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 佳偶天成,绝爱倾城商妃 作者:祁晴宝宝 文案:   什么叫做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龙腾王朝最大的宝石商寒家二小姐,寒菲樱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了!   就因为司天监算出淮南王府世子的生辰八字和她正好相合,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作之合,她就要嫁给一个半死不活的世子?   淮南王府世子萧天熠,原本大好男儿,俊美绝伦,文韬武略,是京城少女梦寐以求的男人,可三年前的一场战争,他不幸被敌国暗算,身中剧毒,从此落下半身不遂的毛病,名门千金们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就因为司天监一席鬼话,就要让如花似玉的寒菲樱付出一辈子的幸福?   片段:   寒菲樱一脸真诚,“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说,我也很同情你,但我大好年华,终日陪着你这样一个废人,我这人又向来没什么自制力,怕会忍不住红.杏.出.墙,到时候给你淮南王府抹黑,我名声受损事小,王府名声受损事大,还请世子爷三思!”   萧天熠微微一笑,淡定如水,“我淮南王府府规森严,言出如山,如有不守妇道者,要受九九八十一道酷刑,如果熬得住,你可以试试?” 本文男强女强,暖文,身心干净,欢迎跳坑! 作者标签:宫廷 王爷 酷男 =========================   ☆、第一章 归 京   龙腾王朝,京城,寒府。   “爹,娘,我回来了!”一个轻盈的浅蓝色身影像只蹁跹的蝴蝶一样,飞一般扑向在上座正襟危坐的寒老爷和寒夫人!   说话的少女是寒家二小姐,寒菲樱,寒家是龙腾王朝赫赫有名的宝石商人,出产的宝石皆是珍品,色泽剔透,毫无瑕疵,一直被京城达官贵人争相追捧,寒府,坐落在京城上风上水的好地方!   寒菲樱不同于一般人家的小姐,从小就表现出对家族生意的浓厚兴趣,世人皆知,最好的宝石出产在关外,寒家身为龙腾王朝顶级宝石商,在关外自然也有自己的矿场!   寒菲樱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带着几个精干的仆人远赴关外,管理矿场,独当一面,一面打理家族生意,一面欣赏关外风情,乐不思蜀,其间偶尔回京,一转眼已经阔别数年!   寒夫人满头珠翠,一身华丽繁复的服饰,满心欢喜,笑道:“你这丫头,都忘了爹娘了吧!”   寒老爷一身褐色华服,眼神有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和睿智,见到女儿回来,也很开心,看向寒菲樱身后的男子,问询道:“阿陌,二小姐在外面没闯什么祸吧?”   寒菲樱身后站出来一个年轻男子,灰衣长衫,眉清目秀,温文尔雅,有股浓浓的儒商气质,是寒菲樱最得力的助手,简陌,“老爷放心,二小姐在外面一直循规蹈矩,从来没出任何差错!”   寒老爷何等人?怎么会看不出简陌是在为菲樱打掩护?他这个女儿,循规蹈矩那是不可能的,阿陌虽是下人,但为人十分稳重,心思细密,精明能干,有简陌在菲樱身边,他也能放心不少!   寒家家大业大,寒老爷是京城商界的知名人士,虽然与寒夫人也算得上感情和睦,但这样的大人物没有个妾室,总说不过去,场面上也不好看,而且寒夫人也不愿意落下一个善妒的名声,便做主纳了性情温顺的马氏为妾,到了第三年,生下寒采薇,也就是寒菲樱的妹妹,寒家三小姐!   寒菲樱拍了拍妹妹的头,惊叹道:“好像又长高了不少!”寒采薇笑道:“倒是姐姐,更漂亮了!”   二小姐回府,自然是寒家的喜事,本来应该是喜庆的时刻,可是寒老爷和寒夫人却没有办法彻底开心起来,眼神都有些复杂,心思都很沉重!   究其原因,是因为不久前,淮南王府派人前来寒府提到的一门亲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寒老爷才把菲樱从关外召回京城!   看着神采飞扬英姿飒爽的菲樱,寒老爷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大女儿寒玉莲两年前嫁入同样是商界名门的金家,是金家大少爷的正室夫人!   按理说,儿女的婚事自然要父母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可菲樱和玉莲不一样,她可是一向极有主见的!   现在真是两难,淮南王府有权有势,自然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可要菲樱同意这门婚事,又谈何容易?   ☆、第二章 拒 婚 (求收藏)   “爹,你说什么?”回府之后,寒菲樱没日没夜地和姐妹们叙旧玩乐,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怎么可能?   菲樱的反应早在寒老爷的意料之中,他语重心长道:“为父又何尝愿意?那淮南王府虽然权势滔天,可世子却半身不遂,终日卧榻不起,不过是个活死人罢了,爹怎么愿意搭上自己女儿的大好年华呢?”   淮南王府世子,萧天熠?寒菲樱眼底掠过一道敏锐的光芒,却只是不动声色一笑,依然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宝石,不小心咕噜噜掉了一地。   丫鬟翡翠急忙去捡,一边捡一边埋怨,“小姐,这些可都是上好的宝贝,要是摔出了裂痕,可就亏大了!”   看着女儿心不在蔫的模样,寒老爷十分犹豫,淮南王府世子,不.良于行,那是文人好听的说法,说白了就是个残废。   寒家虽是商家,为了生意,巴结这些达官贵人在所难免,但也完全没有必要把好好的女儿嫁给活死人,守一辈子活寡吧?   话虽如此,可淮南王府,那是寒家能得罪的吗?   看到爹爹纠结的脸色,寒菲樱不高兴了,脸上的笑容虽然甜美,却透着危险的气息,“你不会真为了巴结淮南王府,把我卖了吧?”   寒老爷一怔,勉强笑了一下,但比哭还难看,让寒菲樱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先不要说我是你亲生女儿,就算不是,这些年,我对寒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我自吹自擂,寒家有今天,我功不可没,你老人家常常教我生意归生意,但做人不能没了良心,现在可千万不要自己打自己嘴巴,若是食言而肥,以后你这寒家家主的地位在女儿心中可就要摇摆不定了!”   寒老爷后面的话被女儿的伶牙俐齿给堵了回去,瞬间吃瘪了,讪讪道:“怎么会?你一向无拘无束惯了,怎么受得了那侯门王府的种种约束?爹正在想办法…”   “既然你都推掉了,那我就彻底放心了!”寒菲樱打断了爹爹的话,伸了伸腰,抿唇而笑,“我累了,就不陪您老人家喝西北风了,要回去睡觉了,您自便,反正这事没门!”   “哎!”寒老爷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寒菲樱就和兔子一样,一溜烟不见人影了!   看着女儿潇洒远去的背影,寒老爷长长叹了一口气,寒家的众多子女中,就菲樱敢这样和他说话,但寒老爷也特别喜欢她的机灵聪慧。   做生意的人,需要的就是这样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本事,既要得到实惠,又不得罪人,寒老爷阅人无数,很早就看得出这二女儿的与众不同,绝对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而且天赋很高,一点即通,一眼能看出玉石的真假好坏。   寒老爷甚至觉得这样的好苗子要是以后嫁人了,实在是一笔亏本的买卖,他甚至动了招赘的心思,为她招一个女婿,这样菲樱就能长期留在寒家,做他的左右手了!   以前也有很多人上门提亲,但菲樱是寒老爷最看重的女儿,对乘龙快婿自然也格外挑剔,从家世,到人品,到财力,到发展潜力,进行了地毯式地考察,最终入围者寥寥无几,好不容易有几个入围的,偏偏菲樱一句,看不对眼,没感觉,就将人打发了!   大女儿两年前嫁人了,现在要考虑的自然是菲樱的婚事,正在这时,又有人上门提亲了,是大名鼎鼎的淮南王府,可不是寒家这种富而不贵的人家,而是既富又贵的王爵之家。   寒老爷和寒夫人都是又惊又喜,商家在社会地位上,始终低这些王侯之家不止一个等级,不管是多大的商家,都想要攀上一个有权有势的大靠山。   人人都这样想,只是苦于没有门路,现在,天上掉馅饼了,权倾朝野的淮南王府居然屈尊降贵地来寒家提亲了,他们恨不得立即答应,可很快,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第三章 软硬兼施   寒老爷和寒夫人这才发现这块馅饼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卡在喉咙里了,原来提亲的对象是淮南王府世子。   寒老爷彻底傻眼了,因为他常年做生意,做的又是贵重宝石玉器的生意,对京城王侯之家的事颇有些了解。   淮南王府世子妃,名头响亮,地位尊崇,固然诱人,可一个残废,要娶他最看重的女儿,还是说不过去,经过并不长时间的挣扎和犹豫,寒老爷还是痛下决心拒绝了!   王府大总管对寒老爷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冷冷一笑,软硬兼施,说淮南王府身为贵胄,正宗的皇室血脉,一直受当今圣上顾重,只需求一道圣赐婚,就万事大吉,根本就没有必要上门提亲,征求你的意见。   大总管的意思很清楚,人家这是给你寒家脸面,可千万不要给脸不要。   寒老爷寒夫人听得目瞪口呆,这分明就是赤果果的恐吓和威胁!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可是没等他拍案而起表达他的愤怒,气势就在大总管的似笑非笑中化为乌有,恨不得仰天长啸一声,“菲樱啊,爹对不起你,你别怨爹爹,胳膊拧不过大腿,为了寒家,只有牺牲你了!”   见寒老爷已经认清了现实,大总管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寒老爷是生意人,我们世子爷身体虽然是有点不太方便,但光是淮南王府世子妃这个响当当的名头,你们寒家在京城就可以横着走了!”   淮南王府派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不是生意人,胜似生意人,深谙打一个巴掌之后,绝对不会忘记给一颗甜枣的道理。   这时,寒夫人身为寒菲樱的母亲,还保持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弱抗争精神,弱弱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是我们菲樱呢?”   大总管哈哈一笑,“你们寒府祖上积德,二小姐的八字生得好啊,与我们世子爷是天作之合!”   寒老爷生意做得这么大,自然也是有阅历的人,听出了话外之音,那就是菲樱的生辰八字和残废世子正合,说好听是天作之合,说白了就是冲喜。   可面对强权高压,寒老爷本打算很没出息地屈服,又觉得对不起菲樱,那丫头可不是好惹的,要是知道爹娘给她做主了这么一门亲事,毁了她下半辈子,估计会把府里的瓦都掀了!   大总管见寒府老爷夫人还在摇摆不定,很善于步步为营,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若是寒家能答应这么亲事,今年皇宫内务府的宝石就由你们寒家专供了!”   又是赤果果的you惑,方老爷长期和达官贵人打交道,非常明白什么生意最赚钱,油水最多,谁都想要!   自然是皇商,如果能拿到内务府的订单,那就能躺在府中赚钱!   “老爷,菲樱她还在关外呢!”寒夫人及时提醒了一声,让寒老爷从白花花的白日梦中清醒了过来,之前的威胁已经让他并不坚定的立场摇摆不定,现在更是被糖衣炮弹彻底腐蚀,可最大的问题是菲樱这丫头,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就范!   面对威逼利诱,寒老爷提出了实际型问题,“小女能嫁入淮南王府,当然是寒家天大的福分,只是大总管有所不知……”   从来还没有商家敢在淮南王府面前说这个极具挑衅意义的“只是”二字,大总管脸色一沉,淮南王府说一不二的气势立即铺开。   寒老爷和寒夫人看这架势,心凉了一半,都明白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不可能更改了,忙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小女不拘礼法,不识四书五经六艺,唯恐她…”   他确实有自己的担心,菲樱那丫头,向来无法无天,万一在淮南王府闹出什么事,到时候连累的是整个寒家,这样说也彻底撇清了自己的嫌疑!   想不到大总管微微一笑,“寒老爷多虑了,王府自有王府的规矩,再说谁不是从不会到会的呢?都有个过程嘛!”一个小小的商家女,还想在权倾朝野的淮南王府翻了天去?想都别想!   这下,寒老爷无话可说了,寒夫人迟疑道:“只怕小女不从…”   大总管拉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夫人此言差矣,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儿女不从的道理?莫非寒家教女无方?”   寒家虽然不是王侯府邸,但打死也不肯承认自家子女没教养,寒夫人只好讪讪点头,不自然笑道:“大人说的是!”   就这样,寒家二小姐寒菲樱的婚事就这样在一场金钱与利益的角逐中敲定了!   “老朽有个不情之请,小女性格顽劣,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还望给老朽一点时间!”寒老爷看着气度不凡的大总管,恭恭敬敬道。   既然事情已经定了,淮南王府的人自然知道进退,也不逼寒老爷,爽快一笑,“好说好说,这是自然,很快就成一家人了,何必分彼此呢?”   这话说得寒老爷又是一阵心惊肉跳,乍听过去,谁都会以为只是客气话,可细听过去,才发现软中有硬,很快就成一家人了?   意思就是淮南王府根本不会等很久,寒老爷第一次发现,自己纵横商场这么多年,居然只有任由宰割的份,淮南王府的人,果然不一般,这样一来,里子面子都有了。   面对威名赫赫的淮南王府,寒府并没有什么招架之力,寒老爷亲自修书一封,把寒菲樱从关外召了回来!   ☆、第四章 姐姐归来   翡翠神色匆匆地跑到二小姐住处,气还没喘匀,就急急忙忙道:“小姐,不好了!”   “怎么了?”寒菲樱连头都没有抬,这丫头总是这样大惊小怪的!   “我刚才偷听到老爷和夫人说话,说这次让你回京,就是为了和淮南王府世子成亲,婚期就定在下个月!”翡翠一口气说完,趴在门框上不停地喘气!   谁知,寒菲樱却依旧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中的账册,什么反应也没有。   自从爹爹说了这件事之后,她就明白此事没那么容易善了,而且就算爹娘敷衍她,可淮南王府娶亲这样的京城盛事,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现在外面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当她聋了还是瞎了?   “小姐,你快想想办法啊!”翡翠急得快要跺脚了,难道真的任由小姐嫁到淮南王府去,顶着个光鲜的名声,守一辈子活寡?   还不知道那残废世子能活多久?就算他一命呼呜了,作为淮南王府的未亡人,小姐也不可能改嫁,这辈子就真的全完了!   谁知,寒菲樱却淡定地像没事人一样,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着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让你乱了方寸!”   翡翠一怔,“难道小姐已经有主意了?”   “暂时没有,不过迟早会有的!”寒菲樱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嫁入高门王府,更不要说被作为冲喜的对象!   不过这世子萧天熠也真是倒霉到家了,三年前,萧天熠俊美无双,文韬武略,意气风发,前途无量,还是龙腾王朝少女们梦寐以求的炙手可热的夫君人选,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本来是抢手货,现在却成了滞销货!   当然了,再滞销,也是淮南王府的滞销货,不至于打一辈子光棍,但以萧天熠如今的状况,门第相当的一品大员和王公贵族们已经很难答应把自家嫡女嫁给这个活死人了!   如果萧天熠还好好的,淮南王府自然也看不上寒家这种门第的女儿,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但寒菲樱很清楚,寒家根本没有能力抗拒这门婚事,如何让淮南王府主动取消婚约,才是她真正要考虑的!   正在这时,妹妹采薇步履匆匆地进来,“二姐姐,大姐姐来了!”   寒菲樱一听,十分高兴,这些年,她一直在外面,和姐姐见面次数很少,也就是在姐姐成亲的时候,她回来过一趟,其他的时间,都在打理寒家的生意!   她还没有迎出去,寒玉莲已经进来了,苗条的身材,一张秀气的鹅蛋脸,身穿一件淡红色蜀锦长裙,手上戴着一个金镶九龙戏珠手镯,浑身上下透着商家的富贵之气,“菲樱,你回来了?”   寒玉莲和寒菲樱脸型有些相似,但气质却完全不同,寒玉莲内敛温柔,低眉顺眼,寒菲樱却神采飞扬,顾盼流波!   姐妹难得重逢,还没说几句话,寒菲樱就发现姐姐眉眼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哀愁,想来在金家的日子不太好过,而且金家大少爷-金有财也是花名在外!   妹妹归京,姐姐回娘家来看望,这种场合,姐夫却不见人影,不过寒菲樱并没有问起,只是暗中让简陌去打听下,姐夫现在人在何处?   简陌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很快就有了消息,金有财今天在倚香居,听说是在宴请客人谈生意。   寒菲樱可没有那么容易被糊弄,并没有惊动姐姐,带着几个人直接去了富贵温柔乡-倚香居。   ☆、第五章 倚香居   倚香居之所以享誉京城,除了精美独特的菜肴之外,各色漂亮妙龄的陪酒姑娘更是一大特色,远近闻名!   许多达官贵人,商界人士都喜欢云聚在此,高谈阔论,纸醉金迷,但花费也不菲,一场酒宴下来,动辄上百两乃至上千两银子根本不在话下!   寒菲樱和简陌来到倚香居的时候,到处都是谈笑风生,莺歌妙语,给了跑堂的一点好处,没费什么劲,就顺利找到了姐夫,金大公子,金有财!   金有财模样也算周正,养得珠圆玉润,一身墨绿色华服,上面点缀着几块金色亮片,正搂着两个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的姑娘喝得不亦乐乎,满脸荡笑!   寒菲樱径直在金有财对面坐下,嘲讽道:“姐夫,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金有财醉眼迷离中,看向眼前明媚动人的少女,眯了一下眼睛,正准备说“你谁啊?”   忽然想起,这不是妻妹吗?马上笑逐颜开,“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菲樱啊,听说你回来了,倒是越来越漂亮了!”   他一边打量寒菲樱,一边心中在嘀咕,同是姐妹,为什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家中那个低眉顺眼的女人,看了就来气,要是知道妻妹如此动人,说什么当初都要娶妻妹,而不是那个一见就烦的无趣女人!   听到这样邪气横生的话,寒菲樱暗自皱了眉,爹娘是怎么看的,这样一个浮浪的纨绔子弟,姐姐那种温婉贤淑的女人怎么看得住?   寒菲樱斜斜睨了他一眼,看向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淡淡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两名陪酒姑娘双双一愣,娇嗔地看向金大公子,撒娇道:“人家不要嘛!”   金有财也不是傻子,知道妻妹脾气不小,可不是自家府里那个软柿子,不过想不到多年不见,妻妹已经出落得如此美貌,他也不阻拦,摆摆手,“去吧,去吧,爷还有正事!”   一边赶人,一边飞快地将一锭银子塞到了那个绿衣女子的手中,那女人大喜,朝金有财抛了个媚眼,娇媚无比,那意思很明白,待会儿见!   这个动作短暂而熟稔,但寒菲樱看得很清楚,并未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   金家也是商界大家,金有财应变能力非同一般,见妻妹有些不屑,当即笑道:“我们都是做生意的人,逢场作戏而已,生意都是在酒桌上谈成的,一本正经地谁跟你谈生意?别当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岳父和大舅哥不是也经常要应酬嘛!”   见金有财振振有词,寒菲樱并未反驳,只是似笑非笑道:“姐夫说得真有道理!”   金有财见妻妹这样说,很是高兴,他一向对自己出色的危机公关能力非常自信,现在见几句话就拿下了漂亮的小姨子,更是飘飘然。   看着眼前少女,眼眸如波,顾盼神飞,神采飞扬,如出水芙蓉一般花容月貌,和府中那个闷葫芦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金有财越看越移不开眼睛,肠子都悔青了,反正是商家联姻,和谁不是联?怎么就没有和菲樱联呢?   想着想着,他站起身给寒菲樱倒了一杯酒,自顾自地坐在她身边,语气极尽关切,“樱儿,听说你这几年都在关外,姐夫想关照你也关照不上,好在你现在回来了,都是自家人,就不要见外了,来,和姐夫喝一杯!”   寒菲樱只是冷笑,这一句“樱儿”,让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冷笑道:“姐夫倒是过得很逍遥啊!”   金有财是风月场上的老手,知道这个时候怎么勾起单纯少女对已婚男人的同情,自斟自饮了一杯,满面愁容,长叹一声,“你姐夫日子过得苦啊!”   寒菲樱笑了一声,“我看你左拥右抱,花天酒地,不是很舒坦吗?”   金有财苦笑道:“那都是外人看的,表面上的光鲜,其实我这心里苦得跟黄连一样,没一个女人懂我!”   寒菲樱漫不经心道:“我姐姐呢?”   “你姐姐啊!”金有财开始半真半假地吐苦水,“玉莲啊,人是好,孝敬公婆,任劳任怨,勤勤恳恳…”   寒菲樱嗤笑一声,“你倒是说了句公道话!”   “可你姐太不懂男人了!”金有财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她眼中就只有女儿了,根本没有我这个丈夫,我在外面累死累活地谈生意,回到府中,连句关怀好听的话都没有,我完完全全地被冷落了,根本不是娶了个媳妇,是娶了个老妈子!”   寒菲樱脸上只是噙着一抹莫名的笑意,一语不发,听着金有财发着牢骚!   喝着喝着,金有财不安分的大手就摸了上寒菲樱的手,柔酥嫩滑,白希漂亮,男人一看就有一种想要握住的冲动。   金有财在试探的过程中,见小姨子并没有动静,胆子愈发大了起来,开始真情吐露,“樱儿啊,实话和你说,虽然我府中有几个女人,可你姐姐只知道带孩子,其他的几个只知道找我要银子花,没一个能说上知心话,哥实在是心里苦闷,才出来散散心!”   ☆、第六章 大闹倚香居   忽然,丝竹阵阵,飘香宜人的倚香居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救命啊!”   所有正在**作乐的人都听到了,震惊不已,鸨母急匆匆冲进雅间,被看到的一幕惊住了!   桌子被掀翻了,一屋子的狼藉不堪,酒浆四溅,老主顾金大公子脸白如纸,哆嗦着说不出话来,鸨母惊道:“金大公子,你…你…怎么了?”   金有财刚才摸妻妹的那只手现在已经断了,钻心地痛,脸上豆大的汗珠急速滑落,声音颤抖,“痛…痛…痛…”   旁边还有一位明艳动人的少女,正在冷笑,鸨母见多识广,以为是家里的母老虎找上门来了,当即一挥手,身后就出来几个彪形大汉,面露轻蔑的笑容,想在倚香居找茬,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把刷子?   寒菲樱却纹丝不动,几个大汉还没有靠近她,就被一个年轻儒雅的男子挡在了面前,面如寒霜!   几个彪形大汉立即被一股强大的杀气迫回,无法再前进,面面相觑,鸨母也是京城见过世面的人物,当即道:“你们退下!”   寒菲樱唇角一牵,能把倚香居开得这么大,横行京城这么多年,果然也不是普通人物!   鸨母已经镇定下来,看着寒菲樱,狐疑道:“你是……?”   寒菲樱看着痛得面无人色正在嚎叫的姐夫,声音虽淡,气魄却不容忽视,“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以后还敢让金大公子来你倚香居捧场的话,我就砸了你的场子!”   鸨母脸色一变,随即冷笑,难道她是被吓大的吗?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敢大放厥词?金大公子可是倚香居的大主顾,她怎么愿意失去?手一挥,“动手教训她!”   可只是短短一瞬间的工夫,几个大汉还没看清楚简陌是怎么出手的,就横七竖八地躺到了地上,痛楚的叫声此起彼伏!   财大气粗风光无限的金有财见势不妙,瞬间成了一只斗败的公鸡,“樱儿!”见寒菲樱脸色不对,忙改口道:“我…要去…看大夫!”   鸨母暗自思忖,虽然不愿放弃金大公子这个金主,但看那小丫头不是好惹的,关键是手下有个厉害的打手,不好对付,果然是有备而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忙道:“是,一定照办,大公子请!”   寒菲樱自然也看得出来鸨母只是权宜之计,提醒道:“你最好想清楚,到底是一个金有财重要,还是你整个倚香居的生意和名誉重要?”   鸨母心下一凛,现在门外面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刚才有的客人趁乱没结账就跑了,已经是一笔损失,但当时鸨母顾不了那么多,开场子的最怕闹事的,而且还有厉害的硬茬子。   如果隔三差五这丫头带人来闹一闹,对倚香居来说,的确不划算,想到此,她涂满脂粉的脸上当即笑成了一朵花,“好说好说,金大公子,实在对不住了!”做生意的人,话不会说绝,但如果这丫头没解决的话,短期内的确不能再让金大公子来店里了!   寒菲樱看着金有财颓败的模样,冷笑道:“要不是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你现在断的就不是一只手了,以后要是还敢来这里吃花酒,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金有财没想到小姨子的便宜没占到,反倒让许多人看了笑话,他是倚香居的常客,很多人认识他!   看着她身后的面无表情一脸杀气的简陌,金有财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心一横,大丈夫能屈能伸,让几个下人扶着他下楼,一直“哎哟哎哟”地叫着!   翡翠担心道:“小姐,你这样打了大姑爷,他一回府,大小姐可就惨了!”   翡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简陌只是淡淡道:“未必!”   寒菲樱笑道:“放心吧,金有财花楼**作乐,虽说是公开的秘密,可金家总归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真要拿到明面上来说,总归不体面,所以量他们也不敢闹,只能吃这个哑巴亏,而且因为他忌惮阿陌,未必敢放肆,姐姐性格懦弱,有个强势的娘家,金有财多多少少也会收敛些!”   翡翠想了想,恍然大悟,“原来小姐早就想好了!”   这样一场闹剧,金有财出名了,寒家二小姐寒菲樱也出名了,在离开倚香居的时候,许多人围着他们指指点点,寒菲樱忽然接触到一道不同寻常的目光,抬头一看,在众多看戏的人中,有一位公子,尤为出众!   东方明玉一身白色锦袍,一头墨黑色的头发,一双严峻的朗目,体型修长,玉树临风,清新俊逸,气度高雅,站在倚香居的阁楼上,似笑非笑,世子爷的未婚妻,当真泼辣彪悍!   ☆、第七章 玉七哥   东方明玉?寒菲樱心下一凛,想不到今日的看客中,竟然会有他!   虽然常年在关外,可她认识大名鼎鼎的东方明玉,龙腾王朝兵部尚书之子,排行第七,面如冠玉,才华横溢,心高气傲,名扬京城,人尊称“玉七哥”,时间久了,人只知尚书府有玉七哥,却忘了他前面还有六位资质平庸的哥哥。   不过在外人眼中,寒菲樱刚刚回京不久,不可能认识东方明玉,所以在和他目光短暂的交汇之后,就移开了视线,装作不认识,带着简陌等人在众人的嘲讽惊异声中离开了倚香居。   出门的时候,寒菲樱好看的唇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今日真是歪打正着,东方明玉似笑非笑中的鄙夷她看得清清楚楚,贵族公子尚且如此,难道淮南王府能接受能不顾形象当众大闹倚香居的世子妃?最好能把所谓的婚事闹到不可收拾,淮南王府能主动提出取消婚约!   一切归于平常之后,倚香居恢复了喧闹,但金大公子被小姨子当众教训打残,却成了**客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时,东方明玉身后的一位年轻男子脸上有调侃的笑意,他就是有“小诸葛”之称的诸葛廷,容颜俊秀,足智多谋,是萧天熠身边最出色的谋士,“这位就是未来的世子妃?”   想起寒菲樱蛮横无理张狂无度的模样,东方明玉眼底深处掠过一道不屑的眸光,淡淡道:“世子妃不世子妃的并不重要,她不过是个摆设,无非是有人想借此来羞辱世子爷,可也太低估世子爷的眼界了,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医神,治疗世子爷顽疾,除此之外,其他的,皆是小事!”   诸葛廷没想到今日在倚香居,居然会巧遇未来世子妃,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出戏,泼辣小姨子出手教训花心姐夫,还闹得人尽皆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种戏码也只有在没规没距没上没下的商家才会出现,哪个豪门大家容许出现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两人虽然是来喝酒的,可并没有让任何姑娘相陪,东方明玉这样优雅尊崇的贵公子,自然也看不上倚香居的庸脂俗粉,看着眼前玉液波光潋滟,微沉了眼眸,“其实找到医神虽然难,但更难的是如何让他出手!”   自从三年前,世子爷身重剧毒之后,两人暗中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医神,倒是世子爷,对此事看的很淡,谈吐之间从来没有从天之骄子沦落到废人的悲观厌世,这也是两人都极为佩服世子爷的原因之一!   诸葛廷胸有成竹,“公子不必忧心,此事已大有进展,我已经查到有关他的最新消息!”   东方明玉挑了一下眉毛,询问道:“最新情报是什么?”   诸葛廷唇角的弧度渐渐变大,“只要能找到一个人,一切难题将迎刃而解!”   看诸葛廷的模样,东方明玉就知道他要说的人是谁,而且自己也略有所闻,目光忽然变得深邃无比,“月影楼公子?”   诸葛廷聪明绝顶,天资过人,一向自视极高,但一直有两人让他最为佩服,一个是世子爷,另外一个便是玉七哥,含笑颔首,“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玉七哥!”   ☆、第八章 月影楼   月影楼是江湖上的一个神秘组织,楼主墨凤,人称公子凤,身手诡异,为人亦正亦邪,江湖人对其褒贬不一,但在东方明玉等人眼中,墨凤是不折不扣的黑道头目!   月影楼总舵在月影谷,自成一派,势力庞大,渐渐引起了地方官员的注意,也曾数次派兵剿灭。   无奈月影谷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机关重重,官府久攻不下,屡次损失惨重,好在月影楼也并非十恶不赦危害一方,久而久之,官府也就随它去了,倒也相安无事!   墨凤之所以名扬天下,倒不仅仅因为月影楼实力强大,更重要的是因为一年前,他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胆大包天,潜入皇宫盗走了皇上最爱的九龙杯,还留下手迹,说暂借皇上爱物一用,用完定然归还!   戒备森严的深宫大内,在这些无法无天的江湖人眼中竟然如入无人之境,还大摇大摆地留下挑衅文书,如此藐视皇家天威,是可忍孰不可忍,皇上雷霆震怒,钦定墨凤为朝廷头号通缉要犯,限期捉拿归案!   大理寺高手如云,却拿墨凤毫无办法,一年过去了,别说抓人了,连墨凤长什么样都没有见到,九龙杯也依然销声匿迹,成了一桩悬案,为了抓捕墨凤,朝廷不得已出重金悬赏!   因此,墨凤的身价越来越高,出场价已达黄金二十万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少亡命之徒奔着银两去捉拿,可没有一人能得手,出场费水涨船高,墨凤却依然逍遥自在!   抓捕墨凤是大理寺的职责,诸葛廷虽然关注,却无需多事,更无需插手,寻找医神石中天,治疗世子爷顽疾,才是淮南王府要务。   偏偏他查到的最新情报是,墨凤和石中天有过命的交情,是莫逆之交,甚至有传言说石中天是月影楼的人,当然听命于墨凤!   石中天一身医术出神入化,是各国君主都想招徕的顶级人才,不惜许下重金美女高官厚禄,石中天却从不为所动,视名利富贵如浮云,闲云野鹤,无欲则刚!   但凡神医,不但很多并无济世救人的情怀,而且脾气古怪,喜怒无常,难以捉摸,东方明玉和诸葛廷找了他三年之久,也没见到人影!   石中天个性怪异,恐怕连皇上也无法强迫他救治他不想救治的人,但墨凤却可以!   雅阁里,幽香弥漫,沁人心脾,东方明玉沉默不语,目光深寂,他并非不知道诸葛廷在打什么主意,墨凤身为朝廷头号通缉要犯,想让他为淮南王府效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人敢孤身一人潜入大内盗取九龙杯,必定胆识过人有勇有谋,诸葛廷不知道的是,东方明玉和墨凤曾有过一面之缘,所以他很清楚那并不是一个能轻易受人要挟的男子。   两张俊秀的脸下藏着各自的心思,诸葛廷认为机会来了,东方明玉却不乐观,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恭敬响起,“玉公子,诸葛先生,世子爷有请!”   ☆、第九章 淮南王府世子   来倚香居通报的人是世子爷的贴身侍卫,夜离宸,武艺高强,为人机警,沉默寡言,深得萧天熠信任!   自从萧天熠受伤之后,就很少离开淮南王府,在外人眼中,除了宫中盛会之外,他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这个威名远扬的天之骄子,原本已经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因为这次匪夷所思的大婚,他又重新成为令人瞩目的焦点!   淮南王府,承光阁,恢弘气派而又不失清新雅致,忽明忽暗的光影中,坐着一位绝色出尘的男子,有一张勾魂夺魄的脸庞,如墨染琴韵的高华气度,眼神深邃如海,一眼看不到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本应该是一个潇洒至极的颀长伟岸男子,可惜却坐在轮椅上!   此人正是即将和寒菲樱联姻的淮南王府世子,萧天熠,这件事已经在京城发了酵。   虽然碍于淮南王府的权势,没人敢在明面上议论,但私底下止不住议论纷纷,有很多人对寒家二小姐能攀上淮南王府充满了羡慕嫉妒恨,但也有不少人暗中同情二小姐,为了家族利益,嫁给一个残废,葬送了自己的一生,这一辈子算是毁了!   微风阵阵,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两名极为出色的男子出现在萧天熠的视线中,东方明玉微微俯身,“见过世子爷!”   “属下见过世子爷!”诸葛廷从东方明玉身后出来!   “免礼!”萧天熠的声音并不高,但有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威严,如果有人见到现在的萧天熠,恐怕会彻底颠覆他是个半死不活的残废这个形象!   萧天熠的语调异常平静,没有任何起伏,“叫你们来,是为了商议下月本世子大婚一事!”   诸葛廷心下了然,“寒家的底细我们已经查得很清楚,寒世勋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寒菲樱排行第二,一直在帮助寒世勋打理家族生意,个性泼辣,身上有很浓的…市井之气!”他停顿了下,才说出了后面的话。   这是诸葛廷能想出来的最好的描绘寒菲樱的词语,其实本来想说的是“匪气”,这是他见到寒菲樱的第一感觉,但不管怎么说,也是未来的世子妃,总得考虑些影响,用市井之气,已经是相当客气了!   萧天熠眼底掠过一道清冷的寒光,不紧不慢道:“倚香居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东方明玉和诸葛廷对视一眼,俱是一惊,这件事这么快就传到世子爷耳中了?   夜离宸试探道:“爷,这婚事是不是真的没办法挽回?”这样一个要门第没门第要品行没品行的女人做世子妃,真是辱没了爷!   诸葛廷摇摇头,“你别天真了,虽说不是御赐姻缘,但连皇上都没表示反对,也和御赐一般无二,怎么可能更改?”   东方明玉神色微凝,看着淡然的世子爷,皇后娘娘真是用心良苦,名为不忍心世子爷为国尽忠,年纪轻轻却落得孤单一人,劳心劳力为他择定贤妻,寒家门第低微,寒菲樱又是这样的不登大雅之堂。   若是皇后娘娘真心为世子爷考虑,京城王公贵族众多,大家闺秀如云,一道懿旨选定世子妃又有何难?   费尽心机指定这样一门婚事,不入流的家族,不入流的小姐,还说什么天作之合?实际上却是为了给世子爷一个羞辱,一个警告,不得不说,这步棋真是绝妙,堪称完美,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当真心思缜密,令人佩服!   ☆、第十章 伤势蔓延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已经已成定局,就这么办吧,入府之后,你们要负责看着她,别让她闹出什么事来!”萧天熠眼底掠过一道犀利眸光。   他很清楚,内务府的订单对寒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唯利是图的商人根本抵御不了这种诱.惑,寒菲樱若安分守己还好,若是某人派来的内应,只能怨她自己走错了地方,淮南王府这棵高枝可不是那么好攀的!   “是!”三人齐声应道。   “世子爷,庄太医到了!”一名侍卫在外面禀报道。   “请他进来!”萧天熠眼中的精光已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恢复了一脸淡然!   很快,一名身着高级太医院服的老太医提着药箱进来了,慈眉善目,须发都有些灰白,“微臣见过世子爷!”   庄太医是太医院几位医术最拔尖的太医之一,定期给世子爷治疗腿疾。   萧天熠虽然行动不便,可并不像长期不.良于行的人那样,形销骨立,脸呈菜色,精神萎靡,如果不是看他坐在轮椅上,还会误以为还是那位十几岁就上了战场,驰骋疆场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庄太医先给世子爷把了脉,然后检查了腿部状况之后,脸色越来越沉重。   诸葛廷和夜离宸看在眼里,都有些心急,唯有萧天熠和东方明玉都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们的心思。   “爷的伤势怎么样了?”夜离宸问道。   庄太医抚摸了一把灰白色的胡须,“微臣斗胆直言,三年之前,世子爷所中的毒药极为诡异,无奈之下,微臣只能用解毒红花和自己配制的解毒散控制药性蔓延,但此毒甚为蹊跷,似温似火,似寒似热,似实似虚,完全不似一般毒药,幸而世子爷体质强健,要是换了一个人,现如今恐怕早已…”   “庄太医有话还请直言!”这次开口打断庄太医的是东方明玉,俊俏的眉眼勾勒出一抹黯淡,这些东西他早已经知道,没必要再强调一遍!   “玉公子说的是!”庄太医擦了一把汗,继续道:“微臣只能控制药性,却不能根除,世子爷自身也一直在运功对抗毒药药性,可如今毒药已经渐渐适应世子爷的体质!”   庄太医说的很隐晦,但几人都听得懂,世子爷体内余毒未清,普通的解毒药已经不能再起作用了,也就是说控制不住世子爷体内的毒药,就有彻底爆发的一天,到那一天,后果不堪设想!   “连庄太医也无法识得此毒药性?”夜离宸神色凝重,他不甘心,太医院最好的太医也束手无策?   庄太医跪于地上,重重叩首,“请世子爷赎罪,微臣才疏学浅,穷尽三年也无法解得此毒,微臣名誉事小,世子爷安康事大,务必要尽快找到医神,万万不可再耽搁!”   送走庄太医之后,诸葛廷率先道:“世子爷,属下已经发现月影楼主墨凤的行踪,近日他会出现在京城!”   萧天逸淡淡一笑,“很好,本世子也想会一会这个朝廷头号通缉要犯!”   ☆、第十一章 寒家珠宝店   由于寒菲樱淮南王府未来世子妃的特殊身份,她在倚香居大闹一场,此事已经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涉及到淮南王府的颜面和清誉,还有她的品行问题,按理说淮南王府应该有所动作才对!   可让她奇怪的是,淮南王府自始至终都像根本没听说过一样,不仅没有取消婚约,反而送来了贵重煊赫的聘礼,听说绚丽夺目的程度,让寒老爷这种在珠宝行业浸润了多年的人都叹为观止!   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寒菲樱进行的,爹娘都已经在暗中筹备她的嫁妆,还自欺欺人的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既然他们不说,寒菲樱也只装作不知,因为这件事的主角根本不是爹娘的态度,而是淮南王府的态度!   寒菲樱一面派人暗中调查,一面趁此空闲去自家店铺走走!   玉满堂是寒家珠宝店,京城的老字号,往来的客人络绎不绝,非富即贵!   严掌柜在寒家做事已经三十多年了,是寒家的老人,一见到寒菲樱,迎了上去,“二小姐,你来了!”看到亭亭玉立的二小姐,心中不免有些叹息,这样妙龄芳华的女孩终身要去陪伴一个活死人,实在太可惜了!   寒菲樱看到了严叔眼中的悲悯叹息,当然知道是为何而起,却只笑道:“严叔,你先忙,我就是来看看!”   两人正在说话间,一个穿着锦绸长袍的年轻人,带着一个仆人大摇大摆地进来了,看伙计都在忙,寒菲樱正准备过去亲自接待,却被严掌柜拦住了,“他不是客人!”   “是什么人?”   严掌柜偷偷看了一眼那耀武扬威的年轻人,小声道:“那是大少奶奶的弟弟,沈童,沈少爷!”   原来是沈童,寒菲樱只听说过名字,人却没有见过,大哥寒元霁娶了大嫂沈芙,沈家是做绫罗绸缎生意的,但论起实力,远逊于寒家!   看着正在挑挑拣拣的沈童,寒菲樱隐约有些明白,“他来干什么?”   严掌柜十分为难,玉满堂是京城有名的高档珠宝玉器店,样式繁多,品色上乘,远近闻名,常有达官贵人王孙公子来店里选购,按理说,沈童是大少爷的小舅子,来店里逛逛也没什么!   可沈童仗着是大少奶奶的亲弟弟,把玉满堂当成了自家府库,今天拿走一只玉镯,明天顺走一只玉雕,刚开始的时候还有所收敛,到最后根本肆无忌惮,看中什么拿什么,这不,又来了!   “我爹和大哥都不管吗?”寒菲樱看着远处那个笑容满面动作熟络的沈童,微微摇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还是理直气壮的家贼,纵有万贯家财也架不住这样天长日久的顺手牵羊!   严掌柜叹了一口气,“二小姐常年在外,情况有所不知,我已经向老爷禀报过此事,可一来老爷事务多,不能常来店里,二来少个玉镯手链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沈少爷毕竟是大少奶奶的亲弟弟,也算不得外人,老爷看在沈家的面子上,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分,就由着沈少爷去了!”   “大少爷身体不好,老爷吩咐过,店里只有大事需请示他,其他的烦心事,尽量少去打扰!”   原来如此,难怪寒菲樱查看店铺收支的时候,有七八千两银子不知去向,原来都被这个亲家人堂而皇之地顺走了!   “虽说这店将来迟早是大少爷的,也就是大少奶奶的,她弟弟要拿东西,相当于拿自家的,此事是家务事,所以别的管事们也只当没看到,也就我老严多事,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来沈少爷拿的东西越来越多,账目亏空越来越大,我们不好交代,二来也影响信誉影响生意,上次一个多年老主顾定制了一对钗环,要给孙女做寿礼,交货的时候硬是被沈少爷看中抢走了,那老主顾一气之下再也没来了,得不偿失啊,京城珠宝店又不止我们这一家!”   两人正在说话间,有人大喊“严掌柜”,严掌柜赶忙过去了。   沈童已经让仆人搬了一个翠绿通透晶莹润泽的玉观音到柜台来。   严掌柜一见,脸色一变,面带忧色地看了二小姐一眼!   寒菲樱对严掌柜暗暗弯唇,示意他稍安勿躁!   沈童大摇大摆地过来,命仆人往柜台上一放,趾高气扬,“给我包起来!”   ☆、第十二章 玉观音之争   看二小姐胸有成竹的微笑,严掌柜有些明白,立即命伙计把玉观音小心翼翼地装进了一个红木雕花的大盒子里面,笑容可掬,恭维道:“沈少爷好眼光,这尊玉观音是上个月到的新货,雕刻的玉石来自关外,玉质清润通透,雕刻巧夺天工,不瞒您说,好几位客人都盯着呢!”   沈童一愣,他姐姐已经交代过了,店里的东西,只要他看中的,随便拿,这个不长眼的严掌柜,居然这么没眼力见儿,不过挑到了喜欢的东西,他也懒得计较,当即命令仆人,“带走!”   “哎,沈少爷,您还没有结账呢!”严掌柜依然是笑容满面,“一共是五千八百两,您是用银票,还是现银?”   什么?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沈童以为自己听错了,见严掌柜已经命伙计开了单子,准备收钱,他嗓门大了起来,态度嚣张,“你说什么?我在我自己姐姐店里拿东西,还用结账?你不想干了吧?马上我就让姐姐开了你这个老东西,滚回你老家去!”   “众人皆知,玉满堂是寒家产业,什么时候姓了沈了?”正在咋咋呼呼的沈童背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让他下意识的转身!   一位明艳玲珑的少女站在他身后,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虽然在笑,可沈童分明从她的笑中看出了一丝冷意!   “二小姐,您来了!”严掌柜装作刚刚发现二小姐的样子!   二小姐?沈童知道是谁了,原来这就是马上要嫁给那个残废世子的寒菲樱啊,这么漂亮,真是可惜了,他马上换了一张脸,“原来是二小姐啊,都是自己人!”   寒菲樱的目光落到柜台上的大锦盒子,好奇道:“严掌柜,这是什么?”   严掌柜十分配合,“这是上个月刚刚请名家雕刻好的玉观音,玉石来自关外!”   这块玉石寒菲樱当然认识,还是她命人送回京城的,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上好玉石,“我听我爹说,这尊玉观音价值不菲,沈家财大气粗,承蒙照顾我们寒家的生意,看来还是自家亲戚靠得住,多谢沈少爷对玉满楼的照顾!”   沈童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十分尴尬,他姐姐是玉满楼的大少奶奶,他在这里向来畅通无阻,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对了,严叔,这尊玉观音到底价值多少?”   “回二小姐的话,五千八百两!”严掌柜答得十分严谨!   寒菲樱点点头,赞叹道:“久听闻沈少爷出手大方,一掷千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像沈少爷这样的客人多来几个,我们玉满楼的生意就好做多了,你说是吧,严叔?”   严掌柜连连点头,“是是是,二小姐说的是!”二小姐向来牙尖嘴利,自然不会让沈童轻易把玉观音拿走,不过也是,有谁愿意看到外人接二连三地白白从自家拿东西,胃口还越来越大?   寒家家大业大,可那也是辛辛苦苦挣回来的,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个沈少爷,把玉满楼当成自家府库,一看中就是价值好几千两的玉观音,谁能视若无睹?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水冲来的!   沈童这么一咋呼,很多客人过来围观,还有下人和伙计都在,沈童有些拉不下脸,下不了台,他在玉满楼向来是白吃白拿,哪里会带银子?更没想到会冒出个什么二小姐?   寒菲樱一直在笑,但是那笑容迫得沈童的气势低了下来,可那玉观音他实在喜欢,不可能放过,玉满楼的生意这么好,明天来说不定就没了,他眼珠一转,想了个缓兵之计,“真是不巧,本少爷今天没带银两,先赊着吧!”   只要把玉观音带走,他就不信,有他姐姐这个大少奶奶在,还有人敢到他沈家去要账?   谁知,这种把戏根本骗不了寒菲樱和严掌柜,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寒菲樱笑意不减,“严叔,我们店有赊账的先例吗?”   严掌柜点点头,“有,但凡一千两以上的大额赊账,需要中人担保,才能作数!”   担保?沈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这分明是故意刁难他,难道就因为多了一个马上就要离开寒家的寒菲樱,就要断了他的财路?他如何甘心?   “沈少爷也听到了,沈家也是做生意的,当然明白,私下怎么都好说,可开店就有开店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知道沈少爷要请何人做担保?”   寒菲樱的话软中带硬,让沈童明白今天的玉观音没有那么好拿走,东西都包好了,丢人丢大了,脸成了猪肝色,冷哼一声,甩手离开!   看着沈童气冲冲地离开,严掌柜道:“看样子他一定会去找大少奶奶告状!”   寒菲樱秀眉微颦,“正好,不治一治他,照这样下去,玉满楼真得姓沈了!”   ☆、第十三章 嫁出去的女儿   一回到府中,就看到了大嫂沈芙的一张冷脸,寒菲樱冷笑一声,状告得可真快,白吃白拿还有理了?还真把寒家当成自家聚宝盆了?   沈芙嫁入寒家三年,但寒菲樱除了偶尔回京之外,其他的时间都在关外,和这位大嫂也没怎么接触过,姑嫂关系平淡如水!   大嫂姿色中上,化着浓妆,头上插满了亮晶晶的宝钗,浑身上下珠光宝气,寒菲樱故作不知,反倒迎了上去,轻笑道:“大嫂,谁惹你生气了?”   沈芙一愣,摸不透寒菲樱是怎么想的,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不过她也只是嗤笑一声,“我哪有生气?只是有点累,刚才娘让我去给你准备嫁妆了!”   虽然公公婆婆吩咐过,此事暂时不要告诉二小姐,但因为弟弟适才来哭诉说在玉满楼受辱一事,她极为心疼弟弟,憋了一肚子火,所以故意将此事告诉寒菲樱,而且她心底也对公公婆婆的掩耳盗铃嗤之以鼻,这件事,现在已经传得满城风雨,寒菲樱只要不是个聋子,就应该知道!   沈芙说这话的意思很明显,除了故意刺激寒菲樱之外,还有一重警告,马上就是要嫁出去的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不要多管闲事,还插手娘家事务,手伸得够长的!   寒菲樱回京没多久,就清楚了这位大嫂的秉性,沈家妻妾不少,却只有正室沈夫人育有一双子女,在京城,算是子嗣稀薄的人家,所以这对姐弟自幼便被溺爱至极,养得性情骄纵。   大嫂嫁入寒家之后,没过多久,就恢复了在娘家的泼辣霸道,爹和大哥忙于生意,无暇他顾,娘性格良善,又极要面子,崇尚家和万事兴,怕家族不和传了出去惹人笑话,为了内部和睦,除了偶尔会说大嫂几句之外,也无可奈何。   久而久之,沈芙便树立了在寒家的地位,以为寒家人人可欺,所以才有底气让沈童在玉满楼看中什么拿什么!   此时,寒菲樱当然听得懂大嫂的意思,却面不改色,依然笑靥如花,“那辛苦大嫂了!”   沈芙一滞,见寒菲樱根本不买账,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也根本没把她的警告听进去,有种用力一拳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便换了一副笑容,语重心长,“菲樱,你马上就要出嫁了,这嫁做人妇比不得在自己府中,尤其是淮南王府可不是一般人家!”   “是啊,以后想关心娘家也关心不上,像大嫂这样嫁出去已久,还这么关心娘家的好女儿,真是少见啊!”寒菲樱不疾不徐地反驳道。   沈芙不是傻子,脸色有些尴尬,沈童在玉满楼随意拿东西,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事,她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当然得为弟弟的声誉考虑,明褒实贬道:“说到哪里去了?以后你就是世子妃了,我们有什么事还得仰仗你呢!”   一旁的翡翠早就看不惯大少奶奶不停地提起这桩烦心事,一口一个“淮南王府”,分明是想给小姐添堵,无非就是因为小姐阻隔了她那个贪得无厌的弟弟的财路,才挟私报复,冷冷嘲讽道:“大少奶奶,您平日忙上忙下,已经很辛苦了,我们小姐的事就不麻烦您了!”   沈芙一愣,脱口而出,“你这个死丫头…”   话才说到一半,就立即接触到一道锐利的目光,饱含冷意,不知道为什么,后面的话不由自主地缩了回去,再看寒菲樱的时候,却只有面色如常,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第十四章 嫁 妆   寒菲樱冷冷道:“我的丫鬟不懂规矩,自然有我管教,大嫂不但要侍奉爹娘和大哥,还要操心玉满楼的生意,我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在寒家,平时有谁敢这样当面顶沈芙?她嫁入寒家之后,她娘就告诉过她,寒家有两个儿子,将来注定是要分家产的。   趁着二儿子还没成亲,她这边一定要占大头,娘用多年的经验告诉她,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越是强势,越是能闹,到时候就分得越多!   现在见寒菲樱对她说话并不客气,沈芙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主子说话,哪有奴才插嘴的道理?依我看,这样目无尊长的奴才就应该拖出去乱棍打死,要不然,以后带到淮南王府去,必然会连累寒家的声誉,也连累你不好在王府做人,我这可是纯粹为你好!”   寒菲樱淡淡一笑,话锋一转,“多谢大嫂如此费心,对了,刚才你说在给我准备嫁妆,不知道是什么嫁妆?”   沈芙哪里有帮寒菲樱准备嫁妆?不过是故意警告寒菲樱一个即将出嫁的女儿不要再多事而已,现在见她问起,便敷衍道:“我娘家听说妹妹要出嫁了,特地把我爹刚从江南进回来的丝绸送过来几大箱,祝妹妹和世子爷百年好合!”   话音刚落,沈芙眼睛一亮,对了,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忽然觉得心情大好,真是的,有什么必要和小姑斗气?一想到她即将面临的遭遇,就忍不住开心,后面还有她哭的日子!   看着大嫂脸上得意的笑,寒菲樱知道她在幸灾乐祸,她和大嫂本身就没多少姑嫂情谊,现在出了沈童一事,看着她倒霉,大嫂自然就成了整个寒家最开心的人!   寒菲樱唇角暗暗勾起,不动声色道:“寒家虽不是王公贵族,但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如今我要嫁入淮南王府,嫁妆不能寒酸,区区几箱珠宝丝绸自然上不了台面!”   沈芙眼眸眯起,疑惑地看着寒菲樱,“你的意思是…?”这个小姑一直都这么张扬的存在于寒家,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会和爹说,要玉满楼做我的陪嫁,方显得我寒家实力雄厚!”   沈芙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玉满楼,那是一座金山,一棵摇钱树,她早就看中了,将来必定要让玉满楼成为自己囊中之物,绝不能让小叔子分走一半,更不可能让小姑凌空一脚抢走!   在沈芙看来,玉满楼是她的既得利益,怎么可能被寒菲樱抢走?说起话来也有些口不择言,“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寒菲樱倒是很有耐心,反问道。   “因为我不同意!”沈芙的声音大了起来!   “寒家到底是你做主,还是爹爹做主?”寒菲樱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我说不行就不行!”这句话,沈芙说得几乎咬牙切齿,抢她的东西,比割她的肉还痛!   “是吗?”身后忽然传来爹爹冷冷的声音!   沈芙一惊,寒菲樱微微弯唇,她早就看见爹来了,所以才故意激将沈芙,爹虽然很少过问府内事务,但大嫂已经骄横到这个地步,以寒家家主自居,爹断然不会熟视无睹!   ☆、第十五章 树立家风   沈芙想不到公公居然来了,刚才那一番话岂不是被公公悉数听去了?实在不妙,看寒菲樱一脸的若无其事,沈芙明白被她摆了一道!   寒老爷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沈芙说这番话,脸色顿时铁青,商家的确没有王爵之家那么有规矩,尊卑有序,长幼有别,但还不至于让儿媳爬到公公婆婆头上来!   沈家姐弟的所作所为他并非不知情,但一则不知沈童的胃口已经如此之大,二则到底是一家人,没必要为了些许小事伤了和气,但现在看来,事态已经如此严重,他自然不能不管!   寒老爷做生意多年,阅人无数,当然明白你退一尺,人家进一丈的道理,看着大儿媳骄矜的脸,冷哼了一声,脸色不善,“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沈芙心里打颤,她不惧怕婆婆,但对公公,还是有所畏惧忌惮,忙陪着笑脸,“爹,我和菲樱开玩笑的,您别往心里去!”   翡翠才不买账,当即冷笑一声,“开玩笑?大少奶奶,您是在愚弄我们的脑子吗?”   沈芙正想狠狠瞪翡翠一眼,却发现公公正瞪着自己,忙收回了视线,心里飞快地盘算,要是让公公不高兴,将来在家产的分配上,自己可是要吃大亏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千万不能把公公得罪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沈芙下定决心,这个时候与其抵赖,还不如坦率承认,放低姿态,“爹,您知道的,我这个人性子急躁,心直口快,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里当然不是这样想的,以后我一定改,您就不要和我这个不懂事的晚辈计较了,以免伤了身体!”   寒菲樱只是冷笑,江上易改本性难移,她从来不相信一个人会因为几句话和暂时的吃亏做出改变,不过是迂回之计而已!   不过听到沈芙这样说,寒老爷的脸色还是缓和了些,到底是自家儿媳,不要闹得太过难看,但有些话还是要说的,以免她越发肆无忌惮,轻咳了一声,“我是你公公,教导你几句是应该的,你嫁入寒家已经三年,身为寒氏长媳,要有长媳的模样,为弟弟妹妹们做好表率,有些事情,我虽然不过问,但不代表不知道,为顾全大局,却从未说过什么,你记住,以后不管是做事,还是做人,最重要的是要把握好一个度,不能过度,也不能逾距!”   公公的声音并不重,却像巴掌一样掌掌打在沈芙的脸上,火辣辣地疼,她又不敢发作,只得讪笑着道:“爹教训的是!”   “好了,你下去吧,我还有事要和菲樱商量!”   沈芙心猛地一沉,“是!”想起刚才寒菲樱提到的事情,又不放心,迟疑道:“玉满楼…”   “菲樱言之有理,我寒家虽然没有爵位,但寒家女儿绝不能让人看轻了去,我决定了,玉满楼就是菲樱的陪嫁!”   公公一席话一出,立即鸦雀无声,沈芙脸色煞白,不敢置信,半晌才道:“爹?”   连寒菲樱都有些意外,玉满楼是京城的金字招牌,活生生的摇钱树啊,自己一个即将要嫁出去的女儿,爹爹真舍得?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谁也不许多嘴!”寒老爷挥一挥手,为了寒家的利益,牺牲了菲樱的终身幸福,他觉得十分愧疚,菲樱一句戏言,他却愿意把它变成真!   ☆、第十六章 游 湖   “心情大好啊!”翡翠伸长双臂,贪婪地呼吸湖面上飘过来的新鲜空气,“阿陌,你是没看见当时大少奶奶的那个猪肝脸!”   简陌淡淡一笑,“老爷真准备把玉满楼送给小姐?”   “当然了!”翡翠夸张的声音传出去老远,“大少奶奶一直对玉满楼虎视眈眈,视为囊中之物,如今机关算尽,却功亏一篑,真是大快人心啊!”   寒菲樱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荡漾着碧波涟漪,荷花开得正好,香气袭人,府里在筹办婚事,却没她们什么事,所以几个跑出来游湖赏景。   自从知道爹要把玉满楼送给她之后,大嫂气得好几天没出门,卧榻不起,说是心口疼,到底是哪里疼?谁都心如明镜!   日子一天天过去,婚期越来越近,寒菲樱闭目轻嗅湖水的芬芳,忽道:“你说那世子爷到底长什么样?”   简陌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湖风掀起他的青衫,风度翩翩,很多人看到简陌的时候,都以为他应该是个读书人,而不是寒菲樱的助手,虽得寒家看重,却终究只是个下人,但无人敢忽视他的存在,就算经商,也是个儒商!   见阿陌不说话,寒菲樱自顾自道:“其实不用见他,我也知道他长什么鬼样子!”   简陌终于笑了一下,似有些兴趣,“二小姐认为他应该长什么样?”   寒菲樱胸有成竹道:“这还用说吗?堂堂淮南王府世子,身份高贵,养尊处优,平日必定是山珍海味,锦衣玉食,殊不知,这种东西虽好,可老吃这些东西,身体哪受得了?粗茶淡饭才是好的,何况他又双腿残疾,终日不能动,这般油腻的东西怎么消受得起?”   “那他现在应该是什么样子?”翡翠一双大眼睛转都不转地看着小姐,好奇地问!   寒菲樱捏紧了手中的荷花,忍俊不禁,“他半死不活已经三年了,所以现在一定是大腹便便,脑袋和脖子都长到了一块,想要上吊自尽都找不到脖子,年纪轻轻的,就变得这样惨不忍睹,想想其实也挺可怜的!”   不知道为什么,简陌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寒菲樱却没注意,依然兴致勃勃,“不过呢,事情皆有好的一面,照他这个体态臃肿脑满肠肥松松垮垮的模样,应该也活不了多久吧?”   “小姐!”翡翠忍不住扑哧一笑!   见他们都听得十分认真,寒菲樱越发兴趣盎然,“你们想想,吃得那么好,想不肥胖是很难的,陈大夫说过了,想要防止肥胖,最好的办法是多运动,但那什么世子爷,运动得了吗?”   见简陌一副强烈忍住笑的模样,寒菲樱又正色道:“我这可不是胡说八道,我问过陈大夫了,他好端端地突然变成废人,一定会郁闷暴怒,最容易形成肝气郁结,导致血滞,烦躁不安,心悸失眠,健忘,耳鸣,眩晕,总之这萧天熠现在一定是浮肿虚胖,脾气暴躁,身体内虚,属于暴食肥胖型!”   翡翠吃惊得张大嘴巴,“你还懂这些?”   寒菲樱拍了拍她的脑袋,自信满满道:“当然了,我可是专门请教过陈大夫!”复又叹了一口气,“长成这副模样,的确不适合见人,实在有损淮南王府的体面!”   说到此,忽然又长出了一口气,“也好,这胖猪早死,我早安心!”   简陌忽然用力咳嗽了一声,寒菲樱觉得有点不对劲,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站了一大帮脸色铁青的人,居然有东方明玉,不会吧?难道还有淮南王府的人?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寒菲樱只觉眼睛发黑,飞快地回过头,道:“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对了,我们养的那头猪,是时候出栏了吧?”   