选择。有些愧疚,无奈,和感慨。   见他忽然沉默不语,许凉奇怪地看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叶轻蕴舒展眉头,心思一点也不露,“没事”   “你好像不太高兴”,她打量他一会儿,总结道。   他宽心一笑,“你哪有这么火眼金睛?”   许凉却肯定地说,“和你生活在一起久了,就能感应出你周身的气场。反正我觉得你心情一下子就变坏了”   叶轻蕴“哎”了一声,“我发现你怀孕之后变聪明了”   她眉开眼笑,“真的?”   “忘了我前一句善意的谎言吧”   许凉:“……”   第二天早上,叶轻蕴是被一阵干呕的声音惊醒的。他急忙到洗手间一看,许凉脸色很不好,手扶着洗手池边缘,正在喘着粗气。   他轻拍着许凉的脊背,怨自己睡得太死。等许凉漱了口,他把毛巾递过去,担心道:“你这么吐下去,胃也会受不了啊”   许凉反倒安慰他,“没关系,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早餐她看见肉松蛋卷一下子就往洗手间跑。她看见肉食就腻,酸水直往舌根底下冒。   叶轻蕴看她这样,连上班的心思也没有了。一直坐在床边手边守着她。   最后她勉强喝了半碗白粥,就头晕晕地睡了过去。   一醒过来,叶轻蕴已经不在了,她胃里面空空的,但就是没有食欲。   正摸着肚子,想起身去前院看看,隔窗便扫到叶轻蕴修长的身影,脚步微微加快地经过后院的那棵合欢树。   等他进门,许凉才发现他身后跟着厨房大师傅,还有一溜提着餐盒的小阿姨。   大师傅穿着那件布衫,进门前怕许凉不喜,特意用帕子擦了脑门儿上的汗。余光一瞟,大少爷走路比自己急,但穿着一件白衬衫,满身清凉地跨进卧室。   许凉诧异道:“你怎么还没走?”   叶轻蕴帮她把头发梳了,用发圈扎起来。说:“你饭都吃不下,我哪儿能放心?不如在家里守着,省得到了公司提心吊胆”   她心里又感动又觉得怀孕实在闹腾得人仰马翻,“那也不至于这么浩浩荡荡地吧?”   “微娘说拿准你的喜好就行了。那天妈打电话来,特意跟我说起过。今天我让大师傅把酸甜苦辣都给你做全了,你试试看”   许凉眨巴着眼睛看他,“哪儿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啊?”   叶轻蕴也顾不上门口堵着一堆人,俯身在她眉间轻轻一吻,“你要是不想动,就在卧室里支一张桌子,反正里面宽得摆四五桌也尽够的”   许凉赶忙说不,“我们还是到厢房去吧,穿着睡衣一大群人围着,多不自在”   看她要起身,叶轻蕴给她穿了外套,这才揽着她不显胖的腰肢出了卧室。   大师傅往常一见许凉就乐呵呵地笑,今天却略带着紧张。生怕等会儿她吃了自己做的菜,仍没有食欲,那自己的招牌就算砸了。   到了厢房,拉拉杂杂摆了一大桌子,烹炸煎炒都有,色香味俱全。大师傅做学徒时候的吉祥话这时候也要露两手。   许凉笑倒在叶轻蕴怀里,直问他干脆去说相声,铁定是个角儿。   笑完之后,她坐直身子,在叶轻蕴渴盼地看着她。可许凉筷子在桌上转了一圈之后,却不知道吃哪一道才好。   余光看叶轻蕴表情略带失望,她强忍着反胃,夹了一块酸辣黄瓜条。   吃进嘴,却出奇地爽口。   叶轻蕴看她夹菜的动作,仿佛看着一道曙光。   递了个眼神给大师傅。   大师傅也松了口气似的,从一旁带来的瓦罐里,挑出温热的面条,里面加了黄瓜丝,萝卜丝,还有碾碎的花生米,加两勺醋,热油泼进去,看起来口舌生津。   许凉吃了一碗拌面,酸辣的口味正合适,她舒心地叹了口气。   叶轻蕴这才终于解决了一桩大事一样,让人将饭桌给撤了。扶着许凉在树荫底下绕圈子。   他不禁打趣道:“我本以为自己秀色可餐,你见了我就不会有晨吐。看来还是修为不到家啊”   许凉笑睨他一眼,“多少女人对你前仆后继啊,都想攻下你这么个易守难攻的碉堡。你还想怎么样?真要成男妖精?”   叶轻蕴瞪眼道:“什么男妖精,真难听!”   “那你想听什么?难道想让我叫你唐僧么?”   他捏捏许凉的脸,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是唐僧也被你给榨干了。正好趁你怀孕的时候找补找补”   ------题外话------   因为写论文的关系,写文的时候很少啊,写得少剧情就拉不起来,大家等一等,香香答辩之后就好了。群么! ☆、287.时刻宣示所有权   许凉近期身体越加疲懒,叶轻蕴便尽量挤出时间来陪她。为让她心情舒畅一些,更是使尽百宝,给她放了露天电影,还自己拿了相机给她拍孕期写真。   官邸里的人都把这份疼爱看在眼里,所以任小两口去折腾,腾出后院来给两人当天堂。   这天叶轻蕴要带许凉去看秀,他早就跟许凉说好的。本来她不爱动,但叶轻蕴怕她呆在家里实在无聊,去)现场感受感受氛围也好。   更何况路易斯的秀实在一票难求。   盛霜要当许凉的双胞胎,也说要去,她都快被闷哭了。邢二在一旁哄不住,可又不敢带她去人多的地方,万一真有那个不长眼的让她有个意外,他简直能为此当一名杀人犯。   可盛霜的眼神太可怜,泪珠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倔强地不落下来。邢二一心软,就答应她去不远的世纪公园去转一转。   许凉耳朵边这才清净下来,答应帮盛霜拿一张路易斯的签名照。   为了让许凉在车上更舒适的缘故,叶轻蕴特意开了那辆克拉森,空间大,防震性强,在上面打个盹儿就到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许凉一上车就睡着了。   最近在给她补身体,可一上称,反而瘦了。急得叶轻蕴带着她到医院做检查。   幸好医生说是正常现象,否则他真要日夜煎熬,提心吊胆。   到了地方,叶轻蕴正踌躇着要不要叫醒她。许凉倒掐准了时间,睁开眼睛,发现车子已经在停车场,揉了揉眼睛,她含糊说:“到了?”   她柔润细腻的皮肤上晕染开一层淡淡的绯红,像清溪浅水里映着桃花花瓣的颜色,让人心醉。   叶轻蕴伸手帮她把微微凌乱的头发整理好。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温和笑道:“天天在家睡,到了车上也争分夺秒。我的魅力比不上周公?”   许凉依偎在他怀里,侧耳听着他平缓的心跳声,说:“孕妇本来就多眠嘛,又不是人人都像盛霜一样,没人看着就要活蹦乱跳”   “你要实在不乐意动,我们现在回去也行”,他现在一切都听许凉的意思,只要她心里舒坦,怎么折腾都行。   许凉却不是那种恃宠而骄的性格,摇头道:“来都来了。要是被盛霜知道我错过了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肯定每天会在我耳朵边上狂轰乱炸”   既然她坚持,叶轻蕴也只好随她。先下了车,握着她的手,将许凉扶了下去。   等她站在微淡的夜色里,叶轻蕴才有些后悔。今天她传了一件一字肩的小礼裙,性感的锁骨暴露在人的视野间,既清纯也诱人。   瞧着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许凉奇怪问他:“怎么了?”   叶轻蕴一边说没事,一边将她波浪纹长发拢往胸前拨弄,他离远一些看,觉得这下才好很多。   许觉得莫名其妙,挽上他的手臂,往展厅里走去。   说路易斯是时尚界的霸主也不为过了。他的秀总会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每个席位都是一线超模争抢的对象。   许凉毫不意外地在展厅内看见好几位一线明星。她撞撞叶轻蕴的手臂,略带兴奋地说,谁谁竟然也来了。   如果是女明星,叶轻蕴会眼睛淡淡一扫,不甚在意地来一句,“她上镜一定买没你好看”;如果是男明星,他就会不满地嘟囔,“十八线不出名的小明星你也追?”   许凉对于他的孩子气简直哭笑不得。人家一代天王巨星,在他嘴里却成了个打酱油的人物。   最后两人在第一排的贵宾区就坐,许凉旁边是一位金发蓝眼的欧美型男,叶轻蕴旁边的位置却空着。   等了一会儿,有个穿着很英伦风,带着眼镜,蓄着胡须的阴柔男子出现了。   他一坐下,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叶轻蕴说话。两人表情都很随性,叶轻蕴听他说的时间多一些,时不时淡着表情点一下头。   等叶轻蕴回过头,却看见许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那位型男聊上了。他顿时眸色深了起来,亲昵地将许凉鬓间的碎发抿在耳后,温柔问道:“你朋友吗?”   是不是我朋友难道你不知道?许凉兀自好笑地看他在旁边吃飞醋。眨眨眼睛,没说话。   叶轻蕴看型男在一旁尴尬,主动伸出手去,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着重点出自己的身份——你旁边这位女士的丈夫。   型男一副要心碎的模样,没想到身旁的伊人看着年轻,实际已经嫁作人妇。   不过这种场合大家一个比一个装得淡然,他心里淌血,脸上笑眯眯地把手伸过去,大度说先生,你很幸运。   叶轻蕴微微一笑:“我也这样觉得”   许凉托着腮帮子,不放过叶轻蕴脸上的表情,对于一个时刻宣誓主权的男人,她只能配合,在一旁当一个尽职尽责的所有物。   等他脸上带着淡淡的骄傲的神情,贴近许凉意味深长地说:“幸好我的墙砌得高啊”   许凉真想白他一眼,“我真怀疑你最近到幼儿园去深造过”   他立刻反应过来,“敢说我幼稚?”   “不是幼稚是什么?”   叶轻蕴好脾气地说:“好吧,幼稚就幼稚。你先把我哄好了,以后哄孩子就能轻而易举”   许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最后瞪了他还一会儿,才移开目光。   叶轻蕴也不闹她了,手臂伸展,手搭在许凉的椅背上,时不时凑过去跟她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那副闲适恬淡的表情,很日常。但稍微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世上能让他彻底放松下来的人,只有那么一个。   叶轻蕴还在跟许凉说今晚想去哪儿吃饭的时候,不经意抬眼,就就看见霍济舟左拥右抱地坐在自己对面。而一旁则坐着生人勿近的颜艺珠。   心里冷笑着冤家路窄,复又低下头去,把玩许凉的手指。   秀场的灯光暗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追随最亮的地方。不远处是被布置地华丽璀璨的旋转木马,几位模特穿着华裙侧坐在上面,忽上忽下,裙摆跟着飞扬,像翩翩起舞的精灵。   嘈杂的秀场安静下来,大家都入乡随俗,静享这份梦幻。   对许凉来说,面前这一切是可以入画的场景。没一袭华裙,都可以满足女人对美好的追求和幻想。   而每条裙子都如这场秀的名字一样,是独一无二的“唯一”。   一场秀下来,果真同屏幕上看见的不一样。让人领略到的是一种身临其境的神秘,高贵,和奢华。   不过让人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唯一”。不管是设计,还是恰到好处的面料处理,都令人神往。设计师的艺术造诣,使每一套裙子都极具收藏价值。   当场就有名门贵妇小姐下单,点名要高级定制“唯一”。   可每一位都被婉拒了。既然名叫“唯一”,那么每一套裙子都不会再有第二件。在走秀之前,已经被路易斯的一位vip客人订下了。   等根据客人太太身材的裙子被制作出来,为了契合裙子的名称,模特身上的裙子都会被毁掉。   听到这个消息,现场无数名门淑媛心碎了一地。同时也极端羡慕那位被丈夫异常疼爱的女人——即使在同一个圈子,仍有一种境界是其他人所难以企及的。   许凉心里也有些羡慕,但她一贯地平常心,对叶轻蕴笑道:“不知道是哪位幸运儿”   叶轻蕴淡笑不语。   走秀完美落幕,路易斯出来的时候,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看着台上那位穿着随性,但每个细节都透出精致的艺术家,也怀着崇敬跟着其他人鼓掌。   等叶轻蕴带着自己去到后台,一位位在国际版杂志上才能见到的面孔穿梭在身边,有些不敢置信。   有几位和叶轻蕴是老相识,热情地同他打招呼。   看着那些名模妖娆的目光中闪动的依恋,许凉才知道自己嫁了个多么招蜂引蝶的家伙。于是她暗中在叶轻蕴的腰上挠了一下。   他一边应付着蜂拥而上的女人,一边攥紧那只作乱的小手。   好一会儿,叙旧完毕。叶轻蕴终于带着许凉去了路易斯的休息室。   有一家高端时尚杂志总编正在对路易斯进行专访。   他一边对着录音笔说话,一边抽空对叶轻蕴示意。请他们略等一会儿。   叶轻蕴也没客气,给许凉找了靠窗的舒适地方坐下。   一旁采访的总编看着不远处一身矜贵的高大男人,额上冷汗直冒。   他惜命着呢,怎么敢让叶轻蕴久等?   于是将采访收尾,道了别,火速从休息室里撤退。   这时候路易斯才踱步过来,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使许凉心里最后的距离感也不翼而飞。   他已经和叶轻蕴熟到不需要客套。   反而对许凉很好奇。打量了她一圈,点头微笑道:“不枉我忙了整整一年,叶太太一定会是个好模特”   许凉不懂这话什么意思,眨巴着眼睛看向叶轻蕴。   他被许凉这副可爱表情弄得心都快化了。   路易斯将一切尽收眼底,开叶轻蕴玩笑道:“我之前以为,依你高傲的性子,爱别人还不如爱自己。现在看来,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   叶轻蕴跟人斗嘴从来没输过,他眼含笑意,说:“这一点你早该知道,就像你,为了某个人当了一辈子裁缝”   许凉本担心对方会因这番直白的话而不快,谁知道路易斯哈哈大笑道,“是,我设计的最好的衣服,都是一边想着她一边画出来的”   叶轻蕴有感而发,“爱情总让人有故事,故事又使人生发出艺术感”   路易斯不无得意地说,“每次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要很多感慨”   叶轻蕴耸耸肩,不置可否。   ------题外话------   今天写得格外少,感冒了,头晕脑胀,好难受/(tot)/~ ☆、288.心中有局   路易斯很大度地给了许凉一张他自己的签名照。还风趣地说,她丈夫的签名照才是众多名门小姐梦寐以求的东西。   许凉看了一眼叶轻蕴,发现他眼神里带着无辜。   于是笑道:“哪天孩子的奶粉钱不够了,我就把他的签名照哪出去拍卖”   路易斯很给面子地大笑起来。   拜访完好友,叶轻蕴正要带着许凉回家,在门口却遇见了颜艺珠和霍济舟。   霍济舟仍然左拥右抱,手臂间的两个女人花枝招展,尽心尽力地扮演花瓶的角色。而颜艺珠端着架子站在一旁,像个看不起那两个轻浮女人的正室太太。   即使许凉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看起来那样的。   都是世家子弟,即使心里早已撕破脸,面上也要风平浪静,礼仪举止一点也不能在对方面前落下。   “叶先生好兴致,没想到我们这样有缘分,不仅在同个公司共事,连喜好也差不多”,说着眼梢挑了一下许凉。   叶轻蕴不着痕迹地往许凉身前一挡,淡声道:“我可不像霍公子,有齐人之福”   “听说唯一被叶先生先下手为强,你的女伴真是好福气”,颜艺珠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却有些阴沉,“女伴”两个字不是说出来的,而是骂出来的。   叶轻蕴手背在身后,大拇指在许凉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像在安抚她,也像是在借此按捺自己心里的不耐。“哦,那可能是因为颜小姐福气运气都差一点”   这话不太给脸面了,叶轻蕴是只有自己给别人脸色看的份儿,更别说颜艺珠蹬鼻子上脸,竟敢迁怒到许凉面前。   颜艺珠的脸色霎时由青变白。心里血气翻涌,重重地哼了一声,大步往路易斯的休息室走去。   霍济舟带着两个女人跟上去,其中一个鼻尖上有一颗淡痣的女人回首,和叶轻蕴对视一眼,复又回国头去,随着其他人走远了。   司机已经等在露天停车场,许凉和叶轻蕴等在停车场出口,自家的车还没来,面前停下的一辆迈巴赫却降下车窗。   汽车后座上是严嘉晖和潘婉芸。   气氛有一种淡淡的尴尬,叶轻蕴本担心许凉会心情复杂,孕妇本来就多思,要是心里的结给缠死了,那才让人担心。   不过幸好许凉反倒率先开口,跟车里的母子打招呼,“没想到今天你们也来了”。   嘉晖从车上下来,仔细打量许凉一圈,瞧着她似乎瘦了,有些担心地问:“姐姐,这两天苦夏么?怎么衣服看着比平时宽”   许凉对着嘉晖毫无隔阂地说:“眼力不错,特意穿得宽大一些,凉快”   潘婉芸听到这里,心中不禁一动,下了车,把许凉从头看到脚,最后目光在她肚子上打转。   心里那股令人激动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按住心口,试探着问道:“是嘉晖要当舅舅了吗?”   许凉笑了一下,徐徐点头。   这时候叶轻蕴的克拉森被司机开了过来。车身庞大,占了四分之一的道,堵在后面的司机探了头出来,刚要喝骂两句,一件车牌号,立马将脑袋龟缩进了车里,稳稳当当地等着。   潘婉芸脸上掩饰不住欣喜,看着许凉,眼睛都不肯眨动,生怕下一秒她就从面前消失一般。   叶轻蕴见这里实在不像说话的地方,便对潘婉芸提议道:“严太太要是不嫌弃,就到我车上坐一会儿吧”   潘婉芸醒过神来,点了点头,先上了车,两只手伸向许凉,想扶着她。   许凉看着那双保养得宜,带着企盼的手,略思索两秒,手搭了上去。   就这样被前后一拉一送,她上了车。   四个人坐在宽敞的车上,叶轻蕴十分懂得待客之道,问潘婉芸和严嘉晖要不要喝水。   两人现在的注意力全都在许凉身上,均摇头道谢。   “孩子几个月了?”,潘婉芸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怕许凉不肯同自己说话,所以脸是对着叶轻蕴的。   叶轻蕴给许凉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手边,温声答道:“快要三个月了,一切都好”   潘婉芸一副“谢天谢地”的样子。又转过身去,拉着嘉晖的手说:“听见了吗?你要当舅舅了!要当舅舅了!”   其他人都听得出来,这里面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我要当外婆了”。   “阿凉的胃口好吗?”,忘记了许凉和自己之间的生分,潘婉芸迫不及待地问道。   还没等许凉答话,一旁高兴得愣住一般的嘉晖反应过来,抢先道:“都说外甥随母舅,那孩子将来不是长得像我?看来他以后大大地有出息”   许凉被嘉晖那副得意的样子逗笑了。眼睛扫到叶轻蕴,明显感觉到一声冷哼憋在他的嗓子眼儿里。   她的笑容更加持久一些。   潘婉芸看着许凉和嘉晖在一旁说笑,一声不吭,就这样同自己的孩子们呆在一起,哪怕不说话,心里也很温暖幸福。   可最后她不得不和嘉晖下车。总不能跟去官邸里的,许家就在隔壁,那里有太多不肯触及的回忆。   潘婉芸和嘉晖下车,旁边是一直跟在克拉森后面的迈巴赫。   一直目送许凉他们的车子开远了,嘉晖一回头,看见母亲眼睛里装满了暮色,几滴眼泪挂在睫毛上,像晶莹的露珠。   叶轻蕴看得出来,许凉对潘婉芸的态度有了很大转变。虽然母女两个之间的交流不多,但旁人感受得到,彼此都在用若有若无的余光打量对方。   “前段时间严太太回了美国一趟,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的国”,叶轻蕴直觉许凉想听关于潘婉芸的事情。   果然,她没有反感,转着桌上的水杯,看里面淡淡的一圈涟漪浮开,轻轻“嗯”了一声。   默了一会儿,许凉忽地开口,“我是不是很过分?”   叶轻蕴愣了一下,“怎么会这样想?”   “自己当了妈妈,才能体会做母亲的不易。虽说她没有养育我,但到底生下我”,许凉对这件事的考虑成熟了很多。她已经是个母亲,便会重新审视自己的心结。   叶轻蕴比起她的感性,多了一重理性,“你们之间的陌生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消除的。顺其自然吧”   许凉想了想也是,何必强迫自己去接受谁。把她当个不太亲热的长辈,或者邻家的阿姨都好。对方并没有急着让自己给出答案,本来所求就不多。   这么一思忖,心里瞬间宽阔很多。   回到官邸,盛霜已经睡下了。她的睡眠有些不规则,时早时晚,难为邢二一直跟着她作息,眼袋都青了一层。   许凉听见盛霜已经睡下,便和叶轻蕴回到前院。   等盯着她洗漱完毕,上了床之后。叶轻蕴拿着路易斯的签名照说把东西拿过去。   大概是他要和邢二说事情,但又不想让自己担心,才打着签名照的幌子。   许凉没有多问,被他扶着睡下了。   叶轻蕴踏着浮光树影到了前院,邢二正在手里正把玩着一支雪茄,看起来像是想抽又有顾虑。   “干嘛呢?”,叶轻蕴坐到凉亭里,把签名照推过去。   邢二一边把东西收进口袋,一边哼声道:“真不知道这人有什么好的,想去看他的秀闹了我一天”   虽说是抱怨,语气里却承载着无奈和宠溺。   叶轻蕴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直杜卫大夫的雪茄,剪了一截,递过去,“想抽就抽,瞧你那犹豫的样子,我见了都憋得慌”   邢二斜他一眼,“你怎么装在口袋里不抽?孕妇嗅觉最灵,熏着了还不得我自己去哄”   见他不上当,叶轻蕴笑呵呵地说:“行,有觉悟,越来越上道儿了”   说着把雪茄随手放回雪茄盒里。   “听说最近霍济舟四处筹钱。你那一招釜底抽薪,直接让华闻的股票跌了三成,即使他把自己老祖宗的江山都败光,也不见得能拿下东旺的地——最近那块肥肉可是在人前肥得流油。我看他要是不拿出点儿真东西,他老子从牢里放出来也没戏”   叶轻蕴姿态闲适地靠在吊椅背上,说:“别忘了,他们家有两样物什被当做霍家人的底细——华闻的股份,还有那件祖传的金缕玉衣”   邢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瞪眼道:“卧槽,你还真敢想。那可是霍家人的命根子,当初霍启端宁愿坐牢,也不肯用那件宝贝换取自由。霍济舟?他能有这个胆子?”   “听说霍启端在牢里快不行了”,叶轻蕴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有些远。云淡风轻地谈论着当年华闻霸主的生死,他脸上带着那份永远处变不惊的表情。   邢二沉默了一会儿,问:“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段日子了。几位霍启端的老臣心生退意,就是因为他们的主心骨快没了,另一方面又对霍济舟实在不放心。否则你觉得华闻的股票为什么滑得这么快?”   “这是对霍济舟多不上心啊,大家股票这么一卖,谁还敢轻易淌华闻的浑水——”,邢二这时候才回过味儿来,“等等,华闻要彻底姓叶了?”   叶轻蕴笑了一下,意思是: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么?   邢二真要给这份心智给跪了,先不说别的,能把霍济舟迷得晕头转向,连祖产都不顾,一心要拿下东旺,这都多少风声一齐灌给他才能成?   听说霍济舟连中央大员都结交过,询问这事儿,这也说明,叶轻蕴的手得伸得有多长啊?   邢二心里惊涛骇浪,最后说:“这盘棋下得有点儿大”   叶轻蕴却不怎么放在心上,“我一点资本也没有投入,即使霍济舟不上钩,也没什么损失”   邢二接话道:“可他要是上钩,输掉的就会是整个霍家”,他倒吸一口凉气,“他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叶轻蕴眯了眯眼睛,“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成为别人觊觎的对象。斩草除根,我从来不手软”   ------题外话------   今天更新这么早诶,这几天都写得很少,今天争取多写一点,么么哒(づ ̄3 ̄)づ╭?~ ☆、289.毁灭性的妖娆   等许凉怀孕满了三个月,她的胃口才渐渐好起来。每天饿得很快,一睁开眼睛第一个想到的是吃什么。   有时候半夜她会突然被饿醒,只要她在暗夜当中动一下,叶轻蕴就会翻身起来,叫候在旁边屋子的小阿姨给许凉做宵夜。   有时候他会自己下厨,叶轻蕴惊喜地发现,以前许凉嫌弃得不得了的手艺,这会儿却吃得津津有味,他直得意地说孩子喜欢他做的饭菜。   许凉腾不出嘴去反驳,她明明是被饿得别无选择了好吗?   这天打叶轻蕴走后,许凉才敢偷偷摸摸拿出手机上一会儿网。她看了新闻才知道,霍济舟企图拿他们家的传家宝,那件金缕玉衣获取二十个亿的贷款。   也怪她自己天天不出门,显得孤陋寡闻,这件事已经沸沸扬扬,传了好几天,自己才知道。   不知道这件事对九哥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样想着,许凉决定去前院探一探。   等收拾一番,到了前院去,才发现有客人来了。老远就听见盛霜的笑声,还有老太太说话的声音。   一进客厅,她惊讶地看见嘉晖就笑眯眯地坐在沙发上。穿着一身休闲衣服,看起来干净阳光,很得人喜爱。   察觉许凉来了,微娘脚刚动,要过去扶她,嘉晖就忙不迭地上前去,清脆地叫了一声“姐姐”。   “你怎么来了?”,许凉笑着问他道。   嘉晖原本在长辈面前的轻松被紧张取代,问她道:“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来拜访,你不会生我的气吧?”,说着他又赶忙加了一句,“这事儿我给姐夫报备过的”   “哪儿就那么容易生气,我只是有些惊讶罢了。也没听九哥提起过”,她随嘉晖一起到老太太跟前坐下,看其他人的样子,大概都知道嘉晖的身份。   嘉晖松了口气说,“这就好。你怀孕之后不太爱出门,我和家里人都挂念你,所以今天也只好冒昧过来探望”   看他这样客套,显然是怕自己怪罪。许凉有些心疼,便说:“这就什么。才多久没见,你就拘谨成这样。好歹你叫我一声姐姐,哪有这么陌生的姐弟”   盛霜在一边搭腔道:“嘉晖又懂事又懂礼貌,关键是小鲜肉长相,我已经好久没见过这种世面了”,说着她又哀嚎一声,自从不许出去乱跑,盛霜每句话都在抱怨这种禁锢。   嘉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来是想给姐姐当厨师的。专门请教师傅教了几道适合孕妇的菜肴,姐,你别嫌我婆婆妈妈”   许凉心里感动,一双眼睛盈盈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道:“嘉晖来就是客人,不过既然有心,阿凉也不会拒绝。我们都是在院子里锁久了的人,嘉晖一来,好像把外面的世界带进来了,一看就满眼活泼”   嘉晖心性澄澈,和许凉有几分相似,老太太爱他这样的品性,话里话外都是让他别见外。   盛霜在一旁点头道,“是啊,嘉晖头脑灵活,心里装的新鲜事多。刚刚还跟我说,如果我拍怀孕写真,一定很漂亮,说得我现在就想拍了”   许凉含笑看她一眼,“邢二批准了吗?”   盛霜的劲头一下子弱了下来,复又振奋道:“家里一向我说了算,我要拍,他能怎么样?”   许凉笑哼一声,“但愿你真这么有骨气”   盛霜摊在沙发背上,赌气道:“简直没意思透了”,又对嘉晖说,“你是阿凉的弟弟,就是我弟弟,一定要多过来陪我们两个孕妇说些新鲜东西”   嘉晖笑眯眯地应了,一双眼睛弯成月牙,里面透出碎光来。   盛霜稀罕道:“这么好的一个弟弟,阿凉运气怎么这么好啊!”   说着她一边摇头一边觉得时运不济,被月嫂扶到房间去了。   老太太和微娘也借机说有事,出了客厅。   许凉知道大家都是想留出空间,给他们姐弟说话。等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之后,她说:“最近还好吗?”   嘉晖点头说,“都好”,偷看了一眼她的脸色,鼓起勇气说,“妈妈很挂念你,但又不能和你见面,都快害相思病了。我也想看看你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你肚子里的宝宝好不好,所以今天也是临时起意,给叶……姐夫打了电话,就过来了”   许凉打趣道:“你和他什么时候这样亲热了?”   嘉晖撇撇嘴道:“大院儿里守卫太严,没有通行证不能进来,我只好打电话给他”   忽地想到今早看到的新闻。嘉晖在外面消息灵通一些,许凉便想从他这儿打听,问嘉晖道:“最近华闻是不是有些不太平?”   嘉晖长了个心眼儿,问了回去,“姐夫跟你说什么了吗?”   许凉直言道:“就是因为他没有提起,我才问你”   她丝毫不遮掩,就是因为信任自己。嘉晖想了想,还是说:“姐夫倒没什么,就是霍家联合颜家蹦哒得厉害。听说霍家的那件宝贝,专家去验过,是真品,贷款十有八九会拿下来。贷款的担保人,就是颜家”   “颜家有那个胆子?”,许凉下意识觉得叶轻蕴的权威是无人敢挑战的。   于是嘉晖便笑了,“姐姐,你对姐夫这么有信心?”   许凉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他一下,“臭小子,敢打趣我来了”   嘉晖笑了笑,继续道,“姐夫跟我父亲合作之后,颜氏彻底被撂到一边去,业绩直线往下掉。颜家人想要重新拿华闻的单子,要么跟姐夫低头,要么去抱霍氏的大腿,还有就是扩大自己在华闻的地位”   以叶轻蕴的性格,只会把颜氏和霍家绑到一条船上去,然后一锅端。   果然,她便听嘉晖说:“有三种可能性,但除了第二种可能,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说完看许凉兀自沉思,嘉晖想让她别那么费神,就说:“姐夫时时刻刻都有成算,你只管高高兴兴养胎,别担心他”   许凉本身就对叶轻蕴有信心,听他这样说,也就把外面的事情丢到一边,问:“你说自己还会做孕妇喜欢的口味,今天中午你留下来,看家里的厨师做得好,还是你更胜一筹”   嘉晖眼睛一亮,连忙点头。   中午盛霜也不肯在前院吃了,跑到后院去,和嘉晖许凉他们闹腾。   嘉晖手很巧,用胡萝卜雕了各种小动物的样子,活灵活现,摆在桌子上,像旁观了动物园。   盛霜活动范围变小之后,看什么都新奇。满口称赞道,“一看嘉晖这样,就是个好舅舅,以后哄孩子一定没问题”,说着又随口问,“嘉晖想要个侄子还是侄女儿?”   嘉晖停下手里的工艺,笑着答说:“想要个侄女儿,跟面团儿似的,一定跟姐姐一样可爱”   盛霜大笑道:“你这是绝对的姐控!”   后来盛霜要和拍照,嘉晖就成了她的摄影师。两人玩儿得不够尽兴,又把许凉拉过去拍。   许凉对着嘉晖的手机摄像头的时候,才发现刚刚他和盛霜拍用的是家里的单反,跟她拍却用的是他的手机。   大概是想拍回去,给某个人看……   她抛开思绪,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   嘉晖一直陪着两个孕妇,玩儿到下午,特意到前院辞别了老太太,才离开。   晚上叶轻蕴和邢二是一起回来的。盛霜难得在家里也玩儿得这么高兴,在邢二面前对嘉晖一口一句称赞。   邢二心里老大不服气,瞪了叶轻蕴一眼,“都是你小舅子惹得祸”   叶轻蕴辩驳道:“人家帮你把老婆哄高兴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邢二哼了一声,“我老婆我不知道自己哄啊?”   叶轻蕴笑笑,明白吃醋的男人都不怎么讲道理。踱着幸灾乐祸的步子回了后院。   他走到合欢树下,看见屋檐底下被挂着一串串胡萝卜雕刻成品就笑了。心想严嘉晖那小子哄孕妇倒有一手。   许凉正在房间里看一本孕妇守则,听见有脚步声传来,把书放下,还没起身就见叶轻蕴进来了。   叶轻蕴嘴角挂着的笑容还没落下去,对许凉说:“嘉晖今天来,家里人都很喜欢”   “嘉晖本来就讨人喜欢”,许凉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得意。心里更多是感恩于叶家人的体谅,他们从未因为旧事便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嘉晖。   晚上吃过饭,时间还早,许凉照旧会到许家去看看。   这时候许家的长辈都在,每次她过去,他们都会很高兴。   见叶轻蕴正在书房里处理公事,许凉就没有打扰。跟守在房外的警卫员说,自己去许家了,如果叶先生等会儿问起,就帮她说一声。   交代好了之后,许凉这才去到许家。   还没进门,许凉就看见父亲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庭院灯很亮,衬得他脸色更加莫测,一身孤独,明晃晃地暗下去,成了地上的影子。   许若愚很快就察觉到许凉的身影,笑了一下,说:“你来了?”   院子墙角的葡萄架上挂着半青的果子,许凉一边应声,一边过去摘了一个,光拿在手中,嘴里就开始冒酸水。   许若愚看她苦着脸的样子,想笑又怕她不好意思。   “爷爷呢?”,许凉问道。   许若愚说:“不是前段时间还说,将来他曾外孙的木头餐具,玩具,都他一个人包了吗?现在还在赶进度呢,劲头大着呢,谁也劝不了”   许凉有些担心,“他腰不好,这么忙活犯病了怎么办?”   许若愚忍不住笑,“你肚子里的宝宝包治百病”   父女两个自从许凉怀孕搬回来之后,相处轻松了不少。许若愚正在往一个父亲的角色靠近,既关心女儿,又不显得用力过度。   反正许凉现在和他说话,从来不会感觉尴尬。   两人就在庭院里闲转,许若愚老怕许凉累着,她没走两步就要问她累不累。   许凉说没事,孕妇又不能只睡不动,她三个月的危险期已经过了,适量运动对宝宝好。   许若愚听她这样说,忽然一言不发,眼神复杂起来。   许凉第一次从他嘴里听见关于母亲的事,“你在你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我竟然一天都没能陪在她身边”   本来以为他只是触景生情,哪想他忽然提起,“今天看见有个高大的男孩子,从官邸出来。