翡翠还沉浸在小姐的长篇大论中没反应过来,心直口快,“小姐,我们家哪有养猪啊?”   寒菲樱有苦说不住,一脚踩在翡翠的脚上,假装没有看到身后那些人,“阿陌,我们赶快去看看我们养的那头猪吧!”   谁知,心底一慌,脚下一滑,只听“扑通”一声,整个人就跌进了湖里,惊起一阵阵鱼儿跳了起来!   翡翠惊叫,“小姐!”   寒菲樱跌进湖里,扑腾扑腾几下,就没见了踪影,简陌脸色一变,正准备下去救人,忽然从背后传来一个冷沉的声音,听在人心里一凛,“谁都不许救!”   ☆、第十七章 初见世子爷   简陌看向声音来源处,挡在前面的全副武装的人层层让开,顿时视线大开。   一张绝色出尘的脸出现在眼前,脸上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薄怒,两道冷飕飕的视线,让人心头一窒,穿着一件绣着金图腾的宽大白色袍服,更为特别的是,他坐在轮椅上!   身旁的人似乎都很怕他,他只发出了一句指令,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出!   两人立即明白这是谁了,还没说话,就猛然听到尊贵的世子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程度之痛苦,似乎连心肺都要咳出来,身边的侍从立即神色紧张地帮他拍后背,以免他呛死!   翡翠心中暗想,长相不错,可惜既是个残废,又是个绣花枕头,身体羸弱,除了没有大腹便便之外,其他的,小姐也没说错啊!   可看这眼神阴冷,脾气一定非常暴躁,二小姐说久病的人心理都会变得扭曲,真是英明神武。   简陌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病弱男人,目光捕捉痕迹地扫过他的双腿,淡淡道:“翡翠,见过世子爷!”   翡翠一弯腰,“寒府翡翠见过世子爷!”   “寒府简陌见过世子爷!”   东方明玉始终似笑非笑,看向已经平静无波的湖面,眼眸不见一丝情绪!   翡翠暗中替二小姐捏了一把汗,偷偷拉简陌的衣服,“阿陌!”   简陌身形还没动,一阵刀剑铿锵声立起,几把明晃晃的刀就架到了两人脖子上,翡翠惊恐道:“你们想干什么?”   诸葛廷摇着羽扇出来从后面走出来,不紧不慢道:“当众辱骂世子爷,按律当斩!”   “你说辱骂世子爷?有什么证据?”翡翠在寒菲樱身边时间不短,也学到了寒菲樱的皮毛!   诸葛廷淡淡一笑,看来这小门户的丫头还不知道王府律例,“我们都亲耳听到了,这么多人证?你们还想抵赖不成?”   翡翠一滞,不知道该如何狡辩,简陌却面不改色,“既然阁下已经听到了,就应该很清楚说话的是我们家二小姐,并不是我二人,淮南王府向来公正严明,应该不会祸及旁人!”   诸葛廷收敛了调侃之色,上下打量简陌,性命被拿捏在别人手中,不仅面色如常,思维还如此冷静,这小子是个人物,随即冷笑道:“奴才规劝无方,导致主子犯下大错,罪在不赦,还以为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   寒菲樱在水下等了许久,也不见阿陌跳下来救她,估计是被淮南王府的人拿住了,现在只能靠自己了,便偷偷游到了另外一边!   偷偷摸摸爬上了岸,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忽然发现眼前有一双锦靴,花纹凌厉,看起来就后背一凉,这是谁啊?一惊一乍的,想吓死人啊!   忽然觉得不妙,偷偷抬眸,果然看到了一双冰冷的眼睛,像黑黝黝的夜空,深邃不见底,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寒菲樱也是见过世面的,当即定了心神,对他甜美一笑,“这位公子,幸会幸会!”   一边装糊涂,一边偷偷打量这个神出鬼没的世子爷,不仅没有肥头大耳,而且长相的确堪称俊美,可惜,一脸的长期卧榻样,病病歪歪,随时都可能驾鹤西去,眼神却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充满戾气!   见他一言不发,身后的那些人个个跟面瘫一样,一副谁欠了他们一大笔钱没还的讨债脸,寒菲樱正想装作不认识,诸葛廷就开口了,“寒二小姐,幸会,在下诸葛廷,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淮南王府世子爷!”   ☆、第十八章 未来世子妃   寒菲樱恍然大悟,“原来是世子爷啊,久仰大名,幸会幸会!”忽然觉得不对,“民女见过世子爷!”   话音未落,那世子爷又是一阵咳嗽声,真是个病秧子,寒菲樱见状想溜之大吉,“如果世子爷没有什么其他事的话,民女告退!”   刚想脚底抹油,脚下就多了一条长腿,绊了她一跤,寒菲樱一不小心,差点摔了个大跟头,心中骂了千万遍,东方明玉这看似无害的俊雅男人实际上阴险着呢,“你……?”   东方明玉眼波微微一动,“二小姐就不想知道你的两个仆人现在如何了?”   寒菲樱心底微沉,朝他露出一个浅浅微笑,“他们怎么了?”   “对世子爷不敬,当然是被处死了!”东方明玉漫不经心道,在他眼中,两个仆人的性命根本算不得大事!   “什么?”寒菲樱惊愕道,狐疑地看向那个病怏怏的世子爷,“真的?”   萧天熠终于缓过气来,淡淡吐出两个字,“当然!”   寒菲樱心底在盘算他们说的话是真是假,以阿陌的身手,不至于这么快就被人拿下,但淮南王府也不是好惹的,给一番教训肯定是少不了的!   看来这帮人没一个好人,怪不得萧天熠要遭此报应,实在是太坏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本领,寒菲樱最不缺乏,一时的示弱没什么,何况,人家有权有势,她本来就是弱的一方,没什么丢脸的,“既然如此,告辞了!”   谁知道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因为长期坐轮椅,看别人个个健步如飞,以致心理扭曲了,“你当众辱骂本世子,就想一走了之吗?”   寒菲樱只得停下脚步,生意场上历练出来的本事并不是凭空得来的,当即反驳道:“世子爷虽然身份尊贵,可说话也要有证据,不能凭空诬赖好人,京城谁人不知,我们寒家一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善百姓?”   诸葛廷忍俊不禁,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难怪那奴婢说话和寒菲樱如出一辙,说过的话就不认账,抵赖是强项,忽不经意道:“不知二小姐来这里干什么?”   寒菲樱一脸迷茫,“来这里当然是游湖啊,莫非世子爷也有此雅兴?”   萧天熠今日来此处,是因为月影楼公子墨凤会出现,却想不到会遇到他未来的世子妃,其言谈举止,庸俗之至,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这是皇后娘娘送给他的礼物!   忽然,夜离宸一身甲胄,步履匆匆而来,眼神中有兴奋的光芒,“世子爷!”   几人神色微凝,既然墨凤行踪出现,惩治寒菲樱自然就不是要紧事了,这个时候没人顾得上她,寒菲樱得以顺利脱身!   不过临行前,东方明玉说了一句话,“二小姐言行如此莽撞,以后在淮南王府若不知收敛的话,可没人救得了你,还望二小姐好自为之!”   寒菲樱嘴角不动声色地抽搐了下,这是赤果果的警告,东方明玉是尚书公子,却可以这样反过来警告未来的世子妃,一定是得到了萧天熠的暗示,也可见东方明玉在萧天熠麾下的重要位置!   ☆、第十九章 墨凤现身   湖边酒肆。   墨凤是朝廷头号通缉要犯,此刻,这个闻名天下的人物正在靠窗的位置淡定地饮酒!   一块金色飞凤面具遮住了左边的小半张脸,泛着璀璨的光芒,显得有几分诡异和神秘!   没见过墨凤的人都以为会是那种五大三粗的莽撞江湖汉子,可是,从露出的另外大半张脸上可以看得出,墨凤不但不粗犷,而且很可能长相秀雅,眼角纹着栩栩如生的凤纹,一个男人,鲜有纹痕,使得这位大名鼎鼎的公子凤,显得潇洒不羁,却又冷漠得拒人千里!   墨凤在此出现,自然很快就吸引了大批当地衙役精兵,一会的功夫,就将酒肆围得水泄不通,客人纷纷躲避不及!   可墨凤却浑然不觉,对已然到来的危险视而不见,依然在喝酒,那姿态,潇洒得令人叹为观止!   为首的官兵高声呵斥道:“大胆狂徒,还不把九龙杯交出来!”   墨凤饮酒的动作都没有变,连看都没有看他们,只是唇角微微弯起,“就凭你们几个人,会不会太儿戏了?”   轻蔑的口吻,毫不掩饰对这批全副武装的官兵的蔑视和嘲讽。   官兵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墨凤盗取了圣上的爱物-九龙杯,荣幸地成为天字第一号通缉要犯,现在的身价是二十万两白银,不管是穷疯了的,还是富得流油的,无数人想把这二十万两白银收入囊中!   但月影楼公子墨凤,有胆量堂而皇之地去皇宫盗宝,自然也并非泛泛之辈,传闻此人不但武功深不可测,而且心狠手辣,通缉了这么久,连鬼影子都没有看到过。   墨凤看着那群跃跃欲试却又不敢真的上前做冤大头的官兵,嘴角嘲讽之意更浓,清冷的嗓音有一丝妖娆,“白花花二十万两白银,真不能怪你们贪心,不过你们最好想清楚,不要有命赚,没命花!”   官兵不甘示弱,平日威风八面的堂堂官爷竟然被一江湖草莽嘲笑得颜面全无,当即恼羞成怒,“你这目无纲纪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就算不为二十万两白银,我们也是为民除害,快把九龙杯交出来!”   墨凤听到这冠冕堂皇的慷慨陈词,微微一笑,“你说的是这个吗?”   话音一落,众人眼前出现了一个精致的九龙杯,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九条龙。   据说九龙杯是用千年古玉为材质,集合数十位名家工匠三年的心血雕刻而成。   除了精美无双价值连城之外,还有一个神奇之处,在九龙杯中装入山泉水,不消半个时辰,就会变成芳香四溢醇美甘甜的佳酿,晶莹剔透,闻之欲醉。   更有太医进言,常饮九龙杯的酒,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效。   如此至宝,在汇集天下奇珍异宝的宫城,依然耀眼夺目,自然是皇上爱物,每日必饮九龙杯的玉液一杯方能入睡!   谁知,偏偏就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戒备森严如铜墙铁壁般的禁宫盗走了皇上的心爱之物,不仅如此,还大喇喇地留下手迹,月影楼墨凤暂借一用!   皇上不见了爱物,比不见了爱妃还要震怒,龙颜大怒,动用了无数大内高手,朝廷内卫,并发下海捕文书。   朝廷上上下下惊恐不安,悬赏捉拿墨凤,价格水涨船高,白花花的银子亮瞎所有人的眼。   皇上的爱物-可以带来官运与财运的九龙杯近在咫尺,本来唾手可得,可那个周身散发着不动声色的杀气的黑衣男人,实在太过可怕,虽然谁都心动,可墨凤的名声并不是大风刮来的,搞不好就成了一块垫脚石!   墨凤目光扫过那些惊恐的,不安的,贪婪的目光,轻蔑一笑,“九龙杯就在眼前,你们迟迟不动手,我就不等你们了!”   话音未落,众官兵只觉一阵黑风而过,刮得睁不开眼睛,等重新看清楚眼前的时候,空空一片,哪里还有墨凤的影子?   “人呢?”“人呢?”“赶快给我找!”   ……   对面房间里的几个尊贵男人,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诸葛廷的目光从惊慌失措的官兵身上收回,自言自语道:“墨凤,来去无踪,不过也太狂妄了!”   东方明玉嘴角有抹玩味的笑,“二十万两白银没那么容易拿!”   萧天熠淡淡一笑,“不自量力!”   “这么说,墨凤已经手下留情了?”诸葛廷难得见到世子爷居然发话,看来世子爷这个江湖草莽很感兴趣!   ☆、第二十章 交换条件   湖边树林,丛林茂密,寒风阵阵,夜离宸推着轮椅,眼神充满警觉,墨凤可不是善类,寻找到他的行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突然一阵阴风而过,顿时掀得众人袍裾翻飞,视线迷蒙,“小心!”几名侍卫均拔出了长剑,严阵以待!   突然,头顶上方传来一个轻轻的笑声,东方明玉一听到这个笑声,就脸色微变!   顺着光影看上去,一个黑色的身影正以潇洒不羁的姿势坐在参天大树上,东方明玉微微一笑,“久仰!”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和墨凤有过一面之缘!   墨凤依然坐在树上,拿着九龙杯在喝女儿红,“几位刚才看得还有意思吗?”   东方明玉这才知道,墨凤早已经知道对面房间有人,也知道他们会追上来,否则以他的身手恐怕早就不见了!   诸葛廷哈哈一笑,“相信公子也知道,我们一直在寻找阁下!”   墨凤并不意外,复杂的眸光落在坐在轮椅上的萧天熠身上,嘴角有一丝不明的笑意,俊美的脸上如白玉,如凝脂,潋滟生光,眼角的纹痕愈加醒目,和他全身黑衣形成鲜明的对比,穿黑衣的男人都冷酷,墨凤也不例外,“你就是淮南王府世子?”   “正是!”萧天熠淡然吐出两个字,深凉的目光落到这个传奇人物身上,如碧波沉海!   墨凤了然于心,清冷的嗓音始终带着一丝嘲讽,“我与淮南王府素无瓜葛,从无往来,几位如此费尽心机要找我,无非要找石中天那个疯子吧?”   东方明玉脸色微沉,医神石中天,是江湖上的一个神话,传说此人医术精妙,无人能及,但性情十分古怪,很多人想收入麾下,却不能成,但只要是血肉之躯,总少不了对医神的尊敬,想不到从墨凤嘴里出来的,竟是一句疯子的嘲讽!   诸葛廷知道墨凤也非泛泛之辈,并不隐瞒,“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不错,我们的确在寻找医神石中天!”   墨凤迎风而立,墨色衣袂飘起,整个人没有一丝被朝廷通缉的惊恐担忧,反而闲庭信步一般悠闲,“你们淮南王府找了他三年,他却始终没有露过面,这是否说明,他对此事已经表明态度了呢?既然他决计不会露面,你们又何必如此执着?”   诸葛廷微微一笑,“那是自然,不过我们既然能找到公子,自然清楚公子和医神的交情!”   这话带一点威胁的味道,不过墨凤可不是受人威胁的人物,要不然也不会是月影楼楼主了,唇角弯出一丝弧度,“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诸葛廷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他很清楚,世子爷虽然有足够的能力撤销这个要犯的身份。   但所谓的朝廷头号通缉要犯,人家根本没放在眼里,换言之,也就是根本就不能称其为筹码,那要拿什么和墨凤作为交换的条件呢?   谁知道,诸葛廷正在纠结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鸟鸣声,墨凤眉目一挑,主动开口,“今日本公子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三日之后,春水亭,等我回话!”   东方明玉一直想试试墨凤的身手,到底厉害到了什么程度,他俊雅的身躯快速移动,一柄雪亮的长剑已然在手,电光火石之间,刺向墨凤黑色的身影。   这么快的一剑,四面八方都被封得死死的,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谁知,意外的是,却一剑刺空,只见一团黑风而过,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阵轻轻笑声,“玉七哥的烈火无影剑,果然名不虚传,后会有期!”   东方明玉被称为玉七哥,本来是极大的尊称,想不到今天却会被墨凤以调侃的口吻说出来!   黑色身影已经远去,只剩下树叶哗哗作响,萧天熠俊美无双的脸上有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大名鼎鼎的月影楼公子墨凤,居然是个女人!   ☆、第二十一章 最危险的地方   “那个病秧世子,身体残疾,心理BT,说一句话喘三喘,就这样还要祸害小姐,我看他随时都可能会挂,不过挂了也会让你给他守一辈子寡,你千万不能嫁过去!”回到府中,想起在湖边无缘无故让人把刀架到脖子上威胁,翡翠就一脸的气愤!   寒菲樱却无动于衷,反笑道:“要是真BT,应该把你们两个杀了再说,还会那么好心地放你们回来?”   翡翠冷笑一声,没好气道:“那是因为要小姐嫁过去就是给那残废冲喜的,大婚前夕,杀人见血总归不吉利,这些王公贵族最讲究这个了,你以为是他们突发善心啊?我看他们没一个好人!”   寒菲樱神色如常,安然自若地把弄手中的九龙杯,妖娆的眼眸幽暗却璀璨,看不出心中所想!   见到小姐手中的九龙杯,翡翠忽然眼睛一亮,计上心头,“既然他们有求于我们,那你就趁机提出解除婚约,让那什么淮南王府见鬼去吧!”   翡翠说得唾沫横飞,寒菲樱却只是淡笑,一言不发!   小姐不为所动,翡翠又继续游说,“对淮南王府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小姐你,而是病秧子的病,到时候你可以掐住他们的命门,如果不解除婚约,就不帮他们找石中天,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寒菲樱始终盯着九龙杯上的精致龙纹,微微摇头,“你想的太天真了!”   “怎么天真了?”   “门当户对是豪门联姻不成文的规定,你看大哥大姐娶的嫁的都同样是商家,皇室贵族最鄙夷的就是我们这种市井商家,你以为淮南王府会看得上我们这种门第?萧天熠会真心愿意娶寒家女儿?”   翡翠思索片刻,“你是说淮南王府也是被胁迫的?”   寒菲樱唇角弯起,“当然,其实最想悔婚的并不是我们寒家,而是淮南王府,现在连婚期都定了,已经满城风雨,他怎么可能出尔反尔?”   “如果他不答应,你就不帮他找石中天!”翡翠一咬牙!   寒菲樱葱白如玉的手指慢悠悠地扣在九龙杯上,“非也非也,就算你不帮他找石中天,此事关系淮南王府颜面,婚约也不可能取消!”   “啊?”翡翠看小姐一脸的淡然,狐疑道:“你不会是看那残废长得帅,动心了吧?长得帅能当饭吃啊?”   寒菲樱白了翡翠一眼,“你家小姐是那种容易动心的人吗?我只不过是说了一个事实!”她闹出不少事情,制造寒家二小姐不淑不贤,性情泼辣,蛮横无礼的形象,可淮南王府依旧稳如泰山,不见任何动静,处在流言蜚语的中心,却始终无动于衷!   还有腹黑的东方明玉,竟然说出“以后进了淮南王府”的话语,由此可见,她嫁入淮南王府已经成了定局,要不然,以东方明玉对她的鄙夷,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自贬身价的话?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寒菲樱还从来没有害怕的时候!   翡翠见小姐目不转睛地盯着九龙杯,提醒道:“这个东西可是抄家灭门的祸害,小姐你以后就别拿出来当玩物了!”   寒菲樱娇艳的双眸微微一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有谁能想到这个天下至宝我一直藏在自己身上?”   ☆、第二十二章 坐地起价   “小姐,我不明白,既然现在他们有求于我们,为什么不让他们想办法把这个通缉要犯的牌子摘除呢?你难道喜欢这样终日东躲西臧的?”翡翠实在闹不明白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   寒菲樱微微一笑,“你说得对,淮南王深得当今皇上信任,世子萧天熠曾经是龙腾王朝的战神,这对父子若是肯出面,撤销这个身份自然不是难事!”   “那就提出这个要求!”翡翠兴致勃勃,“省得每天提心吊胆的!”   寒菲樱忽然站起身,看着满园夏色,平静的脸上毫无波澜,漫不经心道:“提心吊胆?被通缉久了,都有点习惯了,这样也好,我在江湖上一下子就扬名立万了!”   “小姐!”翡翠一愣,左右看了看,确信没人才道:“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老爷夫人大少爷二少爷他们的安危想想啊?”   寒菲樱却只有高深莫测的微笑,并未答话,翡翠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是寒家二小姐,普通的商家女儿,精于计算,内宅女儿,一个是月影楼楼主,江湖上声名远播的黑道头目,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这两个人怎么能是一个人?   她常常有一种错觉,二小姐在两种身份之间,自由转换,游刃有余,不是亲眼见到,打死也不会相信是同一个人!   深知事关重大,这个绝密,在寒家,只有她和阿陌两人知道,翡翠想了想,问出了藏在她心中已久的疑问,“你当初为什么要去偷九龙杯?”   “我和石中天都喜欢品尝世间美酒,听说最芳醇的酒浆就要用九龙杯盛酿,方是世间顶级的享受!”寒菲樱一脸的心神俱醉,给翡翠倒了一杯,“你尝尝?”   翡翠本来不想尝,却抵挡不住芳香沁鼻的诱.惑,一入口,满口芬芳,回味无穷,忍不住惊叹道:“哇,怪不得皇上爱如珍宝了!”   寒菲樱无声而笑,“世间最美的东西可不是只有皇上能享受,我一样能,在这件事情上,石中天欠我一个人情!”   “就算他不欠你人情,只要小姐吩咐的,石中天哪有不从的道理?”石中天对小姐的心思,连翡翠都一清二楚!   “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我和石中天只有交情,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我把你发配到柴房去!”寒菲樱恐吓道!   翡翠装作害怕,忙笑道:“现在酒也喝了,你也享用了这么久了,赶快把九龙杯还回去吧,要不然我总感觉不踏实,就像随时抱着个烫手的山芋,你知道如今官府和黑白两道有多少亡命之徒盯着它?”   “你以为现在还回去,皇上就会饶了我吗?”寒菲樱一点也不担心,声音十分冷静,“放心,我自有打算!”   翡翠急得团团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真的要嫁给那个残废?”   “你看他那个病歪歪的样子,什么也做不了,你还担心什么?”寒菲樱发出一声轻笑,“我如今的出场价是二十万两白银,不管是寒菲樱,还是墨凤,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既然现在有坐地起价的机会,就让淮南王府给月影楼二十万两白银,我就帮他们找石中天!”   ☆、第二十三章 谈判(一)   春水亭。   在阳光的照射下,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木,色彩绚丽的野花,草原上飞舞的蝴蝶,美丽得像一副色彩斑斓的画,诸葛廷感叹道:“想不到这墨凤虽为草莽,到也懂得附庸风雅,选了这个地方!”   东方明玉目光微凛,声音低沉而清雅,“春风十里,山水流云,若是一个不懂得享受的粗鲁草莽,根本不会去盗取九龙杯!”   萧天熠坐在轮椅上,俊美的脸上有病态的苍白,但目光冰冷而锐利,有种冰雪般的威慑感,外人眼中的他,一直都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只有在心腹面前,他才会如一座岿然不动的高山,却又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   夜离宸机警的眼神四处游移,墨凤神出鬼没,深不可测,不可不防,他们已经到了半个时辰了,墨凤还不见踪影,不免有些心急,“怎么这么久还没来?”   反倒是萧天熠,眉梢一扬,透着玩味的笑意,“别急,他会来的!”   东方明玉看世子爷那种不容置疑的神情,“世子爷何以见得?”   萧天熠唇角勾起,“因为他已经动心了!”   东方明玉了然于心,世子爷一向明察秋毫,如果墨凤对此交易没兴趣,根本不会定下三日之约,现在虽然迟到了,但一定会到,否则,这个闻名天下的黑道头目,完全没有必要再一次暴露在阳光下!   萧天熠饮着宫里的贡茶,茶香四溢,这样的美景,这样的清风,连夜离宸说要在四周埋伏以防不测,也被他拒绝了,如此高雅之地,若是金戈铁马,甲胄林立,杀戮之气弥漫,实在大煞风景!   他优雅的嘴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肯定江湖盛传的公子凤其实是个女人,但其实墨凤到底是男是女,他并不关心,只是觉得有趣!   果然,远处听到一阵阵窸窸窣窣的风声,萧天熠听到了,嘴角的弧度渐渐变大!   “保护世子!”夜离宸和几个侍卫赫然拔出长剑,严阵以待,面对一个被官府通缉已久的要犯,谁都不会掉以轻心!   “这么紧张干什么?”一个高挑的黑色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带着淡淡嘲讽!   夜离宸的脸上只有冷酷,“不要以为你可以进皇宫,就可以在我们世子爷面前放肆!”   墨凤依旧是那副装束,金色凤纹面具闪着璀璨的光芒,潇洒不羁地坐在萧天熠的对面,反客为主,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诸位似乎忘了,是你们一直在找我,这可不是招待客人的方式!”   诸葛廷淡定地摇着羽扇,“公子孤身一人赴约,果然胆识过人,在下佩服!”   墨凤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几人,或审视,或警觉,或淡定,在他们眼中,自己是见不得光的人,只有自己知道,自己过得多么潇洒,似乎还浸润在香茗的芳香中,表情沉醉,“叶尖细长,如绿衣舞女,水质澄碧,色泽绵长,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这个应该就是朝廷贡茶-雪山云雾翠吧?”   东方明玉眼底染上欣赏的笑意,居庙堂之高久了,都差点忘了,民间卧虎藏龙,这个墨凤的确不可小觑!   “要我替你们找石中天可以,但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有一个条件!”   ☆、第二十四章 谈判(二)   “什么条件?”萧天熠虽不意外,但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讶然,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目光独到,胆识过人,深不见底,难怪可以统领月影楼,将月影楼发扬壮大,让官府都无计可施!   东方明玉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墨凤,他的条件会是什么?到底会不会提出要世子爷恢复他自由的身份,毕竟人是血肉之躯,顶着朝廷第一通缉要犯的名头,终日躲躲藏藏,并不是那么好受的!   谁知,墨凤似乎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漫不经心道:“难得皇上如此看中我,钦定为朝廷第一通缉要犯,如此殊荣,我实在受**若惊,不敢不奉旨享受这种生活,所以我的要犯身份就不麻烦世子爷了,实不相瞒,九龙杯我已经出手了!”   东方明玉眼底有抹诧异一掠而过,“九龙杯有价无市,有人敢接手吗?你真卖的出去?”   墨凤轻轻从伸过来的树枝上摘下几朵花瓣,放到茶杯里,顿时飘出一种悠远香醇的美韵,“玉七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说有价无市,可江湖上要钱不要命的人多得去了,诸位久在朝堂,以致太过孤陋寡闻了吧!”   “你…?”要不是顾忌到世子爷的身体,夜离宸早就出手了,他看不过墨凤如此狂妄自大,如今竟敢变本加厉,公然藐视他们?   在他们这些出身高贵的世家公子面前,墨凤不过是个江湖草莽,但怎么老感觉,墨凤才是高高在上,一直在耍弄他们,夜离宸身为淮南王府第一高手,平时受人尊敬的程度自然不言而喻,但却被墨凤如此嘲讽轻蔑!   墨凤看着盛怒的夜离宸,脸上浮现一个寓意深刻的笑容,“这位就是淮南王府第一高手,夜侍卫?你确定你是我的对手吗?”   夜离宸虽然话不多,但身为萧天熠的贴身侍卫,自然也不会任人嘲讽而不知回击,“蒙世子不弃,忝为护卫,虽然不才,但如果你一再挑衅的话,在下愿意一试!”   墨凤手中的茶杯倒影出金色的凤纹面具,“夜侍卫的武功名满京城,夜氏连环十三剑更是令人闻风丧胆,我这人一向谨慎,还是不冒险了!”   夜离宸心底骤然一惊,这话看似谦卑实则警示,墨凤对他们几个如此清楚,他既然敢来,难道纯粹是凭借一腔勇猛吗?   东方明玉看着世子爷脸上深邃的表情,轻轻咳嗽了一声,看向墨凤,“请问你的条件是什么?”   他深知他们平日高高在上惯了,尤其是在一个通缉犯面前,自然而然会流露出世家公子和朝堂之家的优越和尊崇,可墨凤对此从来不屑一顾,他和他们一样,看中自己的尊严!   果然,墨凤微微一笑,“既然朝廷如此看中我,自然不能折损了朝廷的尊严,我的出场费是二十万两,你们给我二十万两,我就帮你们找石中天!”   二十万两?好大的胃口,果真是坐地起价,几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墨凤将几人的视线尽收眼底,“我是走江湖的,又不像你们拿朝廷俸禄,当然不能白忙一场!”说完,目光落到萧天熠的双腿上,“不要告诉我淮南王府拿不出二十万两,何况,以世子爷的尊贵,远不止这个价吧!”   东方明玉,诸葛廷,夜离宸几人皆默然不语,最后目光汇集到世子爷身上!   萧天熠的目光落到墨凤的金色面具和眼角深色凤纹上,淡淡一笑,“成交!”   “世子爷果然有魄力,墨凤佩服!”墨凤浅酌了一口雪山云雾翠,“听闻世子爷即将大婚,月影楼在此祝世子爷世子妃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又是明目张胆地讽刺,夜离宸就不相信墨凤会不知道寒家二小姐的品性,正待发作,却被诸葛廷拦住了,朝他轻轻摇头,才勉强按捺下来,玉公子说过,当务之急是世子爷的康健,除此之外,都是小事!   ☆、第二十五章 大 婚   淮南王府。   萧天熠倒是有魄力,没有任何犹疑,直接大手一挥,一笔巨款就给了墨凤。   可二十万两就这样轻易交到一个不明底细的人手中,夜离宸一直觉得不放心。   此人来去无踪,深不可测,他一直在世子爷身边随侍,自恃见多识广,阅人无数,却始终看不透这样一个人!   “世子爷,此人歼猾虚浮,目中无人,不可信任!”夜离宸提醒道。   萧天熠眼中却流露出对墨凤的欣赏,他很少这样欣赏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微微扬起唇角,“无妨,墨凤再目中无人,也应该知道我淮南王府不是好惹的!”   与此同时,翡翠看到二十万两银票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哇,我可从来没有见到这么多银票,这下我们发财了,这样无本万利的生意,多来几笔就好了!”   商贾之家的主子奴婢都一样重财,翡翠还没有从惊喜中走出来,二小姐就命简陌秘密将二十万两银票送回月影楼。   翡翠成了过路财神,不情不愿地苦着脸,“辛苦一场,什么也没得到,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召石中天啊?”   “石中天云游四海,哪能说回来就回来?马上就是大婚的日子了,至少也要等到大婚之后!”   “淮南王府的人有耐心吗?”翡翠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之色。   “三年都等了,还在乎这几天?”寒菲樱才不担心,萧天熠既然有这个魄力,就一定有这个耐心!   ---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转眼,淮南王府娶世子妃的日子就到了,这件事在京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桩原本透着诡异气氛的婚事,现在终于到来,自然被人津津乐道,沿街的酒楼,客栈,店铺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寒家虽无爵位,但胜在富裕,二小姐出嫁,排场自然不能小,何况寒老爷和寒夫人都觉得愧对二小姐,所以在婚事上办得格外隆重,大小姐大少爷婚事的时候也没有这样铺张过!   十里红妆,张灯结彩,不仅寒家所有下人都按照等级获得了赏钱,连前来贺喜的人都得到了喜钱,所有人都笑容满脸,恨不得寒家天天嫁女儿,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人都络绎不绝地前来道喜!   外面喜乐喧闹,室内安静沉寂,寒菲樱一身红色嫁妆,凤冠霞帔,光彩照人,盛装之后的容颜如同明媚阳光照耀下盛开的桃花一样鲜亮!   寒夫人看在眼里,心底低叹了一声,两个女儿,虽然她更疼爱懂事内敛的大女儿,可这个叛逆张扬的小女儿,也是她的心头肉,眼睁睁地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成为冲喜的对象,孤苦地过完下半辈子,她心头十分不是滋味!   大少奶奶沈芙一直对公公把玉满楼送给小姑做嫁妆耿耿于怀,此时看到寒玉莲,婆婆,还有小姑的丫鬟们皆是一脸悲戚之色,心底窃喜不已,表面上却劝慰道:“娘,今天是菲樱出嫁的大好日子,您就别难过了,这嫁的可不是一般人家,那是有权有势的淮南王府,别人家求都求不来呢,那是我们寒家的福分,您应该高兴才是啊!”   姨娘马氏也在一旁劝道:“大少奶奶说的是,夫人您应该高兴才是!”      ☆、第二十六章 二哥寒子钰   寒菲樱看着镜中人,妆容精致,眼眸晶莹透亮,仿佛大海中的珍珠璀璨,配着大红嫁衣,相得益彰,浑然天成!   这身衣服是淮南王府送过来的聘礼,京城最好的织锦坊出产,明丽的丝绸,精致的裁剪,还点缀着金色的亮片,鲜艳而富贵!   想起萧天熠还有东方明玉等人对自己的鄙夷,寒菲樱不动声色一笑,她这样的盛装也不过是给外人看的,今天晚上是断然不会有人入什么洞房的!   她不提出解除婚约,也是不希望萧天熠联想到墨凤和寒菲樱之间的联系,他是残疾没错,可又不是智障,何况,他身边还有东方明玉诸葛廷这两个出名的聪明人在。   要是她真的提出寻找石中天的条件就是解除和寒家二小姐的婚约,他们一定会顺理成章联想到寒家和墨凤的关系,她断然不能冒这个险!   寒玉莲见娘还在哭泣,劝道:“娘,吉时到了,我们送菲樱出去吧!”   寒夫人点点头,胳膊始终拧不过大腿,她握着寒菲樱的手,“以后在王府,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男眷们在外面等候,寒老爷,金有财,简陌都在,只有大少爷寒元霁没来!   看到盛装鲜亮的小姨子,金有财眼睛一亮,简直像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样,穿着一袭红色嫁衣,如同天边绚烂的彩霞!   自己的夫人寒玉莲就站在妹妹身边,两相比对之下,金有财又一次觉得自己被鹰啄瞎了眼睛,一颗珍珠,一块瓦砾摆在一起,他怎么就选了瓦砾呢?   不过很快他就又忍不住开心起来了,一物降一物,寒菲樱不是个性刚烈吗?就应该嫁到淮南王府去好好磨一磨她的锐气,嫁给一个活死人,自有她耐不住清寂想念男人的时候,那个时候,还怕没机会吗?   “女儿拜别爹娘!”寒菲樱微微一弯腰,身上的金钗珠玉簌簌作响,清越动听!   寒老爷正准备扶起女儿,突然听到一声怒吼,“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众人看去,原来是寒家二少爷寒子钰回来了,风尘仆仆,脸色阴沉,他身材修长,没有富家少爷的纨绔,但也没有寒家大少爷的沉稳,更像个走南闯北的江湖侠客。   寒子钰对家族生意没什么兴趣,常年游历在外,听说妹妹要嫁给淮南王府的残废冲喜,紧急赶回京城,希望来得及阻止这门婚事!   寒老爷一愣,没有通知子钰回来,就是怕他闹,想不到他还是赶回来了,一时沉默不语。   金有财巴不得看笑话,忙高声道:“小舅子回来了,大喜啊,菲樱妹妹要嫁入淮南王府了!”   寒子钰脸色一沉,怒道:“大喜?你怎么不把你妹妹嫁给一个活死人?”   金有财冷笑道:“那是人家看不上我金家女儿,还就看上菲樱了!”   寒子钰不理会幸灾乐祸的金有财,目光饱含怒意,逼视父亲,“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为了内务府的订单,居然牺牲菲樱的终生幸福,你枉为人父!”   “住口!”寒老爷被二儿子一顿抢白,当众下不了台,“你懂什么?那淮南王府是我们寒家开罪得起的吗?”   寒子钰一向和寒菲樱关系最好,见妹妹要入火坑,冷道:“那都是借口,这门婚事我还就不稀罕了,天子脚下,自有王法!”   话音未落,他“唰唰唰”几剑,把树上挂着的红灯笼划落到地上,“我们不嫁了,我还就不信,他什么王府还能强抢民女不成?”   沈芙适时嗤笑道:“子钰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菲樱能嫁入王府是她的福气,你看这凤冠霞帔都是王府送的聘礼,聘礼都收了,三媒六证都在,怎么能叫强抢呢?”   寒夫人瞪了沈芙一眼,脸色很难看,“你还嫌不够乱,给我闭嘴!”   沈芙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闭了嘴,寒子钰这个小叔子平时就对她多有不敬,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寒子钰和寒菲樱关系最好,寒子钰豪放不羁,寒菲樱也大大咧咧,不像个女孩,但有一肚子的坏主意,这两人是沈芙在寒家最不喜欢的!   外面不知院子里面已经闹翻了天,还是喜气洋洋,鼓乐喧天,寒子钰已经贴着的大红喜字划了个遍,一片狼藉,一边砍,一边道:“喜从何来?你们喜欢自欺欺人,掩耳盗铃,我可不!”   金有财一边假装阻拦,一边心里乐开了花,大喜之日闹成这样,是大大的不吉利,预示着寒菲樱的日子以后定然更加不好过!   “二哥,好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寒菲樱终于开口了,平静的嗓音让寒子钰停了手,“你不要怪爹娘了,是我自己愿意嫁入淮南王府的!”   寒子钰一愣,看着明艳如花的妹妹眼中的清亮聪慧,妹妹大好年华,自然不愿意终身陪伴一个活死人,难道她已经有了打算?      ☆、第二十七章 迎 亲   二哥对自己的维护让寒菲樱很感动,她上前两步,握住二哥的手,“真是我自己的选择!”一边说,一边用眼神暗示他,不要再闹了,平添笑话!   寒子钰触到妹妹的目光,眼神掠过笑得不亦乐乎的姐夫金有财还有大嫂,眉毛拧起,都是些唯恐寒家不乱的主儿,冷冷道:“既然是你的选择,二哥就不阻拦了,不过,淮南王府迎亲的人到了吗?”   本来希望寒子钰闹得出更多笑话的金有财,见小舅子这么快就转变了态度,十分失望,他本来是希望闹得越大越好,最好闹得小姨子声名狼藉!   喜娘闻讯,匆匆忙忙跑过来,“大喜啊,寒老爷,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   花枝招展的喜娘麻利地帮寒菲樱盖上大红盖头,嘴里说着吉利的话,“鸳鸯织就欲双飞,一凤一凰贺新婚。花开两朵结同心,双潭映月心相印。”   寒子钰尽管脸色铁青,但见妹妹如此坚持,还是道:“菲樱,我送你出去!”   世子萧天熠腿脚不便,自然不能亲自来迎亲,所以今天来的人不是世子,而是世子的弟弟,萧靖祺。   萧靖祺是淮南王侧妃所出,虽然和世子哥哥相比,不那么出名,但也是锦衣华服,一表人才,风.流倜傥!   此刻,他正懒洋洋地骑在高头大马上,听着周围刺耳的各种贺喜声恭维声,今天代大哥前来寒府迎亲,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   在一片锣鼓声中,顶着鸳鸯红盖头的寒家二小姐被寒子钰送出府来,喜娘赶紧扯着嗓子高喊,“新娘子上轿了!”   萧靖祺目光鄙夷地看了一眼一身盛装的寒菲樱,卑微商女配残废大哥,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天作之合!   寒子钰看见萧靖祺目光中毫不掩饰的鄙夷,心底一怒,却被菲樱不着痕迹地按住了,“二哥,现在不是闹事的时候!”   寒子钰愤愤不平道:“什么王府?谁稀罕?又不是我们倒求的,有本事别上门提亲!”   这话刚好不偏不倚地被萧靖琪听见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寒子钰,又不屑地扫过寒菲樱,毫不客气道:“你们最好搞清楚,王府管家是为我大哥上门提亲,不是本公子,你们府上这样的,就是倒贴,本公子还嫌占地方!”   萧靖祺的声音很洪亮,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周围立即响起一片唏嘘声,还有嘲讽声,讥笑声,本来就嫉妒寒家攀上淮南王府的人,现在更是伸长了脖子看笑话!   “你…?”寒子钰本来就是火爆的脾气,被萧靖祺一激,侮辱自己妹妹,乃至侮辱寒家,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就要拔剑而出,和萧靖祺一决高下!   寒老爷寒夫人脸色都很难看,一旁的沈芙嘴巴都笑歪了,要不是顾忌到影响,她就要当场大笑三声,还没入门,就被人给了一个下马威,脸真是丢到家了,看来以后淮南王府的日子还精彩得很,有这个刁钻小姑受的!   还没上花轿,就被人嫌弃占地方,金有财之前被小姨子教训的阴影一扫而空,顿时心情大好,差点哼起了小曲儿,寒玉莲根本管不住他,屡屡眼神示意,他都当做没看到!   ☆、第二十八章 下马威   忽然,红盖头下面传出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既然你还知道我是王府上门提亲的,那我就是淮南王府名正言顺的世子妃,也就是你大嫂,要说占地方也占不到你的地方,光天化日之下,二公子公然对大嫂言语不敬,如此不知礼义廉耻,真是威名远扬的淮南王府教出来的吗?”   萧靖祺想不到还会被人反击,脸色瞬时一黑,他堂堂二公子何等身份?什么时候被人当众奚落过?   正待发作,忽然被身边的侍从拦住,提醒道:“二公子,王爷让您代世子爷迎亲,千万不要误了吉时,赶紧回府吧!”   一提到父王,萧靖祺就不得不有所忌惮,抖了抖大红喜服,唇角一扯,不屑道:“上轿吧!”   从寒府到淮南王府,途径十二条街,加上看热闹的人很多,迎亲的队伍也长,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到达淮南王府,喜娘高声道:“踢轿门,新娘下轿!”   萧靖祺跳下马,快步走到花轿前,恶作剧地狠狠踢了一下轿门,发出的巨大声音把左右都吓了一大跳,傲慢道:“到了,自己下轿吧,难道还要我请你?”   虽然出师不利,不过寒菲樱早有心理准备,从花轿里伸出白希的手,淡淡道:“翡翠!”   翡翠忙迎小姐下轿,淮南王府自然也是处处喜红,鼓乐喧嚣,一行人随着萧靖祺往里面走!   淮南王府之恢弘浩瀚,王者气派,高贵典雅,自然不是寒府可以比拟的,寒菲樱透过盖头下面的缝隙,看着地面上的汉白玉地砖,发出莹润柔和的光泽,她微微垂眸,倒很想知道,拜堂的时候要怎么拜堂,总不能让她和萧靖祺一起拜堂吧?那她就和萧靖祺就真成夫妻了!   萧靖祺在前面故意走得很快,寒菲樱一身嫁衣十分繁琐,里三层外三层,走不快,不过她也根本不在意萧靖祺的态度,这家伙分明就是故意让她难堪!   喜娘见状赶紧上前两步,“二公子,您慢点,您是要接新娘子一起入喜堂的!”   到时候当着众多宾客的面,萧靖祺不情不愿地停下脚步,没好气道:“快点!”   途径一片湖泊,湖上荷叶田田,香风阵阵,翡翠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啊!”   萧靖祺刚好听见这句话,当即冷笑道:“山野人家,少见多怪!”   一阵风过,掀起了寒菲樱红盖头的一角,露出那张精致妆容的脸,正好被萧靖祺看见,他是第一次见到寒菲樱本人,出身虽然低微了点,但这副精心装饰过的容貌,却如远山芙蓉,又如新月清晕,花树堆雪,别有一股动人的气韵,名声不佳的寒菲樱竟然这样美貌动人!   他邪魅一笑,想不到大哥这个残废,居然还有这种艳福,不过也只能看看而已,享用可轮不到他了!   他正看得出神的时候,微风已过,盖头重新落下,寒菲樱开口了,“的确是少见多怪,但凡雅致之景,必有懂得欣赏的雅客,如千里马遇伯乐,才不会辜负了美景,翡翠你这样大惊小怪,打扰二公子雅兴,实在是罪过,还不赶快向二公子赔罪?”   萧靖祺一愣,想不到寒菲樱的嘴巴这样不饶人,这话明褒实贬,别人听不懂,他可听得懂,暗喻他也不懂得欣赏雅致之景,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   翡翠暗笑,微微一福身,“奴婢初来乍到,还请二公子恕罪!”   众目睽睽之下,萧靖祺不至于和一个下人过不去,淡淡道:“走吧!”   ☆、第二十九章 身体不适?   喜堂设在正厅,布置得满目红耀,金龙醉凤,华光灿亮,宾客盈门!   萧靖祺将寒菲樱带到喜堂,就算是完成任务了,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就离开了这个他觉得晦气无比的地方!   “王爷,恭喜,恭喜啊!”到处都是一片恭维道贺声!   淮南王府娶亲,前来道贺的都是达官贵族,翡翠扶着小姐,一进来,就感受到了数道轻蔑的眼神,寒家在这种地方低了不止一个等级。   她耐着性子,等着那个残废世子推着轮椅过来拜堂,拜完堂赶紧离开!   没想到一个下人匆匆忙忙过来,对上座的淮南王说:“王爷,世子爷身体不适,不能来喜堂!”   所有人皆是一愣,本来热闹嘈杂的喜堂顿时鸦雀无声,大喜的日子把新娘子一个人丢在喜堂上,成何体统?   翡翠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这些嘲讽讥诮的目光如芒在背,这淮南王府到底想干什么?亲是他们去求来的,不是寒家哭着喊着倒贴上去的,现在好了,把二小姐娶过来之后,扔在喜堂让人看笑话,那个残废真的连动都动不了吗?   淮南王似乎早有预料,深沉的目光落到寒菲樱身上,正欲开口,外面就传来了高声通报,“皇后娘娘驾到!”   所有人立即跪伏在地,“恭迎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凤冠华服,仪仗煊赫地来到喜堂,已经有人向皇后禀报了世子身体不适不能拜堂的事由!   绣着百鸟朝凤图纹的长裙从寒菲樱盖头下逶迤而过,精致华美的丽服,透着无时不在的高贵与威严!   虽然没有揭开盖头,但是寒菲樱感觉得到皇后娘娘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平身!”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一到来,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不像喜堂,倒像公堂,看得出来皇后平日的震慑力!   淮南王坐于皇后娘娘侧座,“微臣谢娘娘屈尊来府,贺天熠新婚之喜!”   皇后优雅地接过宫女奉的茶,雍容微笑,“王爷不必客气,今日是世子大喜之日,本宫特来祝贺,大家何必如此拘谨?都放开些!”   一席话让人略微放松了些,众人纷纷称是,“娘娘亲近随和,实是龙腾之幸,万民之幸!”   皇后娘娘一手拿着洁白的茶盖,一边状似无意问道:“新娘子都到了,世子怎么还没到?大婚可不能误了吉时!”   淮南王爷忙道:“请娘娘恕罪,天熠恰逢身体不适,这……”   宾客之中有人接腔了,“王爷,别的事可以缺席,拜堂这种大事怎能缺席?不如请太医前去看看?如果世子可以出来片刻的话……”   “胡说!”皇后面色一冷,呵斥道:“世子是国之栋梁,鞠躬尽瘁,他如今的状况你们不知道吗?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谁担当得起这个责任?”   寒菲樱微微一笑,三长两短?谁会在大婚之礼上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偏偏还是龙腾王朝最有权势的女人说出来的,明里看似是在维护萧天熠,实则是什么意思,就耐人寻味了!   “微臣失言,娘娘恕罪!”说话的人立即惶恐地跪到地上,叩头不止!   “罢了!”皇后叹了一口气,看似为难地提议,“王爷,既然恰逢世子身体不适,不如问问新娘的意见吧!”   寒菲樱再一次回到了所有人的视线中,忙道:“回娘娘的话,民女既已入淮南王府的大门,一切当以世子爷身体为重,拜堂仪式愿一切从简!”   皇后闻言,满意笑了笑,“你们看看,谁说商贾之家的女儿不知礼仪?今日一见,竟然这般知书达理,世子果真好福气!”   ☆、第三十章 庸俗的品位   话音一落,立即响起一片赞赏寒菲樱知礼淑贤的声音,寒菲樱垂首道:“谢皇后娘娘赞赏!”   这次大婚,皇后亲临贺喜,既然她发了话,寒菲樱就自己一个人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夫妻对拜这个环节就省去了,直接入了洞房!   喜堂布置得富丽堂皇,是给外人看的,不能丢了淮南王府的颜面,可这洞房实在不堪入目!   翡翠一看就气不打一出来,虽说没打算和残废世子怎么样,也没抱什么希望,可这地方,实在太差劲了!   想象中的满目红艳根本就没有出现,东西都是半新不旧的,还恶趣味地放置了一些金晃晃的元宝,玉质粗陋的器皿,这个房间的布置,就两个字,庸俗,如果用四个字,就是庸俗至极!   送她们进来的嬷嬷面无表情,只丢了一句,“世子爷身体不适,世子妃以后就住这儿吧,提醒你们一句,王府有王府的规矩,如果没有世子爷的吩咐,不要随意走动!”   真是欺人太甚,翡翠狠狠朝那趾高气扬的嬷嬷猝了一口,“太过分了,还以为谁稀罕呢?这个破地方,就是用八抬大轿抬我来,我都不来!”   寒菲樱已经扯下了红盖头,玩味地打量这个房间的陈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萧天熠已经残废,以后没什么前途,所以在王府的地位也实在堪忧,连他的世子妃都只能得到这种待遇!   东西都是地摊货,花纹粗糙,质地粗劣,分明是故意在嘲讽她的出身,被子倒是绣着牡丹花开的图案,可没有透出富贵,倒同样透出一股庸俗之气!   整个房间没有王府的高贵典雅,倒像一乡下土财主的品位!   寒菲樱摇摇头,不管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正准备睡,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朝这边走来的脚步声,心下一凛,新婚之夜,谁会进来?   正在纳闷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了,进来的人居然是萧靖祺!   翡翠刚开口,“二公子,你来干什么?这是我们小姐的房…”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制住了,再也发不出一句话,只能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   一股浓浓的酒气袭来,寒菲樱皱了皱眉,“你来干什么?”   萧靖祺醉眼朦胧地看着寒菲樱,白天只是惊鸿一瞥,现在近距离看得如此清楚,身量高挑窈窕,眸含春水清波流盼,莹白的手腕上带着一对白玉镯,越发衬得肤光如雪,微微一扭头,凤冠霞帔上面的珠玉金光在她脸上映出一道道荧玉,流光溢彩!   萧靖祺一身酒气弥漫,坐到寒菲樱的身边,“今天是洞房花烛夜,自然不能让你空守清寂,我这不是来陪你了吗!”   寒菲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无声而笑,“你不要忘记了,今晚并不是你的洞房花烛夜,我是你大嫂!”   谁知,萧靖祺根本不在意,反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知道,可我那个残废大哥,他根本不行,这么漂亮的美人儿,当然不能辜负了!”   翡翠在一旁,只能眼睛看,身体却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真是想不到,这威名远扬的淮南王府藏污纳垢,二公子居然新婚之夜来轻薄大嫂?   与此同时,承光阁,夜离宸悄声道:“爷,二公子去了怡然居!”   怡然居是世子妃寝居之地,也就是今晚的洞房,那么粗陋的地方,居然有这么高雅的名字,嘲讽之意可想而知!   “别管他!”萧天熠连头都没有抬起,眼底却掠过一道犀利的精光!   ☆、第三十一章 靠 山?   萧靖祺今晚喝了不少酒,神智不太清醒,见寒菲樱定定不动,目光轻柔如羽毛地打量自己,以为她被自己王府贵公子的风采给迷倒了,得意道:“还不过来替为夫更衣?”   这般轻浮的话语,让寒菲樱眉毛微微下沉,轻轻捧着酒杯,淡淡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现在出去还来得及!”   萧靖祺身为淮南王府二公子,论眼界,论心计,自然不是金有财那种低档货色可以比拟的,目光轻蔑地扫过整个房间,眼中似有火焰在跳动,“应该是我提醒你才对,淮南王府可不是你寒家那种小门小户,这里水有多深,不是你可以想见的,你虽为世子妃,可你看看住的这个地方,就应该知道你在这里有多不受待见了,大哥身体残疾,前途黯淡,自顾尚且不暇,更不要说你了,你若是能寻找到得力的靠山,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一点!”   “靠山?指的是你吗?”寒菲樱轻轻笑了,萧靖祺是淮南王府二公子,一表人才,地位尊崇,言谈之间,句句切中要害,原来这人不但色胆包天,居然还颇有城府,不过想想也是,能在王府侯门生存的,哪一个是草包呢?   “你还真指望那个残废?”见寒菲樱执迷不悟,萧靖祺嘴角扬起不屑的笑意,“让你知道也无妨,反正这世子之位迟早是我的,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寒菲樱不紧不慢道,原来萧靖祺一直图谋世子之位,这也难怪,小小寒家尚且盘根错节,更不要说这淮南王府内部的争斗了!   萧靖祺的身份根本不会缺女人,自然也并非色中饿鬼,很有耐心,慢悠悠道:“听说你一直在市井做生意,那应该也有些小聪明,难道还真要为那个残废守身如玉一辈子,值得吗?”   “值得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的!”寒菲樱双眉微蹙,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她的不上道让萧靖祺冷哼了一声,烛光摇曳中,这个名义上的大嫂,乌黑如瀑布的长发在如玉指间滑动,眼眸清澈如水,身姿如杨柳扶风,怎么也想不到,瓦砾里居然还藏着珍珠?   看着看着,他身体某处有股热浪在流动,渐渐等不及了,目光变得无所顾忌,“良辰一刻值千金,宝贝儿,别浪费时间了,你乖乖听话,我以后不会亏待你!”   他人还没有扑过来,忽然听到一阵尖锐的器皿砸碎的哗啦声,他细嫩的颈脖一阵锐利的刺痛,似乎有液体流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碗碟尖利的一边正好对着他脖子,锋利如刀刃,脖子上的疼痛让他酒醒了一大半,室内气氛顿时凝结成冰!   寒菲樱用参差不齐却锋利无比的瓷片抵住萧靖祺的脖子,眼中有一抹寒光,“你信不信,你敢再上前一步,以后你也会变成残废?”   “你敢?”萧靖祺面色一怒,一个卑微低贱的商女居然敢这样威胁他这个堂堂淮南王府二公子?   相比萧靖祺的盛怒,寒菲樱却淡然轻笑,漫不经心,“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要是敢动本公子一根毫毛,我就会让你寒家九族来偿还!”萧靖祺不愧是二公子,这个时候,也不减他贵公子高傲,寒家,他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过,量寒菲樱这个美人也不敢乱来!   谁知,寒菲樱笑得意味深长,声音始终不轻不重,却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的软肋,“二公子不必动怒,还是先考虑自己吧,新婚之夜,你出现在大嫂房中,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丢脸的可不止我一个,寒家名声是小事,可淮南王府国之栋梁,清誉攸关,你…想清楚了?”   萧靖祺盯着那双狡黠美丽的眼睛,越发妩媚动人,可脸上的嘲讽笑意却让他觉得很刺眼,小心地避开了寒菲樱的瓷片,拂袖离去,还不忘丢下一句话,“以后有你跪着求本公子的时候!”   房里没人了,寒菲樱一挥手,一阵风过,翡翠的身体就可以活动了,小姐真的刺伤了二公子,她有些担忧,“他不会说出去吧?”   寒菲樱冷笑,“借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不要忘了,这淮南王府,还有王爷在呢!”   ☆、第三十二章 韬光养晦   承光阁。   萧天熠俊美无尘的脸上有一抹浅淡笑意,寒菲樱是什么人?出了名的泼辣无度,靖祺趁新婚之夜,急急忙忙地去占便宜,能占得到才是怪事?   怡然居发生的一切,他了如指掌,果然,一会的功夫,萧靖祺就铁青着脸从里面出来了,脖子上居然还有一道血痕,出来的时候,怒气冲冲地踢倒了两个花盆泄愤!   萧天熠轻垂双目,这只小野猫不但嘴巴不饶人,而且脾气实在不小,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深思熟虑之后的举动?实在耐人寻味!   忽然,一阵风过,眼前的风灯闪了两下,却并没有熄灭,恢复火苗之后,内室就多了一个人,一身黑衣,金色面具泛着润和的光泽!   夜离宸立时警觉,“墨凤?”   萧天熠轻轻抬手,“不得无礼,退下!”   墨凤抱着双臂走到淡定的萧天熠面前,“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会来?”   “当然!”萧天熠的声音醇雅悦耳,“事实上本世子一直在等你!”   墨凤微微侧首,“承蒙世子看得起,为了恭贺世子爷大婚之喜,我特地为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明黄的风灯印在萧天熠俊美的脸上,俊秀而温和,仿佛一把收敛了锋芒的利剑,挑了挑眉,示意墨凤说下去!   墨凤看着萧天熠的模样,想起萧靖祺说他大哥是个残废,此生已经无指望的话,不知道萧靖祺有没有见过这样蓄势待发的大哥?   在外人眼中,萧天熠弱不禁风,按照最乐观的估计,也熬不了多长时间,但此刻,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却如此璀璨犀利,实在让人不可小觑,墨凤的心微微一沉,莫非这家伙一直都在韬光养晦?迷惑世人?   “石中天不日就到京城,还请世子爷做好准备!”墨凤一字一顿道。   此事早在萧天熠的预料之中,二十万两付出去之后,他从未追问,也未派人追踪,但绝对相信墨凤不是傻瓜,多了淮南王府这样一个敌人,得不偿失,月影楼能至今天的盛大局面,墨凤若是到处树敌,恐怕早就被人灭了!   “多谢!”萧天熠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这个女人,一袭黑衣和夜色融为一体,号称身手如闪电,来去无影踪,而且,应该还是个很美的女人。   忽然,他一挥手,就有侍从恭恭敬敬送上香茗,满室飘香,醉人心脾!   墨凤低头一看,“雪山云雾翠?”连这个都准备好了,这下她终于相信,萧天熠是真的在等她?   “春水亭一别,想必公子并未尽兴,本世子特地备下,公子请!”   墨凤也不客气,她原本就不是矫揉造作的人,大大方方饮了一口,唇齿留香,馥郁绵长,“如此深夜,世子爷真是好雅兴!”   这样的夜晚,两个互相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却在此像阔别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心无芥蒂,萧天熠忽道:“你果真不怕我下毒?”   墨凤神色如常,“良辰美景,清风朗月,君子之交当淡如水,我既已经答应世子爷的条件,又何来下毒之必要?更何况,世子爷也并非卑鄙无耻的宵小之辈吧!”   萧天熠忽然笑了,身为朝廷头号通缉要犯,在他人的地盘上,戒备森严的王府,尚且如此淡定,这个女人确实有胆色,难怪可以潜入皇宫盗取九龙杯了,他对她越来越有兴趣了!   墨凤一边品茗,一边不着痕迹地扫过萧天熠坐的轮椅,“今晚是世子爷洞房花烛夜,墨凤就不耽搁了,就此告辞!”   说完,不等萧天熠说什么,她的身形就腾空而起,转瞬间就消失在夜空中,心中却在暗骂,身体不适?看他好得很,不过是看不起她这个寒家女而已,萧天熠,你等着瞧!   夜离宸看着墨凤消失的方向,“爷,要不要派人跟踪?”   萧天熠抬手制止,笑得意味深长,“没这个必要,而且,她是出了名的来去无影踪,你追不上她!”   夜离宸并不知道,世子爷说的是“她”,而不是“他”,但他知道,世子爷对这个人很感兴趣,今晚,世子爷说他一定会来,原本还有些不信,想不到真的来了!   ☆、第三十三章 绝 配?   次日一早,翡翠从睡梦中起来,正准备服侍小姐起来洗漱,却发现小姐早就起来了,而且已经梳妆打扮好了!   眼前的二小姐,如今的世子妃,正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长裙,腰间一条艳紫的腰带,头上戴着一支亮晶晶的金步摇。   更夸张的是妆容,眉毛画得很粗,纷嫩的脸颊上吐着两团红艳艳的胭脂,嘴唇更是红嘟嘟的,乍一看去,还以为是哪家戏院的戏子,又或者是花楼的姑娘。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翡翠吃惊得眼珠都要掉下来了,寒家虽然不是清高名门,也没有必要这么作践自己啊!   寒菲樱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倒是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我这么早就起来精心妆扮,当然是要去找世子爷一同向公公婆婆敬茶了,总不能让人家笑话我商贾之家的女儿不识礼数,没有教养吧!”   “你这个样子才让人笑话呢!”翡翠知道小姐要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唱戏呢!”   “走吧!”寒菲樱又把脸上红扑扑的胭脂加涂了两层,才满意地出了门!   刚一出怡然居的门,下人看见世子妃这副模样,都忍不住掩口窃笑,翡翠怒道:“不准笑!”   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世子妃,下人们慌忙住嘴,翡翠指着一个下人,“你说,世子爷寝居在哪里?”   那下人如实道:“穿过这条走廊,先左拐,再右拐,然后穿过水沁亭,往右拐,穿过一片假山,再走过荷月池,过了圆木桥,就是世子爷的承光阁了!”   翡翠听得目瞪口呆,“这到底有多远啊?”   “也不远,从这里出发,不出半个时辰就到了!”下人继续道。   “什么?”要走半个时辰,光听那世子爷住的地方,就知道,一定是王府上风上水的高雅之地,看看自家小姐住的这个破地方,翡翠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太欺负人了!   寒菲樱倒是心情很好,“一入侯门深似海,正好我们可以看看这淮南王府的大好风光,机会难得!”   两人到了荷月池,楼阁交错,富丽堂皇,幽深秀丽,远山如黛,碧波荡漾。   寒菲樱心中暗想,显贵府邸和寒家最大的不同是,不仅富贵,而且雅致,不像她寒府,就独独缺了那份内在的神韵,这也许就是贵族和商家的最大区别!   “这不是嫂嫂吗?”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嘲讽的男声!   寒菲樱和翡翠转身,看见萧靖祺从一处蔓藤环绕的回廊穿过来,身边还有一个姿态妍丽的美人,杜湘兰,是他的侍妾!   杜湘兰一见到寒菲樱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娇俏道:“公子,府里又要唱戏了吗?怎么戏子这么早就进府了?”   萧靖祺脖子上还缠着绷带,穿了一件高领的袍服,毕竟涉及到他的名誉,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此刻,看寒菲樱一身庸俗的打扮,立即目露厌恶之光!   不知道自己昨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看上了这种品位的女人,要是真和这女人发生点什么,想起来就恶心,刚好,这样的女人是嫂嫂,和他的残废哥哥真是绝配,立即高声道:“胡说,不是戏子,是嫂嫂,湘兰,还不见过嫂嫂?”   杜湘兰先是一脸的惊愕,随即又撒娇道:“公子好坏,一大早就捉弄人家,这明明是戏子,怎么可能是嫂嫂呢?要不然就是你又从哪家花楼带回来的妹妹!”   两人一唱一和,佩服得天衣无缝,翡翠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们要恩爱别处去,让开!”   杜湘兰脸色一变,斥道:“大胆!你是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主子没教养,奴才也没教养,真是一丘之貉啊!”   寒菲樱涂满脂粉的脸朝萧靖祺一笑,“二公子身份尊贵,养尊处优,不知道今天可有召太医过来诊治?”      ☆、第三十四章 见相公?   杜湘兰一脸迷茫,萧靖祺脸色一黑,要是他在嫂嫂房里的事传了出去,终究是丑事一件,立即拉着杜湘兰扬长而去,心中还在纳闷,自己昨天真是瞎了眼,居然会觉得这般粗俗的女人是个难得的美人?   一路上,不少人对寒菲樱主仆二人指指点点,但碍于寒菲樱的身份,只敢偷偷议论,一见她们目光看过去,就跑的比兔子还快!   到了承光阁,一池碧水,极目远眺,水天一色,宏伟壮观,气度不凡,进入阁身,主色是别具一格的青绿色,让人仿佛置身苍翠丛林掩映之中,心脾俱醉!   寒菲樱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一身花俏的妆扮会惹人非议,大大方方走到夜离宸面前,语出惊人,“我相公在吗?”   我相公?夜离宸差点喷出来,冷冷道:“世子爷现在不见客!”   “哎?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客?我家小姐是世子妃,不是客人,来见自己相公,不行吗?”翡翠很配合地呵斥道。   夜离宸皱了皱眉头,这样一对主仆,真是看着就倒胃口,居然找到这里来了,玷污了承光阁这个高雅之地,更是玷污了出尘不染的世子爷,他连看都不想看她们,“你们来干什么?”   寒菲樱十分热情地解释,“新婚第二天,当然是要和相公一起去向公公婆婆敬茶了!”   夜离宸差点被噎死,这个女人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他干脆转过头去,懒得理她们!   翡翠见夜离宸不说话,一昂头,拉起小姐就让里面冲,“走,小姐,别理他!”   忽然,一把寒气逼人的剑“咣”的一声就架到了翡翠细嫩的脖子上,还有夜离宸冷硬无情的声音,“世子爷寝居之地,任何人不得擅闯!”   寒菲樱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忙道:“稍安勿躁,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弱女子,传出去,有损你英勇侠义的威名,能不能先把剑收起来?”   夜离宸“唰唰唰”收剑回鞘,动作潇洒利落,翡翠当即恭维道:“侍卫大哥,你不仅人长得帅,功夫也这么好,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了,哇,你剑柄上镶的是不是红宝石?一定很贵了…”   寒菲樱忍住笑,夜离宸浓密的眉毛都拧到一块去了,这对主仆把市井的那一套搬到王府来了。   见进不去,寒菲樱似乎无计可施,就在门口大喊:“相公,你在里面吗?”   夜离宸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又不能直接砍杀了这两个人,只得喝道:“肃静,你们在此稍候,我进去通报!”   寒菲樱和翡翠交换了一个眼神,翡翠忙道:“多谢侍卫大哥,您真是个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夜离宸彻底无语,一会的功夫就出来了,面无表情,对寒菲樱道:“世子爷有请!”   寒菲樱满脸堆笑,翡翠正想跟进去,又是利剑出鞘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就在外面等着!”   翡翠正准备和夜离宸套近乎,却听到他如冰雪的声音,“世子爷寝居重地,任何人不得喧哗,违者斩!”   翡翠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夜离宸冷漠的脸,假笑了一下,“知道了,小姐,我在外面等你!”      ☆、第三十五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   寒菲樱一进来,就被正对面屏风旁的一个精美的天青花瓷瓶吸引住了,忍不住惊叹,“哇,这个至少要值五百两!”   萧天熠的内室她自然见过,但现在要装作第一次见到,提着裙摆,左看右看,不时啧啧出声,“好多宝贝,能卖好多银子,这下我发财了!”   坐在轮椅上的俊美男子看了一眼艳俗的寒菲樱,就移开了视线,淡淡道:“你来干什么?”   寒菲樱才不在意萧天熠的态度,看他又开始装模作样地咳嗽,也不拆穿,反倒十分关心,“相公你没事吧?”   这个“相公”让萧天熠眉头不着痕迹地一皱,冷道:“不许你这么叫!”   寒菲樱彻底糊涂了,极是委屈,毫不避讳地把身子往他这边靠,“众所周知,我已经嫁入淮南王府,是你的世子妃,俗话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反正你就是我相公!”   萧天熠俊眉一扬,寒菲樱这种级别的女人,不管使用什么手段,他都完全可以无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掠过墨凤的影子,眼底有不自觉的笑意!   寒菲樱见他莫名其妙地笑了,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按捺下心头不适,大大咧咧道:“相公,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去给公公婆婆敬茶?”   “你还懂这个?”萧天熠似乎有些意外,似笑非笑。   “当然了!”寒菲樱显摆道:“我出嫁之前,我爹娘可是专门教过我,说侯门王府规矩多,千万不能让人笑话了去,还让我以后一定要好好伺候相公,孝敬公婆!”   寒菲樱的口才很好,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但萧天熠懒得理这个粗俗的女人,一句话就把她顶了回去,“你明白事理是好事,可本世子身体不适,一切礼节从简,免了吧!”   什么?寒菲樱一愣,立即煞有介事道:“相公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有些事可以简,比如说昨天拜堂的事情,我一点也不计较,但有些事千万不能简,我这个丑媳妇都不怕见公婆,你就成全我这一片孝心吧!”   “你还知道自己丑?”这副花里胡哨的妆扮,把脸都丢到外婆家去了,多看一眼都觉得不值!   “人贵自知嘛!”寒菲樱似乎对自己的认知很满意,“既然知道自己丑,就应该在别的地方多弥补弥补,比如说在孝敬公婆,伺候相公方面,这样以后才不会被扫地出门,我第一眼就喜欢上这座王府了,当然要好好表现了!”   萧天熠视线被窗外一支淡黄色的花朵吸引,不紧不慢道:“以后没什么事,你就在怡然居好好待着,也不用来见本世子!”   “那怎么行?”寒菲樱不满道:“我们既已是夫妻,怎能不来见你?”   萧天熠俊美的脸上忽然染上一层寒霜,虽然在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中的书,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后背生凉,“寒菲樱,本世子今天之所以见你,就是要警告你,别把你在寒家的那一套搬过来,如果你想在王府里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不想哪天突然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就乖乖地待在你的怡然居,没有本世子吩咐的话,哪儿都不许去,你要是再敢叫相公,本世子就叫人掌嘴,让你以后再也说不了话!”   这不相当于禁足吗?寒菲樱入了煊赫尊贵的王府,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莫名其妙地被关起来了!哪里肯甘心?   此时,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太符合寒菲樱无法无天的个性了,换了一副正色,“好,既然你这么坦率,那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什么亮话?”萧天熠的眼神跳动了一下,似乎有了点兴趣!   寒菲樱一脸真诚,“其实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说,我也很同情你,但我大好年华,终日陪着你这样一个废人,我这人又向来没什么自制力,怕会忍不住红.杏.出.墙,到时候给你淮南王府抹黑,我名声受损事小,王府名声受损事大,还请世子爷三思,所以你不能禁我的足!”   萧天熠微微一笑,淡定如水,“我淮南王府府规森严,言出如山,如有不守妇道者,要受九九八十一道酷刑,如果熬得住,你可以试试?”   寒菲樱撇撇嘴,“你在吓唬我吗?终日待在怡然居那个破地方,实在无聊,不找点事情做会闷死的,再说,总不能连公公婆婆的茶都不敬吧?”   面对这样庸俗无度的市井女人,萧天熠说话并不客气,“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你不敬茶,这府里没一个人觉得是损失!”      ☆、第三十六章 医神到来   寒菲樱一怔,想不到这家伙,居然还这么毒舌,让他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也真是老天有眼,眼珠一转,“好吧好吧,不出去就不出去,可我出嫁的时候,我爹把一家店铺送给我做嫁妆了,我总该可以出去看看吧!”   “你的行踪本世子没兴趣,但你要记住两点,第一,如无必要,你不要出现在本世子面前,第二,王府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除了明哨,还有暗哨,你不要当成是菜园子,要不然,哪天被当成刺客给误杀了,就到阎王爷那边去伸冤吧!”   这是赤果果地警告她只能呆在怡然居,否则不保证她的安全,寒菲樱双手一摊,“多谢世子爷玉成,我马上告辞!”   离开的时候,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也就是说只要不出现在萧天熠面前,她还是可以自由出入王府的,这也是她今天主要的目的,萧天熠讨厌她没关系,但她要获得能出府的尚方宝剑!   一转身,因为太过激动,她的腰“很不小心”地撞在桌子角上,“哐当”一声,顿时疼得龇牙咧嘴,“救命啊,好痛啊…”   萧天熠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道不屑的光芒,皇后娘娘让他娶寒菲樱,他就娶了,反正王府这么大,把她扔在一个角落,也没人在意,碍不到他的视线。   ---   春水亭。   “世子爷果然善解人意!”墨凤手执“雪山云雾翠”,轻轻啜了两口,到底是懂得享受的高雅公子哥,每次见她,都准备了最顶级的贡茶!   诸葛廷看着天边流云,问道:“公子说石中天今日一定会到?”   “放心吧,我蒙谁也不敢蒙世子爷!”墨凤看着萧天熠,很认真地说道!   其实她也很想从石中天口中知道萧天熠的身体状况,虽然明知他在蹈光养晦,但他身中剧毒是事实,到底还有没有救,如果没有的话,到底还能支撑多久?她也好提前做打算!   东方明玉一袭锦袍,白衣飘飘,自从来了之后就一直没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墨凤无意间抬头,正好看见他的侧脸,宛如雕刻,听说他尚未婚娶,如此大好男儿,家世显赫,年轻俊美,前途无量,的确有吸引女儿的资本!   相比东方明玉,以前的萧天熠更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可惜,如今的一双残腿让千金小姐们望而却步!   微风宛如歌吟,如明媚的少女在清唱,漫长的等待中,一个明快的声音让所有人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小凤儿,你倒是难得这么急找我?”   小凤儿?这个称呼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愣,墨凤是大名鼎鼎的黑道头目,朝廷头号通缉要犯,一提到此人,官府的人是咬牙切齿,江湖人也对他又敬又怕,可是,居然有人亲密地叫他“小凤儿”?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不过东方明玉,诸葛廷,夜离宸都是见多识广定力过人之人,虽然短暂地意外了片刻,但还是很快就恢复了常色!   医神石中天,一向只听其声,未见其人,今日一见,竟然是一个这般妖娆韵致的男子,身材高秀挺拔,一身月白色柔锻长袍,眉如墨画,面如桃瓣,微微仰着头,在微风中缓缓而来!   人还未近,就有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扑鼻而来,不知情的人常以为石中天孤高而内敛,今日见到的人却和传说大有不同,嘴角始终有一抹幽默的笑意,他无视东方明玉等人,直接看着墨凤,“小凤儿?”   这个称呼自然也让墨凤浑身不自在,冷冷瞪了他一眼,“本公子日理万机,找你当然是有要事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石中天是何等聪明之人?袍服一掀,就潇洒地坐到了墨凤的身边,反客为主,目光在萧天熠这个充满王族高贵的男子身上掠过,“不必麻烦了,这位就是淮南王府世子吧?”   不等他人回答,他又看向白衣墨发的东方明玉,“这位就是人称玉七哥的兵部尚书公子了!”   “还有这位,是诸葛先生!”又看向夜离宸,“至于那一位,就是淮南王府第一高手,夜离宸了!”   “既然你这么清楚,那也应该知道我找你什么事了,就不用我多说了!”墨凤自然知道他消息的灵通程度,索性低头饮茶,不再多说!   石中天俊美得模糊了男女界限的脸上有一种漫不经心的笑意,“当然!”   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和默契,萧天熠心中忽然有些不舒服,一种从未有过的不适浮上心头!      ☆、第三十七章 西域毒药   石中天目光汇集到极为出色的萧天熠身上,面部轮廓英俊得无可挑剔,美如冠玉,眼神却锐利,尽管坐在轮椅上,却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凛锐锋芒,他的心思如闪电般晃过,这就是小凤儿的男人?   墨凤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脸色一沉,“本公子忙得很,你最好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石中天侧了侧首,“好吧!”长臂一伸,手就按住了萧天熠的脉搏,眼眸微微眯起。   周遭瞬时安静了下来,东方明玉等人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这位名动天下的医神,是否能让世子爷的病枯木逢春?   昨天庄太医又来过了,说世子爷体内的残毒正在急速蔓延,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天无绝人之路,此时,石中天出现了,可他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有一丝妖娆的笑意!   东方明玉的目光不禁移到一边专注饮茶的墨凤身上,心下暗忖,墨凤和石中天到底是什么关系?朋友?主仆?还是什么?   被众多饱含深意的目光凝聚在中间的感觉,石中天太熟悉了,见怪不怪,但此时,却觉得有些不同,这位世子爷,脸上并没有常见垂危病人的那种紧张和求生的期盼,也没有濒临死亡之人看淡世事的超脱,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深邃。   那双眼眸,像是黑暗中的曜石,石中天从未见过一个人,身中这样的剧毒,还能保持这样的风仪和定力,这是一种超乎寻常的意志力,换了一般人,早就被折磨死了!   若是以前,不管萧天熠如何,都和他石中天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会大发慈悲地来给什么王孙公子看病,但此人是小凤儿的男人,小凤儿一向狂傲不羁,清高孤傲,此时却突然飞鸽传书,让他前来,必定是和萧天熠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   一切思绪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很快,石中天缩回了自己的手,墨凤抬起头,开口问道:“如何?”   石中天坦言,“世子所中的是一种名叫“醉羽幻殇”的毒药!”   醉羽幻殇?诸葛廷的脸色立即凝重起来,这种毒药,他略有所闻,想不到世子爷所中的居然是这样一种诡异的毒,难怪太医们苦心研究三年之久,也无法破解其毒性!   夜离宸却不知,“醉羽幻殇是什么东西?”   诸葛廷解释道:“相传此毒来自于西域,是数年前西域一位制毒大师耗费十年心血研制,无人能解,已经绝迹多年了,想不到会重现!”   萧天熠眼中飞快地闪过一道冷幽如泉的寒意,旋即恢复了悠然神色,那抹寒意却被东方明玉看在眼里,他知道,世子爷动怒了。   三年前,世子爷在沙场遭敌军暗算,虽说兵不厌诈,但两军对垒,明刀明枪,何苦历经千幸万苦去寻找什么已经绝迹的醉羽幻殇?看来这件事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黑幕存在!   而石中天的到来,揭开了这层黑幕,只有,墨凤一点也不意外,淡淡道:“既然是这么罕见的毒药,那你一定很感兴趣了?”   石中天脸上忽然有一种莫名笑意,“醉羽幻殇绝迹多年,如今重现世上,我自然感兴趣!”   墨凤看着天上几朵飘来飘去的洁白云朵,悠悠道:“醉羽幻殇,这么美丽的名字,居然是致命的毒药!”      ☆、第三十八章 灵丹妙药   “美丽的东西往往都是有毒的!”石中天似乎心情很好,神色轻松,和其他人的黯淡形成鲜明的对比,“此毒甚为诡异,它不像鹤顶红,断肠草见血封喉,初中毒的时候,人多无感觉,等到发现异样之时,为时已晚,其实醉羽幻殇毒性并不猛烈,不会马上致命,不过其特点在于无药可解!”   “为什么?”东方明玉问道。   “醉羽幻殇的配料有三十三种,组合起来,有上万种变化,想要配置解药,就必须要知道它的原配方,否则胡乱用药,只怕世子爷会立刻毙命!”   说到这里的时候,石中天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小凤儿,只见她面无表情,并不关心萧天熠的死活,他的心情忽然更加明快起来!   诸葛廷走了出来,不管是哪国王公贵族,对待医神家族的人,都是毕恭毕敬,礼让有加,他也不例外,要是笨到把医神当做毫无地位的草莽对待,那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双手一拱,态度谦和,“请教医神!”   虽然石中天为人幽默风趣,但他的清高并不是假的,此时,见淮南王府的红人诸葛廷这样说,他却并未答话!   墨凤忽然看了一眼石中天,冷冷道:“既然有胆量号称医神,就不要自降身价,和那些庸医相提并论!”   果然,小凤儿的激将对石中天是最有效的,他长笑一声,“还是你了解我,这世上,只有我石中天不想救的人,没有我救不了的人!”   好狂妄的口气,东方明玉脸色微变,找了石中天三年,如今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不知道为什么,世子爷脸上却看不出一点轻松。   石中天说完,将一个小玉瓶递给诸葛廷,“这是我独门炼制的百转还魂丹,世子爷先行服用,可保暂时无虞,等有了消息,我会联络小凤儿!”   百转还魂丹,是人人梦寐以求的灵丹妙药,诸葛廷心中一喜,“多谢医神!”   萧天熠眉心却重重一蹙,连身边的人都感受到了他的寒气,东方明玉忽然发现,世子爷的目光并没有落到石中天身上,而是在看一旁观赏风景的墨凤,他忍不住有些奇怪!   墨凤名气再大,也不过是个江湖草莽,联想到世子爷一向不近女色,东方明玉心里忍不住沉了一下,难道世子爷喜欢男人?他看墨凤的眼神,根本不像是看一个朝廷通缉要犯,而是带着淡淡笑意,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笑意!   果然,回到府中,世子爷就问了东方明玉一个问题,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   世子爷握着石中天的百转还魂丹,却没有急着服用,而是目光幽深,“明玉,你说墨凤和石中天到底是什么关系?”   东方明玉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我看他们并不像江湖传闻的那样,说石中天受墨凤差遣,我想他们应该是朋友!”   朋友?萧天熠心中的那种不舒服再度席卷过来,因为墨凤,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石中天出现了,又是因为墨凤的一句激将话,天下人人梦寐以求的百转还魂丹就到了他的手上。   简单的朋友关系,很难解释两人之间的深切默契,虽然连明玉和诸葛廷都没有发现墨凤是女人,但石中天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通缉犯是女人!   一对年龄相仿的青年男女,石中天长相妖娆魅惑,医术妙绝天下,而墨凤掌管月影楼,胆识非凡,英姿飒爽,有勇有谋,石中天毫不避讳地在他们面前称墨凤为“小凤儿”,这样的亲密让人不想歪都难,他们之间的眼神互动,心有灵犀,必定是相交甚久,两人之间,果真没有情愫吗?   墨凤的胆色,墨凤的优雅,墨凤的本事,墨凤的豪情,一直让他很欣赏,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女人,潇洒到连男人都叹为观止,让他忍不住去想发掘更多她的东西,可还没开始,她生命中就有一个亲密远胜于他的男人出现!      ☆、第三十九章 你想救他吗?   “小凤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成亲这种大事都不通知我?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石中天一脸的委屈!   墨凤冷冷看他一眼,“你会不知道吗?”他对淮南王府的人如此清楚,怎会不知道这件轰动京城的大事?   石中天忽然从廊柱上跳了下来,似乎刚刚想起,“对了,我都差点忘了,小凤儿还是寒家的寒菲樱!”   墨凤眉头一皱,开门见山,“废话少说,萧天熠到底怎么回事?”   石中天仿佛很意外,“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墨凤微微一笑,“你应该很清楚,我到底在问你什么!”   “当然,谁叫我们这样心有灵犀呢?”石中天妖娆的面容划过一丝笑意,“这醉羽幻殇可不是普通的毒药,虽然中者不会马上死,但其实比死还要难受,每逢月圆之夜,毒性就会发作,疼痛难熬,可以说是一种酷刑,受不了的人,往往会自行了断寻求解脱,但萧天熠不同,如果不是他双腿残废的话,单从表面来看,完全看不出任何被醉羽幻殇折磨的迹象,所以,此人拥有超乎寻常的意志力!”   虽然因为小凤儿的关系,他不可能对萧天熠有什么好感,但心底也不得不承认,萧天熠是个人物,光是这份超强的毅力就令人侧目!   萧天熠是什么人,墨凤岂会完全不知?看似弱不禁风,实际上一定也是个阴狠腹黑的主儿,秀眉一挑,“他有可能重新站起来吗?”   石中天不羁一笑,“还是那句话,只有我不想救的人,没有我救不了的人!”说到此,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墨凤,“问题是你想救他吗?”   墨凤坦白相告,“实不相瞒,我收了他们二十万两,答应帮他们找到你!”   二十万两?石中天早有预料,只是啧啧摇头,“二十万两,你就把我卖了?”   “无本万利的生意,我为什么不做?”墨凤仰着头反问道,“而且你知道的,运营月影楼这么庞大的组织,没有银两可不行,你先想办法解毒吧,不管萧天熠能不能站起来,我都对朝堂之家没兴趣,迟早会离开的,而且他也很讨厌我!”   “这是你的杰作吧!”石中天聪明过人,一语中的,小凤儿的花样一向最多,想让一个人喜欢你不容易,但是想让一个人讨厌你,实在太容易了!   墨凤笑而不语,见石中天正要靠近过来,一只墨色长笛忽然挡住了他的去路,“不要误会,我和你的朋友关系,是终结,不是跳板!”   又被无情地拒绝了,石中天一脸的懊恼,“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直接?给人留一点幻想不行吗?”   墨凤笑出声,“不直接哪里对得起你这位大名鼎鼎的医神?不说了,走,好久没开怀畅饮了!”   “九龙杯还在么?”一提到饮酒,石中天立即变得兴致勃勃,“听说你已经出手了?”   “招待医神大人,岂能怠慢?最近朝廷盯得太紧,所谓的出手不过是个幌子,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而已,兜了一圈,又回到了我手上,这么好的宝贝,我哪里舍得落到别人手上?”   石中天忍俊不禁,“天下论诡计多端者,莫过于小凤儿也!”      ☆、第四十章 高规格的待遇   怡然居。   “世子妃,世子爷让奴婢来通知你,收拾一下,随爷进宫请安去!”还是那个嬷嬷,面无表情地进来,居高临下地吩咐!   翡翠打听过了,这位嬷嬷在王府地位很高,人称袁嬷嬷,其他的下人都很怕她!   今天有些不同,袁嬷嬷后面还跟着几位婢女嬷嬷,一人手上端着一个大盘子,上面有首饰,还有华贵的服饰,一个婢女朝寒菲樱福了福身,“奴婢伺候世子妃更衣!”   自从嫁入淮南王府之后,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么高规格的待遇,有专人更衣,专人妆扮,专人伺候,翡翠才不领情,不阴不阳道:“这么隆重,是怕我们丢了淮南王府的脸吧?”   上次小姐故意穿得花里胡哨,几乎整个王府背后都在嘲笑小姐低俗的品位,怡然居几乎成了王府的冷宫和笑料,现在居然这么好心来为小姐妆扮?   几名下人都低头不语,袁嬷嬷冷哼一声,说话也毫不客气,“知道就好,这是淮南王府,是皇室贵胄,不是上不了台面的小门户!”   翡翠怒由心生,早就看不惯袁嬷嬷盛气凌人的模样,“你不过是个下人,我们小姐是世子妃,你居然敢对世子妃不敬,以下犯上,目无尊卑,这王府还有没有规矩了?”   谁知道袁嬷嬷只是嗤笑了一声,说话夹枪带棒,“你们在王府的日子还短,不知道主子也有很多种,大大小小加起来不下几十人,奴婢要是每个都敬的话,早就累死了,还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吗?”   四周立即响起一阵压抑的讥笑声,“你…?”翡翠被噎得说不出来,这时,寒菲樱出声了。   平日眼不见为净就算了,井水不犯河水,现在欺到她头上来了,岂能无视?淡淡道:“嬷嬷说得真好,我的确不知道王府还有这么多主子,奴才也是人,也需要找个有前途的主子跟着,才能混个好前程,袁嬷嬷如此德高望重,精明能干,理应伺候王爷才对,却被派到萧条简陋的怡然居来,实在是委屈嬷嬷了,我倒是很过意不去呢!”   寒菲樱的话不卑不亢,字字如刀,让袁嬷嬷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她是世子爷的乳母,在王府地位极高,不仅是下人,连不少主子都敬她三分。   世子爷是她看着长大的,现在见被迫娶了一个这样俗不可耐的世子妃,她心里也很憋屈,为世子爷鸣不平,自然会把气都撒到寒菲樱主仆身上!   袁嬷嬷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其他的婢女嬷嬷都不敢再说话,生怕被殃及!   可是,还没等袁嬷嬷开口训斥,寒菲樱就立即面露笑容,“袁嬷嬷劳苦功高,在您面前,菲樱不过是晚辈,又出身寒微,不懂的东西实在太多,若有不当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多多指教!”   和前面的顶撞不同,寒菲樱的这几句话说得又极为诚恳真挚,让袁嬷嬷的脸色缓和了些,淡淡道:“更衣吧,半个时辰之后,世子爷就要启程了!”   翡翠白了袁嬷嬷一眼,乘着她在慢条斯理地等待的时候,小声问小姐:“干嘛对那个老妖婆这么好?你是世子妃,她是下人,我看都反过来了,现在是你供着她了!”   “你懂什么?”寒菲樱低声道:“袁嬷嬷是王府的老人,我上次看见杜湘兰都在讨好她!”   杜湘兰是二公子的爱妾,娇柔曼妙,颇得二公子欢心,平时都是横着走的,眼高于顶,居然讨好一个下人?翡翠实在难以置信。   “我查过了,袁嬷嬷是萧天熠的乳母,王爷对她都很随和,难道府里的人都是瞎子吗?她如此有地位,我只要略施警告不让她太过放肆就行了,不能让她在下人面前失了颜面,否则以她的势力,让我二人不好过,实在易如反掌!”   “我们干嘛怕她啊?她还能翻了天去?”翡翠还是觉得不甘心,都让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忍气吞声干什么?实在不符合小姐的个性!   寒菲樱一把捂住翡翠的嘴巴,警告道:“不是怕,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我们初入王府,还未站稳脚跟就到处树敌,而且是强敌,是大忌,这和行走江湖是同一个道理!”   翡翠恍然大悟,拼命点头,“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四十一章 临时抱佛脚   袁嬷嬷见两人还在嘀嘀咕咕,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淮南王府除了王爷,还从来没有任何人让世子爷候着的道理!”   寒菲樱和翡翠对视一眼,翡翠吐了吐舌头,接触到小姐的眼神示意,忙道:“袁嬷嬷说的是,马上就好!”   袁嬷嬷发了话,所有人的动作都紧促起来,很快,寒菲樱就妆扮好了。   袁嬷嬷用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寒菲樱,杜鹃红的华丽精美宫装,广袖飘飘,头绾典雅飞天髻,玉簪斜插,软烟罗绕臂,幽香萦际,面若芙蓉,瑰姿明艳!   今天她带来的都是妆扮高手,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样一打扮,怎么看也有了几分世子妃的做派,满意点点头,“好了!”   可话音未落,她又立即换了一副冷脸,肃然提醒,“世子妃切记,在宫里,不能嬉戏打闹,不能高声喧哗,不能左顾右盼,要时时刻刻屏气凝神,谨言慎行,没问到你,不能开口,不能插嘴,更不能多嘴!”   寒菲樱微微一笑,袁嬷嬷这么好心提醒自己,完全是为了淮南王府的颜面考虑,现在的自己,一举一动都关系到王府,这大概也是袁嬷嬷最憋屈的地方,一个出身卑微的女人居然成了高贵的世子妃,淡淡道:“多谢嬷嬷提醒,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世子妃还请稍候!”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也好过坐以待毙,说完,袁嬷嬷又叫来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说是宫里的教习嬷嬷,紧急给世子妃安排加强版训练!   这位老嬷嬷板着脸和寒菲樱讲解了半晌的宫中规矩,听得她哈欠连天!   这些嬷嬷把她当成了乡下来的野丫头,现在能天恩浩荡地接近龙腾王朝的政治权力中心-禁宫,无非是攀上了世子妃这个名头,要是知道她早在宫中走过几个来回了,一定会吃惊得连嘴巴都合不拢!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袁嬷嬷终究怕世子爷久候,千叮嘱万嘱咐世子妃千万要注意自身形象,她丢脸事小,王府颜面事大!   王府的藤萝花径,落英如雨,幻美如绢,一行人到达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欣赏,萧天熠就到了,夜离宸在后面推他的轮椅,府门口的马车早已经恭候多时!   马车是改装过的,轮椅可以推上去,寒菲樱见状,提起阔大的裙摆,快步上前,正准备殷勤地帮忙,却被一把寒森森的剑挡在了面前,“哐当”一声,对上夜离宸机警戒备的双目,“你干什么?”   寒菲樱立即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看着那杀气四溢的寒剑,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忙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不敢劳烦世子妃!”夜离宸的声音不卑不亢,“属下一人足矣!”   说完,夜离宸收了剑,推着萧天熠上了马车,随后寒菲樱也上了马车。   马车内部,奢华的配饰,灿亮的宝石,看得寒菲樱两眼放光,左摸摸,右看看,不时啧啧出声,毫不理会萧天熠鄙夷厌恶的眼神!   “我们家是做宝石生意的,不好意思啊,时间久了,习惯了!”寒菲樱对萧天熠露出讨好的笑容,主动开口!   萧天熠似在闭目养神,根本没有搭理寒菲樱,她耸耸肩,靠在靠垫上,正好可以好好欣赏萧天熠的容貌!   虽然是一副病容,却亦难掩萧逸俊美之姿,风姿秀颀,如芝兰玉树。   想起石中天说他每逢月圆之夜,就会经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寒菲樱忽然有些同情他,她不得不承认,萧天熠是她见过的最俊美的男人,没有之一。      ☆、第四十二章 神 似   这样冰冷孤高尊贵华美的男人,却饱受醉羽幻殇的折磨,如果不是石中天告诉她,她怎么也想不到,真是世事难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想着想着,暗自叹了一口气!   正当寒菲樱沉浸在对萧天熠的同情中的时候,他忽然开口,把她为数不多的同情瞬间绞杀得荡然无存,“太吵了!”   太吵了?寒菲樱掀开车帘看了看,现在他们走的是一条寂静的大街,外面没什么人,只有清脆的马蹄声。   但王府的马,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走得四平八稳,而且声音很轻,不会吵到这位尊贵的世子爷,他完全是嫌弃自己的存在,自己的呼吸声吵到他的清静了,于是故作迷茫道:“吵?没有人说话,很安静啊,世子爷你是不是耳朵出毛病了?”   这样大不敬的话,让他忽然睁开双眼,厉光一闪,把寒菲樱吓了一跳,关切道:“爷,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啊?爷身份尊贵,可不能出任何差池,要不然我可担当不起啊!”   “闭嘴!”他似乎心情很不好,眉头紧皱,寒菲樱却没有识趣地闭嘴,誓要把萧天熠讨厌自己的浩大工程进行到底,“对了,世子爷,我们现在去宫中要向谁请安啊?”   寒菲樱热情有加,萧天熠俊美的面瘫脸,却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她心底暗喜,嘴上却不依不饶道:“去宫中请安,可我总该知道要向谁请安吧?也好有个准备,免得到时候说错话,你们做这些不都是为了淮南王府的颜面嘛,我也是为世子爷考虑啊,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世子妃,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这女人居然不怕他?片刻之后,萧天熠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寒菲樱可怜兮兮地坐在对面,双手叠加在一起,微微低着头,一副极度委屈的模样。   他之前都没怎么认真看过她的容貌,现在这样近的距离,和前几日的花里胡哨完全不同,居然濯濯如春月,脸若美玉,颜如朝华,尤其是那双眼睛,隐隐有光波流转,似曾相识!   见萧天熠盯着自己看,寒菲樱心道不好,忙假笑了一下,握着手中的琉璃彩球,露出熟悉的贪婪光芒,“刚才一直想问你,这东西是在哪里买的?色泽均匀,光滑细腻,应该值三百两吧?”   寒菲樱刚一开口,就把家底露光了,一个低俗市井,一个潇洒高傲,两人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萧天熠微微摇头。   刚才他竟然有一种感觉,寒菲樱的眼睛似乎和他颇有兴趣的那个女人的眼睛,有某种程度的相似,让他有瞬间的恍惚!   其实墨凤戴着半面金色面具,眼角又纹有凤尾纹,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但萧天熠心思敏锐,聪明绝顶,往往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不但最早发现墨凤是个女人,而且发觉两人眼睛很类似,不是形似,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神似!   被一个英俊出尘的男人这样面对面地直勾勾地看着,寒菲樱的脸毕竟不是城墙做的,居然无端端地红了脸,车厢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寒菲樱正在想怎么进一步展现自己的庸俗无度的时候,萧天熠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怡然居住得还习惯吗?”      ☆、第四十三章 进宫请安   他会那么好心地问自己住得习惯不习惯?寒菲樱本能地觉得这家伙不安好心,在没有清楚他的目的之前,只含糊其辞道:“还行!”   听到这样的回答,萧天熠似乎有些意外,不过淡淡一笑之后,就移开了视线,不再看寒菲樱!   到达宫门,一路有人带路,直达坤宁宫,寒菲樱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的容貌,凤冠朝服,不怒而威,雍容凛然,明艳不可直视。   两列宫女在侧,一应摆开,偌大的坤宁宫正殿,居然没有一丝杂音,呼吸声清晰可闻!   皇后娘娘身侧还有一位年纪和萧天熠相仿的男子,身穿一件云锦锦袍,腰间一条玄青色蝠纹金带,面如满月,悠然自若。   这位就是龙腾王朝的太子,萧远航,皇后嫡出,身份极为高贵,萧远航的身边有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太子妃,季嫣然!   “微臣萧天熠携拙荆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臣身体不适,请安来迟,请娘娘恕罪!”萧天熠对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优雅从容地行礼,不像寒菲樱完全不知所措的呆傻!   请安过后,并没有立刻听到皇后让平身的声音,而是进入了短暂的沉默,大殿内的气氛微妙而诡异!   关于太子妃季嫣然,寒菲樱还了解到了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季父是当朝丞相,季嫣然家世显赫,又有博学之才,倾城之貌,艳名远播。   据不可靠的小道消息所说,季嫣然曾经和萧天熠还有过口头婚约,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是绝色美人,本应成就一番花好月圆。   可萧天熠没这个福气,消受不了美人恩,婚事还没有浮出水面,就遭受了飞来横祸,不仅前程没了,连大美人也没了!   季嫣然冠绝京华,寒菲樱不可能没有听说过她的美名,今天第一次见到本人,同样身为女人,她都忍不住为季嫣然的美丽而折服!   身穿一袭天青色芙蓉花的衣衫,外披淡黄底云霞五彩蝉翼纱,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戴一支清雅的紫玉铀,颈间一水晶项链,美目流转,如同烟花般飘渺绚丽!   寒菲樱忍不住起了唏嘘之心,这样的美人,与自己失之交臂,不知道萧天熠心中有没有巨大的遗憾?   正当她在揣测萧天熠心思的时候,皇后娘娘沉稳优雅的声音终于响起,“都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寒菲樱抬起头,脸上掠过一丝局促的惊慌和不安,皇后娘娘看在眼里,眼底有满意的笑容!   大殿四周都是富丽堂皇,宝光流转,眼花缭乱,寒菲樱的眼睛不够用了,飞快地四处打量,惊讶而艳羡,皇后娘娘见状笑了,“世子妃是第一次进宫,以后要是有空了,让世子多带你进宫走走!”   寒菲樱还没来得及谢恩,萧天熠就开口了,语气淡淡的,似乎不觉得这样的语气对待一国之母有什么不妥,“多谢娘娘体恤,只是微臣身体不便,娘娘好意,微臣心领!”   看着萧天熠脸上的淡漠,皇后似乎也不介意,反道:“你们难得进宫,就一起留下来用午膳吧!”   萧天熠还没有开口,寒菲樱看他的口型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忙抢先一步,挡在了他前面,笑意盈盈道:“谢皇后娘娘,那臣妾就却之不恭了!”   萧天熠俊美的面庞立即一冷,寒菲樱当做没看到,推着他的轮椅就走,“能和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共进午膳,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太子忍俊不禁,适时道:“世子就不必推辞了,平时都忙于政务,无暇见面,母后说世子今日要携世子妃进宫请安,本宫可是特地带嫣儿一同过来!”   说话间,已经有宫女依次摆好午膳,“娘娘请!”   萧天熠也没有再推辞,席间,太子萧远航对季嫣然非常好,温柔地给季嫣然夹菜,季嫣然如凝脂般的面容浮现一丝羞红,更加温婉动人!   ☆、第四十四章 不领情   寒菲樱故作不知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萧天熠,这般郎情妾意的场面,如此有挑战性,不知道他心里作何感想?   可从萧天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又恢复了面瘫脸,寒菲樱耸耸肩,又在玩喜怒不形于色的那一套!   萧远航看似心情极好,一直和母后谈笑风生,还不时和季嫣然窃窃私语,看到这一幕,寒菲樱忽然想到,萧远航显然也是知情.人,难道他此举就是想故意羞辱萧天熠?   不是吧,这人也太损了,寒菲樱撇撇嘴,萧天熠已经够倒霉了,这两人还要在人家伤口上撒盐,简直非侠义道所为,如果这个时候,自己不是寒菲樱,而是墨凤,就好办多了,锄强扶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侠义本分!   此时,萧天熠又咳嗽了一声,寒菲樱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应该是真的吧,看着自己的前未婚妻和一个权势远胜自己的男人当众调.情恩爱,大概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吧?   寒菲樱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以为就你们会秀恩爱吗?立即起身,殷勤地给萧天熠盛了一碗汤,用甜美的笑容道:“世子爷请!”   谁知,寒菲樱一片好心,萧天熠根本不就坡下驴,而是板了一张脸,连看都不看她,淡淡道:“不用了!”   寒菲樱的手立即僵在那里,收也不是,送也不是,尴尬到了极点,心里狠狠把萧天熠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一遍,明知道自己是给他台阶下,却还这样不领情!   面对这样一个大美人,却阴差阳错成了别的男人的,自己又半身不遂,本来还想同情他的,现在看来,他哪有半点值得人同情的?   皇后娘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善解人意地微笑道:“本宫今日嗓子干燥,倒是想润润喉咙!”   寒菲樱感动得都快要哭出来了,看看,这就是气度,要不然怎么能当上母仪天下的皇后?比萧天熠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忙不迭地给皇后娘娘盛好了汤,“娘娘请!”   好不容易用完膳,皇后娘娘没有让他们回府的意思,反倒提议他们在花园里走走,寒菲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说宫中御花园名闻天下,岂能不乘机大饱眼福?   萧天熠虽然没有离开坤宁宫,但也没有雅兴和寒菲樱一起赏花,才一出坤宁宫的大门,他人就不见了,寒菲樱只得由一个小宫女带着逛花园!   御花园果然名不虚传,经过一片花丛的时候,忽然听到两个宫女在偷偷议论,其中一个道:“你知道吗?今天那个穿杜鹃红衣服的就是淮南王府世子妃!”   “听说了,世子爷也够可怜的,何等尊贵的身份?居然娶了商人之女?”   几人正在议论纷纷,声音越来越低,不过寒菲樱却听得一清二楚,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越婉转的声音,“世子妃!”   季嫣然?寒菲樱一转身,清丽倩影瞬间撞入眼帘,“见过太子妃!”   季嫣然见寒菲樱正要福身,忙上前一步,“世子妃不必多礼,本宫也只是随意走走,想不到世子妃有这样的雅兴!”   她说话有大家闺秀特有的温雅,糯软绵柔,如春风化雨,根本不可能像寒菲樱这样的女儿,呼来喝去,谈笑无度,京中公子哥儿们私下甚至有传言,大丈夫须如萧天熠,娶妻当如季嫣然!   ☆、第四十四章 好戏上演   此刻的寒菲樱在季嫣然面前,就如同乡野村姑面对大家闺秀,穷人乍富,从没见过世面,现在小人物突然上了正席,十分局促不安,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不过季嫣然并没有像别人一样,露出让寒菲樱无比熟悉的鄙夷不屑的眼神,而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有些疑惑,“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世子没陪你吗?”   寒菲樱看她美丽的脸上似有一抹黯然,身为高贵的太子妃,备受太子钟爱,又是龙腾王朝未来最有权势的女人,怎么好像并不开心?现在拐弯抹角地问萧天熠的行踪,若是被太子听到了,不知道作何感想?   但寒菲樱没有傻到去戳穿,而是很善解人意地往远处的红樱绿翠指了指,“他好像去那边了!”   季嫣然心事重重,嫣红的嘴唇一弯,声音如泉水跳跃般动听,“本宫还有事在身,世子妃请自便!”   她说完,就响起环佩叮当作响的簌簌声,美丽的背影像是一幅绢美的画卷,渐渐远去,消失在花影摇曳中!   暖风熏得游人醉,暗香扑鼻,沁入心田,寒菲樱勾了勾唇,看来要上演一出好戏了,岂能不跟上去凑热闹?萧天熠并没有离开御花园,想要找到他不是难事,对为她引路的宫女道:“我想自己走走,你先回去吧!”   宫女福一福身,退下了,寒菲樱不动声色地隐藏在一处十分浓密的花丛之中,伺机看好戏!   果然,在一丛迎风招展的绿藤萝后面,看到了萧天熠,他坐在轮椅上,宽大的白衣飘飘,神情高贵优雅,若不是他双腿残疾,现在的他,应该是一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只是面色淡然,看不出任何表情!   季嫣然站在他面前,虽然恪守礼节,但声音却有不自觉的柔和,“一别多日,世子可还安好?”   一听到这样清润入耳的嗓音,寒菲樱好奇心大起,萧天熠和季嫣然以前到底有没有过什么?如果有的话,现在是萧天熠对季嫣然余情未了?还是季嫣然对萧天熠余情未了?   可想不到的是,萧天熠面对自己是面瘫脸,面对季嫣然这个大美人还是面瘫脸,他的语气保持着显而易见的疏离,“多谢太子妃记挂,微臣一切安好!”   季嫣然一愣,看着这个原本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却坐在轮椅上,她鼻子一酸,婉转道:“世子妃虽然出身低微了些,也不知宫中礼仪,但既已成定局,你也应该放宽心…”   曾经的老情。人,如今的太子妃,这样呢哝软语楚楚动人的宽慰,此时,应该是个男人都会浑身酥麻吧,可萧天熠却完全不解风情一般,说出的话让寒菲樱恨不得冲出去打他一顿,这样唐突美人,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他的声音透着如同清冷月光般的凉意,“这是微臣家事,不劳太子妃挂心,君臣有别,微臣要回府了!”   季嫣然姣好的面容立即一黯,眼中有深不见底的忧伤,看得寒菲樱都于心不忍,萧天熠,拜托你有点怜香惜玉之心,好不好?   此时,她忽然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三年前,萧天熠受了伤,不会那个地方也受损了吧,难道变成公公了?所以对女人没兴趣?   完全有可能,要不然他怎么会心理BT?面对这样的的美人,一般男人,骨子都酥麻了,他却还像一座冰山一样,这样想着,不小心碰到了身边的一棵花鬘,发出“吱”的一声!   ☆、第四十六章 你不会武功?   萧天熠忽然眉头一皱,冷斥一声,“什么人,出来?”   躲在花丛后面的寒菲樱一惊,糟了,被他发现了?   季嫣然也脸色大变,她“无意”来看萧天熠,要是被居心叵测的人偷看去了,还不知道要掀起什么风浪?   萧天熠的目光忽然像利刃一样,往寒菲樱这边射来,季嫣然已经往这边走来!   寒菲樱暗暗有些焦急,正在思虑脱身之计,所幸运气还不算太差,一只白色的小猫忽然从花丛中冲了出去,吸引了那两人的目光!   季嫣然见状,长出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萧天熠一眼,收敛了刚才的落寞黯然之色,恢复了高贵不可攀的风仪,“本宫只是随意走走,想不到会巧遇世子,世子请自便,本宫先回宫了!”   脸变得可真快,看到季嫣然美丽的身影渐渐消失,寒菲樱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趁着萧天熠没有发现自己,匆匆离开!   出宫之后,上了马车,寒菲樱一直在想,萧天熠之所以答应留在坤宁宫赏花,是不是也是因为想见老情。人一面?   棒打鸳鸯两头散,相逢对面不识君的滋味,寒菲樱还是能理解一二的,也对这对苦命鸳鸯多了几分同情!   忽然又想起那句话,大丈夫当如萧天熠,娶妻当如季嫣然,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这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连寒菲樱都觉得他们太登对了,老天爷真是瞎了眼,月老牵错了红线!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他一开口就把寒菲樱吓了一跳,“你刚才听到了多少?”   “什么?”寒菲樱心底暗惊,表面上却茫然地抬起头!   萧天熠却没有兴趣和寒菲樱打哑谜,一只大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按住她的脉搏,顷刻之后,眼底掠过一丝狐疑,“你不会武功?”   寒菲樱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形象全无,“痛…痛…痛…救命啊…世子爷放手啊…”   萧天熠厌弃地扔掉寒菲樱的手,她获得了自由,开始喋喋不休,“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我一个女儿家,怎么会什么武功?倒是我家简陌,武功还不错,你也知道,我们做宝石生意的,不配上几个武功好的打手,会被人欺负的…”   萧天熠看着装模作样的寒菲樱,淡淡道:“我知道你当时在偷听,你骗得了季嫣然,骗不了本世子!”   寒菲樱大惊失色,“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本世子没兴趣看你在此演戏,你听着,今天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全都要忘掉,否则,本世子对你不客气!”   寒菲樱立即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我本来就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啊!”   萧天熠颀长的身子往后一靠,微微闭上了眼睛,修长如玉的手指摩挲着瓷杯,陷入沉思,寒菲樱的眼睛让他想到墨凤,他一向是见微知著的人,所以突然测试寒菲樱到底会不会武功!   可寒菲樱的脉相根本没有内力,没有内力的人,就不会有武功,那么寒菲樱偷听的事情,姑且当做无意吧!   ☆、第第十七章 质 问   季嫣然一回到太子宫,就看到萧远航在正厅等着自己,似笑非笑,她心底猛地一沉,但还是屏气凝神,脸上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缓步上前,“臣妾参见殿下!”   萧远航声音轻缓,如同刚才在席上对她的呵护有加一般,“嫣儿,你刚才去哪里了?”   看到太子这副表情,季嫣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答道:“臣妾并没有去哪里,只是身子不适,所以提前回来了!”   萧远航忽然起身,宽大的袍服掀翻了面前的杯盏器皿,哗啦一声,仿佛砸在人心上,流出汩汩殷红的血,他风姿俊秀的脸庞有一抹哂笑,慢悠悠道:“你说身体不适,要提前回来,结果却比本宫还晚回来,你不觉得现在应该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太子虽然在笑,可是眼底却掠过一丝杀意,看得季嫣然一寒,强撑着道:“臣妾身子不适,自然走得慢了些,并没有去什么地方,殿下不信的话,大可派人查证!”   萧远航冷傲的嘴角翘起,讥讽道:“查证?本宫丢不起这个人,今天他来宫里了,从始至终,你的表情都很不自然,当本宫瞎了吗?”   他?季嫣然心底一沉,目光也旋即沉了下去,这件事虽是秘密,但几个当事人都是知情的,也是她心底最大的隐痛。   但此时不是表露自己感情的时候,季嫣然按捺住心底不断翻涌的痛楚,淡淡道:“臣妾清白之身,嫁与殿下,位列太子妃,一直谨守本分,克礼守纪,自问从来没有过失德之事,今日殿下无凭无据,却咄咄逼人,实在令臣妾心寒,既然怀疑臣妾做了不轨之事,何不废了臣妾?”   萧远航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在一旁的琴弦上划过,发出不连贯的琴声,仿佛此刻季嫣然破落的心情,冷笑道:“废你?本宫如此疼爱你,又怎么舍得? ”   季嫣然只觉得心底深处被撕裂了一道伤口,火辣辣的疼,偏偏太子还在火上浇油,“不过,你以为萧天熠还是三年之前那个叱咤风云的战神吗?他如今不过是废人一个,又何来不轨之能?嫣儿,你多虑了!”   此时的心情,如同潮水般大起大落,废人?季嫣然的脸色渐渐变得煞白,太子看在眼里,嘲讽之意更浓,“再多辉煌都成过去,只是想不到,都已经过了三年了,他还是不肯面对现实,依然这么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以为自己还可以纵横天下!”   “自古只有英雄才能拥有美人,废物自然只能和俗物在一起,今天你看到了他的世子妃,俗不可耐,难登大雅之堂,不知道作何感想?本宫倒是很想知道…”   “够了,不要说了!”季嫣然忽然脱口而出,觉得断断续续的琴声十分刺耳,太子的话语如同一把尖利的匕首狠狠刺进她的心底!   萧远航见状,脸上的哂笑淡了下去,化作一片冷寒,“本宫差点忘了,不肯面对现实的还不止他一个,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忘记他,从昨天本宫说要和你一起去坤宁宫,你就一直心神不宁!”   “臣妾没有!”季嫣然断然否认,手指的微微颤栗却无情地出卖了她!   ☆、第四十八章 天赐良缘   “没有?”萧远航冷哼一声,“那为什么本宫一提到他,你就这样失态?太子妃温雅淑贤,是继母后之后举国妇德之表率,这可不像你!”   “臣妾确实没有,殿下若是要有真凭实据,就拿出来,让臣妾心服口服,死而无憾,如果没有,还请殿下不要捕风捉影!”季嫣然抑制住心中的波澜起伏,平静道。   “是不是捕风捉影,你心里最清楚!”萧远航修长的手指温柔地穿过季嫣然流云似的长发,“本宫对你一片心意,朝野皆知,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懂事呢?”   太子的声音很温柔,却让季嫣然后背起了凉意,因为她清楚地看见了太子眼中的冰寒,“多谢殿下,臣妾明白!”   “明白就好!”萧远航并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点到即止,“这样的事,本宫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说完,他的手滑到季嫣然心口处,声音充满霸道和狠厉,“你记住,你是本宫的女人,你心里只能有本宫一个人!”   季嫣然只觉得心快要跳了出来,呼吸都不顺畅起来,萧远航收敛了戾色,淡淡道:“你也累了,回房歇着吧!”   “是,臣妾告退!”季嫣然逃也似地离开了正厅,一回到房中,就倒在了床上,一动不动,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一般!   萧远航看着季嫣然离去的背影,微微眯起双眼,今日看到的世子妃寒菲樱,平心而论,长相不错,可那副乡野之气,充满村姑进皇宫的惶恐和惊愕,贪婪和艳羡,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女人,的确是萧天熠的良配,以后不管他走到哪里,这个让人鄙夷的庸俗女人都和他绑在一起,深入骨髓,甩都甩不掉,说起来,这门婚事还是母后一手促成的!   当时的情形,萧远航想起来,依然记忆犹新,仿佛近在眼前!   那日母后生辰,萧天熠进宫贺寿,自从受伤之后,他很少进宫,只是在父皇召见或者重大庆典的时候才会露面,坐在轮椅上,俊美的脸庞苍白异常,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连连咳嗽!   宫宴上,宾主尽欢,萧天熠因为身体不适,提前回府,皇后娘娘和淮南王爷闲话家常,感叹道:“天熠也不小了,也该考虑册妃之事了!”   这件事也是淮南王爷的伤心事,忙道:“承蒙娘娘挂念,只是天熠性格倔强,又遭此变,并无此意!”   皇后微微一笑,“王爷此言差矣,孩子不懂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能不懂事,再者,一个人孤单久了,难免会自怨自艾,陷入死胡同,若是有个贤惠妃子在一旁常常陪伴开导,想来天熠的状况也会好很多!”   有大臣趁机恭维道:“娘娘所言甚是,微臣斗胆进言,不如借娘娘生辰吉日,为世子择定一门亲事,也好了却王爷一番心事?”   皇后微微颔首,对身侧的皇上耳语了几句,皇上也深表赞同,世子是皇室贵胄,自然不能终生孤单一人,当即命皇后看看今晚来贺寿的有没有合适的闺秀!   皇后沉静的目光扫过一遍之后,笑道:“姻缘姻缘,讲究缘法,八字相合,方能百年好合,世子身份尊贵,婚姻大事,更应该慎之又慎,绝不可草率,正好慈安寺住持大师也在,不如请大师测算世子的命格八字,择定良缘,臣妾也好成人之美!”   龙腾王朝的司天监和别国不同,并不是由官员担任,而是德高望重的慈安寺住持大师兼任,他年逾古稀,目光却睿智清亮,全然没有那种年纪的老人应该有的浑浊和昏花,法力深厚,超然物外,字字烁金,深得皇族和朝野上下信任!   住持大师看了世子的生辰贴,沉吟良久,才道:“世间万事万物的兴旺与衰败,都是在阴阳五行相生相克的作用下兴旺或衰败!”   “人也不例外,男为阳,女为阴,男女都有金,木,水,火,土五种命,因此男女婚配实质上是阴阳五行相生、相合、相互依托的结果!”   “世子的五行,多金缺木,若要得良配,须得女子命中有木,金木相合,生辰在世子爷生辰三年后的同日,但时辰不能相同,辰时三刻出生的女子,方是天作之合!”   住持说完,便不再言,但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女子命中有木,生辰是世子生辰三年之后的同日,在辰时三刻出生的女子,才是世子爷的良缘!   此话一出,在座的王公贵族们皆松了一口气,真是天助我也,这些条件,自家女儿没有一个全部满足的。   如果说世子还是三年之前的世子,那个时候,他们巴不得把自家女儿往淮南王府送,做不了正妃,侧妃也行,只要能在世子身边占有一席之地就好。   但现在世子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废人一个,半身不遂,女儿嫁过去不是守活寡吗?没谁愿意把自家女儿往火坑里推!   ☆、第四十九章 命格相合   由无欲无求的主持大师说出来的话,具有毋庸置疑的无上信服力,一品大员们一边庆幸自家女儿没有遭受厄运的同时,也对倒霉的世子妃到底花落谁家充满了好奇!   宫宴过后,皇后命户部遍查适龄闺秀们的生辰八字,足足耗费了半月的时间,结果却令人意外,贵族小姐之中,竟无一人满足这样苛刻的条件!   王公贵族之家没有,就不能只拘泥于官员之家,只得把范围扩大,要不然,世子就要终生打光棍。   就这样,寒菲樱进入皇后娘娘的视线,此女不仅时辰吻合,而且命中有木,连闺名中都有木,世子五行多金缺木,寒菲樱多木缺金,真正的天作之合,堪称绝配!   当户部尚书把消息呈报给皇后娘娘的时候,皇后娘娘眼底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真是天助我也!   寒家,她并不陌生,龙腾王朝的宝石商家,与京城达官贵人多有往来。   龙腾王朝等级森严,商贾之家低贵族不止一个等级,在龙腾王朝,清高旷达的贵族从来没有与庸俗商贾联姻的先例,更何况天潢贵胄的淮南王府?   这是最好的结果,世子到底是皇室子弟,若到最后选到了一山野村姑,恐怕皇上那一关都过不了,现在的寒菲樱,不上不下,富而不贵,正是最佳人选!   这一次,既然老天都在帮她,皇后娘娘岂能不顺水推舟?让淮南王府遭人耻笑,更准确地说,是让萧天熠遭人耻笑!   主意一定,皇后娘娘立即召见淮南王爷进宫商议婚事,淮南王妃已经过世,同来的还有二公子萧靖祺的生母,梁侧妃!   皇后笑得雍容无比,“王爷大喜,此女刚好和世子命格相合!”   淮南王看了寒菲樱的户籍和生辰之后,沉吟不语,显然是对寒菲樱的家世不满意,虽说天熠如今状况不好,可淮南王府从来没有想过要娶一商人之女!   皇后娘娘心知肚明,微微笑道:“王爷就算不相信本宫,也应该相信住持大师,住持大师的话,连本宫都无权质疑,也无权左右!”这话倒是实话,正因为是法力高深的住持大师说出来的话,所以才具有这样高的可信度!   淮南王爷忙道:“娘娘明鉴,臣并非此意!”   皇后眉眼皆是笑意,“本宫也没想到,最终是寒家女儿有这个福分能入主世子妃,本来事关世子的婚事,本宫应该下道懿旨,以示皇恩浩荡,只是这寒家乃商家,本朝自开国以来,还从来没有懿旨到达商家之先例,所以…”   她说到这里,并没有再往下说,但意思很明显,寒家虽然富裕,但在皇室面前,地位太过卑微,还没有资格让皇后娘娘下懿旨,所以,只能让淮南王府去寒家提亲!   什么?要淮南王府上寒家提亲?王府颜面何在?天熠尊严何在?淮南王爷立即面露难色,只能看皇兄能不能阻止了,“不知皇兄……?”   皇后早有准备,深眸一扬,胸有成竹,“王爷不必担心,本宫已经将此事禀报过皇上,皇上并无异议!”   话说到这个份上,淮南王爷无话可说,看着皇后势在必行的眼神,陷入了沉默!   这时,梁侧妃适时道:“王爷,娘娘言之有理,尊卑有序,娘娘母仪天下,自然不能屈尊下这样的懿旨,依妾身看,不如差总管上寒家提亲吧?”      ☆、第五十章 一个警告   淮南王爷叹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皇后娘娘如此热心,到头来却给淮南王府娶一个这样的世子妃,还要王府上门求亲,无疑是折损了王府的尊严和体面,可在皇后娘娘的尊严面前,其他的简直不值一提!   