眼睛和你长得很像”   许凉心里突地一下,拿捏不准父亲对潘婉芸母子的心情,一时讷讷,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反倒是许若愚叹了一声,安慰她道:“不用紧张。已经过了几十年了,就像做梦一样快。那男孩子长得挺好,看外表气质,就知道很有家教”   许凉小心翼翼地说:“他叫严嘉晖,是个性格很不错的孩子”   许若愚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地说:“这样也很好”   许凉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出口问,许若愚便说,“时间不早,你回去休息吧”   一直将许凉送到官邸后院,他才转身离开。   她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收回目光。快要上走廊的时候,才发现今天守着的人少了一些,卧室门口更悄无人烟。   里面没点灯,还以为没人,许凉刚要推门进去,就听见一声低低的呻吟。   她吓了一跳,门上带电一样,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许凉耳朵贴到门上去,听见一阵粗喘此起彼伏。最后里面的人情绪到达顶端,闷哼一声:“阿凉——”,天地骤然一静。   她被这一声低吼弄得面红耳赤,正要从门口偷偷溜走,身后突然冒出个小阿姨,奇怪道:“少夫人,您怎么不进去?”   许凉赶紧站直身体,心想这么大动静,里面的人肯定听见了。她尴尬地真想一头撞死。   可面上仍要故作镇定地应付小阿姨,说:“我掉了一枚耳坠,正要找找”   小阿姨很热心,说:“把屋子里的等打开,亮着才好找呢”   说着就要进去帮她开灯。   许凉简直被她逼上梁山,赶紧拦住她道,“我有些累了,明天再找吧”   说着迅速进屋,灯都来不及开,就把门给关上了。   许凉背靠着门,心跳在黑暗里铮铮作响。她羞得都快哭出来了,咬了好半天嘴唇,才弱弱地叫了一声:“九哥?”   等了好半天,没人应她。   打开灯才发现,人已经去浴室洗澡了。   许凉一件乱七八糟的床铺,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她身体里一股热流在四处涌动,偏偏又找不到出口。那股灼烧的力量使她脸颊持续升温。   等叶轻蕴在浴室磨蹭半天出来,发现呆坐在沙发上的许凉都快煮熟了。   担心她的身体胜过被她撞见的尴尬,叶轻蕴坐到她旁边,冷水澡之后微凉的手掌贴到许凉额头,焦急问道:“发烧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许凉的视线对准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只觉得性感极了。她大脑已经不受控制,手不由自主伸出去,指节轻轻贴在叶轻蕴的喉咙上。   叶轻蕴不解地看着她。   等许凉反应过来,手被烫着了一般,赶紧滑落下去,攥紧了自己的裙摆。   叶轻蕴的第一感觉是:完了,阿凉被烧傻了。   “我去给你找医生”,他急得六神无主,孕妇生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就是医生来了也不敢轻易用药。   他刚站起身来,手腕一把就被沙发上的人握住了。   “你别去……我没生病”,医生来了,肯定会惊动奶奶他们,这个乌龙就闹大了。   叶轻蕴皱眉坚持道,“脸都烧红了,是不是生病都要让医生来一趟”   许凉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被体内那股激流弄得脚都软了,她抱住叶轻蕴劲瘦的腰,才稳住重心。   站都站不稳了,这在叶轻蕴眼里还得了?   他急得话都不想说,一把将许凉抱到床上。刚准备离开去找医生,还没站直身体,就被许凉勾住脖子。她吻了过来。   叶轻蕴还在呆愣着,没回过神来。那张闹人的嘴唇已经把阵地转移到他耳朵上。   许凉若有若无地摩擦,使他的耳朵越来越红。她声音低低地开口:“我问你,床单怎么是湿的,是不是你——”   还没问完,叶轻蕴立刻捂住她的嘴,又窘又恼地说:“你少烦!”   许凉无辜地眨眨眼睛,媚眼如丝地看着他。   叶轻蕴心跳发狂,忽然发现他的阿凉妖起来简直是毁灭性的!   ------题外话------   二更来啦,赶紧来围观,么么哒(づ ̄3 ̄)づ╭?~ ☆、290.好女孩儿不该问这些   叶轻蕴背着许凉躺着,长手长脚的身影定格成一种赌气的情绪。许凉凑过去一点,手指点了点他的脊梁。   “干嘛?”,他的嗓音里带着欲望之后的沙哑。显然是在凝神等着她的动静,所以她手指一碰,他立马给出反应。   许凉顺毛道:“好啦,别生气了。医生说过,三个月之后没关系的,再说你也很小心”,要亲口说出这些话,还真需要些勇气,她边说边脸红。   叶轻蕴终于肯把身体转过去面向她,眼睛里含着懊恼,后悔道:“要真因为我一时克制不住,伤了你和孩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看他这样郑重,许凉安慰道:“我一点事也没有。难道真要让你可怜巴巴地一个人在房间里——”   叶轻蕴亲上去,堵住她的嘴唇,等她气喘吁吁才放过她。凶巴巴地说:“这件事不许再提!”   许凉呵气如兰,脸上的胭脂一般的红晕像是在刚才那一吻当中醉了过去。她眼里的秋水快要溢出来似的,“好,我不提,快睡吧”   他低骂了一句,“都快被你烦死了!”,她这副勾人下凡的样子,使他全身又开始燥热,哪里还睡得着?   叶轻蕴下了床,决定还是睡到软榻上去。   许凉坐起身来,“哎”一声道:“你睡那儿怎么会舒服?”   他窸窸窣窣地躺下去说:“那也总比睡不着要强”   许凉也躺了下去,望着床幔说不着觉。怀孕连翻身都不敢,再加上身边少了个人,总觉得空落落的。   前些日子他到软榻睡,都是她睡着之后的事,今天她还没睡着,就只能看着软榻上模模糊糊的身影失眠。   心里的羊数到二十只,软榻上的人忽然支起身体,往床上来了。   叶轻蕴抱了她一下,又怕许凉觉得热,赶忙放开道:“睡不着?”   她委委屈屈地说:“你不睡我旁边”   他无奈地说:“还不是你闹的”,接着对她三令五申,“现在我们可说好了啊,要睡在一张床上,就只能盖着被子纯聊天”   许凉在暗夜里轻笑一声,“我一向都很纯洁的”   叶轻蕴隔着黑暗瞪她,那今天在床上和他发疯的人是谁?   他气闷地说:“今天是我没控制住,以后你别来招我”,说着叶轻蕴咬牙切齿,“你明知道我对你没有抵抗力的!”   占便宜的明明是他,可现在委屈的也是他。许凉默了一会儿,好奇地问道:“那你的……需求,该怎么办啊?”   叶轻蕴被她气笑了,“你以前对我爱理不理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怎么解决的”   许凉立马被引开了注意力,“对啊,以前你连家都很少回”   他在许凉脸上亲了一下,吊胃口地说:“睡吧,好女孩儿不该问这些”   许凉翻身骑到叶轻蕴身上,可把他吓得不轻。赶紧稳住她的身子,急道:“你怀孕了还当自己身轻如燕呐”   她威胁道:“你到底说不说!”   身上的人不停磨蹭,叶轻蕴如临大刑,嗓子一下子喑哑起来,呵斥她道:“别动!”   当许凉发现他身体的反应,才哭丧着脸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叶轻蕴无奈地说:“真快给你折腾死了”   许凉脸上讪讪,赶紧从他身上下来,躺好,说:“早点睡吧,晚安!”   “现在知道晚安了?”,叶轻蕴冷笑道。   “我唱安眠曲给你听”,这是许凉的新技能,为宝宝准备的,现在拿他当小白鼠。   “算了,我怕等会儿做噩梦”,他很不捧场。   许凉强迫症犯了,一定要唱给他听,又缠又磨。   叶轻蕴投降道:“好,你唱,你唱,我洗耳恭听”   许凉笑着说:“你等等,我酝酿一下”   叶轻蕴摸了摸她皮肤上的温度,把凉被给她盖上,一副拿她没办法的语气:“真是个磨人精”   他静静等着她的摇篮曲,可好一会儿,身边却传来她匀称的呼吸声。   叶轻蕴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明明被她放了鸽子,心里却很甜蜜。   第二天早上,叶轻蕴特意走得迟一些。昨晚虽然自己只要了她一次,不过他还是要确认她没事才去公司。   许凉一睁眼,看见他一身匀称的西装,修长地腿叠着,周身优雅淡定的风度,正坐在软榻上看报纸。   “醒了?”,叶轻蕴把报纸叠在一边,问道,“身体有没有哪里不适?”   许凉手贴在肚子上,眉头一皱,在叶轻蕴一颗心往上提的空挡,说:“好饿”   叶轻蕴松气的同时,瞪了她一眼,“每天早上都是永恒的主题”   “宝宝饿了嘛”,她晃着他的手撒娇。   叶轻蕴帮她换了衣服,经过昨晚之后,他全程都闭着眼睛。许凉皮肉太嫩,只是触摸也能让他心跳加快。   最后许凉的衣服成功穿反了。   “这是怎么回事?”,许凉喷笑着问他。   叶轻蕴脸上有些尴尬,“咳,有时候也要不走寻常路”   “这条不寻常的路会让人笑话的”   两人欢快地斗嘴,许凉终于穿好衣服。他接了个电话,交待好家里的小阿姨照顾好少夫人,这才离开官邸,去了公司。   自从许凉怀孕之后,叶轻蕴把华闻的早会推迟了半个小时。前段时间他太忙,只能在早饭的晨光陪陪她。   叶轻蕴从会议室里出来,陈修正在会客室里等着。   看见方誉的身影,就知道会已经结束。   陈修站起身来,往总裁办公室去。   每次开会都让人全身一凝,叶轻蕴松了松筋骨,想着以前为了各种项目满世界飞,现在倒甘于困在这间办公室里,不得不说人的改变真快。   等他坐定,陈修才开始汇报,说:“童湘已经被放出来,我们的人跟得很紧。颜艺珠帮她打着保外就医的旗号,在外面呆的时间不长。最近她哪儿也没去,看来很小心谨慎”   叶轻蕴慢慢地喝着咖啡,微苦的滋味浸进心脾,刺激出来的却是个莫名的微笑。“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她们肯定有大动作。童湘这副烂牌,也不知道他们想玩儿出什么花样”   陈修默立一旁,等着他的部署。   “别盯得那么紧,至少让童湘敢探出头来活动。猎人时刻守在洞穴口,猎物怎么敢出来溜圈子?”,叶轻蕴闲闲说道。   陈修受了指点,立刻就要出门办事。叶轻蕴也没多留他,拨通内线,让方誉过来一趟。   方誉本来就有事情要报告,此时进门的脚步急匆匆。他还未开口,叶轻蕴先说:“颜艺珠和颜氏高层闹翻了?”   方誉一愣,“您是如何知道的?”,自己刚刚在开会时才收到的消息,颜氏不欲把内部分歧透露给外界,把事情给压了下去。难道总裁让陈修调查过?   叶轻蕴像看透他的想法似的,“想来也是,颜家的老头子一向谨慎,更何况他一向瞧不起霍济舟的做派。要真这么轻易同意霍家的贷款担保,他才真是老糊涂了”   方誉接着道:“颜艺珠向来受不得别人的反驳,听说在董事会上,连行使她母亲的遗嘱的话都说出来了”   叶轻蕴嗤笑一声,“谁的命那么硬,敢把这块烫手山芋接过去?”,转念又一想,在这个圈子,一向利益为大。颜艺珠母亲所持的股份不少,但颜艺珠在婚后才能交接。为了这大笔的遗产,有人捏着鼻子娶了颜艺珠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来日方长。   方誉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叶轻蕴为了这件事好笑了大半天。想想那个要把颜艺珠接手过去的倒霉鬼,他便很不厚道地幸灾乐祸。   他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回家,没看见许凉,心情立马落下来一半。   后来一问才知道,去探望高淼了。   在家里等了两个小时,许凉仍没有回家,他每隔几分钟就打电话去催。   许凉接电话的次数太多,手机都被掌心握得发烫。   她安抚道:“好啦,到家门口了”   叶轻蕴迟一秒看见她都不行,扬声道:“刚刚你就说到家门口了”   许凉耐心道,“一个是大院儿门口,一个是官邸门口嘛”   他哼一声,很不满地说:“我还以为你带着孩子环游世界去了呢。我已经喝了三盏茶啦”   瞧这委屈的语气,许凉安抚说:“我已经看见宅子大门了,马上就到”   叶轻蕴幽幽地说:“门比我长得好看吗?”,言外之意是,你第一眼看到的竟然不是我。   许凉举着手机,抬眼望过去,只见一道清晖般的身影在暮霭当中晕开,他等在门口,像停泊在那里一样。   刚打开车门,叶轻蕴的手就握上来了。他整个人绷紧的气场才逐渐烟消云散。   许凉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说,“好啦,我不是安全到家了么?”   叶轻蕴哼了一声道:“有你这样儿的吗,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晚饭也不肯陪我一起吃”   他怨气冲天,许凉解释道:“高淼想吃气锅鸡,她也是孕妇。你不是一向教育我,孕妇为大么?”   叶轻蕴斜她一眼,“你倒拿我的话堵我。以后你带着孩子出门逍遥,我一个人在家看家么?”   许凉一听就知道产前抑郁症又犯了,孩子还没生下来,他就开始吃醋争宠。她赶紧道:“孩子既不能给我做饭,也不能陪我到老,我现成的人不守着,帮别人养老公吗?”   叶轻蕴深以为然,“孺子可教”。   心里悄悄舒了一口气,走着走着,她“嘶”了一声。皱了眉头,刚要俯下身来查看,叶轻蕴便抢先紧张地蹲下来,发现她脚有点被磨破了。   他忍了脾气问道,“你今天到底逛了多久,才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许凉脸上讪讪,没想到他真快就发现了。很久没有出去逛过,一次性就要转够本。   她和高淼猛拼了半天,再加上鞋是新买的,最新款,但材质有些硬。   叶轻蕴的怒火不对着她发,倒是把鞋从她脚上脱下来,干净利落地扔到了树底下。   打横将她抱起来,引得来来往往的下人们不禁侧目。   在外面乘凉的盛霜看见了,兴奋地拍了拍蹲身给自己抹花露水的邢二,“你看,大少爷他们回来了”   邢二回身看了一眼,“哦”了一声。   盛霜又拍了他一下,“你这是什么反应?”   “不管我有没有反应,你都有幺蛾子”   盛霜气得叉腰,挺着肚子的样子十分有气势。她柳眉倒竖,“当初你跟我求婚的时候,怎么没嫌我幺蛾子多!看看大少爷多体贴,给阿凉当人肉座驾,你呢?”   邢二在她面前一向好脾气,就差叫她一声姑奶奶了,“您这么大的肚子,我扶着你都怕给摔了,更何况是抱?等你生完孩子,我天天把你挂我脖子上”   盛霜手上的扇子成了教训人的武器,轻拍在邢二身上,“你是耍猴戏的么?还挂在你脖子上”   一看许凉身后跟着大包小包的司机,她更来劲了,带着哭腔说:“我要出门玩儿,哪怕去街上要饭都行”   叶轻蕴笑道:“你这娱乐活动还真特别。邢二不同意没关系,明儿我就把你带出去,面前摆只破碗。” ☆、291.黏人专利   宁嘉谦出院了,大家准备在他的公寓里庆祝一番,也邀请了许凉。   姜奕在电话那边游说道:“你不要有顾虑,即使怀了孩子也没什么的,大家都可以照顾你。现在嘉谦醒了之后,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她语气里充满了希望。   好几天没有去探望宁嘉谦,现在大家都退回朋友的位置,反而不好再拒绝。毕竟没有拒绝的理由。   许凉答应了下来,在吩咐小阿姨让司机备车之前,她打了电话给叶轻蕴说起这件事。   他正在忙,电话那边有些嘈杂,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叶轻蕴听她说了,没考虑多久,就说:“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要把人带齐。如果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许凉料到他不会反对。自从有了孩子,他们之间的感情更为稳固,他也不会老是患得患失。对于宁嘉谦的敌意减弱了很多,至多是对其置之不理。   叶轻蕴最近变得唠叨,只要不在她身边,每次通话都要事无巨细地询问一遍。   有时候怕她嫌自己烦,他在许凉面前不提,但会去问照顾她的小阿姨。   他这样一问,大概半个小时都完不了。所以许凉提醒道:“你不是有一大堆事情要忙碌吗?”   “哦,对”,叶轻蕴才把忘在脑后的正事重新记起来。可对于许凉又实在恋恋不舍,只好说:“那我有空了再打给你”   “有这个时间,你还不如多休息休息”,他公司家里两头顾,许凉总担心他的身体会吃不消。   叶轻蕴很正经地说:“确定你和孩子都没事,我才放松得下来”   许凉拿他没办法,“忧国忧民的叶先生,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别担心”   他嘴上不担心,语气却担心得不得了的样子,“我知道,你要离开家了吗,上了车再挂电话好不好?”   许凉笑道:“你到底要不要工作了?这样下去别人会说我是让你色令智昏的一代妖姬”   叶轻蕴不给面子地大笑:“哪有肚子挺那么大的妖姬?”   “我上车了,挂电话了”   他磨磨蹭蹭,就是不说再见,直到方誉过来说事情,才不情愿地和许凉道别。   到了以前无比熟悉的公寓大门,许凉呆立了一会儿。眼睛扫视一圈,旁边的商铺只有一家是以前就有的,其他的都没见过。   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今天她只带了一个司机。这人却不普通,专业前是特种兵的尖子,叶轻蕴怕她身边跟了太多人,许凉不习惯,便找了个以一当百的人物来。   乘了电梯上去,按门铃后很快就有人来开门。宁嘉谦清秀的面容展现在许凉面前。   他先对许凉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即使许久没见,也从来不会有隔阂一样。给人一种入禅的沉静。   “刚刚他们还准备给你打电话呢,你这人一催就更加心慌意乱,我说还是算了,省得你把这份着急加诸在司机身上”,宁嘉谦侧身让她进了门,招呼她坐下。   曾经生活了不短时间的地方,装修没有变,让人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只是生活气息一直没有变,窗边摆着几样盆景,翠生生的,有些还开着一朵朵的小花,很淡雅的颜色。   许凉一回头,看见宁嘉谦走得很慢,终于有些费劲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最近身体怎么样?”,她问道。   宁嘉谦说:“没什么可担心地。只是有些犯懒,嘉柔和晓枫什么都不让我做,这么快就步入养老生活了”,说完他对许凉笑了笑,拿起旁边的小锤,在剥核桃。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剥松子。   许凉看他手上一直忙活,便说:“没有啊,你看你还是闲不下来”   正和他说话,厨房传来一阵笑声,许凉这才知道大家都在厨房里面做饭。   这里的厨房面积比较大,因为宁嘉谦做饭拿手,厨具都是备全了的。以前都是他做饭给许凉,他当大厨,她就在一旁捣乱,宁嘉谦常常被她闹得没办法,时不时无奈地冒出一句“哎,你以后不要在我切菜的时候偷吃,刀切到你的手指怎么办?”“你怎么可以趁我不在家把西红柿全都偷吃光,现在我要怎么给你做西红柿炒蛋?”   ……   她做了很多无厘头的事,但宁嘉谦却从来不肯真的动气责备。在记忆里,他一直是个很温柔的人,从没有跟她发过脾气。   许凉尤其痛恨自己的慢热被动,如果在前一段感情里,自己都能有同等的付出,那么结束之后,愧疚会不会少一些?   她心里不是滋味,抬眼看见他仔细地把一颗核桃剥得很完整,因为以前她开玩笑说,高颜值的东西才会有胃口。   宁嘉谦把干果仁放在一只彩瓷碗里,等宁嘉柔和卫晓枫从厨房里出来,才温声说:“别浪费我的劳动果实,赶快过来吃掉。否则我真要一事无成了”   许凉不忍拂他的意,吃了核桃仁。听见宁嘉谦叮嘱她说:“你多吃一点这个,对身体好”   当时还没注意到这句话,后来才意识到,他大概是知道自己怀孕,才特意这样说的。   午餐做的家常却很丰盛,陆琮忙了一上午的成果。还有他和姜奕的孩子元元也来了,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眼睛又大又清澈。   她奶声奶气地叫宁嘉谦“干爹”,很黏宁嘉谦,喝个酸奶也要让他先喝。   许凉看见元元有些尴尬,因为以前约定好了,自己要给姜奕和陆琮的孩子当干妈。   现在估计是不可能了。   宁嘉谦看许凉在一旁发呆,善解人意地对元元说:“快去跟那位阿姨玩,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她就认识你哦”   元元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许凉察觉对方笑眯眯地回望自己,捂着嘴,有些害羞地扑到宁嘉谦耳边说了句话。   宁嘉谦笑呵呵地,很认真地回答她:“真的吗?我也这样觉得”   姜奕看他们玩儿地这么好,在一旁笑叹道:“自从嘉谦出院,元元爸爸就在女儿面前失宠了。现在的小孩儿可不得了,几岁就看颜值”   陆琮在一边假装生气地说:“原来元元是嫌爸爸长得不好看”   元元一双黑眼睛骨碌碌地看着爸爸,一溜烟从宁嘉谦怀里钻出来,张开一双肥白滑嫩的手臂要爸爸抱,“爸爸在我眼里最帅,比我们幼儿园的李老师还要帅!”   众人被她可爱的样子逗得哄堂大笑。   正在笑闹间,门铃忽然响了,站得最近的姜奕去开门,是池明宇来了。   许凉扭过头去,池明宇立刻对她笑了笑。   又是一番很亲热的招呼。池明宇和宁嘉谦很熟的样子,大概是医生和病患的关系让他们曾经都经受过惊心动魄,才将惺惺相惜的关系延伸到现在。   看他们说话时的表情,像相熟很多年的朋友。   但事实上池明宇并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他们相熟的时间也不那么长。   “这段时间我才知道,医院的护士们悄悄给咱们两个弄了个投票,说到底病人宁嘉谦帅一些,还是医生池明宇好看”,池明宇坐在宁嘉谦旁边,笑容明亮,和他穿着白大褂时严肃专业的样子很不一样。   宁嘉谦把泡好的茶放到他面前,有些好奇地问:“结果怎么样?”   池明宇做出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我竟然输了!你知道我在医院经营了多久么,竟然以一票之差败给你。为这个我的实习生都在背后偷偷笑呢。喂,你多照些照片吧,你在我们医院一下子红了,到处都在讨要你的照片”,池明宇冲他眨眨眼睛,似乎自己发现一个了不起的商机。   宁嘉柔在一旁接话道:“我哥哥最不喜欢照相的,不信你问阿凉姐姐”   说完她便想起今时不同往日,脸上立刻涨红了,很尴尬的样子。   宁嘉谦和许凉都向她投去一束宽慰的目光。当事人云淡风轻,其他人倒是觉得这是个禁忌。池明宇也察觉出气氛有些异样,便说:“不是只等我一个么?现在可以把上午我做手术亏空的营养给补上吗?”   姜奕立刻说:“对,对,池医生时间宝贵。我们现在就开饭吧”   一道道热菜上了桌,人也热热闹闹地坐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宁嘉柔的口误,大家安排座位的时候,显得有些小心了。   宁嘉谦身旁分别坐着宁嘉柔和卫晓枫。隔着卫晓枫才是许凉。   因为池明宇下午还要去医院,陆琮要开车,大家都没有喝酒,其他人的是橙汁,但许凉面前却摆着一杯苹果汁。   很小的细节,不知道是姜奕还是宁嘉谦,记得很清楚。   陆琮的手艺变得越来越好了。不仅是许凉感觉得出来,连宁嘉谦也这样说:“陆琮,你现在可以和我平分秋色了”   陆琮笑道:“好奸滑的人,连带着把自己也夸了”   宁嘉谦没有为自己辩解,轻笑着摇头,没说话。   席间最受欢迎的是那道红烧鱼,外酥里嫩,十分可口。是陆琮的拿手菜。   宁嘉谦习惯性的夹起最嫩的那块鱼脸肉,往旁边人碗里一送。   等他反应过来,全身都僵住了。他垂着眼睛,跟旁边的卫晓枫道歉说:“对不起”。   卫晓枫全身的血液都凝了一会儿,在职场上的随机应变在这时起了大作用。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的之前,她忍着心里的酸楚,将那块鱼脸肉吃进嘴里,轻声说:“不用这样,我挺喜欢吃的”   之后宁嘉谦便一直沉默到午饭结束。   池明宇要回医院上班,所以并没有多做逗留。宁嘉谦路走得很慢地将他送出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来。   其他人坐在客厅里说话,宁嘉谦坐到许凉身边,对她说:“公司新出了一款游戏,是专为孕妇设计的,你要玩玩看吗?”   许凉心下好奇。拿出手机,问他wifi密码。   宁嘉谦说:“还是以前那个”   她“哦”了一声,很快连上网,把手机交给宁嘉谦。   许凉看见他对着自己屏保愣神,垂眸一看,才知道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成了她和叶轻蕴的合照。   他们上次去美国照的,他穿着休闲衬衫和浅色裤子,许凉则穿着蓝色连衣裙。叶轻蕴的手搭在许凉腰间,两人脸上的笑容很甜蜜,一对璧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专门从网上下载的。   宁嘉谦失神了一会儿,对许凉笑了一下,“将来宝宝生下来,一定很漂亮”   对于他的善意,许凉很感激。于是说:“谢谢,它不长歪就行了”   跟着宁嘉谦到另一个房间里,打开电脑,对许凉说:“这款游戏还没上线,所以要先把数据传到你手机上才行”   许凉点点头。环顾四周,这里是她以前的房间。仍然带着她的风格,略微凌乱,但很干净。梳妆台上的梳子还斜放在那里,似乎只是偶然被人随手放在那儿,第二天它就会被拿起来发挥该有的作用。   晃神间,宁嘉谦对她说游戏已经安装完毕。   许凉跟他道谢。   宁嘉谦想被这声客气话给刺得满身不适,垂下头,看着地上两人重叠了一部分的影子。   好一会儿,他忽然开口说:“我决定和晓枫在一起了”   许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接着就是了然。卫晓枫是个优秀的女人,出身名门,不缺人人喜欢。但她却一心一意地等了他三年。   如今的结局,是她应得的。   “祝福你们”,她想不出其他的话来。   宁嘉谦微笑着点了点头,看了她好一会儿,说:“阿凉,你也要幸福。你过得好,我……们才会放心”   许凉不知道为什么,为了这句话有些哽咽。她只愿以后宁嘉谦的整个人生都顺风顺水,才对得起他之前的所有坎坷。   宁嘉谦用回忆般的语气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容易被感动。现在看电影还会哭吗?你肚子里的宝宝会笑话你吧”   那点儿怅然忽地烟消云散,许凉笑说:“哪有,我总不能一直跟个孩子似的”   宁嘉谦点头不语,和她出了房间。   时间不早,陆琮夫妻两个要回公司。许凉出来大半天,不能让官邸的人担心,所以也要离开。   宁嘉谦坚持要送他们出去,他温润的五官当中透着坚持。大家不愿拂他的意,所以慢下脚步,让他能够跟上来。   他倒是觉得大家把自己当成是玻璃做的,无奈地抗议道:“我现在都可以独立写程序了,你们还这样操心”   众人怕他心里不舒服,这才加快了脚步。   宁嘉谦落于人后,他习惯了走在许凉后面,以一个永久的,守望的姿态。   等陆琮,卫晓枫他们的车子走了之后,许凉才上车。她正要吩咐司机开车,宁嘉柔的身影却忽然出现在车窗外,许凉降下车窗,问她:“有什么事吗?”   宁嘉柔脸色有些凝重,说:“我可以上车跟你说几句话吗?”   许凉点了点头,让司机开了锁,往旁边挪了一下身体。   “可以把隔板升起来吗?”,宁嘉柔靠近许凉,小声说。   许凉心里一动,按动按钮,照做了。   等后车厢同前面隔开后,宁嘉柔才放心和她说话,“最近有个女人来找我,说我哥哥当年的车祸,还有在医院里险些被人伤害的人,是因为你心肠才这样毒辣”   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许凉心跳微乱,眉头打结,因为她?这话暗中所指的凶手很明显,就是想把一切都推到九哥身上。   “可是我哥哥从出院以来,一直有人暗中保护他。似乎是叶轻蕴的人”,宁嘉柔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是何居心,所以按捺不住,想问许凉讨主意。   保护宁嘉谦?这事许凉一点也不知情。她不知道叶轻蕴有怎样的计划,但现在先把宁嘉柔安抚了要紧。   便说:“你别慌,我会把事情问清楚,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不过你先跟我说说,那个来找你的女人,长什么样子”   宁嘉柔回忆了一会儿,摇头道:“她用纱巾蒙住半边脸,我看不清她真实的样貌。不过她身材挺好,气质也不错,但却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她说我不信可以去细查”   当年的事情,不管他们费了多少力气,都没能找到凶手。现在有人信誓旦旦,一副证据就在眼前的样子,不是说假话,就是布了局。   宁嘉柔并不傻,该信谁她心里有一杆称。   并未多逗留,说完事情,宁嘉柔就下了车。   车子启动了好一会儿,许凉还在想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把叶轻蕴的身家脾气分析的那样透彻,如果是以前那个神经敏感的宁嘉柔,恐怕已经轻信了。   心里突然冒出一道让人不快的身影,许凉摇了摇头,怎么会是她?   想得脑子疼,她摸出手机,点开宁嘉谦帮她下好的游戏。许凉一玩儿就上瘾了,很有趣,一个挺着肚子,超人模样的妈妈行走在迷宫里,她必须要判断哪些是孕妇可以亲近的,哪些要远离。   比如孕妇不能吃螃蟹,就要把螃蟹杀掉。继续通关。如果判断错误,就会跳出一个提示框,显示该物品对孕妇的不良作用。   如果血条空了,还要到系统去“买”。不是用钱买,而是对“boss”不停卖萌。   许凉好话说了一箩筐,才重新满血复活。这时候车子刚好到了官邸,她要去跟老太太说一声自己回来了。   退出游戏,下了车。一回到官邸她走路都比外面小心翼翼,这种状态是被家里的下人传染过来的。   她们都紧张兮兮地觉得自己是个瓷娃娃,连带许凉也被弄得紧张兮兮。   刚进了客厅,就听见婆婆聂缇的声音,许凉心弦一紧,整理了一下着装,像是个准备受上司接见的下属。   哪怕婆婆并没有她想的那么严厉。   一进去,果然不仅婆婆在家,连大姑母叶礼楠也回来了。   许凉一进门,几位长辈就像月亮落进屋里一样,脸上都被这光芒衬得明媚了。   聂缇还没等许凉叫人,一脸激动地三两步上前来,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一圈目光最终定格在她的肚子上。   “瞧瞧,我刚还和老太太打赌,说你一准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现在一看,果然是”,微娘笑道。   许凉说:“妈妈,你和大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说一声?”   叶礼楠常年绷着脸也松了不少,“你这个婆婆真说风就是雨,和我聚会还道下午给礼桥叫一位按摩师傅治腰疼。话题一转说到你了,越说越想回家看看,连和京里的家中打个电话都来不及,就回了枝州”   聂缇少有这样不理智的时候,她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情绪收敛得快,便说:“大姐还说我呢,当初你儿媳怀孕的时候,还不是这样不管不顾”   叶礼楠抿唇笑了一下,并不辩驳。   临时回的家,聂缇和叶礼楠都需要跟北京的家里打电话。   本来还想让叶礼桥和许凉通电话,但他没有回家,在开会,只好作罢。   聂缇把能问许凉的都问了个遍,什么胃口好不好,睡得怎么样,还包括有没有和叶轻蕴分房睡。   许凉一下子卡壳了。   一瞧她这样,聂缇便嗔道:“轻蕴这孩子可真是,在外面看着沉着稳重,就是磨人,一黏起来真拿他没办法”   叶礼楠回忆道:“他小时候就老成,不怎么黏人吧?”   聂缇一副“你不知道”的表情,“他啊,黏着阿凉是他的专利”   ------题外话------   今天终于早一点了,么么哒 ☆、292.叶主簪缨   晚上叶轻蕴回来,被一大家子的说笑声弄得脚步一滞,进了门一看,原来是母亲和大姑回来了。   “你回来得正好,盛霜正在告你的刁状,赶紧过来和她对簿公堂”,聂缇对他招手道。   大概是因为阿凉怀孕的缘故,母亲脸上的笑意比平时要真切柔和许多。叶轻蕴的影子在地上滑动,很快就到了许凉旁边,他习惯性地牵住她的手。   许凉耳朵红了,挣扎了两下。   叶轻蕴不解地看她一眼。还没递个眼神询问,叶礼楠就在一旁笑道:“我还说你母亲哄我,现在一看,果然黏人”   他被笑得一头雾水,问许凉:“什么黏不黏人?”   许凉低声道:“你赶紧放开我”   叶轻蕴不放,两个人的手暗自较劲。拿他没办法,许凉最后只能妥协,放弃抵抗。   既然两位长辈回家,自然一家人要一起吃饭。   在礼仪规矩上,叶礼楠最像已逝的叶老爷子,用专门的餐具,吃饭不能说话,等长辈先动筷等。   一大家子好久都未受过这种管束,但大姑很少回来,顺她一两天也没什么。   恪守规矩地吃完了饭,盛霜先是松了一口气。她一向怕这位大姨,训起人来板着脸,说话一套是一套,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   在她面前说话做事一向累,等吃完饭,她就说累,跟长辈们告了退,由邢二扶着回了房。   离开之前,她朝许凉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许凉虽然也正襟危坐,但对于旁边这位不假辞色的大姑没多少畏惧。