事到如今,退一步想,天熠现在这个样子,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或许寒菲樱也是最合适的选择,淮南王爷深思熟虑之后,和梁侧妃一起谢恩,“多谢娘娘体恤!”   ---   坤宁宫。   萧远航不解,“萧天熠已经形容废人,母后为何还要为他如此费心?”   皇后的眼底深处有一抹警觉,“一则显得本宫大度慈爱,对皇室子弟处处关心,二则,本宫始终对他不太放心!”   “为何?”萧远航问道,母后权掌六宫,其深谋远虑,不是现在的他可以相提并论的。   皇后娘娘神色凝重,“萧天熠并非泛泛之辈,这些皇室子弟中,他从小就最为出色,连你父皇都很赏识他,常夸他文武双全,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将来必成大器,你父皇可曾这样夸过你?”   “那又怎么样,他现在还不是废人一个?父皇夸他归夸他,但他不过是世子,儿臣才是太子,君臣终究有别!”萧远航不以为然!   皇后娘娘的脸忧色稍显,有一种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忧心,根本说不出来,“话虽如此,可本宫始终觉得萧天熠受伤之后,就表现得太过平静了,平静得有些反常!”   这么一说,萧远航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萧天熠曾经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气宇轩昂?风头甚至盖过了他这个正儿八经的皇子,连他心爱的女人季嫣然,都对他芳心暗许,念念不忘。   一个曾经风光无限占尽天时地利的世子,如今一无所有,前程惨淡,真能这样坦然地接受现实吗?   忽然,萧远航脸有诧异,“他会不会怀疑三年之前,他在战场受伤那件事,背后另有其人?”   皇后摇摇头,“怀疑不怀疑本宫暂时不清楚,别人只道他如今空有世子名头,形同废人,但本宫不这么看,他虽然深居简出,可本宫在外面布有眼线,他和东方明玉的来往很密切,还有,诸葛廷这样出了名的聪明人,也一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萧远航俊秀的脸上浮现一丝讥诮,“母后是说萧天熠并不甘心?   ”不甘心是肯定的!“皇后目光森然,”所以,本宫要借此次册妃一事,给他一个警告,不要在背后玩些小动作!“   ”母后远见,儿臣佩服!“整件事借助司天监的手来完成,天衣无缝,司天监年高德劭,看透世事,淡泊名利,绝无被收买的可能,任何人都不会怀疑!   母后无法让司天监听从自己的命令,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但这一次,老天都不帮萧天熠,他命中无福消受王公贵族之女,符合司天监要求的女儿居然是卑微的商人之女,这对一向心高气傲的萧天熠来说,不啻为一种羞辱!   这次册妃事件,表面上来看,母后是在真心实意为萧天熠的后半生考虑,实际上,淮南王府的人心如明镜,商家如何配得上高贵的王府?   此事母后亲自过问,已经势在必行,萧天熠想不要都不行,这一切都在向萧天熠传递一个信息,一切都牢牢控制在母后手中,包括他的婚姻大事,都可以由母后一手促成,萧天熠若是足够聪明的话,就不要试图挑衅母后的权威!      ☆、第五十一章 软弱可欺?   从宫里回来之后,萧天熠更是懒得理寒菲樱,连必要的家宴都不通知她参加,完全当没她这个人!   世子爷对世子妃如此冷漠,王府的人,背后议论纷纷,其中自然不乏嘲讽之声,寒门小姐虽然位列世子妃高位,却根本没有得到相应的待遇,高枝不是那么好攀的!   寒菲樱却过得不亦乐乎,流言蜚语全当做没听见,依然我行我素,频繁出入王府,打理玉满楼的生意,反正世子爷也没限制她的行踪。   对淮南王府来说,多一个寒菲樱,少一个寒菲樱,其实没有太大分别,但很可惜,别人并不这么想!   和她过不去的,还是大有人在,首当其冲的,就是二公子萧靖祺的爱妾,杜湘兰!   按理说,寒菲樱是世子妃,杜湘兰一个公子侍妾,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才会有事没事去挑衅寒菲樱,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杜湘兰虽然是二公子侍妾,但若论家世出身,她父亲还是京城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她是名副其实的官家小姐,从社会声望和地位来说,杜家虽然没有寒家富裕,但可比寒家受人尊敬多了!   因此,杜湘兰在寒菲樱面前,很有优越感,不管世子爷前程如何,寒菲樱在王府都完全没有地位可言。   这样的世子妃,根本没有必要忌惮,自然也没有必要敬重,而且,对于出身比她低的寒菲樱居然爬到了世子妃的位子上,也让她很不爽。   所以,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时候,杜湘兰都会带着几位姐妹和婢女来怡然居冷嘲热讽一番!   可每次寒菲樱直接当杜湘兰不存在,她没有必要和这样仗着男人此一时彼一时的爱怜而得志的女人计较。   可今天不一样,杜湘兰心情十分愉悦,满脸都荡漾着幸福的笑意!   究其原因,是因为昨天二公子赏了一件华光璀璨的七彩玉石项链给她,上面缀满亮晶晶的宝石,正中间是一颗水滴状宝石,光艳照人,缤纷夺目,戴在她白希的颈脖上,将她的妩媚风情彰显得淋漓尽致!   二公子妾室不少,众妾室表面上姐妹情深,暗地里斗得你死我活,眼见二公子赏赐了这么漂亮的项链给杜湘兰,背后自然有不少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杜湘兰便戴着这串玉石项链,兴冲冲地来到了怡然居,一路上趾高气扬!   为了衬托项链的高雅,她特地选了一件草绿色刺绣镶边四喜如意纹的长裙,精心的妆扮,衬得她愈加面若桃花,那串项链在身前最显眼的位置,唯恐她人看不见!   可惜,此时,寒菲樱并不在怡然居,问了下人,才知道世子妃去了水沁亭!   水沁亭?杜湘兰冷哼一声,商人之女也知道附庸风雅了,当即带着一众姐妹直奔水沁亭而来!   翡翠一见杜湘兰就没有好脸色,不冷不热道:“你来干什么?”   杜湘兰笑得面若桃花,“你这奴婢,好没眼力见儿,本夫人自然是来看望世子妃了!”   “你会有这么好心?”翡翠冷笑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无非又是来冷嘲热讽一番!   “当然了!”杜湘兰扭了扭娇软的身子,故意把身前的项链晃了晃,宝石映着阳光,亮闪闪的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寒菲樱的目光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对身后的动静一清二楚,却不打算理会这个女人!   杜湘兰有备而来,岂会轻易后退?莞尔一笑,高声道:“世子妃,听说你娘家是做宝石生意的?”   王府等级森严,素有门户之见,在达官贵人云集的地方,商家是最遭人白眼的,此时,杜湘兰还特地提到世子妃的出身,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第五十二章 七彩玉石?   不过寒菲樱面不改色,淡淡一笑,故作不知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杜湘兰一怔,看到了寒菲樱目光中的冷意,有些诧异,这王府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她一个侍妾不可能很清楚,但有一点她是明白的,在王府里,能不能站稳脚跟,一看有没有后台,二看能不能得人喜爱,可寒菲樱哪一样都没有,缘何能这样理直气壮?   不过杜湘兰并没有想很久,就迈着妖娆的莲花步走到寒菲樱面前,手指抚摸着那串晶莹的玉石项链,娇羞而笑,“这项链是二公子送给我的,是用关外的七彩玉石精心雕琢而成,二公子说最衬我白润如玉的皮肤了,既然世子妃娘家是做宝石生意的,一定也知道它的价值了!”   寒菲樱淡淡一笑,我和你并非同侍一夫,有什么必要到我面前显摆?目光穿过她,看向另外几个强作欢颜笑比哭还难看的侍妾,心下明白,原来是利用自己在姐妹面前炫耀她在二公子心中的地位!   寒菲樱冷笑,以前我不和你计较,可今天,是你自己找上门的,可不能怪我了?一句话就让杜湘兰的脸瞬时成了猪肝色,“杜夫人独得二公子欢心,王府皆知,不过我奉劝夫人一句,以后春风得意的时候,就不要带着假珠宝出来显摆了!”   什么?假珠宝?杜湘兰脸色一沉,娇斥一声,“你休得胡说,这是二公子赏赐给本夫人的,七彩玉石,可遇不可求,怎么可能是假的?”说到此,她突然又掩嘴窃笑,“这也难怪,世子妃出身寒微,哪里见得到这样珍贵的宝石,所以开始信口雌黄了?”   寒菲樱轻轻摇头,“我有没有见到并不重要,只不过你的这串七彩玉石的确是假的,是廉价的染色石头所制而已,何来关外宝石之说?七彩玉石的确贵重,不过或许你在二公子心中并没有那么重要,只值得上假宝石!”   “你只看过一眼,凭什么这么肯定?”杜湘兰的脸色微微变了,对上寒菲樱那一双淡然的双眸,不知道为何,她忽然有些心虚!   其他的几名侍妾这个时候皆有幸灾乐祸之意,平日杜湘兰仗着二公子的钟爱,私下横行霸道,眼高于顶,她们不过是碍于她懂得讨二公子欢心,所以不得不屈服恭维,敢怒不敢言!   杜湘兰从二公子那里得到了这串玉石项链之后,时时刻刻都戴着,到处拜访,唯恐别人不知道是二公子赏赐的,若真是假的,就丢人丢大了,她们心里都希望世子妃说的是真的!   “这种假宝石,还不用劳烦我们小姐亲自鉴定!”翡翠嘲讽道,“一眼就知道是假的了!”   杜湘兰当然不信,二公子赏赐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假的?当即厉声道:“你要拿出证据来,否则本夫人定会请侧妃娘娘出来住持公道!”   寒菲樱知道杜湘兰断然不会因为自己几句话就相信,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也好,今天要让她死得心服口服!   在众目睽睽之下,寒菲樱的手指在项链上轻轻一抹,不知道使用了什么魔法,白希的手上立即就染上了各种颜色,而失去了颜色的五彩玉石,已经隐隐露出下面灰败的内里,如同杜湘兰的脸一样,花一阵白一阵!   后面那些来看热闹的人,强忍住不敢笑,翡翠打来水,寒菲樱洗了洗手,连看也不看杜湘兰,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怎么会这样?杜湘兰顾不得显摆了,尴尬到了极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提起裙摆,飞快地逃走了,完全忘了自己来炫耀的初衷!   殊不知,这一幕被水沁亭对面的萧天熠等人看得清清楚楚,诸葛廷疑惑道:“五彩玉石项链,她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假的?”      ☆、第五十三章 有灵性的宝石   在平时,一帮大男人是不会对女人的首饰感兴趣的,但这串七彩玉石项链,他们都见过,所以有印象!   那是去年,在梁侧妃寿辰上,一位大臣献上的贺礼,梁侧妃非常喜欢,当时就戴了起来,确实光彩夺目,晶亮璀璨,赢得众人称赞,后来梁侧妃赏赐给了二公子萧靖祺!   因为这串项链梁侧妃戴过,所以更显身价不菲,难怪杜湘兰得到这串项链之后,欣喜若狂,到处显摆。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串珍贵的玉石项链居然是假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   杜湘兰等人走后,翡翠好奇道:“小姐,你怎么一眼就知道那项链是假的?”   寒菲樱笑道:“我生于宝石之家,长于宝石之侧,七彩玉石中原是没有的,产自关外,我在关外呆了那么多年,自然更加熟悉,那串项链,我根本不用鉴定,就知道是假的!”   翡翠骄傲道:“小姐资质过人,你这样说,一定有你的道理,可奴婢还是想知道为什么!”   寒菲樱道:“假宝石的色泽,质感,温度,和真宝石全都不一样!”   “这话奴婢也听老爷说过,可奴婢还是不明白!”翡翠很是迷茫!   寒菲樱轻轻笑了,“你要是明白了,你就是玉满楼的主子了!”   “你又取笑奴婢!”翡翠狠狠一跺脚,“快告诉奴婢!”   寒菲樱高深莫测道:“是一种感觉,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感觉,一看见假的宝石,就会自然而然涌出来一种不和谐不舒服的感觉,你知道吗?宝石是有灵性的,真的宝石有生动的灵魂,它能感觉你的喜怒哀乐,会和你对话,而且它也有喜怒哀乐,但假的宝石,做得再怎么漂亮,再这么逼真,也缺乏生气,呆板凝滞,不可能有那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说到这里,看到翡翠一脸的惊异迷茫,寒菲樱摇头道:“算了,怎么说你也不会明白的!”   翡翠却似有所悟,点点头,随即钦佩道:“难怪老爷说,众多子女之中,只有小姐有这个天赋,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老爷要把玉满楼送给小姐了,要是真落到大少奶奶手里,说不定过不了几年就败了,那可是老爷多年的心血呢!”   玉满楼,现在是寒菲樱名下产业,大嫂沈芙纵然气得咬牙切齿,暂时也无计可施!   “不过话说回来,二公子赏赐给杜湘兰的项链,怎么会是假的呢?”这是翡翠想不明白的地方,七彩玉石固然贵重,可皇子王孙,犯不着用假的糊弄人吧?   寒菲樱并不关心,只是淡淡道:“不知道,这不关我们的事,你不要多事!”   对面的几人,皆是习武之人,听力过人,寒菲樱主仆二人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他们的耳朵!   萧天熠眼眸渐渐变得深沉,他有一种感觉,独处的寒菲樱,和在他面前的寒菲樱,似乎并不是同一个人!   在他面前的寒菲樱,庸俗不堪,贪婪散漫,不知羞耻,可无意中看到的寒菲樱,却是如此冷静睿智,聪明灵敏,竟然说宝石这种死物是有灵魂的,甚至有喜怒哀乐,她可以和宝石心意相通。   这般超凡脱俗的见解,不像是一个商人之女能说的出来的话,他的心微微一凛,难道寒菲樱在他面前表露出来的,是一种刻意的假相吗?   想到此,萧天熠眼中忽然掠过一丝玩味的笑意,寒菲樱只顾一时之气,拆穿项链是假的,但她会不会预料到,堂堂王府侧妃之尊,却佩戴假的项链,颜面何存?   府里女人众多,唯恐天下不乱者大有人在,过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在府里张扬出去,届时一定会掀起一番风浪,而寒菲樱这个始作俑者会如何面对?   诸葛廷摇了摇羽扇,意外地看到了世子爷脸上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心知是为何而起,看来有好戏看了!   本来世子妃在王府的角落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王府只当没她这个人,也就相安无事,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介寒门微女,占据了不该占据的位置,本身就是一种罪过,怪不得别人!      ☆、第五十四章 兴师问罪   果然不出萧天熠所料,第二天,怡然居就有嬷嬷来报,“世子妃,侧妃娘娘请你去前厅一趟!”   侧妃娘娘要召见她?寒菲樱本能地觉得事情不简单,看来是由昨天那件事情而起,当时杜湘兰说要请侧妃娘娘出来主持公道,这么快就去告状了?   杜湘兰丢人现眼,不但不归结为二公子赏赐了件假的项链给她,反而全都归结于为寒菲樱这个罪魁祸首,现在恐怕对自己恨之入骨,寒菲樱轻轻摇头,这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不管萧靖祺赏赐她假项链,是有心还是无意,但萧靖祺始终是她的男人,是她要讨好的对象,而自己,是她的眼中钉,她心中的这口气,一定要出出来,自己就是最好的泄愤对象!   这个时候,寒菲樱忽然想起萧靖祺说的一句话,这王府的水有多深,不是你小门小户可以想见的,今日看来,果然如此,   非黑即白的法则,在王府并不适用。   好在寒菲樱并非没有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定力过人,也不见一丝惊慌之色!   “侧妃娘娘在候着呢,还请世子妃不要耽误!”来传信的嬷嬷见寒菲樱无动于衷,又提高了声音,呵斥了一句,王府的人对寒菲樱也从来没有恭敬一说!   翡翠正待发作,却被寒菲樱制止了,淡淡道:“带路吧!”   她入了王府这么久,也从来没听见王爷侧妃召见她,现在突然召见,绝非好事!   萧天熠的母妃,是淮南王妃,已经去世,现在王府中主事的,是梁侧妃,也就是二公子萧靖祺的母妃,是淮南王府实际意义上的女主人,淮南王府最有权势的女人!   到达前厅的时候,里面已经摆好了兴师问罪的阵势,正中间一贵妇,面容并不十分美艳,但风韵犹存,身穿一件石榴红锦缎长袍,墨色湘裙,挽着时下京城贵妇最为流行的凌虚髻,身侧站了四位嬷嬷!   当主子当久了的人,都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梁侧妃也不例外,她的目光冷冷扫过寒菲樱,却并未说话,宽大的正殿安静得连一根钢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杜湘兰正在一旁哭哭啼啼,我见犹怜,但忌惮梁侧妃的威严,不敢哭得太大声,小脸梨花带雨,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梁侧妃和世子萧天熠的关系,属于平淡型,没有多深的感情,但也谈不上有多怨恨。   世子的出色是人人都看在眼里的,而且萧天熠是嫡出,承袭世子之位,名正言顺,梁侧妃也无话可说!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萧天熠半身不遂,已经无力再理朝中事务,那这世子之位,顺理成章应是二公子的!   世子刚受伤的时候,整座王府都沉浸在悲伤之中,梁侧妃纵有取而代之之心,也断然不会在这个不恰当的时候提出来。   可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世子的病毫无起色,她的心渐渐复活,也曾经试探着向王爷提出来,世子如今这样,王爷当要考虑淮南王府的未来。   可没想到,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王爷一口回绝了,还严厉呵斥她,以后此事绝不许再提!   梁侧妃吃了闭门羹,不免也对世子的不通情达理有了怨言,既然自身已经不能理事,为什么不高风亮节,主动提出退位让贤呢?      ☆、第五十五章 指鹿为马   寒菲樱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进来这个门不容易,想走出去,更不容易,却并不慌乱,坦然上前,“儿媳参见侧妃娘娘!”   梁侧妃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寒菲樱,她虽是长辈,是婆婆,但严格地说,世子并非她所出,寒菲樱自然也并非她的儿媳,她没有必要费这份心,而且,寒菲樱到底怎么阴差阳错成了世子妃,她也心知肚明。   母子连心,和萧靖祺一样,她甚至也觉得低贱的商人之女配残废世子,是天作之合。   但此时看到的寒菲樱,和传说中的有点不太一样,容颜如雪,眉目精致如画,眼眸若星辰,透着灵动的色彩,并不见传说中的那种庸俗不堪的妆扮,未施粉黛,清新俏丽,竟是这样一个美人!   梁侧妃轻哼了一声,并未说话,王府主事多年,早已深谙训练下人的门道,第一次会面,沉默是树立威严最好的方式!   寒菲樱微微一笑,作为月影楼楼主,她当然知道梁侧妃在打什么主意,也只是站在那里,裙摆无风自动,如荷花池中的芙蓉花,并不见任何局促不安之色!   梁侧妃看在眼里,有些意外,寒菲樱在她刻意营造的压迫严厉氛围中,竟不见一丝一毫的紧张,而且那双眼睛,不但没有丝毫不安,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这个发现让梁侧妃有些不悦,当即清了清嗓子,“你可知道召你来是什么事?”   寒菲樱眼底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请侧妃娘娘明鉴,儿媳不知!”   梁侧妃冷冷一笑,也不打算绕弯子,“听说你口口声声地说本妃戴过的七彩玉石项链是假的?”   侧妃戴过的项链?原来如此,寒菲樱暗忖,还用得着我说吗?本身就是假的,但看今天这阵势,项链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侧妃的颜面不能丢,所以,就算指鹿为马,把黑的说成白的,也要勉强撑下去!   寒菲樱忽然觉得可笑,这些人的道貌岸然,真是到达了登峰造极的程度,终日活在纸醉金迷之中,却不肯睁开眼睛看一看世界真实的模样,还以为自己生活在云端,要自欺欺人到什么程度?   想到此,寒菲樱坦然道:“是的,昨日杜夫人,还有几位夫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不是七彩玉石,是染了色的石头!”   话音刚落,梁侧妃慈祥微笑的面容已经变得阴沉,冷斥一声,“是吗?出身商家,一点点道行,就想来班门弄斧吗?”   寒菲樱不知道梁侧妃的话什么意思,淡淡道:“儿媳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不明白是吗?”梁侧妃冷笑道:“把项链拿上来!”   一位嬷嬷立即端着一个锦盘上来,上面赫然放着那串七彩玉石项链,寒菲樱眼眸一沉,看到了杜湘兰得意猖狂的笑,暗自摇头,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得过她的火眼金睛吗?   梁侧妃暗含厉色,“这串七彩玉石项链,本妃专门请京城最有名的宝石鉴定师-章何先生鉴定过,是如假包换的七彩玉石,你却言辞凿凿说是假的,到底居心何在?”   寒菲樱明白梁侧妃不仅要维护她的颜面,还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目标或许并不是自己,而是世子,萧靖祺说过,这世子之位迟早是他的,那残废的萧天熠,岂非不是她们母子的眼中钉?   这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走了出来,这人寒菲樱自然认识,是京城最有名的宝石鉴定师,他有一整套专门的工具,在众人瞩目下,再次说出了结论,“娘娘,的确是千真万确的玉石项链!”   梁侧妃满意笑了笑,威严的目光回到寒菲樱身上,慢条斯理道:“人证物证俱在,你造谣生事,作何解释?”      ☆、第五十六章 偷梁换柱   寒菲樱还没有来得及答话,一位嬷嬷就站了出来,“诽谤侧妃娘娘,妖言惑众,按王府律例,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这分明是把寒菲樱当做和王府下人一样的待遇,就差没赶出去了,寒菲樱巴不得把自己赶出去,但杖责三十,她自问没有这样的忍耐力!   嬷嬷话音一落,就有行刑的下人摆好了阵势,看来早已准备好了,不管萧天熠承认不承认,乐意不乐意,自己总归是他的世子妃,打了自己,不相当于打了世子的脸吗?真是打得好如意算盘,忽道:“慢着!”   梁侧妃正在优雅地喝茶,却突然听到“慢着”两个字,眉目一怒,这里是淮南王府,还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出这样忤逆的话!   目光移到寒菲樱身上,却见她面无惧色,“造谣生事自然要罚,若是刻意欺瞒娘娘又作何处罚?”   还是那位嬷嬷,对王府律例烂熟于心,看来是经常责罚下人的,张口就来,“欺上瞒下,杖责一百!”   寒菲樱微微笑了,“敢问娘娘,您戴过的七彩玉石项链,是否是刚刚得到的?”   梁侧妃不知道寒菲樱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淡淡道:“当然不是,是去年有人送给本妃的贺礼!”   寒菲樱淡淡一笑,“可我眼前的这串项链,雕刻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而且,从来没有人戴过!”   此话一出,四下皆有异色,梁侧妃当然不信,这怎么可能?狐疑道:“你说什么?”   寒菲樱看了一眼脸色变了的杜湘兰,冷冷一笑,“章何先生是您请来的,他现在也在场,何不请章先生再看看?”   梁侧妃道:“章何,项链果真看得出雕刻时间,和有没有人戴过吗?”   章何点点头,“回娘娘的话,宝石有没有人戴过,是否吸收人体的灵气和活力,表现在宝石的色泽和温度上,会有细微的差别!”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正在专心鉴定的章何,翡翠担忧地看着小姐,章何不会信口胡说吧?哪知小姐一脸的若无其事,胸有成竹的淡定!   果然,一会之后,章何道:“娘娘,这串项链的确是新雕刻的,从来没有人戴过!”   梁侧妃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她虽然不相信寒菲樱,但章何在业界是最有名的,断然不会说谎,她在王府内宅浸润多年,马上猜得出是杜湘兰偷梁换柱,不再纠结于寒菲樱,而是把目光投到杜湘兰身上,声色俱厉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杜湘兰想不到竟会被寒菲樱当场拆穿,而且项链戴过没戴过,是不是新雕刻的,能有什么区别?   昨天在水沁亭受辱之后,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都是寒菲樱让她颜面扫地,遭人耻笑,不出这口恶气,她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后来,在贴身婢女的提醒下,她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瞒天过海的妙计!   去年淮南王府梁侧妃七彩玉石项链名动京城,不少贵妇争相模仿,使得京城各大珠宝店也想仿造这一款式,但因为七彩玉石实在难得,所以只有极少的珠宝店有这款项链!   事不宜迟,杜湘兰立即知会父亲,要父亲不惜重金也要买到一串真的七彩玉石项链,而且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事关女儿在淮南王府的前程,也就是杜家的前程,杜父自然忍痛割肉,刚好京城名店-玉满楼就有这样一串项链,因为订购的贵妇家族遭变,没有及时付款,所以暂时闲置在店里。   真是天助我也,杜父立即付下重金,买了一款真正的玉石项链,这个时候,顾不得心疼大笔的银两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花出去的银两,以后肯定收得回来!   杜湘兰拿到真的玉石项链的时候,又惊又喜,既可以挽回脸面,又可以收拾寒菲樱,一举两得,而且这一次,她不会傻到自己出手,要借助淮南王府女主人-梁侧妃的手来完成!      ☆、第五十七章 替人开脱   梁侧妃目光深凉地掠过杜湘兰,冷哼了一声,把杜湘兰吓得心惊胆战,连忙跪到地上,现在她欺瞒侧妃娘娘,用另外一串玉石项链李代桃僵,光天化日之下,证据确凿,娘娘自然不会饶了她!   果然,梁侧妃面无表情地将那串项链扔到瑟瑟发抖的杜湘兰面前,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杜湘兰当然不敢承认自己的瞒天过海之计了,此时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可情况紧急,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嗫嚅道:“妾身…妾身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梁侧妃哪里那么容易被人糊弄?声音变得温和,却带着丝丝沁骨的凉意,“本妃可没有时间跟你在这里耗!”   杜湘兰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寒菲樱忽然开口了,“娘娘请息怒,儿媳有话要说!”   梁侧妃眼眸一扬,“说!”   寒菲樱笑得云淡风轻,“娘娘戴的项链自然不可能是假的,娘娘何等尊贵?想来龙腾王朝也没有人有这个胆量敢用假的项链来糊弄娘娘!”   此话一出,梁侧妃的脸色舒缓了些许,她这样的人物,最重要的是颜面,威严道:“说下去!”   寒菲樱得到了鼓励,“既然娘娘的项链是真的,后来又到了杜夫人手上,可杜夫人的那一串,的的确确是假的,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会不会有人在中间做了手脚?”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都隐约有些明白,都把探寻的目光投向正战战兢兢的杜湘兰身上!   不过很快,寒菲樱就为杜湘兰开脱了,“不过我看杜夫人应该也没这个胆子敢偷梁换柱,有损娘娘威严,所以实情应该是这样的,二公子把项链赏赐给了杜夫人之后,众所周知,项链是娘娘戴过的,千金难求,绝无仅有,杜夫人自然视若珍宝,小心谨慎地收藏起来,哪里会舍得终日戴在外面招摇?但又不能辜负二公子一片疼爱之心,所以找人仿造了一串项链戴在身上,这样一来,既可以让人知道二公子的绵爱厚泽,同时又不会损了娘娘的威严,一举两得!”   这样的惊天大逆转让很多人晕头转向,但碍于娘娘威严,都不敢窃窃私语,只有杜湘兰脑子发蒙,但本能地知道寒菲樱没安好心!   看着杜湘兰煞白的脸色,寒菲樱莞尔一笑,“娘娘戴过的项链,举世无双,贵不可言,我想杜夫人每次观赏之前,必定焚香净手,沐浴更衣,方显对娘娘的敬重和仰慕,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拿出来示人?也太不庄重了,而杜夫人对娘娘敬仰之意,天地可鉴,自然不可能这样做,所以此刻,那串娘娘戴过的项链一定还在杜夫人房中的箱底,保管得水火不侵,杜夫人,我说的对吗?”   杜湘兰面如死灰,她房里哪里还有一串什么项链?寒菲樱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喃喃道:“这……?”   寒菲樱打断了她的话,看向正襟危坐的梁侧妃,“说起来,杜夫人也是用心良苦,还请娘娘看在她一番苦心的份上,宽宥以待,也彰显娘娘的博大襟怀!”   四周皆屏气凝声,梁侧妃并没有看杜湘兰,而是审视着寒菲樱,忽道:“你倒是很会说话!”   “儿媳只是实话实说,还请娘娘明鉴!”寒菲樱知道她的话梁侧妃听进去了,她未必信,但有杜湘兰做背黑锅的,却是挽回颜面的最好理由!   梁侧妃浸润多年深宅,并不急于表态,终于看向杜湘兰,似笑非笑道:“是这样的吗?”   杜湘兰此时顾不得那么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顺势而为,声音如破碎的枯叶一般,“是的,世子妃所言属实,娘娘所戴过的项链珍贵无比,妾身害怕亵渎娘娘贵气,所以小心珍藏起来,不敢轻易示人,还请娘娘高抬贵手,饶了臣妾!”      ☆、第五十八章 再次巧遇   梁侧妃轻哼一声,对一个可有可无的杜湘兰并不在意,但这个传闻中无才无德的世子妃,却引起了她的关注,此女心思细密,步步为营,把杜湘兰推入了万丈深渊,可杜湘兰还得对她感恩戴德,并且以后还会有求于她,看样子不是个简单角色!   杜湘兰还在哭哭啼啼,拼命磕头,梁侧妃不耐烦了,淡淡道:“你欺瞒本妃,罪在不赦,但念在世子妃为你求情的份上,又其情可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五十,拖出去!”   杜湘兰身子娇柔,一百肯定能要她的命,五十也能去掉半条命,一向养尊处优的她,哪里遭受过这个罪?吓得魂飞魄散,但接触到侧妃娘娘威严的目光,不寒而栗,求情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好了,本妃累了,你们退下吧!”梁侧妃疲倦地挥了挥手,在寒菲樱即将全身而退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很聪明,本妃实在很喜欢你!”   寒菲樱回头,对上梁侧妃那双历经沉浮的双眼,嫣然一笑,如绚烂夺目的荷花,“儿媳多谢娘娘厚爱!”   “小姐,刚才可吓死奴婢了,那侧妃娘娘好可怕!”翡翠一边拍着胸口,梁侧妃看似慈和,实则手腕凌厉,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寒菲樱才不在意,漫不经心道:“淮南王府女眷众多,能主家这么多年的,没有两把刷子,怎么能行?你少见多怪了!”   翡翠点点头,又幸灾乐祸道:“这下能让杜湘兰消停一阵子了!”这个女人三番五次挑衅小姐,现在好了,五十大板,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寒菲樱淡淡道:“等着吧,她还会再来求我的!”   翡翠惊讶道:“小姐是说她房里有一串娘娘戴过的项链的事情?”   “当然,找遍整个京城,也再找不出第二串一模一样的七彩玉石项链了,可如今,她骑虎难下,只能再去找一串!”   “奴婢不明白,既然你当时说娘娘戴过的那串就在杜湘兰房里,为什么娘娘没有立即派人去取来呢?”   “那是因为娘娘知道杜湘兰房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项链,自然也不会派人去取,她知道那都是我编的,给所有人一个台阶下,除了杜湘兰!”寒菲樱说出了玄机!   翡翠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杜湘兰不知道,侧妃娘娘却知道,如果真派人去取,却什么也没找到,就更加印证了娘娘戴过假项链的事,有损她的颜面,反正现在有了杜湘兰这个替死鬼,她也就不追究此事,不会傻到让自己下不了台!”   想起梁侧妃深沉的眼神,寒菲樱点点头,“对,她是个聪明人,但杜湘兰不是,所以杜湘兰被逼无奈,还会再去找一串被人戴过的七彩玉石项链,这可不好找!”   “那可惨了,杜家又不是豪富之家,这两串项链,足可以让她家破产了!”   “这不关我们的事,是她自找的!”寒菲樱道,一个杜湘兰不足为惧,不过梁侧妃倒是个人物!   主仆二人行至荷花池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了前面白衣翩飞,翡翠惊道:“世子爷!”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白衣魔发,微微飘拂,有他在,雅致精美的荷花池都成了陪衬,专门为了衬托他的高雅俊秀!   寒菲樱见状,脑海中飞快地掠过一个念头,他不会是在这里等自己吧?   匆忙提起裙摆,上前两步,惊喜道:“世子爷,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好久都没见你了,真是太巧了,这荷花开得可漂亮了,你不出来走走实在太可惜了,我听大夫说,人闷久了会生病的,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再这样下去,哪天不小心挂了,我就真的要守活寡了…”   萧天熠看着寒菲樱充满市井的热络,说起话来喋喋不休,滔滔不绝,十分聒噪,一双灵动的双眸隐藏在贪婪庸俗的目光之下,似乎目的就是让自己厌恶她,这个发现,让他忽然有些不悦!      ☆、第五十九章 聒噪的女人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萧天熠居然出乎意料地关心起了寒菲樱的行踪,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寒菲樱受chong若惊,连忙殷勤道:“刚才侧妃娘娘召见我了,怎么说我也是淮南王府的人,总归是一家人,多走动走动是应该的,以后我还可以介绍娘娘光顾我家珠宝店,你放心,我这个人一向仗义,绝不会亏待自家人的,何况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也要多拉些老主顾嘛……”   萧天熠剑眉微皱,他没兴趣探究寒菲樱话语的内容,但那双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眸,怎么看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试春水而知冷暖,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他既然起了疑心,就不会轻易放过,官府追查墨凤时日已久,却毫无进展,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墨凤行踪诡异,来去无踪,很可能有其他隐藏身份的保护色。   偏偏萧天熠每多看一次寒菲樱,就能感觉到她和墨凤的相似,用寒菲樱的话说,这也是一种感觉,一种别人无法体会的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感觉。   墨凤身怀绝技,潇洒不羁,寒菲樱看似拙劣庸俗,但实则心思缜密,大智若愚,刚才在梁侧妃那里发生的一切,他也了如指掌,能让梁侧妃另眼相看的人,自然不会是傻瓜,所以他特地在这里等候寒菲樱,如今看来,有必要再见一见墨凤了!   想到此,萧天熠忽然笑了,如春水渌波,涓涓细流,荡涤心田,看得寒菲樱呆了一呆,心底暗叹,萧天熠受伤之前,真不愧是龙腾王朝第一美男子,难怪季嫣然身为地位尊崇的太子妃,还对他念念不忘,这男人真是有这样的资本,立马露出花痴般的讨好笑容,“世子爷还有什么吩咐吗?就算要我上刀山,下火海,也义不容辞,责无旁贷…”   “本世子房中的一尊玉观音,昨日被下人失手摔碎,深觉遗憾,听闻寒家是玉器名家,那就再帮本世子雕琢一尊吧!”萧天熠打断了她,浑然天成的贵气中,透出一丝犀利的锋锐!   寒菲樱却浑然不觉一般,玉满楼里面刚好有一尊玉观音,上次大少奶奶沈芙的弟弟沈童图谋而不得,现在正好可以出手。   她脸上挂满喜悦殷切的笑,“难怪有人说我和世子爷是天作之合,真是太巧了,世子需要玉观音,我店里刚好有一尊玉观音,玉质通透澄碧,巧夺天工,精美绝伦,玉遇有缘人,我想这世上除了尊贵优雅目光独到的世子爷,再无人能配得上这尊玉观音了…”   真是个聒噪的话痨,萧天熠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那好,明天日落之后,戌时,你亲自送到承光阁!”   “一定!”寒菲樱当即保证,“绝不会误了时辰,世子爷去打听打听,我玉满楼什么时候让客人不满意过,而且,价钱方面好说,玉满楼一向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远近闻名,世子爷真好眼光…”   寒菲樱还在滔滔不绝,夜离宸已经推着轮椅远去了,把寒菲樱和翡翠丢在风里大眼瞪小眼!      ☆、第六十章 分身乏术   次日夜里,寒菲樱就抱着玉观音到了承光阁,“多谢世子爷赏脸,一口价,六千两!”   六千?萧天熠玩味笑了笑,挑了挑眉毛,“童叟无欺?本世子怎么记得它是五千八百两?”   寒菲樱一愣,不会吧?萧天熠连这个都知道?表面上深居简出,不问外事,实际上什么都尽数掌握在手中,果真是个腹黑的主儿!   寒菲樱莞尔一笑,坦然道:“世子爷果然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令人佩服,不错,玉观音在店里的确是五千八百两,可世子爷指定我这个东家送货上门,从玉满楼到淮南王府,我的车马费,跑腿费,简陌的护送费,收你两百两是非常公道的了,这也是看在我们熟识一场的份上给世子爷的优惠,要是换了别人,就不是这个价格了,你也知道,以我家阿陌的身手,他的出场费可不低!”   夜离宸眼眸一沉,这个女人就像一千只鸭子一样,一张嘴就如黄河泛滥一般,没完没了,全然不知女子淑仪风范为何物,市井讨生活的女人,莫非都这样?还有,世子爷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实在摸不透!   在世子爷的示意下,夜离宸冷着脸将六千两的银票拿给寒菲樱。   看着上面的数字,寒菲樱眼睛一亮,“多谢世子爷,世子爷如此宅心仁厚,慷慨大度,将来一定多福多寿,前程似锦,财源滚滚!”   看到萧天熠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寒菲樱心里一喜,正准备溜之大吉,萧天熠忽出乎意料道:“你会下棋吗?”   寒菲樱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茫然道:“不会!”   萧天熠淡淡一笑,“不会没关系,你给本世子端茶倒水吧!”   寒菲樱伸了个懒腰,当即拒绝,“还是算了吧,太晚了,我该回去睡了,就不打扰世子爷雅兴了!”   “等等!”萧天熠脸上忽然染上意味深长的笑,又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今晚你就留在承光阁伺候本世子!”   啊?寒菲樱大吃一惊,怀疑的目光毫不犹豫地掠过世子的身体,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我们成婚的时间也不短了,按理说没问题,可你…行吗?”   这样有损男人尊严的大不敬话语,寒菲樱也能说得出来?真是不知羞耻的女人,但在萧天熠看来,倒是真性情,比扭扭捏捏的好!   今晚他约了墨凤见面,如果墨凤和寒菲樱之间有某种联系的话,今晚看她如何应付?他拭目以待!   “你想太多了!”萧天熠淡淡道:“就是因为我们已经成婚,却一直分居,府里有不少流言蜚语,你个人事小,但事关淮南王府名声,事关父王家风,所以本世子不得不考虑些许影响,做些表面功夫,掩人耳目!”   不理会寒菲樱的目瞪口呆,萧天熠忽然换了一副揶揄的口气,“来人,带世子妃去偏殿的花叶苑休寝!”   “世子妃请!”话音刚落,两名丫鬟已经侧身立在寒菲樱面前。   不是吧?寒菲樱有些怔愣,忽道:“还是让我的婢女来伺候我吧,别人我不习惯!”   这次,萧天熠很爽快地应允了,“好!”   翡翠得以进入,在婢女的带领下,主仆二人到了花叶苑,虽说只是偏殿,可比怡然居有格调多了,小桥流水,花影重重,宫灯地灯交相辉映,流光溢彩!   “世子妃请早点歇息,奴婢在外候着!”两名婢女福身之后,退出了房间!   主殿这边,夜色朦胧,透着丝丝凉意,萧天熠在等候今晚的贵宾,投在墙上的侧影如雕刻般冷峻!   夜离宸低声禀告道:“世子妃那边已经派人盯着了!”   萧天熠并未抬头,只是看着棋盘,眼底却掠过一道精光,如果寒菲樱和墨凤真是同一个人的话,看她今晚如何分身?      ☆、第六十一章 张良计过墙梯   “小姐,世子到底要干什么啊?”翡翠一头雾水,这世子在玩什么花样?世子对小姐厌恶至极,哪里会那么好心让她们到承光阁的花叶苑来休寝?分明有诈!   寒菲樱竖起手指“嘘”了一声,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把头靠在门上,果然,外面有呼吸声,平稳有力,看样子是练家子,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有必要这样严密保护吗?   偏偏今晚萧天熠又约了墨凤,寒菲樱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萧天熠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好心让她留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看来什么王府名声,什么父王家风,全是鬼扯,萧天熠怎么可能在意这些?   难道他怀疑自己就是墨凤?怎么可能?寒菲樱在两个身份之间,自由转换,向来天衣无缝,从来就没有过任何痕迹,萧天熠怎么会无端端起了疑心?   她思绪飞快地运转,心底一惊,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秘密自诞生以来就是等着被人发现的。   萧天熠看似弱不禁风,实则精明犀利,一肚子鬼主意,他上次还突然试探她有没有武功,如今看来,已经是危险的征兆!   再好的伪装也瞒不过猎人的眼睛,寒菲樱很没出息地把自己比作猎物,把那个腹黑的男人比作猎人!   寒菲樱双眉微蹙,忽然嫣然一笑,萧天熠,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看谁玩得过谁?你太小看我了,你起了疑心,设下请君入瓮之计,我就将计就计,正好打消你心头的疑虑,让你知道墨凤和寒菲樱毫无关系!   当即把翡翠叫过来,耳语一番,翡翠极是慌张,小姐身份暴露了?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江湖黑道人物就是寒家二小姐,是绝对不能触碰的秘密!   可见小姐的淡然神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泰然,并无任何慌乱,翡翠才慢慢冷静下来,依计行事!   ---   夜色已深,萧天熠安然自若地握着手中酒杯,琼浆玉液倒影着他俊美绝伦的脸庞,深邃的眼眸似在期待什么,不时掠过一道璀璨的暗光!   夜风中传来衣袂划破夜空的声音,墨凤如约到来,迈着悠闲的步伐,坐到萧天熠的对面,淡雅清润的男声响起,“世子爷突然找我又为何事?莫非想与我深夜对饮?”   这样的夜晚,月白风清,静谧安然,萧天熠屏退了所有人,将一杯酒推到墨凤面前,深不见底的目光打量着她。   金色面具,诡异的半面妆,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出神入化的轻功,不会是别人,因为这样的女人,世上不会有第二个,替身不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淡淡一笑,“你来了?”   他的声音有自己也没有发觉的柔意,听在墨凤心里,那种不祥的感觉更加深浓,萧天熠到底在搞什么鬼?把她当成女人了?不可能啊,这么多年的伪装,从来没有人发觉有异,萧天熠就见过她几面,怎么可能发觉月影楼公子是女人?   不动声色地安慰自己,萧天熠不过是怀疑,并非确认,何必自乱阵脚?当即反客为主,“石中天帮你治疗得如何了?”   萧天熠不以为意,“治病事小,良辰美景,和公子对弈对饮,才是人生一大快事,公子看我这残局当如何破解?”   墨凤扫过一眼,唇角一弯,手指微动,用内力一送,落入棋盘,一子动,全盘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潇洒至极,“承让!”   萧天熠见状,眼底有抹讶然一掠而过,这个女人的确让他刮目相看,棋艺,他自问在京城没有对手,除了东方明玉偶尔会有招架之力之外,还没有人能达到这种境界!   这局残局是明玉花了三天才想到的破解之道,想不到在墨凤手中轻轻松松就被化解了!   萧天熠一边品酒,一边目光扫过墨凤身前,十分平坦,暗自摇头,这个女人,长相应该不错,但身材实在不怎么样!   ☆、第六十二章 将计就计   墨凤见他盯着自己看,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话题,“以后世子爷若是想深夜相聚,能不能不要在你的王府?本公子是闲云野鹤,受不了约束!”   哪知,萧天熠修长如玉的手指在棋盘上优雅落下一子,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墨凤的提议,“本世子可不希望每次会面的时候,都有一大堆人来搅局,搞得兴致全无!”   他是说墨凤是通缉要犯,只要在明面上现身,保证可以引来一大批想拿朝廷赏金要钱不要命的人!   “我淮南王府,没有人敢擅闯,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的声音有一种傲然的王者霸气,让人毫不犹豫地信服他的话,这话,墨凤相信!   ---   墨凤离开后,夜离宸急速回到世子身边,萧天熠难得地有了一丝狐疑,“你说什么?”   夜离宸道:“千真万确,在世子和墨凤对弈的时候,世子妃一直在花叶苑的房中和她的丫鬟说话,很晚才睡!”   萧天熠忽然有些失望,原来真是自己多心了,不是也好,墨凤怎么可能是寒菲樱呢?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翡翠能作为寒菲樱的贴身丫鬟,自然并非一无是处,她有一门不为人知的绝技,口技,可以模仿别人说话,尤其是常年跟在小姐身边,模仿寒菲樱的声音,更是惟妙惟肖,能以假乱真!   寒菲樱变身墨凤,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房间,以门外守卫的功力,不可能发现她的踪影。   翡翠一个人留在房里,一边模仿小姐的声音,一边用自己的声音,自问自答地聊天,制造出小姐和她一直在房间的假相,成功地瞒天过海!   “她们谈了些什么?”萧天熠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果真是这样吗?   夜离宸对于做生意的事情不是很在行,也并不是很能听懂,“都是玉满楼店里生意的事!”   萧天熠挥挥手,淡然道:“你退下!”   第二天一早,寒菲樱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她倒是真的困,昨天萧天熠那个混蛋,拉着她又是下棋,又是喝酒,真不知道,身染重病的人,怎么还会有这么好的精力?好到令人发指。   联想到他对女人的冷淡,承光阁中一个妾室也没有,虽说萧天熠现在不行,可他受伤之前,是堂堂龙腾王朝第一美男子,不至于连个陪房的妾室也没有啊?   难道他是断袖?不对啊,他不是有可能发现了她是女人,昨天不是还找机会来试探她吗?   该死的萧天熠,连累通缉要犯一整夜都没睡,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还被他的取向问题弄得晕头转向!   寒菲樱打着哈欠去敲萧天熠的门,“世子爷,起来吃早饭了!”   “是早膳!”传来一个苍老不悦的女声,原来是袁嬷嬷带着一众婢女来伺候世子爷了!   “早饭早膳有什么分别啊?”翡翠撇撇嘴,不服气道。   “早膳是主子用的,早饭是奴才用的!”袁嬷嬷冷冷道,“一大早在这里大喊大叫,扰世子休寝,还请回去!”   袁嬷嬷的盛气凌人,寒菲樱不是第一次见了,双肩一耸,“昨天可是世子爷强烈要求我留下来的!”   袁嬷嬷脸色微僵,“真的?”   翡翠骄傲道:“不信你去问你家世子啊!”   里面传出来一个带着威严气息的低醇男声,“袁嬷嬷,让她们回去!”   袁嬷嬷昂起头,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世子妃请!”   寒菲樱知道不能再让她骑到自己头上了,是时候给她点颜色看看了,忽然靠近她,整个人蓦然散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如一座冰山一般,逼得人不可直视!   袁嬷嬷愣在当场,要说的话也凝结在嘴边,寒菲樱满意地看到了袁嬷嬷眼中的警怯,才甜美一笑,“袁嬷嬷,你要好好伺候世子爷!”   袁嬷嬷身子却僵直在那里,定定不动,刚才的世子妃好可怕,那眼神像是要噬人一样,气势惊人,竟然是一个商人之女发出来的,肯定不是她的错觉,在梁侧妃那里发生的事情,自然也瞒不过她这个王府的老人,难道世子妃脱胎换骨了?   ☆、第六十三章 高抬贵手   看到袁嬷嬷惊愕的眼神,寒菲樱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王府之中,主子和奴才看似界限分明,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得势奴才凌驾于失势主子之上的,比比皆是。   寒菲樱可不是任人欺负只能忍气吞声的人物,所以一定会有所动作,不过像袁嬷嬷这样聪明的奴才,给她一个震慑即可。   刚一回怡然居,就有人在那里恭候多时,看到来人,寒菲樱一点也不意外,似乎早有预料!   杜湘兰被杖责五十,去了半条命,可这娇生惯养的女人却顾不得在房里养病,而是拖着半残的身躯来找她,可见事情实在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吃了一次亏的人,往往会懂得服软,现在的杜湘兰姿态放得极低,“世子妃,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这一次一定要帮我一把,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寒菲樱是生意人,断然不会和银子过不去,当即不计前嫌地扶起杜湘兰,笑道:“杜夫人,你真是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话不是太见外了?你还有伤在身,不宜久跪!”   杜湘兰这一次是体会到这个庸俗世子妃的厉害之处了,哪里还敢和她平起平坐?忙推辞道:“您太抬举贱妾了,贱妾不敢!”   见她执意不肯,寒菲樱也不勉强,装作完全不知道,“你带伤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杜湘兰现在是打落牙齿只能往肚子里吞,满脸愁容,“不瞒世子妃,贱妾房中哪有什么七彩玉石项链?我担心要是哪天侧妃娘娘问起,贱妾如何交差?”   “那是你的事,和我们小姐有什么关系?”翡翠幸灾乐祸,巴不得看笑话,现在知道小姐的厉害了,开始求饶了,早干什么去了?   “翡翠!”寒菲樱呵斥了一声,佯怒道:“一家人最重要的是相互扶持,你胡说些什么?!”   翡翠忍住笑,不情不愿道:“奴婢失言!”   现在的杜湘兰哪里管得了这些?她托人稍信给父亲,赶紧再去买一串有人戴过的七彩玉石项链,可七彩玉石项链毕竟不是大路货,满大街都是,有价无市。   经人指点,听说只有名店玉满楼,可能会有门路,杜湘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来求这个她一直冷嘲热讽的世子妃了!   杜湘兰艰难地把请求说完,身心皆痛,寒菲樱心知肚明,故作为难道:“七彩玉石项链,要找一串全新的,虽然难度不小,但本店的名声也不是吹出来的,只要开得起价,还是有办法的,只是…要找人戴过的,以图瞒天过海,这就难了!”   “还请世子妃一定帮帮贱妾!”杜湘兰豁出去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也一样可以!   看这个女人前些日子在小姐面前耀武扬威,现在却低声下气,翡翠觉得十分解气,冷笑道:“我们小姐都说了,没办法,能买得起七彩玉石项链的,哪一个缺钱了?人家怎么可能卖出去?”   一听翡翠这样说,杜湘兰急了,她最害怕侧妃娘娘无意中问起来,她又拿不出项链交差,就死定了,现在是睡觉都不踏实,咬牙道:“钱不是问题!”   钱不是问题?寒菲樱暗自摇头,杜家可不是豪富之家,岂能说得出来这样豪气冲天的话语?杜湘兰这个笨女人哪里知道,梁侧妃精明过人,根本不会傻到去过问她子虚乌有的压箱底的项链!   ☆、第六十四章 最大的赢家   杜湘兰哀求了许久,寒菲樱终于道:“这样吧,我想想办法,看看那些夫人们有没有愿意出手的,只是这价格,就不是她们买走的那个价格了!”一串项链八千两,也只有豪门贵妇买得起,现在要买回来,肯定要更贵才行!   “我明白,我明白!”杜湘兰见寒菲樱松口了,心里一喜,“请世子妃一定要帮我!”   寒菲樱不动声色提醒道:“七彩玉石,价值不菲,要人家愿意出手,必须要给一个让人家心动的价格,她们觉得值才行,你应该明白吧!”   “明白明白!”杜湘兰知道寒菲樱要说什么,现在只能豁出去了,一串就去了半个杜家,现在再买一串,而且价格肯定是水涨船高,杜家恐怕吃不消了,但骑虎难下!   寒菲樱看出了杜湘兰的为难,莞尔一笑,雪中送炭,“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杜湘兰眼睛一亮!   “你之前另外买的那串新的项链不是没用了吗?玉满楼可以折价回收,这样你们家在银两上就不用太吃紧了!”   杜湘兰恍然大悟,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多谢世子妃!”   第二天,寒菲樱就找到了一串据说是侍郎夫人戴过的项链,作价一万两,卖给了杜湘兰,杜湘兰千恩万谢!   这一次,翡翠是彻底见识到小姐的手段了,整个局中,小姐是最大的赢家,其实那串侍郎夫人戴过的项链,以小姐三寸不烂之舌,七千两就收回来了,转手就一万两卖给了杜湘兰。   而之前杜湘兰为了瞒天过海,花了八千两买了一串全新的项链,被小姐五千两回收了,不但尽亏三千两,还要忍痛再付五千两的差价买这串侍郎夫人戴过的项链。   这样一来一去,杜家的家底几乎被掏空了,杜湘兰还只能对寒菲樱感恩戴德,毕竟是寒菲樱让她心里变得踏实,不再寝食难安!   ---   梁侧妃看着儿子正在逗弄一只毛发绚丽的黄鹂鸟,微微摇头,叮嘱道:“靖祺,你应该多读些文章,学习为官为仕之道,不要老是沉迷于享乐!”   萧靖祺正在和黄鹂鸟交流感情,头也没回,“娘,我知道,您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梁侧妃在萧靖祺身边坐下,沉声道:“世子半身不遂,不能理事已经三年了,按理说,这世子之位顺理成章应该是你的,也不知道你父王怎么想的,我一提这事,他就生气,我也不敢多说,你也要为娘争争气,给娘长长脸面,你要是能像以前的世子那么出色,你父王也会看在眼里,娘以后去找你父王说,也更有底气!”   萧靖祺不以为然,“我怎么不出色了?我还是吃喝嫖赌了,还是杀人放火了?大哥以前再出色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废人一个?你难道希望你儿子也成大哥那样?”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梁侧妃佯装生气,却又觉得儿子说得也有道理,儿子总归是自己的好,“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能不为你的前途打算吗?”   萧靖祺胸有成竹一笑,“您就别操心了,大哥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或许父王也知道,是不希望大哥带着遗憾走吧,所以从来不提世子易位之事!”   什么?梁侧妃一惊,甚至带着些许惊喜,忽觉得不妥,立即换上了一副沉痛之色,“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可是花了钱买通了大哥的主治太医-庄太医的副手,他偷看了大哥的病案,这还会有假吗?所以,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第六十五章 不速之客   想不到世子竟然命不久矣,真是天助我也,得来全不费工夫,梁侧妃虽觉安慰,但还是不忘提醒萧靖祺,“对了,那世子妃寒菲樱不是个简单角色,以娘多年的经验来看,此女能言善辩,诡计多端,不可掉以轻心,虽说你承袭世子之位名正言顺,可府里觊觎这个位置的,还大有人在,须得万无一失!”   淮南王府枝繁叶茂,公子众多,除了世子和靖祺之外,还有数位男丁,只是因为梁侧妃主事多年,萧靖祺又排行第二,所以占据些优势,但并不是说别的公子就没机会。   现在的世子,就是将来的王爷,其位置竞争的残酷性,不亚于宫中夺嫡之争,这一点,梁侧妃很清楚,不到尘埃落定之前,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母亲虽然担心,萧靖祺却不以为然,“寒菲樱只富不贵,一无家世,二无背景,我承认她的确有些小聪明,但在淮南王府,仅有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聪明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您就别杞人忧天了!”   话虽如此,但梁侧妃一想起寒菲樱笑里藏刀的手段,还有那双灵澈的眼睛,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隐约担忧,她会不会为靖祺的世子之路增加不安分因素?   萧靖祺将娘的忧心忡忡看在眼里,“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   怡然居。   “你又来干什么?”寒菲樱对这个不速之客很不和善,冷冷道:“这可是你嫂嫂寝居之处,一个大男人来这里,似乎不太合适!”   怡然居在王府的角落,除了几个做粗活的下人,还有偶尔会有人过来传令之外,其他的时间,人迹罕至,所以萧靖祺并无后顾之忧!   今日,他穿了一件玄青色织锦长袍,墨发一丝不乱,体型修长,面如满月,从外形上来看,在王孙公子中,萧靖祺也算是出色的,只可惜和萧天熠的俊美绝伦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萧靖祺自来熟地坐在寒菲樱对面,打量着这个荒凉的院子,眼底有揶揄玩味的笑意,答非所问,“怎么样?考虑得如何了?”   寒菲樱很意外,“考虑什么?”   萧靖祺倒是坦然,“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就不要装糊涂了,实话告诉你,不要以为赢了湘兰一局,就完胜了,来日方长,湘兰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而已,无伤大雅,掀不起风浪!”   寒菲樱哑然失笑,真替杜湘兰悲哀,她还以为自己是二公子的爱妾,所以这样耀武扬威。   原来在萧靖祺眼中,杜湘兰的地位如此惨不忍睹,给她的不过是有限的恩chong和施舍,不过寒菲樱并不同情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杜湘兰正好完美地诠释了这句话!   想不到看似漠不关心的萧靖祺也把这件事尽数收入眼底,寒菲樱微微一笑,雕虫小技瞒得过杜湘兰,却瞒不过萧靖祺母子!   但寒菲樱不想挑明,继续装糊涂,“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明人不说暗话,何必装糊涂?”萧靖祺目光放肆地打量寒菲樱,身穿藕荷色长裙,尽显身姿曼妙,想起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就有一种惊艳的感觉,不过因为她商人之女的身份,再加上大婚第二天不堪入目花里胡哨的妆扮,让萧靖祺倒尽了胃口,也就失去了对她的兴趣!   可现在看到的她,眼眸晶亮璀璨,微笑从容澄澈,如秋天的枫叶飘然落入湖中,掀起一阵阵轻微的涟漪,看到这样的女子,气度不凡,怎么也不会和俗气的商人之女联系起来!   萧靖祺隐隐有些明白,母亲的担忧从何而来?世子之位他已经视为囊中之物,不可能容许被他人夺走,虽说大哥身体已经每况愈下,但不管在何时何地,大哥都事事压他一头,自然让他心里很不痛快!   ☆、第六十六章 不见不散   寒菲樱忽然嫣然一笑,如雪化云开般明丽畅快,萧靖祺心中的不快更加阴郁,大哥残废之躯居然娶了一个这样漂亮的世子妃,看来上天还是太厚待大哥了,大哥的一切都即将成为他的,包括他的女人!   他不自觉地准备靠近寒菲樱,她却眼神骤然一冷,让他想到了新婚之夜瓷片尖锐的刺痛!   寒菲樱的声音轻柔如羽毛,淡若清风,却令人彻骨生寒,“莫非还想再来一次?”   见她还是这样抗拒,萧靖祺冷笑,收敛了邪气,“实话告诉你,大哥的身体已经拖不了多长时间了,你难道就等着守活寡?想拿贞洁牌坊?这不是一个聪明人应该做的选择!”   寒菲樱有些意外,看来萧靖祺一直很关心萧天熠的身体,不过并非关心他能不能康复,而是关心他什么时候死?   这兄弟情深,全是演绎给外人看的,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看他活得好好的,他的命说不定比我还长,我死了,他还没死呢!”   萧靖祺见寒菲樱不信,压低了声音,“我从大哥的主治太医处得知,他体内毒已经在汹涌发作,无力回天,不会是假的,我提前告诉你这个消息,是为你的终生考虑,你若是有子嗣有依靠,将来尚可在淮南王府立足,锦衣玉食地过完下半辈子,否则,若是大哥一命呜呼,你还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话,应该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原来如此,寒菲樱笑得甜美,如枯木逢春,久旱逢甘露,沁人心田,“多谢二公子为我考虑得这么长远,这么周全!”   萧靖祺以为寒菲樱动心了,得意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总会知道如何做最明智的选择!”   寒菲樱巧妙地避开了他放肆的手,为难道:“你虽然有心,我也甚为感激,二公子俊杰之才,我也并非无意,只是你大哥警告过我,府规森严,若是红.杏出.墙,就要经受王府九九八十一道酷刑,让我心有余悸,投鼠忌器!”   萧靖祺不屑道:“怕那个残废干什么?反正他命不久矣,这王府迟早会落入我手中,将来是我说了算,我自然会对你这个”嫂嫂“多加关照,谁活得不耐烦敢说个不字?”   寒菲樱只是笑而不语,看到她明净如玉的脸庞,萧靖祺忽然心痒难耐,话语也更加轻浮佻达起来,不管她是不是简单角色,只要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对自己言听计从,就无后顾之忧了。   萧靖祺一向对自己的男性魅力很有自信,何况,寒菲樱独守空房这么久,早就难耐空寂了,诱导道:“宝贝儿,别浪费时间了!”   寒菲樱暗自皱眉,表面却莞尔一笑,在萧靖祺看来别有风情,“这个破地方也太没有格调了,实在影响我的心情,这样吧,明晚亥时,夜深人静,水沁亭,不见不散!”   萧靖祺大喜,他尊贵的身份来这破地方的确有些自贬身价,水沁亭雅致天然,月明星稀,花香绕鼻,时有飞鸟误入,确是幽会的好地方,想不到美人还有这份情调,当即邪邪一笑,“好,就照你说的,不见不散!”   说完,他扬长而去,心情极好,寒菲樱果然是个聪明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自己的男人靠不住,所以提前改旗易帜,投入他的怀抱,现在就开始费心思讨好了他了!   一旁的翡翠目瞪口呆,她不知道小姐在打什么主意,但她知道,二公子肯定要倒霉了!   ☆、第六十七章 赴 约   第二天晚上,萧靖祺如约来到水沁亭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寒菲樱已经等候在此了,他得意一笑,好心情显露无疑,“美人儿,想不到你比我还心急!”   借助远处微弱的灯光,勉强可以看清寒菲樱的模样,精心妆扮过,眉目如画,身材玲珑有致,看来大哥那个残废没有福分享用这个美人,她耐不住清寂,只能白白便宜他了!   他色意大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被她的美貌吃了一惊,今天她如此主动,更让他色字熏心,而寒菲樱也迫不及待,两人郎情妾意,一拍即合!   他整个人扑了过去,恨不得立即享用这道盛宴,寒菲樱却巧妙地闪过了身子,娇笑道:“二公子别急,你先来抓我吧!”   萧靖祺想不到她还这么喜欢情调,满脸笑容,“好,公子就陪你玩玩,反正我们有一整夜的时间逍遥快活!”   寒菲樱不动声色一笑,俏丽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花丛中,这里没有灯光,越来越黑,什么都看不见,萧靖祺只能凭着感觉在花丛里面乱闯,好几次都差点抓住了温香软玉,可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大约转了半个时辰,终于在一片漆黑中,将寒菲樱成功地收入怀中,开始上下其手,“美人儿,这下你跑不掉吧!”   怀中的人终于不再挣扎,开始娇喘出声,如一只思春的小猫一样,让萧靖祺血脉贲张!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花丛中,追得气喘吁吁,他早就暗暗发誓,到手之后,要好好惩罚惩罚这个鬼灵精的美人嫂嫂,现在得到了她的鼓励,哪里还按捺得住?当即开始宽.衣解带。   虽然感觉有些不对,但此时哪里管得了这么多?身上的火必须泄出去,今晚要折腾得她哭爹喊娘,再也忘不了他,离不开他!   很快,花蔓就被压倒了一大片,两人的动作太过激烈,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有贼,抓贼啊,抓贼啊…”   就在两人欲.死欲.仙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了震天的喊叫声,正在和寒菲樱死去活来的萧靖祺皱了皱眉,真是扫兴!   他正欲离开,可是美人却扭捏呢喃着不让他离开,佳人难得,尤其是颇合他心意的佳人更是难得,何况她伺候得他十分舒服,他也实在舍不得,攻城掠地的关键时刻,也根本停不下来!   外面闹得天翻地覆,萧靖祺却还沉浸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这里总不会有人来的,无暇他顾,先爽了再说!   “贼往那边去了,快追!”一个声音高喊道。   忽然,前方大亮,黑魆魆的花丛中火光四起,无数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冲过来,萧靖祺大惊失色,身子也软了下去!   追过来的侍卫们被眼前不堪入目的一幕惊呆了,二公子和一个女人赤.身抱在一起,正在做那种事情,这情景,太过惊悚,太过突兀,让他们差点忘了抓贼的事了!   这一幕太劲爆了,堂堂二公子居然深夜在府里和女人野.战?而且被抓贼的侍卫撞了个正着!   “二公子!”不知道是谁一声惊叫,四面八方抓贼的人都围拢过来,萧靖祺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怒吼一声,“都给本公子滚开!”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斗胆道:“二公子,府里有贼人闯入,我们是来抓贼的!”   萧靖祺难堪至极,气急败坏,“什么贼?都给我滚!”   “到底什么事?”后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女声,今晚府里动静这么大,早惊动了梁侧妃,她带着人闻讯而来,看到眼前一幕,血气上涌,差点昏死过去,一大把年纪的人,向来以清高身正自诩,结果自己儿子出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脸都丢到家了!   ☆、第六十八章 被摆了一道   这个时候,萧靖祺已经胡乱穿好衣服,寒菲樱也战战兢兢地低着头,手忙脚乱地穿自己的衣服!   梁侧妃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随机应变的手段非同一般,冷静下来之后,马上就有了主意,这个时候,为了靖祺的名声,只有让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背黑锅了,厉声道:“你是谁?居然处心积虑引.诱二公子,来人啊,给本妃拖出去大刑伺候,大家都看看,以后还有谁敢魅惑主子?这就是下场!”   那女人一惊,旋即抬起头来,萧靖祺大吃一惊,什么时候,寒菲樱居然变成了这样一个老女人?   至少有三十,面容丑陋,小眼睛,大嘴巴,还化得浓妆艳抹,让萧靖祺倒尽了胃口,差点呕吐出来,当时被寒菲樱撩拨得心急火燎,正在兴头上,哪里注意到这些?   梁侧妃也很意外,靖祺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女人?声色俱厉道:“你是谁?”   那女人也被这阵势吓到了,战战兢兢道:“我是倚香居的姑娘!”   什么?倚香居?梁侧妃的脸瞬间成了猪肝色,她在京城,怎么会不知道那酒色花楼是纨绔子弟最喜欢去的地方?   还姑娘?这把年纪居然还敢叫姑娘?分明是人老珠黄,从.良也没人要,只能在倚香居混口饭去的过气老女人?   周围的侧妃姨娘们忍不住掩嘴窃笑,议论纷纷,一位姨娘嘲讽道:“想不到二公子真是品味非凡,这种货色也下得去口,真让人大开眼界!”   一位小公子更是毫不留情地嘲讽出声,“二哥,一直知道你风.流倜傥,今晚我更是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侍卫们不敢笑话二公子,可主子们却敢,周围响起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在一片嘲笑声中,萧靖祺有一种要杀人的冲动,明白他被寒菲樱给耍了,母亲说的没错,太低估这个女人了!   此时,梁侧妃把主家多年的威严拿出来,怒不可遏,“都散了,把人给我带回去!”   “王爷驾到!”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梁侧妃的脸瞬间变成了煞白色!   一身衮金色王服的淮南王爷大步而来,后面还跟着几位同僚大人,梁侧妃暗暗叫苦,这事怎么惊动了王爷?看来是有人预谋的!   今晚,淮南王正在前厅和几位同僚商议公事,忽然听到后院震耳欲聋的喊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召人一问,原来有贼人闯入。   王爷盛怒,居然有贼人敢闯淮南王府?当即赶往后院,几位同僚私交不错,也甚为关心,一并前来看个究竟!   看到水沁亭花丛火光冲天,便往这边来,虽然这个时候,萧靖祺和那老姑娘都已经穿起衣服来,可在场的人都是过来人,看此情景,谁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淮南王爷脸上挂不住了,铁青着脸,怒道:“靖祺,你在干什么?”   萧靖祺嗫嗫嚅嚅,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忽然心下一横,“是世子妃约我来的!”   几位同僚一听事关家丑,纷纷找借口告辞,但脸已经丢了,淮南王爷还是怒不可遏,“你胡说什么?”   萧靖祺当然不甘心吃这个哑巴亏,被寒菲樱白白摆一道,信誓旦旦道:“的确是嫂嫂约我来这里,说有要事相商!”   ☆、第六十九章 审 讯   淮南王爷见萧靖祺还在胡言乱语,震怒不已,梁侧妃却心一动,忙道:“王爷息怒,靖祺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此事一定另有隐情,不妨等他把话说完!”   府里从来不缺煽风点火的人,一向和梁侧妃不和的朱姨娘笑道:“侧妃娘娘,现在有王爷在此,您是二公子生母,这个时候,为了二公子清誉,理应避嫌才是,否则就有袒护之嫌了!”   梁侧妃狠狠瞪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朱姨娘,现场一片狼藉,可见刚才两人战况有多惨烈,连她这种年纪的都觉得难堪尴尬至极,红着脸小声提议道:“王爷,此地不宜审讯,还是都带到厅里去问个究竟吧!”   淮南王爷见很多人都在,有主子,有奴才,有侍卫,竟然出了这等不肖子弟,毕竟事关王府颜面,冷道:“都带走!”   临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大家完全把抓贼的事忘了,这可比抓贼来得有吸引力多了!   到达前厅,萧靖祺暗下决心,如果自己要倒霉的话,寒菲樱也休想全身而退,他死也要拉个垫背的,高声道:“的确是嫂嫂约我今晚在那里见面的!”   朱姨娘忽然掩口窃笑,“这么说,二公子深更半夜到水沁亭,就是为了佳人有约?”   嫂嫂和小叔子偷.情,可真是最大的丑闻了,王府的人对世子妃的出身都颇有些不屑,她偷情不偷情倒不重要,大不了抓去浸猪笼,死也了没人关心,但二公子就不同了,排行第二,又是梁侧妃所出,身份高贵,不是可有可无的人!   “不是这样的!”虽然这个时候萧靖祺难以自圆其说,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了,“嫂嫂数次约我,我虽觉不妥,但嫂嫂言辞恳切,说有要事相商,不然就以死相逼,我实在推辞不过,只好前来一会,原本是为了劝她!”   此时,梁侧妃本来不宜出声,可事关自己儿子前程,顾不得颜面,道:“众所周知,世子妃自从嫁入王府之后,一直独居在怡然居,她正值韶华,又是商家之女,心思活泛,自幼少庭训之戒,未必遵从从一而终的祖训,何况大婚那天是靖祺去迎亲的,靖祺一表人才,仪表堂堂,她女儿家水性,起了心思,暗送秋波也并非不可能!”   侧妃还没说完,就被一阵讥讽的笑声打断了,朱姨娘娇笑道:“侧妃娘娘言之有理,只是二公子怜香惜玉,前来赴约,只是世子妃怎么会变成倚香居的姑娘,还成就了一番好事?这个中缘由,真是耐人寻味啊!”   淮南王爷脸色一沉,威严的目光掠过梁侧妃和萧靖祺,“你们的意思是说淮南王府娶了一个水.性.杨.花勾.引小叔的世子妃?”   两人被王爷眼中的寒意吓了一大跳,今天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本想把责任推给寒菲樱,却不想父王却并不顺着他们的思路走!   梁侧妃强自镇定心神,“妾身并非此意,只是今晚之事必定有人陷害靖祺,还请王爷明察,还靖祺一个清白,莫让歹人奸计得逞!”   又是朱姨娘,一阵窃笑,“陷害?清白?妾身就不明白了,如果二公子不愿意,还有人能硬逼着他不成?”   朱姨娘的话引起了不少人共鸣,女的要是不愿意,男人可以强来,要是男人不愿意,女人怎么强来?而且当时的情景大家都看到了,二公子正乐在其中,欲.死欲.仙,怎么像是被人强迫的?分明是自己主动的!   梁侧妃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爷忽然冷斥一声,“都给本王闭嘴,传世子妃!”   不一会的工夫,寒菲樱就睡眼惺忪地过来了,一看里面一大帮人,正中间一中年男子,衮金王服,气度不凡,脸色阴沉,忙上前一步,“参见王爷,参见侧妃娘娘!”   淮南王爷对这个儿媳也没什么好感,毕竟是商人之女,门庭低微,配不上王府高贵门第,开门见山,“你今晚有没有去什么地方?”   ☆、第七十章 全身而退   寒菲樱一脸的茫然,如实道:“今晚?没有啊,我一直都在怡然居,刚刚睡下,就听到远处喊抓贼的声音,被吵醒了,后来没声音了,也就睡了,直到刚才这位嬷嬷传我来前厅!”   看寒菲樱一脸事不关己的淡定,推脱得干干净净,萧靖祺杀了她的心都有,怒道:“明明是你约我的,我们在水沁亭见面,你还让我抓你…”   寒菲樱十分惊愕,看看萧靖祺,又看看王爷,手指指自己,又指指萧靖祺,俏丽的脸庞写满震惊,不敢置信,“我…约…你…?”   “寒菲樱,你好狠!”萧靖祺见寒菲樱一脸的茫然懵懂,恼羞成怒,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撕开她的伪装!   寒菲樱装作害怕,后退了两步,惊恐道:“二公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靖祺,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父王吗?”上座的淮南王爷一声怒吼,萧靖祺脸色一白,脚步生生顿住,不甘不愿地收回了自己恶狠狠的视线,   萧靖祺清楚地看见了寒菲樱眼底几不可见的嘲讽之意,这一局他败得太惨,在于他太掉以轻心了!   大厅安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连朱姨娘也不敢煽风点火了,淮南王爷虽然失望至极,但毕竟是自己儿子,总要给他一个机会,“你说世子妃约你,有什么人证物证没有?”   人证物证?萧靖祺猛然一怔,才发现寒菲樱做得太干净了,他太过轻信低估这个女人了,她什么证据都没有留下,她可以全身而退,却把他推进了万丈深渊,而且,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怎么会有人证物证?   面对此情此景,寒菲樱似乎明白了什么,忽然跪在王爷面前,清越的声音掷地有声,“父王,我不知道二公子在说些什么,但知道一定是对我的污蔑,请父王明鉴,我虽然出身商家,不读圣人之书,但还知道礼义廉耻,也知道出嫁从夫的道理,自从嫁入淮南王府,试问我什么时候有不守妇道有辱门楣之举?如果谁能拿出证据来,我死而无憾!”   想不到世子妃如此刚烈,倒是让不少人刮目相看,暗自赞叹,萧靖祺看着这个演技高超的女人,想起她之前魅惑他的模样,恨不得当场撕了她!   虽然萧靖祺恼羞成怒,但在父王的威慑下,不敢有任何动作,这个时候,倚香居的老姑娘也被带了上来,她身份低贱,自然不能由王爷来审问,梁侧妃要避嫌,就由朱姨娘来审问!   众目睽睽之下,朱姨娘清了一下嗓子,鄙夷道:“你叫什么名字?是怎么到王府的?”   这女人在花楼摸爬滚打十几年,也有些见识,年轻的时候,容貌就难看,现在人老珠黄,更是被人厌弃,但不减花楼作风,卖弄风.骚道:“奴家腊梅,怎么到王府的?自然是二公子约我的了,要不然我怎么可能进来?”   “你真是不要脸!”梁侧妃盛怒之下,口不择言,失去了平常的分寸,“你是什么身份?本妃儿子怎么可能看上你?”   此话一出,姨娘们也都面面相觑,有的扑哧一笑,原来二公子好这口?   腊梅根本不在乎别人的嗤笑,世上有两种人最可怕,一是不要命的,二是不要脸的,这两种人无所顾忌,所以能无往不胜。   偏偏腊梅两种都具备,说起话来没羞没臊,非常坦然,“没什么好笑的,这世上,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外人是不会理解的,二公子说熟透的水果才有味道,奴家比起那些青涩小姑娘,更懂得服侍取悦男人,他还说要为奴家赎身,何况,你们刚才都清楚地看到了,这种事,男人要是不乐意,女人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现在腊梅已经死了几千次了,梁侧妃心急如焚,怒道:“不可能,分明是有人买通这个贱人来陷害靖祺,王爷你可千万不能相信谗言啊!”   “住口!”淮南王爷面色一冷,真是乱七八糟,实在听不下去了,靖祺和女人乱来,被当众捉住,是铁的事实,不容狡辩!   看向萧靖祺的目光更加寒冷,有深深失望,让他瑟瑟发抖,“萧靖祺,你不但和青楼女子当众苟.且,而且还污蔑嫂嫂,败坏家风,你就在府里闭门思过,好好反省反省,哪里都不许去!”   萧靖祺脚步一软,父亲竟然要禁他的足?当然不仅仅是禁足,还有那种失望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如坠冰窖,以后世子之位是不是没指望了?他脸煞白如死灰,脚步也提不起半分力气!   腊梅见自己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忙道:“那奴家的事呢?”   王爷冷目一扫,此事偏偏同僚们都看见了,该有个收场,总不能让别人说自己儿子始乱终弃,冷冷看萧靖祺一眼,“既然已成事实,你就纳了她!”说完,盛怒之下,拂袖而去,让梁侧妃母子的心冷到了极点!   腊梅大喜,“多谢王爷!”   萧靖祺一听,差点晕了过去,腊梅,哪有半点腊梅的样子?这副货色,给他擦鞋都嫌倒胃口,父王居然要他纳了她,还不如杀了他,有这样的妾,不管他承认不承认,以后都一定会成为王孙公子中的笑柄,还要不要见人?   他打死都不肯,可是接触到母亲暗示的眼神,示意他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只得生生把一口气憋了回去,感觉胸腔快要爆炸了!   临走时,寒菲樱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夜色已深,二公子,我就先告辞了!”   不是被母亲死死拉住,萧靖祺早就冲了出去,寒菲樱,你太狠了!   ☆、第七十一章 急火攻心   “听说二公子气得差点吐血呢!”翡翠肚子都笑痛了,昨天晚上小姐精心为二公子准备了一道道盛宴,让居心不.良的他吃不了兜着走!   先是命她去倚香居找一个三十好几的过气姑娘,买通这样的女人太容易了,她们年老色衰,一无所长,在后起之秀如云的倚香居,根本没客人,只能做些粗活,还随时面临被扫地出门的命运,心心念念的便是找个下家供养起来,以图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面对淮南王府长期供养这样的诱人条件,对腊梅来说,好比瞌睡的时候正好有人送枕头,当然是喜出望外,求之不得!   月上柳梢头,二公子兴冲冲来赴约,他一定想不到,温香美玉的寒菲樱竟会变成又老又丑的女人,但急火攻心的他,在一片漆黑中,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然后简陌身穿夜行衣潜入王府,扮成贼人,四处穿梭,故意惊动巡夜的侍卫!   淮南王府虽然戒备森严,但并非处处都如铜墙铁壁,何况,小姐早已经把侍卫换岗的规律摸得清清楚楚,在小姐暗中指导下,简陌轻而易举地把侍卫引到了二公子成就“好事”的地方,等着人来抓现行!   众目睽睽之下,萧靖祺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而且,夜深人静,动静那么大,惊动了王爷。   王孙公子私下怎么风.流,只要不拿到台面上,还是能维护王府清誉的,但如此行为,丢人现眼,和畜生何异?萧靖祺在王爷心中的位置自然大打折扣,以后的世子之路,实在不容乐观!   与此同时,萧靖祺把房里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还不解气,恶狠狠道:“此仇不报,我萧靖祺誓不为人!”   梁侧妃虽然恼儿子的行为,但以她多年的经验,当然明白儿子被寒菲樱耍了,怒道:“你给我安分点,还嫌不够丢人?”   面对母亲的盛怒,萧靖祺一愣,手里的花瓶落到了地上,摔得粉碎,他的那些爱妾,这个时候一个比一个躲得远,没人敢来触他的霉头!   更可气的是,寒菲樱还专门差人送来了贺礼,恭喜他又得美妾一名,说什么小叔纳妾,嫂嫂当然得有所表示,以免别人说她不知礼数!   她送的礼物居然是一对玉瓷的佳偶天成莲藕娃娃,气得萧靖祺火冒三尺,猛地一摔,碎瓷片溅起来,差点伤了梁侧妃!   姜到底是老的辣,儿子虽然行为不端,但儿子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寒菲樱终归是外人,梁侧妃按捺住心中的怒火,“你父王虽然罚你闭门思过,但平心而论,出了这种事,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你要让你父王看到你的洗心革面的决心,以后才有翻身的机会,你懂吗?”   最轻的处罚?萧靖祺哭笑不得,父王居然让他纳那个令人作呕的女人,这算是最轻的处罚?   虽然他以后不可能再chong幸腊梅,但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她是父王开金口纳入王府的,身价就是不一样,有两种妾地位不同,一种是受chong的,一种是有后台的,腊梅属于后一种,一想到她一把年纪还在那里搔首弄姿的恶心模样,萧靖祺就像吃了苍蝇般难受!   萧靖祺窝了一肚子火,偏偏又不得发作,只能在房中生闷气,要不然传到父王耳中,父王对他的印象会更加恶劣,他冒不起这个险,但到底是年轻气盛,咬牙切齿道:“难道我就要咽下这口恶气?”   梁侧妃手指紧握,隐隐看得见青筋,眼底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芒,“成大事者,能忍常人所不能忍,韩信尚能忍胯下之辱,和他相比,你这个算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要有耐心!”   ☆、第七十二章 了如指掌   曲折回廊,长藤如织,萧天熠正在和东方明玉对弈,两个风采绝世的男子,一个深沉如海,一个优雅若仙。   东方明玉白衣如雪,美如冠玉的脸上,挂着一丝揶揄的笑意,随意道:“听说府中最近不太安宁!”   萧天熠冷冷瞥了一眼明玉,当时父王有几位同僚在,这件事已经在小范围内传出去了,而且府中女人众多,想要守住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动作潇洒利落,漫不经心道:“是啊!”   “二公子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如何甘心?”对于萧靖祺的心思,东方明玉也了如指掌,不免有些为寒菲樱担心,忽然又笑道:“世子妃倒令我刮目相看!”   萧天熠目光中寒意慑人,但被很好地掩盖在淡然的锋芒之下,再次落下一子,“你输了!”   东方明玉看向棋盘,他败势已现,无力回天,自嘲一笑,“世子棋艺精湛,我甘拜下风!”   萧天熠想起墨凤,那个夜晚,对弈搏杀,堪称快意淋漓,很久没见她了!   这时,寒菲樱在袁嬷嬷的引路下来了,虽然还是穿得红绿环绕,但似乎别有一番韵味,把韶华少女的灵动活泼展现得恰到好处,看不出一丝庸俗的味道!   现在袁嬷嬷对寒菲樱的态度恭敬了许多,不再盛气凌人,恭敬道:“爷,世子妃到了!”   寒菲樱大大方方在萧天熠身旁一坐,鼻翼传来杜鹃花的香味,真是懂得享受的公子哥儿,也不玩虚礼,开门见山,“世子爷找我何事?”   萧天熠抬眸,看着眼前女子一幅无辜无害的模样,不过那一招玩得真叫漂亮,连一向不关心内宅的他都忍不住有些欣赏,淡笑道:“你似乎心情很好!”   寒菲樱明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却装作不知道,很是乖顺,“还不错,最近店里生意挺好的,财源广进,我心情当然好了!”   萧天熠漆黑深邃的眼眸划过一道异彩,似笑非笑,忽话锋一转,“本世子知道,这件事你脱不了干系!”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寒菲樱心思暗动,横下一条心,决定死扛到底,她在猜测萧天熠到底知道多少!   东方明玉默默地观察世子妃,神色有些复杂,如果说世子妃那副无脑的模样是刻意装出来的,那她到底想干什么?   萧天熠剑眉一扬,反问道:“真不明白?”   寒菲樱很认真地点点头,非常笃定,“真的,还请世子爷明示!”   萧天熠忽然笑了,漆黑的眼眸如同深渊一般,极其自负,“寒菲樱,你以为淮南王府是菜园子,想来想来,想走就走?”   寒菲樱心下“咯噔”一下,难道简陌装成贼人潜入府中的事情,他一清二楚?不会吧?   此时的萧天熠,有种不可一世的王者霸气,让人全然忘了他是个残废,不过寒菲樱忽然想起,有石中天的百转还魂丹,他体内的毒性暂时不会发作,除了不能行走之外,已经和常人无异。   “你似乎记性不太好,本世子说过,没有人敢擅闯淮南王府,你以为简陌真的可以在府里自由来去?”   寒菲樱愕然,原来这家伙,看似不问世事,背后竟然了如指掌,她的小计谋竟然尽数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既然这样,也就没有必要抵赖了,双手一摊,“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不出来揭穿我?”   萧天熠眼底有一丝讥诮,“为什么要揭穿你?”   东方明玉一直冷眼旁观,他发现世子妃眼底一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也是,那个完美的计划,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难道司天监算出来的天作之合,并非信口开河,世子和寒菲樱真是冥冥中注定的佳偶天成?   ☆、第七十三章 腹黑且冷酷   在夕阳的映照下,寒菲樱洁净的皮肤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溢彩,眼底闪过妖冶的光芒,“也是,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总归是你的世子妃,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萧靖祺欺你弱不禁风,没把你放在眼里,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勾。引嫂嫂,而你,明知他是什么货色,却依然对你的世子妃不闻不问,任由人家欺到我头上来,这份博大的胸襟,实在令人佩服!”   面对寒菲樱的嘲讽,萧天熠却不为所动,只是似笑非笑,“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不值得同情,也不值得本世子多看一眼!”   这个男人不止腹黑,还异常冷酷,却让寒菲樱饶有兴趣,清湛的双眸透着几分狡黠,“众所周知,你半身不遂,不问外事,一个没有权势的男人,不可能给女人一个避风的港湾,而像我这样没有显赫家世的女人,生活在王府,自然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靠山,趋利避害乃人之本能,我很想知道,如果我如了萧靖祺所愿,你会怎么做?”   萧天熠眼眸微深,不带半分感情,“你应该很清楚,因为本世子曾经告诉过你!”   寒菲樱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过,如果红.杏出墙,要遭受九九八十一道酷刑,看着他眼底淡漠而又森然的光芒,寒菲樱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原来,他不仅在做一个幕后的观望者,还已经做好完全准备,如一把蓄势待发随时可以出鞘的利刃。   如果自己真的经受不了萧靖祺的诱.惑,和那个色男有一腿,恐怕现在已经在王府的刑房里不成人样了!   翡翠说的没错,萧天熠这男人真的心理阴暗,自己不行就算了,偏偏还有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你老命,寒菲樱眼底波光流转,莞尔一笑,“多谢世子爷提醒!”   斜阳透过湖边的树林照进回廊,静美得令人心安,东方明玉起身告辞,眼中有意味深长的神色,他有一种感觉,世子妃除了出身之外,倒是个聪慧的女子,似乎,也让世子爷颇有几分欣赏!   寒菲樱见没她什么事了,准备告辞,可没想到,萧天熠竟然再次开口让她留在承光阁!   不过这次可不是好心地让她留宿,而是给他端茶递水,揉肩捶背!   寒菲樱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萧天熠你这个混蛋,居然让令江湖闻风丧胆的堂堂月影楼公子屈尊做下人的活,总有一天让你付出代价,一边殷勤地答道:“好啊好啊,能伺候尊贵的世子爷,我真是不胜荣幸!”   萧天熠对寒菲樱的讨好和热络没有什么感觉,连头都没有抬,只是冷哼了一声算作回答,被人伺候惯了的世子爷,别人为他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   想不到这家伙非常难伺候,要求繁多,茶水要八分烫,多了一分不行,少了一分也不行,捶腿更是矫情,力度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寒菲樱恨不得拿把锤子锤断他的腿才解气!   才一会的功夫,寒菲樱就被他折腾得腰酸背痛,还没喘口气,他却又要求揉肩,寒菲樱恨恨地走到他背后,正准备下手猛捏,他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好听的嗓音夹杂着几分警告,“掌控好力度,不然的话,你就别想出承光阁的大门!”   “明白明白!”寒菲樱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这家伙已经看了大半个时辰的书了,看什么书,这么认真,连头都不带抬一下?      ☆、第七十四章 难伺候的人   好奇地瞄了一眼,立即面红耳赤,那上面写的是,“怎当这个妇人家水性杨花,见了这样俊俏书生,犹如饿虎一般,粉脸通红,说不出甚的言语,便要云.雨,拥住浪子,把脸偎在浪子脸上,低低叫道:“心肝…””   寒菲樱顿时目瞪口呆,萧天熠人前一副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假相,背地里居然如此风.流猥琐?   不过寒菲樱也是吃人间烟火长大的,食色,性也,萧天熠正值盛年,虽然身体残疾,但脑子并没残疾,就算不能做,难道连想想都不行?这样一想,寒菲樱又觉得好像可以理解他的BT行为!   萧天熠看得十分投入,期间还翻了几页,寒菲樱不小心又瞄到了一眼,“两个又吃了四五杯酒,那妇人春兴不能禁止,却把趐xiong半露,眉来眼去,带着笑颜,把了一杯酒,对着浪子道:“妙人,你在我手里饮一杯者。””   这家伙有完没完?寒菲樱不是不能接受男人看这种**,但她受不了的是萧天熠一本正经的伪君子模样,脸上没有任何yin邪笑容!   看到他这副模样,谁都以为他在看圣贤之书,经史子集,哪里会想到这家伙一肚子花花肠子?   寒菲樱在心里暗骂,如果要论演技,这人如果称第二,恐怕没人敢称第一!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高雅出尘的大哥如此,难怪二弟萧靖祺那般下.流邪恶,王府贵公子,和市井之徒就是不一样,*也能偷出格调!   他又翻了一页,还是目不斜视,寒菲樱已经走神了,下意识在他肩上掐了一下,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了,估计他又要想出什么新招数折腾她!   哪知,他只是皱了皱好看的剑眉,微微侧首,见寒菲樱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手中的书,很是善解人意地递过来,俊美的脸上写满真诚,没有半分调侃鄙夷,“你应该识字吧,要看吗?这本还不错!”   寒菲樱差点喷出来,做人不要这么表里不一好不好?就算你善于演戏,也要考虑别人脆弱的心理承受能力,手一伸,挡开了那本**,“多谢世子好意,我要走了!”   “谁允许你走了?”传来一个清冷醇雅漫不经心的声音!   寒菲樱停下脚步,揶揄道:“莫非还要留下来欣赏世子爷一本正经研读**的模样?”   哪知,萧天熠面不改色,神情淡定,仿佛在谈论朝政大事一般正经,“你觉得这很见不得人吗?”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寒菲樱摇摇头,真是大开眼界,彻底无语。   萧天熠淡淡一笑,凤眸里面夹杂一丝戏谑,“食色,性也,人绵延子嗣,传宗接代,天经地义,要是没这么回事,也就不会有你了!”   寒菲樱的脸微微红了一下,立即反唇相讥,目光极富暗示性的掠过他的身体,意思很明显,“你不是半身不遂,所以不行吗?”   萧天熠忽然露出了熟悉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谁说本世子不行?”   这下,让寒菲樱彻底惊呆了,“那你……?”   “本世子只是没遇到有兴趣的女人!”   萧天熠的话让寒菲樱露出了被雷劈到了的表情,支支吾吾道:“也就是……说你……不是……太监?”   太监?萧天熠好看的眉目忽然一怒,充满凌厉的戾气,变脸之快,堪比戏法,让寒菲樱自叹不如,惊恐地连连后退。   “你最好不要在本世子面前胡说八道,过来,伺候本世子就寝!”他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淡然的威严!      ☆、第七十五章 过人的忍受能力   伺候就寝?寒菲樱忽然眉开眼笑,十分殷勤,“好啊好啊,既然你没问题,我们也早是夫妻了,若能早日生下个小小世子,我以后就有依靠了,萧靖祺也不敢再欺负我了…”   谁知,萧天熠的一句话又把正在兴头上的寒菲樱打入了地狱,“你想哪里去了?本世子对你没兴趣!”   寒菲樱心道,你没兴趣,我还没兴趣呢!却装出一副十分狗血的样子,“对我没兴趣?那你刚才看得那么投入,心里想的是谁?”   萧天熠宛如星辰的凤眸只是斜斜地睨了一眼寒菲樱,却没有回答!   寒菲樱忽然眼睛一亮,莫非又是一个爱而不得的悲情故事?凑上前去,轻笑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我猜是当今太子妃季嫣然,对不对?”   提到他已经成了他人妇的心上人,按理说他起码应该有点反应,可意外的是,他脸上竟然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仿佛在说别人一样!   寒菲樱见状道:“娶妻当如季嫣然,她那样的大美人,听说只要是男人就会爱上她,既然你不是那什么,那你一定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何况我看她也并非对你无意,当了太子妃还对你余情未了,你们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可惜啊,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有*终难成眷属,这世上总是有太多棒打鸳鸯两头散的悲剧,真是白白便宜我了…”   寒菲樱说得口干舌燥,专挑他的软肋说,希望他赶快厌烦自己,把自己赶出去就万事大吉,可她实在低估了这男人的承受能力了,她说她的,他连搭话都懒得搭,只当她不存在,但也不允许她离开!   直到寒菲樱停下来歇口气的时候,他低醇磁性的嗓音终于响起,“说够了吗?说够了就伺候本世子就寝!”   可房里分明只有一张锦榻,他又表明对她根本没兴趣,寒菲樱打着哈欠道:“好啊,那我睡哪儿?”   他好看的唇线弯出了完美的弧度,“谁说你可以睡了?本世子躺着,你站着,半夜还需要一个端茶递水的人伺候,你不得离开半步!”   寒菲樱差点吐血,“你把我当成你奴婢了?”萧天熠,总有一天,我这个黑道头目墨凤大人要让你血债血偿!   “那是你的福分!”他并不否认把寒菲樱当成奴婢使唤,冷道:“还不过来?”   寒菲樱恨恨地帮他宽去外袍,灵机一动,上下其手,乘机占他的便宜,想不到这男人瘫了这么久,身材居然还保持得这么好,根本没有她曾经想象过的大腹便便,不堪入目,反而没有一丝赘肉,修长,挺拔,完美,魅惑!   准备脱下他洁白的寝衣,这样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这时,寒菲樱不安分的手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按住了,还有一个带着微微寒意的声音,“可以了!”   寒菲樱一脸的暧.昧和邪魅,“我以为你要全脱了睡呢!”   他不再理她,闭上眼眸,很快进入了休眠状态,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寒菲樱不知道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像他这样的清高世子,怎么会受得了自己这种不知廉耻又毫无男女大防的女人?他为什么不把自己赶出去,眼不见为净,以免玷污了他高雅之地?   房中并没有熄灯,寒菲樱正好可以将他的容貌看得一清二楚,五官精致而俊俏,棱角分明,俊美绝伦,张扬着无时不在的高贵与优雅。   但和他接触过几次的寒菲樱知道,他深不可测,看似温和实则冷酷,时而微笑,时而漠然,时而淡然,时而凌厉,这王府他看似不管事,但实际上恐怕一切动向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寒菲樱暗自摇头,不管是梁侧妃也好,萧靖祺也好,都太过低估这个危险的男人了!      ☆、第七十六章 被反手摆了一道   寒菲樱恶狠狠地盯着那张让人惊叹造物者太过神奇的俊脸,忽然心生一计,拿起一旁的笔,蘸了墨,飞快地在他脸上画了一只猪八戒,叫你装腔作势,叫你道貌岸然,我让你颜面扫地,叫人笑掉大牙!   这家伙睡得很死,一点都没有察觉,看着他被自己画得面目全非,寒菲樱心情大好,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被他折腾这么久,也实在累了,活动活动了筋骨,在一旁的椅子上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准备明天看大笑话!   ---   第二天一早,寒菲樱从睡梦中醒来,准备再次欣赏自己的杰作,却忽然发现萧天熠不见了,心底一惊,这家伙去哪里了?   寒菲樱急急忙忙要去欣赏清高世子爷被人当做小丑耻笑的狼狈,推开大门,“来人!”   很快就有四个婢女端着水进来伺候世子妃梳洗,看到世子妃的模样,她们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实在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另外三个也忍不住了,笑得前俯后仰!   寒菲樱莫名其妙,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赶紧拿起镜子一照,吃惊得舌头都收不回去了,不是吧?昨天晚上给萧天熠画的妆怎么到了她的脸上?   不仅有一只猪八戒,旁边还多了两只搔首弄姿的猴子,正在镜子里对她咧着嘴笑,比戏院的小丑还滑稽可笑,可以直接去演戏了!   寒菲樱顿时气急败坏,这混蛋男人真是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急忙去洗脸,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墨水,洗得整张脸都疼了,搓得满脸通红,才勉强洗干净,顾不得一直在窃笑的婢女们,冲了出去,找到了正在优雅用早膳的萧天熠,咬牙切齿,“你什么意思?”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企图算计本世子的人,自然不会有好下场!”他脸上哪有半点昨夜的影子?依然是让人恨不得狠狠揍上一拳的美玉无瑕,高贵清雅!   寒菲樱忽然发现萧天熠眼中有种莫名的笑意,这家伙似乎心情很好?萧天熠,你一定是吃木炭长大的,连心都是黑的!   回到怡然居,翡翠早就迫不及待,充分发挥了长舌妇的能力,一脸的神秘兮兮,“小姐,听说昨天晚上你和世子宿在一起?”   寒菲樱还沉浸在被萧天熠反手摆了一道的恼怒中,一言不发!   谁知道,翡翠看小姐气呼呼的模样,不但不担心,反而十分开心,“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小姐气成这样,你一向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从来只有你占上风,没有人能在你这里占到便宜,连老爷都要让你三分,说不定世子爷,还真是小姐命里的克星呢!”   “克星?我看他是灾星还差不多!”寒菲樱还觉得脸在隐隐作痛,这黑心男人用的不是墨水,是颜料!   “对了,世子他能…那个吗?”翡翠看着小姐通红的脸,心底有了底,到底是未婚的姑娘,扭扭捏捏地问出了那个她一直好奇的问题!   寒菲樱直接敲了她的头,怒道:“别再提这事了,给我捶捶腿,昨天快被那个病秧子折腾死了!”   折腾死了?翡翠恍然大悟,一脸神秘坏笑,“原来世子爷他没问题啊,真是太好了!”   “你想哪里去了?”看着翡翠脸上暧.昧的笑,知道这丫头又想歪了,真是越描越黑,萧天熠葫芦里卖得到底什么药?难道就是心理BT的人想出来的专门折磨人的鬼玩意?   不一会的功夫,袁嬷嬷忽然来报,“世子妃,明日宫中举办赛马盛会,世子特命你一同入宫!”      ☆、第七十七章 意外之财   昨晚世子妃居然在世子房里歇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袁嬷嬷十分意外,也很震惊!   她是世子的乳母,是除了已故的淮南王妃之外,最了解世子喜好的人,世子出身高贵,深沉俊美,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却对女人并不是很感兴趣,哪怕是京中第一美人,当今的太子妃季嫣然,世子的态度也一直是淡淡的!   府里的几位公子,身边都有女人随侍,尤其是二公子,有名分的侍妾,没名分的奴婢,莺莺燕燕,不计其数,享尽齐人之福,世子却全无兴趣,以前王妃在世的时候,也曾挑选过几位小姐,可世子以公务繁忙为由全部拒绝!   自从受伤之后,世子开始深居简出,从来没有允许过女人进入他的寝居,想不到竟会破例允许世子妃在他房中过夜,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能让世子另眼相看的女子,必定非同一般,想起以前世子妃散发出的迫人气势,令她这种历经沧桑的人都感到心悸,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之女应该拥有的!   这些变化,迫使袁嬷嬷重新审视这个她一直鄙夷的世子妃,莫不真是世子命中的良配?   “明天奴婢会过来为世子妃梳妆,奴婢告退!”袁嬷嬷恭敬地福身退了下去,眉目间再无以前的轻慢。   翡翠一脸贼笑,“连这个老妖婆都开始对小姐恭恭敬敬的了,可见世子真是待你不同!”忽然压低了声音,好奇道:“月影楼公子配淮南王府世子,也真是绝配,要是有一天,世子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你说他是惊大过于喜,还是喜太过于惊呢?”   寒菲樱暗暗摇头,以她对萧天熠的了解,那个男人会既不惊又不喜,最多只有淡淡一笑!   ---   第二天天色微明,袁嬷嬷就带着一众婢女过来给寒菲樱梳妆,和世子一同入宫!   龙腾王朝盛行赛马,他们来到赛马场的时候,阳光已经穿破浓雾,洒下万道金光!   旌旗摇曳,遮天蔽日,马啸声地动山摇,广袤的蓝天下,万马奔腾,尘土飞扬,气势如虹,和风细雨春水流的京华,的确难见到这样恢弘浩瀚的阵势!   听说这赛马会每年都要举行一次,目的是为了提醒皇子王孙和世家公子不可耽于享乐,终日沉迷于歌舞盛会,醉心富贵安逸,玩物丧志,而要习练兵马,强身健体,才能守得龙腾王朝江山万年。   寒菲樱心中暗忖,这皇上倒是挺有见识的,深谙居安思危之道!   宫中的赛马盛会是皇族子弟之间的比试,在萧天熠受伤之前,往往是他独占鳌头,后来都是萧靖祺代表淮南王府参加,淮南王府的光芒逐渐暗淡下去,这几年,一直都是太子府博得头筹!   今年的盛会,萧靖祺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来了,而且这个原因,不少人都知道,他被淮南王爷禁足了,自然也失去了这个露面的大好机会!   淮南王府今天来的居然是一直淡出众人视线的世子萧天熠,而且,同来的还有饱受非议的世子妃,那个地位卑微的商人之女!   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不堪,男的俊逸无双,女的明艳端丽,世子虽然坐在轮椅上,但他的高贵风华,分毫不减,而且丰神俊朗,根本不像是久病的人,有人纷纷猜测,看来司天监真是神算,冲喜的确有效果,这才成婚没几个月,世子的状态已经大好,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皇后娘娘看到今日的萧天熠和上次进宫的时候大有不同,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三年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战神将军又回来了,眼底掠过一丝阴郁和隐忧!   因为赛马是皇上钦定,所以各大王府,包括太子府在内的所有人都极为重视,皇子王孙们都卯足了劲,尽显风-流,女眷公主郡主们都来观战,为本府的人助威!   比赛采用逐级淘汰制,能留到最后的,才可以竞争最终优胜者,不但占尽风-流,连皇上都会有丰厚的赏赐!   这么刺激的事情,自然少不了有人开盘口下注豪赌,买花落谁家,不过因为龙腾王朝禁赌,所以只能在私下小范围内进行,但赌博现象还是屡禁不止!   寒菲樱是商人,对银子有灵敏的嗅觉,这种事自然少不了她的参与,看庄家太小家子拿不出手,干脆亲自上阵,轻车熟路,没几下就占了庄家的位置,自告奋勇,“我来!”   一会的工夫,就有了不小的规模,被这种气氛感染的人纷纷过来下注,寒菲樱对赌钱的兴趣远远大于赛马的兴趣,高喊道:“下注了,下注了,最后的机会了,买一赔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很快,气氛就被烘托得很热烈,她的生意也越来越兴旺,收了许多筹码,想不到进趟宫还有笔意外之财!      ☆、第七十八章 下注一万两+上架感言   赛马也十分精彩,众人看得目不暇给,欢呼声不断,经过大浪淘沙,到最后,只剩下三家,太子府,淮南王府,燕王府,最后一场,一般都是主角上阵!   太子府是太子萧远航亲自上阵,燕王府是燕王殿下,燕王也是位皇子,一身阳刚之气,年轻英俊,气宇轩昂,能角逐到最后的,都不是草包!   现在的问题是,淮南王府由谁出战?以前是二公子萧靖祺,但淮南王府往往走不到最后,在中间就被人淘汰下去了,今年居然进入了最后的争夺战,但世子分明不能骑马,那会派谁和太子燕王一较高下呢?   尚书公子东方明玉坐在萧天熠旁边,俊秀的脸庞划过一丝忧色,“世子爷,要不我去吧!”虽然不妥,但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能和太子燕王角逐,总不能派个下人过去吧!   萧天熠却微微摇头,“无妨,我早有准备!”   “谁?”东方明玉顺着世子爷的目光,看着远处正在积极聚赌大呼小叫的寒菲樱,十分诧异,“她?”   前面的比赛,寒菲樱已经大赚了一笔,赌博不仅要看运气,还要看眼光,她恰好就具备这种眼光,还有最后一场,也是可以赚最多的时候,娴熟地招呼,“快来了,快来了,最后的机会了,再不下注就没机会了!”   平日的确会有公子们赌博,可没有寒菲樱这么明目张胆的,还开了盘口,做了庄家,动作非常熟练,俨然一个赌场的赌倌!   太子萧远航见状讥诮道:“你这个世子妃倒真是有趣!”   萧天熠置若罔闻,深沉的眼眸掠过一道异彩,对东方明玉轻轻颔首!   忽然,一匹马被礼炮受惊失控,挣断了马缰,冲了出去,前蹄高高抬起,就向着人最多的寒菲樱那边冲了过去!   “啊!”顿时响起一片惊叫声,龙腾王朝盛事,观礼的人太多,慌不择路,一片狼藉!   别人都跑了,寒菲樱正忙着收钱,躲闪不及,那高头大马的前蹄已经压了下来,完了,难道就要任由着被踏成肉饼?脸色煞白,大叫一声,“救命啊!”   一边喊,一边脚底一滑,避过了致命一脚,没人知道,要不是她身手好,躲避得天衣无缝,刚才就差点成一摊烂泥了。   几名宫人急急忙忙追过来,一见这副情景,脸都吓白了,不管淮南王府世子妃地位怎么样,若在这里出了事,他们也就别想活了,手忙脚乱地去抓那失控的马匹!   寒菲樱惊魂未定,东方明玉赶过来的时候,发现被吓得半死的寒菲樱,皱了皱眉,“你没事吧?”   寒菲樱像遇到了救星一样,连忙躲到了东方明玉身后,还没站稳,又是一匹马冲了过来,东方明玉身手敏捷,一把抱起寒菲樱就离开了危险之地,丢下一地狼藉!   东方明玉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停了下来,还没等寒菲樱开口道谢,就不着痕迹地推开了她,“世子爷找你!”   ---   听说要自己上场,寒菲樱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指着自己,“我?”   萧天熠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淡定,“你不是常年在关外吗?不要告诉本世子,你不会骑马!”   “我是会,可我…”难怪这混蛋这么好心带她进宫,原来打的是这个鬼主意!   她刚找到一个发财的机会,好不容易把盘子做大,还在等着财源滚滚呢,怎么可能去赛什么马?   萧天熠却似乎很清楚她的想法,说出的话石破天惊,“所有下注的人几乎都买太子府赢,也有人买燕王府,要是淮南王府出人意料地赢了,你说你这个庄家会赚多少?”   寒菲樱对银子一向没有什么抵抗能力,思绪飞快转动,这个家伙,看似不关心,其实对她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的确可以大赚一笔,只是实在为难,她从来没想过要帮淮南王府赢得什么荣誉,早晚要离开这里的,习惯了逍遥自在的人,哪里受得了王府约束?   萧天熠见寒菲樱在犹豫,优美的唇角微扬,似笑非笑,“本世子下注一万两,买太子府赢!”      ☆、第七十九章 光芒四射(求首订)   一万两?寒菲樱眼前一亮,因为有禁赌令在,他们怕出事,都不敢玩的太大,最多一个才下注三千两,还有一个更小家子气,才下注三百两,真是的,出手这么小气,也不怕丢了皇家的脸!   忙活了半天,才收了两万两的筹码,若是萧天熠肯下注的话,倒是好事一件,寒菲樱对于银子,从来没有抵御能力,就算明知道他是在拿银子*自己,但也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跳进去坑,火中取栗,只要胆子足够大,往往能真取到栗,主意已定,嫣然一笑,“一言为定!”   萧天熠轩眉一挑,眼底有翩然笑意绽放,“当然,如果你能让淮南王府赢,这一万两就是你的,但如果你输了,你要赔本世子三万两!”   “为什么?”寒菲樱从来没有遇到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开什么玩笑?   “既然是赌,当然会有风险,赌注不大,就太没意思了,赔率一赔三,这很公平!”萧天熠一步一步地逼近,如一只大灰狼般,要把寒菲樱这只小白兔逼到无路可退,让她必须要赢,不然她今天不但白忙一场,还要倒赔不少,寒菲樱这么精明的人,不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寒菲樱略一思索,她不是怕事之人,不过也懂得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道理,“好,不过赌场上概不赊账,世子应该知道这个规矩!”   “当然!”萧天熠早有准备,一扬手,手中已经多了一张一万两的银票,极为随意地交给了寒菲樱!   寒菲樱堂而皇之地收下,赞道:“果然是皇族之风,大家手笔,谢了!”到手的钱没有从来没有吐出来的道理,萧天熠,这笔钱出来了,你就别想再赢回去!   太子府和燕王府的人都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淮南王府的人上场,却迟迟不见人来,众人都在议论纷纷,淮南王府莫不是弃权了?   谁也想不到,在一片翘首以盼中,淮南王府前来参战的人竟然是世子妃,那个在达官贵人最遭受鄙夷的商家之女!   议论声,惊异声,错愕声,此次彼伏,但只有世子萧天熠,若无其事,淡定从容,仿佛那个备受非议的女人不是他的,而是别人的一样,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可见一斑!   刚才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地看赛马,只有这个世子妃,居然去开赌场,把坊间市井之风公然带到了宫里,不过因为淮南王爷的颜面,除了太子公然嘲讽过之外,其他很多人只是在背地里讥讽,但谁都没有想到,最后代表淮南王府出场的竟然是这个聚赌的女人?   赛马向来是男儿逞*的时刻,从来没有女子参加的先例,但世子的情况摆在那里,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让寒菲樱凑合上场!   于是,在万众瞩目中,寒菲樱轻盈地翻身上马,动作娴熟潇洒,和太子,燕王的马并驾齐驱,语笑嫣然,“太子殿下,燕王殿下!”   萧远航很少正眼看寒菲樱,但也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多么不堪,可现在见到的人却有些不同,像是脱胎换骨一般,神采飞扬,英姿飒爽,眼底闪烁着熠熠光芒,纵是万道金光也难掩她的夺目风采,没有丝毫乡野丫头进城的那种局促不安和唯唯诺诺!   他不知道的是,寒菲樱太久没有骑马了,以前在关外的时候,天高地阔,苍茫云海,*驰骋的那种欢快,已经远去,今天一坐到马上,竟然有一种久违的期盼,在这个时候,根本就装不出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模样,而且,也根本无须装!   燕王萧鹤轩年龄比太子小一些,容貌英挺,意气风发,脚踩一双青色鎏金长靴,对寒菲樱上场也很意外,这个女人倒是有些胆识,天熠哥竟然让她来参加赛马,他倒没有像太子那样不屑的冷哼一声,反而礼贤下士地对寒菲樱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寒菲樱坐在高头大马上,周身竟然有了那种想要腾飞的隐隐兴奋感,恨不得立即策马奔腾,万丈河山夕阳西下不是只有男儿才有的梦想,还有她这种满心豪情的巾帼英雄。   做个潇洒狂妄的月影楼公子,来去如风,自由自在,何等快意?总好过做这牵牵绊绊的世子妃?迎风闭目,竟然有一种恍惚的迷离!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号令官一声号响,太子和燕王早已经蓄势待发,径直冲了出去,立即扬得尘沙飞扬,袍裾翩飞!   寒菲樱却还停留在关外风月的幻梦中没有醒来,这个时候,仿佛腾云在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张开双臂,迎风飞翔,恣意*!   看寒菲樱还迟钝地没有反应,周边响起一阵哄笑声,东方明玉眼眸一深,萧天熠倒依然淡定地在喝茶,只是眼底有看不见的深寂!   “世子妃快出发啊!”还是有好心人提醒寒菲樱,“不然就弃权了!”   寒菲樱忽然睁开双眼,一挥马鞭,马长嘶一声,立即迈开四腿跑了起来,不少人见状暗自摇头,这世子妃,还没有出去,就落了下风,看来淮南王府实在没人了,连丢脸的女人都派出来了!   不少人在为自己的主子呐喊助威,却没有人在为寒菲樱助威,很多人以为她注定要再当一次笑柄。   萧远航心中恢复了那种鄙夷,淮南王府人都死绝了,萧天熠无计可施,居然派这样一个女人来,还妄图博得头彩,看来萧天熠不仅身体残废,连脑子都残了,完全不足为惧,母后实在多虑了!   耳边风声呼呼,他又加紧挥了几下马鞭,把燕王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今年的优胜者一定是他,一定可以再次得到父皇的奖赏,对此,他信心满满!   正在暗自得意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他加紧扬鞭,提到了最高速度,脸都被风刮得生疼,却怎么也甩不掉身后的马蹄声,看来燕王骑术大有长进,他大笑一声,“好,七皇弟,看今日鹿死谁手?”   可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大吃一惊,是一个轻柔的女声,很是明快愉悦,“太子殿下,得罪了!”   寒菲樱?萧远航猛一回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向自诩骑术过人,无人能及,想不到差点被一女人反超了,而且,她已经超过了燕王,离他越来越近!   赌场无父子,战场无君臣,这是父皇定下的规矩,赛马场上见真工夫,任何人不得谦让,必须拿出最真实的本领,萧远航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一个女人逼到这个程度?   萧远航哪里知道,寒菲樱能成为月影楼公子,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她的骑术在关外请高人教导过,关外生活着马背上的民族,几岁的孩子都会骑马,寒菲樱在那里陶冶过,她本人骨子里也有一种在女人身上少见的豪情壮志,骑术自然不是在京华烟雨修炼出来的太子等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比别的,她未必能胜,但这骑术,在和风细雨中长大的皇子们绝不是她对手,不过寒菲樱也不想表现得太过不同寻常,出头的椽子先烂,只要略胜一筹赢笔钱就可以了,她不需要在这里的荣誉,到底是当今太子,总不能让他脸上太过难看。   “寒…菲樱?”萧远航眼底掠过一道惊异的光芒,出发的时候笨到忘了出发,落下一大段距离,现在居然还可以追上来,实在令人惊异!   萧远航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女人的骑术这样了得,轻松娴熟地驾驭烈性骏马,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虽然京中也有不少小姐们练过骑术,但大多是骑马的花架子,优哉游哉地游园赏春是没什么问题,可这样迅猛的速度,风驰电掣般疾驰,不是女人可以驾驭得了的!   马速太快,一句话还没有出口,便被大风给卷了,似是知道太子心中的诧异,寒菲樱扯着嗓子高声道:“我在关外呆过几年,那里终日只能骑马赶路,被逼着学的,太子殿下,承让了!”   这话你要理解成嘲讽也可以,尤其是这个时候的萧远航,他心下一怒,双腿一夹,可因为并没有达到人马合一的境界,身下的骏马会错了意,脚步稍顿,速度反而慢了下来,燕王追了上来,朗声一笑,“太子哥,想不到天熠哥的世子妃骑术竟然这样了得,我们都看走眼了!”   萧远航更怒,狂吼一声,“驾!”   黑色骏马受惊,立即仰天长啸一声,差点把萧远航从马背上掀下来,幸得萧远航及时稳住,才没有摔倒,急速朝已经在最前面的寒菲樱追了过去!   燕王也不敢怠慢,这种时候,每个皇子都想在父皇心中留下好印象,得到父皇的夸奖,他过关斩将才进入最后的角逐,当然也不愿落下风!   几人你追我赶,谁也不肯让谁,这种近乎疯狂的速度,一般女子根本受不了如此剧烈的颠簸,可寒菲樱却似乐在其中般享受,眼中没有半分惧意和惊恐,反而始终面带欣然的笑意,充满自信璀璨,萧远航止不住的震惊,这个女人,竟是这样的光芒四射,还是前些日子他看到的那个不登大雅之堂的商人之女吗?   萧远航因为过于震惊,一不小心竟然走了神,速度不知不觉又慢了下来,寒菲樱已经远去,这条路是回旋的,已经快要回程了,再不追上去,他就真的要败在一个女人手上了!   三人所骑的都是千里挑一的骏马良驹,实力不相上下,主要是骑术见高低,萧远航忽然心生一计,急速追了上去,在即将和寒菲樱并肩齐驱的时候,猛地用力一脚踹在寒菲樱的马上。   马在急速行进的过程中,忽然受惊,立即失去了平衡,仰天长啸一声,眼看就要把寒菲樱摔下马!   寒菲樱大怒,想不到身为太子,在技不如人的情况下,居然还会下这种黑手,本来还要给你留点面子的,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但问题是她不能显露自己的武功,若是被萧天熠那家伙寻到蛛丝马迹,会不会又把她和墨凤联系到一块去?何况,曾经他亲手试过,她不会武功,现在要是显露了武功,不是自打嘴巴,他很快就会起疑心的,实在太过危险!   这样的速度,摔下去,不死也要半残,萧远航,你真够黑的,寒菲樱人已经被掀离马背,却临危不乱,牢牢抓住马鬃,身体在空中玩了一个漂亮的翻转,居然没有掉下来!   “小心!”随后赶来的燕王看到了这一幕,他也没想到,太子哥竟然这样不能忍受别人超过他?对此举实在不敢苟同!   他长臂一伸,整个人飞身而起,离开了自己的马,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寒菲樱,叮嘱道:“小心!”   寒菲樱稳住身体,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多谢燕王殿下!”   萧远航已经远去,寒菲樱眼中闪过一道寒意,双腿一用力,“驾!”   驾驭一匹受惊的马,不要说对女人,就是男人,也万分危险,可对寒菲樱来说并非难事,她是马上英雌,没用多长时间,就让马平静下来,加快速度,不再放水,已经把燕王甩在了后面,马上就要追上太子了!   在越过萧远航的马时,一阵尘土飞扬,迷迷蒙蒙,视线根本看不清,寒菲樱唇线弯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趁机飞起用力一脚蹬在他的马上!   一般女子的力气很小,不会有太大的作用力,但寒菲樱可不是普通的女子,是用了内力的一脚,太子的马立即失控!   萧远航的骑术可没有寒菲樱好,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子,就被甩了出去,怎么也没想到寒菲樱不但没被甩下去,反而还能追上来,来个大反击!   萧远航被摔在了地上,响起一阵惨叫声,寒菲樱嘴角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笑意,叫你来惹我,活该!   ---   在观礼台等待的人翘首以盼,看到远处尘土阵阵,有人回来了,人们开始欢呼起来,“回来了,回来了!”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到第一个回来的到底是太子,还是燕王?可实际情况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先冲出迷雾的居然是寒菲樱!   墨发束起,清爽利落,令人耳目一新,要知道,这是赛马,可不是游园,这女人胆子真大,不少千金小姐纷纷侧目!   