记得小时候,她每次回来探亲,都会特意带自己出去玩儿一圈。   虽然这种“玩儿”是那种很不能让人放松的音乐会,或者画展。但对于女性长辈稀缺的许凉来说,从小就很感激大姑对自己的这份心意。   盛霜溜了,许凉自然成了其他人重点的看护对象。温璇非要去后院看看许凉孕期的起居。   于是连带着微娘,大姑,还有叶轻蕴夫妻,以及家里的一些下人,声势不凡地往后院开去。   这一去可不得了,聂缇对他们两个的卧室一阵改造,被面换成了百子千孙的图案,家具也来个乾坤大挪移。说是孕妇的忌讳多,虽然没什么根由,但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这期间聂缇又一再嘱咐许凉,能坐着就不要站着,能躺着就不要坐着。她以前习惯性流产,千辛万苦才保下叶轻蕴这根独苗,所以后怕得对许凉肚子里的这个慎之又慎。   聂缇把自己也折腾出一身汗来,一转头,看见大姑子正和儿媳在说什么。她心里不禁纳罕,这个叶家大小姐对谁都淡淡的,唯独对阿凉十足用心,连盛霜这些正经侄女儿都是不能比的。   叶礼楠看屋子里嘈杂,怕惊到许凉,就说同她一起出去走走。   许凉脚都还没抬,叶轻蕴就凑到她身边去了。   叶礼楠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就这样不放心阿凉和我独处?我又不是老虎豺狼”   叶轻蕴笑得坦荡,“哪儿啊,她是个孕妇,事儿多,我习惯时时在她身边,有什么事也好搭把手”   “行了,少在我面前油嘴滑舌。阿凉就在院子里陪我转转,保证回来不会少一块肉”,叶礼楠拉住许凉的手,含笑对叶轻蕴说。   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再厚着脸皮跟着了。跟许凉说自己去书房里处理公事,便转身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隐没在书房背后,许凉才收回目光。叶礼楠笑说:“只是在家里,你们就这样难分难舍,真跟调了蜜黏在一块儿似的”   许凉不好意思地垂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在一片悠扬的虫鸣声中,叶礼楠抬头看了一眼夜幕中碎光一般的星辰,轻声叹道:“好久没有看见星星长什么样子了,特别是家乡的星星”   许凉被她牵着的那只手,感觉到她身上微凉的温度。很亲切,也很温柔,就像小时候,她带着自己去逛街,总怕把自己给弄丢了。   对着这位看似冷淡,实则和善的长辈,许凉说:“您以后可以常回来啊”   “嗯”,也不知是答应没答应,叶礼楠只出了个声,又说,“上次回来还是一年前的事,你和轻蕴之间总觉得隔了一层,我们这些人也不能帮着你们捅破那层纸,只能干着急。特别是你婆婆,生怕你就那样不咸不淡地和轻蕴过下去,恨不得天天把你们捆在一块儿”   没想到让长辈们这样操心,许凉略带愧疚地说:“以前是我们不懂事。我性子慢,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是一笔糊涂账”   叶礼楠不禁笑说:“以前啊,轻蕴看着你的眼神是又爱又恨,估计你不开窍他也没辙。不过他到底是小辈中间最有耐心的一个,现在你们开花结果,我们看着也高兴”   把思绪探到最深处,她跟许凉说:“你们两个之间的因缘,说起来还有我一份功劳呢。你小时候比较内向,也不爱出门玩儿,我就想着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闷坏了多可惜啊。就跟轻蕴说,隔壁有个文静的小妹妹,以后大姑不在家,多帮我陪陪她,让她高兴。他应下了,我还当他年纪小,只是敷衍,谁知道这个诺言,他一守就是这么多年”   听完她略带感慨的语气,许凉不禁一愣,“怎么没有听他说过这事?”   叶礼楠:“叶家的男人都一个性子,行动大过语言”   许凉感念这位温厚长辈对自己的用心,便说:“谢谢大姑,我这个人嘴笨,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叶礼楠当然知道她的心意,摇头道:“你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各自的缘法。生活都是自己去经营的,任何人少一份坚持都会半途而废。你们两个都是对待感情十分认真的好孩子,我当年也没想到你们真会走到一起啊”   两人散着步,不知不觉就到了书房窗口。许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叶轻蕴就在里面。于是目光朝房中一探,对着文件的某人趁着大姑不注意,冲她笑了一下。   叶礼楠反应也不慢,立刻注意到了叶轻蕴的小动作。放开许凉的手说:“好了,他人在书房心在外,不知道偷偷跑到窗边上看过你多少次了。赶紧进去吧,省得他害相思病”   说完不再打扰他们,抿着唇离开后院。   许凉一进去就嗔怪他道:“你怎么回事,让我被大姑笑话”   叶轻蕴每天一回家就要时时刻刻和她呆在一起,现在母亲和大姑回来了,她人在面前,自己却得规规矩矩的,不能亲不能抱,可把他给憋坏了。   于是现下没人,他霸道地揽住她的腰肢便不肯松手了。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道:“真恨不得把你缩小,时时刻刻揣在兜里”   他甚少说情话,但一说许凉就抵挡不住。她脸上飞着红霞,并不认真地推了他一下,“不许胡说,我又不是拇指姑娘”   叶轻蕴:“我不管,干脆你以后就在我的办公室里养胎”   他一磨起人来简直无孔不入,不讲理得厉害。许凉躲着他想要衔住自己耳朵的嘴唇,“哎,你真要把你办公室给变成产房啊?”   叶轻蕴一桩抱怨完了还有另一桩,一口怨夫语气说:“我今天特意少给你打电话,想着考验一下你会不会主动打给我。谁知道你完全无动于衷,没良心!”   趁许凉编好话的时候,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一张官帽椅上。而许凉就坐在跨坐在他腿上,两人亲密地黏在一起,他动作越来越不老实,解开许凉衣裙领口的纽扣,嘴唇顺着她修长的脖颈而下,在她诱人的锁骨上又是亲吻又是轻咬。   两人正沉浸在一片柔情蜜意当中,一声轻咳唤回了两人的理智。   许凉脩然站了起来,两只手背在身后,像个等候发落的小学生。   叶轻蕴也站起身来,他的窘迫不像许凉持续得那样长久,毕竟两个人总要有一个来应付在门口端然而立的母亲。   他落落大方地请聂缇坐下,又让人给她上了茶。   许凉在一旁显得无所事事,全身都站僵了。   聂缇看她手指扣着掌心,脸上的红晕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给了个缓冲的时间,喝了一口盖碗茶,说:“味道还不错”,下一句就不准备饶人了,“你们刚才滋味肯定也不错”   叶轻蕴心想,就知道难逃一劫。于是先把书房门关上,打着哈哈对母亲说:“您说的什么话,阿凉一怀孕就苦夏,我帮她提提神”,这话相当于把一切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   许凉偷偷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看他冲自己微不可见地偏了一下头,这才没有开口声援他。   聂缇语重心长地说:“也不是我非要讨这个嫌。小两口感情好,我比谁都高兴。可阿凉现在是非常时期,你离她远点儿”   叶轻蕴立刻保证,绝对没有下次。   看他态度这样端正,让他们分房的话,聂缇到底没有说出口。只不过她警告的话更严厉,“你再不老实,我就把阿凉接到北京去养胎”   这仿佛就是王母娘娘用钗划下的银河,要这话真的兑现,现实的一对牛郎织女就快诞生了。   许凉不自觉地往叶轻蕴那边靠了靠。   聂缇知道儿子的性情,自然事事以阿凉为重。警示的话也说了,便招手让许凉到自己身边坐下。   看着面前眉目如画的许凉,聂缇心里真有些难言的滋味。   起初是把她当做自家闺女养;后来她让自己儿子吃了大苦头,心里便有些恼她;现在她与轻蕴终于尘埃落定,有了最好的结果,聂缇心里对她有些愧疚,更多的,是实打实地把她当做叶家人。   许凉见婆婆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心里便有些忐忑不安。正想着她是不是又要因为刚才的事训诫自己,聂缇却伸出手,将一方和田玉印章放在桌上。   “叶家有一个珠宝库,由专人看管。以前咱们家繁盛的时候,大家有需要的,就由掌管印鉴的人写了批条去管家那儿取。后来叶家的人口逐渐少了起来,就把印章一代代传给掌家的儿媳,也不用批条了,跟传承下来的私库差不多了。现在我把印章交到你手里,有什么需要,自己去取吧”,聂缇和煦地对她说道。   这个大概是叶家的密事,许凉几乎没有听人提起过。不过既然是一个豪族上百年的积攒,那这个珠宝库里的东西,肯定价值连城。   许凉以前还觉得在和叶轻蕴可有可无地过日子,浑浑噩噩地把这段婚姻给混完。现在才知道,在叶家儿媳这个位置上,她不仅拥有的是身份,还有财富和权利。   可这实在太贵重了。即使叶轻蕴送给她的众多礼物中,不乏价值七八位数的物件,但叶家珍藏的东西,却是带着格外的历史底蕴。   于是她下意识地把手往后一缩。   叶轻蕴和聂缇对视一眼,都笑了。   “哎,妈,你儿媳妇儿胆子小,就怕这些珠光宝气的东西闪花了她的眼”,叶轻蕴调侃道,“你给她两根针还行,她会高高兴兴地把这份心意收下。但这些东西,她恐怕战战兢兢,去碰的次数这辈子都可以数得清”   聂缇却挑他这句话里的刺,“孕妇可不许碰针线的,不吉利”,说着瞪了叶轻蕴一眼,“不许张嘴胡说,时时把那些忌讳给我刻在脑子里”   叶轻蕴真觉得母亲现在是绷紧了弦,只好顺着她的话说:“行,我专门空一块儿脑仁儿来记”   聂缇这才回过头来,对许凉说:“我年纪也大了,你爸爸的工作性质在那儿,张扬不得。这些东西再攥我手心里也是浪费,不如交给你,要什么行头自己去拿,也方便”   说着,她将印章放在许凉面前的茶几上。又拍了拍她的手说:“你不要有负担,本来就是要传给你的。管家是委托著名珠宝商来担当,每一季都会采买最新款的珠宝,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和喜好,也可以去跟他提”   婆婆方方面面都替她考虑到了,许凉也不好一直推却。把印章小心收好,跟聂缇说:“谢谢妈妈这样信任我”   聂缇半真半假地哼了一声,“如果你们两个能不胡闹,我肯定更信任你”   许凉脸上又红了。   叶轻蕴忍不住护短道:“妈,你儿媳妇儿脸皮薄,再说下去她脸都要熟了”   聂缇这才笑呵呵地站起身来,“好啦,妈妈不跟你开玩笑了,你们早点休息”   说完,她便跟守在门口的微娘一起回了前院。   等人一走,叶轻蕴再次原形毕露。坐到许凉旁边,将她抱在怀里。他笑着说:“妈现在都快忘了我才是是她亲儿子了。什么宝贝都往你怀里塞。珠宝库你得了去,要是哪天老头子一高兴,把酒库的印章给你才好”   许凉依偎在他怀里,和田玉在她掌心散发着温润光泽,印底刻着“叶主簪缨”四个字。   她好奇地问道:“你见过这个私库吗?”   叶轻蕴抚着她的头发说:“只见过一次,帮着管理珠宝的人是爷爷的朋友,姓佟。那些珠宝被编了号锁进保险箱里,只有叶家人的指纹,再加上这个印章才能去取”   许凉更加觉得这个印章无比珍贵,她有些发愁地说:“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放哪儿啊?”   “你以为只有印章就可以洗劫叶家的藏宝?还得用我的指纹才行。你收好不让人知道印章的作用就行了”   许凉还是觉得不放心,“要不你帮我收着吧”   叶轻蕴立马笑了,“我说你,还真对这些不在意。要哪天我用印章偷偷拿出去哄别的女人,你不是人财两空?”   好一会儿她没有接话,叶轻蕴低头去查看,心都快跳出来了。这个傻乖乖眼圈红红,立时就要哭出来一样。   他意识到自己说话不注意伤了她的心,便忙脚乱地将她抱得更紧。“我就是开了一句玩笑而已,你别难过”   许凉没生他的气,就是被他说的那个场景给弄得胡思乱想。都说孕中多思,她忽然意识到,如果有一天他不爱她了,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样一想,她眼泪骨碌碌地往下落。   叶轻蕴帮她擦着眼泪,挫败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认错都不行”   许凉带着哭腔把自己的心事说给他听,叶轻蕴一下子就乐了,小心翼翼将她抱在怀里,把她的下颌放到自己肩膀上,说:“你可真是个磨人精,终于知道生怕自己爱的人不要自己了是什么滋味了?”   她小声说:“我不要知道,你不许不要我”   这一刻叶轻蕴真恨不得将她娇弱的身子嵌在自己怀里,“听话,流眼泪对孩子不好。我不会不要你”   好不容易和你在一起,我怎么会不要你?   怎么敢不要你?   叶轻蕴一边哄着她,一边将安慰的亲吻烙在她头发上。   大概是因为叶轻蕴那句无心之语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今晚许凉拉住叶轻蕴,不许他睡到软榻上去。   叶轻蕴温香软玉在怀,真没想到今晚还会有这福利。多少次和她分开睡觉,都想她这样撒娇耍赖地留住自己啊。   可她身上的香味在鼻端弥漫开来,他就觉得自作孽不可活。身体几乎立时就有了反应。   叶轻蕴只好拉开一些距离,只是两个人的脑袋还是睡在同一只枕头上。   许凉的身体追过去,就是要赖在他怀里。   叶轻蕴被母亲千叮万嘱,不敢顶风作案,在暗处控制住许凉的肩膀,隐忍道:“不要再动了,傻瓜,我本来就想要你,现在更想要你”   赤裸裸的欲望带着微哑好听的鼻音说出来,熏得许凉整颗心都醉了。   许凉咽了咽口水,最后说:“那你还是睡软榻上去吧”   叶轻蕴真想骂人,哪有这样的,挑逗完就要撵人!他气闷地说:“你还真够干脆冷静的”   许凉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孩子爸晚安,孩子妈爱你”   叶轻蕴瞬间被治愈了。这策略还真让人无从反驳,给一棍子又立马给颗甜枣。   关键是这颗枣子太甜,一直甜进他梦里去。   早上叶轻蕴起身的时候,许凉难得也醒得这样早。   “再睡一会儿吧”,他积极劝许凉继续懒惰。   许凉摇了摇头,“不了,再睡下去会头晕。今天妈妈和大姑在家,我要起来和她们一起吃早饭”   叶轻蕴说不用这样麻烦,“你不过去也没什么,孕妇困觉,她们都懂”   许凉眼睛里带着刚睡醒的水汽,冲他眨眨眼皮,“她们说不准会出去逛,我也可以一起”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啊。叶轻蕴一边笑着一边给她穿衣服,许凉也投桃报李,坐在他腿上,帮他打领带。   许凉把领带节往上一拉,叶轻蕴顺势矮了身子,两人目光一触,通身过电一样起了微妙的战栗。   叶轻蕴一面警告自己,一面却不由自主地吻住她的嘴唇。等许凉嘤咛一声,他就把舌头滑进她口腔里捣乱。   两道身影纠缠成解不开的结,最后他喘着气,脸埋在她颈窝里,闷声说:“你怀孩子,我比你还难受”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道严厉的女声,“你和阿凉不睡一间房就不难受了”   叶轻蕴将许凉放下来,叹了口气,开门看见母亲一脸不满地站在外面。   他什么辩解的话都还没出口,就直接被判了刑,“今晚你睡厢房,我让人守在门口,看你怎么作恶”   叶轻蕴收拾妥当,拧着眉头到了汽车旁,正准备去公司。   邢二大概听说了他被下禁令的事,跑过来幸灾乐祸地说:“你说说你,好歹也三十来岁,还这么血气方刚。偏偏还被舅妈给逮住了,唉,你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叶轻蕴冷笑着,一把将邢二按在引擎盖上,“正找不着地方出气呢,你倒自个儿送上门来了。还敢看我笑话,信不信我让你那俩孩子成你邢家的遗腹子?”   邢二意识到他真着了恼,可文治武功都不是他的对手,只好道:“哎,你倒真舍得下手。能不能世界大同地把你对阿凉的怀柔政策,也对哥几个施展一把”   叶轻蕴放开他,脸色恢复往常的疏淡模样,哼声道:“跟她比,你还真敢想?你要再皮痒,我一天帮你治个三次”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邢二这才想起找他有正事,硬着头皮跟着上了他的车。   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打闹惯了的。一谈起正事来,便枪口一致对外。   “你听说了没,颜艺珠要嫁给霍济舟”,邢二完全一副说笑话的语气。   叶轻蕴淡淡地说:“他们俩在一起正好,省得祸害别人”   “颜远航可没那么傻,把一座金山送到霍家去打水漂”   “可颜艺珠是多疯的女人?她这是在逼她父亲做选择,要么赔上一个对外担保,要么赔上颜家的半壁江山加一个掌上明珠”   邢二觉得自叹不如,“这心性,比男人还狠辣。她也不怕把她父亲气得心脏病发作。不过颜远航不是还有个儿子么?颜艺珠这么走火入魔,就算是给娇宠废了。还不如把他那私生子给召回来,把皇太女给替下去”   叶轻蕴眯了眯眼睛,“可是,皇太女已经有动作了。谁能保证颜远航比她出手更快?”   邢二很有信心地说:“你啊,助颜远航一臂之力,他也不怕自己将来后继无人了”   叶轻蕴语气里带着少有的犹豫,“这是个……不能被推出去的人”   自从童湘去找宁嘉柔之后,顺着线索往上查,就挖到了颜艺珠的居心。但自己欠了宁嘉谦一次,所以就要保证他能过上平淡安稳的生活。   颜氏太子爷的位置,是个权杖,但也是火坑。   叶轻蕴下了车,就看见霍济舟上了一辆明黄色的兰博基尼,左右一个妖娆女人,也不怕她们身上的香水味把她给熏得看不清红绿灯。   就因为夏清江和他有同一款车型,只开了一次就没再开出来。   叶轻蕴看着跑车绝尘而去,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么招展给全世界看,无非是在昭显颜艺珠口头定下的未婚夫极其不靠谱,她嫁了也就毁了。   她就是在赌颜远航对她有几分疼爱而已。   可怜的女人。   晚上叶轻蕴要去参加一个晚宴,给官邸打了电话,说自己将晚一点回家。   许凉在电话那边柔声细语地叮嘱,“不要喝酒啊”   叶轻蕴有些赌气地说:“反正我们又不住一间房了,也熏不着你和宝宝”   接着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道骂声,“臭小子,你怨气还挺大!”   他成人之后,还没这样被人骂过。母亲在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就把他当成个大人。现在这句“臭小子”,既让他觉得讪讪,又觉得亲切。   刚要说话,就听许凉弱弱地说:“大家都在,开了免提”   叶轻蕴简直要被她气笑了,真就纳闷了,明明娶了一只猪,自己还老是怕会失去。   ------题外话------   大家周末愉快!\(^o^)/~ ☆、293.有人天堂,有人地狱   下午把公事处理完,叶轻蕴刚要出办公室,方誉就来了。   “叶先生,用不用带一个秘书”,方誉提醒道。   叶轻蕴立刻会意,像今晚这种场合,带一个女伴看起来会好一些。但自从和许凉的感情好起来,他就距其他女人八丈远。更不要说她现在怀着孩子,敏感多思,一传到她耳朵里,虽然她会理解,但叶轻蕴不想她有任何不舒服。   他想也没想便说,“算了,就我们去。带个能喝的高层去,要真有拼酒的疯子,也好临时应付”   方誉早料到他是这种反应,但自己在这个位置,不面面俱到罪责也在自己。   带够了人手,一行人分别上了车。那架势就像皇帝出行一样。   今晚的酒会是因为一个合作项目,算是华闻拓展市场的试水方案。   在叶轻蕴眼里,要把华闻做大,就不能仅仅盯着电器行业这一块。就像贝樱的投资,遍布各行各业。   他要把自己手中的资源利用到最大化,把华闻和贝樱打造成实业和虚拟经济的双剑合璧。   所以这个项目的接洽他才会亲自到场。   酒会的主办方并不是华闻,而是另一家公司。各处璀璨华灯,伊人美酒,是叶轻蕴见惯了的场合。   方誉和陈修跟在他身后,如果有人上来敬酒,他们会帮着挡一挡。   合作方公司此次项目的工作人员也过来,跟叶轻蕴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发抖。   毕竟他是众多大佬当中最具权势和威望的那一个。   在场除了商界人士,还有好几位官员。叶轻蕴对他们都熟悉,彼此热络地攀谈着。   不一会儿灯光氤氲起来,舞会开始了。合作公司里的美人群群出动,邀请各位大佬去跳舞。   池中人影蹁跹,裙摆荡漾,眼波迭起,既醉人,又销魂。   叶轻蕴身边几位官员都被邀请了去,人人临走前都脸上犹豫。毕竟能捞着和他说话的机会不多,但美人又实在热情。   叶轻蕴抽着雪茄,善解人意地说,大家不必顾及自己。本来就是过来放松的。   于是他身边的人走得剩下三四个,都抽着雪茄陪他。似乎这种牺牲娱乐的陪伴方式,能和叶轻蕴增添几分亲近似的。   不时也有几位华衣美人过来邀请他,不过都被婉拒了。合作公司老总见他对女人并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便只好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舞会进行到一半,霍济舟才挽着颜艺珠的手姗姗来迟。   霍济舟还是那副阴鹜的样子,颜艺珠仍高高在上,打扮明丽。霍济舟虽然比她高,但气势却矮她一截,看起来阴盛阳衰。   联想最近两人之间的传闻,好奇的目光便在他们身上打挤。   不过两人定力是足的,毫不在意地过去和主办方打招呼。   颜艺珠看见叶轻蕴,嘴角的笑容在晕开的灯光下明明灭灭,“没想到叶先生也在”   叶轻蕴淡淡笑了一下:“颜小姐,真巧,又碰到你了”   这句话听在钻牛角尖的人耳朵里,就是“又碰见你了,真倒霉”。   颜艺珠自己咂摸着,脸色顿时一片阴影。   霍济舟拍拍颜艺珠的手,用一贯的吊儿郎当的语气说:“今晚好像有美人献舞,现在还没人,可见我们来早了”   舞会开了有一会儿才到,却说来早,主办公司负责人的脸色顿时落下三分。   没人接话,场面顿时有些尴尬。倒是霍济舟带来的两名女子当中的一个娇笑道:“霍少别急嘛,等会儿就有热闹看了”   她笑靥如花,眸子却又黑又冷,像蛰伏在湿夜里的蛇。   叶轻蕴看了这名女子一眼,很快又移开目光。   霍济舟百无聊赖地叹了一口气,尾音刚落,舞池中央缓缓升起了一个圆台。一名身着红色长裙的女人,带着面具,赤着一双白嫩的脚,嘴唇衔着一枝玫瑰,姿态妖娆地被追光照耀。   全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众人还以为是一个妖精偶然降落人群中间。   她在圆台上肆意起舞,腰肢如缎,纤细柔美得如藤蔓一样,缠住人的视线。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步下圆台,大家不由自主地退到一边,舞池成了她独舞的领地,没人敢在这时与她一较高下。   她纤臂挥洒,誓要把心里的愤懑给释放出来,所以每个动作都带着力量和仇恨;   她细腰轻摆,是个吃人精血的妖孽,沾不得,但却人人都想沾;   她脚步微旋,每个舞步都像是在扩张领地,要全场瞩目,夺目耀眼。   最后她将脚步停在叶轻蕴面前,裙摆因为剧烈的动作还未停息。丰满的胸脯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像掩在衣裙下欲说还休的雪山。   她把嘴边的玫瑰取下来,人定定看着叶轻蕴,花却送给一旁痴掉的霍济舟。   全场不禁一滞,这样子,显然是不太给叶轻蕴面子。   可当事人却觉得无所谓,叶轻蕴甚至莫名地笑了一下。   他冷漠挑起嘴角的样子,更衬得霍济舟心花怒放。霍济舟握着美人素手,轻轻一捏,复又放了开来。   美人红唇抿了一下,挪着脚步往后退。最终隐没在人群当中,只留一线暗香。   好像刚才的倾情一舞只是所有人的一场梦,那人并没有真正来过。   就在大家仍在回味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陈修和霍济舟身后的那个娇媚女人对视一眼,默默地往刚才献舞女人的方向而去。   主办公司的老总心里战战兢兢,直骂这次酒会的策划人不长脑子。找了个舞女当噱头就罢了,还敢给叶轻蕴脸色看?   他这个董事长还得看叶轻蕴脸色呢!   于是嘴里不停道歉,说公司里的人不懂事云云。   叶轻蕴满不在乎地一笑,说没关系。   因为那女人不久之后会生不如死。   颜艺珠看着叶轻蕴大度的笑容,心里深深觉得不妙。刚才那个跳舞的女人,怎么看怎么眼熟。   不会……是她吧?   颜艺珠心跳骤然加快,丢下还在把玩那朵玫瑰的霍济舟,出了酒会大厅,给自己的管家打了个电话。   可颜艺珠自己并不知道,她出手太迟。   那红裙女子已经被打晕,送上了一辆开往老旧民居的黑色汽车。   原本该守候在霍济舟身旁的女人因为整过容,始终显得面无表情。只是她眼中汹涌的恨意泄露了她的情绪。   她把自己手上的包往角落里一扔,如果是砸在半躺着的红裙女人脸上,恐怕她得毁容。   将还在昏迷的人脸上的面具揭下来,林雪禅木着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痉挛——好久不见,童湘!   车开到一条小巷中,停在一间民房门口。   陈修从驾驶位上下来,刚把童湘那侧的车门打开,一道红色身影便滚落了下来。   他往旁边一闪,往车里看,换了一张脸的林雪禅仍保持了那个踢的姿势。   看来前段时间抱头鼠窜的生活让她身手灵活了不少。   陈修正要把地上的人往门里拖,林雪禅替他嫌恶道:“你不觉得脏吗?”   他停下动作,做了个“请”的手势,林雪禅对于搬运这句女体的方法早就胸有成竹。   她跳下车,脚在童湘身上一蹬,对方的身体便往门内滚动了几圈。   童湘雪白的皮肉连带着红色衣裙都沾上了地上的尘土,瞬间看起来灰暗不少。   林雪禅看得畅快,脚下再次用力,又往童湘身上踢过去。童湘闷哼了一声,感受到身上剧烈的痛楚,但却没有醒过来。   林雪禅看着以前高高在上,让自己身败名裂的人此时被自己这样折磨,眼中升起一股癫狂的快感。   这快感让她脚上的频率越来越快,童湘就以这种方式,被她“滚”到了一个鸽子棚里。   里面喂养着三两只房东不要的鸽子,地上还有鸽子的粪便。所以童湘身上很快变得又臭又脏。   陈修觉得自己在女人的仇恨面前完全可以不用帮忙,以林雪禅现在的状态,她比任何人都想童湘煎熬至死。   于是他站在门口,看着林雪禅把童湘扶到一张椅子上去,用毛巾堵住她的嘴,接着就是将她五花大绑。   那动作利落地,就像个专业的绑匪。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陈修说道。   林雪禅偏头,给了他一个面无表情的笑容,“你走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陈修点了点头,出了门。但也不会真就放任她不管,派了两个便衣守着,才驾车离开。   童湘是被自己身上的气味给熏醒的,睁开眼睛的同时,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僵成一截一截。被人分解了一样。   她身体动了一下,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老旧但结实的木椅上。“呜呜”地含糊叫了两声,回应她的是几道同样“呜呜”的声音。   童湘抬眼一看,两只鸽子停在一个腐朽了本来面貌的衣柜上,雪白,自由,看起来比自己高贵上百倍。   她又狠狠地挣扎了一会儿,这时候昨晚在地上滚动时落下的伤口发作了,汨汨地流血。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这时候鸽棚的门被人打开了,童湘瑟缩了一下。发现进来个女人,自己不认识,但身影倒有几分熟悉。   她又愤怒又害怕地盯着对方,发现对方的目光比自己还狠,立马把眼睛移到了别处。   童湘含着胸,看着她越走越近,把碎米撒在自己的头上,胸口,肩膀,还有大腿上。   等她一退开,饿极了的鸽子争先恐后地往她身上扑腾。它们的翅膀煽出一小股气味不太好的风。还有它们的爪子,时不时在她裸露的皮肤上挠出一两道红血丝。   童湘咬牙闭眼忍受着。   觉得这里比监狱要难熬很多倍。   她眼泪流得更凶,此时有些庆幸自己的嘴被堵上了,否则她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没骨气地开口求饶。   “你不是很会玩手段吗?把自己当成征服男人的妖精,我就想看看,你本事那么大,怎么从这里逃出去”,等她一开口,童湘立马认出这是林雪禅的声音。   她不敢置信地抬眼看着对方,心里寒意森森,像看见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   童湘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瑟瑟发抖。   林雪禅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和自己对视,“呵呵,现在你也尝尝地狱的滋味,否则对我多不公平?”   童湘扭着头,试图摆脱她的手。   林雪禅像跟她较上劲儿了,就是不放,直到对方筋疲力尽,她才将她的下巴一扔,拍了拍手,在鼻端扇了扇,皱眉道:“这儿可真臭,还是到外面吃早饭”   童湘饿得要命,此时死灰一般的面容浮起了一丝希望。可当林雪禅走出门的时候,她才绝望地发现,刚才那句话不过是她的自言自语。   她此刻十分后悔从监狱里面出来,至少不用受这样的折磨。   看着正在自己身上作恶的鸽子,童湘觉得自己还不如这几只畜生。   童湘满心的害怕绝望,可许凉的心情却不错。这天叶轻蕴没有出门,空气里又闷热,实在不宜出行。   于是盛霜就撺掇着要去游泳,家里现成的泳池。即使她不能下水,在池边转悠几圈也凉快。   邢二脸上立马浮起犹豫的神色,他现在对于盛霜的任何决定都要严格审核。   盛霜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你不同意我就自己去!”,上一个决定还没被批准,下一个幺蛾子已经出来了,“都说翡城是著名的酒池肉林,我要在拉菲里面游泳”   “一孕真的只傻三年么?你这样子简直是一孕傻永远”,叶轻蕴看不过去,戏谑说道。   盛霜不服气地顶嘴,“你自己家还有一个孕妇呢”   叶轻蕴十分差别待遇地抚摸着许凉的头发,笑呵呵地说,“我们家阿凉以前亏空的智商都用在孕期了”   盛霜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邢二赶紧安慰她说:“好啦,别生气,今晚我带你去游乐园玩儿”   叶轻蕴正想说那么幼稚的地方,你们也好意思去,扭头就看见叶太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得,刚刚还夸你智商高呢,转眼就成了一枚智障。   叶轻蕴只好瞪了邢二一眼,真是高明,招自己老婆就算了,连他老婆也一起落进幼稚陷阱里面去了。   可他又实在没办法拒绝许凉,只好无奈点头。   白天气温高,行程都定在晚上。   盛霜时不时去看墙壁上的挂钟,恨不得时间长着翅膀,一下子飞到晚上。   许凉虽然不露声色,但也回后院准备出行的行头。   她在衣帽间淘换了好一会儿,最后挑了白色一字露肩连衣裙,脚上则是一双樱粉色的平底鞋。   本来她披散着头发就不太显年龄,这时候看起来更加清新。   叶轻蕴正坐在卧室里看书,见她出来,欲抑先扬地说:“看着还不错,就是露得多了点儿”   许凉才不管他的不满,坐到他旁边说:“晚上也没别人,你不用这么严防死守吧?”   “哼,说不定就是有那么不长眼的人呢?”,他并不认真地同她辩解。   许凉握着他的手,两人掌心相抵,露出孩子一般新奇的表情,“你的手比我大这么多”   叶轻蕴:你转移话题的方式可以再生硬一点么?   他还是没有松口,许凉只好对他亲亲又抱抱。   最近她发现男人就跟宠物似的,他生气并不是真的生气,而是各种求爱抚。   她的结论很有效,不出两秒,叶轻蕴脸上就笑逐颜开,嘴唇在她细滑的脸上摩挲着。   许凉心里好笑,他好像就是这么喜欢自己缠着他。   “你笑什么?”,他突然问道。   许凉一本正经,“我哪有在笑?”   “我听见你心里在笑”   “这你也听得出来?”   “是啊。所以这辈子你别想逃出我的五指山”,他蛮横地说,眼睛里却带着笑。   这时候传来一阵扣门的声音,接着就是微娘询问道:“阿凉,你换好衣服了吗?”   叶轻蕴简直要抓狂,不许睡一间房就算了,还不许单独呆在一起超过一个小时!   许凉看着他又气愤又委屈的样子,赶紧献上爱怜一吻,扬声答道:“好了,马上就出来”   今天有专门的育婴老师过来讲课,不禁许凉和盛霜要听,连叶轻蕴和邢二也听得津津有味。   邢二最夸张,还拿着平板电脑做笔记。   许凉好笑地问叶轻蕴:“你要不要也记一下?”   叶轻蕴斜了一眼邢二,“不用,我比某人的脑容量大”   盛霜将扇子往旁边一扣,忍无可忍地说:“我们家邢二脑袋的直径明明比你大”   在叶轻蕴毒舌之前,邢二赶紧拯救自己老婆,解释道:“脑容量和脑袋大两回事,就像胸小和胸下垂两回事一样”   盛霜抓住他就是一顿暴打,“翡城的流氓气带到家里来了!还敢跟我研究胸!”   家暴的罪魁祸首在一旁闲适地抱着手臂叹气,“内部分裂来得太快了,阿凉,这就是我们的反面教材”   许凉在一旁哈哈大笑,叶轻蕴怕她笑得站不住,从后面伸手扣住她的身体,将下颌温柔地搁在她肩膀上。   等盛霜反应过来另外两个正在看自己笑话,目光立马追杀过来,气道:“戏看够没有!你们两个真是潇洒,把泰坦尼克号演到家里来了!”   最后成功把盛霜脾气压下去的是大师傅的一碗黄瓜丝拌面。只要不惹毛她,盛霜脾气温柔得和许凉有一比。   她看着正在给自己倒水的邢二,忽然有些过意不去,刚才下手是不是狠了一点?   于是盛霜将拌好的黄瓜丝夹了递到他面前,邢二简直受宠若惊,“你不是说黄瓜丝最爽口,最爱吃吗?”   