寒菲樱第一个回来,结果已经毫无悬念,唱礼官的声音高高响起,震慑着每个人的耳膜,“今年赛马的优胜者,淮南王府!”   世子妃居然博得头筹?连东方明玉也有微微的震惊,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这可是要看真工夫的时候,女人和男人较量骑术,结果不言而喻,可又出乎所有人意料,难道世子爷一早就知道她一定会赢?   寒菲樱潇洒地将马缰抛给马倌,跳下马,走到萧天熠面前,甜美一笑,“世子爷,没让你失望吧?”   她小巧的鼻尖有细密的汗珠,白希的脸蛋上泛起红晕,娇艳得如同出水芙蓉,不同于正襟危坐端庄淑娴的大家闺秀,而是别有一种俏丽妩媚的风韵,不少人看到这一幕,心中暗叹,商人之女也有这种异样的风采?   相对别人的惊愕,萧天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深邃的眼中有一抹柔意,这个明艳潇洒的女子,渐渐和心中的那个身影合为一处!   更令所有人意外的是,世子爷居然温柔地用手帕给风尘仆仆的寒菲樱擦汗,这一幕,不仅惊呆了别人,连寒菲樱本人都惊呆了,这家伙,难道又想扮演好夫君?   这般郎情妾意的画面,寒菲樱实在不习惯,一把抢过他的手帕,“我要去收账了,就不奉陪了!”   萧天熠忍俊不禁,这女人,实在有趣!   第二个回来的是燕王殿下,而不是太子,那之前风头最盛的太子呢?怎么没见人?   寒菲樱顾不得多耽搁,赶紧去收账,刚才压淮南王府胜的没几个人,现在好了,这些人全都赔了,寒菲樱作为庄家,大赚了一笔,而且还有萧天熠的一万两,今天进宫,收获颇丰!   寒菲樱心情大好,其他的人却个个面色阴沉,他们都输了钱,自然没有好心情!   “皇上驾到!”   皇上一般都是最后一个压轴出场,他因为身体原因,没有来观礼,但最后的颁奖环节来了, 寒菲樱一惊,慌忙把所有银票银两都藏在袖子里,今天赢得太多,一时装不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寒菲樱银子还没有收好银两,忽然传来一个尖细的质问声,“刚才是谁在聚赌?”   想不到皇上驾到之后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奖赏今年的优胜者,而是抓聚赌的人,这也怪寒菲樱,盘子铺得太大了,不满足于别人的小打小闹,所以有人告到皇上那边去了!   这个时候,最不乏的就是争*献媚的人,而且寒菲樱还赢了那么多钱,自然有人眼红,现在皇上来了,马上就有人毫不含糊地把寒菲樱供了出来,“启奏皇上,是淮南王府世子妃!”   皇上面色微冷,“淮南王府世子妃?”   内侍公公立即会意,“宣淮南王府世子妃上前觐见!”   寒菲樱被点名了,危机也是生机,她下定决心,不如趁今天这个机会搏一搏,萧天熠这腹黑男人深不可测,越来越感觉和这家伙在一起很危险,随时有暴露身份的可能,还是趁这个机会开溜吧!   这样一想,寒菲樱之前的潇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被惊吓到的恐惧,慢慢走到最前面的时候,居然脚底一滑,差点摔了一跤,藏在袖中的银票不小心又掉了几张,慌忙去捡,狼狈至极,引起一阵阵低低的哄笑声!   在众目睽睽之下,寒菲樱终于走到了皇上面前,垂着头,双手绞在一起,不知所措,声音低至不可闻,“叩见皇上!”   “抬起头来!”皇上的声音不怒而威!   寒菲樱赛马的时候脸上蒙了不少灰尘,又有汗珠流下,又不让萧天熠擦,而且刚才忙着收钱,没来得及清理,现在成了个大花脸。   皇上看在眼里,有些生气,不由得看了一眼身侧的皇后娘娘,怎么给天熠找了个这样拿不出手的世子妃?   寒菲樱清楚地看到了皇上眼中的不悦,心底暗喜,只要皇上开了金口,自己就可以合情合理地被赶出淮南王府了,真是太好了!   皇上的声音充满一代帝王的威严和震慑,“你可知罪?”   知罪?寒菲樱茫然摇摇头,一脸的无辜,“不知何罪之有?”   什么?皇上脸色愈加阴沉,有好心的公公小声提醒,“世子妃,本朝禁赌,你公然聚众赌博,还不赶快认罪?”   寒菲樱看着那一张张幸灾乐祸的嘴脸,到底有没有天理啊?禁赌?刚才那些王孙公子,世家少爷,哪一个没来下注?现在好了,个个装作正人君子,事不关己,好像刚才争先恐后下注的是别人一样!   不过寒菲樱才不服输,一席话把众人雷得外焦里嫩,“皇上,我不认为我有罪,小赌怡情,也没危害到什么人,有什么错?而且,这样所有人参与的积极性就更高了,也更好彰显龙腾王朝的繁荣昌盛,皇上的英明神武,一举数得啊!”   真是死不悔改,恭维皇上的水平实在太低了,已经有人笑出了声,皇上也连连摇头,他并没有看到寒菲樱策马的英姿,虽然对她赢了赛马很是意外,但聚众赌博的行为,却是不可原谅的,一定要严惩!   前些日子他忙于政务,天熠的婚事也没多问,毕竟是司天监算出来的,而且天熠的身份摆在那里,世子妃虽然出身低了点,但人总不应该差不到那里去,所以这样想着,皇上也就没多问,直接敲定了!   可现在一看,这样庸俗的女人,实在配不上高雅的天熠,天熠是皇族子弟,以前的国之栋梁,绝不能被这样一个女人给埋汰了。   这个寒菲樱,皇上越看越觉得差劲,也愈加觉得对不起天熠,当即下定决心,要为他重新钦定一门婚事, 他总不能让人说他这个皇上薄待功臣,况且,他一直很喜欢天熠这晚辈,对他总有一种超乎其他皇室子弟的亲切。   正要下令将寒菲樱逐出皇室,下狱问罪,忽然听到了萧天熠的声音,“皇上,臣有事相求!”   萧天熠虽然说得恭敬,但并没有常见朝臣对帝王的恭维谄媚之态,他姿态高雅,神色清贵,芝兰玉树一般!   皇上想不到天熠竟然也出来请求,这次一定是和他想到一块去了,这样的世子妃,必须赶出皇家,好好弥补天熠!   而且,今天见到的天熠,神采奕奕,丰神朗朗,皇家子弟,就是残废,那也是皇家的残废,寒家女儿,配不上天熠!   皇上的神色有些微的柔和,“你尽管说,朕一定满足你!”就是天熠不提出来,他这个皇伯父也会提出来!   萧天熠看着眼底有隐隐兴奋光芒的寒菲樱,醇雅的声音如同天外之音沁入她的耳朵,“皇上,世子妃行为不端,臣身为世子,也难脱失教之责,如果要处罚的话,还请皇上连同臣一起处罚!”   什么?什么?在座的人都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听错了,包括寒菲樱在内的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萧天熠会有这么好心?   寒菲樱心底一沉,完了,该死的萧天熠,我苦心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一个看得见曙光的机会,你怎么忍心坏我好事,你真是吃木炭长大的,我跟你没完!   太子妃季嫣然眼底一颤,她爱他爱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维护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这样的女人,心底有一种浓浓的酸涩翻腾上来,怎么也抑制不住!   季嫣然的心思说不出的复杂,寒菲樱当然配不上萧天熠,大庭广众之下,行为不检,把市井的玩意全部带到了宫中,让人抓住了把柄,但她不宜开口,因为无论她说什么,这个时候都是错!   所以只能默然不语,像她这样出身高贵才情风雅的大家闺秀,对低贱的商家之女有一种天生的优越,但以她的身份,实在没有必要去和寒菲樱计较什么,别人可以肆无忌惮地鄙夷嘲讽寒菲樱,她却不可以,因为她必须谨守太子妃的大家风度,一举手一投足都代表皇家太子妃的荣耀!   季嫣然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此时,忽然有些心痛,这对她是一种狠狠的伤害,她曾经一直以为他对自己是有情的,就如自己对他一样,可他看那个女人眼里的时候,甚至带着淡淡笑意,这副情景,落在季嫣然眼中,多了一抹黯然失落!   人就是这样,明知道不可能,但心里滋生的情感是自己无法控制的,她强压住心头的不适,竭力装作若无其事!   萧天熠的话让所有人都震惊了,连皇上有些许的错愕,皇后娘娘却似乎很喜欢寒菲樱,优雅沉静地开口为寒菲樱求情,“皇上,人孰无过?世子妃出身商贾之家,耳濡目染,学到了些市井玩意,在所难免,但世子妃聪慧伶俐,臣妾相信,只要世子教导得法,假以时日,必能改之,还望皇上网开一面!”   寒菲樱暗暗叫苦,皇后娘娘,我知道你母仪天下,宅心仁厚,但我求你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做好人,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被淮南王府赶出去,远离萧天熠这个危险的男人,求你不要为我说话了,拜托了!   皇上沉思片刻,推测天熠这样说也许是担心别人说他薄情寡幸,有自己这个皇上撑腰,还怕什么?为了打消他的后顾之忧,皇上朗声道:“天熠,不必顾虑,你若有意,朕可当场赐婚!”   寒菲樱在心中暗喜,太好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入了淮南王府这么久,一直在伺机寻找名正言顺脱离淮南王府的办法,想不到老天真的开恩了!   皇上金口一开,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萧天熠受伤之后,很多人并没有再见过他,对他的俊美绝伦只能停留在以往的印象中,只记得他现在半身不遂。   可今日见到的世子爷,依然龙章凤姿,剑眉星目,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俊美,把皇族男子的清雅高贵渲染得淋漓尽致,足以让人忽略他残疾的事实!   今天龙腾王朝最高贵的公子们齐聚,淮南王府世子萧天熠,在一群蟒袍玉带中尤为出色,很多公子也长相不错,但是和萧天熠一比,立即黯然失色。   而且,萧天熠一改以前的沉默,神采飞扬,仿佛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战神,三年过去了,他眉间更是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沉稳和泰然,一种属于王者特有的狂妄和霸气!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有不少千金小姐,甚至暗自期盼能被世子选中,可是,世子说出来的话却让很多人意外,“谢皇上垂爱,只是司天监算过,臣的命格只和世子妃相合!”   这话让寒菲樱听到,有一瞬间的恍惚,俊美无铸的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着海誓山盟,不管女人动心不动心,感动却是免不了的,寒菲樱也不例外!   不过寒菲樱很快就恢复了清醒,这无利不起早的家伙,莫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皇后娘娘自然不希望萧天熠可以娶别的名门千金,忙劝道:“还请皇上三思,这桩姻缘是天作之合,当初也是皇上亲口应允的!”   亲口应允?皇上这才回想起来,当时稀里糊涂地金口允诺,实在不好出尔反尔,但又不死心,“难道符合司天监要求的没有其他闺秀?”   皇后娘娘十分为难,却语气又很坚决,“臣妾命户部详查过,的确没有!”   皇上身为九五之尊,自然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从来不缺迂回的办法,“既然已经满足了司天监的要求,其他的则无此禁忌,天熠是皇室贵胄,婚事不可草率,不可委屈!”   萧天熠此时却出人意料地坚持,“多谢皇上美意,微臣并无此意!”   寒菲樱还没来得及再次感动,忽然传来一声怒吼,“寒菲樱,你好大的胆子!”   原来是太子,被一左一右两个侍卫搀扶着,脸色苍白,表情痛苦,一瘸一拐地回来了,众人面面相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一见太子受伤了,满脸焦急,“这是怎么回事?”   季嫣然急忙上前,柔声道:“殿下,你没事吧?”   萧远航怒气冲天,恶狠狠地盯着寒菲樱,“启奏父皇母后,在赛马途中,淮南王府世子妃见比不过儿臣的骑术,居然背地里使诈,在儿臣的马上动手脚,把儿臣掀下马来!”他说到这里,露出极为痛楚的表情!   立即响起一片嘘声,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一个女人可以战胜太子和燕王殿下,成为最终优胜者,原来是动了手脚啊,这样一想,很多人觉得心里平衡了!   而且刚才下注的人都愤愤不平,原来世子妃是出老千才赢的,可有皇上在此,正在追究聚众赌博的事情,他们也不敢讨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皇上脸色一沉,怒视寒菲樱,真是无法无天,“可有此事?”   寒菲樱表情诚挚,就差赌咒发誓了,“皇上明鉴,绝无此事!”   皇后眼底有深浓怒意,看着自己儿子受伤,做母亲的自然心疼,冷道:“你的意思是太子冤枉你了?”   这宫里个个都是戏子,寒菲樱只能摇头,皇后娘娘刚才还对她诸多维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多喜欢自己呢,现在马上就换了一副嘴脸,把自己当成杀父仇人般怒目相向!   寒菲樱忙道:“不敢?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就是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去算计太子殿下,至于太子是怎么受伤的,我真的不知道,还请皇上明察!”   本来皇上是要给萧天熠重新赐婚的,现在忽然被这件事给打断了,太子受伤,可不是小事,而且太子言辞凿凿,说是寒菲樱干的,这下寒菲樱惨了,先是聚赌,再是谋害太子,两条罪足以把她活剐了都不够!   萧远航见父皇在犹疑,忙忍痛道:“父皇,历年赛马都是儿臣遥遥领先,向来光明正大,天地可鉴,儿臣一直勤加练习骑术,从不敢有半分懈怠,以免辜负了父皇期望,可万万想不到淮南王府竟然使出这样卑劣的手段,儿臣受伤事小,只是他们欺瞒父皇,绝不可轻饶!”   寒菲樱眼眸一寒,好厉害的萧远航,已经把矛头指向了淮南王府,企图拉淮南王府下水!   季嫣然略带隐忧地看了一眼犹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萧天熠,然后飞快地移开了视线,不敢多做停留!   在一片质疑声中,萧天熠终于开口了,声音淡定沉稳,“皇上定下每年举办赛马盛会的初衷,就是希望龙腾王朝的大好男儿可以精于骑射,将来才能驰骋沙场,为皇上安定天下,赛场如战场,受伤在所难免!”   此话言之有理,皇上微微颔首,他一直都很喜欢天熠,如果龙腾王朝出的全是些弱不禁风的酒囊饭袋,那也离亡国不远了,这一点,他很明白,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弱不禁风娇滴滴的女人,受点伤在所难免!   可萧远航冷冷一笑,眼中有黑沉沉的冷光,嘲讽道:“这么快就为你的好世子妃说话了,若是正常受伤,本宫自然无话可说,可要是有人在背后使阴招,绝不能轻饶,何况欺君罔上,罪不容诛!”   面对太子的盛怒,萧天熠始终很从容,气势仿佛还在太子之上,压住了咄咄逼人的太子,“疾驰赛马,风驰电掣,摔伤踩伤实在是家常便饭,有谁能证明太子不是自己摔伤的?”   萧远航一愣,这时,皇上身边的公公忙提醒道:“皇上,赛场上还有燕王殿下!”   皇上的脸色越来越沉,“宣!”   “宣燕王殿下觐见!”   燕王萧鹤轩大步上前,“儿臣叩见父皇,母后!”   “免了!”皇后娘娘脸上始终有慈和的笑容,意有所指地问道:“你刚才在赛马的时候,可看见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燕王意识到了什么,却见太子脸色微变,他并没有看见寒菲樱踢太子的马,因为被灰尘挡住了,但太子在寒菲樱的马上做手脚,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内心颇不以为然,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连这点气度都没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燕王沉默的脸上,现在他是最重要的证人,他的话可以决定到底是谁在说谎,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笼罩着他,半晌之后,终于慢声开口,“回父皇母后,儿臣没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寒菲樱暗中松了一口气,谋害太子的罪名她可不愿意担,这可不是开玩笑,要满门抄斩的!   “真的没有?”皇后娘娘加重了语气,燕王眼里的闪烁犹疑她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有事,鼓励道:“你说出来,无论是什么事,自有父皇母后为你主持公道!”   哪知,燕王沉默片刻之后,还是异常坚持,“儿臣的确什么也没看到!”   萧天熠微微笑了,声音微扬,“这么说,太子所言,并没有证人了?”   萧远航口不择言,怒由心生,“本宫的话就是证据,难道本宫一国储君,还会去污蔑她一个小小商女不成?”   “皇儿!”皇后娘娘怒斥道,皇上也在这儿,寒菲樱是她当时为萧天熠选的,皇上本来就不满意,现在这样说,不是愈加让皇上不悦吗?   皇后娘娘看皇儿身上的衣服都划破了,冷道:“来人,扶太子回宫歇息,传太医看治!”   萧远航只得愤愤不平地离开,马场的路线很长,他被从马上摔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才有侍卫跑过来将他扶起来,一撅一拐地回到了这里!   他虽然气愤燕王不为他作证,但他知道他踹寒菲樱的马,被燕王看见了,当着父皇的面,还是有些心虚,只得先行离开,再作打算!   ☆、第八十章 坐享其成(求首订)   燕王虽然对太子的举动十分不认同,但毕竟是东宫太子,总不能让他的颜面太过不去,燕王于是聪明地选择迂回,反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他不说,太子不会说,寒菲樱说了也没人信!   皇后娘娘陷入了左右为难,这个女人是她为萧天熠选的,若要处罚,皇上一定会为萧天熠再选一个大家闺秀,可要是不处罚,那寒菲樱算计皇儿的事情,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吗?   出了这样的事情,皇上也觉得棘手,寒菲樱坚决否认,萧远航坚决指证,双方各执一词,可没有证据,皇上和皇后也不能公然偏袒太子,于是成了一笔糊涂账!   而最让皇上为难的是,萧天熠维护寒菲樱,而唯一的证人燕王却说什么也没看到,实在难办!   皇上轻哼一声,看向寒菲樱,“朕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在太子的马上动手脚?”   皇上执掌乾坤多年,阅人无数,那双精明的眼眸仿佛可以看穿人的内心,让人无所适从,在帝王的威严面前,根本不敢撒谎。   皇后娘娘的眼眸眯起,不放过寒菲樱的任何一个细小的表情和动作!   哪知,在这种情况下,寒菲樱似乎根本感受不到来自皇上和皇后的压力,坚决地摇摇头,十分真诚,“绝对没有!”   皇后娘娘的脸唰地沉了下来,萧天熠忽道:“女子获胜,是龙腾王朝首例,如何知道不是太子见输给了一个女人,颜面上过不去,所以找出的借口呢?”   一时静极,这件事成了无头公案,一时查不清楚,连皇上也犯难,不愿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清了清嗓子,“这件事,容后再议!”   皇后正要开口,却被皇上威严的目光震慑了,寒菲樱居然连皇儿都敢算计,胆子实在不小,不能轻易放过她,下了决心,“那聚赌之事呢?”   皇上看向天熠,想不到天熠居然会这样维护寒菲樱,天熠如今这样,是在战场上导致的,他一直觉得愧对这个孩子,而天熠坚持如果惩治寒菲樱的话,就连他一起处罚,沉思良久,“念在初犯,不予追究,下不为例,你们退下!”   寒菲樱把萧天熠恨得咬牙切齿,表面上还只得道:“谢皇上开恩,微臣(臣妇)告退!”   寒菲樱一出来就变了脸,阴沉沉的,萧天熠看出了她的想法,淡淡一笑,“你不要以为我坏了你好事,就你今天的行为,你不只是会被赶出皇室,还要被投入大牢!”   什么?寒菲樱看着他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心底一惊,难道这个腹黑的男人看出了自己想借此离开淮南王府的心思?   萧天熠看着寒菲樱清幽的双眸,轻笑道:“若没有淮南王府世子妃这重身份保护,不管你和太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都已经不能站在这里说话了,是世子妃的身份保护了你,使得你不会被立即拉下去杖毙,太子说的没错,他的话就是证据,退一步讲,就算成了无头案,死无对证,但你聚众赌博,却是证据确凿,按律当斩!”   “我聚众赌博,你不是看得清清楚楚吗?早不提醒我,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寒菲樱不屑道,这男人分明就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哪会有这么好心?   “以你对银子的热爱,提醒你有用吗?”萧天熠不紧不慢的一句话把寒菲樱噎了半死!   寒菲樱一愣,是啊,就算萧天熠提醒她了,她还是不会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这个男人,果然把一切都看透了!   萧天熠见她的脸庞有因为气恼的醉人红晕,微微一笑,随意道:“你今天赚了多少?”   寒菲樱一怔,“什么?”   “别装了,本世子问你,赚了多少?”   寒菲樱知道也骗不了他,如实道:“不多,三万两!”   萧天熠俊美的脸上浮现一丝意味深长的笑,那是寒菲樱熟悉的光芒,“如果没有本世子带你进宫,你不会有这笔进账吧?”   寒菲樱立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马上反驳,“话虽如此,可那是我冒着生命危险赚的,和你没关系,要赚你自己去赚!”   现在才想来分一杯羹,这桃子也摘得太容易了吧,自己开盘口冒风险的时候,他人不知道在哪里,现在就知道来坐享其成了!   可眼前俊美男子哪是知难而退的人?何况他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面对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寒菲樱叹了一口气,她向来不是吃独食的人,“你想要多少?”   他笑意醉人,仿佛在说着一件极为随意的事情,“没有本世子保你,你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你说该给多少?”   寒菲樱瞪大眼睛,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黑啊,居然比她还黑,搞了半天,自己白忙了一场。   萧天熠笑意妖娆,“那本世子就不客气地笑纳了!”   “喂,不是…”寒菲樱哪里舍得到手的鸭子飞了,装进了口袋的东西哪里有吐出去的道理?坚决不肯,这次,萧天熠倒也没有强人所难,反悠然道:“你说明玉的救命之恩值多少钱?”   原来这家伙想的是这个,寒菲樱道:“要给钱,也应该给东方明玉,而不是你!”   “你以为没有本世子的指示,明玉会那么好心地去救你?”他漂亮的大手在茶几上轻轻敲动,“但本世子知道你贪婪的本性,你不想给也行,不过…”   “不过什么?”寒菲樱就知道后面没好话。   “你家是做玉器宝石生意的吧?”   寒菲樱点点头,“只要是人都知道!”暗喻他根本不是人,是*!   “很好,帮本世子找一样东西!”他假装没听懂寒菲樱的意思,唇角一勾,妖冶魅惑,引得寒菲樱差点又犯花痴!   “什么东西?”   “九龙杯!”他的语气很淡,似乎在说一件小玩意,但却有一种志在必得的狂妄!   寒菲樱心下暗忖,这家伙要九龙杯干什么?讨好皇上,看起来不像,他对谁都没有这种应有的恭敬之意,都是一副面瘫脸!   寒菲樱沉思片刻,十分为难道:“据我所知,九龙杯是皇宫里的东西,被江洋大盗墨凤盗走了,现在是众说纷纭,有的说还在墨凤手中,有的说已经流落民间,不知所终,这种烫手的东西,随时有生命危险,我可不敢,世子爷就不要为难我了!”   萧天熠黑曜石般的眼眸有一丝深不见底的笑意,“本世子得到消息,九龙杯,墨凤已经出手了,寒家是本朝最大的宝石商家,消息灵通,门道广泛,你可不要砸了自己招牌!”   激将法对寒菲樱没用,她经得起这个*,有些险是不能冒的,坚决拒绝,“九龙杯是赃物,销赃是要杀头的,我虽然爱钱,可更爱我的命,你们不怕死,但我怕啊!”   对寒菲樱的百般推脱,萧天熠早有准备,谈吐之间始终有一种掌控局势的沉稳,“既然这样,本世子爷不勉强你,那三万两,就交给本世子吧!”   寒菲樱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幽谭古井,张狂却又内敛,真是阴险的男人,眼珠一转,“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道理?”萧天熠仿佛笑话,笑意潋滟如春水,“你似乎忘了自己在淮南王府的地位,你有资格讲道理吗?”   寒菲樱心下一横,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嫌弃我,大可以一张休书休了我,现在连皇上都觉得我配不上你,你也完全不用担心皇后会怪罪了!”   可萧天熠根本不为所动,眼底更加深邃,有幽暗的光芒流动,反而温柔地给寒菲樱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戏谑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皇上觉得合适不合适,并不重要,只要本世子觉得你还不错就行了!”   “我还不错?”寒菲樱一惊,似乎看到了自己悲惨的未来,不是吧,如果刚才萧天熠顺水推舟一下,新的世子妃现在已经产生了,淮南王府再也没有她这个饱受非议的庸俗世子妃了,她也彻底解脱了,偏偏萧天熠并无此意,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萧天熠忽然靠近寒菲樱,她已经闻到了他身上清雅的香气,低醇的声音十分动听,“你打什么主意,本世子心知肚明,好心劝你一句,不要痴心妄想!”   果然如此,寒菲樱怒由心生,当即冷哼一声,拂袖离去,表演了这么久,没想到全被这个男人看穿了,一种强烈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实在不想再看到那个男人伪善的脸,这样下去,早晚被他气死,要找个地方好好冷静冷静,在一处花香弥漫的紫薇花旁,一个华服盛装的少女带着众多宫女迎面而来!   寒菲樱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这名少女是皇后所出,太子萧远航的嫡亲妹妹,萧沁雪,沁雪公主,姿容妩媚。   沁雪公主是专门来为皇兄出气的,盛气凌人地看着寒菲樱,高傲道:“你就是那个谋害本公主皇兄的商人之女?”   沁雪公主出身如此高贵,在龙腾王朝鼎鼎有名,寒菲樱也不陌生,从她的装束和气势上面就看出来了,而且,因为月影楼过人的打探消息的能力,她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比如说,萧沁雪一直心仪有名的美男子-东方明玉。   可东方明玉不知道是不是和萧天熠在一起呆久了,物以类聚,两人成了一丘之貉,对女人的态度都是淡淡的,根本不遵循异性相吸引的天然规律!   刚开始的时候,萧沁雪还很高兴,以为东方明玉出淤泥而不染,简直是浊世翩翩佳公子,可她很快就发现,东方明玉对她的态度也很冷淡,和对别的女人没有什么太大不同!   本来寒菲樱对沁雪公主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不好也不坏,人家有飞扬跋扈的资本,别人无权说什么,可这样一开口就惹人讨厌的人,寒菲樱没打算理她,转身就走!   在龙腾王朝,居然有人敢这样无视她的命令,沁雪公主顿时柳眉倒竖,厉声道:“站住,你聋了吗?没听到本公主的话?”   寒菲樱漫不经心地停下脚步,转身,“我没聋,你想怎么样?”   沁雪公主打量寒菲樱,很是意外,商人之女还有这副容貌,容颜秀美,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明净清澈,灿若繁星!   看着看着,沁雪公主眼底有一丝嫉恨,不仅仅是因为寒菲樱暗算她皇兄,用阴谋诡计夺得头筹,而且因为刚才马匹失控,寒菲樱差点被马踩死的时候,一向事不关己的东方明玉竟然飞身过去救她。   这让沁雪公主又气又恼,东方明玉是她的心上人,她自然关心他的一举一动,而且,在她心中,东方明玉是自己的男人,自己的驸马,绝不允许别的女人染指,被动的也不行!   沁雪公主却见寒菲樱眼中并没有任何对天家公主的恭敬畏惧,反而是一副不耐烦的神色,觉得自己的尊严被挑衅了,娇喝一声,“你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跪?”   寒菲樱啼笑皆非,言语也不客气,“第一,我是第一次见到你,并不知道你是公主,第二,就算你是公主,按照辈分,我也是你嫂嫂,又不是奴婢,为何要跪?”   沁雪公主似乎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当即放声大笑,身后的宫女们也都露出轻蔑的笑容,“嫂嫂?你也不拿镜子照照,就你也配?”   寒菲樱却不气不恼,淡淡道:“配也不好,不配也好,这是不争的事实,倒是公主,不敬嫂嫂也就罢了,还逼迫嫂嫂下跪,是何道理?”   沁雪公主一愣,想不到这商人之女竟然还如此伶牙俐齿,她一向高高在上惯了,皇后嫡出的公主,在气势上总能胜过别的公主,一个不入流的商人之女,还异想天开地妄图做什么嫂嫂?给点颜色还以为自己可以开染坊了,真是笑死人了!   虽然寒菲樱说得没错,可沁雪公主根本不是讲道理的人,她有足够张狂的资本,对身边小宫女高傲一昂首,“你告诉她,本公主是谁?”   有权势的主子身边的奴才也狗仗人势,那小宫女傲慢地走到寒菲樱面前,一字一顿道:“你听好了,站在你面前的就是龙腾王朝最高贵的沁雪公主,皇后娘娘的亲生女儿,太子殿下的亲妹妹,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   谁知,寒菲樱只是不屑地一笑,只有腹内空空的人,才会老想着用各种名头来虚张声势,沁雪公主,哪里配得上“沁雪”这两个字?沁雪公主的身份也许真的可以吓到别人,但吓不到她!   沁雪公主想不到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寒菲樱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根本没有被自己的名头吓住,马上怒了,发号施令,“这女人对本公主不敬,来人啊,给我抓起来,好好教教她规矩!”   “是,公主!”刁蛮公主身边总是不缺一群趋炎附势的奴才!   话音未落,就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公公朝自己这边走来,眼底皆是恶毒的笑,看那手指的痕迹,寒菲樱就明白,这两人一定能让折磨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宫里到处都是是非之地,寒菲樱后退一步,冷冷道:“公主莫非想仗势欺人?”   沁雪公主似乎在嘲笑寒菲樱的幼稚,肆无忌惮道:“是又怎么样?本公主是为了让你好好学学规矩,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尊卑有序,贱民永远是贱民,就算套上世子妃华丽的外衣,也改变不了骨子卑贱的事实!”   沁雪公主一边说,一边得意地挥了挥手中的皮鞭,寒菲樱看去,哪里是普通的皮鞭?分明是刑具,这种皮鞭她见过,从外表上面看过去,和普通的皮鞭无异,但内含锋利的刚刺,被抽到的人会痛不欲生,血肉模糊,真看不出来,沁雪公主居然还有一副如此蛇蝎心肠!   沁雪公主看寒菲樱并不是十分害怕,而且也没有开口求饶,怒意更甚,今天皇兄心情很差,她就来替皇兄好好出出这口气,当然,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原因是东方明玉,一个从来都自己没有正视过的男人,居然会出手去帮助一个低贱的商人之女?   寒菲樱蓦然瞥见沁雪公主身后的白衣飘飘,一边后退,一边提高了声音,“我的规矩自有世子爷教,无需公主费心,倒是公主,如此仗势欺人,我实在替以后的驸马担心!”   这话提到了沁雪公主的痛处,她脸色一变,咬牙切齿,“你这个践人,竟然敢以下犯上,不但诡计陷害皇兄,还辱骂本公主,都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掌嘴!”   两个公公对视一眼,双双冲了过来,眼见寒菲樱无路可退,就要遭到沁雪公主的毒手!   “住手!”忽然响起一个清冷润雅的男声!   沁雪公主一惊,猛然转身,身后的男子长身玉立,气宇轩昂,恍如一阵春风蓦然荡涤心田,惊喜出声,“明玉?”   为了给心上人一个好的印象,在东方明玉面前,沁雪公主一直都是温柔似水的女儿家,依人小鸟般妩媚!   东方明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声音根本没有带感情,“微臣参见公主!”   说是参见,可他眼里根本没有任何恭敬的意思,但沁雪公主就是喜欢东方明玉不染尘埃的清高和出尘,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面对沁雪公主如火般的热情,东方明玉却始终像一座冰山一样,目光投向寒菲樱,“这是…?”   寒菲樱淡淡道:“刚才沁雪公主说我不该目无尊卑,赛马赢了太子殿下,要让我知道规矩,还要掌嘴!”她当然知道这些话东方明玉都听见了,但他既然问起,她也不介意再说一次!   果然,东方明玉很是不悦,看向沁雪公主,清朗的声音掷地有声,“皇上金口玉言,战场无君臣,赛马的时候,更是如此,不必忌惮身份贵贱,实力见真章,此话朝野皆知,公主莫非想违抗皇上的命令?”   沁雪公主急了,狠狠瞪了一眼寒菲樱,连忙辩解,“不是的,你误会了,我只是和…她开个玩笑,不是真的!”让她叫寒菲樱嫂嫂,杀了她也不肯!   “那就好!”东方明玉也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毕竟是皇家公主,但也不想和沁雪公主再有更多的接触,看向寒菲樱,“世子妃,世子爷在找你!”   寒菲樱想不到东方明玉会为她解围,以东方明玉的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沁雪公主才不是开玩笑,而且这位公主蛮横无理的秉性,他一清二楚,但聪明的他,不会陷自己入为难之地!   什么?沁雪公主这下是更吃惊了,爱一个男人的女人总是特别敏感,东方明玉在面对寒菲樱的时候,脸部表情没有那么僵硬,这一点,已经让沁雪公主非常吃醋了,当即挡在东方明玉的身前,“等等,世子找她就找她,你跟去干什么?”   虽然沁雪公主会刻意在东方明玉面前表现出自己极其温柔的一面,但骨子里的刁蛮专横还是会不经意显露出来,尤其是在愤怒的时候,根本隐藏不住真性情!   “微臣的行踪实在没有必要向公主禀报!”东方明玉不卑不亢道。   这两人在一起,东方明玉才像是清贵的皇族王子,而沁雪却像不懂事的蛮横小丫头,在东方明玉面前,完全没有公主的高贵袭人!   寒菲樱看到暗暗摇头,以沁雪公主的身份,皇后嫡出,东宫之妹,想要得到东方明玉一个兵部尚书公子,只要稍微动点脑子,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样爱慕一个男人,得到的偏偏是这个男人的厌恶,沁雪公主,真应该动动脑子好好反省反省了,也是,生来就占尽*的娇蛮公主,只懂得索取和占有,怎么可能会体会到别人心中的感受?   这世上,什么东西都可以勉强,连婚姻都可以勉强,感情却不可以,而东方明玉,恐怕偏偏就是一个连婚姻也无法勉强的男人!   沁雪公主一愣,东方明玉不似那些巴结她奉承她的男人,从来不给她面子,但她不敢得罪东方明玉,立即换了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本公主的意思是说,天熠哥找她,必定是有私事,你不必跟过去了吧…”   “微臣告退!”还没等沁雪公主把话说完,东方明玉就潇洒地转身就走,和寒菲樱一起离开!   “东方明玉!”沁雪公主气得咬牙切齿,东方明玉竟然能和寒菲樱一起离开,眼中还有没有她这个公主?   倒是寒菲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玉公子,谢谢你替我解围,我知道,世子并没有找我!”   东方明玉眼底划过一道暗芒,笑意未明,“你错了,这次真的是世子找你!”   “他找我干什么?”寒菲樱刚才赛马的兴奋还未彻底褪去,此时的她,面若桃花,眼眸晶亮清澈,仿佛一汪湖泊,如时光弹指间的刹那芳华!   东方明玉眼眸一深,眼底似有沉沉暗波,轻描淡写道:“世子自然是担心你在宫中人生地不熟,一不小心迷了路,所以让我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多谢玉公子!”寒菲樱也不想在这里多呆,处处是危机的地方,早离开早好,她总不能在这里大展身手,腾云驾雾吧!   终于可以打道回府,寒菲樱上马车的时候,萧天熠已经靠在软榻上休息了,微微闭目,没有看她!   寒菲樱也还在生他的气,独自掀开车帘看外面的风景,一言不发!   忽然,一对金光闪闪的锦盒递到了面前,寒菲樱好奇地接过,一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对极为华美绚丽的黄金手镯,疑惑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萧天熠这次笑得真诚,“你赢了赛马,这是皇上赏赐给你的!”   原来是这样,寒菲樱就大大方方地笑纳了,反正是自己应得的,“谢了!”   “不用谢,本世子刚才提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他眼眸都没有睁开,俊美的脸上似有波光荡漾,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我试试吧!” 寒菲樱含糊其辞道,反正现在要她把三万两吐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萧天熠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有一道犀利的光芒,他知道,寒菲樱一定会答应的!   ---   玉满楼。   简陌听小姐说了事情的原委,很是意外,“他要九龙杯干什么?”   寒菲樱摇摇头,耸耸肩,“我不知道,但这个人做事不可能没有自己的目的!”   简陌若有所思,“那也不能太快给他,不然他会起疑心的!”   寒菲樱还未答话,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听这个声音,她就皱眉头,许久未见的姐夫金有财!   金有财一见寒菲樱,十分热络,“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真是今非昔比啊!”多日不见,姨妹似乎更加漂亮了。   “你来干什么?”寒菲樱看姐夫今天笑得十分热情,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   金有财似乎把以前的不愉快忘得干干净净,解释道:“都是自家人,哪有记仇的道理?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最近准备买一批宝石去女方家下聘,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好说歹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拉到你这边来了,这是个大主顾,你可要好好招呼,你看姐夫舍得为你着想吧!”   一个穿青衫的年轻人和他一起进来的,一进来就四处看,寒菲樱看着那年轻人,怀疑道:“你应该知道,来我店里的客人非富即贵,他买得起吗?”   金有财胸膛拍得啪啪响,“你就放一百个心,这可是笔大生意,他要和西南首富家联姻,你说他付得起钱吗?买的能少吗?”   简陌一向对金有财没有任何好感,“小姐,你去忙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金有财见寒菲樱正准备离开,一把拉住她,对简陌道:“人家是要下聘的,自然是要看女方喜欢不喜欢,菲樱是女人,当然比你更清楚了,这些东西,她说了算!”   简陌根本不理金有财,不卑不亢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懂女人喜欢什么?”   “去去去!你不过是个下人,算哪门子葱?主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金有财恨不得立即把简陌赶走!   寒菲樱冷冷一笑,无事献殷勤,非歼即盗,她倒要看看他想搞什么鬼?对简陌使了个眼色,简陌会意,“是!”   寒菲樱亲自陪着那年轻人四处看了看,帮他挑了几件昂贵的首饰,金有财毫不吝啬他的赞美,“还是菲樱有眼光!”   那年轻人也很满意,几人又逛了一会,年轻人付账之后,先行告辞,说改天再来!   寒菲樱准备送客,金有财却殷勤道:“今天辛苦你了,我出来的时候和你姐姐说好了,今天一起吃个饭,你出嫁那么久,我们也好久没有聚聚,你可千万要赏脸啊!”   寒菲樱分明看见了金有财眼中的算计,却装作没看到,很是爽快地应承,“好啊!”   简陌准备跟上来,金有财又不高兴道:“你一个下人,凑什么热闹?”   寒菲樱和简陌对视一眼,心下了然,寒菲樱笑道:“我们只是出去吃饭,你就留在店里吧,翡翠陪我出去就可以了!”   这个时候,店里又来了一批客人,严掌柜和伙计们忙不过来,简陌只好留下来帮忙!   寒菲樱,金有财,翡翠三人出去吃饭,寒菲樱随口问道:“姐夫今天准备请我在哪里吃饭?”   金有财虽然不才,但谈起吃喝玩乐,却头头是道,“你如今身份尊贵,请淮南王府世子妃吃饭,自然不能随意怠慢,繁华闹市,噪杂喧闹,有损你的身份,我知道有间山间酒肆,格调高雅,别有一番情调,我已经定了位子,你姐姐已经在那里等候我们了!”   寒菲樱只是不着痕迹地暗笑,她倒要看看金有财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应道:“姐夫说的是,那我就不客气了!”   金有财又道:“以前姐夫做的有些不对的地方,现在已经全都改了,也在认认真真地做生意,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你姐姐!”   “是吗?”寒菲樱莞尔一笑,这个地方越来越偏僻,山间酒肆?是山间陷阱吧?   阳光透过树林落在她姣好的容貌上,格外清丽韵致,看得金有财心痒痒的,但有贼心没贼胆!   翡翠已经走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不满道:“大姑爷,你说的酒肆到底在什么地方啊?”   金有财笑道:“常言道,好饭不怕晚,你家小姐如今是世子妃,总不能随随便便地失了身份!”   枝叶茂密,绿树成荫,河水像流动的凝脂,湿润的空气也给人水晶似的感觉,的确是个用餐的好地方!   穿过一片幽静的树林,已经越发人迹罕至,几人气喘吁吁的时候,突然,前方出现了五名持刀的黑衣人,手持大刀,将他们三人团团围在中间。   金有财大惊失色,语无伦次,“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一人扛着明晃晃的大刀,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一圈之后,回到了金有财身上,狞笑道:“金有财,金家大公子是吧?”   金有财吓得腿脚瘫软,连连哀求,“各位好汉,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伤人!”   那匪首一笑,“好说,那要看你上道不上道了?”   话音一落,金有财脖子上面架了两把锋利的大刀,他忙道:“一定上道,一定上道!”   说完,哆哆嗦嗦把自己的钱袋交了出去,那匪首握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却并不收手,放声大笑,“果然是金大公子,财大气粗,不过依我看,金大公子不但身上有钱,家里应该更有钱,不如你们跟我回山上住一段时间吧?”   金有财面对明晃晃的屠刀,早吓得面无人色,“大侠饶命,饶命啊,只要能放我一马,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匪首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到寒菲樱和翡翠两人身上,露出*的光芒,怪笑道:“金大公子果然艳福不浅,在这里居然还有一大一小两个美人!”   说完,他的态度变得十分客气,“烦恼金大公子给金家老爷子写封信,三天之内,凑齐十万两,送到清风寨,否则我们可就不保证你们的安全了!”   十万两?胃口真大,翡翠忙道:“大侠明鉴,我们不认识他,只是恰好路过,我们没银子的!”   匪首看着翡翠白嫩的小脸,眼睛发出贪婪的光芒,倒是寒菲樱,始终面无表情,目光中有显而易见的厌恶,清风寨的小喽啰,也敢在她面前放肆?真是不自量力,还开口就是十万两,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翡翠央求道:“求你们放了我们吧,我们真的不认识他!”   “你当我白痴吗?”一山贼作势就要打翡翠,被寒菲樱一把抓住手腕!   “慢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又何必害怕?”寒菲樱微微一笑,明媚如花,让匪首看呆了!   金有财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鬼哭狼嚎,“菲樱,救命啊,我不想死啊!”   寒菲樱淡淡一笑,还在装,这些人不是你处心积虑引来的吗?金有财,你胆子实在太大了,居然连我都敢算计,冷道:“我可救不了你,看来这些大爷很喜欢你呢!”   匪首大手一挥,“统统带走!”   忽然,一条青色人影突然从树荫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出,很快就和众土匪交战在一起!   翡翠高兴道:“阿陌!”   金有财一愣,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简陌,他当然知道简陌武功很好所以提前安排人拖住他,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他脱身了!   虽然只是清风寨的贼人,但身手不可小觑,简陌在一番苦战之后,才将他们制服,冰凉的剑在匪首脖子处,声音冷硬如霜,“说,谁派你们来的?”   贼人用的是声东击西之计,从表面上来看,只是为了绑架金家大公子,寻些钱财,实际目的却是寒菲樱这个女人,想不到横空杀出个高手,坏了大事,匪首脖子一硬,“没人派我们来,我们做山贼的,自然是为了钱财!”   简陌冷冷一笑,手中的剑进了一分,匪首身上已经有殷红的血渗出来,“虽然我很佩服你是个硬骨头,但我手中的剑是不认人的!”   寒菲樱俯低身子,看着匪首,忽然微微一笑,但让匪首毛骨悚然,好可怕的眼神,好可怕的女人,他并不知道寒菲樱的身份,只是有人出重金,让他们务必让这个女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样的活,他们太喜欢了,要让一个女人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最好方式,当然是兄弟们排队上,而且这个女人还不像无盐嫫母一样丑,相反,还非常漂亮,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好事!   寒剑如雪,死亡近在眼前,匪首眼底闪过一道惧意,“好汉饶命,我说,我说,是…”   可他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一道雪亮的光芒闪过,他眉心上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匕首,立即断了气,其他的山贼十分惊恐,“老大,老大…”   金有财见死了人,慌不择路,转身就跑,“咚”的一声撞在大树上,让他眼冒金星,头晕眼花,立即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寒菲樱和简陌对视一眼,眼中皆有异色,好快的手法,寒菲樱心知不好,因为听到了好几道破空而来的声音,“阿陌!”   简陌正好站在金有财身边,长剑一挡,挡住了射向金有财的匕首,其他的却没有办法挡住,顷刻间,另外四名土匪也都倒在了地上,同样的手法,杀人灭口!   简陌大怒,正要追,“别追!”寒菲樱立即制止,恐怕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简陌也猛然发现了什么,上前几步,一把就把金有财提了起来,目露杀意,金有财脸白如死灰,连连哀求,“阿陌大哥,阿陌大哥,快救救我!”   寒菲樱看着四处密林,已经恢复了平静,高手应该已经离开,看着惶惶不安的金有财,抱起双臂,冷声道:“说,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来哄我入这个局?”   ☆、第八十一章 放长线钓大鱼(求首订)   金有财被吓坏了,还在惶恐中,惊慌失措,连连摆手,矢口否认,“没有,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   简陌冷笑,“金大公子,刚才若不是我救你一命,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你还要袒护谁?”   金有财立即后背一凉,死亡近在眼前,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他看的清清楚楚,他并不知道高手已经走了,连连哀求,“好姨妹,你一定要救救我,我是你姐夫,我要是死了,你姐姐就要守寡了!”   哪知,寒菲樱根本不为所动,反笑道:“你放心,你死了之后,我爹娘会替姐姐再找户好人家,我姐姐贤良淑德,你却终日在外面*快活,什么样的女人都往府里带,欺她懦弱,害她每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早就受够你了!”   “我改,一定改!”金有财非常害怕一只匕首什么时候就会插在他的眉心处,和山贼一样见了阎王!   “还不说?”寒菲樱失去了耐心,一双冷眸已经有嗜血的杀气!   金有财瞳孔惊恐地放大,一张脸更是如死灰般惨白,“我说,我说,可我也不知道是谁啊!”   “怎么说?”寒菲樱唇角暗勾,寒意顿显!   金有财知道,这个时候,只有简陌是他的救命稻草,而简陌只听寒菲樱的,顾不得许多了,保命要紧,和盘托出,“前几日,有个小乞丐…送了封信给我,问我…想不想报之前的一箭之仇,给你点颜色看看?”   说到这里,他咽了咽口水,现在要是寒菲樱一个不高兴,不理他,他就死定了,如同惊弓之鸟,他心下一横,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我不是人,我一时头脑发昏,就答应信里的要求了,支开简陌,把你引到这个地方,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看见那些贼人的死状,金有财心惊肉跳,想拉住寒菲樱的衣袖求情,却被她厌恶地甩开!   “只有这么多?”寒菲樱漠然地看着他!   金有财这个时候哪有敢有半点隐瞒?又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我不是人,但我真没说假话,信还在这里!”   他战战兢兢地把信交给寒菲樱,寒菲樱只是瞟了一眼,内容的确和金有财说的一样,里面还夹着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好姨妹,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你就看在玉莲和孩子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吧,我也只当是个恶作剧,没想到会死人啊,我真的不知道是谁!”金有财哭得十分凄惨,翡翠不屑道:“你少来了!”   寒菲樱对简陌使了一个眼色,金有财只是个小角色,的确知道得不多,应该确实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否则的话,对方不会冒险留下他的命!   这件事的突然发生,让寒菲樱并没有急着回淮南王府,而是暂时留在了玉满楼,“阿陌,你怎么看?”   简陌素来冷静的脸上有一抹杀意,“我相信小姐早就看出来了,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山贼!”   寒菲樱点点头,目光深寂,“对,普通的山贼哪有这么好的功夫?”   “也就是说,他们是被人买通装作山贼的?”翡翠接上了话。   简陌微微颔首,提醒道:“这个幕后之人心机颇重,而且对小姐和金有财之间的过节清清楚楚,不仅如此,还深谙人心,懂得用人之道,金有财根本经不起引诱,很快就入了局,然后以绑架金有财为名,实则玩声东击西之计,真正目标是小姐!”   “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翡翠有些不解!   “绑架金有财,别人都只会以为是山贼所为,小姐只是被殃及的池鱼,可以掩盖幕后之人的真是动机,也就可以掩盖他的真实身份,此人真正想对付的人是小姐!”简陌淡淡道。   翡翠恍然,“原来如此!”   寒菲樱想起那几个壮汉眼中淫邪的光芒,“灭口的手法干净利落,就算我生意上和人有些过节,恐怕不至于请动这样的名杀手来灭口,此人想毁了我!”   翡翠大惊,“是谁,这么恶毒?”   寒菲樱摇摇头,这个人到底是谁呢?太子,按理说不可能,太子还不至于这样低级,如果这样做的话,和市井无赖有什么区别?   萧靖祺母子?萧靖祺现在被禁足,行动不便,那是梁侧妃?萧靖祺这次没有在赛马会上出风头,是不是对自己恨之入骨?寒菲樱眼眸一寒,令人望而生畏,这笔账,我寒菲樱记下了!   ---   遇刺之后,寒菲樱暗令月影楼详查,得到的消息是原来清风寨的强盗早在数日前已经被人灭口,那几个人根本不是清风寨的贼人,显然,有人想假借贼人之手毁了她,就算以后要查,也只能查到贼人,根本不会查到幕后黑手!   现在和寒菲樱有过节的人不少,第一个就是梁侧妃,而且这手法,毁一个女人的清白,更像是女人的恶毒手段!   淮南王府的梁侧妃已经得到山贼失败的消息,一向冷静的她也忍不住发了脾气,都是一群废物,连一个女人都收拾不了,她自恃清高的身份,这种事情自然不能自己去做,必须假手于人!   自从上次靖祺被寒菲樱算计之后,每天都像吃了火药,心情极度郁闷,动不动就发脾气!   以前的赛马盛会,都是靖祺代表淮南王府,虽然取得的战绩不佳,但却是个很好的兆头,因为这个时候,靖祺就代表淮南王府,这是一个象征,一个铺垫,一个声势,可以为靖祺的世子之路添砖加瓦!   但今年,靖祺却只能被禁足在王府之内,罪魁祸首都是寒菲樱那个女人!   靖祺一向爱面子,出了这样的丑事,背后遭人耻笑,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心痛,万万没想到,王爷竟然让世子全权负责淮南王府的赛马事宜!   更可气的是,世子居然派寒菲樱出去赛马,还夺得了头筹,为淮南王府挣得了荣耀,连一向对寒菲樱出身颇有微词的王爷,竟然也深表赞赏,想不到世子妃深藏不露,巾帼不让须眉,女子不让儿郎!   梁侧妃表面上自然也会说些世子妃聪慧能干的话,可云袖下的手早已经青筋暴起,她的第一感觉是对的,这个女人不简单。   屋露偏逢连夜雨,现在靖祺不被王爷待见,偏偏那个腊梅,还经常在她面前晃悠,梁侧妃一生清高,心机深重,可从来没有和腊梅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打过交道,对这样的女人,竟然束手无策,无耻的腊梅有时候能把她气得说不出话!   这一切都拜寒菲樱所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忍耐也够久了,可以出手给寒菲樱一点教训了。   她不要寒菲樱死,死太便宜她了,但务必要让她生不如死,被强盗掳去,三五日地折磨,回来还有清白在?   就算寒菲樱不是大家闺秀,从此也必定名声尽毁,在王府也不可能待下去,说不定王爷一怒之下,还会赐她自尽!   这才是梁侧妃想要的结果,何必脏了自己的手?本来是极为完美的计划,按理来说,不会出任何意外,连寒菲樱身边可能坏事的打手都支开了,偏偏最后就是没有如愿!   梁侧妃虽然失望,但并不担心,所有人都被灭口了,金有财那个废物并不知道什么,何况金家也是京城大商家,要是金有财死了,说不定又会节外生枝,所以留着就留着,反正他也不知道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寒菲樱仇人那么多,无凭无据,也不可能怀疑到她的身上!   梁侧妃手上拿着一串佛珠,坐在雕花藤椅上,微微闭目,忽然有嬷嬷来报,“侧妃娘娘,世子妃求见!”   梁侧妃心底一惊,佛珠差点掉到地上,想什么,来什么,她对寒菲樱本无好感,自然也没有接见的必要,但忽然一想,这个时候不见,倒显得心虚,平定自己的心绪,“让她进来!”   寒菲樱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一双清幽的眼眸荡漾着潋滟的波光,不复往日的愚昧笨拙,梁侧妃也不意外,装了这么久,终于现形了?   她不知道的是,对于寒菲樱来说,既然萧天熠洞悉了她的心思,她就没有必要装下去了,就像有操守的变戏法的人,若是被观众看出底牌了,就必须要终止一样,这是原则!   “儿媳参见娘娘!”寒菲樱微微福了福身。   梁侧妃表情有些漠然,因为靖祺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寒菲樱,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还有她侧妃娘娘的风度,“你找本妃何事?”   寒菲樱微微一笑,十分恭谨,“听说以前都是二公子去赛马的,这次二公子没有参加,儿媳觉得甚是遗憾,这是皇上赏给儿媳的,儿媳不敢藏私,特地呈上送给娘娘,还请娘娘过目!”   梁侧妃眼眸一扬,是一对精致的黄金手镯,再贵重的礼物此时她也入不了眼,何况是寒菲樱得到的,她拿了算什么?淡淡道:“既然是皇上赏赐给你的,那你收了便是!”   寒菲樱知道梁侧妃不会收,也不勉强,“多谢娘娘!”忽然似不经意道:“对了,昨日儿媳去烟霞寺上香的时候,遇到了一群贼人!”   烟霞寺?贼人?梁侧妃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动了一下,却不动声色地关切道:“贼人?那你没事吧?”   寒菲樱将这个稍纵即逝极为细小的动作收入眼底,看来自己的推测没错,果然是她,莞尔一笑,有虚惊一场的庆幸,“儿媳没事,幸好遇到一位武艺高强的义士,拔刀相助,才赶跑了那些贼人!”   梁侧妃“哦”了一声,叮嘱道:“那就好,你以后不要常常出门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会给我们淮南王府蒙羞的!”   寒菲樱不在意一笑,声音低柔飘忽,“儿媳明白,儿媳特地赶来,只是为了提醒娘娘,听闻娘娘信慕佛法,宅心仁厚,经常去庙里上香,儿媳甚为担心,娘娘可千万要小心,因为不是谁都像儿媳昨日运气那么好,能碰到侠肝义胆的好人!”   梁侧妃的脸部表情有些不自然,聪明人之间说话就是这样,不需要说得太透,她微微一笑,“是吗?那谢谢你的好意了!”   寒菲樱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梁侧妃最大的指望是萧靖祺,如今萧靖祺在王爷心中的形象惨不忍睹,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不可能改观,梁侧妃自然对自己恨之入骨,嫣然一笑,“儿媳告退了!”   梁侧妃点点头,待寒菲樱走后,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下来,寒菲樱没有证据,要是有证据的话,早去王爷那里告她了,现在最多只是虚张声势,不必自乱阵脚!   还亏她在王府沉浮多年,竟然差点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拿住了,忽然有些遗憾,为什么寒菲樱就不是靖祺的女人呢?   看来经过这一遭,寒菲樱已经恨上她们母子了,梁侧妃忽然想起靖祺曾经说过的世子现在的病情,世子明明已经命不久矣,可为什么最近见到他的人都说,世子神采奕奕,并没有病入膏肓的征兆,难道是回光返照?   梁侧妃越想越觉得放心不下,这件事,必须查清楚,当即唤来心腹嬷嬷,对她耳语一番!   ---   寒菲樱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把九龙杯卖给萧天熠,有钱赚,何乐而不为呢?这东西她也玩得差不多了,在买卖渠道里兜了几个来回,大概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又回到了寒菲樱手中!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寒菲樱如约将九龙杯送到了承光阁。   因为他之前的信誉很好,买了一尊玉观音,不但如数付账,还付了寒菲樱的跑路费和简陌的保护费,而且赛马下注的时候,既不赊账,也不赖账,所以寒菲樱把他当做诚信主顾,并没有让他写什么欠条之类的!   萧天熠观察着精美绝伦的九龙杯,眼底有波光潋滟的笑意,两道剑眉泛起柔柔的涟漪,像是星空中皎洁的上弦月,看得寒菲樱忍不住呆了一呆,这男人,真是个妖孽!   见他漆黑眸瞳透着异样的光彩,却根本不提付账的事情,寒菲樱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提醒道:“世子爷!”   “什么?”萧天熠一脸的好奇宝宝模样,寒菲樱干脆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做了一个银票的手势,萧天熠立即明白了,“来人,给世子妃倒杯水!”   寒菲樱差点吐血,知道他在装糊涂,鉴于他以前良好的信誉,寒菲樱轻信他了,难道这家伙在放长线钓大鱼,等着她上钩?   还没来得及发作,就有奴婢端着一杯茶进来,毕恭毕敬,“世子妃请用茶!”   寒菲樱推开茶盏,不打算和他打哈哈了,直截了当,“世子爷,你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萧天熠终于抬起眼眸,很是认真地看着寒菲樱,那双原本幽寒的双眸竟然一片澄澈,恍如孩童般纯净,让人心底忍不住一柔!   寒菲樱气不打一处来,早晚有一天会被这妖孽气死,也不卖关子了,手一伸,“付账!”   付账?萧天熠似乎很吃惊,“付什么账?”   这下寒菲樱快要疯了,“我买九龙杯,花了八万两银子,不是大路上捡的,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冒着杀头的危险才买到的东西,你总得给我一点辛苦费吧!”   辛苦费?萧天熠恍然大悟,“应该的,应该的!”他十分爽快,马上命夜离宸拿了一张银票给寒菲樱!   寒菲樱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误解他了,看在银子的份上,也不生气了,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呢?可一看那银票上的数字,差点急火攻心,一百两?   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睛,又确认了两次,没错,真是一百两!   