盛霜趁机将黄瓜丝往他嘴里一送,“我是最爱吃,但也想把最好的给你”   邢二咽下黄瓜丝才摸摸她的头顶开口,“乖啊,你自己吃,我没生气”   他们两个的年龄差距比许凉和叶轻蕴还大。很多时候邢二对她的宠爱不仅是丈夫对妻子,还是兄长对妹妹,父亲对女儿。   盛霜说:“你太宠着我了。小时候我爸爸也这样宠我”,但最后他还是疏远了家庭。   邢二知道她有怎样的不安与担心,于是郑重说:“我对你并不只宠一时。至少我宠得很靠谱”   盛霜一高兴就说:“拌面再来一碗”   邢二:“……”   吵吵闹闹地,时间便过得很快。盛霜鲜少出门,她简直像只刚出巢的喜鹊。   只不过因为肚子大了,她不敢兴奋地蹦蹦跳跳,反而比在家里还矜持,雀跃全在眼睛里。   她穿着一件明黄色吊带宽松裙子,拿着一个银色手袋,挽着邢二出门的。   看她这样高兴,邢二嘴角的笑容也十分明媚。叶轻蕴看着他们两个,也笑了出来,对许凉说:“盛霜果然是被闷坏了,也难怪邢二心疼得这副样子”   “要我说邢二最不容易,一边想让她高兴,另一边又担心她们母子三人的安危。这次出行他也不知道安排了多久”   说话间,两人上了车。因为许凉和盛霜这两个重量级人物要出门,还是晚上,于是家里的警卫被派出去一半。   大院儿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纷纷打听叶家到底来了哪位大人物。   毕竟现在叶礼桥的身份已经摆在那儿,放眼整个枝州,无人可以比肩。   最后一问才知道家里人要出去玩儿,众人:“……这是得多宠媳妇儿,叶家难得这样高调啊!”   打头的那辆挂着特行车牌号的劳斯莱斯幻影开道,后面跟着警卫车,中间才是叶轻蕴邢二他们的车。   一路浩浩荡荡,畅通无阻地到了游乐园门口。   下了车,整个人都觉得畅快不少。   看见邢二和叶轻蕴一出现,等在门口那位游乐园营业部经理小跑上来,毕恭毕敬报告说已经清了场,一切都已经就绪。   邢二谦和地说:“辛苦了”   经理立马受宠若惊地说:“应该的,应该的”   叶轻蕴都由着邢二去应酬,经理伸手过来,他也话少地一握。本来今天就是沾邢二的光,带阿凉出来散心。   游乐园里面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璀璨光华,纯净可爱。像进入一个卡通世界。   盛霜以前挺不乐意来这种地方,老是觉得不合年龄。但现在似乎因为有了孩子的缘故,特别喜欢。   邢二从一旁随行的工作人员手里拿了一只发光的牛角发箍,别在她头发上,把盛霜脸上的笑容映得更加明亮。   盛霜高兴地摸了摸头上新增的装饰,问他:“好看吗?”   邢二一脸宠爱地看着她,点头道:“好看”   两个孕妇在场,所有激烈的娱乐项目自然被禁止。走了一会儿,许凉停下脚步,指了一下不远处幽幽的门洞,说:“我想去鬼屋”   叶轻蕴既不想让她失望,又怕她吓出个好歹来。于是说:“算了吧,回家我扮鬼给你看”   许凉笑着说:“你哪里像鬼?这么好看的鬼,专出来勾女人心么?”   叶轻蕴被她夸得心花怒放,“不兴这么捧自己人”   “那你干嘛笑得这么开心?”   他摸了摸脸颊,最后还是忍不住扬起嘴角。   盛霜见他们没跟上来,很快就发现鬼屋近在眼前。她眼睛一亮,非要进去。   邢二犹豫再三,问道:“你确定自己进去不会有事?”   她很确定地点头。   他实在不忍拂她的意,又问了叶轻蕴他们。   叶轻蕴对他挥挥手,“我在外面陪着阿凉,你们去吧”   于是邢二扶着挺了大肚皮的盛霜,后面跟着警卫,才进了鬼屋的门。   叶轻蕴和许凉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正打赌他们会什么出来,没一会儿就看见一道白色身影从门里逃了出来,他扶着黑色的长尖帽,本来该长在嘴里的长舌被拎在手上,惊惶地往一边狂奔。   许凉伸长了脖子,“这什么情况?”   叶轻蕴和她对视一眼,“大概鬼被盛霜给吓跑了”   许凉正想说没这么夸张,就看见邢二护送着哈哈直笑的盛霜出来了。   看来还真被九哥料中了。   他们站起身来,等邢二他们走近。   “怎么回事?”,许凉好奇问道。   盛霜还在笑,邢二无奈答道:“她不知道从哪儿摸了一条很逼真的玩具蛇,盘在人家脖子上。刚好装鬼的工作人员怕蛇,连滚带爬地逃出来了”   叶轻蕴给他递了个你真不容易的眼神,拍了拍邢二的肩膀。   过了一会儿,盛霜好不容易收了笑,邢二却再不肯领着她逛游乐园。   他实在怕又看到什么她感兴趣的,心脏受不住折腾。   于是直接跳到最后一步。把人带到了一个看不见边际的城堡前面。   这里是个很宽的广场,本来是供很多人休息的区域,爆满了遮阳伞的,可现在全都被清空。中间只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摆了一束装饰用的玫瑰花。许凉以为这里专供他们休息的。   叶轻蕴朝邢二递了个询问的眼神,邢二信心满满地翘了一下嘴角,冲他眨了眨眼睛。   走近那张桌子,许凉才发现邢二和盛霜还在原地,广场太大,于是距离就显得有些远。   “他们怎么不过来?”,许凉奇怪问道。   “一会儿要放烟花,他们喜欢站远一点看”   许凉转身说:“我也喜欢站远一点看”   叶轻蕴却拉住她的手腕,定定地看进她眼睛里:“今天你要听我的”   对上他雾一般的瞳孔,里面晕开的温柔让许凉整个人晕陶陶,轻飘飘。她根本没经过大脑思考,便点了一下头。   叶轻蕴忽地有点紧张,手心冒汗。在许凉的注视下,他将插在花瓶里的那束厄瓜多尔玫瑰拿在手里,单膝跪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戒指,眼睛如水地看着她说:“嫁给我”   他话音刚落,烟花伴着尖鸣冉冉升起,天边绽放出连篇的“嫁给我”三个字。   在火树银花之间,许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眼睛里泛起激动的泪水,捂住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盛霜在远处笑嘻嘻地喊着:“你赶快答应他啊!”   叶轻蕴跪着说:“宝贝,抱歉,我欠你的求婚,现在补给你”   许凉眼泪晶莹地往下掉落,她又哭又笑,用力地点头。   叶轻蕴眉目舒展,目光像一汪清潭,让人沉溺在里面。他清朗一笑,将戒指带在许凉手指上,刚好是她的尺寸。   接着他站了起来,一手搂住许凉的腰,一手握住她的侧脸,吻住了她的嘴唇。   这个吻里带着许凉泪水的咸味,但淌进心里,却无比甜蜜。   天空中的烟火映亮了整座城市,许凉耳边传来一道道祝福的笑声。   无数卡通宝贝从城堡门里涌出来,她们欢笑着,手拉手,将一对恩爱夫妻围在中间跳舞。   场面又热闹又温馨。   远处围观这一切的盛霜依偎在邢二怀里,轻声说:“阿凉真是幸福”,说完她望着邢二笑了一下,“我也很幸福”   邢二心里暖意融融,垂下头,衔住了妻子的嘴唇。   而此时许凉手上的戒指被烟火映射地璀璨生辉。大颗的主钻里面是两圈三颗小一点的钻石,最外面又是两圈四颗组成的更细一些的钻石。   三三四四。   爱你,生生世世。   ☆、294.有情饮水饱   许凉哭得眼睛红红地随着叶轻蕴上车。像个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似的,举起手看着戴在上面的戒指。   叶轻蕴就笑她:“有那么新奇么?以前我送你的戒指可不少”   她喜滋滋地说:“这个不一样嘛,求婚戒指诶,我第一次戴”   叶轻蕴严肃地说:“什么第一次?这种事本来就没有第二次”   鉴于他今晚表现实在可圈可点,许凉顺着他的话道:“好,听你的,只有这一枚戒指”   叶轻蕴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她:“看来婚戒你是不打算要了”   许凉睁大眼睛,“对哦”   “你这智商也就指望着天天在家里和盛霜玩儿玩儿”   许凉:“……”,赶紧把刚才跪地求婚的痴汉还给我!   除了他一如既往的毒舌,许凉的这个夏夜堪称完美。她感觉自己不是坐着车,而是一路飘回官邸的。   几位长辈都没睡,在室外的一个花棚里闲坐喝茶。但主旨只有一个,就是等几个外出的小辈回家。   他们的车一开到大院儿门口就有人来报了。所以见一行人进来,也老神在在。   盛霜一回家就喊饿,宵夜早就给她准备好了,一碗清汤小混沌,还有几个鲜花饼。   叶轻蕴问许凉:“你不吃一点?”   许凉还沉浸在激动的余韵当中,冲着他直笑:“有情饮水饱”   看她脸上还带着未能散去的红晕,很可爱地望着自己,叶轻蕴忍不住捏捏她的脸颊。   可他忘了母亲在一旁“虎视眈眈”,还没调侃许凉,就被训了:“不许欺负阿凉!”   许凉:“哈哈,妈妈,九哥没欺负我”   聂缇含怨地瞧了儿子一眼,真是的,好好一个儿媳妇被你给欺负傻了。   叶轻蕴含冤莫白,真觉得自从有了孩子自己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下降,媳妇儿是他的,可亲热不得,欺负不得。   他恨恨地想,也就这么一回了。   到了睡觉的时候更难熬,因为母亲有静令,担心他一夕化狼对阿凉和宝宝不利,所以真就把他的卧室安排在另一边厢房。   后院的小阿姨不少,每双眼睛都是母亲的眼线,他再蠢蠢欲动,也得等母亲回京之后。   毕竟他得把表现挣足了。   可今晚两人度过了浪漫难忘的一夜,他熄了灯,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即使碰不着人,一想起她在游乐园羞涩感动的样子,他的小腹就紧得发疼。   叶轻蕴翻身坐起来,感觉到没有她的空气让人呼吸不畅。   掀被下床,那位小阿姨仍尽忠职守地守在许凉门口。   叶轻蕴走近一看,好嘛,靠在墙壁上睡着了。   他锐利的眼睛一扫,发现不远处的警卫员看过来,他赶紧手指在唇上比了比,让他别出声。   叶轻蕴走到许凉卧室窗边上,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推了推窗口,竟然能打开。   他蹑手蹑脚支开窗户,手脚利落地翻身进去。   站在地板上,他停了一会儿,没有其他动静,这才往床上摸去。   他走近了一看,有些生气。她一个人睡着就不肯好好照顾自己,被子只盖到腰以下。   虽说是夏天,但官邸后院凉快,有了身孕不能随便吃药,感冒了可怎么得了。   叶轻蕴坐在床边上,将被子拉上去。看她睡得香甜,脸上带着樱粉的红晕,很温柔可爱。   这个傻瓜,帮他把窗户开了,却等得睡着了。   他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许凉迷迷糊糊地眯开一条眼缝,呵呵地笑,“九哥,今晚你的出镜率好高哦”   叶轻蕴声音跟催眠一样轻,“嗯,梦见我什么了?”   许凉只是笑,眼睛又闭上了。   他笑着叹了一声,上床躺在她身边。   许凉自动自发往他怀里钻,躺好又睡着了。   叶轻蕴心想在这儿陪她一小会儿就回自己房间,谁知道被她的睡意传染,一觉睡到了天亮。   许凉是被身旁的人骚扰醒的。身边的人老是把脸往自己颈边靠,可身体又离她八丈远,那别扭劲儿,她都帮着累得慌。   叶轻蕴难得有了一次“睡美人”的待遇,被许凉给吻醒的。   他睁开眼睛,便看见许凉放大的笑脸。   叶轻蕴这时候才敢跟她贴近一些,脸在她脸上蹭了一下,一看就知道还没睡醒。   她出声提醒道:“叶先生,你好像不应该出现在我房间里”   叶轻蕴一下子就清醒了,睁大眼睛,支起头来,好一会儿又颓然倒在枕头上,搂住她说:“再抱一会儿”   “妈妈一会儿就要过来和我吃早饭的”   “不管,现在你的时间归我,委屈妈妈排会儿队!”   许凉实在拿他没办法,“哎”了一声说:“不上班了啊?”   他嘴里念道:“你再陪我睡会儿,我要当个昏君”   最后昏君叶轻蕴不得不在一阵敲门声中起身,他一脸不满地穿鞋去开门,在母亲惊讶的眼神中理直气壮地笑道:“妈,早啊”   聂缇气道:“早什么,平时这时候我都出门儿会友去了”,当着下人的面,也不好直接问他为何在阿凉房里,只好暗地瞪他一眼。   叶轻蕴突然开窍一样,要想老婆抱个够,还得脸皮厚。自己要真和阿凉睡一张床上,母亲还真能闯进房里轰他下来不成。   许凉暗地里看着他那灿烂的笑脸,忽然觉得连风里都荡着阴谋。   早上还艳阳满天,晚上就开始打雷下雨。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   可许凉和叶轻蕴还是要出门。毕竟今天是她产检的日子。   叶轻蕴比平时起得早,又是和宝宝见面的时候,今天母亲陪着一起去医院,就直觉坐飞机回北京。   他亲自给许凉撑着伞,揽着她的肩膀。上了车就往医院开去。   何凯文仍是那副正事上专业,私底下不正经的样子。但因为叶轻蕴的母亲也在,他对面前这位衣着精致,气质端庄的中年女性很是敬畏,总觉得她身上的气势和叶轻蕴一脉相承。   因为要撩开衣服做照影,叶轻蕴不许何凯文进门,他这个妇产科圣手就只能苦哈哈地等在外面。   许凉躺在床上,侧脸去看显示仪上孩子的模样,医生指给叶轻蕴和聂缇看:“这是宝宝的头,这是小胳膊……啊,这个是小肚子”   叶轻蕴在一边眼睛都不眨,看得一愣一愣的。   聂缇第一次看见宝宝的样子,也有些激动,只管看,呼吸都变轻了似的。   但她要去赶飞机,拿了一份孩子的照影图片就匆匆离开。说是给宝宝的爷爷瞧瞧。   何凯文以前老是觉得叶轻蕴惜字如金,每次跟他一说话,他绝对占优势的身材总让人觉得他在睥睨天下,不屑和愚蠢的人类说话。   但现在他简直就是话唠,把她太太孕期当中的一切反应,还有相应问题都要细说一遍。说完就一动不动盯着何凯文看。   “说说吧”,叶轻蕴严肃地道。   何凯文不懂,“让我说什么?”   “孕期这些反应是却什么营养”   何凯文简直要抓狂,你老婆只是洗头的时候多掉了两根头发就非得让他说个一二三来。妈蛋,我洗澡也要掉头发好吗!   不过他不敢跟面前这个一脸凝重,像是要跟他探讨学术的男人表露一点不满,毕竟是个分分钟就能把自己的饭碗买下来的人。   “这个……是正常现象,嫂子的检查结果表示,一切正常”,何凯文一边说着,一边察言观色。   叶轻蕴很认真地和他讨论,“以前她只掉一两根,现在掉四五根”   何凯文真的快哭了,你不用这么丧心病狂吧?   最后还是许凉出马,才将何医生从叶轻蕴的质问底下解救出来。   上了车,叶轻蕴将孩子的照影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他每次陪许凉做了产检之后,兴奋劲都会维持很久。   “它好像比以前更壮了一些”,他对许凉说。   许凉对“壮”这个词保留自己的意见,你这样说男孩子还成,如果是个闺女,估计她会哭的。   于是她咳了一声,“好像……是吧?”   叶轻蕴又说:“再等几个月就知道它长什么样子了,一定中和了我们两个的优点,是个漂亮孩子”   这个嘛……许凉一点儿都不想打破他对孩子的幻想,她偷偷上网搜过,孩子刚生下来皱巴巴的,和漂亮大概没什么关系。   她只好含糊地点着头,没有多嘴。   叶轻蕴摸摸许凉圆滚的肚子,用十分圆满的语气说:“它藏在你肚子里,就像一只小海豚一样,以后就叫他豚豚好不好?”   许凉觉得这个名字好可爱,立马响应他说:“好啊,大名就留给奶奶取”   夫妻两个一路商量着回家,欢声笑语一片。   但被绑在鸽棚里的童湘却被饿得天昏地暗,渴得头晕眼花。   林雪禅好像把她忘在这儿一样,她既怕和林雪禅呆在一起,又怕她把自己扔在这儿自生自灭。   中途林雪禅进来过一次,身上带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那毫无人情的气味让童湘一阵阵打颤。   林雪禅是来给她喂水的,她把童湘的手脚分别捆上,把她从椅子上挪到地上,然后把盛水的碗摆在她面前,看着她跪在地上,把头贴到尘土当中,去够碗里的水。   因为不能用手,她喝水的样子像一只渴极了的狗。   童湘眼珠子动了动,正想仰头大声喊叫出来,为自己搏得一线生机,一把水果刀刃却贴在了她脖根上。   林雪禅用刀背刮着她的皮肤,刀下之人发抖的眼神让她心里升起一阵自得,“你叫啊,出一声这里就将成为你的停尸房。我想,你的嗓子还是受大脑控制的吧?”   童湘抽噎着,身体不自禁往后缩,她怕极了,只觉得面前的女人已经疯了! ☆、295.她有病!   林雪禅享受着折磨童湘的快感,她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张狂。只有经历末日之后的人,才有如此颠覆本性的笑容。   她重新讲将童湘拉起来,又绑到椅子上。童湘即使没被堵住嘴,也发不出声音来。她已经被折磨得精疲力尽。   两眼无神的望着布满蜘蛛网的天花板,觉得自己像一尾搁浅再在沙滩上等死的鱼。   但为了万无一失,林雪禅最后仍是堵了她的嘴,对她冷冷地扬了一下嘴唇,端着水碗出了鸽棚。   日月昏沉,童湘僵在那张椅子上已经不知道今夕何夕。红色的衣裙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看起来更像是裹尸布。   林雪禅除了给她喂一点泡了水的剩饭,其余时候都放任她在这里不管。   饥饿,恐惧,紧绷的神经,都让童湘处在崩溃的边缘。   她想自己在被折磨至死之前,恐怕会先疯掉。   这一天,阴雨连绵,鸽棚里更显阴暗。两只鸽子栖息在一旁,悠闲地用喙来顺着羽毛。   童湘听见有人在敲这扇年久失修的门。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并伴随着一道尖利的女声:“开门!开门!病鬼躲在里面干嘛?吃药啊!”   她敲打了好一会儿,像与门板有生死大仇。没多一会儿,就是开门的声音。   林雪禅对着门外微胖的卷发房东说:“王太太,您到底有什么事?还是先进来说吧”   王太太一看林雪禅那张美貌但僵硬的脸,想起街坊间的传闻,不禁失了刚才的气势,往后躲了几步。   可想起今天冒雨而来的目的,咬着牙也要把这女人给赶出自己的房子。   她不敢看林雪禅的脸,像要看出这细皮嫩肉底下装着的妖魔鬼怪一样。   房东王太太咽了一下口水,准备先礼后兵。“林小姐,恐怕对不住了,我有个远房亲戚要过来住,所以房子恐怕要劳你腾出来了”   林雪禅听她这样说,嘴角一顿,有理有据地说:“我们可是签了三个月合同的,您中途毁约,说不过去吧?”   王太太打定主意要赶走这个丧门星,但又怕触怒她,毕竟得那种病的人,大概心理也不怎么健康。于是说:“大家都有难处,再说了,又不是只有我这儿出租房屋。你可以去别处看看嘛”   林雪禅跟她干耗着:“我一个弱女子,这么多家当来来回回地搬,太麻烦。王太太行行好,好歹让我住完这个月”   房东画得尖细的眉毛一竖,骨子里的市井气立马出来了,“房子是我的,你越快越好!我们这座小巷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林雪禅面目一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什么意思。这里的街坊邻居都传遍了,都说你得了”,房东眼里浮起一层厌恶和惧怕,咽了咽口水,“得了艾滋,专门到这里来等死的。我可不想沾染上这等晦气。你知不知道,自从你住进来,别人都是斜着眼睛看我们一家人!”   林雪禅静默了一会儿,才呵斥道:“哪儿来的疯言疯语,我好好的一个人,你别乱信别人的话”   她的气势越来越低,想像没有底气似的。   房东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声音越来越大,“你当我真的毫无证据就敢来撵人?我们家那只小黄专爱到这处房子里来转悠,有一天它咬着大半张病例回家,上面就是在传染病防控中心得的确诊报告!林雪禅就是你的名字对吧?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这三个字”   证据确凿,林雪禅的嘴唇发白颤抖,她指甲掐进血肉里,嘴唇张了张,想说几句辩驳的话来,但最终像失了所有力气,不言不语。   房东眼里的嫌恶更盛,像看着某种传染细菌。她“唉唉”地说:“你可千万别把血滴在我们家门口,晦气!”   林雪禅被她眼里的恶毒激怒,冷笑道:“既然你知道我得了病,还敢跟我耀武扬威!小心到时候我们成为病友”   房东被她眼中的狠厉吓得磕巴起来:“你……你,反正我不管,你不搬走,我就来帮你搬!”,说完像是立刻要被传染一样,落荒而逃。   林雪禅重重地关上门,目眦尽裂,兀自咬了一会儿牙,才往鸽棚内走去。   她显然被刚才房东气到了极点,眼睛都发红,怒气使她满身都带着疯狂气息。所以鸽棚里的童湘一被她盯上,就觉得寒意一波波地往毛孔里钻。   大夏天的中午,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童湘满脸惧怕地看着她:“你真的……真的得了那种病?”   林雪禅嘴角讥讽一扬,“那种病”   童湘瞪大眼睛,讷讷地动着嘴唇,“就是……就是”,她害怕说出那三个字。   林雪禅满不在乎地一哂,“那又怎么样?”   她一句话证实,童湘想着这几天同她的身体接触,胃里面剧烈翻涌,但嘴上被堵住了,胃里的东西顺着喉管往上冒,又被强行压制。   她感觉到自己身体像个正从内到外地被腐蚀着,自己把自己变成一个垃圾场。   林雪禅在她抗拒的目光当中走近了,童湘脑袋直往后仰,这样就能离面前的女人远一些似的。   可一个绑着人到底没有行动权,童湘的下颌轻而易举地被她的握住了。林雪禅享受着她对自己的惧怕,笑得让人毛骨悚然:“你觉得你躲得过去吗?别着急,很快我们就会被一同嫌弃了,这世上会再多一只过街老鼠”   童湘涕泪横流,眼睛又红又肿,拼命摇头。她满眼求饶,嘴里“呜呜”地叫着。   在她迷蒙的泪眼当中,林雪禅拔掉她嘴里的毛巾,童湘一下子吐了出来。   林雪禅毫不留情地抬起林雪禅的下颌,拿出一把水果刀,割了自己的手腕,将淌下来的血滴到童湘嘴里……   许凉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但她和盛霜的情况又有些不同。所以叶轻蕴给她的自由度还挺大,只要有人随行护着,她出门也没有关系。   只不过最好在他回家之前就到官邸,他已经习惯了一结束工作,立时就能见到她的日子。   等阴雨一停,许凉就准备去潘家看一看。   很久没有去探望外公,他老人家每每打电话过来问候,都处处显出想念之情。   许凉带了一幅清朝山水画,包好了乘车往潘家去。   她到的时候潘宇东正准备出门,他许久没跟许凉照面,立刻推迟了行程,说要陪陪她。   听管家说,外公正在垂钓,潘宇东就陪着她慢慢走到后院的河边去。   一看她笑语娇声,更添了几分情致,潘宇东感叹道:“过年爸妈回来还担心你和轻蕴结婚多年无子,现在可好,真是圆满”   许凉抿唇一笑,“就是缘分到了而已。家里的长辈都发急,他倒没怎么催过”   潘宇东点了点头,“你怀孕后统共也只来过两回,爷爷嘴上不说,但天天让人仔细打扫你的房间。家里的书画也开始整理编册,说将来要传给他的曾外孙的”   “它还这么小,哪懂这些。万一:上不了这条道,不是暴殄天物么?”   说话间已经到了地方,潘老悠然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背微微佝偻着,一动不动地盯着鱼漂。   “外公”,许凉怕惊走他的鱼,小声叫道。   她话音刚落,潘老立刻提了鱼竿,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就上钩了。   潘老笑呵呵地说:“你一来就有不小的收获,果然年年有鱼啊”   潘宇东佯装不服气地说,“爷爷,您怎么不说是沾了我的光?”   潘老瞪他一眼:“不是说上班去了吗,怎么还要讨这个嫌打扰我和阿凉说话?”   潘宇东笑着摸摸鼻子,投降道:“好,好,您和阿凉聊着,我这个保镖也算功成身退了”   说完冲着许凉眨了眨眼睛。接着就转身要去公司。   河边没有可以坐的地方,潘老又不能让许凉跟自己似的随便坐在石头上。于是让管家去找人给她搬张椅子来。   管家应了,不能让许凉多等,于是飞速地去找人。   “最近看来是养得不错,肚子里的宝宝又大了一圈”,潘老喜上眉梢,和许凉说话,鱼也顾不上钓了。   这时候许凉要的椅子来了,只见家里两个警卫员抬着,一路跑着前进。   她道了谢,坐下,习惯性地摸了摸肚子,说:“倒是没怎么折腾,就是有些苦夏,身上犯懒,不爱动”   潘老一听没有大问题,心里松快很多,说:“这就好,虽然现在生孩子的条件比以前好,但还是要处处小心。我虽然盼着你来,但能少劳动就少一些”   许凉嗔道:“那孩子想外曾祖父了该怎么办?”   潘老扭头正要答,但看见许凉身后来人,长着嘴唇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许凉见他表情有异,也同样扭过头,看见潘婉芸穿着一身印花无袖旗袍,脚上的鞋缀着红宝石,有点绣鞋的样式。她行云流水地走过来,那微尖的鞋头使她的脚像两只船在地上划着。   她整个人更像是从民国画报上走出来的人物。   许凉同她短短地目光一触,又移开了。   潘婉芸柔和一笑,说:“宇东刚走,跟我说阿凉也在,果然是这样”   她语气轻轻地,有一点猝不及防的喜悦。但言谈间又很平常,宛如一位熟稔的长辈。   这种氛围对许凉来说最为舒心,不用纠结情绪与称谓,一个笑容就可以模糊所以的尴尬隔阂。她微微仰头,发现雨过天晴,枝桠树叶之间的缝隙,有明光的光照耀下来。 ☆、296.莲子苦心   许凉全身绷了一下,然后才渐渐松弛起来。   潘婉芸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好几圈,才收回来。   长辈站着,自己坐着到底不好,刚动了一下,潘婉芸温和问道:“想要什么吗?我帮你去取”   许凉身体只好又坐了下去,摇了摇头说:“谢谢,不用了”   潘婉芸对于她的客套满心复杂,但转念一想,到底和自己说着话。心里又渐渐释然。   潘老扫了一眼气氛怪异的母女一眼,站起身来,收了鱼竿,不疾不徐地将岸边的器具都收拾妥当,这才说:“河边湿气重,我们还是回宅子里说话吧”   潘婉芸点了点,许凉的手一撑在椅子扶手上,她便过去扶着。   “外公腿脚走路慢,我们跟着他就行了”,其实是想提醒她慢慢走,不着急。   这份小心翼翼的关心,让许凉实在说不出拒绝她的话来。感觉扶在自己小臂上那种柔软,温暖的掌心,就像小时候的梦一样美好。   她的睫毛颤了颤,低声说:“谢谢”   潘婉芸道:“不用,嘉晖跟我说,你一切都好。料想你在官邸肯定会被照顾得很好,不过生孩子是女人一生中的大事,自己的感受最为真切,还是要处处留心”   温言细语的关切,还有语气当中淡淡的担忧,让许凉心里那股陌生消去不少。   嘴边那句“谢谢”在舌根底下打转,但似乎她并不想听自己这样说。   潘老在前面走得快一些,就是想留出空挡让母女两个多一些相处的机会。   如果两人都静下来不说话,气氛就显得太尴尬,于是许凉又问:“嘉晖呢?虽然他每周到官邸来看我一次,隔几天倒是怪想他的”   潘婉芸有一点羡慕嘉晖地说:“你时时念着他,那小子的福气可真不差”   许凉抿唇,不知道该如何答她。   一进客厅,潘老便不知踪影,等许凉和潘婉芸闲聊一会儿,他才兴致勃勃地从楼上下来。   他把手里的装修图纸摆在外孙女和女人面前的茶几上,颇有些自得地说,“看看,我连宝宝的房间都准备好了。先装修起来,将来阿凉一家子过来小住,也不会手忙脚乱”   其实潘宅他们夫妻两个也很少过来住。但老人家一片热忱,许凉自然不会泼冷水,便说:“好啊,不过您把墙壁上漂亮宝宝的图片摘了吧,万一我肚子里这个长得不如人家好看,岂不是会自卑?”   潘老十分有信心地说:“你和轻蕴都外貌出众,将来孩子肯定也会赢在基因上。不过摘下来也好,省得墙上的宝宝没它漂亮,我曾外孙会骄傲”   许凉听后,不禁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潘婉芸在一旁忘了扬起嘴角,她听不见其他话,只是静静望着许凉。看自己在二十多年前揉进这个活泼灵动女子身上的血脉,怎样施展一嗔一喜。   许凉自然发现她眷恋的目光,只是没有望过去。   三人闲谈了好一阵,潘老像得了健忘症一样,将在河边问过许凉身体状况的话又问了一遍。   许凉刚开始还狐疑,后来扫到潘婉芸听得凝神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于是说得更为仔细。   潘老当然察觉许凉言语中的变化,目光在母女两个身上扫了一圈,心里微微发热。   潘婉芸时不时插句话,她生过两个孩子,深谙其中的注意事项,不露声色地娓娓道来。   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有一种吟诗般的淡雅,从侧面望去,能看见她白皙修长的颈。   许凉甚至能闻见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像兰花,又像茉莉。   到了中午,三人吃过午饭。气氛比刚开始轻松了不少,许凉和潘婉芸会偶尔说两句话。   看她老是去夹拿到红烧肉,潘婉芸笑道:“哎,我小时候也最喜欢那道菜”,言下之意是,女儿的喜好像足了自己。   于是脸上的笑容晶莹,还有一份孩子气的得意。   潘老点头,给女儿和外孙女各夹了一块红烧肉,不经意地说:“要不然怎么是母女呢?骨子里的东西变不了”   许凉拿筷子的手一顿,拿眼觑了一下潘婉芸,她也没动,似乎屏息等着。于是许凉垂下眼睛,喉咙口“嗯”了一声。   潘婉芸愣了一下,简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接着她用公筷,也给许凉夹了一块红烧肉。   吃完午饭,潘老不知是真的困了,还是特意给母女两个留时间说话,称自己困了,便上楼去。   潘婉芸和许凉坐在廊檐下,感受着徐徐和风。母女两个气质有些相似,一个成熟,一个灵动,不说话也是个很美的镜头。   “有一年去北方过的冬天,那里廊下会结一层层的冰棱条,大人敲一块下来,用毛巾包了拿给小孩子玩儿。回到南方,老盼着大自然的玩具,根本不知道南方是没有这一景的”,潘婉芸说着自己的故事,起了话头。   许凉看着廊檐底下,点头道:“以前九哥带我去北京,他的外公那里过冬,看见过。的确很晶莹漂亮”   潘婉芸道:“说起冬景,还是山里面的漂亮,虽然冷,但却是最纯净的世界。”   她好奇道:“冬天不会封山吗?”   “的确会,不过我信道,也信佛,只要能让我实现心中所盼,再多的神佛我也要去求一遍。也不知道各路神灵会不会觉得我贪心”,潘婉芸徐徐说道,自己也笑自己痴。   说完她从自己的手袋里拿出一串檀木佛珠来,看起来年头不小,带着沉沉的光泽。不太起眼,但一看就知道是她贴身的物件。   “这是我小时候,你外婆特意给我求的,保平安,请了大师开过光的。虽然你可能不信这些,但我还是想送给你”,潘婉芸眼睛里带着一点热望。   许凉迟疑着,想了想,不愿拂她的意,所以小心收下了,然后跟她道谢。   潘婉芸说:“你不要说谢谢,拿我跟嘉晖一样。在他面前你不会也这样客气吧?”   她半开玩笑地说,于是许凉眨了眨眼皮,点头说好。   潘婉芸脸上有了那种揭开笼罩在头顶阴云的轻松笑容。她又说:“最近你都没去花店,慕依怪挂念你的。她总说是不是你不能喝咖啡,于是也不肯去了,所以咖啡馆硬生生开成了茶馆,专卖补女人气血的花茶。你如果有空,可以去尝尝”   许凉是后来才知道花店咖啡馆是她与李慕依合开的。笑着说:“她从来也没有跟我提过,最近身上犯懒,不怎么出门。等哪天想出门了,一定去跟她讨杯茶喝”   两人正闲聊着,嘉晖盯着烈日来了,他穿着短袖衬衫,还有五分短裤,很青春阳光的样子。看起来和平常大学生完全没有什么不同,一点没有严家大少爷的架子。   他发梢上带着汗珠,于是跟母亲姐姐打完招呼,进了屋子打理干净,才又出来跟两人说话。   嘉晖坐到许凉旁边,新奇地盯着她的肚子说:“几天没见,我们宝宝又长大一圈”   许凉警惕地看着他:“你几天前见过我,哪有这么快。还是我身上又长肉了?”   对于身材她还真没了以前的自信。九哥怕她节食,每天都会一再强调她身上微微带了一点肉,身材颜值达到顶峰。   许凉便满心踏实地天天把各种美食往嘴里塞。只要她喊饿,多古怪的口味叶轻蕴都能让人倒腾出来。   嘉晖看她反应颇大,有些讪讪,赶忙解释说:“孩子到了你这个月份,不是一天一个样儿么?不信你问妈妈”   也不知道嘉晖心无挂碍,还是特意这样说,这分明是想许凉也跟他似的叫潘婉芸“妈”。许凉脸上红红的,像个有些怕生的小孩子。   潘婉芸不想让她尴尬,于是借口躲开了。   嘉晖又凑近了一些,看着许凉手腕上的檀木珠子,说:“哎,这不是妈妈到哪个寺里都供过的佛珠么?那么多位佛祖守着,姐姐一定会安然无恙地把宝宝给生下来”   他吉祥话根本不用大脑思考就是一蹦一大串。许凉已经习惯了,不过他说处处都供过,大概要花很多心思的……   于是她问:“这个肯定异常珍贵吧?”   嘉晖笑得比七月灿阳还要耀眼,一口整齐的白牙衬得笑容爽朗,“再珍贵也比不上姐姐。母亲在国内做了很多善事,成立基金会,在佛祖座下不止一次祈祷,把这份福报降临在你身上。只要你好好的,她也就放心了”   扫了一眼她微顿的表情,他继续道:“自从知道你怀孕,妈妈高兴坏了。严氏开始在枝州投资教育行业,皇家幼儿园项目马上就要启动。这些都是最近敲定的,这样做是为了谁,我们都清楚。说这些不是想增加你的心里负担。而是我姐夫将你照顾得太好,母亲就想从别的地方着手送你一份礼物。她太渴望弥补你了,当了母亲,我想你会更加了解她的心情”   许凉心下震撼,没想到她在背后默默做了这么多事情。瞬间觉得脏腑沉杂,理不出头绪来。   这些事连九哥都没察觉,大概没想过跟她说的。嘉晖有意当两边的桥梁,所以一吐为快。   许凉两只眼睛迷蒙起来,她从来没恨过潘婉芸,所以也谈不上原谅。只有那种母爱缺席二十多年的陌生。   或许自己不能很快接受她,但却不会有意抗拒。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着多年前怀着自己的时候,她会不会跟自己一样,有无尽的希望和喜悦。   下午许凉要离开潘宅回官邸。嘉晖说他们送她回去,许凉正思忖着,谁知道叶轻蕴就从车上下来了。   他穿着西裤还有一件纤尘不染的白衬衫,在阳光底下,似有万丈光芒。   “你怎么来了?”,许凉一见他就笑。   叶轻蕴:“正好过来探望外公,顺便接你”   瞧他这副每时每刻都要守着她的样子,恐怕是特意来接她的。只不过不好意思说出来,有失礼数。   其他几人心照不宣,许凉脸上却微微发烫。   当事人却淡然和煦地跟潘婉芸严嘉晖打了招呼。   “既然你过来,我们也就放心了。我们先走一步,改天到家里来,我自己酿了甜酒,记得尝尝”,潘婉芸提说道。   这时候当然没人会不识趣地说许凉怀着身孕,不适合喝酒。   夫妻两人同她话别,潘婉芸和嘉晖才上了那辆迈巴赫离开。   许凉又陪着叶轻蕴到书房陪着潘老说了会儿话,两人才从潘宅出来。   上了车,叶轻蕴一路都在观察许凉的脸色。他心里总觉得每次同潘婉芸碰面之后,她便会沉入谜一样的沉默。   她捧着脸,眨眨眼睛看着他说:“用不用给你配一个放大镜?”   他把隔板升上去,用那种很淡然的流氓语气说:“不用,我连你胸口长了几颗痣都知道”   ------题外话------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等老师把论文看完查重真是个心力交瘁的过程啊/(tot)/~ ☆、297.你这样很容易失去宝宝哦!   后面接连下了几天的雨,许凉只能闷在官邸里。叶轻蕴怕她觉得闷,掏空了夏清江家里放映室的原声电影碟片。   她看得直打瞌睡,还不如就在书房里看书。   叶轻蕴爷爷生前藏书无数。有好些可遇不可求的真品,一亮出去就要引人惊叹的绝版。   许凉闲着没事,多年来书房里面虽然有专人打扫,但整理的人却几乎没有。   老太太是有心无力,叶家父子是忙碌没空。许凉想着,正好编一本书籍名册,有些太老旧的就重新装订一遍。   最麻烦的是有些书实在年代久远,老得跟祖宗似的。于是只能把照影下来,重新付梓。   叶轻蕴怕她劳累,劝了几句,许凉却说:“反正也没事做,就当锻炼了。再说只是坐着写写字,不碍事”   看她对这件事这样执着,于是他也只好放手让她去干。   最后还给她拉来一位帮手,就是他的岳父许若愚。   许若愚爱书如命,一进书房就像乳燕投林,捧起书来爱不释手。有时自己家和叶家的版本不同,还要特特请了收藏家来辨别真伪。总之比许凉一个人干事要有趣得多。   叶轻蕴不止是给了许若愚近距离接近孤本的机会,也是趁机让他监督许凉,不想让她伏案太久。   于是许若愚把自己手机设上闹钟,每隔半小时就提醒许凉一次,松乏松乏。这样公事公办,就是怕自己看得太入迷,以至忘了去顾她。   每天进入书房,许凉第一件事便拿出报纸来,先看看财经版,嗯,没有叶先生的新闻。   再看看娱乐版,裴意初新电影正在进行中,记者探班被拒……   许凉想着两个小伙伴正身处水深火热,她深表同情,然后吃了一块红豆酥向他们致敬。   报纸再一翻,便看见颜氏即将帮霍家进行银行担保的事。   再看日期,担保就在今天进行。   她不懂商场上有怎样的利益纠葛,但颜霍两家绑作一堆,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许凉虽然对叶轻蕴有信心,担心他却是本能。   哎,也怪自己怀孕了就被压在家里坐井观天,连个讨论这种事的人也没有。   正惆怅着,父亲许若愚就迈着轻快的脚步进来了。   看女儿略带愁意的样子,担心问道:“怎么了?”   “爸爸,你下班了?”,今天倒有些早。   许若愚点了点头,注意力还在她心情上,“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许凉把报纸丢到一边,说:“听说颜家对霍家施以援手?”   许若愚一听就笑了,“这些是男人该操心的,你别胡思乱想,轻蕴能应付”   许凉耳热起来,嘟囔了一句,“谁操心他来着”   看她在自己面前少有的小女儿态,许若愚跟她说:“这件事根本不用你九哥出手。既然都想要东旺那块地,那么其他人就会千方百计不让两家的手握在一起”   许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听父亲又继续道:“成不成还不一定呢,只要银行没把钱贷给霍济舟,那么一切变数都有可能”   她还没来得及和他深入探讨这个问题,就听父亲捧着一本书感叹道:“摩偈的珍本,没想到真在叶老手里”   许凉觉得自己还是沉默比较好。   晚上叶轻蕴回来得有些迟。许凉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地听见他洗漱的声音。她揉了揉眼睛,看他用修长的手指正在松领带。   那种无声禁欲的样子,十分秀色可餐。   于是许凉咽了咽口水。   “吵醒你了?”,叶轻蕴的声音在夜里面显得很低,却有一种喑哑的力量,一重无声的光明。   许凉张了张嘴,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   叶轻蕴解下领带,随手扔在一边,走近后笑着扣了扣她的脑门儿,“今天怎么看着这么呆?”   许凉摸了摸自己额头,闻见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烟味道,就知他开了很久的会。   便问道:“吃饭了吗?”   “吃了”,想起什么,又转身看她一眼,“不过现在有些饿,让人呈一点宵夜?”   许凉连忙点头。   在叶轻蕴出门去叫人的时候,许凉拿起床头的手机一看,已经九点多了。   她掀被下床,用温水洗了一把脸,他又进来了。   叶轻蕴也不顾她在场,从进浴室的门就开始脱衣服。先是衬衣,里面的背心,接着他的手松松搭在了自己的皮带扣上。   许凉一动不动地望着镜子里面,然后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同她相接。叶轻蕴嘴角懒懒地挑了一下,“虽然最近没做运动,但身材也不会退化那么快”   “做运动”这三个字就像三个太阳顶在人头上,许凉脸上快要冒烟。   她赶紧垂下眼睛,“我还没洗完,你跑进来干嘛?”   “老夫老妻,你不用害羞”,他说话间已经脱得只剩一条内裤,手指扣在腰线上,想想还是没彻底将自己脱光。   怕某人自燃。   他一向不乐意泡澡,说浪费时间。修长的身体从镜子里面划过,有一股摄人的热量。   许凉慢条斯理地往脸上抹晚霜,余光却挑了一个绝佳的角度,看他旁若无人地站在花洒下,水线顺着他有力刚韧的肌理往下流,简直可以当沐浴露广告来欣赏。   “看够了吗?”,他随意将头发撩到脑后,许凉嗓子冒烟,嘴硬道,“哪有在看你?”   “敢看不敢承认,撒谎会教坏宝宝”,他声音温柔,里面藏着奸坏。   许凉下意识挺直了脊梁,“你少得意,我明明是在看风景”   叶轻蕴“唔”了一声,“那我能不能评个4A景区?”   许凉丢下一句,“你少厚脸皮”,落荒而逃。   叶轻蕴摸摸下巴,听何凯文说,孕妇其实那方面的欲望比平时强烈。   可好失望,阿凉都没有进来扑倒他。   叶轻蕴洗完澡,已经差不多十点。厨房的人按照吩咐,把餐桌摆在合欢树底下。   即使随便一顿,桌上也是有蜡烛有鲜花。   等只是桌子有点长,两把餐椅隔得距离有些远。许凉想着挪近一些,但看见他出来,想起刚才在浴室的那番调戏,她只好按兵不动。   矜持虽然没什么用,但偶尔也要拿出来掸掸尘。   倒是叶轻蕴将眉头一皱,扫了一旁的小阿姨一眼,意思是:大晚上的睁着眼睛梦游?   明显对自己和许凉之间“千山万水”的距离不满意。   小阿姨被他云淡风轻的一眼盯得脸色涨得通红。   还是许凉心软,赶紧开口说,“哎,我和九哥挨在一起吃饭比较有胃口”   叶轻蕴的脸色立马阴转晴,自己把面前的餐椅拎到许凉旁边坐下。   他胃不好,都是清淡为主,瘦肉粥配开阳白菜,开背虾,还有香煎银鳕鱼等几道。   许凉口味比他重一些,要了一份虾仁鸡蛋饭,小猪蒸蛋,还有一份奶油南瓜汤。   小猪蒸蛋最有趣,用培根搭配,摆成猪头的样子。许凉有了孩子,自己对这种东西更感兴趣。   叶轻蕴瞟一眼她左右摆弄蒸蛋小碗的模样,心想再耽搁下去才就要冷了。于是用他独特的劝说方式道:“别看了,弄得跟对着碗照镜子似的”   许凉果然注意力到了一边,“你说我长得像猪?”   他赞赏一笑:“看来猪脑子不等于没脑子”   “你知道孕妇需要细心呵护的吗?”,她拿出肚子里这张王牌。   叶轻蕴淡定地喝了一口粥,“你笨的时候,我会不由自主忘记这一点”   许凉丧气地专心对付食物,算了,还是化悲愤为食欲比较实际。   叶轻蕴到了夏天胃口就不怎么好。他漱了口,拿了一碗微温的酸梅汤在喝。   许凉对酸梅汤觊觎已久,只不过因为是凉性的,家里人不给她喝。   于是她眼巴巴看着叶轻蕴,他忽地拍了一下许凉的手臂。   许凉瞪大眼睛,家暴?   “有蚊子”   “哦”,过了一会儿她反应过来,“打着了吗?”   “没有”   合着她白挨一下子。   许凉撇了撇嘴,听叶轻蕴说:“我明天要离开枝州,有个案子要谈。可能晚上不能回来了”   她默默点了一下头。   叶轻蕴对她这种淡然表情非常不满,将她手中的饭碗抽走,“吃太多晚上会不舒服”   许凉眨巴着眼睛,“明天你不能在家陪我,我恐怕会失落得吃不下饭”,所以趁着现在补补。   叶轻蕴知道她胡扯,但还是把碗塞给她。运气道:“你在家不可以调皮”   “我哪里调皮了?”,她懵懂的看着他。   “今天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   许凉傻眼,“这就叫调皮?”   叶轻蕴握住她没拿筷的那只手,“阿凉”,他轻轻地唤。   “嗯?”   “等我们老了,就躲到深山里吧。只有我们两个”   许凉为难地看着他:“天天吃你的手艺,我不会被毒死吧?”   叶轻蕴黑脸,“我重要还是吃重要?”   她左思右想。   “用得着考虑这么久?”,黑脸比较级。   许凉怯怯地望着他幽深的眼睛,“虽然你最重要,可是……不吃是会饿死的”   叶轻蕴:“……”   许凉自动把他的表情翻译成:你这样很容易失去宝宝哦!   ------题外话------   昂,最近更得少,实在抱歉,今天老师说六月中旬才能定稿,心上中了一箭/(tot)/~ ☆、298.惊闻   叶轻蕴晚上说要去外地,早上就急匆匆走了。许凉问他用不用收拾行李,他说不用,那地儿有住处。   知道他不动产多得数不清,随处好像都是他的落脚点。许凉也就不提这事。   他一直牵着许凉的手到了车边才停下。   自从她怀孕之后,两人还没分开过。叶轻蕴还没走就不想走了,他垂眼看着眉眼安静的某人,缓缓伸手,将她扣在了怀里。   许凉能闻见他身上清新的须后水味道。   叶轻蕴的嘴唇在她小巧的耳垂上沾了沾,声音低缓道:“乖,在家等我回来”   许凉不知不觉,手抬上去,搂紧了他的背。   叶轻蕴轻笑道:“舍不得我”   许凉没有顶嘴,乖顺地“嗯”了一声。   他吻了吻她的头发,“我只出去两天,今晚睡醒,说不定明天还能陪你吃中饭”   “你在外面不要喝酒啊”,她提醒道。   叶轻蕴垂眸便看见她眼睛里的不舍,于是俯身亲了亲她的眼睛,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来,“嗯,我知道。先别担心我,倒是你,别在书房里坐太久,也不要出去乱跑。我会让家里人看着你”   “我怎么像个犯人?”   叶轻蕴斜她一眼,“犯人哪有你这样好的待遇,叶先生亲自陪吃陪睡”   许凉没他脸皮厚,于是脸上有了一层薄粉。   两人大概站着说了一刻钟的话,叶轻蕴才上了车,他打开车窗,许凉趁司机不注意,探身进车里,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飞速离开。   叶轻蕴抚唇淡笑,车子发动,渐渐离许凉远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自己晚上一个人,她心里总是发涩。这时候她感觉自己肚子微微一动,许凉垂头抚着肚子低声自言自语:“你也想爸爸了吗?”   许凉魂不守舍地回到书房里面。她看了一眼手机,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大到暴雨,又随手一翻,惊讶地发现一则“颜氏父女分裂,霍家贷款成空”的新闻。   她拿近了仔细一瞧,上面说是在霍家,颜氏,还有银行三方到场的情况下,颜远航的助理在签约的半个小时的时候,忽然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颜远航脸色大变,接着把颜艺珠拉到一旁密谈。最后父女两个不欢而散。颜氏掌门人当场拂袖而去。   既然颜远航不打算作保,那银行也就当场推脱。最后这场巨额贷款只能作罢。   外界纷纷猜测,到底什么样的分歧,让颜远航临时反悔,以致一点情面也不给自己女儿留。   这里面,会有九哥的手笔吗……   许凉沉吟着,想起昨天父亲和自己说的话,又觉得不是。   到了下午,果然开始下雨,雨水顺着屋檐往下低,书房里光线比较暗,佣人怕她费眼睛,于是早早点上了灯。   他不在,不像以往虽然在公司,但到底离得近。现在距离远了,时间都过得慢了。   许凉心不在焉地磨着墨,这时候天际爆出一声惊雷。很响亮的声音,轰隆隆的低吼,吓了她一跳。   手一抖,牵起的袖子落到砚台边上,黑了一块。   她不禁皱了皱眉,旁边的小阿姨就说:“少夫人,回房换件衣服吧”   许凉点了点头,刚出书房,就见天边裂开一道银色的缝,接着又是一阵巨大闷响。   雨水哗啦啦地砸在地上,煽动出一片湿热的气息。   许凉换了一件中袖宽松裙子,把窗打开,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势发呆。   小阿姨在旁边看她一动不动,好像有心事,脸上沉静的样子竟无端和叶先生相似。于是壮着胆子跟她说:“少夫人,外面雨大,风也大,有湿气钻进来,还是先把窗户给关上吧?”   许凉回过头,低低“嗯”了一声,转身到了床上,关上帐幔,与外界隔绝起来。   晚上知道她一个人吃饭,老太太本想到后院陪许凉一起吃的,但雨太大,许凉也不好劳动老人家,便让人去传话说自己能顾好自己,让她们不要担心。   老太太念到孕妇多思,与其让她担心过意不去,还不如留她一人自在。最后想了想,让微娘过去看看。   微娘的手艺是许凉从小吃到大的,一动筷她就笑了:“这几天都是大师傅的手艺,微娘一动手我就尝出来了。真是谢谢您冒雨跑这样一趟,还要辛苦做菜”   “哪儿就是我的功劳。你吃着适口,还不是轻蕴走之前特意交代了菜单,想让你一个人在家吃得高兴一些”,微娘说着就笑,“不过菜再好,也没有人好”   许凉赧然地垂下眼睛,将脸埋进碗里,用实际行动表示菜也很好。   晚上微娘没有回前院,就在许凉隔壁的厢房住下来。   雨断断续续地下得小了,许凉躺在床上,维持同个姿势不敢动,听了一晚上的雨声。   叶轻蕴在的时候,他起得早一些,于是小阿姨们一大早就要起床洒扫庭除,以及准备早饭。   许凉起得晚一些,这天叶轻蕴不在,小阿姨们便自动自发地起来晚了半个小时。   可谁知道被微娘抓个正着,于是排成一排,站在廊檐下,由着微娘教导紧弦。   小阿姨们个个垂头,噤若寒蝉,嘴巴闭紧,对于微娘的斥责一点杂音都不敢有。   “这是怎么了?”,许凉看微娘一脸严肃,好像随时要发火的样子,便打岔说,“大家都在赏雨啊”   微娘看见她,立马柔了表情,“吵醒你了吗?”,再看她眼睛底下微微发青,心疼说,“昨晚雨声闹人,不太睡得着吧?”   许凉没有否认,的确是这样。以前打雷下雨,都是九哥将她抱在怀里,手捂住她耳朵的。   “早饭已经备好了,孕妇饿不得,赶紧摆桌吧”,微娘扫了消音们一眼,她们立刻乖觉地去做事。   吃了早饭,雨还在下只不过比昨晚小了些。   许凉无所事事,拿着手机,想着要不要给九哥打个电话。昨晚还跟自己道过晚安,今早却没有打过来。是不是还在忙?   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拨了过去,没过一会儿,传来的是一道职业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许凉心里重重跳了一下,就像被谁揪住了,忽地变皱。   她又打了方誉的手机,结果一样,不在服务区;再打给陈修,还是那句话冰冷的话语。连带她心里也都冰封起来。   许凉立刻觉得不对劲,她指甲掐进手心里。肚子里的宝宝似乎察觉到母亲的不安,动的幅度比平常大了一些。   她安抚性地将掌心贴在自己肚子上,宝宝才逐渐安分一些。   在后院显然待不住了,她撑了伞往前院去了。如果真有什么事,管家会第一个报给老太太知道。   小阿姨见她没一声吩咐就要出后院,不顾下雨追了上去,“少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儿,我给您打伞吧?”,今早不过起得迟了一会儿就吃了教训,要是少夫人没人陪着到前院再被微娘看见,那她们也就不用在官邸待着了。   许凉心坠到谷底,敷衍了一句:“我就是去看看老太太,别跟着”   看她脸色有些白,但语气却坚决,小阿姨不知如何是好。   许凉趁她犹豫之间,已经抬腿往前院去了。   到了客厅,往里面走才发现自己太急,连鞋都忘了换,她只好又退回去,准备换鞋。   盛霜今天去做产检,也不在家里。客厅除了两个正在打扫的下人,就是外面的雨声。   许凉刚要躬下身去,就有一位小阿姨赶上来要俯下身去要帮她换。   拦住她之后,许凉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小阿姨踌躇,少夫人进屋都是叶先生帮着换鞋。那样一位清贵人物也要处处体贴入微,也由不得她们这帮下人不留心了。   许凉看她守在一旁不肯离开,想着她就是怕自己窝了肚子,于是站着蹬了鞋,换上拖鞋入内。   听说老太太在自己卧房里。   许凉径直往那个方向去了,周围没有下人守着。走近了,隐隐听见老太太担忧的声音,“还没有联系上?都好几个小时了,撒出去的人也没个音讯。公路监控最后只看见是在如云山那条路,偏偏那儿又泥石流,连路都封了。哎,他也真是,好好的路不走,走的那条路虽说近,但是它险啊!”   许凉在门外,瞪大眼睛,她咬住自己的指节,才能阻止自己哭出声来。   这时候微娘在里面接话道:“关键这事儿不能让阿凉知道,她怀着孩子,如果惊吓到她就不好了”   许凉听到这里,不再逗留,脚步微乱地往外面走去。   出了门,微冷的风雨使她乱成一团的神经清醒了一些。她到了官邸车库,司机正在擦车。   见她过来,正在忙活的司机一愣,赶忙问她有何贵干。   许凉眼神安静地黑着,“送我去入云山”   司机:“啊?”   再耽搁下去就走不成了,许凉没跟他再解释,直接上了车。司机只好赶紧坐到驾驶位上,“入云山到了下雨天不太好走”。   许凉暗忖,看来他并不知道入云山泥石流。   这样最好,否则他不一定会带自己过去。   封山了,哪怕是在山底下近距离侯着他的消息也是好的。   许凉脸上带着坚毅,一字一顿地跟司机说:“开车”   司机本来有一肚子的疑问,但一见她的样子,也就不敢多问。直接发动车子,往官邸大门开去。   ------题外话------   身心俱疲/(tot)/~ ☆、299.找到他   许凉催着司机开快一点。下雨的天气,后面又坐着举足轻重的人物,司机哪里敢那样随意?   于是他一边应着,一边稍微把车速提上去一点点。   许凉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雨水一小股一小股地顺着车窗流下来,泪流满面一样。   她整颗心是被人吊起来的,恐怕要等到确认他安然无恙的那一刻才能松绑。   雨天有些堵车,于是开了一个多小时,许凉才看见只向入云山的路标。   她手心开始冒汗。再开一截,就看见前面堵得水泄不通,乌泱泱的汽车彼此设了障碍,使自己和对方都动弹不得。   交警出动,在前面疏导交通。可这条岔道上,只有能入另一条的通道,进去入云山的那条却被封死了。   许凉让交警过去问问,回来报给她说,泥石流把路给阻断了,为避免二次塌方,正在抢修,让堵在路上的车能够通行。   这种情况下,她更是心里揪成一团。满眼的车都被阴天衬成同一种颜色,有一种铺天盖地的静止。   司机从后视镜里瞧了她一眼,劝说道:“少夫人,在这里堵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不如我们先回去吧?家里的老人知道你这么长时间奔波,肯定会心疼的”   许凉经他这样一提醒,忽地想起给家里去个电话。自己一句话都没留下,官邸里肯定会乱。   于是她手往后座上一摸,这才发现出来得太急,手机忘了带。   她只好跟司机借:“你能不能把你手机给我用用?”   司机听了她的吩咐,赶紧从衣兜里拿出一个老旧得砖头似的手机递过来。他不好意思地憨厚一笑,似乎为自己这么个落后的手机难为情。   许凉向他道了谢,拨了官邸的号码。接通电话的时间有些长,因为陌生号码打进去,会先过滤一遍。   这是规矩。   大概是刚才一路过来,已经把心里的焦躁给用尽了。等人接电话这会儿,许凉倒平静了大半。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微娘泛紧的声音,“喂?”   许凉知道她和奶奶在担心,于是赶紧出声:“微娘,我是阿凉”   微娘松了口气,剩下的全是急切了,“你这孩子,到底跑哪儿去了?后院找不到你,都快乱成一团了。轻蕴那边有消息了,是方誉打来的,说他正在兴州市的医院……”   对方话还没说完,许凉心里重重一跳,力气全失,手机从掌心滑落,重重摔了下去。   她被那道闷响惊得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赶忙将天池跳出来的手机捡起,再装好,却开不了机了。   许凉拼命按捺住心慌,眼睛红着,倔强着不肯落泪。她将手盖在肚子上,默默对宝宝说:爸爸一定不会有事的……爸爸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擦了一把眼睛,重拾冷静,将手机递还给司机,跟他说:“开车,去兴州”   司机赶紧将成功退役的手机放在一旁,看少夫人的样子,似乎有些着急。   于是赶紧发动引擎,往另一条路开去。   离兴州越近,许凉心里就越紧三分。   他为什么会在医院?是因为泥石流的受灾人群也有他的一份么?   许凉双手捂住脸,觉得自己有些伶仃。现在只有他温暖的怀抱对于自己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车开到兴州,天色越来越暗,可因为时间其实尚早,街灯没打开。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许凉还以为自己穿行在方向模糊的暗涌当中。   司机看了一眼许凉有些苍白的脸色,声音不自禁地放轻,“少夫人,现在我们到哪儿?”   许凉虽然整个人被恐惧占领了一半,但大脑还能正常运转,她想了想说:“去兴州最好的医院”   如果他真受了伤,他手底下的人绝不会委屈他,一定去的是最好的医院。   许凉虽然觉得这个方向大致靠谱,但心里还是有些迟疑。到底他会不会在自己猜想的医院呢?   于是这种忐忑不安一直在她心间拉锯,无比难熬。   许凉两只手攥得死紧,咬着牙,防止上下两排牙齿咯咯作响。   在无声等待中,安华医院终于到了。许凉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司机连给她打伞都来不及,她便冲进了医院大堂。   到了傍晚,医院人比白天少了很多。她按捺住自己的心跳,看见里面中规中矩的装修,脑子里有微微的眩晕。   安华即使是兴州最大的医院,设了好几个前台,可值班的只有一个女孩子。许凉两只手扣着前台边缘,指骨微微凸出来,既有力,又脆弱。   “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叫叶轻蕴的病人?”,这句话在心里演练过很多遍,说出来才不至于颤抖。   前台愣了一下,被她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吓了一跳。她想了想,说:“你找的人竟然和华闻总裁同名”   许凉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只问:“他在不在这儿?”   前台说:“你等等,我帮你查一查”   许凉:“谢谢,麻烦你快一点!”   前台坐下,查找信息,过了一会儿对许凉说:“的确有一位叶轻蕴先生,在今天下午入住vip病房……”,   许凉对她再次道谢,便往前台所说的方向赶去。   她现在恨不得浑身都是翅膀,赶紧飞到住院部去。   出了大堂,司机打着伞,紧追不舍。但许凉根本顾不上身上被打湿,头发黏在侧脸上,终于上了住院部四楼。   她正要顺着走廊去找,就有人上前来询问:“你找哪一位?”   许凉急得嗓子冒烟,一句话说不出来,四处观望。   白衣护士急得拦下她,“抱歉,这里是vip病房区,所有探病来访都要例行询问”   许凉停下脚步,惨白的脸色衬得她眼睛又大又黑,里面盛满了担忧:“我找我先生”   “您的先生是哪位?”   她嘴唇抖了抖,刚要说话,方誉便发现许凉竟然站在护士站旁边。   他赶紧上前,惊讶地看着许凉,“叶太,您怎么来了?”   许凉像抓住了稻草,扑上去抓住方誉:“他人呢?”   方誉被她激动的行为震得瞪大眼睛,看她用眼神催促自己,他反应过来,说:“在病房里呢”   许凉松开他,平复了一下情绪,“你带我过去”   方誉看她急得不得了,赶紧带着她去了叶轻蕴的病房。   她一看见躺在床上的人,就站在门口不动了,眼泪成串地往下落。   叶轻蕴像有感应似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起初他以为自己在做梦,看见许凉大着肚子,就那么又安心又担心地看着自己落泪。   他眨了一下眼睛,发现梦里的场景没有如意料中地消失。   叶轻蕴猛地直起了身体,却牵动了扎在手背上的针头,他静静地不动了,像怕把门口的人吓跑一样,低声说:“过来”   许凉看见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没有一点受外伤的痕迹,心落下一半。这时候终于想起自己是一名孕妇,脚步比起刚才慢了几分。   不过在叶轻蕴看来,她仍然像飞奔到自己面前的。   于是皱眉道:“跑那么快干嘛,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走路要学蜗牛”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按亮了病房里的灯。   这时候才发现她全身都是湿的。   叶轻蕴瞬间脸色铁青,“你到底干嘛来了,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许凉被他一吼,真实感有了,他安然无恙地在自己面前。   她没一句辩解,更凑近了一些,抱着他,将下巴搁在他的宽肩上。   叶轻蕴火气一下子哑了下去,不过还是没完全消,“别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我在家的时候是怎么交代你的?外面下着雨呢,你就敢乱跑,许凉,你还真能耐了!”   许凉一副任打任骂的乖顺样子,只是中途抽噎了一声。   叶轻蕴发现自己肩膀湿了,骂不下去,色厉内荏地问了一句:“还敢不敢了?”   许凉还是不说话,侧脸贴到他脸上去,一动不动,十分依恋他。   叶轻蕴伸出没扎针的那只手,揽住她的背,发现她背上的衣服也是湿的。他语气和缓下来,“好啦,不要哭,我在这里”   许凉抱住他的脖子,拼命点头。   他心疼得吻了吻她的脸颊,“傻瓜,你跑这么远,就是让我看你哭得么?”   她这才收敛情绪,坐到床边上,正要说话,却发现自己裙子上的水渍在纯白的被单上晕开,被单颜色立马比别处深了一些。   许凉赶紧站起来。   叶轻蕴拉住她的手,按着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下来。扬声叫方誉。   方誉推开门,听他吩咐。   叶轻蕴:“去给太太买件欢喜衣服……”,说到这儿,他顿住了,不想把她的身材尺寸报给其他人听,话锋一转,“算了,叫一位护士,让她进来给我拔针”   方誉看了一眼吊瓶,犹豫地说:“您马上药就输完了”   本来看见许凉这副不管不顾的样子他就心情糟糕,于是幽幽看方誉一眼,冷声道:“你少啰嗦”   叶轻蕴是那种一眼要人命的性格,方誉顶着高压连声应了,正要转身,就被许凉一句话拦下,“等等,方誉说得有道理,你正生病呢,还想到哪儿去?”   他收回目光瞪她,“你也少啰嗦”   方誉在门口当木头人:明明一样的训话,但语气程度怎么就差那么多呢?   下辈子自己还是还是投胎当女人吧,嗯,叶太这种的。   正晃神间,叶轻蕴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还愣着干嘛?”   这就是发火的前兆了,方誉后脖子吹过一阵冷风,赶紧转身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许凉清凌凌的眼眸望着他,就像一枚期待蒸发的露水看着太阳,“你身体哪里不舒服?”   这时候才想起来问,是因为看他发起火来中气十足,不像大病的样子。   叶轻蕴躲开她的眼睛,“唔,应酬着喝了杯酒,胃有一点不舒服”   这下轮到许凉火大,“你走之前,我说过不让喝酒的”   他想起来也觉得自己的胃太脆弱了些,“只潦草饮了一杯,可能昨天在外面胃口不好,空胃喝酒,所以胃有些疼。不过没有大碍”   许凉咬着嘴唇,真想打他一顿,“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入云山泥石流,我真怕你有个好歹,在家里一刻也待不住……”,她想起一路上的担心,鼻酸起来。   叶轻蕴歉疚地握住她纤细白皙的手腕,“说起来也多亏我胃疼,陈修他们的车在前面。方誉则让司机掉头,把我送到医院。下雨再加上泥石流,信号不通,后来才跟家里联系上的”   他一边说一边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单手给她擦头发。叹道:“你啊,怎么不知道在家好好等我呢,都当妈妈的人了。要是你半路上和宝宝有什么不妥,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连“要命”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看来他也余悸满怀。许凉想想自己的确冲动了些,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扒了扒头发。   揉得她头发微微凌乱,在灯下有一重毛茸茸的光。   叶轻蕴看着她,眼睛里有千载春风,从昨天出门开始就生发出来的想念,这时候如山洪泄闸,他捧着许凉的脸就吻了下去。   许凉努力仰着脖子去迎合他,主动把小舌探进他的齿关,羞涩地去碰他的舌尖,正要躲开,却被他一下子拖住了,一卷一卷地勾缠。   正准备推门的方誉从门缝里看见交颈缠绵的两人,赶紧重新把门合上。   他身后的两名护士推着推车,不解地看过去,“方总助,怎么了?”   方誉努力使自己脸上的表情正常一些,“现在叶先生不方便,等等吧”   于是估摸着叶轻蕴“方便”,三人才推门进去。   方誉瞥见叶太湿亮红润的嘴唇,赶紧把目光移开。再看自家总裁,一脸淡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任护士帮自己取了针。   等其他人离开,叶轻蕴穿上穿鞋起身,先是找来吹风,帮她把头发吹干,然后叮嘱她说:“待在病房里,我出去一趟就回来。你要乖乖地”,说完摸摸她的脑袋。   许凉果真乖乖地,坐在床边点了头。   叶轻蕴这才出了病房。   等他回来,看见许凉跟个乖娃娃一样,抱着他刚刚睡过的枕头,维持一个坐姿不变。   嗯,表现不错,就是怀孕怀成了一根筋。   他走过去,手顺着许凉的脊梁往下移,有一点痒,也有一点暧昧,“坐得像小学生一样,不累么?”   许凉身体扭了一下,“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腿比你长多了”,他拿着买来的衣物,牵着她的手,到了病房配套的浴室里。   许凉看他丝毫没有出去的架势,便提醒道:“我自己换吧”   叶轻蕴不肯:“里外的衣服都要换,你不能躬身,还是我来”,想了想他又说,“你颠簸这么长一段时间,今天我们现在这儿住下,明天检查一次身体再走”   许凉“啊”了一声,“我哪有这么娇弱,躬身换衣服什么的还是可行的”   叶轻蕴不跟她啰嗦,直接上手去剥她的裙子。   许凉脸上烧起来,左避又闪。叶轻蕴终于妥协:“我闭上眼睛,你来指挥总行了吧”   既然对方让步,许凉也不好再执拗下去,于是答应了。   叶轻蕴闭上眼睛,将她的裙子和内衣脱了,许凉见他摸索着将新买来的内衣拿起来,赶紧和他抢夺:“这个我可以自己换,不会窝着肚子”   他不肯,力气比她大多了,手一抽内衣就在自己的掌控当中。   许凉:“哎,你这人——”   “帮人帮到底是我一向的原则”,他看似大义凛然。   许凉只想把内衣夺回来,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静候时机,“你的内衣买错了,型号不对”   叶轻蕴闭着眼睛,摸索一阵:“真的刚刚好”   ------题外话------   哈哈哈,这个题目让我一路从图书馆笑回寝室 ☆、300.谁是流氓   许凉和叶轻蕴在第二天下午回到枝州。原本定的上午,但许凉昨天实在累,睡到中午才起床,吃过午饭,给官邸打了电话,两人才动身。   陈修已经先带人回去了,入云山的交通已经通畅。但许凉还是心有余悸,走得国道回家。   许凉睡饱了,就窝在叶轻蕴怀里一动不动。他正拿着电脑在处理公事。她不便出声打扰。   叶轻蕴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一边时不时低头吻吻她。时间掐得很准,没十分钟亲她一次。   许凉心里暗暗数着数,十分钟就是六百秒。等她仰着头,迎接他下一次亲吻时,叶轻蕴的手机忽然响了。   看他俯首的动作一顿,许凉脸上顿时浮起了一层红晕。   叶轻蕴扬了一下嘴唇,拍了拍她的手臂,“乖,等一下再给你”   这声音魅惑又低沉,许凉脸直往他怀里躲。   接起手机,谭柯宁连寒暄都来不及,直接说道:“霍济舟和颜艺珠发布了婚讯”   这件事在叶轻蕴意料之中。他脸色沉静,声音沉稳,“嗯,知道了。