看他悠然地欣赏华光璀璨的九龙杯,寒菲樱已经确认他想赖账,恼怒道:“一百两?”   “你刚才不是要辛苦费吗?已经给你了!”萧天熠理直气壮地说道,那双清澈的眼眸让寒菲樱越发火大,这男人就是个天生的戏子,冷道:“这么说世子爷打算赖账了?”   萧天熠淡定地往后一靠,浑身上下散发着惊心动魄的高贵威慑力,开始摊牌,“赖账?何来赖账之说?你嫁入淮南王府,寒家得到了内务府的订单,这其中有多少好处我就不明说了,本世子并不是个如你一样贪心的人,要的不多,九龙杯就算是本世子的抽成了!”   什么?寒菲樱明白被他算计了,腹黑的男人,应该被天打雷劈,当初明明是淮南王府上门提亲软硬兼施逼她嫁过来的好不好?现在怎么感觉是她赶趟着要倒贴给他一样,什么王府,果然不是讲理的地方!   寒菲樱窝了一肚子火,这男人心思太深沉了,原来最初找她买玉观音,爽快地付钱,还有在宫中给她爽快地下赌注,最终结果都是为了得到这个九龙杯,玩放长线钓大鱼的阴谋诡计。   她完完全全被他刻意营造出来的诚信外表给骗了,这一盘棋下得好大,寒菲樱纵横珠宝界和江湖黑道这么多年,第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   气得把一百两的银票摔到他脸上,结果还没有到他脸上,就被夜离宸凌空截走了,萧天熠似乎心情很好,“你不要?不要算了!”淡定地命令夜离宸,“收起来!”   “是,世子爷!”夜离宸对世子的命令总会不折不扣的执行!   寒菲樱顿时怒火中烧,赖账的人她见过,却没见过这么清高的赖账人,当即往黄木藤花椅上一坐,摆出一副无赖的模样,看谁耗得过谁,“你要是不给我,我就不走了!”   可她的威胁对萧天熠根本不起作用,他一点也不在意,“你要是喜欢,就留下来吧,坐在这里,坐到你死都可以!”   寒菲樱一愣,萧天熠忽然轻笑,很好心地提醒她,“你要是表现好一点,依然可以自由出入王府,但若是惹得本世子不快,你就不会这么自由了,你大概还记得萧靖祺吧?”   想禁她的足?这样赤果果的威胁,寒菲樱忽然冷笑道:“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瘫痪在*了,原来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了,你活该!”   说完,怒气冲冲地从承光阁出去,不管是寒菲樱也好,还是墨凤也好,自从出道以来,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萧天熠,你等着瞧!   ---   “很少见你这么生气,到底怎么了?”石中天迈着悠闲的步伐走过来!   墨凤一想起被萧天熠耍了的事就火大,眉心都皱了起来,气得心口都疼了,有气无力道:“萧天熠的病怎么样了?”   “你这是关心他吗?”石中天妖娆的面容上有邪魅的笑,调侃道。   “我关心他,我巴不得他死!”墨凤没好气道,无论黑道白道,从来没有被人耍过,心疼那八万两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咽不下这口气,看到萧天熠的脸就想狠狠揍他一顿,最好打得他满地找牙,方消自己心头之恨!   在墨凤气呼呼的描述中,石中天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当即义愤填膺,“原来是这样,实在太可恶了,你想怎么样?”   墨凤忽然笑得一脸诡异,“我要你好好招呼招呼他,最好能让他天天生不如死!”   石中天长嘘了一口气,摇摇头,故作无奈道:“小凤儿,反正那九龙杯是你顺来的,你做的是无本生意,要不要这么狠?”   墨凤一直都是波澜不惊,甚至带点玩世不恭的不羁,仿佛世间任何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很少见她生气,今天却出人意料的恼怒,石中天陡然心下一黯,难道那个男人真的可以惊起小凤儿心中的波澜?   “顺来的又怎么样啊?那是靠我的本事得来的?要不然你也去顺一个?还有,你没去看他那副得意忘形的嘴脸,我堂堂公子凤咽不下这口气!”墨凤一想起萧天熠得意洋洋的笑,就生气!   “有道理!”石中天重重点头,“确实应该给他点教训!”   墨凤抱起双臂,慢悠悠道:“他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死?”   “如果你需要的话,他现在就可以死!”石中天满不在乎道。   石中天话音一落,意外地在小凤儿眼中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犹疑,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能成为月影楼公子这么久,纵横江湖,和她狠辣凌厉的作风是分不开的,得罪小凤儿的人基本都没有好下场,可这一次,她被气得不轻,却意外地起了不忍之心?   石中天敛去心头的异动和涩然,不经意道:“百转回魂丹快用完了,我该去见萧天熠了!”   墨凤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道:“什么时候?”   石中天轻笑出声,“两天之后,老地方见面!”   ---   春水亭。   石中天把了萧天熠的脉搏,妖娆的面容有丝轻松随意的笑容,仿佛谈论间都不是别人的性命,而是无足轻重的东西,“世子爷中毒时日已久,深入骨髓,如影随形,百转回魂丹虽然可以压制毒性,但药皆三分毒,若想祛除世子体内的毒,自己必定受损严重!”   夜离宸神色一黯,狐疑道:“你不是号称医神吗?”   石中天没有看夜离宸,目光落到萧天熠身上,“就算是神,也有无力无为之时,何况人乎?有死才有生,有生才有死,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天道!”   一直事不关己的墨凤在一旁听着,她知道,石中天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以她对萧天熠的恨意,巴不得他早死。   石中天声音一扬,“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世子不必解毒,可以只用百转回魂丹压制毒性,可保十年无虞,这个方法比较保险,第二个选择…”   “我选第二个!”萧天熠想也没想,直截了当地打断了石中天的话,声音虽淡,却似有一种奔腾洪水势不可挡的锋锐!   墨凤听到这个声音,忍不住回头看着萧天熠,虽然她早有心里准备,却还是忍不住有些错愕,萧天熠坐在轮椅上,背影如高山一样冷峻!   石中天妖魅一笑,眼底却有异彩,萧天熠知道,别的人却未必知道,他好心地给他们解释,“第二个选择就是,醉羽幻殇已经失传,毒药都失传了,解药自然也就失传了,若世子爷愿意,我倒可以尝试,不过这个过程,并不那么轻松!”   他说得很随意,但这么轻松的话语,落在几人心里,却是不由自主地一凛,医神说的并不轻松,实际上很可能是要命之举!   “你的意思是要让世子爷做你的试验品?”夜离宸脸上忽然有了愠怒,世子爷何等尊贵的身份,怎能成他人试验的工具?   “此举当然并非唯一途径!”石中天似乎很喜欢把别人的性命玩弄在鼓掌上的感觉,但凡有本事的人,总有些*的嗜好,医神也不例外!   只有墨凤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石中天真是个无聊至极的男人!   “什么途径?”夜离宸迫不及待,只要能救世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在所不辞!   “很简单,只要能找到和世子症状经历一模一样的人,我用他来做实验,等研制出解药,就不必劳烦世子尊贵之躯了!”石中天的声音带着淡淡嘲讽!   “你…?”夜离宸知道被耍了,怒从中来,诸葛廷拉住了他,摇了摇头,看样子世子主意已定,不容更改!   石中天忽然换了一副正色,“我要提醒各位,既然是试验,就有试验的规矩,试验充满未知的危险,甚至是…”   “死亡?”萧天熠的声音根本不见起伏,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本世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选择第二个!”   “好!”石中天从廊柱上跳下来,朗笑一声,“世子胆识过人,令人佩服,我有言在先,最好的结果是治愈,最坏的结果便是死亡,你们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墨凤知道,对于萧天熠这样的男人,与其碌碌无为,小心翼翼,不如奋力一搏,一开始,她就知道他要选择什么,这个男人,虽然极为可恶,但胆识和勇气确实令她刮目相看!   石中天的目光从墨凤身上再次移到萧天熠身上,继续说道:“要祛除世子体内的毒性,必须用幽冥山的幽冥池水浸泡七七四十九日!”   东方明玉很快就听出了石中天的意思,“你是说我们要去幽冥山?那是一座毒山!”   幽冥山是龙腾王朝东部的一座山,毒蛇猛兽众多,常年阴森森,只见人进去,没见人出来,被视为死亡之山!   面对玉七哥的公子翩然如玉,再坏的人都会发善心,石中天很好心地解释,“毒药毒药,毒即是药,药即是毒,幽冥池常年吸纳毒蛇之毒,已经成为圣药,幽冥池水能解百毒,是最好的天然圣水!”   诸葛廷沉思片刻,出声道:“我也听说过幽冥池水能解百毒,只是不知传言是否属实?”   石中天笑道:“万物相生相克,至毒之物,十步之内,必有解药,互为因果,互为依存,实不相瞒,我也没去过幽冥山,只是家族医书里面有记载,所以略知一二,听说有死无生,几位若是有所顾忌,我也不勉强!”   “别人没有胆量,不代表本世子没有胆量!”萧天熠的声音充满一种稳如泰山的自信和傲然,让墨凤眼底划过一道幽暗的光芒!   “我们何时动身?”东方明玉知道世子主意已定,问道。   “越快越好!”石中天漫不经心道,“人皆是血肉之躯,毒性浸润身体越久,要解毒就越痛苦!”   可是,萧天熠却提出了一个谁都想不到的要求,“慢着,本世子有个条件!”   哦?石中天有些意外,他虽然无权无势,可没人敢低看他,就算是九重天的帝王也不能轻慢医神家族的人,因为人不管有多尊贵,皆是血肉之躯,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得不治之症,永远没有求到医神家族的一天!   所以,一向只有他提条件的道理,没有别人提条件的先例,想不到萧天熠居然还有条件,这可真是大大的意外,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萧天熠,很好奇他提出的会是什么条件,并没有急着拒绝,反而道:“愿闻其详!”   萧天熠深沉的目光移到正迎风而立事不关己的墨凤身上,她的身影如一颗碧树,芝兰玉树般魅惑,“本世子要让公子凤随行!”   他说的很霸道,威慑力十足,似乎并不是征求石中天和墨凤的意见,而是命令,发号施令久了的人,都有这毛病,他也不例外!   墨凤有些意外,和石中天对视一眼,视线触碰间,似有风云际会,“为什么?”   萧天熠挑起剑眉,“你似乎忘了,你收了本世子二十万两,这笔生意根本没完,你自然要全程陪同!”   墨凤无声而笑,不知道萧天熠是不是和寒菲樱在一起呆久了,脑子里面也全部是生意经?漫不经心地拒绝,“很抱歉,石中天说至少要七七四十九天,本公子没有那么多空闲!”   又是这个墨凤,胆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世子爷的尊严,要不是看世子爷对这个墨凤实在太过独特的份上,夜离宸真恨不得真刀真枪地和他拼上一场,就是血溅五步,也好过这样受他的窝囊气!   “这是你的事,你应该自己解决!”萧天熠不以为然,优雅舒适地靠在轮椅的椅背上,似乎笃定墨凤一定会答应!   墨凤心中暗骂,真是腹黑的男人,分明是在恐吓,朗笑一声,“就算能抽得出时间,世子一行,带上本公子这个朝廷头号通缉要犯,只怕一路上上也多有不便!”   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夜离宸心中暗道。   哪知世子爷根本不在意通缉犯的名头,听到墨凤名为拒绝,实则已经同意的时候,唇角竟然有一丝醉溺的笑容。   夜离宸惊愕地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世子又道:“公子不必自谦,连大理寺都只能捕风捉影,本世子就不信,在短短几十天内,他们就能抓住你了!”   “承蒙世子抬举,本公子却之不恭!”墨凤知道,萧天熠势在必行,也好,她也正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幽冥山,和那神乎其神的幽冥池水!   ---   “这东西有用吗?”寒菲樱不屑地看着一张人皮面具,质地柔软,做工精细!   连她也没想到,萧天熠居然会让她随行,墨凤神出鬼没好说,但寒菲樱可是经常要出现在人前的,几十天不见,没人起疑才怪,她可不是以前默默无闻的世子妃了!   现在要和萧天熠去幽冥山,不能常常分身,所以必须要一个替身来代替她经常出现在人前,应应急!   “小凤儿,你对我的手艺这么没信心?”石中天不满道。   寒菲樱摇摇头,石中天的手艺她当然信得过,翡翠和她身材相似,而且翡翠可以模仿她的声音,当然是让翡翠装作她了,不过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你说萧天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怎么会让墨凤随行呢?”   石中天也有翡翠一样狗血的毛病,幽幽道:“我猜他是喜欢上你了吧!”   寒菲樱一怒,“公子凤是个男人,大哥!”   石中天却轻轻摇头,修长的手指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非也非也,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不可能变成真的,你是女人,这是你无论怎么伪装,瞒过多少人,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寒菲樱眼眸微沉,“你的意思是说他看出了我是女人?”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萧天熠心思太深沉,上次还故意试探过她。   “我可没这么说!”石中天双手一摊,“你要是想报仇,在幽冥山上,相信我,你一定可以如愿,只是,到时候你不要舍不得就行!”   寒菲樱愤怒地将人皮面具直接朝石中天的脸砸了过去,往后一躺,自言自语道:“我想念墨凤了!”还是做墨凤好,不受任何人的约束,自由自在,最重要的是,不用受萧天熠的窝囊气!   ---   三日之后,悬崖峭壁,两条人影,一黑一白,皆是风姿俊秀,孤高绮丽!   墨凤手持长笛,在吹着一首悠扬古朴的曲子,空灵绝响,如同深山倾泻而下的山泉,仿佛看到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仿佛看到金色阳光普照大地,仿佛看到碧波万顷,意蕴深远,空灵绵长!   听着这清扬的笛声,看向那站在悬崖峭壁上的孤绝身影,身影如画,玉树临风,婉转的笛声牵动了落日的余辉,恍若长空里万点的花瓣纷纷飘落,将凝重的图画点缀成一副梦的意境。   一首曲子竟然有着这样的震撼力,诸葛廷默然不语,夜离宸难掩吃惊,东方明玉眼底划过绚丽的异彩,萧天熠眼底有愉悦的笑意!   石中天坐在她身边,面含陶醉的微笑,小凤儿,永远都是这么让人惊喜!   笛声在继续,墨凤根本不受外界打扰,仿佛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人,荡气回肠,洗净尘世的气息,仿佛灵魂都被荡涤一般,宛如朱雀轻鸣!   东发明玉眼底有一道不为人知的暗沉,一向自诩在音律上有极高造诣的他,也不得不承认,此曲只有天人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而且,他还知道,墨凤的笛声意蕴还不止于此,无意中回头,竟然看到了世子爷眼中展露的那种熟悉微笑,心底一沉,这分明是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难道世子爷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世子爷对墨凤,一开始就与众不同,难道不仅仅只因为墨凤可以帮助治疗世子顽疾的关系?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样的笛声中,音韵清雅,绽放如花,百鸟鸣唱,不知道是造物主的神奇,还是大自然的馈赠,美得触目惊心!   直到笛声止,一行人还沉浸在这独一无二的绝美音律中走不出来,萧天熠一直在微笑,眼底掠过霸道的笑意,独一无二的美,只能属于他!   诸葛廷打破了沉默,不过声音很低,似乎是怕惊破了这绝美的意境,“属下自问见多识广,也想不到一介草莽,在音律上居然有这么高的造诣!”   一介草莽?朝廷头号通缉要犯?和穷凶极恶之徒完全扯不上任何关系,说心里话,诸葛廷自己都有些佩服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墨凤了!   ☆、第八十二章 远 游   一出城,墨凤就送了一个这样的大礼给他们,大概此曲只有天人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说的就是这个吧!   墨凤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让其他人从这醉心之曲中醒过来,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冷傲不羁,“本公子身份特殊,就不出现在你们身边了,当然了,有需要的时候,本公子随时会出现!”   萧天熠俊眉一挑,居然主动邀请墨凤留下来,“天色已晚,就在那家湖边客栈下榻吧!”   墨凤看着懒洋洋的石中天,暗自摇头,也不拒绝,她一向是个率性而为的人,“好吧,如此却之不恭了!”   夜离宸已经包下了整座客栈,因为世子不喜欢和外人同住,可墨凤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萧天熠竟然邀请她对弈,而且用九龙杯来为她斟酒,原本这九龙杯是她的,现在好了,换了主人,她反倒成客人了,眼底泛出深不见底的恼意!   萧天熠见状,似笑非笑,“真是你出手的东西,我已经买回来了!”   墨凤差点被噎死,真是大言不惭,是你买回来的吗?分明是你抢回来的好不好?   萧天熠这次出门,对外说要去游山玩水,掩人耳目,其实在淮南王府,根本没人敢阻止他的行动,梁侧妃阻拦不了他,淮南王爷对萧天熠亦慈亦严,只是命夜离宸等人好好伺候世子,不得有任何差池,其他的没多问!   游山玩水,绝世珍宝九龙杯,香醇美酒,棋逢对手,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两人正在对弈的时候,客栈外面忽然传来了墨凤最为熟悉的官兵奔跑的声音,金色面具上又重新泛出诡异的光芒,慵懒道:“我就说吧,我是个大麻烦,世子果真不嫌弃?”   萧天熠优雅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对外面的声音置若罔闻,他很享受和墨凤在一起的安静时光,说心里话,寒菲樱那个小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太聒噪了,吵得人不得安宁,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墨凤。   尤其是她运筹帷幄的时候,,眼底闪烁着灵动光芒,整个人美得像夜里的妖精,足以让一个男人心底泛起波澜,漫不经心道:“放心吧,有明玉在,不会有人敢闯进来!”   ---   墨凤说得没错,关键是她太招人眼了,朝廷天字第一号的通缉要犯,只要出现在明面上,立刻就能招来官兵!   府尹赵大人听说江洋大盗墨凤在此出现,精神一振,立即带着大批官兵气势汹汹地赶过来,派人把客栈团团围住,火把照亮了半个夜空,大声道:“给我进去搜,一个也不许放走!”   “是!”官兵的声音震耳欲聋,让墨凤微微摇了摇头,不明白这些官兵为什么总以为抓她是件很容易的事,他们哪儿来的自信?   她又不是三岁孩子,有那么好抓吗?何况只是一群小喽啰,连个像样的高手都没有,若是她喜欢滥杀无辜,这些人早成亡魂了,还能在这里大呼小叫?   可踌躇满志的官兵还没有冲进客栈的大门,就被逼退了回来,迟疑着不敢再往里面更进一步!   赵大人怒了,“愣着干什么?给我冲进去,抓住贼首墨凤,重重有赏!”   话音未落,一抹俊秀的白影从大门里面缓缓走出,站在火光下,玉树临风,高贵冷傲,令人不可直视!   “玉…玉公子?”赵大人结结巴巴,玉公子怎么会在这里?大名鼎鼎的玉七哥,谁不认识?   看到客栈被团团围住,东方明玉俊秀的脸上有一抹愠怒,“你们这是干什么?”   赵大人忙解释道:“是这样的,下官接到线报,江湖贼人墨凤在此出现,下官特地带人过来捉拿!”   “胡闹!”东方明玉冷斥一声,让赵大人后背一凉,“你知道客栈里面住的是谁吗?”   这个赵大人真的不知道,茫然地摇摇头,但他并不傻,能让玉公子如此恭敬的,必定不是小人物,而且地位肯定在玉公子之上,莫非是皇族的人?试探道:“不知里面的人是…?”   “淮南王府世子爷在此,你却如此大张旗鼓,惊扰世子休寝,还不退下!”东方明玉冷眸里像是藏着可以噬人的火焰!   赵大人大惊失色,淮南王府可不是他能得罪的,问题是他收到了线报,说半个时辰之前,有人看到了江洋大盗墨凤。   抓到了墨凤,就可以升官发财,这是很多当官的心愿,简直是天赐良机,他实在不忍心就此放过,想了一会,犹豫道:“请转告世子,下官公务在身,叨扰世子实非所愿,还请世子宽宥,改日必定登门赔罪!”   东方明玉将赵大人眼底的算计看在眼里,冷冷一笑,一柄长剑蓦然在手,寒光一闪,被剑气镇住的官兵们不由得后退了好几步,不敢再上前一步,“世子何等尊贵?叨扰世子清静,不是你们担当得起的!”   玉公子的烈火无影剑,闻名京城,赵大人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还是不死心,坚持道:“请公子高抬贵手,下官的确收到线报,墨凤这个逆贼在附近出现!”   “听赵大人的意思,莫非怀疑世子和墨凤有所勾结?”东方明玉淡淡道,寒意陡生,要是墨凤看到这副情景,又会暗叹,世家公子,都是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主儿,事实上就是世子和贼人勾结在一起,但在东方明玉这里,否认得义正辞严,天地可鉴!   “不敢不敢不敢!”赵大人连忙摆手,匆忙辩解,“下官绝无此意,下官只是担心世子安危,公子有所不知,墨凤这个贼人不但诡计多端,而且甚为悍勇,曾打死打伤多名官兵…”   赵大人一口一个“贼人”,让东方明玉的眉心起了褶皱,墨凤的一曲动天,高洁超然,岂非完全被“贼人”两个字给玷污了?声音变得阴沉不耐,“世子安危,自有我和夜侍卫等人负责,赵大人无需担心!”   赵大人虽然不甘,但玉公子是他不敢得罪的,而且他也知道公子已经生气,不敢再造次,但又实在不甘心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大张旗鼓地带兵前来,扬言一定要捉住墨凤,结果空手而归,白忙一场,遭人耻笑事小,阻碍了升官发财事大,他陷入了极度的犹豫之中!   东方明玉见状,冷哼了一声,“还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赵大人被东方明玉周身的冰冷慑住,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下官告退!”高声吩咐道:“你们去别的地方找,一定要找到贼人!”   走了两步,又忽然发现这是个巴结玉公子的机会,满脸谄笑,“墨凤这贼人神出鬼没,阴险狡诈,还请世子和玉公子多加小心,如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下官愿效犬马之劳!”   贼人?东方明玉俊秀的脸上浮现一抹嘲讽的笑,就这帮酒囊饭袋,还妄想拿住墨凤?果然是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   玉七哥出马,自然所向披靡,不一会的工夫,外面的官兵已经撤尽了,客栈恢复了静谧。   “今日公子吹奏的一曲荡气回肠,令人耳目一新,本世子甚感兴趣,不知师从何人?”萧天熠似不经意问道,狭长的凤眸望着墨凤,神情似笑非笑。   墨凤随意地瞥了这个妖孽男人一眼,不答反问,“世子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当然!”萧天熠也不否认,墨色眸瞳里面闪烁着兴奋和*溺,“要不然也不会让你随行了!”   墨凤嘴角的笑意敛去,“我再好,也是个男人,你不是有位世子妃吗?此去幽冥山,路途遥远,若有美人相伴,总好过两个大男人深夜无聊地对弈饮酒!”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又怎么知道两个大男人深夜对弈,不好过红袖添香夜读书?”萧天熠的话差点把墨凤噎死,夜读书?读什么书?**?   屋内有一盏不算太明亮的灯,但两人都是习武之人,目力过人,不至于看不清楚,但让墨凤觉得不自在的是,这样的灯光一般总能营造出*的氛围,让她忍不住想,难道这家伙真有龙阳之好?   她是寒菲樱的时候,和萧天熠在一起,没有任何不自在,现在倒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些坐立不安!   萧天熠看着墨凤精致魅惑的半面妆,忍不住会想,若是拿下这张碍眼的面具,将是怎样一副美景?   这个如同暗夜精灵的女子,竟然是他的女人?萧天熠忽然觉得上天实在厚待他,这么多年,从未为一个女子心动过,居然在这样的静夜里,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不过萧天熠不会傻到去拆穿这个秘密,庸俗无度的寒家二小姐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黑道头目,不是亲眼见到,怎么都不会相信。   这个绝密,连明玉几个都不知道,是因为他不想冒这个险,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危险,若是墨凤知道她身份的秘密已经被人拆穿,她将面临巨大风险和危机,这是他不愿看到的,而且,他很喜欢逗弄她,看她被他气得语无伦次的恼怒模样,他会有一种成就感,他喜欢维持这种现状!   她一直以为他喜欢季嫣然,甚至包括其他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季嫣然从来就没有过心动的感觉。   他受伤之后,季嫣然成为太子妃,有些所谓的知*都认为这是一段有*爱而不得的凄美爱情故事,成就了一段悲伤的传说!   传言到达他耳朵里的时候,他只是淡淡一笑,他对季嫣然或许有过和对其他女人不同的感觉,但最多只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欣赏,绝不是,感情!   见萧天熠眼眸幽深,似一口古井,但偏偏又含着笑意,墨凤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也不很关心,洁白的手指夹着一颗白子,认真地思量下一步的行动,萧天熠的确是个布局高手,和他在棋盘上拼杀,要颇费一番心思!   萧天熠欣赏着墨凤的专注,神色渐渐变得柔软,忽然,心口处有一种隐隐的痛传来,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却又清晰地凉透四肢百骸,呼吸渐渐紊乱起来!   墨凤何等警觉?听到不同寻常的呼吸声,眼眸一抬,见萧天熠神色有异,似乎在极力隐忍什么,“你怎么了?”   萧天熠按住胸口,忍住内里的翻腾,竭力平静道:“没事!”   没事?没事才怪?墨凤忽然反应过来,石中天说过,每逢月圆之夜,萧天熠体内的毒性就会发作,似有无数道真气在体内乱窜,痛得生不如死,今晚正好就是月圆之夜!   不过墨凤才不同情他,她是专门来看他笑话的,见他强作镇定地说没事,她也装作若无其事,“那就好!”   果然,萧天熠俊美的脸庞开始变色,眉心有黑气笼罩,执子的大手开始颤栗起来,眼眸眯起,好看的嘴唇也开始翕动,似乎极为难受,不查之下,竟然差点推落了油灯。   墨凤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你毒性发作了?要叫石中天吗?”   他努力抬起一只手,轻轻摇动,表示不用,墨凤扬眉轻笑,就想看看你这混蛋男人被醉羽幻殇折磨得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痛苦,才能让我心花怒放!   他高蜓的鼻尖开始出现细密的汗珠,越来越大,滴落在棋盘上,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原本红润的嘴唇开始泛白,很快就褪尽了血色,眼眸也不复清明透亮!   墨凤一直淡定地欣赏着他,她很想看到他痛得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的狼狈,可没想到这家伙太能忍了。   听石中天说过,这种疼痛非常要命,她看见他的手指在颤栗,方寸大乱,差点把棋盘推到地上。   怕惊动外面的夜离宸,墨凤眼明手快接起了棋盘,悄悄地放在了桌子上,她还想多欣赏一会他的痛苦,以泄她心头之恨!   看他被折磨得面无人色,却死要面子地保持着固有的风仪,墨凤暗暗摇头,“看你不是很舒服,我先出去吧,你自己好好休息!”   “等等!”听到一个十分低沉微弱的声音,“醉羽幻殇每逢月圆之夜就会发作,我习惯了!”朝墨凤伸了手,“过来扶我一把!”   墨凤幸灾乐祸地走过去,心中暗笑,叫你腹黑,叫你混蛋,你活该,但此时她是墨凤,总不能眉开眼笑将开心表现得太过明显,就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萧天熠体内似万箭穿心般疼痛,被折磨得筋疲力尽,忽然身子一软,直接趴在了墨凤身上,墨凤一惊,“喂,喂,你想干什么?”   他唇齿间有咝咝的疼痛声,似乎还在抽搐,石中天说,一般人根本忍受不了这种级别的疼痛,有人会选择自裁以求解脱,但萧天熠居然有这样过人的忍耐力,墨凤的心毕竟不是铁做的,还是有点于心不忍,“你这个每一次要痛多久?”   “最多也就一个时辰!”他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似乎感受到了她话语中不经意的关切,黑眸中泛起一丝愉悦的笑意!   才一个时辰?太短了吧?墨凤眉毛一挑,目光落到九龙杯上,心头的怒气又翻涌上来,最好痛死你,叫你黑心耍我!   疼痛一波一波地袭来,排山倒海般翻天覆地,痛得萧天熠意识模糊,却下意识地将墨凤抱紧,温暖的身体抱在怀里,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缓解疼痛,三年多了,每逢月圆之夜,他都是一个人熬过来的!   “喂,喂!”他居然抱住了自己,墨凤满脸绯红,又羞又急,就是石中天,也不敢这样轻薄她,警告道:“你给我赶快放手,不然本公子对你不客气!”   可是,紧紧抱着她的人居然没有了反应,难道痛晕了过去?墨凤只好推他,居然推不动,而且他坐着,这个姿势,他的头正好靠在墨凤胸前!   墨凤恨不得一掌劈了他,怒道:“喂,你是不是想装死啊?”   夜离宸听到里面的动静,和诸葛廷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恨不得弄瞎自己的眼睛,世子爷居然抱着墨凤一个男人?   见一向冷酷的夜离宸目瞪口呆,连见多识广的诸葛廷都有短暂的错愕,这下墨凤跳进黄河也说不清。   不过以她冷傲的个性,也懒得解释,反而是一脸的淡定和厌烦,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你家世子的醉羽幻殇发作了,人也发昏了,赶快把人给本公子弄走!”   夜离宸愣住了,花了好一会才搞清楚状况,反应过来,和诸葛廷二人手忙脚乱地扶开世子,墨凤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心下一沉,这家伙不会是故意的吧?   这腹黑男人,人前一本正经的装模作样,人后专注研读**,还专门喜欢男人,让墨凤眼底泛起了深沉的怒意!   看他躺在*上,凤眸紧闭,脸色苍白,有一种特别的柔软,墨凤忽然想起他那双有时候如同婴儿般纯净的双眸,觉得他又没那么讨厌了,墨凤摇了摇头,离开的时候,发觉自己身上似乎沾染了他身上清雅的香气!   ---   太子宫。   太医正在战战兢兢地给太子包扎腿上的伤,在他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太医遭到了训斥,所以他万般小心,其实太子的腿上倒不是很严重,只是身为太子,身份尊贵,实在太难伺候!   太子确实命大,这样风驰电掣的速度,从这样的高头骏马上摔下来,居然没被摔死,也没被摔成重伤,只是腿骨断了两根,若是对普通人来说,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可对太子来说,却是莫大的耻辱!   整个包扎过程中,太子一直脸色阴沉,大有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的狠厉!   这位太医比较幸运,在包扎好之后,得以全身而退,没被太子的怒气波及!   卫妃呢哝软语地安慰太子,季嫣然轻柔地吹凉了药,准备喂给太子喝,太子脸色沉得跟锅底一样,忽然一气之下,一把打碎了汤碗,哗啦一声,汤药四溅。   萧远航之所以如此生气,是因为父皇后来并没有再追究他在赛马场受伤一事,他堂堂一国储君,伤得这样重,居然不了了之,任罪魁祸首逍遥法外?想起来就火大,心情不好,伤也好得格外慢!   见太子陡然发怒,季嫣然和卫妃都心惊肉跳,双双跪于地上,不敢说话。   季嫣然抿紧丹唇,心情悲凉,太子喜怒无常,她明哲保身的最好方式就是保持沉默!   卫妃是太子*妃,胆子稍大一些,等到过了一会,见太子气消了一些,壮着胆子道:“殿下何必和一个商人之女置气?有损殿下的身份!”   “都起来吧!”在短暂的沉默后,萧远航终于开口了!   “谢殿下!”卫妃大胆地坐在萧远航身边,他伸手捏着卫妃嫩滑出水的脸蛋,眼眸一眯,想起寒菲樱那天英姿飒爽的潇洒,忽然有些烦躁,那个光彩照人的女人,白白便宜萧天熠那个残废了!   卫妃不知太子心中多想,娇俏道:“她不过是个商人之女,若是召进宫来,是生是死还不是殿下一句话?殿下何必为她烦恼?”   萧远航冷哼一声,“你以为本宫不想吗?可她到底是淮南王府世子妃,有皇叔在,还有萧天熠在,也许她就是仗着有萧天熠,仗着父皇喜欢萧天熠,所以为所欲为,把主意都打到本宫身上了!”   卫妃笑道:“世子萧天熠不过是个残废,殿下是太子储君,有什么好忌惮的?”   萧远航唇角微微上扬,目光懒洋洋地投向正在默默收拾碎瓷片的季嫣然,不屑道:“说得好,不过是个残废,有什么好忌惮的?”   听到这话,季嫣然心尖一颤,锋利的瓷片差点划破了手,卫妃惊叫道:“姐姐当心!”   萧远航似笑非笑道:“嫣儿你也太不小心了!”   卫妃并不知道季嫣然曾经喜欢过萧天熠的事情,这件事,只有小范围的人知道,而且季嫣然做了太子妃之后,更是禁忌,没人敢提起,新入宫的卫妃并不知情,也听不懂殿下和太子妃之间的意有所指!   季嫣然面无表情,只是温婉道:“多谢殿下关心!”   “皇后娘娘驾到!”太监的声音忽然在外面响起,季嫣然和卫妃匆忙迎驾,“参见母后!”   皇后娘娘深寂的目光扫过她们一眼,“本宫来看看太子,你们都退下吧!”   “是!”   偌大的寝殿,只剩下皇后娘娘和萧远航二人,皇后娘娘此次来到太子宫,是来告诉萧远航一个重要的消息!   “什么?萧天熠找到了医神?”萧远航难掩震惊,医神石中天是各国君主都想招徕的人才,他也曾数次动过念头,要召入麾下,可这位医神架子极大,无心名利,就是喜欢做闲云野鹤,连人都没有出现过,令他这样位高权重的储君也无计可施!   可万万想不到,萧天熠居然找到了医神,若是有医神出手,那萧天熠不是有解毒的可能?他忽然想到,在赛马的时候,最后一次见到萧天熠,那个时候的他,目光沉静,神情优雅,举止沉稳,根本不像垂死之人,难道就是出自医神的手笔?   萧远航越想越生气,愤怒一拍桌案,这个石中天,真是会坏人好事,可又十分诧异,“石中天性情古怪,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果这么容易找到的话,萧天熠早就找到他了,何苦要等到现在?儿臣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找到石中天的?”   皇后娘娘目光一沉,“石中天性情怪异,难以捉摸,这件事母后也在查,但始终没有线索,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皇后怎么也想不到,是月影楼公子墨凤在中间牵的线,还坑了萧天熠二十万两银子。   “最重要的是什么?”萧远航问道。   “母后在宫外布有耳目,萧天熠昨日出门远游去了!”   远游?萧远航嗤笑一声,萧天熠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几乎足不出户,现在不但高调复出,而且居然还有心思去什么远游?   皇后冷笑一声,同去的不仅有诸葛廷夜离宸一文一武,居然还有东方明玉,这些人会有这么好的闲情雅致去远游?别开玩笑了!   “母后会想办法查清楚萧天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若萧天熠真的只是去远游,皇后娘娘不会如此担心,但得到的最新消息让她很意外,萧天熠居然找到了医神,此次远游和医神之间有没有内在的联系?如果萧天熠在医神的手中恢复的话,那她曾经的一番心血不是全都付诸东流了?   萧远航的目光盯在远处随风舞动的帷幔上,东方明玉?嘴角溢出一丝哂笑,“既然东方明玉也随行去了,不如让沁雪同去?”   皇后娘娘知道太子的意思,既然萧天熠出去远游,若是她以皇后名义颁道懿旨,让沁雪公主随行见识见识民间的风土人情,萧天熠根本无法拒绝。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可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她有她的顾虑,沉吟道:“沁雪有勇无谋,就算有本宫懿旨,可萧天熠,东方明玉,诸葛廷都是聪明人,恐怕她也探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萧远航在脑子里搜罗了一遍,的确有比沁雪更合适的人选,但并不可靠,笑道:“母后此言差矣,沁雪终归是自己人,比谁都可靠,而且她以后还要嫁人生子,总不能一直留在宫里,也该历练历练,母后不妨给她一个机会出宫走走,也可以和东方明玉多多接触!”   东方明玉文武双全,是个难得的人才,但似乎和萧天熠更加投缘,萧远航做过几次暗示,想让他为自己效力,东方明玉都故作不知!   萧远航所言不无道理,可皇后还是顾虑重重,没下定决心,谁知,太子的最后一番话竟被来太子宫看望皇兄的沁雪公主正好听到了。   一听可以出宫,又有东方明玉陪同,沁雪公主当即闹着要母后下懿旨允许她出宫游历。   主意还未定的皇后被她闹得没办法,这个女儿,从小就娇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再加上太子在一旁帮衬,皇后最终下定了决心,沁雪终归是自己女儿,比任何外人都可靠,再说沁雪之所以有勇无谋,也和她从未历练过有关,也需要给她一个机会!   ---   湖边客栈。   第二天早上,萧天熠正在楼下用早膳,就听到外面马蹄声阵阵。   夜离宸神色一紧,出去一看,尘土飞扬,赶过来一辆华丽的马车,一名华服少女掀开车帘,挥着马鞭就跳下了马车!   居然是沁雪公主,萧天熠只是挑了一下眉,面容依旧平静淡然,并没有多意外,“沁雪?”   沁雪公主没有穿繁复的宫装,而是穿了一件轻便的刺绣散花薄纱玉锦裙,母后叮嘱过她,出门在外,须得低调行事,兴致勃勃,“天熠哥,听说你们要远游?”   好快的消息,萧天熠却不动声色,故作不解道:“你这是……?”   沁雪娇俏一笑,“母后特地允许我和你们一起去远游,幸好你们走得不远,我总算追上了,连早膳都是在马车上用的!”   怕萧天熠不信,马车后面出来一个传旨的公公,手持拂须,沙哑着嗓子,念了皇后懿旨,最后还加了几句务必保护好公主伺候好公主之类的口谕!   沁雪公主的出现真是一个意外,好在墨凤没有下楼吃早餐,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众人视线的,倒不是害怕,主要是引来官兵嫌麻烦,所以她并没有下楼,而是在楼上看好戏,嘴角一牵,沁雪公主?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一旁的石中天抱着双臂,似乎很乐意看到这样一幕,悠然道:“这位是…?”   墨凤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懒得回答,沁雪公主,勇气可嘉,奋勇追夫,居然追到这里来了?不知道此事在不在萧天熠的计算之中?   不过,沁雪公主的到来恐怕不那么简单,萧天熠若是重新站起来,相信很多人都不乐意看到,所以这一趟幽冥山之行,想必不会那么顺利。   不过对萧天熠来说不是好消息,对墨凤来说就是好消息,他麻烦越多,越焦头烂额,越是墨凤想看到的,昨天晚上那家伙居然趁机轻薄她,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都是孰可忍孰不可忍,让墨凤对他仅有的一点同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墨凤并没有看到更多笑话,沁雪公主的突然出现并没有打乱萧天熠的计划,他连一丝意外都没有,只是对那公公道:“你回去回禀皇后娘娘,微臣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好公主!”   沁雪公主虽然在宫里养尊处优,但毕竟是头一次出宫,见识外面的世界,兴奋得不得了,皇家公主,又被骄纵得厉害,从来不知收敛为何物,打发了传旨公公之后,看着高挑秀雅的东方明玉,更是兴致盎然,“明玉,你们要去哪里游玩啊?”   东方明玉好看的眉毛耸了耸,他们此行名为游玩,实则要去幽冥山,为世子解毒,带着沁雪公主可是个大麻烦,最重要的是,沁雪公主是皇后的女儿,太子的妹妹!   偏偏世子把陪伴公主的任务交给了他,若让他去上阵杀敌,他不会有半分犹豫,可陪伴沁雪公主却是最为难的一件事情,但就算世子不让他陪伴公主,以沁雪公主的个性,也必定会缠着他!   外人眼中的龙腾王朝最尊贵的公主的青睐,对他来说却是一种桎梏,面对沁雪公主,他心中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悸动。   和世子爷一样,他也是个极为挑剔的男子,尤其对于感情,所以爹娘询问他是否愿意娶沁雪公主的时候,他几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沁雪公主,身份再高贵,能为家族带来再多荣耀,也不是他想要的女人!   东方明玉看着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映红了半个天空,璀璨,绚烂,夺目,不经意展露笑颜,清润的嗓音道:“久在京城,只会忘了外面的繁华,只有脱离牢笼,才能看到更广袤的天空!”   牢笼?繁华?沁雪公主十分迷惑,“世上最繁华的地方当然是皇宫了,还有什么地方会比宫里更高贵繁华?”   在清晨的风中,东方明玉的发丝恣意飘荡,收敛了笑意,沁雪公主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明白他心中所想。   心灵无法相通的人,就算勉强在一起,终究也只能是陌生人,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熬出来,沁雪身上缺乏那种令他驻足的东西,有些东西,一开始就是注定的,站在开始,就看得到结局!   沁雪公主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看着东方明玉漠然而又耀眼的脸庞,心底一甜,居然能和明玉一起远游,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事,真是太幸福了,撒娇道:“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们要去哪里…”   没等她说完,东方明玉已经转身,丢下一句话,“公主还请稍后,微臣去准备些东西!”   东方明玉眉心紧蹙,来到二楼,却见墨凤正等候在门口,却是一句调侃抛过来,语带轻嘲,“玉七哥艳福不浅啊!”   东方明玉神色一黯,微有愠怒,目光停留在墨凤金光闪闪的半张面具之上,想起他在悬崖之上一曲动天的潇洒恣意,忽然心下一动,问了一个好奇已久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告诉世子爷,我们曾经见过面?”   墨凤淡淡一笑,很是意外,“我为什么要告诉他?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当年边疆小镇一别,玉七哥风采依然,实在可喜可贺!”   不知道为何,听他这样说,东方明玉竟然有些没来由的高兴,不由得自嘲,难道这是他和一个男人之间的秘密?   但不可否认,墨凤的独特,墨凤的胆识,墨凤的孤高,墨凤的才情,的确让人刮目相看,难怪世子爷对墨凤这样与众不同,丝毫不介意他朝廷通缉犯的身份,能和墨凤秉烛夜谈,仿佛知己一般!   知己?这个名称让东方明玉浑身一震,他们都是朝廷的人,世子还是皇家子弟,他是兵部尚书之子,怎么可能和一通缉犯成为知己?   墨凤看着天边的朝霞,染红了大地,广袤,无边,清湛的双眸里面有熠熠生辉的笑意,似是感叹,又似是遗憾,“在天与地之间,就算是皇宫,其实也很小,自由,真好!”   东方明玉身子微微一僵,这是回答刚才他的话,沁雪不明白,墨凤却能解其中味,这个男人睿智通透,说的话字字入心。   他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世子爷坚持要墨凤同行,他们此行需要的只是医神石中天,墨凤并非必不可少的人物,但谁都不能否认,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当年边疆小镇见到他的时候,东方明玉就有这种感觉!   现在,这种感觉更加浓厚,如果他是个女人就好了,忽然冒出这个想法,把东方明玉自己吓了一跳,很快收敛了心神,恢复了一片淡然!   墨凤收回目光,淡淡道:“有这位尊贵的公主在,看来我们不能同行了,先行告辞!”   话音未落,黑风一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接着就听到娇斥声,沁雪公主等得不耐烦,已经自己找上来了,“你们这群狗奴才,怎么磨蹭这么久,这破客栈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   沁雪公主没想到东方明玉就在窗口,身影如碧树颀长,又如青松孤傲,白色袍裾随着清晨微风缓缓飘扬,此情此景美得如同一幅山水画,叫人移不开视线,沁雪公主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狂跳的心,这就是她看中的男人,必定要收入自己的石榴裙下,注定是她的!   一见东方明玉,沁雪公主立即换了一副可爱的笑脸,善解人意道:“我们快走吧,不然天熠哥该等急了,他行动不便,我们要多照顾他才行!”   她知道明玉和天熠哥私交很好,若是天熠哥能在明玉面前为她说几句话,将来明玉一定不会对自己这样冷淡!   ☆、第八十三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为了掩人耳目,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少些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在有外人的地方,不再称萧天熠为“世子”,而改称“公子爷”,沁雪也不再称“公主”,改称“小姐”,连华丽的公主马车也换成了普通平常的马车!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终于启程,夜离宸看着坐在马车里高雅悠然的世子爷,心头忽然一窒,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始终觉得接受不了,如同天神般的世子竟会喜欢一个男人?   不过夜离宸并不是因为迂腐才接受不了,何况京中私下流行豢养男*,他也不是不知道,他真正不能接受的是,如果世子的男*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白脸,性格温柔的小倌,他也不会这么震惊。   可世子喜欢的偏偏是墨凤,那墨凤是什么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江洋大盗,通缉要犯,这么一个黑道老大级别的江湖草莽,让夜离宸暗自惊叹,世子的品位实在是惊世骇俗!   倒是诸葛廷,很快就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世子聪明绝顶,心思敏锐,无论做出什么事,都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他们做下属的,要无条件的接受,无条件的服从!   幽冥山在龙腾王朝东部,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其他人还好,虽然身份尊贵,但都是男人,但沁雪公主养尊处优,从来没有经历过长途跋涉之苦,一会的功夫就受不了了,开始嚷嚷着腰酸背痛!   她让婢女红儿揉捏了好一会,才好受一点,掀起车帘,看一旁骑在马上风采卓然的东方明玉,甜甜一笑,朱唇荡漾出媚色,“明玉!”   东方明玉速度不减,“有什么事吗?”   沁雪公主有些不满,“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马车,都是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山山水水,也没什么意思,太无聊了,不如你陪本公主去那边的山路走走吧!”其实她是希望和东方明玉有不受他人打扰的二人世界,可以增加感情!   可东方明玉完全不解风情,声音基本没有温度,冰冷的眼眸连焦距都没有,他眼中的万里河山,在沁雪眼中尚不及宫中的假山精致,淡淡道:“此次出游,爷不想惊动地方官员,并没有带众多侍卫随行,只有我们几个人,为了你的安危着想,还请遵从爷的指示,谨言慎行,不可随意更改行程,以免召来不必要的麻烦!”   沁雪公主扫兴地一撇嘴,虽然不情愿,可东方明玉的话她不能不听,更不敢得罪天熠哥,冷着脸道:“知道了!”   放下车帘,被东方明玉拒绝之后的怒气仍在,沁雪公主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为什么要按你们的行程?我偏要按我自己的行程,偏不让你们如愿,忽然大喊一声,“停车!”   东方明玉眉心一蹙,“你怎么了?”   沁雪公主做难受状,“我头好痛,停下来让我休息!”   东方明玉对一侍卫点头,他前去禀报世子,很快就回来了,“小姐不舒服,就先歇一会吧!”   因为沁雪公主受不了马车的颠簸,只能停下来,耽误了行程,没有在天黑之前找到住宿的地方,直到暮色降临,已经不便前行,他们只能在一处山林歇脚。   夜离宸等人扎好了营,点燃篝火,他们坐在篝火旁烤东西吃,有枯叶飘落到了沁雪公主头上,她怒道:“什么破地方?”   萧天熠俊美无铸的脸庞映着一片淡然的火光,深幽的双眸里有两簇火,淡淡道:“这可不是应有尽有的公主府!”   沁雪公主正欲发火,却又咽了回去,她有些害怕深沉冷然的天熠哥,在这里,除了她和贴身婢女红儿,没有自己人,也没有了众星捧月的恭维,何况今晚没有找到住宿的地方也是她自己造成的,不得不暂时忍气吞声。   寂静的山林,月亮升起,像一叶扁舟,航行在宽阔的银色长河里,格外动人!   沁雪公主对静谧景色的兴趣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就没了,看着坐在身旁的东方明玉,风姿俊雅,唇边有淡淡笑意,似乎心情很好,便提议道:“明玉,不如你抚琴一曲,给大家解解闷吧!”   沁雪只是看他心情好,试探着提议,没指望他会答应,反正自己被他拒绝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爽快地答应了,沁雪公主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命红儿,“快,快给公子备琴!”   诸葛廷黑眸中闪过一丝兴味,今天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玉七哥居然会答应沁雪公主的要求?   玉七哥是个从来不会勉强自己的人,今天怎么会这么好心要为公主抚琴一曲,难道是转性了?   诸葛廷正在狐疑间,红儿已经殷勤地摆好了琴,“公子请!”   东方明玉在长琴前坐下,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挑动,行云流水般的乐曲,渐渐在寂静山林间飘散开来!   他自然不会那么有雅兴为沁雪抚琴,之所以会答应,是因为他知道墨凤就在附近。   脑海里鬼使神差地出现那天墨凤在悬崖峭壁吹奏空灵之曲的绝美画面,勾起了他心头久远的回忆。   此时,夜空中的一弯银钩,美丽皎洁,使得他忽然有了抚琴一曲的兴致,当然不是因为沁雪,而是隐匿在某处的墨凤,他相信那个孤高男子一定可以听到自己的琴声!   琴声悠扬,缓缓流淌,沁雪痴迷地看着抚琴的明玉,眼底皆是恋慕,她自小便不爱弹琴,也不怎么会弹琴,带上的长琴自然也不是为自己准备的,而是为东方明玉准备的。   在她看来,明玉的琴声,简直是天籁之音,不知不觉,思绪回到久远的过去。   那时他们还小,父皇在宫中设宴,还没有弱冠的东方明玉弹了一首曲子,荡气回肠,绕梁三日。   父皇含笑赞赏,说明玉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情怀和抱负,将来必成国之栋梁,那个时候的沁雪公主就觉得东方明玉是世上最好看最有才情的男人,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高贵的身份,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男人弄到手!   哪知东方明玉并不上道,沁雪多次暗示明示,他都像冰山一样,软硬不吃,对她的一腔热情也视若无睹,但沁雪公主对东方明玉始终志在必得!   沁雪公主身份尊贵,悍戾蛮横,所以其他暗恋东方明玉的闺秀们,只能在心里暗恋,要是一不小心被沁雪公主知道了,一顿冷嘲热讽还是好的,要是心情不好,给你一顿板子那也是轻的!   清静山林,世外桃源,东方明玉的琴声天然淡雅,月光如水,浅浅地落在山林中,如铺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东方明玉的感觉没有错,墨凤和石中天都在不远处,两人在一棵参天大树上饮酒!   想不到这样静谧美好的夜晚,还有玉七哥的琴声相伴,真是锦上添花,琴声意境深远,仿佛可以看到年华似水,草木荣枯。   石中天有些不满,“小凤儿,不就是来了一个什么公主吗?我们为什么要和做贼一样鬼鬼祟祟?我还不稀罕呢!”   墨凤听着醉人的琴声,面含怡然的微笑,这些世家公子就是高雅,东方明玉武艺高强,他的烈火无影剑她见识过,想不到除了武功,在琴艺还有这么高的造诣。   看石中天愤愤不平,她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刁蛮公主可不是好惹的,人家有骄傲的资本!”   石中天却不以为然,“我石中天向来天下任我行,有什么必要避讳一个不入流的公主?”   说完,他潇洒地跳下了树,悠然去往那篝火明亮处!   东方明玉看到石中天出现,怔然失神之后,眼底随即有抹稍纵即逝的笑意,他猜得果然没错,墨凤的确就在附近,墨凤能解他曲中意吗?   沁雪公主只觉得好听,却根本听不懂曲中的神韵,这也是东方明玉从来不为沁雪公主抚琴的原因。   沁雪公主正沉浸在对东方明玉的迷恋之中,忽然见到暗影处出现了一个不识趣的陌生人,立即呵斥一声,“站住,你是什么人?”   “过路人!”石中天连看都没有看沁雪公主,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沁雪公主傲慢道:“过路人?这是你能呆的地方吗?给我滚!”   石中天冷笑,这样的女人,嚣张跋扈,除去尊贵的身份之外一无所有,上天也真是足够公平,给了一样东西,就不会给另外一样东西,还是小凤儿可爱!   他不但不滚,反而自来熟地坐在了东方明玉的身边,装模作样道:“公子一曲,在下偶然闻得,甚为仰慕,特来拜会,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哪里?阁下太客气了!”东方明玉也很配合,沁雪公主并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清俊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医神石中天,也就是她母后要她留意的人!   沁雪公主见东方明玉和石中天相谈甚欢,根本无视她的存在,十分不高兴,“明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种荒山野岭,突然出现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我看不如抓起来严刑拷问,看是什么歹人?”   话音未落,只见石中天眉头一皱,手轻轻一扬,沁雪公主和红儿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双双倒了下去,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   石中天轻嘲道:“实在太吵了,放心吧,明天一早醒来,她们什么都不会知道!”   萧天熠微一示意,就有人把沁雪公主和红儿拖到了营帐里面,石中天笑道:“带上这样一个女人,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到达幽冥山?”   萧天熠眸瞳一深,有一道犀利的暗光掠过,淡淡道:“无妨,就当是在游山玩水!”   石中天露出玩世不恭的笑意,“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担心世子要多忍受醉羽幻殇的折磨了!”   ---   石中天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小凤儿已经不见了,他到处找都找不到人,接下来的两天也不见人影,正在好奇的时候,小凤儿突然一脸阴沉地回来了!   石中天关心道:“怎么了?”   墨凤冷冷一笑,“我查到了一个绝密,你想知道吗?”   看小凤儿纯净的脸庞,此时却透着诡异和神秘,石中天饶有兴趣,“说!”   “你知道萧天熠为什么这么爽快地答应去幽冥山吗?”一想起这个男人,墨凤都快要气炸了,原来还为他过人的忍耐力和坚毅力而感动过,原来还是无利不起早,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混蛋永远是混蛋!   “难道不是为了用幽冥池水解醉羽幻殇的毒吗?”石中天反问道。   墨凤冷哼一声,“他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堂堂月影楼公子,你当我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是浪得虚名吗?”   “你到底查出什么了?”石中天托起下巴,很是认真地看着小凤儿!   墨凤却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幽冥山那种地方,有进无出,谁会嫌命太长,去那种地方找死?   萧天熠胆识过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毫不犹豫地决定去幽冥山探险,虽说是因为迫切地想要解毒,不再饱受醉羽幻殇折磨之苦,但以墨凤对萧天熠的了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应该不会这么简单,他又不是莽夫,万一进去了,出不来怎么办?不像他的作风!   她不相信萧天熠,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暗令月影楼所有探子,立即详查任何和幽冥山有关的消息!   月影楼根基庞大,耳目众多,也可能因为墨凤运气实在太好,居然在短短时间内,就查到了一个绝密消息!   面对石中天探寻的目光,墨凤冷笑道:“这件事关乎本朝的一件皇室秘幸,要查起来可费了不少心思,动用了不少关系,据说四十多年前,龙腾王朝有一位九州王,他的封地便是国土东部,管辖范围有九个州,所以叫九州王,这位王爷和当时的皇帝不和,便养精蓄锐厉兵秣马,准备起兵造反夺位,可奈何走漏了消息,被皇帝提前知悉,先他一步派兵镇压,一场还没有开始的兵变就这样被扼杀了,九州王本人也被生擒,皇帝以谋逆之罪将他满门抄斩,可奇怪的是,抄家的时候却发现九州王府府库空空,里面什么都没有!”   石中天若有所思,“起兵自然需要庞大的军需,不会是小数目,居然不翼而飞,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是啊,皇帝命人几乎把王府翻了个底朝天,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久而久之,这件事成了一桩谜案!”   墨凤喝了一口水,继续道:“过了十多年,这桩血腥谋逆案的阴影终于渐渐散去,才有人敢偷偷提起,有消息说,当时九州王得知消息泄露,很可能面临灭顶之灾,情急之下,把所有财宝交给了一个可靠的心腹之人,若是侥幸逃过,还可以用做将来起事之用,可惜九州王被满门抄斩,随后,心腹之人下落不明,财宝也不知去向,有人说,当年那个心腹把这笔富可敌国的财宝藏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   “幽冥山?”石中天邪魅一笑,小凤儿眼中又闪耀着那种熟悉的贪婪光芒!   “不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幽冥山是座鬼山毒山,毒蛇猛兽,雾气瘴气,哪一样东西都可以要人命,据说有进无出,上山之人,必死无疑,若不是嫌自己命太长的人,谁会去呢?所以这个地方,是最好的天然宝库!”   “话虽如此,可幽冥山山脉绵长,占地广阔,宝藏会藏在什么地方呢?你要漫山遍野地挖吗?”石中天轻笑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所以我怀疑萧天熠手中有藏宝图,那上面标识着宝藏所在!”墨凤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幽寒!   “这只是你的推测,没有任何证据证实!”石中天并不认同小凤儿的推断!   墨凤却不这么看,坚持自己的看法,“你不知道,以我对萧天熠的了解,他一口应承的事,往往有诈,而且我绝对相信我的猜测!”   石中天长吁一口气,“就算是这样,你想怎么样?雁过拔毛,分一杯羹?”   墨凤冷冷瞪他一眼,“你以为我像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也知道,月影楼有那么多人要我供养,那么多张嘴要吃饭,我容易吗我?有这种好事,我自然要顺手牵羊了!”   石中天摇摇头,“非也,我只是替你担心,以萧天熠的手段,你真的分得到一杯羹?不要到时候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你已经做过了!”   这混蛋,墨凤只觉得胸口某处又开始隐隐作痛,心痛,真的是心痛,但她不是轻易服输的人,不可能栽了一次就收手,“你对我这么没信心吗?”   石中天双手一摊,“对你当然有信心了!”   墨凤微微一笑,“这次你要帮我,我不会亏待你,事成之后,见者有份!”   石中天摆摆手,“我对银子不感兴趣,只对你感兴趣!”   