由着他们去折腾吧”   谭柯宁听他语气里一丝惊讶也没有,好奇道:“前面这件事我们讨论过,你我都认为和霍济舟结婚,是颜艺珠走无可走的一步棋。她无非是想借此要挟她的父亲。可现在她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你也不担心他们又出什么幺蛾子?”   “颜艺珠性格如此,高傲得恨不得全世界都仰她鼻息。她父亲在担保现场拂袖而去,她咽不下这口气,也丢不起这个人”   谭柯宁调笑道:“你还真了解她”   叶轻蕴垂头看着许凉支棱起耳朵的样子,笑了:“我了解自己的每一个对手”   “你什么时候回来?”   叶轻蕴:“大概一个小时之后”   “那会议就定在一小时之后?”   “不,我要先去医院一趟”   谭柯宁担忧道:“你身体怎么了?”   叶轻蕴声音缓下来:“带阿凉去产检”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说到“阿凉”两个字的时候,嗓音会不由自主地变得格外柔软。   谭柯宁心里暗叹,这世界上最悲惨的不是单身狗被虐,而是明明不是单身,也被虐得体无完肤。   叶轻蕴挂断电话,把电脑放到一边去,扶着许凉躺在自己大腿上。他抚摸着许凉丝滑的黑发,发现自己袖口会挂到她的头发,于是摘了,才继续把手放上去。   许凉就在他轻柔的动作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到了医院,何凯文正在开会。不过许凉身份特殊,他还没开口,院长就打发他,让他赶紧去一趟。   于是这次的产检也没耽搁,很快就结束。   一切正常。   虽然一开始从许凉的状态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叶轻蕴还是不放心,非要带她来这么一趟。   他是真怕昨天颠簸得太厉害,今天留下什么隐藏的后遗症。   不过剑敏没问题,他就放心了。   叶轻蕴还有个急会要开,便打发方誉亲自送许凉回官邸。他要赶去公司,再不去就会迟到了。   方誉接下这个大任务,保证把许凉送到家。   车开到官邸门口,许凉就开始为自己昨天的冲动难为情。她恨不得汽车速度再慢一点。   可再怎么怀着小心思,司机也直接把车停到了宅子门口。老太太在后院照顾花去了,出来的竟然是全身不灵便的盛霜。   许凉看她大腹便便的样子,简直有些吓人。赶紧上前去扶住她的手臂,道:“医生不是说你近期不能乱动么?不躺在床上静养,瞎转悠什么?邢二今天肯定不在”   在的话盛霜肯定不许下床。   “巴不得他不在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大少爷才不在多一会儿,你就要千里寻夫”   许凉被她打趣得脸上讪讪,“哪有,你都这么大肚子了,还为我操心?”   看她脸上挂不住,盛霜只好暂时放过她。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被微娘扶着过来了,虽然没训话,但到底担心她。念了她两句,说:“你们两个都好好的,也不枉我念了半天经。现在得到佛祖面前还愿了”   许凉赶紧上去,扶住老太太的另一只手道:“我和您一起去吧,也在佛祖面前表表孝心”   盛霜在一边直笑:“你自己都快被大少爷供成佛爷了,还拜什么佛啊?”   许凉啐她道:“就你机灵”,说着便跟着老太太去了礼佛的禅房。   叶轻蕴晚上回来得很迟,许凉撑不住,先睡了。第二天早上,她睁开眼,他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哎,怎么这就要走?”,许凉撑起身体,肚子一天天大了,她起身看起来也比平时艰难。   叶轻蕴赶紧过去扶着她的肩膀,说:“霍济舟和颜艺珠要结婚,霍家虽然在华闻受到压制,但到底是华闻最早的创始人。一向在这种大的转折点,股票就波动得厉害。我虽然并不觉得霍家仍有影响华闻走向的资本,但股东不成,整天要闹着开会”,看她担忧的眼神,他伸手在她白皙细腻的脸颊上轻轻抚摸,“你别担心,会议虽然开得急,但结束得不会晚。我会记得吃饭吃药,你也要乖乖地呆在家里,千万不可以那天一样,让人心都要跳出来”   他交代了一大堆。许凉总觉得自己怀孕后,他话变多了。   叶轻蕴叹着揉着她的头发,“我现在真是怕了你了,什么都要跟你解释清楚才行”   许凉“咦”了一声,“好像妻管严才会说这种话”   叶轻蕴微微用力在她脸上嘬了一口,“想得倒美”   他急匆匆走了。许凉心疼他的忙碌,在家呆得闲了,跑到后院厨房去,让大师傅教她做菜。   大师傅看她挺着肚子的样子,怎么敢劳动她,于是连连摆手,“这里烟火气重,不是您能来的地儿”   许凉脸上沮丧,“我可以的,最近补得力气很足,慢慢来也是可行的”   大师傅赔着笑脸,“您还是别开玩笑了。给您补得这么好,不是为了让您上这儿,而是顺顺当当把孩子给生下来。再说做菜看得就是火候,下锅要利落,如果您这儿动作大了,扯到肚子就不成。还有,做菜总得拿刀吧,孕妇可做不得这个”   看许凉终于过了这阵心血来潮,他松了口气:开玩笑,要您这的干我的活儿,我这辈子也就没命拿这把勺了。   许凉冷静了一下相当贤妻良母的大脑,最后终于确定自己现在真的不是这块料。于是“嗯”了一声:“那等我生完宝宝再说”   大师傅扫了一眼同时放心下来的小阿姨,满脸堆笑:“好啊,到时我随叫随到”   许凉从厨房里退出来,旁边的小阿姨看她似乎有些郁郁寡欢,便提议道:“少夫人,要不您给叶先生做个干花枕头吧?”   她眼睛一亮,一语惊醒梦中人。许凉赶紧让人把前些日子晒干的花拿来。   于是晚上叶轻蕴回来,便看见了叶太太的成品。只不过,这个枕头做得十分没有技术含量,许凉能做的就是,拿起枕套,然后把干花填进去。   只不过叶轻蕴仍然高度赞扬了她吃苦耐劳的品格。表示自己十分喜欢。   “真的吗?”,许凉刚要蹦起来,就被叶轻蕴按住肩膀。他急得“哎哎”两声,“你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   许凉呆了一会儿,“对哦”。   叶轻蕴都快给她气死了,“对什么,这智商还要生孩子,不是难为你,就是在难为我”   她替她抚胸顺气,“我脚一踮起来就不准备网上蹦了,你不要担心”   叶轻蕴听了,气更粗了。   许凉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于是将手偷偷摸摸伸入他的衣摆,掌心底下是他光滑有力的皮肤。   男性荷尔蒙的味道顺着手上的经络到了胸腔,震得心跳加速。   于是叶轻蕴加紧的呼吸变了味道,眼眸又黑又深地垂眼看她。   许凉咽了口水,打着哈哈道:“我手放错位置了”   叶轻蕴嘴角邪气十足的挑起来,“那就一错到底吧”,说着就开始解自己的皮带。   许凉刚想跑,就被他拉进怀里。叶轻蕴忍着脾气,“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动作这么大。你怀个孩子,知道我掉了多少头发么?”   “啊?那要不要补补,秃顶很难看的”,她竟然还一本正经地劝说。   “这个是重点吗?”,叶轻蕴忍着脾气。   许凉眼珠子懵懂地转了转,“那什么是重点?”   他拉住她的手,掌心火热。“重点就是,等会儿去浴室洗手的时候,走慢一点”   “我为什么要去浴室洗手?”   叶轻蕴不跟她废话,直接用行动给她答案。   大半个小时候,许凉拖着失重的步伐去了浴室,欲哭无泪地洗着酸软的手。   他简直太坏了!   可某人还抱着新得的干花枕头笑啊笑,随手抽了一条长裤套上,追到浴室去,看见她脸上有不散的红晕,手支在门框上,冲她嘘了声口哨:“嗯,今天把爷伺候得不赖”   许凉羞得腿都软了,刚要扶住洗手台,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他呼吸热热地喷在许凉耳际,“宝贝,刚刚手乱放,冲我流氓的人是你。我可什么都没对你做过”   许凉脸红得快滴出血来,“你怎么可以这样!”   “唔,我对你哪样?”   ------题外话------   更新太晚,实在抱歉,明天学校查重,哎,紧张啊 ☆、301.道别   颜艺珠和霍济舟的婚礼一天天近了。这几天枝州报纸鸡飞狗跳,似乎都是颜艺珠亿万陪嫁的新闻。   许凉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叶轻蕴只每天把这些当做笑话说给她听。   盛霜的产期一天天近了,东西早就收拾好,就等她的肚子里的孩子降生。   官邸里面常常静得厉害,大概是众人太过紧张的缘故。   眼看着就要入秋,许凉也出门更少了。叶轻蕴怕她无聊,在家请来画家办画展,或者把音乐会开到后院来。   只是人来人往,许凉有些不习惯,最后也就叫停了。   这天接到宁嘉谦的电话,许凉实在有些意外。他的消息大多是姜奕透露的,直说他十分好。都是写些报喜不报忧的话。   她接起电话,宁嘉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和缓,“阿凉?”。   “嗯,是我”,许凉说道,眼睛往远处望,觉得吹拂在枝桠上的和风,同电话那头的人很像。   宁嘉谦顿了顿,轻声道:“我要出国了”   这事儿姜奕同她提过,许凉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不算惊讶。但心里,总归有一丝挂念,即使他们不是恋人关系,可宁嘉谦仍然是最重要的朋友,回忆里的那个人。   于是她嗓子有一点硬,有太多祝福的话想讲给他听。   许凉眼泪还没有落下来,宁嘉谦就率先道:“你不要哭”   她眼泪伴着对方急切的语气落下来,许凉抹了一把脸,“嗯,我不哭”,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   宁嘉谦微微一叹,并不戳穿她,只说:“我们能道个别吗?”   许凉没有考虑其他,直接答应下来。两人定好了地方,时间就在下午。   吃过午饭,许凉就让司机备车,又到前院跟老太太说了一声,才离开官邸。   因为上次她没声招呼就外出的缘故,家里人都吓坏了。所以她之后就必须要守规矩了。   又收获了微娘和老太太的一席叮嘱,她才上了车。并且出门,还得有人跟着。   许凉和宁嘉谦约在大学门口的一家水吧里。读大学的时候经常来这一家,但许凉知道,老板其实已经换人了。   她推开水吧的门,里面有一股清淡的香味。不像其他相似的店里,有一股故作神秘的暗沉光线。看起来很清爽。   宁嘉谦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仔细看着手里的书本。穿着一件淡色的格子衬衫,似乎时光从未流逝。   许凉没有愣神多久,宁嘉谦就朝她挥了挥手。   她回应似的笑了一下,慢慢踱了过去。   走近之后,宁嘉谦主动起身,帮她把座椅往后拉,等她坐下,才回到自己的位置。   “在看什么?”,许凉伸了脖子问他。   宁嘉谦扬了扬桌上的书:“《汉语言文学概论》,有人落在这儿的,估计一会儿要过来取”   他一向好耐性,如果她人没到,估计会把这本书读到打烊。   “孩子的预产期在什么时候?”,他问道。   许凉答说:“在冬天,或许还是个下雪的日子”   宁嘉谦点点头:“它睁开眼睛,就可以看见雪景”   说着他把一个檀木盒子推到许凉面前,“给你和孩子的礼物,不要推辞”   听出他语气里的坚决,许凉想了想,拿了过来。   “里面装着什么?”,她好奇地问。他送礼物一向务实。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宁嘉谦慢慢喝了一口果汁。   “以前你都把咖啡当饮料的,现在终于可以戒掉。也算因祸得福”,许凉不无调笑地说。   “以后到了英国,估计生活习惯变得更多”,宁嘉谦眼睛里一片清涟,好像这几年凝滞的时间,让他修炼出满身佛性。   许凉眼神黯下来,“只是过去修养,旅游,还是定居?”   宁嘉谦当然听出她语气中的不舍,眉眼温柔起来,“阿凉,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可是在国外,到底没有家里好啊”,英国有什么?没有合口的饭菜,没有熟悉的乡音。   “大概窝得太久,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别担心,我习惯了三年的周公,自然也习惯得了英国对我的腐化”,宁嘉谦冲她渣渣眼睛。   许凉哈哈笑起来:“;你现在竟然还有这种概念”   宁嘉谦揉了揉额头,“没办法,嘉柔最近迷英剧,天天都拉着陪她一起看”,说着他温声道,“不要为我担心,我现在身体已经恢复了八成。再说,还有晓风陪我一起”   “如果这是你们两个人商量好的决定,这样也好。不过很有可能,你走遍万水千山,最后发现还是家乡最好”,许凉一想起他的经历来,便满心唏嘘。   宁嘉谦突然往门口的方向招了招手,许凉扭头,看见卫晓风推门而入。   她看来整个人柔和了不少,一看到宁嘉谦,嘴角忍不住上扬。   是那种热恋中的女人专有的表情。   卫晓风走近后,坐到了宁嘉谦旁边,抱歉地对两人道:“有个电话会议,所以来迟了”   许凉说:“没关系”   点饮料的时候,宁嘉谦直接帮她点了,让服务生来一杯芒果汁。   看来他们之间磨合得不错,许凉用余光打量着。只是宁嘉谦眼里没有爱情,但有他这种离奇经历的人,或许平淡才是一种圆满。   “当妈妈的人了,以后过得仔细一些,神经不要那么粗”   “也不要像以前那样,老是那样心软,毕竟你嫁的不是普通的人家”   “如果可以的话,过得自私一点。有时候,你考虑别人比考虑自己多”   ……   他像一位知心老友,对她有很多不放心,很多叮嘱。恨不得一气说给她听,恨不得她一霎就能圆满。   宁嘉谦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最后一句,“一旦过去拖累了你向前的脚步,那就放下”   他说完,其余两人都没有说话。   许凉知道,他的放下是什么意思,那意味着,忘记他。   她缓缓点了点头,“好,你也要这样洒脱才行”   宁嘉谦抿唇一笑:“我都洒脱到英国去了”,说完他站起身,用眼神示意卫晓风,他对许凉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你不要回头看我走好吗?”   许凉说好。   她听见远离的叫脚步声,听见水吧里面似乎很远的说话声,还有外面汽车的喇叭催促的声音。   等了一会儿,等心里那股怅然淡了一些,她撑着座椅的扶手,刚要站起身,就有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听见宁嘉谦清晓的声音,“别回头,这一次是真的要再见了”   说完,他将自己的掌心放在她头顶上。以前许凉要是有什么不快,宁嘉谦就用这个动作安慰她。   可到底不一样了,怕她躲开,于是十分小心翼翼。   “你一定,千万,务必要幸福”,他轻声说着,话音一落,宁嘉谦转身就走。   等许凉两眼模糊地扭头,只看到他推开门时,风扬起了他浅色的衬衣衣摆。   就像好些年前,他行走如风,自己总怕追不上他的脚步。   许凉隔着落地窗玻璃,看他和卫晓风一前一后上了车。   她坐了好一会儿,才出了水吧的门。   外面是初秋的阳光,有一种浓墨重彩的灿烂。跟她一道来的小阿姨,看不说话,正要提说回官邸。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一个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女人,满身脏污,披散着头发,像只野鬼一般,张牙舞爪地往前跑,躲着后面几个警察的追赶。   她嘴里碎碎念着:“我不跟你们回去,我的血脏了,我要去换血!我要去换血!”   但没跑几步,就被后面孔武有力的男人追上。手铐往她手腕上一套,不耐烦地说:“这年头为了避开刑责装疯弄傻的人多了去了。你身体到底有没有差错,医生说了算”   那乞丐一样的女人,在地上扭成一团。像人踩上去都嫌污了鞋底的泥。   她满脸是泪,头发遮住大半边脸,嘴唇发抖地说:“我生病了,很重的病,会传染的。艾滋你们知道吗?是艾滋!”   听她这样说,围观群众立马往后退了三步,怕猛鬼上身似的。   可几个警察交换神色,面上没有一点惧意。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嗤笑一声,“我又不是没见过艾滋病人长什么样子,你少蒙混过关。好好的舞蹈家不当,偏要去作恶,什么艾滋病,我看是你自己心里脏了!”   “舞蹈家”三个字,直戳女人最后的尊严。这是她曾经的辉煌,依靠,以及资本。现在却有人不屑一顾。   她哀嚎了一声,从地上跳起来,直扑刚才说话的那个警察。   可她到底力气弱,对方一抬手就将她隔开了。她再次重重地跌倒在地。   但没人同情她,有的是旁人的侧目和指指点点。   她能做的,就是把沾满灰尘的头发拨到前面,不让别人认出这个狼狈的女人,就是当初盛极一时的舞蹈家童湘。   即使人在地狱,也要把名声留在天堂。   可很快眼睛雪亮的围观者就认出她来了,疑惑道:“我怎么看着她长得这么像童湘”,她越瞧越觉得可疑,扬声道,“果然是她,我们老师放过很多次她的舞蹈视频!”   警察朝旁边咧了一下嘴,“嘿,您这眼睛还真够利的!”,间接承认了女人的身份。   童湘捂住心口悲鸣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题外话------   艾玛,寝室都熄灯了,真怕自己今天会断更。大家晚安(づ ̄3 ̄)づ╭?~ ☆、302.十六岁的婚纱设计(大结局上)   许凉旁观了童湘被粗鲁地拉着站起来,再又两个警察架着上了警车。过程完结得很快,连一丝质疑的余地也没有。   她肃着一张脸,不同情,不悲悯。这是恰好的因果,是童湘自己的选择。再回头看过去的恩怨,已经离现在的自己很远很远。   感觉到孩子动了一下,许凉低头微笑着摸了摸肚子,轻声说:“乖啊,咱们马上就回家,爸爸今天会早一点回来”   叶轻蕴说会提前,还真就是那样,许凉回家,他已经在后院处理公事。看样子就知道是为了能呆在家里,把事情全都搬了回来。   许凉踏进后院的时候发现,下人少了很多。进了书房一看,他穿着一件白色背心,下面一条宽松休闲裤。大概是热,但又不想让人看见他不太修边幅的样子,于是把人都赶得远远的。   看见有人影闪进来,叶轻蕴抬头看是她。赶紧丢下手里的事情,过去扶她。   他见不得许凉站着,说自己都替她累得慌。毕竟肚子不小了,多站一会儿,脚说不定会肿起来。   两人就坐在窗下,有徐来的清风。许凉身上的燥热消了一半。喝了半杯温水,问他:“前两天忙得脚不沾地,这几天都忙完了吗?”   叶轻蕴说:“差不多了,下周就是颜艺珠和霍济舟结婚的日子。到时我恐怕要到场,你在家里,微娘她们会陪着”   许凉笑道:“只要你不在的时候,哪天不是重复这些步骤”   叶轻蕴眼睛里带着叹息,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说来你怀孕,我真正陪你的时间不多,将来孩子生下来,肯定和你更亲”   “这意思是,你唱白脸,我唱红脸?”,许凉好奇地问道。   叶轻蕴想了想说:“如果是男孩子就这么办”,说着他自己也笑了,“不过如果是女孩子,我怕自己的白脸唱不起来”   许凉有一点忧愁地问他:“是女儿的话,你是爱这辈子的情人多一点,还是上辈子的多一点?”   叶轻蕴看了一眼她屏息等待答案的样子,指节扣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上辈子的情人不还是你么?仔细想想,我难道不是把你当女儿守着长大的?”   听他这样说,有一朵笑容情不自禁地在许凉脸颊上晕开。   她怀孕之后,皮肤养得更好,像一层皮肉底下,包着奶白的浆汁。此时笑意嫣然,脸上有一点淡淡的红晕,让人移不开眼睛。   叶轻蕴很想抱一抱她。可两人坐在梨花木椅上,中间还隔了个方形的茶几。于是他站起身来,让许凉也站起来。   她扶着肚子,被他扶起来。叶轻蕴坐到她的椅子上,然后将她轻轻放落在自己大腿上。   他双手稳稳地从后面将许凉圈住,让她的脑袋依偎在自己胸口。   许凉肚子大起来之后,他总是喜欢这样从后面抱着她。   “我今天回来得很早,在家里等着你呢”,他温声开口。有一点小小的委屈。   到了家之后,才知道她出门了。   许凉安抚道:“嘉谦和卫晓枫要出国了,和我道别来着”   “哦”,还是去见自己的前任情敌,叶轻蕴气息粗起来,不说话了。   最近他都是小脾气不断,但又不是真的生气,就是指着人去哄他。许凉撑着不笑出来。   “你都这么大月份了,就不要跑出去了。可以请他们到家里来做客”,他心口不一地说。   许凉心里笑翻了,明明吃醋,却又要故作大方。要宁嘉谦真到官邸来,估计他会把房顶都给掀了。   于是她闷笑道:“是,你一向大方”   叶轻蕴手指绕着她的一圈头发,动作忽地一顿,语气危险地问:“小看我?”,说着他咬牙不愤道,“你给我记着,等孩子生下来,有你受的!”   许凉在孕期见识惯了他的色厉内荏,也不放在心上,倒反问一句,“你已经记了我多少笔账了?”   叶轻蕴轻哼,“反正够你生个足球队的”   许凉脸上立马嫣红一片,仰望上去,嗔道:“你能不能说些正经的”   他头低下去,轻轻地啃噬她小巧的耳朵,“还不是你没良心,明知道我憋了好几个月,晚上睡觉还老往我怀里钻”   许凉看着他两眼发光的样子,就知道他馋坏了。她红着脸嘟哝道,“什么嘛,那这些日子,我的手白酸了那么久?”   叶轻蕴没听清,更凑近一些,许凉仰头,轻轻吻住他。   他立马什么脾气也没了,专心和她接吻。   晚上是在前院吃的饭,因为三姑母也在官邸,一大家子,吃饭的时候十分热闹。   只是盛霜已经躺在床上好些日子了,她肚子大得有些吓人,稍微站一会儿脚都会肿。邢二天天哄着,不让下床。   许凉每次去她卧室,总能收获她一堆抱怨。看着她欲哭无泪的样子,许凉还真庆幸自己怀的是一个。   看得出来,邢二比盛霜紧张多了。官邸根本不敢在他面前提生产,孩子,产期这些字眼,一说他就要两眼发直。更别说其他人多问一两句。   反正上次邢家二房的人来探望,邢二毫不客气地给撅回去了。   今天晚饭时,邢二中途不知跑了多少次卧室,盛霜没事他也不放心。似乎多看一眼就能安自己的心一样。   吃完饭,叶礼楣去探望盛霜,叶轻蕴是在家里的花园找到邢二的。   他坐在花房里,独自抽烟。   叶轻蕴坐到他旁边去,警惕地看他一眼,“你又辣手摧花来了?”   前段时间邢二的解压方式独特,就是到花园里扯花瓣,眼前这些姹紫嫣红的,都是全新换的一批。   邢二抽了一口烟,“你干嘛来了,不守着阿凉?”   叶轻蕴轻嗤一声,“瞧你这出息,还没进产房呢,你这黑眼圈就一层套一层的。至于么?”   “哼,以后你就知道至不至于了。最近双儿在屋里闷着,心情也不好,胃口更差,医生也不敢乱开营养液。早知道生孩子这么辛苦,我就会和她丁克”,邢二咬牙道。   叶轻蕴却对此不以为然,“丁克?你是长房独子,你要真丁克,你爸能揍死你”,说着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女人都要走这一遭的,你不要这么提心吊胆。喂,我们家阿凉的日子也不远了,你老是制造紧张氛围,还让不让人过舒心日子?”   “你们家只有一个,我们可是有俩。双儿有天跟我说,她躺在床上根本看不见自己脚长什么样儿,我都快心疼死了”   叶轻蕴感同身受地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老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盛霜会怎么想?她肯定比你更紧张,所以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番话让邢二醍醐灌顶,这段日子自己老是这样愁眉不展,落在盛霜眼里,她肯定更有压力。他找到方向似的,两眼发光,“对对,你说得对,不能再这样下去,我说呢,她最近晚上老是失眠,话也少了。肯定是被我给影响了”   听出他话里的自责,叶轻蕴道:“行了,当局者迷,你拎得清就好”,看他一副坐不住的样子,他又笑道,“跟我还客气什么,心都飞到盛霜那儿了,赶紧追去吧”   邢二感激地一笑,起身往花房外面走去。   叶轻蕴静坐在花房的椅子上,叠着双腿,两手搭在雕花扶手上,轻轻嘘了一口气。什么不紧张,不要有压力,说得容易,但自己知道,都是纸上谈兵。   在自己最在乎的人面前,都是关心则乱,没有人能够幸免。   叶轻蕴其实也提心吊胆,只不过他道行深,谁也没看出来。只是有时许凉会看见他对着龙凤床顶发呆。   他很少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   但他公事缠身,许凉也不好多问。猜测之间,转眼就是颜艺珠和霍济舟结婚的日子。   颜家和霍家都名盛一时,场面自然浩大,布置自然奢华精心。但由于颜家家主颜远航并不看好,且有想要和颜艺珠断绝父女关系的传言,使这场婚礼看起来少了几分气势和名正言顺。   这天颜远航果然如传闻的那样,没有出场。正经长辈就只有霍济舟的母亲在其中周旋。   叶轻蕴和邢二一同到场。官邸又添了一份礼物,长辈们一个也没来。   邢二一下车就想躲。叶轻蕴就像太阳似的,其他人就像有心蓬勃生长的植物,想汲取他身上的能量来进行光合作用。   那些人一扑上来就里三层外三层,邢二早料到叶轻蕴一出现就会抢走新婚夫妇的风头。   他刚转身,就看见好久没露面的夏清江。   邢二立马走过去,看对方脸色尚好,那温璇身体肯定恢复得不错,也由衷为他们夫妻两个高兴。   如果温璇过不了这个坎儿,还真不知道夏清江会变成什么样子。   “见你一面可真难,你一缩进家里就不肯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守着家里的宝藏呢”,邢二喝了抿了一口葡萄酒,闲闲开口。   夏清江的眼睛里面,多了一重尘埃落定的平和,他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守着宝藏么?”   邢二被他的直白噎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他一圈,一本正经地说:“我有一种预感”   夏清江:“什么?”   “你会变成你曾经很不屑的那种居家男人”   夏清江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   邢二摇头失笑:“你说我们大院儿长起来的发小怎么都成了一个德行,都往妻管严的方向靠拢。现在也只有言胜奇那妖孽幸免”   夏清江斜他一眼,“你不是被管得还挺乐呵?”   邢二本来想反驳,一想他说的也没错,于是笑着装傻。   过了会儿,叶轻蕴过了来,一群人自然少不了寒暄。他笑着在夏清江肩膀上锤了一拳,问:“都雨过天晴了吧?”   夏清江也笑,轻轻“嗯”了一声,表情安和,眉眼之间全是稳重。   邢二在一边幸灾乐祸地冲叶轻蕴说:“那些人紧箍咒似的缠着,亏得你还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嘿,瞧那边——”,说着他递了个眼色。   其他人顺着望过去,只见宽阔明亮的结婚礼堂的一边,赫然是一身新郎礼服的霍济舟。他一脸的恭维,跟几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在说话。   “没想到银行那几位也来了,算他们胆子大。像你那位盛家的姑父,就没这么蠢,敢淌这种浑水”,夏清江嗤笑一声,晃着酒杯,最近他戒酒,多想沾一口也忍着。   叶轻蕴:“毕竟霍家靠谱的话,可算得上他们银行今年最大的一笔业务。更何况为了达成贷款,霍济舟给他们的好处肯定不会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时候邢二看见霍济舟合作银行的高管往这边看过来,那人脸色顿时变得一亮。他呲了呲牙,冲叶轻蕴道:“我说你还真够拈花惹草的,这是又被人盯上了,我先闪了,你接着听别人捧着你吧”   说完他冲夏清江使了个眼色,两人都奸坏一笑,顺着一边走了。叶轻蕴却是躲闪不及,被银行高管拦了个正着。   他心里虽然不耐烦,但面子上却要抹得过去,便有一搭没一搭听人说着。恭维的话他耳朵早就听起茧子,没什么心意,一边含笑冲人点头致意,一边开小差想着阿凉今晚的食谱。   霍济舟的重要客人都围着叶轻蕴转,他自然满脸不愤。站在一旁眼神阴鹜,丝毫没有做新郎的欣喜。   不过叶轻蕴最擅长的就是让人不痛快。霍济舟脸色越差,他就表现得越淡泊——有人心之所向,他唾手可得。   他无意去炫耀,但骨子里那种贵族式的优越是由内而外的。   接近中午,婚礼仪式快要正式开始,霍济舟仍然没有献身。这就意味着,颜艺珠不能挽着父亲的手臂,走到自己另一半的面前。   这对于尊严高过一切的大小姐来说,是致命的。毕竟因为反抗父亲在担保会议上的拂袖而去,她连霍济舟这种男人都忍了。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妆容精致的自己,仍然是自己喜欢的火焰般口红,最昂贵的婚纱,还有顶级的珠宝。   但这一切都不能挽救她心里的空虚。就像地陷一样,莫名其妙地凹下去一大块,心一直往下面沉。   她扯了扯嘴角,试图给出一个人人称羡的幸福笑容。   可失败了,眼泪顺着她眼角流了下来。   女人再强悍也只是个女人,也会做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梦。但她不可以,因为这是一个没有退路的选择。   成王败寇,要么她终结别人,要么自己被终结。   颜艺珠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微微挑着下巴,仍是那个无坚不摧的女王。   她一步步地,独自往台上那个自己不爱的男人走去。而她又爱又恨的那个,却含着一抹轻嘲,长身玉立于台下,同其他人一起鼓掌……   这场婚宴无疑是一场盛宴,尽显豪门的奢华与铺张。总之颜艺珠和霍济舟结婚之后三天,报纸版面都被这场盛大的婚礼占据了。   许凉每一篇都看了的,叶轻蕴以为她也想穿婚纱,就哄她说:“乖,咱们不急,说起来你的婚纱已经搁了有几年,等你生完孩子,重新做几套”,他现在说话是怎么让她高兴怎么来,“嗯,你就是想开个婚纱店也没问题”   “你以前,还让人给我做过婚纱?”,许凉虽然慢一拍,但好歹抓住了重点。   叶轻蕴语塞了一下,“那会儿我们两个感情不稳定,我就没提”   许凉在他面前胆子越来越大,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哎呀,我们叶先生好痴情”   叶轻蕴不敢置信地瞪她:“没大没小”   她靠到他怀里,“婚纱在哪儿,你给我看看”,许凉满心的好奇。   叶轻蕴起初不太愿意,后来她就在他怀里又缠又磨,他只有投降。带许凉去了自己在官邸的画室。   画室算是他最为独立的空间,只有他一个人有开门的钥匙。许久没进去,家具上积了一层灰。   叶轻蕴怕呛着她,自己亲自动手打扫完毕,才让她进来。   里面还是老样子,收拾得很妥帖。他一向爱洁,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这种习惯更养得苛刻。   走到深处,整面墙的书架前有两个蒙着防尘罩的架子,叶轻蕴拉着她的手走近了,“就是这两套”。   许凉心里有一层莫名的激动,她手拉着防尘罩,掀开,一尘不染的洁白婚纱呈现在眼前了。   很震撼的魅力。   像一层雾编制的一样,勾勒着蕾丝的花边,还有快要拽地的头纱,不难想象,如果穿在身上,是多美的场景。   许凉好一会儿才在惊叹当中开口,“真是太漂亮了,我们结婚是在四年前,哪位大师设计的?”   叶轻蕴抿唇一笑,“我自己设计的”   她惊讶地嘴唇微张着看他,“你?”   “图是我十六岁的时候画的,后来陆陆续续地做了调整和修改。那时候我刚出国一年,太想念了,总觉得早一点把你娶回家才保险”,彼时总是一腔的欣喜与希望。即使她还懵懵懂懂,但自己每当想到她有一天会穿上自己设计的婚纱,心里就满得快要溢出来。   许凉心里自责又感动,红着眼睛却又不想让眼泪落下来,便扯着嘴角道:“那时候你大概总在心里骂我迟钝,骂我太笨”   叶轻蕴凝视着她,摇了摇头,“我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光是知道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足够他为之心死,哪里还有力气去怨怪?   许凉望着他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叶轻蕴却说:“不用,你给我机会,让我一辈子对你好就可以了”   最终她眼泪还是流下来了,边哭边笑。叶轻蕴摸摸她的脑袋,“哎,怎么这么多愁善感?”   她刚想反驳说自己又不是林妹妹,可一张口却是:“呜呜——”   叶轻蕴拿她没办法,将她抱在怀里,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要哭,嗯?”   许凉成功被他缠绵磁性的尾音给征服了,很性感,让人心跳加速。她抽噎了一下,发现眼泪止住了。   归根究底,男色才是治愈良方。   看她注意力不在哭上面,叶轻蕴再接再厉,问道:“想不想穿穿看,我让设计师给你改大一点”   许凉心动,又有一点踌躇:“我怕会勒着孩子”   “别担心,让她们做得宽松一点就好了。等会儿回房我帮你量量尺寸”   她跃跃欲试,兴致勃勃地跟他回房。   可叶轻蕴却把走廊上的下人哄走,把卧室门一锁,用大灰狼看小白兔的眼神盯着许凉不放。   她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手拢住衣襟,连连后退。   然后叶轻蕴将她剥了个精光,用手一寸寸帮她量着三围。许凉顾着肚子,不敢用力,只能任他作恶,最后摊在床上脸泛桃花,娇喘连连。   叶轻蕴虽然忍得嗓子冒烟,但到底止住那股冲动。身上的衣服仍旧整齐得带着一股禁欲味道。   他咬着许凉耳朵,声音低哑地说:“宝贝,你这副样子让我太有成就感了”   许凉两只手抓紧被子,闭着眼睛不去看他得逞的笑容。嘴里骂道:“你走开,大流氓!以后孩子有样学样怎么办?”   叶轻蕴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那算他有本事。不过这样也好,我们就不愁没孙子了”   许凉不想跟他说话,将被子拉过头顶。   叶轻蕴怕她喘不上气,故意道:“你是在欣赏自己的身体么?是不是和我一样,最中意你的胸?”   许凉忍着不反驳。于是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唔,胸大就是好,不仅可以奶孩子,还可以奶孩子的爸爸”   她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被子,冲他吼:“叶轻蕴,你闭嘴!”   他不仅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逗许凉成了叶轻蕴最近的爱好,等她恼了又没脸没皮地柔声细语地哄。所以常常会听见许凉不愤的怒吼,还有叶轻蕴不厚道的大笑。   老太太起初还哭笑不得,他一向老成,可当孩子快出生了,他自己反倒跟个孩子似的。   后来大家都习惯了,许凉也是。她天天忙着和叶轻蕴斗智斗勇,倒也没时间去因为产期的临近而紧张了。   叶轻蕴在家天天跟许凉跟欢喜冤家似的,在外面却仍旧冷淡疏离的样子。完全一派局外人的态度,对于最近霍家拿到贷款,对东旺的地志在必得的新闻置身事外。   霍家最近风头很盛,得了一位新妇,连带着亿万陪嫁,还有颜家这么个家底深厚的豪族。   但这件事却没那么如霍济舟的意,在他拿到贷款之后,颜家掌门人颜远航撤走了大部分其在颜氏的资产。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将自己的资本投在了一家名为嘉诺的中小型游戏公司。   至此颜氏股价暴跌,颜艺珠手上的颜氏股份市值降到谷底。银行方面不断给颜艺珠夫妇施压,如果其担保金额降到合同标注的范围之下,银行会终止颜艺珠的担保。   颜艺珠气得同父亲大吵一架,颜远航当场被女儿的口不择言气得心脏病发作,被送往医院。   至此她有了婆家忘了爹的名声就算传开了。   “他不就是想把自己的心血留给那个私生子,竟然连颜家的根基都不顾了。我看他是老得混了头!”,颜艺珠心里恨出血来,满身的郁气无从发泄,把自己卧室里的东西砸了个干净。   霍济舟贴着墙根站着,怕那些玻璃渣子溅到自己身上。等颜艺珠撒完了气,他整颗心才落到实处,“干嘛跟他置气?等东旺那块地高楼一起,多少个游戏公司也是你的盘中餐”   颜艺珠哼了一声,“说得轻巧,你贷来的十几亿只能买下地来。房地产投资就是个无底洞,真要一投,就是破釜沉舟”   霍济舟挑着干净的地儿蹭到她面前去,陪着笑说:“不是还有夫人你么?”   颜艺珠看着他略带谄媚的样子,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深觉自己就是诸葛亮,就是不知道面前这个阿斗能不能扶得起来。   ------题外话------   估计明天叶少就会完结,夏清江和温璇会写在番外。前天答辩,昨天填写资料,终于有时间去图书馆码字,对于这几天的断更,香香十分抱歉,鞠躬! ☆、303.魔鬼般的救世主(大结局中)   这几天家里尤为清静,盛霜已经转移阵地,提前住进了医院。于是照顾她的一帮人也随行,邢家要探视也是去医院。   许凉心里也挂念着盛霜,但她本身也是孕妇,去医院总让人提心吊胆,于是只好由每天去看望的叶轻蕴帮她追踪着最新情况。   只是听说邢二已经紧张得吃不下饭了。许凉也听说情况不是一帆风顺,估计要剖腹产。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对盛霜尽一份心力,于是只能跟着老太太念经祈佛。   叶轻蕴怕她太过挂怀,于是在盛霜预产期那天也守在医院,时时跟她打电话报备盛霜的情况。   可孩子似乎仍想呆在母亲的肚子里享受温暖,预产期安然无恙地过去了,但却把去的人弄得人仰马翻。   叶轻蕴晚上八点才回的官邸。他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医院的消毒水味道,没忙着同许凉说话,先找了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等他满身清爽地出来,许凉正倚在床头看书。   他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她没有看进去,正在发呆呢。   叶轻蕴吹干头发,摸上床,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你不要担心,今天我跟着一起听了盛霜医生的各种应急方案,不会有事”   许凉心不在焉,想起盛霜那么大肚子就有些提心吊胆。   看她疲惫得不想说话,叶轻蕴熄了灯,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许凉醒来的时候,叶轻蕴已经走了。她穿衣起床,草草吃了早饭,准备到前院去陪着老太太。   微娘跟着一起去了医院,老太太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过去之后,发现叶轻蕴竟然没走,老太太满脸带笑,两个人都一副心花怒放的样子。   许凉诧异地进了客厅,老太太嘴角笑容不落,招手让她过去。   “这是有什么喜事么?”,许凉来回打量着祖孙俩的脸色,忽地反应过来,“盛霜生了?”   叶轻蕴点头笑道:“龙凤胎,儿女双全,够邢二嘚瑟好一阵子”   许凉心里松快起来,也忍不住笑:“他终于解放了,不用跟以前似的,眉毛皱成小老头”   叶轻蕴:“我估计不久他就会到处打电话报喜,就怕别人不知道他得了两个宝贝”   老太太也欣慰道:“说来这两个孩子也不算折腾人,晚上悄没声儿就落了草,我们这些离得远的,一睁眼就是好消息”   许凉则是恨不得赶紧去医院看看两个小家伙,兴奋地说:“我们去医院看看盛霜吧”   叶轻蕴还在考虑她话里的可行性,老太太就先发话了,“好啊,生完孩子累得慌,又折腾了大半夜,估计她还睡着”,说着老太太就叹气,“我瞧着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如今也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许凉说:“这不是正好,邢二一气养三个孩子”   老太太那点儿感慨立马烟消云散,哈哈大笑起来。   说走就走,家里老少两个女人根本等不及,叶轻蕴只好陪同着一起去医院。到了之后,从vip通道直接去了盛霜的病房。   几人都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一进去,盛霜果然还没醒。三姑母和邢二母子都陪在一旁,谁都没有出声。   许凉凑过去看了看,盛霜刚经历生产,脸色有些苍白。但呼吸有力匀称,看起来的确没有大碍。   眼睛一转,再看邢二,像刚打过一场大仗,衣服穿得潦草,下巴上布着青青的胡茬儿,眼睛里面满是红血丝。   叶礼楣轻声跟邢二说,出去吃点儿早饭,再这样下去怎么撑得住?   邢二缓缓摇了摇头,一动不动,被子底下拉着盛霜的手就是不放。   叶轻蕴咬牙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这根木头,表情这么吓人干嘛?本来自己已经够紧张,既盼着又担心阿凉预产期到来,现在被邢二这表情一吓,心里也直打颤。   邢二一步都不想离开,但叶轻蕴手上使了力气,由不得他。   气得怒瞪了叶轻蕴一眼,但也不能在病房里面闹,于是只好跟对方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两人到了天台,邢二脸色难看,沉默不语。   叶轻蕴冷笑一声,“昨晚晕过去一次还不够,瞧你这样,等盛霜醒过来还得为你担惊受怕?”   邢二恨恨道:“你现在说得容易,等阿凉生孩子,你就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叶轻蕴皱眉,“这不是还没生就被你吓得心都凉了”,说着他体谅地拍拍邢二的肩膀,“这不是母子均安么,好事情,干嘛哭丧着脸?”   邢二撑不住地红了眼睛,“你不知道,等在外面那份苦熬的心情,我真是怕医生出手术室问我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叶轻蕴真觉得他紧张过度。   邢二抹了一把脸,“真的,就跟重新投了一次胎似的。我特妈这辈子也就这两只崽儿了,再不让她生了”   叶轻蕴同情地看着他,觉得自己离这一天也不远了。他拿出烟和打火机递过去,“你去看过孩子了吗?”   邢二咬着烟点燃,点了点头,“看过,小家伙都很健康,只不过比别的孩子要轻一点。医生说好好养着,没问题”   一说孩子,他立马平静下来。脸上有了若有若无的笑意,是初为人父的喜悦。   叶轻蕴心里不禁也要叹,这人曾经纵横花场多年,现在也折服于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邢二觉得叶轻蕴说得很是,现在已经有两个孩子瓜分盛霜的注意力,自己再这副不成人形的样子,就更没有竞争力可言了。   于是他火速去换衣服,刮胡须,吃早饭。   叶轻蕴则带着许凉去育婴房看两个小家伙。   两个孩子都还闭着眼睛,小脸红红的,看不出到底像妈妈还是像爸爸。只看得出两只像极了地方。   叶轻蕴和许凉都不禁屏住了呼吸,第一感觉是,好小个儿啊,在襁褓里面睡着,其中一个还打了个呵欠。   许凉看不够似的,十几分钟了,都不肯移开眼睛。叶轻蕴低头看了一眼她凸出来的圆肚子,怕累着她,于是说:“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吧”   “哦”了一声,乖乖被他牵着,许凉一步三回头,表情呆呆的,似乎还在回味。   “好神奇啊”,许凉自言自语地说,“从那么小一只,会渐渐长大,然后结婚生子,又是一次轮回和循环”   叶轻蕴笑她感慨真多,“你也是这样来的啊”   许凉不说话了,心里转动着一个念头:当年母亲生下自己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感慨吗?   她心里忽然翻涌起一种异样的情感来。似乎那两个孩子突然让某一种意识觉醒了。   上一代和下一代,是两个扣在一起的环。   探视完了,叶轻蕴要赶去公司,许凉没有急着回官邸,说想去李慕依的花店里去坐坐。   每一次她出门,叶轻蕴都要抉择好久,答应还是不答应。   最后想着她眼看盛霜生子后的虚弱,一个人胡思乱想也难熬,去李慕依那儿散心也不错。   于是仔细嘱咐了跟着她的人,万事小心。   下了车,许凉站在花店门口,犹豫了几分钟,才走了进去。   李慕依果然在,坐在花丛里面,穿着素色旗袍,外面一件淡色的针织衫。整个人看起来很祥和,波澜不惊。   此时一看,才发现她其实有一种古典美。   她抬眼就看见许凉站在门口,旁边一株生机勃勃的三角梅衬得她皮肤十分白皙。   李慕依眼睛里带着惊喜,赶紧站起身来,扶着她到一旁的白色欧式圆桌旁坐下。   这里现在主打各种孕妇安胎茶,并且根据不同月份量身定制。李慕依让人给许凉也上了一份。   旁边的小阿姨见茶上了,对许凉欲言又止。她在外面的饮食都有人盯着,毕竟不像家里那样安心。   许凉知道叶轻蕴给她们定下的规矩,怕说透了李慕依会生气,赶紧说:“你在外面等着我吧,不会呆太久的”   “孩子七个月了吧?”,李慕依看着许凉的肚子,有些激动,她自己没有孩子,于是还带着一份好奇。   许凉点头说是,“预产期在冬天”   李慕依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你母亲很挂念你,明明在同一个城市,但和你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   许凉愣了一会儿,说:“可能是我出门的时间太少了,她是长辈,该我去拜访的”   李慕依听了之后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喜上眉梢道:“这话说得是,不过你月份一天天大了,估计她也不忍心让你奔波,有空给她打个电话,估计她也会很高兴的”   话头一起就收不住了,她又说:“婉芸她就是顾虑太多了,你们那个大院儿,她是去不了的。毕竟这么多年,你心里会陌生也正常。不如就把她当成一个远房的长辈看待,她也就知足了”   这大概是嘉晖妈妈的原话。许凉听出来了。点了点头,不知不觉把那盏满是清香的茶喝光,她站起身来,说时间不早,该回家了。   李慕依也起身送她,一直到许凉上车,她才转回身进了花店。   回了官邸,老太太已经在回谢佛祖。昨天不知道拜了多少次,今天盛霜终于顺利诞下两个可爱的孩子,一定要还愿的。   许凉没有打扰,跟微娘说了一声,就回了后院。   她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拿出手机。   潘婉芸的私人电话她存了的,只不过从来没打过。   许凉抿了抿唇,手指往底下滑,拨了嘉晖的号码。   嘉晖接得很快,“姐姐?”   “是我”,许凉笑着说,“最近还好吗?”   她每次打电话,嘉晖都很高兴,把手上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专心跟她讲电话,“嗯,都好。你别挂念我,你肚子里的小朋友也好吧?”   “它成天不用跟它舅舅似的忙于学业,当然好”,许凉开玩笑说,顿了顿,她又问,“最近你家人还好吗?”   她问得利落,没给自己反悔的机会。倒让嘉晖蒙了一下,“哦,哦,都好,就是妈妈挺想你的”,嘉晖反应过来,赶紧说道。   他话里有些激动,毕竟头一次听姐姐问起母亲,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们之间的关系有解封的希望?   “最近她特别喜欢小孩子,老爱往福利院跑。我爸爸受了冷落,成天在我耳边抱怨”,嘉晖声音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   许凉抿唇笑了笑,“这就好”   嘉晖:“姐姐,你有没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妈妈的?”   许凉脑子里空白了一会儿,搜索不出字句,于是没说话。   嘉晖见好就收,不再逼她,“这样就挺好了,姐姐,你不要有心里负担。我们永远在你背后守着你”,他轻声道。   许凉心里一酸,忽地觉得自己很没道理。   嘉晖他们一家人,从不欠自己什么。   她喉咙梗了梗,控制自己声线不发抖,说:“谢谢”   挂掉电话,她把窗户打开,风从外面涌进来,她想这样把湿润的眼睛吹干。   她知道嘉晖肯定会把自己态度的转变透露给那个人。许凉心里忽地一轻,似乎自己迈过了一道天堑。   在医院住了十来天,盛霜终于从医院回了官邸。既然在这里养胎,样样俱全,索性连月子也一起坐了。   家里又热闹了,每天都能听到小孩子的啼哭声。许凉每天都要去前院看孩子,两个小家伙已经睁开眼,眼睛水亮水亮的,皮肤颜色也没有刚出生那会儿那么红了。   你要是拿个铃铛在它们婴儿床上方摇,它们能盯着铃铛手舞足蹈。   许凉爱得要命,自己大着肚子不敢伸手去抱,每次都是微娘抱着,然后她凑近了去看。   每天她能察觉孩子比昨天又长大了一点,实在让人欣喜。   邢二则成了标准奶爸,孩子哭起来都是由他去哄。只不过常常是这个不哭了,那个又开始了,轮流折腾,几乎眼睛底下的青色就没怎么消过。   可耐不住他欢喜,见人就笑,跟人比谁牙更白似的。老在叶轻蕴面前念叨的一句话就是:“你们家孩子一生下来就有表哥表姐爱护,多幸福”   叶轻蕴就冷笑:“就大那么三四个月,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满孩子爸的嘚瑟劲儿,但对两个宝宝还是疼爱的。直接让人划了块地,给孩子们就近建游乐场。   有了这两个的对比,他更心痒痒地,想着阿凉生下的孩子是个什么样儿。   只不过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他发现自己也有点儿焦虑了,跟邢二以前的发病状况差不多。可又不能让家里人看出来,于是力气都往外使。   叶轻蕴最近忽然爱上了古董收藏,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许凉的切身体会更甚,老是听他说起又去了某某拍卖会,看上了哪件藏品。   还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也顺便拍回来。   许凉赶紧把头摇成拨浪鼓。他一出手就是宝宝好几十年的奶粉钱,这个口可不能随便开。   老婆不好这口,叶轻蕴也不在意,随着他收藏的物件越来越多,竟然在收藏界有了一席之地。   因为他眼光很准。不是那种慢慢累积上来的经验,而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对珍玩的感觉。像开挂似的,如果有哪件东西刚买回去,市价立马会成倍地往上翻。   于是别人送了他一个绰号“天眼”。   许凉咂摸着这个外号,越来越觉得好笑,“那不就是二郎神的第三只眼?”   叶轻蕴含笑撇她一眼,“对封神榜这么熟,以后就由你给孩子讲床头故事吧”   玩笑归玩笑,但他与收藏界众多大师级人物过从甚秘却是事实。   最近都在传,叶轻蕴玩儿转了电器行业,收藏界他也要来插一脚。   但前故宫博物院副馆长吴庸却不这样认为。   吴庸就是帮银行鉴定霍家金缕玉衣真伪的专家组组长。他注意到叶轻蕴,是因为对方盯上的藏品都是玉器。   并且叶轻蕴结交的收藏家,大多和玉器有关。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风声鹤唳,受不得一丝的风吹草动。   他没想到叶轻蕴会明目张胆地约自己一起品鉴玉器,邀请函写得很谦逊,但又不乏力度,软硬兼施,让人两难。   去了,难免让人提心吊胆;不去,又显得不够磊落。   思索当中,又接到同行电话,原来是替叶轻蕴当说客,请吴院长务必到场。   吴庸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自己单独赴约,于是当场答应下来。   赴约当天,他仍然穿着一件朴素的中山装,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将扣子扣到最顶端。   他一生同玉作伴,但身上却从不佩戴相关的装饰。看起来像大学里面的老学究。   深吸一口气,吴庸才出门去了约定的地点。   品鉴会开在一家博物馆里面,这里不轻易对外开房吧,更别说被私人藏家租用。   但叶轻蕴财权兼备,虽然让人惊讶,但却不算意料之外。   吴庸一进去就感受到里面有一股檀木香味,眼睛一探,里面装饰古香古色,地上的地毯很有红楼梦的风格,看得出来主人精心布置过,相当用心和重视。   众人看见吴院长来了,自然是一阵招呼和恭维。大多是请他去鉴定玉器真伪的,有的想与他联名写一本玉器鉴别的书,一时他周围人满为患。   好一会儿叶轻蕴才一身正装赶来,他穿着一身深灰色商务西装,像是刚从某个会上过来的,可一举一动却不显仓促。   大人物来了,其他人立马又调转了枪头,蜂蛹至叶轻蕴身旁团团围住。   叶轻蕴耳边嗡嗡地,这些收藏家都爱掉书袋,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只差摇头晃脑了。他好不容易安抚好了众人,将自己新收来的汉白玉龙形钩让人摆了出来,才成功脱身。   等其他回过神去追捧这块玉的价值几何,早就没了叶轻蕴的身影。   吴庸站在人群里面,背着两只手,看似在咂摸其中的韵味,但实则心不在焉。   他只觉得难熬,连带着人群中的气味也不对劲,总觉得让人头昏脑涨。   等他抽身从最里层出来,迎面就被叶轻蕴的助理方誉堵上了。对方脸上带着职业微笑,彬彬有礼地说:“吴院长,我们总裁请您单独叙话”   吴庸心一沉,看着方誉身后两个身着西装的彪形大汉,知道对方是先礼后兵。于是只能答应。   挺直着进来的身影,在一左一右两个保镖的衬托下,显得苍老又佝偻。   去了后面,有一个茶室,布置淡雅,韵味十足,很有格调。   叶轻蕴盘腿坐在茶几后面,正在斟茶,看他熟稔的手势就知道,是茶道高手。   “吴院长来了,请坐”,叶轻蕴的脸在腾起的烟雾中显得有些缥缈,但眼眸却很亮很厉,多少层雾也能穿透而来。   吴庸全身一抖,不敢与之对视,慌忙撇开眼睛,然后坐下。   叶轻蕴自顾自地喝茶,香味,泡茶的泉水,还有火候都刚刚好。他请吴庸也喝。   吴庸喝过很多好茶,自然尝得出茶是珍品。可他却没有多少心思,连话也不想说,于是本该出口的恭维沤在心里,噎得人心慌。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只有一旁的水壶沸腾起来,于是有了一连串“咕咚咕咚”的声音。   好一会儿,叶轻蕴才打破宁静,说:“霍公子的楼盘已经通过审批,前期的设备材料已经就绪,立刻就要平地起高楼。这一切都是吴院长的功劳,如果不是你,他也不会凭家传的金缕玉衣拿到贷款。吴院长于霍家,功勋卓著”   他声音很淡,语气甚至带笑,十分和煦,像在与人闲谈。但就是这样一份云淡风轻,让吴庸身上逼出一层冷汗来。   “我只是评估了金缕玉衣的价值,其他的运作我从不参与。说起功劳,比不得霍太太颜艺珠,她才是霍家的功臣”,吴庸将手里滚烫的茶杯越握越紧,掌心都红了,全身仍旧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叶轻蕴低笑一声,“爱玉的人都知道,能亲眼见证一件价值连城的玉器,是多么大的荣幸。我特意请吴院长单独说话,就是好奇,金缕玉衣到底有什么特别,让众多收藏家为之倾倒?”,吴庸正要说话,他又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特别是霍家这一件”   对方的意图已经很明确,吴庸虽然坐立不安,但却不能轻易显露。于是将霍家金缕玉衣的来历,尺寸大小,评估依据介绍给他听。   这一说就是大半个小时,他不想停下来,因为一旦对方开口,又是另一个让人心惊胆战的难题。   等吴庸说完,已经口干舌燥,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舌头却被烫得直哆嗦。但当着叶轻蕴的面,又不能吐出来,于是木着舌头咽了下去。   “吴院长不觉得自己解释得太多了么?据我所知,这些在协议里都是保密的。我何德何能,让吴院长如此信任”,叶轻蕴一出口,就是会心一击。   吴庸哑口无言,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哆嗦着嘴唇看过去。   叶轻蕴从容不迫地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还是我替你说吧,因为你知道,霍家的金缕玉衣根本就是一件赝品”   “嘭”的一声,茶杯落到地上,吴庸脸色苍白地握紧拳头,“叶先生即使质疑我的眼光,却不能抹杀我的专业专业素养。吴某一心一意做学术,没时间参与你们勾心斗角的权利之争!”   叶轻蕴鼓掌道:“好一个大意凛然,既然吴院长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如让更多的品鉴大师去鉴别。如果是真的,我登报道歉;可如果是假的,吴院长,这么大一笔钱,够你把牢底坐穿”   吴庸豁然起身,愤恨道:“既然叶先生质疑我,何必要打着品鉴的旗号,直接去银行揭发我,岂不省事?”   “不要以为我们没有证据”,叶轻蕴嘴角微勾,弧度不利,却嵌进人心里,“吴院长大概不知道叶家是怎样一个家族。我们家能在这片地界屹立不倒,难道只因为是我这个华闻总裁,还有中央那位副总理?”   在吴庸的屏息当中,听见叶轻蕴一字一顿地说:“除了这些,当然是因为我们掌握着每一个世家的秘密。那么我再问一遍,霍家的金缕玉衣,到底是真是假?”   吴庸喉咙上下动了动,只觉得两腿发软,“既然您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何必来为难我一个小人物”   叶轻蕴一哂,“不要跟我似是而非。吴院长,你应该不知道,你一旦跨出这道门,会有怎样的结局”   吴庸全身一抖,瞳孔骤然缩紧。   “从今天起,满城都会是霍家宝物作假的新闻。猜一猜,这话会出自哪个人的口中?”,叶轻蕴语气似笑非笑,眼神却幽深。   “你……你这是陷害!”,吴庸又惧又怒,气都喘不匀了。   “不用这么激动,因为让人激动的在后面——你再想想,如果霍家知道放出丑闻的人是你,会给你怎样的死法?”   吴庸瞪着一双没有灵魂的眼睛,咬牙切齿好一会儿,最终归于平静。他闭着眼睛问,“你想让我怎么做,去银行揭发霍济舟的罪行?”   叶轻蕴摇了摇头,“逃,我只要你拿着霍济舟给你的钱越跑越远。把你地下钱庄的账户暴露出来。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因为你要么死在霍济舟手里,要么死在法律的制裁下,该怎么选,你自己决定”   吴庸人还活生生地战立,眼睛却死了,“叶先生,你明明可以把我交给银行”   “你不用知道这些,只知道我在保你的命就行了”   吴庸苦笑着摇头,“你真是一个魔鬼般的救世主”   叶轻蕴笑道:“不愧是院长,总结得不错”   从博物馆出来,叶轻蕴大步往汽车方向走去。方誉跟在他旁边,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别憋着”,叶轻蕴走慢了一些,睨了他一眼。   方誉直言问道:“我也和吴庸有同样的疑问,为什么不直接把他交给银行?”   叶轻蕴轻飘飘的语气传来,“霍家就是一潭浑水,谁淌谁惹一身腥”   如果这件事有了叶轻蕴的影子,霍济舟肯定会反咬一口。   方誉被点醒,了然地点头,看他上了车,忙问:“回公司吗,现在?”   叶轻蕴没等他上车就让司机发动汽车,“你回公司我回家”   方誉还要苦劝,黑色汽车已经汇入车流。   叶轻蕴在车上就把领带给松了,已经是初冬,许凉怀孕八个月。预产期也不是说那天就一定是那天,所以他恨不得时时守在她身边。就怕她生产时自己不在。   于是每天都过得坐立不安,就怕突然就要惊心动魄。   母亲聂缇也回来了,天天陪着,跟微娘一起做小衣服小鞋子。还裁了尿布,说男孩子用尿不湿就可以,但女孩子娇弱,得用心呵护。   许凉不能动针线,在一旁看着也不无聊。坐久了,就去盛霜那儿看看一对龙凤胎。   按说已经坐完月子,盛霜和邢二该搬回邢家的祖宅,可盛霜一听母亲对邢家内部分析,就觉得那是个狼窝,于是能赖一天是一天。   刚从盛霜房里出来,叶轻蕴的车就停到了门口。他提着领带下车,便看着许凉忙不迭地过来迎他。   挺着八个月的肚子还敢走这么快,叶轻蕴刚想责备一两句,就见她满带笑容地说:“这几天你有些上火,我让厨房给你炖了银耳莲子汤”   叶轻蕴握住她柔软的小手,玩儿橡皮泥似的揉捏着。他顿了顿,刚才自己想说什么来着?   ------题外话------   后面情节一口气写不完了。事实证明我见的世面太少,本以为答辩完就万事大吉,结果还要根据答辩老师的要求各种修改,格式严格按照规定,再加上大结局卡得欲生欲死,所以更新又迟了两天。好吧,任何口头认错都是虚的,来点实在的,因为答辩断了很多次更新,十分抱歉,所以番外会设置成公众章节,不收钱。番外主要写生娃后的生活,婚礼,还有温璇夏清江这对,最后,重点写叶轻蕴许凉的儿子叶存和夏清江温璇的女儿夏听秋的故事。特别想写后代的这一对,届时欢迎大家围观,番外还想看谁的故事也可以提。再次抱歉,鞠躬! ☆、304.这过程已经是礼物(大结局终)   邢二和盛霜从官邸搬走之后,许凉寂寞了不少。她不能再去找盛霜聊天,也不能逗两个孩子玩儿。   她肚子已经够大了,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叶轻蕴更是牺牲了大把的工作时间陪伴她。   最近他胃病犯得不少。医生说是神经性胃痛。许凉这才知道他有多紧张。   她坐在床边上,看他靠在床头,外面是一片初冬的萧瑟景象,室内却很温暖。   将他手里的文件夺过来,许凉说:“你都生病了,还不肯放过自己?”   叶轻蕴笑着说:“就是生病了,才无聊”   “你要聊什么,我怕陪你有聊”,许凉拉着他的手说。   叶轻蕴往里面让了让,拍拍床榻,让她也躺上来。   许凉幸福地窝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青草般的味道,好像是沐浴露?   “我很久没见过你这样紧张”,许凉仰着头看自己上方的男人。   叶轻蕴对于自己暴露出来的担忧十分窘迫,他十分不想自己给许凉带来什么压力。可现在功亏一篑。   他还没说话,许凉继续道:“不用这么担心,你想啊,盛霜两个孩子都安然无恙地生了下来,我肚子里的这个也可以。比起其他孩子,它已经很乖了”   叶轻蕴摸摸她的脑袋,说:“我知道”,他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反倒让她来安慰自己,显得他太没用了。   许凉知道他在想什么,认真地说:“你已经是个很好的父亲”   叶轻蕴笑了,“这么急着给我颁奖状?”   “你本来就好嘛”   “哪有人跟你似的不害臊,自己人夸自己人,孩子会笑话的”   许凉笑了笑,又问:“你胃里面觉得好点儿了吗?”   叶轻蕴“嗯”了一声,“可能是在家太闲了,现在我才知道,跟你一样有大把空闲也是很痛苦的”,他还在嘴硬,丝毫不肯透露自己这段时间的不安。   许凉手伸下去,握住他的要害,眼睛里面湿漉漉地黑亮,轻声道:“这样还无聊么?”   叶轻蕴闷哼一声,身体动了一下,不知道是想躲开她还是迎合她。   胡闹之后,叶轻蕴脸色潮红,喘着粗气埋在许凉颈窝里动都不想动。   还一会儿,等他回味够了,才擦拭了自己的身体,仗着房间里温暖如春,只套了一条长裤,到浴室打水让她洗手。   许凉如瀑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脸颊带着桃花一般的红霞,两只眼睛水汪汪地,湿亮的嘴唇微张,叶轻蕴血液又开始往底下涌。   他叠着腿坐到床边上,仔细给她洗干净。许凉的手温暖干燥地贴着他腰上的肌肉,触感很滑,头一次觉得和力量这样接近。   叶轻蕴被她摸得有点痒,抗议道:“别动”   她乖乖地,手没拿下来,却真的不动了。   他俯身狠狠吻了一下她的眼睛,“这么大肚子了还缠人,妖精变的吧?”   许凉无辜地眨眨眼睛,“你不是无聊么?”   叶轻蕴一肚子抱怨,大冬天让我洗冷水澡就不无聊了么?   许凉一点也不了解他的心理活动,美滋滋地觉得自己为他做了天大的好事。把自己裹成一只蚕宝宝,嘴角带着笑就睡着了。   叶轻蕴看着她香甜的睡颜,心里直叹气,怎么可以蠢得……这么可爱?   第二天非常冷,许凉躲在房间里,没有出门。叶轻蕴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几只腊梅,找了个清朝景泰蓝花瓶插上,两个人抱在一起赏花也觉得有趣。   这次他算给自己放了个产假,公司如无必要,他也不会到场。   其实现在局势已经有些紧迫了,当然,这些只是对于他这种知道后续发展的人来说。   霍济舟现在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再往前一步就是深渊。但他仍身系董事会职务,一旦事发,华闻也会波折不断。   但这一步是必行的,要将霍家彻底从华闻拔除,就要有所牺牲。华闻受到检方调查,他刚好可以陪着阿凉坐月子。   这样一想,叶轻蕴心里一片安宁。有她有孩子,似乎他就有了靠山。   许凉正和叶轻蕴说起哪一片山上的腊梅景色最盛,她的手机就响了。一看却是许久没有音讯的裴意初。   想想周导的戏差不多是这时候杀青,估计他就像从牢里被放出来的解禁人员似的。   裴意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澈,带着笑意,“阿凉,最近还好吗?”   许凉还没答话,便看见叶轻蕴已经凑过来了。心里暗笑着,嘴上说:“还好啊,拍摄已经完了吧,你回枝州了吗?”   “嗯,昨晚回来的”   “听说你们拍摄很艰苦,还要到极地去取景。趁这段时间,正好可以给自己放个假,好好地休养生息”,许凉笑着说。   裴意初顿了好一会儿,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轻松,“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想跟你说件事——我准备息影”   许凉惊了一下,良久没说得出话来,“为什么?”   裴意初语气有些沉,像冬天的天空,“我父亲病重,我要回去接管家里的事务。敏川为这个还跟我生气,她大概一时接受不了”   许凉听了,既理解裴意初,也理解吴敏川。前者重情重义,当然不会任父亲重病不管;但后者把经纪人当做自己毕生的事业,一直再往巅峰努力。   周导的电影一问世,裴意初的事业肯定会达到顶峰,离天王宝座也不远了。他成就自己,就是在成就吴敏川。   可这时候他中途放弃,吴敏川以往的心血就会化整为零。她得重新开始。   这真是件难以两全的事情。   许凉评判不出对错,只好安慰道:“她可能一时适应不了,你再给她一些时间”   裴意初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转开话题,问:“孩子快出生了吧?”   “嗯,就在最近了”   “敏川是老婆婆性格,常在我耳边唠叨,说你的孩子一定很漂亮”   许凉肚子鼓了一下,十分应景,她笑道:“别夸它了,现在就开始骄傲了”   裴意初开玩笑道:“干脆让它去当童星,这样敏川又有人可以带了”   许凉听了,不禁笑出声来。   等挂了电话,她才发觉叶轻蕴坐得离她老远。手里翻着书,哗啦啦地响。   她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自己闷了一会儿,又挪到她跟前,“当着我的面还笑得这么开心”   许凉秒懂,这是吃醋了。她揪着他的衬衫纽扣,叹气道:“这么酸,牙倒了没有?”   叶轻蕴扶着她的脑袋,让她枕在自己大腿上,俯身去吻她:“唔,你尝尝”   又过了十来天,许凉也被送到医院了。她离预产期还有三天,本来医生建议她提前一周的,可她不喜欢医院的味道,所以叶轻蕴也纵着她。   来了其实还好,VIP病房被精心布置过,很淡雅的颜色。推开窗就能看见医院的花园,时不时听见小孩子的笑闹声。   叶轻蕴也在产房里安营扎寨了,一步也不肯稍离。他火气越来越大,虽然在许凉面前不会表现出来,但有两次许凉听见他讲电话的时候在骂人。   知道他这是太紧张。于是许凉就把他的脑袋抱在胸口。   叶轻蕴好笑道:“你这是要捂死我么?”   许凉有些尴尬,“我只是想预先试试,抱孩子是个什么滋味”   “哪有我这么大的孩子?”,他觉得好笑,又咬牙切齿。   “你没有享受到?”,她挫败地看着他。   叶轻蕴摸摸她的脑袋,“虽然你现在有了两个小山丘,但也不是珠穆朗玛峰好么?”   “如果我现在羊水破了,肯定是被你给气的”,看他脸色一下子变了,许凉再不敢跟他开玩笑,赶紧说,“好啦,反正是有这么一劫,我只是痛一会儿就收获一个宝贝,多划得来啊”   叶轻蕴感受到她傻傻的乐观,想着她心这么宽,里面装着宇宙吧?   因为许凉入住,医院值班医生达到空前的规模。从医师到护士全都留了下来。   医院的床比家里小了不少,叶轻蕴怕挤着她,于是只能屈尊于一旁的沙发。   许凉肚子是从天蒙蒙亮的时候开始痛的,她一脑门儿汗,手搭在肚子上,看见叶轻蕴在沙发上睡得很委屈。   毕竟他个子高大,这会儿肯定不太舒服。   她手摸上去,按了铃,不一会儿医生护士就来了。   本来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但他还是被脚步声给吵醒了。   叶轻蕴一挺身就坐了起来,看着医生护士围着许凉,正在给她消毒,旁边微娘正在轻声安慰着什么。   他脑子一嗡,喉咙都硬了,赶紧过去,到床边一看,许凉精神倒还好。   她苦巴巴地跟他说:“好像需要很长时间产道才会开”   叶轻蕴这时候心跳加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明明很怕痛的。   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他才出声道:“没事儿,没事儿,我陪着你呢,我在呢”   许凉任医生护士摆弄着,脸色发白,但却很乖。她低头一看,一边承受痛楚,一边开始笑了,“你衣服扣子系错了”   叶轻蕴哪儿有时间管这个,只是一直拉着她的手,过了一会儿说:“你不要怕,瞧瞧,紧张得都发抖了”   许凉眨眨眼睛,声音有些孱弱地说:“我没抖”   他愣了一下,发现颤抖的人是自己。   怕自己把紧张传染给她,叶轻蕴想把手缩回来,却被他紧紧握住了。   许凉趁机还给了他一个得意的笑容,“你别怕”   叶轻蕴坐在她床边,眼眶渐渐红了。   哪怕做了完全的准备,他也担心她会出事。在其他任何人或事面前,他丢可以无惧无畏,可面对失去她这一件,远远超出他的承受范围。   许凉像安慰孩子那样,将手掌放在他头顶,“你乖乖等着我”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机械地点头。   这时候微娘进来了,端了一碗糖水鸡蛋,还有瘦肉粥。   顺产的时间不短,需要补充体力。叶轻蕴本来想亲手喂她,但怕自己或许连碗都端不住,只好作罢。   许凉吃了大半碗粥,扭头一看,她的亲人们都守在门口,婆婆还有老太太,父亲和爷爷,还有嘉晖都在。   她安慰似的冲外面笑了笑。   然后看见父亲眉头皱在一起,冲自己挥手。   许凉疼痛起来没觉得有什么,却被父亲的这个动作弄得有一点想哭。   后来阵痛的时间越来越长,间歇越来越短。许凉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喊得那么大声。   她身上的汗把产服都快打湿了。   叶轻蕴将手递到她嘴边,有一点笨拙地说:“你……你咬我的手”   等他感到自己的手被湿润温暖包围时,预想的疼痛却没有来临。   许凉只把他的手含住,却没有合下齿关。   她舍不得。   叶轻蕴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许凉知道他是个多么自尊自信的人,故意不去看他的脸,喘着气说:“你先出去吧,我们事先约定好了的”   她在网上的论坛上看到有人说,男人看到女人生孩子,说不定会失去“性趣”。于是许凉和他约定,等后面孩子快出来,他不要守在她身边。   叶轻蕴的手一紧,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许凉虚弱地笑了,刚咧了一下嘴阵痛袭来,她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呻吟。好一会儿,等阵痛潮汐一般退去,她才说:“我都这样了,你还准备跟我赌气么?”   叶轻蕴抿着嘴唇,亲了一下她的手背。起身用毛巾给她擦掉额头上的汗,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听你的话”   他深深看她一眼,才转身出去。   许凉等他走后,看见医生把门合上,才敢大声地叫出来。   本来生头胎就不容易,加上孩子似乎习惯了母亲肚子里的温床,折腾了整整五个小时候,产道都没有完全开。   许凉已经疼得筋疲力尽。医生问她要不要剖腹产的时候,她咬着牙拒绝了。   剖腹产?刚才那么长时间岂不是白疼了?   又阵痛了一个小时候,产道全开。可剧痛才刚刚开始……   叶轻蕴脸色惨白地在外面等成一座雕塑。中午他饭都没吃,此时胃一阵阵地疼痛。   他闭着眼睛想,这样也好,跟她一起疼,一起受罪。   漫长的等待之后,产房门终于打开,先抱出来的是孩子,是个男孩儿,正在襁褓里扯着嗓子哭。叶轻蕴看了一眼皱巴巴的小东西,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甚至终于有了经历嫌弃,这就是这么个小东西,折腾得阿凉那么痛。   他对着孩子咬牙切齿,但却移不开眼睛。   这是他们骨血交融的小生命。他几乎爱恨交织着,眼眶又湿又热。   孩子要被抱去清理,聂缇看着孙子喜上眉梢,一直要跟在特护旁边。看不够似的。   许凉被推出来的时候,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叶轻蕴身上的气息一下子围了上来,她嘴角动了动,想给他一个得胜的笑容,却一下子沉入又黑又深的睡眠。   她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扭头一看,有个人伏在自己床边,脑袋枕着手臂,睡得很孩子气。   许凉一动,发现肚子仍然有些疼,不过比起昨天简直小巫见大巫。   叶轻蕴被她这一动惊醒,猛地抬起头来,对上一双黑亮的眼睛。   他把许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呼了一口气,“以后我们只养臭小子一个,不要再生了”   看来是心有余悸,她醒过来第一句就是这个。   “有哪里不舒服?”,他打量着许凉的脸色。   “孩子呢?”,她声音比平时弱,并且沙哑,昨天叫了很久的缘故。   “在婴儿房呢,估摸着你马上就要醒过来,它刚出生的观察期也差不多过了,马上就抱过来”,他站起身,从浴室打来水,有条不紊地给许凉擦手洗脸。   他动作温柔极了,似乎她是纸糊的,动作一大都能给捅破。   许凉发现他老是盯着自己看,目光追过去,他又立马一本正经,于是就问,“干嘛一直看着我”   他将毛巾搭在盆沿上,俯身去亲吻她的额头,轻声说:“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把你推到一个异常危险的境地”   许凉不解:“我怎么危险了,没那么严重”   他心疼地看着她,“医生说你都痛晕过去了,可生孩子需要你用力,把你叫醒,让你继续疼”   她抓住了重点,“不要跟我说你在医生面前哭了”,许凉盯着他微微红肿的眼睛。   叶轻蕴脸一下子黑了,“你闭嘴”   许凉笑说:“我不会笑你没出息的”   他气得在一旁直喘气。   先进病房的是许凉的父亲和爷爷。两人昨晚确定母子平安之后,才离开。兴奋欣慰使两人整晚都没睡着。   于是许凉便看见两位长辈都顶着黑眼圈来的。   叶轻蕴跟两人打了招呼,出去让人给许凉送早饭,转身出门了。   看着许凉虽然还虚弱,但精神还好的样子,许家父子彻底放心了。   记忆中小小地带着婴儿肥的女孩子,一转眼也成了母亲了。   许叔岩想起昨天的情景,便说:“轻蕴紧张得不得了,一天没吃饭,胃病犯了,吊了一次水。医生说今天还有一组药,可他却不打算吊了,你劝劝他,虽然年轻,可还是要以健康为重”   许凉刚才看他脸色差,以为他担心自己所致。原来是生病了。   她担心又怨他不肯听医嘱,点头跟爷爷说:“好,我一会儿就跟他说”   门一响,叶轻蕴身后是抱着孩子的聂缇,还有老太太微娘。   大家都喜气盈盈的样子,但又怕吵着许凉,于是都笑着看她。   老太太拉着许凉的手说:“这个孩子生得可真不容易,本想帮你教训来着,可太小了,等他长大吧”   许凉笑着应下了。眼巴巴地看着聂缇怀里的襁褓。   聂缇会意,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她旁边去。孩子睁眼了,大眼睛,皮肤仍有些红。   他看过来,许凉与他对视,孩子没有感觉,许凉却像过电一样狠狠战栗。   这是她和九哥的孩子,她想着就笑了起来。   “像你多一些”,许凉对叶轻蕴说。   他凑近一些,说:“所以长大一定好看”   话音刚落,儿子挺不给他面子,立时哭了起来。叶轻蕴懊恼地瞪他,他哪里管,还是哭。   聂缇听孙子哭得很有劲儿,笑着说:“这是饿了,阿凉喂他吧,我们先出去”   一众长辈都离开了,许凉看着叶轻蕴,一动不动。   他小心翼翼又不乏熟练地将孩子抱到许凉怀里,提醒道:“你喂吧”   “你不出去我怎么喂?”   叶轻蕴笑了:“我又不碍着你”   孩子的哭声让她没时间同他辩解,许凉撩开衣服,饱满的胸口就露出来了。   她怀了孕之后,胸和以前简直是两个数量级。   满眼的白嫩让叶轻蕴口干舌燥,他发现呆在这儿完全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他听见儿子的吸吮声,心里羡慕嫉妒恨。   孩子吃饱了就睡,叶轻蕴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只小猪崽。   怕许凉休息不好,叶轻蕴将孩子抱起来。孩子很软,小手小脚,他动作很轻很缓,怕把他给吵醒了。   放到一旁的婴儿床内之后,他守在许凉身边,“吃了早饭你再睡一会儿吧”   许凉点了点头。   他闻见她身上一股淡淡的奶腥气,不难闻,给人很安心的感觉。   在这个孩子降临之后,叶轻蕴明白自己和许凉到了另一个境界,开花结果,根深蒂固。   许凉在医院住了五天就出院了,叶轻蕴和婆婆聂缇都在场,最让她意外的是,公公叶礼桥连夜从北京赶来看他们母子。   叶礼桥的形成很紧,他早上到,下午就要赶回去。见到孩子,他十分高兴,叶轻蕴沾了孩子的光,难得听父亲同自己和颜悦色地说话。   说孩子和他长得很像。   这时候叶轻蕴心里总会升起一股淡淡的骄傲,这时候才会觉得这个折腾不已的孩子有些优点。   孩子的名字也是叶礼桥取的,名叫叶存,听他张口就有,肯定是早就想好了的。   许凉的观察期过了,住了五天,她仍旧不习惯住在医院,叶轻蕴便把她接回了官邸。   她要坐月子,这里面的功夫很深,不许洗澡洗头,本来说连刷牙也不许。   许凉哪儿受得了这个,嘴上答应,扭脸偷偷地洗漱。   叶轻蕴本来是站在母亲这一边的,可看她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立马叛变了。   他专门问了的,说只有浴室温度控制得当,洗澡也是可行。   于是他一边照看孩子,一边帮许凉放风。   随着日子渐渐长了,孩子一天天地变化。皮肤看起来白白嫩嫩地,不爱咿咿呀呀地叫唤,只是常常在自己的婴儿床上手舞足蹈。   叶轻蕴一眼就断定,这孩子肯定是坏得闷不吭声的那一种。   事实还真如自己预料的那样。   每次他眼睛眨得慢了,需要人哄着睡觉的时候,叶轻蕴一把他抱起来,就发现不对劲,结果是儿子拉臭了。   对上叶存湿亮黝黑的眼睛,叶轻蕴才知道这小子使坏呢。   这时候他才发现,儿子一点都不怕他。   这性情,倒有一点像他的母亲。   许凉刚洗完澡,婆婆聂缇就来了。她身上带着沐浴露的味道,赶紧钻到床上去。   “你这样准得被看出来”,叶轻蕴看着她洗出一层娇嫩的皮肤,脸上水水润润,瞪着一双眼睛的样子说道。   许凉照了照镜子,听脚步声近了,急急忙忙地问,“那怎么办?”   叶轻蕴凑过去,吻住她的嘴唇。聂缇急着看望他们母子俩,忘了敲门,立时看到了这一幕,赶紧退了出去。   他呼吸很重地放开她,低声道:“我出去跟妈妈说话”   许凉脸泛桃花,揪住他的衣领,又亲了亲他的脸颊。叶轻蕴哪儿还忍得住,将她扑倒在枕头上,嘴唇一直洗劫到她胸口才作罢。   他身体已经有了反应,站起身来,正了正裤子。看儿子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正望着自己,他过去点了一下豚豚小巧的鼻子,说:“你怎么还不会说话啊,要是会说肯定是应付你奶奶的一把好手”   豚豚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叶轻蕴预见自己肯定会被口头教训一顿,不疾不徐地出了卧室。   过了半个小时,聂缇和微娘进门了,后面跟着叶轻蕴。   许凉的目光先投在叶轻蕴身上,他淡淡冲她一笑。许凉知道又被他蒙混过去,这才扭脸和婆婆说话。   生完孩子,聂缇对许凉的关爱简直提升了好几个度。也不见得都是为了许凉给她生了个孙子。   至少每次来都是询问她的身体为主。   有时候聂缇还会让许凉靠在自己身上,喂她吃饭。   好像小时候那个对她一心一意的聂阿姨又回来了。   大概是怕许凉脸皮薄,聂缇便绝口不提刚才自己看到的场景。   看了看孙子,只见他乌溜溜的眼睛安静地看着自己,聂缇对着儿子的怒气烟消云散。   对聂缇来说,孙子豚豚包治百病。   说着童言童语,逗了孙子好一会儿,这孩子不太爱笑,只是你和他说话的时候,他眼睛很亮。看得出来十分聪慧。   所以爷爷叶礼桥一看见孙子这双眼睛就舍不得回北京。   聂缇看许凉围着被子,只剩一颗脑袋,似乎只以为她在为刚才的事情害羞。于是道:“今天本来带着微娘给你按摩肚子,你老说一按起来太疼,就改在明天吧”   这样再好不过,既不暴露自己洗澡的事情,也不暴露自己脖子上的吻痕,许凉自然点头不迭。   聂缇笑了笑,让微娘去看看后院的厨房,看看许凉这几天的饮食。扭头摸摸许凉的头发,“知道你们年轻人爱干净,但女人生完孩子这段时间的确很关键。落下病根就是一辈子的悔恨。但一个月不洗澡也太为难你了一些,妈妈替你瞒着微娘她们,但能不洗还是尽量听老人家的吧”   许凉低下头,红着脸说:“谢谢妈妈”   聂缇笑眯眯地站起身来,让许凉好好休息,又横了一眼儿子,这才踱出门去。   许凉的月子坐得有些辛苦,整天条条款款要严守,看起来像坐牢。   等她可以自由活动的时候,已经是严冬了。   豚豚就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眼睛骨碌碌地跟着母亲的身体转。他不停用手去扯身上带着奶香气的小被子,不管裹得多严实,他也要抗争一番。   他很不喜欢这种束缚。   在豚豚满月的时候,叶家难得热闹了一回。满月酒办得很热闹,叶家许家的人脉都很广,所以整个六星级酒店都包了下来,专供名流给叶家的长孙贺喜。   为这个官司还扯到了许凉这里。   枝州的顶级酒店有三家,都像承揽叶家的喜事。于是拼命地在叶家人面前露脸,特别是许凉这里,她不能出门,竟然跑到高淼那里撞钟,让她帮着说情。   高淼来官邸探望,说她现在简直是皇后娘娘,简居深宫,别人送礼都找不到门路。   两个人只拿这个当笑话讲了。   最后叶轻蕴很快敲定了一家,这件事才算落幕。   满月酒那天叶轻蕴牵着许凉,怀里抱着儿子,笑得满面春风。   于是灌酒是一定的。他胃不好,但又拦不住一众穷凶极恶的发小,许凉只好舍身成仁,勉强喝了半杯就醉倒了。   女主人都喝醉了,其他人自然脸上讪讪,再不敢起哄。   叶轻蕴心疼她,抱着人就走,留下身后一众暧昧的笑声。   等许凉醒过来,发现窗帘被拉着很严实。很快辨认出,这里不是自己的房间。   于是赶紧坐起来,这时候不远处有响动,叶轻蕴围着浴巾从浴室走出来。身上带着热气和淡淡的香味。   “醒了?”,他把壁灯打开,房间里晕开一层淡淡的光晕,很神秘,也很复古。   许凉的第一意识就是孩子,于是问:“豚豚呢?”   叶轻蕴随意擦着头发,“奶奶她们带着,不会出事”,顿了顿又问,“你现在满心都时候孩子”   许凉听了,看着他笑。   叶轻蕴有些不自在,扭过头躲开她促狭的目光,将毛巾丢到一边,拿着吹风塞到她怀里,往她腿上一趟,有些无赖地说:“帮我吹”   他湿漉漉的头发把许凉的睡裤打湿了,她没有说其他话,插好插头,吹风轻微的声音响起,她修长白嫩的手指在他清爽的发间滑过。   叶轻蕴闭着眼睛,舒服地笑着。   许凉低头看他,觉得这神态有点像刚喝完奶,心满意足的豚豚。   等她关掉吹风,见他一动不动,还以为他睡着了。   手突然被他握住了,他在上面亲了一口,咕哝道:“你还不满三个月呢”   许凉起初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后来想起微娘说过,等三个月,她完全修养好了,才能行房。   他实在忍耐得辛苦。   许凉安慰地吻着他的脸颊,“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叶轻蕴就笑:“把我当豚豚哄呢?”   一说起孩子许凉就有些坐不住,自打孩子生下来,还没像今天这样离开自己身边。于是担心道:“也不知孩子跟微娘她们是不是睡得好,虽然奶妈我挺放心,但豚豚其实很认人的……”   叶轻蕴叹气:“你怎么不想想没有他的好处,你也不用晚上起夜那么多次去看他睡得好不好。没事儿的,难道你还能管他一辈子?”   许凉还是皱眉,“话是这么说,可他还这么小……”   叶轻蕴直起身体来,有一点心酸地说:“以前我离开家,你连问都不会问一声,现在轮到孩子了,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许凉早发现他爱跟孩子吃醋,笑不可抑道:“好啦,以后你出门,我肯定对你狂轰滥炸,到时候你肯定会烦”   既来之则安之,都这个时候了,回官邸肯定要层层关卡才能进去。熄了灯,叶轻蕴就有些蠢蠢欲动。   他长手长脚地将许凉锁在怀里,呼吸越来越重。   许凉的呼吸都变得如履薄冰,她现在根本不敢轻易撩拨他。不能真刀真枪,于是他一下嘴便十分地狠,吻痕要很久才能消下去。   感觉到他越来越强烈的身体变化,许凉只好跟他闲扯,“爸爸今天回来,会住几天吧?”   叶轻蕴在她颈窝处深吸一口气,“不会,从北京来的客人大多身份极深,父亲会和他们一起回京”   许凉了然地点了点头,“今天你们把豚豚抱去见了谁?”   叶轻蕴:“除了几个世交的爷爷辈人物,就是叶家的世仆。后者很重要,毕竟以后他们要守着豚豚的安危,算是认主”   “官邸很少像今天这样,差不多把完整的人脉聚在一起”,许凉想想今天的阵势,才意识到自己以前看到的叶家权柄,只是冰山一角。   “豚豚是叶家的长孙,他本该有这样的礼遇”,说着他又欣慰道,“孩子那么小,但那么多人围上来也没有哭,我爸高兴得不得了,跟人说话也不舍得撒手。都说抱孙不抱子,看来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   许凉发现,他们说着说着又扯到孩子身上了。伴随着对儿子的想念,她胸口胀痛得厉害。   豚豚的胃口虽说不小,但相应地,许凉奶水也很足。今天没有喂孩子,胸口就难受得厉害。   她手往胸口摸了摸,睡衣好像有点湿了。   于是她难耐地在被子底下拱了一下,痛地哼了一声。   叶轻蕴发现不对劲,把灯打开,发现她拧着眉头,脸色发白。   他焦急地问:“怎么了?”   虽说他大多时候很规矩,但有时候耐不住,还是抢过几次儿子的口粮。许凉知道自己把实情一说,肯定是羊入虎口。   于是支支吾吾道:“没事儿,早些睡吧”   叶轻蕴恼她不把身体当回事,“你才出月子又喝了酒,今天见了那么些人,肯定身体吃不消”,说着要起身穿衣,送她去医院。   他都开始脱睡衣了,许凉赶紧拉住他:“真没事儿”   叶轻蕴板着脸道:“有事儿就迟了”   看他这架势,许凉只好把侧脸埋进枕头里,小声道:“今天没有喂孩子,胸口有点胀而已”   叶轻蕴解纽扣的手指一顿,眼神深得像要把她完全吞噬掉。他继续解纽扣,衣服一脱,完美的身形在灯光下面煜煜生辉。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许凉,“这种事怎么不早说,我十分乐意帮忙”   说着便凑近她,将许凉的睡衣拉开,脸埋了下去……   许凉脸上红晕一片,眼睛里面带着潋滟的波光,听着浴室里传来一阵水声,心想骂他活该。   谁让他那么坏,故意把吸吮舔吻的声音弄得又大又响,她简直要四处找地缝了。   等叶轻蕴出来,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他欲求不满地抱着许凉,带着好听的鼻音跟她说:“睡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家去”   可两人躺在床上,谁都没有睡着。叶轻蕴嘴上虽然不说,但今晚没有看着儿子入睡,总觉得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他一听许凉的呼吸就知道她没有睡着,于是迟疑开口,“要不我们现在回官邸?”   许凉迫不及待地响应他:“好,现在就走”,她火速起身穿衣,一点也没有疲惫的样子。   回到家里已经凌晨一点半,路上叶轻蕴就开始后悔自己说风就是雨。孩子肯定在老太太房里,他们这么晚回家,肯定不能打扰老人。   看孩子也得等到明天去了。   回到家前院竟然灯火通明,夫妻两个心里一紧,加快脚步进去,听到豚豚沙哑的哭声。   聂缇看着孙子哭得力气都没了,心疼得在一边直掉泪。看见许凉如遇救星,“你们可算回来了,孩子跟你们住惯了,不乐意别人带着”   许凉心酸地把儿子抱在怀里,自责得不得了,她哄着豚豚说:“是妈妈不好,不该不理宝宝,咱们今天先睡觉,明天再算账好不好?”   老太太穿着睡衣,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笑说:“豚豚黏人,这点像他爸爸”   叶轻蕴上去扶着老太太说:“今天实在不周到,本想阿凉醉了,就在酒店住一晚再说。豚豚肯定搅得您睡不着吧?”   老太太道:“这有什么,哪有孩子不哭闹的。只是他现在小,不习惯没有妈妈陪着。你小时候闹起来比豚豚厉害多了”   叶轻蕴脸上讪讪,说:“这么晚了,我送您回房休息吧”,扭头跟许凉说,“你等我一会儿”   老太太善解人意道:“我房间离得这么近,不用送。你和阿凉赶紧回后院吧,今天在酒店里,肯定也累了”   叶轻蕴看了一眼怀里的襁褓,豚豚小脸上挂着泪痕,虽然不哭了,但还在哼哼唧唧,又委屈又可怜。   聂缇见他踌躇,便说:“我送你奶奶吧,孩子哄睡了你们也赶紧休息”   叶轻蕴点头说好,这才带着妻儿出了门。   冬天晚风大,许凉将孩子掩好之后才交给叶轻蕴。   回了后院,豚豚知道是自己的地盘,眼珠子转了两下,又困得把眼睛闭上了。   许凉拧了热毛巾,小心翼翼给他擦了嫩嫩的小脸。夫妻两个一动不动看了儿子半个小时,才睡下。   叶轻蕴最近几乎过着隐居的生活,他除了公司,就是在家,守着许凉和豚豚。   现在外面已经隐隐有了风浪,银行重组汉玉专家再次对金缕玉衣进行鉴定。   这事儿没有避开其他人的耳目,光明正大地做了,霍济舟去银行闹过不止一次,说这是在质疑他的品格。   但银行对于他的品格是有数的,照做不误。   另一方面他现在的工程打着地铁房的旗号,已经起了地基,但外面一致的说法是地铁改了线路,根本不会修在那附近。   这对于霍济舟夫妻来说,无疑雪上加霜。   再这样下去,这个盘还没开就算费了。但所以支出耗费已经投入进去,他在家里急得嘴角气泡,脚步烦躁地在颜艺珠面前踱步。   颜艺珠脸色铁青,冷声道:“你不是说东旺肯定是政府投资的项目之一么,现在呢?除非地铁立刻动工,否则没人会在那种旮旯里买房”   霍济舟皱眉,心烦道:“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消息是从上面露出来的,难道我还能现在跑去质问他们?当初竞标的时候,一个个如狼似虎,怎么看东旺怎么是块宝”   颜艺珠哼道:“你心里的宝,现在被传得不如一根草。这是最后翻身的机会,如果投资收不回来,我们两个都要喝西北风去”   霍济舟停下脚步,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眸里闪过仇恨与阴鹜,“无风不起浪,传言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颜艺珠看向他,“你是说……叶轻蕴?”   论阴谋诡计,下作手段,霍济舟胸有成竹。但他还没来得及施展,又有另一波传言汹涌而来。   说是东旺旁边那块早已被人拍下,但闲置多年的地要动工了,项目的主要用途是高级墓地。   墓园的老板特意请阴阳大师来看过风水,说地处宝阴,宜葬。   墓园老板大喜,动土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就在来年开春。   这个消息对霍济舟来说非常不利。现在楼盘广告里的地铁没有实现,倒引来一座墓地。   墓园别管多高级,它就是个墓地。一旦建成,霍济舟的楼盘就岌岌可危,毕竟没人乐意跟挨着那种地方住。   于是霍济舟和颜艺珠新注册的公司人心惶惶,员工们都提不起精气神,每天都做好公司倒闭,丢掉饭碗的准备。   但颜艺珠哪儿就那么轻易认输的人?   她每天亲自在公司里面坐镇,压着一众牛鬼蛇神,但绕是如此费心费力,还是迎来一个噩耗——   霍家的金缕玉衣是假的!   银行方面动作很快,立刻终止了霍济舟的贷款。并且与警方联系,成立专案组,对霍济舟进行调查。   颜艺珠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摊在老板椅上,动都不能动。她意识到自己所有心血都将付之东流。如果情况更坏一点,把她定性为霍济舟的同谋,她将面临的是牢狱之灾。   十几个亿的诈骗,足够把霍济舟拉去枪毙。   那么她自己呢?   颜艺珠的第一反应就是跑,至少不能在枝州呆着,能在外面离这些脏污远一点是一点。   她收拾了东西,行李箱哗啦啦地响,打开门,就是几个警察的拦截。   由于霍济舟是华闻的董事,自然会殃及池鱼。警方开始对华闻进行调查。   许凉起初还替叶轻蕴担心,结果他自己还什么事儿没有,拿着拨浪鼓逗儿子。   她在一旁审着基金会的账目,耐不住心里的疑问问他:“霍济舟能犯这么大的案子,他就不会把心思动到华闻的账目上去?”   叶轻蕴把拨浪鼓放到豚豚枕头边上,小家伙伸着手去够,但又不会翻身,于是又开始手舞足蹈,对坏心的爸爸抗议。   “调查华闻是一定的,但银行主要是想知道霍济舟的偿债能力。虽然十几个亿的贷款不会一次性拨付,但划给霍济舟的不会少于五亿。银行当然急着要把钱收回去”,叶轻蕴对许凉解释道。   许凉问他:“那对你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叶轻蕴耸耸肩,“银行无非收走霍济舟的股份,华闻一向清白,谁来查都不怕”   许凉呼了一口气,“霍济舟前面把华闻的股份卖掉不少,根本填不了这个窟窿吧?”   叶轻蕴轻笑道:“不要忘了,还有颜艺珠这个担保人”   “颜艺珠舍得把自己的身价全用来救霍济舟?”,许凉觉得按那位大小姐的行事风格,怎么看怎么悬。   叶轻蕴摇头,“颜艺珠的钱大多投在楼盘里面,霍济舟则在拍地的时候就花费得差不多了。霍济舟坐牢是板上钉钉的事,这样也好,到里面去给他老子尽孝”   他云淡风轻地说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但许凉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他在推波助澜。   看着他把孩子抱起来,额头抵着豚豚的小脑袋,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味,笑道:“臭小子赶紧长大,否则你爸妈给你生小妹妹还得顾着你”   豚豚才不理他,小小打了个呵欠,十分高冷的样子。   许凉则嗔他一眼:“胡说八道”   随着银行对霍济舟轰轰烈烈的起诉,后者几乎兵败如山倒。   霍家一门两犯成为枝州民众茶前饭后的谈资。颜艺珠作为担保人,一口咬定自己拿不出钱来帮霍济舟填这个窟窿。   她守着一座还没怎么开始,就已经烂尾的楼盘,只好去求助父亲颜远航。   颜远航没有见她,人在英国根本不接颜艺珠的电话。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无所有了,金钱,地位,还有亲情。   什么都没有了。   颜艺珠对着黑洞洞的狂野,哈哈大笑,几乎笑出眼泪来。这里曾经是她和霍济舟想要翻身的地方,现在却冷得像一座地狱。   一个一无所有的颜艺珠,对她来说,比死亡更让她难受。   晚上忽地下起了一场雪,纷纷扬扬。所以守工地的张老头儿等雪停了才去上班。   这么大一个工程,说停就停了,听说连大老板也被人抓进牢里。他做完这个月就不做了,因为工地只发到这个月的工资。   他照常去搜捡一些破铜烂铁去卖,也算一笔收入。当走到刚起的地基后面,发现地上躺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貂皮大衣,静静地。她身下有一摊凝固的血,在光线之下显得有些柔嫩,甚至带着颤巍巍的抖动。   张老头壮着胆子,希望她还活着。   可把手往她鼻息底下一伸,希望就破灭了。   颜艺珠的自杀在枝州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一个穷途末路的人灰溜溜地离开人世,知情者大多只唏嘘两句,转过身,依旧歌舞升平。   而远在英国的颜远航对此一无所知。他守在这座四季如春的小岛上,陪着刚团聚不久的儿子晒太阳,看报纸,或者说起自己年轻时的故事。   宁嘉谦一如既往的安静,他眼睛清澈见底,但一动不动的时候,又让人觉得他有心事。   每天他的病房里总是整个疗养院最热闹的地方,亲人朋友都在,他笑着听他们谈天说地,或者听小岛上的教堂做弥撒,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梵音。   对于生死,他看得很淡,总觉得这段时间,是他从阎王爷的生死簿上偷来的。   等晚上的时候,他一个人,对着满房间的照片,总会一张张地仔细看。   上面是他和许凉的婚纱照,只不过是合成的。因为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说英国的小岛很美,绿草如茵,人文秀丽,每一处都可以构成一个景点,美得如同仙境。   如果照婚纱照,一定要到这里来。   到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记得这些话了。可他不会抱怨,因为照出来真的很美。   许凉接到宁嘉谦的电话是在一个下雨天,她刚逗着豚豚说:“你看,今天老天爷一直在哭呢”,手机就响了。   她把孩子放到婴儿床上,接电话的时候很意外。因为宁嘉谦去英国之后,他们就没有联系过,所以许凉十分意外。   “我正要去向姜奕索要你的联系方式,你就打过来了”,许凉笑着说。   “在英国总要适应一段时间,所以就忘了要联系你”,宁嘉谦的声音听起来很轻,甚至若有若无。   许凉心里一紧,担心道:“怎么有气无力的,身体还好吧?”,她一直担心宁嘉谦昏睡几年的后遗症会爆发。   宁嘉谦轻松道:“你简直跟嘉柔一样,觉得我是个温室里长大的人。我在这边很好,别担心”   许凉松了口气,“这就好。晓枫呢,都还好吧?”   宁嘉谦看着墙壁上的结婚照,说:“我和晓枫结婚了,终于脱离了光棍行列”   “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许凉惊讶地说。   “嗯,我们没有办婚礼”,宁嘉谦顿了一会儿,但又急急开口,总怕没有时间了,“虽然我已经结婚,但对于过去,我仍然想有个了结”   许凉不解:“什么了结?”   宁嘉谦把电话拿远了一点,等那阵气紧过去,再次贴紧了耳朵,说:“我爱你”   许凉沉默,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宁嘉谦轻言细语地说:“吓着你了吗?以前我几乎没对你说过这句话,再不说,你就听不到了”   许凉嗓子变得很涩,她声音低低地说:“对不起”   宁嘉谦:“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我爱你,这过程已经是礼物”   许凉眼泪滴到豚豚额头上,儿子瞪着黑亮的眼睛看她。   赶紧把那滴泪抹掉,她还没开口说话,宁嘉谦就说:“再见,阿凉”   他声音轻得像一缕风。   挂断电话,宁嘉谦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在身体里面翻涌。他对着正前方依偎在一起的自己和许凉笑了一下,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溢了出来。   接着旁边的仪器“嘀”的一声,长久地拉成了一条直线。   这声音很轻,却像一缕魂魄飞到枝州,应和着那场冬天的雨。   (曲终人不散)   ------题外话------   关于本文的后续我会写在作品相关的公众章节里面写。先推我情敌君的一本精彩好文:   《绯闻影帝宠妻入骨》――慕君非白    本书由(凝涉)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