墨凤瞪他一眼,石中天立即双肩一耸,“你确定萧天熠手中有藏宝图?”   关于这个,墨凤百分之百确定,“此人城府极深,深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道,他当时一口答应,我就觉得奇怪,果然被我查出幽冥山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传说!”   石中天无语地摇摇头,“生活在皇家的人,果然都不是人!”   墨凤眼眸一沉,“皇后怀疑他是出来治病的,所以派沁雪公主一路跟随,但皇后机关算尽,也算不到萧天熠这一次醉翁之意不在酒,萧天熠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石中天无奈道:“小凤儿,我只是个大夫,有大夫的操守!”   墨凤嗤笑一声,“世上最没操守的大夫就是你石中天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萧天熠此人表面上看上去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实际上心狠手辣,阴险歹毒,还一本正经地看…”   说到这里,墨凤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妥当,立即刹住了车!   石中天却被勾起了兴趣,兴致勃勃,“看什么?”   墨凤恨不得自己打自己一个嘴巴,只得顾左右而言其他,“没什么!”   石中天却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到底看什么?”   墨凤恼羞成怒,“没什么就是没什么!”   可石中天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我明白了”的*嘴脸,“食色,性也,男人嘛,有些特殊爱好很正常,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检查过萧天熠的身体,他那方面没问题,只是双腿有些不太方便!”   墨凤顿时面红耳赤,有这样一个损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平息翻腾的气息,皮笑肉不笑道:“你知道吗?他喜欢男人,石中天,你倒是挺对他胃口的,不如你投靠他算了!”   石中天却道:“我看他对你更感兴趣!”   墨凤不想纠结这个问题了,冷冷道:“此人阴险狡诈,卑鄙无耻,完全不讲江湖道义,就算你淡泊名利,也指不定他会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且很有可能高鸟尽,良弓藏,让我们两个有去无回,做他的垫脚石,所以我们必须要想个万全之策!”   见小凤儿一提到那个男人就难掩气恼,石中天怕她口干舌燥,赶紧又给她倒了一杯水,深表赞同,“有道理!”   ---   次日夜晚,墨凤来见萧天熠,在灯光下,看着那张笑得人畜无害的俊脸,冷冷一笑,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萧天熠,这次你休想吃独食!   两人正在对弈的时候,外面响起忽然吵闹的敲门声,“天熠哥,是我,沁雪!”   墨凤不想见到这刁蛮公主,一转身就不见了,只剩下萧天熠一人!   萧天熠微微摇头,轻叹一声,“进来!”   沁雪公主一进来就急急忙忙地问,“你知道明玉去哪里了吗?我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他?”   萧天熠的手指优雅地摩挲着手中的白瓷杯,目光盯着棋盘,并未答话!   沁雪虽然娇蛮,但不是傻子,狐疑道:“只有你一个人?”   萧天熠不置可否,语气清淡,“有什么问题吗?”   沁雪问道:“你刚才在和谁下棋?”   萧天熠俊美的脸上浮现轻柔笑意,透出绝色倾城的神韵,“是明玉!”   沁雪一愣,自己在到处找他,他居然在这里和天熠哥优哉游哉地下棋!真是可恶,自己有那么可怕吗?满脸不高兴,向萧天熠控诉,“你说我到底不好,他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我?”   看沁雪一脸的气恼,萧天熠只是高深莫测一笑,把球踢了回去,“这个你应该去问他!”   “他现在在哪里?”   “已经回房了!”这个时间,明玉应该回来了!   沁雪一听,立即起身,迫不及待地去找东方明玉,室内恢复了安静!   墨凤从屏风后走出来,眼眸生出华光,璀璨若星,如同暗夜中的精灵般动人!   萧天熠见状,眸光一柔,轻笑道:“过来,扶我到*上去!”   墨凤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地拒绝,“你最好搞清楚,我不是你的下人,你无权命令我!”   萧天熠语气轻扬,“是吗?二十万两,本世子可是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给你了,若说这是一笔生意的话,本世子是主顾,当然有权利提出要求!”   墨凤啼笑皆非,但又懒得和他计较,早死早超生,“好吧好吧!”   走到他身边,粗鲁地把轮椅推到*边,准备扶他上去,他的长臂自然地靠在墨凤的肩膀上。   这家伙真沉,还像个大爷,自己动都不动,只让墨凤出力,墨凤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到*边去,还没坐稳,他忽然身子一晃,墨凤怕他摔了,忙去扶他,结果他太重,没有保持平衡,两人双双摔倒在*上,他的身体正好压在墨凤身上!   墨凤大窘,这个男人离得这样近,隔着衣襟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仿佛这个失误正好是他想要的一样,鬓若刀裁,眉目轻勾,荡漾着春波,墨凤定了定心神,提醒道:“世子爷,我不是女人!”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女人,女人哪有你这样平胸的?一点手感都没有!”这男人大言不惭地嫌弃道。   墨凤气愤不已,这个时候的他,和看**的时候合为一体,正经是给外人看的,骨子是*的!   萧天熠的目光不悦地掠过墨凤,这女人怎么折腾自己的,把身材折腾得这么干瘪?平板一块,一点女人味都没有,这时候,他忽然又觉得还是寒菲樱可爱一点,起码是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   墨凤讥诮道:“原来你喜欢男人?石中天比我好!”   “这个要看感觉的,好不好是本世子说了算!”他压在她身上,欣赏着她,细腻的肌肤,吹弹可破,精致的唇,淡若樱花,极为优美!   墨凤看见他漂亮的凤眸中倒影着自己的影子,忽然有些慌乱,脸色一僵,怒道:“快起来!”   他嘴角笑意莫名深了几许,佯装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道:“本世子没力气,你扶我起来!”   墨凤彻底无语,她墨凤大人若是有一天死了,一定是被他气死的,恼怒道:“你压着我,我怎么扶你起来?”   萧天熠似乎刚反应过来,恍然大悟,“是啊,不然叫阿宸进来帮忙?”   “不要!”墨凤本能地拒绝,两个大男人这样极其不雅观地叠在一起,她才不想再次看到夜离宸惊讶的眼神!   “那就没办法了!”萧天熠无耻地耍赖道,被他压在身下的女人柔若无骨,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他的身体浮现一种不受控制的冲动,从来没有女人可以激发他对男女之事的*,只有这个女人!   墨凤看着他暗红的眼神,心底一怒,她就不信,寒菲樱能栽在你手上,难道我墨凤还能栽在你手上不成?   灵眸中光芒一闪,还没动手,他就看出了她的想法,似笑非笑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大理寺的人拿你没有办法,可不代表我淮南王府拿你没办法法,若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不能这么逍遥自在了,聪明的,就不要给自己到处树敌!”   好狂妄的口气,这下,墨凤真生气了,冷冷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勾唇一笑,大手抚摸着墨凤没有戴面具的半张脸,开始调侃她,点评得头头是道,“阳刚不足,女气太重,你这样的男人,在京城最适合做男*!”   噗!墨凤差点喷出来,一个这么沉重的男人压在身上,呼吸都不顺畅,偏偏他的言语还极尽挑逗之能事,残废了还这么色,要是没残废,估计比萧靖祺还*,她愈加生气,冷道:“你不是已经有世子妃吗?要发春找她去!”   萧天熠眼底皆是春波荡漾,看身下的女人气恼的模样,心情大好,“我对女人没兴趣,对你比较有兴趣!”   墨凤冷笑一声,“对女人没兴趣?那她真可怜,嫁给你,活生生守寡,你没兴趣就不要祸害良家妇女!”   萧天熠的墨发垂落到墨凤的脸上,痒痒的,似在撩拨她一样,“我淮南王府锦衣玉食地养着她,怎么能说是守寡呢?多少人还求之不得呢,你就别替她瞎操心了,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她正想要的?”   真是伪善的男人,寒菲樱在淮南王府住在最偏僻的角落,饮食根本没人过问,死了都没人知道,他居然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什么锦衣玉食?   墨凤越想越气,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男人面前,一向冷静的她,总能被气得火冒三丈,面色一寒,“可我对你没兴趣!”   “没关系,我有就足够了!”低低的笑声从他胸腔传出来,慵懒地答道!   墨凤看着这个自恋得像只孔雀的男人,嗤笑一声,“我要求很高的,你以为谁都可以吗?”   “没关系,我要求很低的!”萧天熠的表情如同魔魅之光,绝色倾城的妖孽!   房内的气温越来越高,墨凤呼吸紊乱,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偏偏这个男人,似乎很享受压在她身上的感觉,让她体内的血液都快要倒流了,像被恶霸逼到墙角无路可退的女人一样,“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我要你的心干什么?我只要你的人就足够了!”这男人的一句话把墨凤差点气得喷血!   她今晚穿着一身黑色劲装,两手的护腕是都用精钢制成的,里面藏有暗器,右手一扬,“铿”的一声,一道寒光闪过,从铁甲护腕里面弹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顶在萧天熠的脖子上,“不要试图挑衅我的底线,世子爷!”   雪亮的匕首倒影出萧天熠蛊惑人心的笑容,对墨凤的杀意,他根本不在意,“你脾气不好,我不喜欢!”觉得逗弄这个小女人差不多了,再下去她就真的要暴怒了,他终于恋恋不舍地撑着起了身!   墨凤松了口气,刚才他压得她都快喘不过气了,得到自由之后,嘲讽道:“想不到这么清高的世子居然会如此熟练地*男人?”   萧天熠转了转漂亮的凤眸,竟笑出了声,“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见过无耻的人,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墨凤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身后却响起一阵魅惑的愉悦笑声!   墨凤心道,要不是看在那富可敌国的财宝的份上,你以为本公子还会留在这里受你的窝囊气?还要忍受被你这个***?你给我走着瞧!   ---   他们行至淮南县的时候,居然下雨了,前方道路湿滑,行走不便!   这里是淮南王府的管辖范围,沁雪公主见又要住客栈,满脸不悦,“什么鬼地方,一来就下雨,难道摆明了要和本公主过不去?天熠哥也真是的,我们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和那些贱民一样老是住客栈?”   见没人理会她,娇生惯养的沁雪公主实在受不了了,这哪里像是出来游玩?分明是出来受罪的!   她一向我行我素惯了,反正也从来没人敢违背她的意思,干脆不管了,当即叫来红儿,嘱咐一番!   与此同时,夜离宸低声禀报道:“爷,沁雪公主命她的丫鬟带着她的令牌去淮南县衙了!”   萧天熠连头都没有抬,淡然出声,“让她去吧!”   夜离宸道:“是!”反正这样的天气,行路也太不便,停留几天也好!   龙腾王朝最尊贵的公主岂能怠慢?果然,不一会的功夫,淮南县衙白大人带着一大帮人,还有各种雨伞雨衣,亲自前来客栈恭迎公主大人!   不仅仅有公主,还有淮南王府世子,东方府的公子,个个都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白大人想不到这样的阴雨天,他居然还有这样的际遇,当即喜出望外,已经把府中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接待贵客,然后他亲自来客栈迎接这些龙子凤孙,高门公子!   沁雪公主见地方官员来了,有些心虚,本来她自作主张,还有些担心天熠哥会怪罪,更担心明玉会生气,哪知道他们什么都没说,就随着白大人去了白府,沁雪公主一颗心这才落了地!   虽然不满意白府不够奢华,不足以彰显她皇家公主的气派,但总比客栈好太多了,服侍她的人也总归是训练有素的奴婢,而不是店小二,规格高多了,要不是怕天熠哥不高兴,她每到一地,都会让地方府衙隆重接待!   白府从来没有一下子来这么多大人物,全府的人在大雨中忙乱了半日,连家眷都把房间让了出来,才收拾妥当,生怕怠慢了这些赫赫有名的人物!   虽然人不多,但是个个肃然冷慑,仪态从容,尽显皇家威严,等一切就绪之后,东方明玉的声音清淡而不失威严,“世子喜好清静,任何闲杂人等不得打扰!”   白大人连连点头,“是是是,下官明白!”   白府最好的厢房,夜色*,暖玉生烟,萧天熠正在看着一本书,外面忽然响起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世子爷?”   随后响起夜离宸不解风情的冷漠声音,“来者何人?”   还是那个悦耳的声音,“这位是夜侍卫吧,我是白芊芊,家父刚才命我做了本地的特色小吃,云酥糕,特地送来,请世子爷品尝!”   见夜离宸在犹豫,白芊芊又道:“淮南县比不得京城,没太多拿得出手的东西,又怕怠慢了世子爷,只有这云酥糕香甜可口,酥软爽醇,请世子爷不妨一试!”   室内的萧天熠不动声色的挑眉,那个小女人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出现了,脾气真大,还在生他的气,这样的雨要一连下十几天,没那小女人在身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修长的手指敲在桌案上,片刻之后,英俊的脸上染上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挥毫一封,“本世子离府已久,甚为思念世子妃,意欲夫妻同赏秋色,命世子妃务必在三日之内,赶到淮南县衙!”   奋笔疾书几下,信很快就写好了,萧天熠唇角一勾,透出志在必得的自信,谁叫你有两个身份的?墨凤跑了,不是还有寒菲樱吗?看你往哪里跑?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夜离宸知道里面的世子爷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但并没有什么反应,那就是拒绝的意思,他正要让白芊芊回去,里面却传来一个低沉但极富磁性的男声,“让白姑娘进来!”   “是!”夜离宸神色一肃。   门开了,一蟒袍玉带的尊贵男子出现在眼前,五官英俊,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傲与清高,尽显王者*,脸上有一抹清淡的笑意,但并不显得亲近,反而有一种威严迫人的气势!   本来还嫌弃世子是残废极其不愿意被父亲逼着来的白芊芊,见到这个男人的一瞬间,芳心立时沦陷!   “白芊芊参见世子爷!”她的声音很动听,宛如泉水叮咚!   萧天熠并未理会白芊芊,而是把信交给夜离宸,“马上派人把这封信送给梁侧妃,让她按照里面的要求办!”   “是!”夜离宸接了信,立即找了一名得力的侍卫,把世子家书送往淮南王府,梁侧妃是王府的主事人,把信送给梁侧妃,也给了她一个交代!   夜离宸走了,白芊芊玉手端着一盘香气宜人的云酥糕,送到萧天熠面前,“世子请品尝!”   ☆、第八十四章 你介意吗?   萧天熠眸光随意地扫过眼前这个女人,脸蛋白净,明眸皓齿,身材婀娜,白芊芊,人如其名,白安费尽心思送过来的女人,姿色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白芊芊在淮南县是出了名的美人,而且她父亲是县衙令,使得她的眼光极高,挑选夫婿的时候,这家公子看不上,那家公子也看不上,到了嫁人的年龄,却依然待字闺中!   但人的眼光和所处的环境是分不开的,在淮南县,白芊芊有心高气傲的资本,是因为和低级官员乃至平民比较。   可突然之间,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大人物,还有龙腾王朝顶尖的金贵世子公子们,她原来的身份优势全然不复存在,简直不值一提,因为这些人和她原来的可选择对象有云泥之别!   昨天父亲惊喜交加地说白家祖坟冒烟了,淮南县来了大人物,是淮南王府的世子的时候,白芊芊还颇有些不以为然,尽管这里距离京城有一段距离,消息并不那么灵通,可白芊芊对残废世子还是略有耳闻!   父亲在打什么主意,聪明的白芊芊自然知道,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她白芊芊怎么可能嫁给一个残废?   父亲骂她目光短浅,说就算是残废,那也是龙腾王朝最高贵的残废,而且世子虽然坐在轮椅上,可那绝色出尘的风华气度,根本不是淮南县的平庸男人可以比拟的!   白芊芊一向自恃美貌聪慧,自然也不甘心留在小小的淮南县过完碌碌无为的一辈子,如果有一个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当然也不想错过。   父亲又一再游说,说那世子是何等的尊贵,何等的高雅,白芊芊终于被说动心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前来亲自见识一番,她相信没有什么男人能抵挡得了她的魅力!   白芊芊首先见到了世子爷身边的侍卫们,个个威风八面,往那儿一站,什么都不用说,就令人肃然起敬,尽显皇家风范!   未见其人先闻其势,白芊芊忽然对见世子爷充满了期待,心底有一种隐隐的兴奋!   真正见到世子本人的时候,白芊芊才发现姜到底是老的辣,父亲才是真正的高瞻远瞩。   这位尊贵至极的男人,令她心头一紧,呼吸一窒,一听他低醇优雅的声音,白芊芊的心就砰砰跳个不停,世子的长相不是笔墨可以形容的俊美,一举手一投足尽是王者风范,她心中原来对父亲的埋怨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跑到了九霄云外!   萧天熠看到白芊芊眼底的惊异和娇羞的时候,嘴角染上意味深长的笑。   京城高官和王孙公子出京巡游的时候,地方官员往往都会献上金银美女,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甚至不需要仗势欺人。   因为地方官员都希望在京中有个靠山,美女也希望可以嫁入京中飞黄腾达,这样的女人,从来不缺,这样的官员,也从来不缺,大家你情我愿,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   萧天熠虽然对白芊芊没有任何兴趣,但一想起那个消失的小女人的确是太闲了,给她找点麻烦也好,但既然她还没来,他就没有必要对白芊芊假以辞色!   白芊芊感觉到世子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深深低下头去,心跳得更快,世子平稳有力的呼吸声仿佛在她的心上,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到了他醇雅的声音,“东西放下,你先出去!”   “是!”白芊芊虽然有些失望,但世子已经入主白府,近水楼台先得月,处处都是机会,不可操之过急!   ---   淮南王府。   扮成小姐的翡翠留在府中,终日提心吊胆,生怕有什么意外发生。   以前只要有小姐在,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面对什么险境,她都不会害怕,因为她知道小姐有足够的能力和智慧化解!   可现在不同了,小姐走了几天,她就心虚了几天,她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始终学不会小姐应付各种危机的过人本事。   翡翠长叹一声,祈祷小姐你赶快回来吧,我在这里顶替你的位置倒是没什么,关键是在这府里,你得罪了最大的人物-梁侧妃,她要是随便找个茬,我就死定了!   果然,没过几天,梁侧妃就派人过来了,让她过去一趟!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翡翠吓得心惊肉跳,表面上却只能竭力保持平静,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一路上忐忑不安,可到达之后,才发现是虚惊一场,并没有见到梁侧妃本人,只是打发一个嬷嬷出来,把世子的家书转给了她,就命她退下!   翡翠看了家书,欣喜若狂,小姐再不回来,她迟早会疯的,打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来了枕头,世子竟然要求小姐离开淮南王府,去和他会合!   顾不得世子在打什么主意,翡翠现在最想的就是解脱,立即把世子的信飞鸽传书给了在外的小姐!   正在四处查宝藏消息的墨凤接到飞鸽传书的时候,眼睛都直了,萧天熠,你真是大混蛋,一会要墨凤陪伴,一会要寒菲樱陪伴,你到底想干吗?   可又不得不照办,翡翠在别人面前或许可以蒙混过关,但在萧天熠面前,假的恐怕成不了真的,怕会露陷,她这个真身只好亲自出马了!   还限制了时间,三天之内?他这个世子每天养尊处优,游手好闲,却完全不体谅别人的难处,寒菲樱不仅要打理玉满楼的生意,还有月影楼方方面面的庞大运作,她都要费心,他以为她真那么闲吗?   思来想去,看在宝藏的份上,寒菲樱还是决定把一切都忍下来,小不忍则乱大谋,说不定以寒菲樱的身份接近他,也是一个机会,可以在亲近他的时候顺便查查他身上有没有藏宝图?   墨凤可以对萧天熠的命令置若罔闻,寒菲樱却不可以,还好,她就在淮南县不远的地方,三日的时间对她来说很多,但出去总是需要带个贴身婢女,要不然会让人起疑!   翡翠已经从淮南王府出发,到了第三日的时候,寒菲樱和翡翠接上了头,两人冒着细雨赶往淮南县衙!   刚一入府,就听到一阵悦耳的琴声,顺着琴声看去,是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面如桃颜的少女,坐在剑眉星目高贵出尘的男人身边,素手拨动琴弦,看向男人的目光是满满的崇拜和爱慕!   在寒菲樱到来的前一天,白芊芊多方努力,终于得到了特许,可以接近世子爷,她受*若惊地给世子爷做各种好吃的点心,还给世子爷弹琴解闷!   寒菲樱脚步一顿,看萧天熠满脸愉悦的微笑,似乎很享受那个少女的温柔,心头一紧,难不成这男人是双性恋?男女通杀?   翡翠收了雨伞,寒菲樱很快调整了心绪,语笑嫣然地上前,不识趣地打断白芊芊的琴声,“臣妾参见世子爷!”   最近她一直在忙,还不知道这个小美人是谁,莫非是萧天熠的新欢?   萧天熠凤眸一挑,好几天不见的小女人来了,一直在等她,总算到了,这几天她不在,他的心底有种从未有过的空荡感!   他不喜欢这种不能掌控的感觉,她在身边的时候,不管是心不在焉的伺候他,还是恼羞成怒的争吵,还是对弈时的默契,或者是蛮不讲理的斗嘴,都是有趣的,他已经开始享受这种感觉,甚至,有些喜欢!   白芊芊的琴声被人打断,却不敢怪罪,她已经听世子爷说过,世子妃会到,心底十分好奇,世子爷如此出色,世子妃会是何方神圣?   看到世子妃的时候,她忍不住去比较,身材高挑,服饰简洁,但长相很美,有一种形容不出的韵致,白芊芊向来自恃美貌,但在这个女人面前,也不禁有些自惭形秽,忙起身道:“白芊芊参见世子妃!”   白芊芊?寒菲樱光从这个名字就知道她是谁了,淮南县衙令白安的女儿,虽然名声不达京城,但因为美貌才情,在这一带还是小有名气,萧天熠这个放荡男人,这么快就和人家勾搭上了?   不过寒菲樱才懒得生气,反而非常大度,尽显雅量,大大方方在萧天熠面前一坐,热情地和白芊芊寒暄,仿佛是多年的姐妹一般熟稔,“原来是芊芊妹妹,长得真好看,叫人实在欢喜!”   白芊芊心底一喜,看来这世子妃倒是个极好相处的人,淮南县距离京城有一段距离,所以她并不十分清楚寒菲樱的出身,如果知道的话,怕是同样少不了鄙夷蔑视!   她现在要做的是讨好世子妃,为以后入府之路做好铺垫,盈盈一笑,十分乖巧,“世子妃远道而来,芊芊已经备好点心,还请世子妃稍候,我去去就来!”   白芊芊走路的姿势很美,迈着京城大家闺秀特有的莲步,身姿如弱柳扶风,背影像是一副绢美的画,寒菲樱冷笑一声,“世子爷让我冒这么大雨赶过来,难道就是为了看你如何和白芊芊打得火热?”她才不相信这歼诈的男人会这么好心地请她过来搞什么夫妻同游的把戏?   寒菲樱的嘲讽让萧天熠很受用,这小女人莫非在吃醋?他笑得真诚而且无害,“话可不能这么说,本世子让你出来,全是为了你好!”   “怎么说?”寒菲樱已经渐渐摸清和萧天熠打交道的门道,那就是,一定要保持一颗平常之心,无论他说什么,都要提醒自己不要生气,不然一定会短命!   “这个还用本世子提醒你吗?你已经开罪了梁侧妃母子,如果本世子不在府中的话,你一个人孤立无援,真以为可以安然无恙?本世子让你出来,那是为了保护你!”他大言不惭道。   如果留在府中的真是寒菲樱本人,以她的聪明才智,倒也的确无虞,不过如果只是寒菲樱的替身,那就完全不一样了,不是谁都有寒菲樱随机应变明哲保身的本事!   孤立无援?寒菲樱只余冷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帮了自己多少?在淮南王府,哪一次的危机不是自己独立闯过来的?他那个尊贵之躯什么时候动过?不但袖手旁观,还无情无义地说什么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不值得同情,不值得他多看一眼,活该自生自灭!   “多谢世子爷替我考虑得这么周到!”寒菲樱一边说话,一边用手绢擦头发上的雨水,这个无意的姿势在萧天熠眼里却妩媚而妖娆,令他心底一动!   寒菲樱却没有看到萧天熠眼中的笑意,不紧不慢道:“你要是真为我考虑,就把那八万两还给我,我是个商人,从来不看中口头上的廉价关心,我喜欢真金白银的实惠!”   这小女人还在惦记九龙杯?八万两,比他还黑,明明是无本生意,却狮子大开口,萧天熠扬眉,“你还没死心?不是都说了吗?那是本世子的抽成!”   寒菲樱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我该死心吗?你以为我的银两是天上掉下来的?”索性不再理会萧天熠,吩咐白安给自己准备了房间,好好睡一觉再说!   ---   夜晚,厢房,萧天熠,东方明玉,诸葛廷几人在灯光之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正中间的一张信笺,夜离宸则用警觉的目光时刻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这张纸函有些年头了,四周已经泛黄,左上角有一首诗:幽愁秋气上青枫,青冥向上玉霄峰。地崩山摧壮士死,半蘸波中水鸟栖。   几人都是聪明人,诸葛廷还是龙腾王朝的才子,以学富五车才思敏捷而著称,几乎没费多少时间,就破解了这首诗的奥秘,第一句的第一个字,第二句的第二个字,以此类推,合起来就是“幽冥山中!”   其实诸葛廷知道,以世子的绝顶聪明,早就看出来这首藏字诗的奥秘,再加上那个皇室秘幸,可以肯定,宝藏和幽冥山有关!   问题是,幽冥山幅员辽阔,山脉连绵,而纸函上面除了这首诗,再就是画了一座奇形怪状的建筑,上面有一扇门,还有一些奇怪的符号,但并没有任何地图地形的标记!   换句话说,现在只知道宝藏和幽冥山有关,但根本不知道怎么走,也不知道这座奇怪的建筑到底在哪里。   幽冥山危险重重,没有万全的把握,萧天熠并不会莽撞仓促上山,但这次不同了,有石中天在,那些什么毒蛇瘴气都不在话下,只剩下这尚未破解的谜团!   诸葛廷只能看得出那些奇怪符号是上古奇门遁甲之术用的标注,但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破解!   现在就要去幽冥山了,破解谜团迫在眉睫,东方明玉忽然想到一件事,提醒道:“爷,此事事关重大,不能让墨凤知道,我们毕竟不了解此人,须得谨守秘密,否则恐要横生枝节!”虽然东方明玉对墨凤有一种特殊的好感,但公与私,他还是分得很清楚的,墨凤连皇上的九龙杯都敢盗,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萧天熠只是莫测高深一笑,并未说话,却让东方明玉知道,世子爷已经有了打算!   ---   寒菲樱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居然感染了风寒,但并不是因为要冒大雨赶到淮南县衙,而是因为最近几日一直在风里来雨里去,查有关宝藏的事情,让她忘了她不是铁打的这个事实,所以很不幸地感染了风寒!   翡翠火急火燎地去找世子爷,说小姐生病了,赶紧去找大夫!   萧天熠心一紧,千算万算,没算到小女人居然生病了,立即命夜离宸去找石中天!   一听小凤儿病了,石中天很快就到了,但现在的小凤儿不再是小凤儿,而是世子妃寒菲樱,他们之间是不认识的!   石中天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和小凤儿打打闹闹,心里也很郁闷,他和小凤儿相识已久,相互之间熟络得不得了。   有时候他也很窝火,是不是就是因为小凤儿对他太熟悉了?熟悉得就像自己的左手和右手,所以对他就是产生不了那种陌生男女之间更容易产生的男女激荡之情?石中天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冤的男人!   现在,他看着小凤儿有气无力的模样,心底一疼,正准备给她把脉,忽然听到萧天熠清冷的声音,“把这个给世子妃盖上!”   话音一落,寒菲樱的手腕上就多了一层轻纱,石中天了然一笑,不管萧天熠喜欢不喜欢小凤儿,她终归是他的女人,男女授受不亲,不能让别的男人染指!   石中天手在轻纱上面微微一探,就收了回来,淡淡道:“不过是风寒,并无大碍,只要好好休息,服几服药就好了!”   石中天虽然掩饰得很好,但萧天熠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关切,深沉的眼眸透着一丝愠怒,他极其石中天和他的女人之间如此亲密,居然在他面前也毫不避讳地称“小凤儿”?这种事情,哪个男人受得了?   这也是萧天熠觉得窝火的原因,但他现在不能拆穿墨凤身份的秘密,因为时机不够成熟。   如果是墨凤出场的话,她会和石中天毫不顾忌地在他面前打情骂俏,小凤儿来,小凤儿去的,但换做寒菲樱出场,他们还需要装作不认识,这样一想,萧天熠又觉得完全有必要让寒菲樱留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墨凤!   ---   听闻世子妃一来就染恙了,整个白府的人都甚为惶恐,白芊芊更是衣不解带地在她身边照顾,又是亲自熬药,又是亲自试温,弄得连翡翠都没什么事了。   在白芊芊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没过两天,寒菲樱就好了许多,她原本就是习武之人,体质本就比一般弱质芊芊的小姐要好,现在更是恢复得极快!   为了照顾自己,白芊芊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没睡了,连寒菲樱都觉得很不好意思,在萧天熠来看她的时候,主动提起此事,“我看芊芊妹妹不但仰慕世子爷,而且心细如发,善解人意,还有一手好厨艺,尤其是她做的云酥糕,男人吃了,简直要酥到骨子里去,世子爷,你的品位果然比萧靖祺可要强多了!”   萧靖祺似笑非笑地看着寒菲樱,“你这么说,就是同意本世子纳妾了?”   寒菲樱有一种想揍他的冲动,语气一冷,“你纳妾有必要经过我的同意吗?你可是亲口提醒过我,我在淮南王府是什么地位,应该有自知之明,不要真把自己当回事!”   “你若真不介意,那本世子就纳了她!”萧天熠有些不悦,淡然出声,这女人,对他真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也不介意他有别的女人?   寒菲樱冷笑一声,萧天熠,你想太多了,我巴不得你身边美女多多,这样你就没时间来折腾我了,乘热打铁道:“这样当然最好了,你身为淮南王府世子,身边连几个女人都没有,也太掉价了,这位芊芊小姐真的很不错!”   萧天熠盯着寒菲樱的眼睛,似乎要看到她心里去一样,看的她有些不自在,竟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她的情景。   而且他离得很近,近得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呼吸,麻麻的,痒痒的,自己心跳也有些毫无规律的加快,寒菲樱把这些归结为一个女人面对俊美男人时候,身体自然而然的反应,和感情无关!   ---   白安见世子妃来了之后,并没有和世子住在一起,这个发现让他喜出望外,这对自家女儿来说,正是有机可乘,而且世子妃也并不悍妒,非常好相处!   可他不得不面对到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那就是世子爷那方面有没有毛病?这毕竟是关系到女儿下半生幸福的事情!   原本白安找不到入口探听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自从石中天来给世子妃看病之后,白安眼睛一亮,心思就更活了,听说这个俊秀的年轻人医术很好,是世子的贴身大夫,白安决定采用迂回战术!   世子身边的人,连一个大夫,都是灿如月华的人物,可东方公子太过清冷,夜侍卫太过冷酷,诸葛先生太过精明,而且,就算人家好说话,这种有关世子的**的问题,他也不好直接问啊,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看石大夫个性十分随和,看起来也比较好说话,白安终于下定了决心,找准机会,把石中天拉到一个无人处,咬牙问道:“石大夫,世子他身体还好吧?”   看白安欲言又止扭扭捏捏的模样,石中天又不是傻子,当然明白他在问什么,他本来就不愿意小凤儿留在萧天熠的身边。   小凤儿一向心高气傲,有勇有谋,所向披靡,但在萧天熠这里,却吃了不少亏,一定在某种程度上激发了她的好胜之心,愈挫愈勇,谁能肯定以后不会日久生情?这当然是石中天不愿意看到的!   小凤儿很早就和她说过,在她找到名正言顺离开淮南王府的方法之后,一天都不会在那个破地方多停留!   如今机会来了,白芊芊资质不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契机,石中天笑得意味深长,“白大人大可放心,世子虽然腿有些不方便,但其他方面没问题,而且世子的腿正在治疗中,很有恢复的可能!”   “真的?”白大人立即两眼放光,他相信这个聪明的年轻人绝对明白他的意思!   “当然!”石中天看在眼里,眼底的笑容加深了几分,蕴含着几分蔑视!   白安彻底放心了,不动声色地将一张东西塞到石中天手中,用那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神色暗示道:“小女之事,还望石大夫多多费心,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一定!”石中天答应得十分爽快,成人之美,何乐而不为呢?   白大人喜上眉梢,千恩万谢地走了,有世子身边的人帮忙,芊芊的事应该成功一半了,对自家女儿的容貌,他还是很有信心的,世子在这里最多住上十天半月,阴雨连绵的日子过了就会离开,所以留给芊芊的时间并不多,需要加点火候!   石中天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刚才白大人塞给他的东西,哭笑不得,一百两?也太看得起他了,玩味一笑,出门随手赏给了一个下人!   其实对于白安这样的官员来说,买一个消息,一百两已经是不低的感谢费,但对石中天来说,要是小凤儿知道白大人居然用一百两从他这里买消息,一定会笑他玷污了医神家族的招牌!   ---   黄昏的时候,寒菲樱推开萧天熠房门的时候,居然意外地看到了极为香艳的一幕!   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今天居然停了,天空中出现了彩虹,晚霞的阳光映照得整个房间都是一层橘色的红晕,格外美丽!   萧天熠坐在轮椅上,白芊芊靠在他身上,两人已经挨在了一起,白芊芊的外衫脱落在地,露出了里面若隐若现的粉色肚兜,一双高耸已经呼之欲出。   寒菲樱老远就闻到了醉人的香味,白芊芊本来就是个美人,而且是个能让男人浑身酥麻的美人,此时此景,寒菲樱估计自己要真是个男人,早就扑上去了,而且,萧天熠那个混蛋也一副乐在其中,准备消受美人恩的表情,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来了!   寒菲樱真不明白,既然正准备花好月圆,叫自己过来干什么?煞风景坏他好事?   忽然有些生气,寒菲樱重重咳嗽了一声,惊醒了一对缱绻的男女,淡淡道:“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白芊芊看到世子妃来了,忙拉了拉衣服,脸色潮红,表情有些不自然,都快成就好事了,为什么世子妃这个时候来了?   萧天熠倒是很随意的口吻,仿佛谈论天气一样,“你来了?”   真无聊,寒菲樱懒得理他,“我走错地方了,你们继续,我走了!”   寒菲樱从萧天熠的房间出来的时候,居然迎面碰到了沁雪公主!   白府既不是王府,也不是皇宫,府邸并不大,他们这些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沁雪公主一直鄙夷寒菲樱,现在看到寒菲樱满脸怒色地从天熠哥房中出来,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沁雪公主得意一笑,毫不客气地嘲讽道:“依本公主看,白芊芊比你好多了,最起码家世清白,为人温柔贤淑,知书达理,懂得尊卑有序,而且…”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强调道:“而且天熠哥也很喜欢她,不要以为你来了,天熠哥就会你另眼相看,他不过是不想落下薄情寡义的名声招人话柄罢了!”   萧天熠是那么在乎外在虚名的人吗?沁雪公主也太自以为是了,寒菲樱对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脸,反唇相讥,“多谢公主关心,不过听闻公主年纪也不小了,是否应该考虑驸马人选?依我看,那位东方明玉公子就不错,家世显赫,一表人才,应该不会辱没了公主高贵的身份…”   “住口!”一提到东方明玉,沁雪公主就怒不可遏,“明玉是什么身份?岂容你一个卑贱商女随意评判?”   四周都很安静,沁雪公主的声音又很大,“卑贱商女”的声音被房里的白芊芊听到,她心下一松,原来世子妃是商人之女啊!   在龙腾王朝,阶层之间等级分明,最上流自然是王公贵族,然后是官员之家,商家地位低下,再富有的商家也隶属平民,和官员阶层是无法相提并论的,这也是淮南王府的杜湘兰一直对寒菲樱的世子妃之位耿耿于怀的原因!   所以官家小姐在商人之女面前有天生的优越感,但白芊芊很聪明,人家虽然是商人之女,但已经是既定的世子妃,已经脱胎换骨了,她父亲不过是县衙令,也从来没有异想天开地奢望可以坐上世子妃这个正妻的位置,像世子这样尊贵的男人,只要能在他身边,占有一席之地就心满意足了!   面对沁雪公主的恼羞成怒,寒菲樱却轻轻笑了,沁雪看在眼里,浑身上下似有一团火在急速窜动,却找不到出口!   “此言差矣,我才是你天熠哥的世子妃,而东方明玉,按照身份,似乎还要尊称我一声“世子妃”,你曾经不是大言不惭地说过尊卑有序吗?现在怎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沁雪公主一愣,她仰仗的只有权势,在宫里,只要她一个不高兴,有的是人倒霉,也有的是人来哄她,恭维她,要论唇枪舌剑,那还真不是她强项,何况她也根本不需要,她的高贵出身决定了她的所向披靡,寒菲樱大不敬的话,让她气得浑身发抖,却不知如何反驳,因为这可不是应有尽有可以随心所欲的公主府!   忽然,寒菲樱狡黠一笑,朝沁雪身后一招手,甜甜道:“玉公子!”   沁雪一愣,立即收敛了一身戾气,她也不想被明玉看到自己吃瘪的模样,深吸一口气,以一个极为优美的姿势转身,准备以最甜美的笑容面对明玉,却意外地发现身后根本空无一人,才明白被寒菲樱耍了,气得手指颤栗,语无伦次,“你居然…敢…敢耍…本公主?”   寒菲樱一脸的无辜,“你错了,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戏耍公主大人,玉公子刚才真在你身后,不过就在你整理表情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什么?沁雪公主将信将疑,寒菲樱知道她不信,双手一摊,“我可没有骗你,不信你去找,他走不了多远!”   沁雪恶狠狠瞪寒菲樱一眼,朝着萧天熠房间的方向提高了声音,“天熠哥,这个女人仗着是世子妃,竟然对本公主如此无礼,你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我们天家威严,不过是司天监信口胡说而已,她才能得以入皇家,就忘了姓甚名甚了,还以为自己真是金枝玉叶?”   房里的萧天熠对外面的动静了然于心,扬起眉梢,嘴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信口胡说?他倒是要感谢这个信口胡说了!   这个小女人牙尖嘴利,几句话就能让张牙舞爪的沁雪偃旗息鼓,哑口无言,真是个可爱的小野猫,虽说脾气坏了一点,但刚好对他的胃口!   沁雪公主见天熠哥房里根本没动静,一怒之下,扬长而去,她心里想的是,东方明玉是不是真的刚刚出门?   沁雪公主走了,白芊芊已经穿好了外衫,推着萧天熠出来在院子里看彩虹!   寒菲樱看了一眼妖孽男人,的确具备对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吸引力,识趣地离开,把时间留给人家卿卿我我,以免碍眼!   “站住,谁允许你走了?”身后男人的声音淡然,但透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慑力!   寒菲樱无语地站住,很是不耐烦,“世子还想怎么样?”   白芊芊一看这种场景,心底止不住的暗喜,父亲说的果然没错,世子爷和世子妃关系很恶劣,而且她刚才又碰巧听到了世子妃的出身。   白芊芊知道王公贵族的门户之见向来根深蒂固,世子妃是商人之女,怪不得世子不怎么待见她!   看气氛僵持着,白芊芊机灵地缓解气氛,一使眼色,有丫鬟端上两碗东西,她温柔地接过来,“世子爷,世子妃,来尝尝芊芊酿的花蜜露吧!”   萧天熠就喜欢看小野猫赌气的模样,戏谑道:“这可是芊芊一番心意,过来尝尝?”   芊芊?这才几天的时间,就叫得这么亲热?真是走到哪里就祸害哪里良家妇女的混蛋!   寒菲樱也不客气,拿起小调羹吃了一口,果真是名副其实,花蜜露,这名字取得真好,一听就甜到人心里去了,夸道:“真好吃,芊芊的手艺真棒!”   这是实话,寒菲樱对厨艺一窍不通,所以她根本不可能通过做得一手好菜来博取男人的欢心,不过她原本就不是围着厨房转悠的女人!   白芊芊飞快地看了一眼世子爷,脸色更红,柔声道:“世子爷不如也尝尝吧,世子妃姐姐都说好呢!”   萧天熠似笑非笑,他对这些什么特色小吃没兴趣,但一想到小野猫和石中天诡异的亲密关系,就心头不舒服,自然不肯落了下风,需要给小野猫一点颜色看看,优雅地吃了一口,含笑道:“入口即化,香酥糯软,不错!”   白芊芊得到了世子爷的赞赏,心花怒放,“小家手艺,登不得大雅之堂,蒙世子谬赞,如果世子喜欢的话,以后我可以经常做!”   以后?经常?这两个词可真是让人浮想联翩,寒菲樱就不相信萧天熠会听不懂!   看他并不打算拒绝,寒菲樱半真半假道:“芊芊姑娘,你真是太招人喜欢了,有谁能娶到你真是谁的福气,可惜啊,雨一停我们就要走了,也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萧天熠听着小野猫的话,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吃醋,忽然心情大好!   白芊芊粉面绯红,娇羞地看了一眼脸上挂着愉悦笑容俊美得惊心动魄的世子爷,非常遗憾道:“是啊!”   寒菲樱顺水推舟道:“你这么聪明漂亮,又善解人意,厨艺还这么好,谁能娶到你,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要是能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就好了!”   白芊芊脸色愈红,要是时间足够的话,她对进淮南王府是很有信心的,毕竟自己的品貌摆在那里,男人又不是瞎子!   只是对自己的出身还是有些自卑,在淮南县,白芊芊是官家小姐,但在龙腾王朝最高贵的这些人面前,她什么都不是,但刚刚意外得知世子妃居然是商家出身,她又有了足够的底气,羞赧道:“世子妃姐姐真是说笑了!”   “怎么是说笑了?”寒菲樱一本正经道:“世子房里只有我一个女人,其实也寂寞得很,要是你能常来和我聊聊天,解解闷的话,也会热闹很多!”   “真的?”白芊芊眼睛一亮,忽然又觉得表现得过于明显了,有损女儿家在男人面前的矜持,脸色一红,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寒菲樱看着白芊芊留下的花蜜露,晶亮润泽,散发着甜甜的香气,悠悠道:“我的表现,世子爷满意吗?”   ☆、第八十五章 不知死活的人   萧天熠看着寒菲樱的脸,唇边的笑意加深,他知道她其实是个极美的女孩,不是那种张扬的惊艳,而是一种内敛的绰约,不光是容貌美丽,更吸引男人的是那种独特的顾盼流波的神韵,让其他女人黯然失色的璀璨卓然,是白芊芊之流根本无法比拟的,轻描淡写道:“还不错!”   寒菲樱不屑地冷哼一声,但凡男人,仗着有点财貌,就自以为英俊潇洒,*倜傥,女人非他不嫁,四处沾花惹草,走到哪里桃花运就跟到哪里。   看来还是高估这男人的品位和定力了,要是真和他纠缠不清,这辈子估计是没得安生了,看来必须早点离开这个龌龊男人!   寒菲樱忽然灵机一动,明的不行,暗的不行吗?等这笔财宝到手之后,干脆让石中天弄个假死药,一了百了,对外宣称年纪轻轻就得了不治之症,驾鹤西去了!   想着想着,寒菲樱忍不住自嘲,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呢?   若是自己死了,淮南王府只怕要一片欢腾了,唯一的麻烦就是爹娘和哥哥姐姐那边要多花心思解释斡旋,一切妥当之后,寒菲樱就消失了,以后就只有狂妄潇洒的公子凤,恣意天地间,何乐而不为?   寒菲樱正在垂眸思索的时候,惊觉面前有温热的呼吸,暖暖地吹在自己脸上,一抬头,眼前惊显一张放大的英俊脸庞,他居然靠了过来,那股熟悉的男性气息再次掠过她的脸颊,一双凤眸正含笑看向自己,寒菲樱顿时心都跳慢了一拍,“你干什么?”   萧天熠漂亮的大手抚摸着寒菲樱如同红菱般的朱唇,这个动作陡然生出一种*的情愫,他的眼神有瞬间的凝滞,呼吸加重了一分,手感真好,真才像个女人,有血有肉的女人!   这时,天上忽然传来轰隆隆的一阵响声,惊醒了寒菲樱,一把打掉他不安分的手,刚刚和白芊芊你侬我侬,现在又来*她,都残废了的男人还这样色,以为自己可以左拥右抱。   与此同时,出去寻找东方明玉未果的沁雪公主气呼呼地回来了,问了诸葛廷才知道,明玉今天一早就出去了,根本不在白府,她才反应过来,知晓被寒菲樱耍得团团转,更是火冒三丈!   沁雪公主把地板跺得咚咚响,红儿不知道公主的这口气怎么出出去,吓得一言不发,白府的下人看公主大人怒气冲天,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都躲得远远的!   沁雪公主有气无处发,忽然看到白芊芊迎面而来,顿时心生一计,寒菲樱,本公主要让你亲眼看到天熠哥是怎么和别的女人亲热!   ---   “公主,你说什么?”白芊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可以让世子纳了我?”   沁雪公主正色颔首,“当然,本公主一言九鼎,想必你也知道,天熠哥根本不喜欢寒菲樱!”   这一点,白芊芊深以为然,世子妃到了白府之后,世子爷并没有和她住在一起,这哪像是正常的夫妻?   沁雪公主见状得意一笑,“你在淮南县这个小地方,自然不知京中事,你知道为什么天熠哥不喜欢寒菲樱吗?”   白芊芊的确觉得奇怪,难道仅仅因为世子妃的出身吗?“还请公主明示!”   沁雪公主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天熠哥是皇室贵胄,寒菲樱却出身卑贱商人之家,有云泥之别,天熠哥自然不愿意,这门婚事其实是被逼的,因为司天监点错了鸳鸯谱,说什么八字相合,就这样,麻雀飞上了枝头,还以为自己变成了凤凰,天熠哥心里一直窝火呢!”   原来是这样,白芊芊明白了,心底愈加欢喜,太好了,世子爷身边暂时还没有别的女人,自己可以先入为主,必定可以成为世子爷最*爱的女人,以后也不用看世子妃的脸色了,更不用低声下气的伺候她了!   沁雪公主说完,居高临下地看着白芊芊,又意有所指道:“你好歹也是个官家小姐,拿出官家小姐的气派来,千万不要输给了那个践人!”   白芊芊脸上不自由主地浮现出了两朵红云,沁雪公主见自己的计划奏了效,干笑两声,提醒道:“再过两天,我们就要启程了,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白芊芊心一紧,世子爷虽然允许自己近身伺候,可也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实质举动。   她那么明显的暗示,端茶的时候,外裳“不小心”被茶水弄脏了,只好脱下来,又“不小心”滑倒了,正好撞到世子身上,就差把自己脱光了,她这样热情,这样主动,世子难道还这么不解风情吗?   世子令人痴迷的英俊面容,优雅高贵的气质,显赫卓越的家世,无一不让她神魂颠倒,如果他们走了,她还没有成为世子的女人,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   在白府住了将近十天,雨季终于过去,天空的乌云渐渐散去,开始放晴。   萧天熠决定明日启程,虽说不急,但他也不会无休止地留在白府耗费时间!   当天夜晚,白安设宴给沁雪公主,世子爷,世子妃,东方公子等人践行,像他这种级别的官员,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和这样的大人物共进晚宴!   之前好几次,他殷勤地提出宴请他们,无奈都被世子爷拒绝了,白安知道是因为他身份低微,只得作罢,沁雪公主更是尊大神,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白府几乎每一个伺候她的人都被责罚过!   玉公子是风姿俊秀的贵公子,明如月华,耀胜秋霜,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实际上却是拒人千里的冷漠,白安最初打的是玉公子的主意,本想让芊芊亲近玉公子,不过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是因为沁雪公主在,沁雪公主高贵傲慢,眼高于顶,飞扬跋扈,从不掩饰对玉公子的好感,白安不是傻瓜,知道这个时候若是让芊芊去亲近玉公子,无疑是去找死。   二是因为玉公子只是尚书之子,而世子爷却是皇室王族,要攀当然要攀最高的枝头,而且世子爷尊贵,优雅,俊美,倜傥,足以让人忽略他的残废!   而芊芊也正好对世子爷一见钟情,还有个软弱的世子妃,这样好的运气,一辈子遇到一次就不算少了!   席间,宾主欢腾,白安示意精心妆扮过愈加妩媚动人的白芊芊给世子爷斟酒,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玉液美人,全都齐了,寒菲樱唇角微扯,白府的这桌鸿门宴,真是下足了本钱。   白安给自己满上了一杯,举起酒杯,满面红光,眼底却透着稍纵即逝的精光,“沁雪公主,世子爷,世子妃,玉公子几位光临寒舍,使我白府蓬荜生辉,今夜略备薄酒一杯,还请开怀畅饮,下官接待不周,万望恕罪!”   沁雪公主只是冷哼一声,这种小家子气的宴会如何能和奢华盛大的宫宴相比?不过是看在明玉的面子上,她才赏脸来露个面,并没有理会白安,看向寒菲樱的目光透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得意!   寒菲樱明明看见了,却只装作没看见,看来今晚注定不平静了!   白芊芊含羞带怯地偷看世子爷冷峻的侧脸,尽管世子爷很少说话,可那种从容的威慑力,是谁也不敢忽视的,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深沉和神秘!   白芊芊捏了捏手中的东西,暗下决心,今晚她一定要成为世子爷的女人,从此告别淮南县的生活,进入京城的王府!   寒菲樱看在座的人都心怀鬼胎,对这种宴会也实在没什么兴趣,一会的功夫,就借口风寒初愈,身体不适,提前退席,好在,今晚她并不是宴会的主角,没遇到什么阻力,就顺利地回到了后院!   前院灯火通明,后院却黑灯瞎火,所有的人都出去了,简直是天赐良机!   寒菲樱急急忙忙进入萧天熠的房间,点燃了火折子,在他的随身衣物里面翻找,在他的*铺翻找,连他的枕头都翻了个底朝天,可让她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又把他带的书也翻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本来寒菲樱也没抱多大希望,但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既然房间确实没有,那藏宝图这么重要的东西,萧天熠肯定藏在自己身上!   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寒菲樱神色微变,立即吹灭了火折子,房内陷入了一片黑暗,她蹑手蹑脚地从房中出来,关好了门,一转身,惊觉身后站了一个人,呼吸一顿,心都差点跳出来!   她并不是胆小的人,相反,还胆大包天,只是此景太惊悚了,一个黑影矗立在她面前,似乎在等她一样,一种本能让心狂跳起来!   借助天空黯淡的星光,才发现是东方明玉,寒菲樱一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一边后退一步,喘气道:“玉公子,你吓死我了!”   天色太黑,看不清东方明玉的表情,但那双眼眸却如同暗夜中的宝石,泛着幽幽的光芒,多了几分探寻的复杂,“你在干什么?”   寒菲樱只顾着找藏宝图,没注意东方明玉是什么时候到的,他不是被沁雪公主留在宴席上,哪里都去不得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对自己起了疑心?   这时,寒菲樱已经镇定下来,“我刚才进去帮世子爷整理*铺!”   这样低级的谎言,东方明玉当然不信,他想离沁雪公主远一点,所以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席,想不到无意中发现世子爷房间里有火光,定睛一看,寒菲樱正在里面翻箱倒柜,分明是在找东西。   哪知,寒菲樱并不慌乱,看着东方明玉,嫣然一笑,反问道:“世子是我夫君,我进他房间,还用得着向你禀报不成?”   “是吗?”东方明玉脸色微沉,看向寒菲樱的眸光,多了几分警觉和戒备,淡淡道:“当然没问题,只是黑灯瞎火,小心摸错了*!”   寒菲樱微微一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却传来了沁雪公主的声音,“明玉,你在哪里?”   救星来了,寒菲樱可以脱身了,暗自松了一口气,在经过东方明玉身边的时候,故意压低了声音,“玉公子若是不信,大可告诉世子爷,我进他房间偷银子了!”   果然,东方明玉一听,脸色更加暗沉,不管世子爷世子妃感情如何,这种下三滥的告密之事他根本不会做,寒菲樱摸准了他的心思!   沁雪公主的声音越来越近,寒菲樱看见东方明玉和夜色一样深浓的脸色,不经意一笑,以东方明玉的孤高清傲,不可能做出这种掉价的事情,所以他不会去向萧天熠告密,寒菲樱很肯定这一点,所以放心大胆的离开!   东方明玉盯着寒菲樱在夜色中如暗夜玫瑰的身影,若有所思,她潜入世子爷的房间干什么?   ---   寒菲樱回到自己房中,彻底冷静下来,东方明玉应该只是无意中撞到,而且他不是大嘴巴,不会四处张扬,这事没有什么危险,但藏宝图一定在萧天熠的身上,需要找个机会一探究竟!   夜色寂静,隐隐约约还听得到前院的觥筹交错声,透过浓浓夜色远远传来,寒菲樱离开宴席之前,萧天熠就已经喝了不少酒,虽然不知道他酒量如何,但起码是个机会!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陆续有人回来,分别进了自己房间,很快就恢复了沉寂!   寒菲樱一直密切关注外面的动静,毫无睡意,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了,才蹑手蹑脚地从自己房中出来,走向萧天熠的房间!   今晚不止是萧天熠,连夜离宸都喝了不少,夜色正好可以成为寒菲樱的掩护,她顺利接近了萧天熠的房间。   寒菲樱把耳朵贴在窗棂上,观察里面的动静,突然,整个人都呆住了!   因为里面传来一阵阵连绵不绝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寒菲樱虽未经历过男欢女爱,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不是与世隔绝的深闺女儿,马上就明白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两人的声音都很亢奋,动作十分激烈,折腾得*榻吱吱作响,连肌肤碰撞的声音也听得格外清晰,原来已经做上了?   寒菲樱气得咬牙切齿,萧天熠,你这混蛋男人真是龌龊至极,你认真研读过的**里的那些招数,正好可以都派上用场了!   本来还想趁着他醉酒的时候,在他身上找藏宝图,哪里想到竟会撞到这样令人血气上涌的一幕?   里面一对男女还在颠鸾倒凤地继续疯狂,尖叫声震慑耳膜,寒菲樱一怒之下,转身就走,萧天熠,你以后离我远点,要是再敢对我动手动脚,我见手砍手,见脚砍脚,让你残废到底!   寒菲樱气呼呼地回到自己房间,刚推开门,就发现灯居然亮着,一个妖孽正优雅地半躺在*上,神色专注地看书,没有半点醉醺醺的酒鬼模样!   寒菲樱一惊,下巴快要掉了,到底什么情况?   他不是正在和白芊芊翻云覆雨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和自己一样,会分身术?   “你…你…你…你…”寒菲樱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口吃的毛病!   妖孽似乎这才发现寒菲樱进来了,抬眸看她,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我怎么了?你这么晚还没睡,去哪儿了?”   寒菲樱口吃的毛病还在持续发作,“我……我出……去了一下,上……”说不下去了!   妖孽看寒菲樱衣冠齐整,也不打算拆穿她的谎言,收了书,慵懒道:“不早了,睡吧!”   “你要在这里睡?”寒菲樱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既然妖孽在这里,那那个正在温柔乡里浴死浴仙的男人又是谁?   “是啊!”他理所当然道,神情有几分随意的的洒脱气质,“今晚酒喝多了,一直睡不着,到了现在才有些许困意,当然要睡了!”   这是什么逻辑?寒菲樱彻底糊涂了,什么叫做酒喝多了,睡不着?   他见寒菲樱还在发呆,自然知道她在为什么惊愕,唇角扬起迷人的弧度,“还不过来伺候本世子就寝?”   “谁说你可以在这里睡了?”寒菲樱顿时气结,“你给我出去!”   萧天熠看着寒菲樱恼怒的模样,黑眸有抹深沉笑意,她极度气愤的时候,反应和墨凤几乎一模一样,但墨凤身为月影楼公子,极少有气愤的时候,因为很少有人能激怒她,但同一个人就是同一个人,在不经意的时候会表现出相同的动作,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见寒菲樱怔怔不动,他玉质般的嘴唇漾着慵然的色泽,磁性的声音带着丝丝魅惑,“你要是早点睡,明天可以看到一场好戏!”   好戏?寒菲樱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明白,却又没有戳穿,提醒道:“我房里只有一张*!”   “你忘了本世子信上写的吗?夫妻同赏秋色,既然是夫妻,自然要同榻了!”他说得理直气壮,随后直接躺在了*上!   寒菲樱极力按捺出胸中翻腾的气息,才忍住了想掐死他的冲动,冷冷道:“起来,这是我的*!”   他却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你放心,本世子今晚累了!”   这样*的话,让寒菲樱脸色微红,他累了,那就是说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可和一个男人同*睡,寒菲樱还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妖孽已经闭上了眼眸,短短一瞬间就进入了深度睡眠,寒菲樱彻底无语,难道还要她在地上睡椅子上睡吗?她可不想再委屈自己,忙碌了一晚上,是真的困了,用力把他往沉重的身子往里面推,连外衣都没脱,直接躺在了他身边,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今晚所见实在太过震撼,但仍然抵不住汹涌袭上来的困意,寒菲樱皱了皱眉头,听着身边男人平稳的呼吸声,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原本沉睡着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侧起身体,看着身边的女人,肤色纯净,眼睫毛很长,像蝶翼一样微微颤动,红唇如花,新月如佳人,潋潋初弄月,赏心悦目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她脸上轻柔地画出一道半弧形,眼底有抹*溺的笑意,这一半用诡异的面具遮起来,再画上半面妆,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轻笑叹息,化妆真是一门神奇的本领!   看她真的睡了,胸前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如海浪一般,他脸上浮现轻快愉悦的笑容,这女人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还是能在他身边安然入睡,这让他很欣慰!   昏黄的松油灯渐渐灭了,室内陷入一片黑暗,萧天熠看着墨色的夜空,深幽的凤眸里渐渐化作一片森寒,不知死活企图算计他的人,最终一定会生不如死!   ---   第二天,白芊芊从甜蜜的梦中醒来,嘴边还有甜甜的笑意,昨夜和世子**,现在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她终于成了世子的女人,王公贵族的世界,终于为她开了一扇小窗户!   她没有睁开眼睛,还想重温昨夜的美梦,酥手摸到身边男人*的胸膛,特意把身子往他身上蹭了蹭,声音甜软娇糯,“爷!”   身边的男人也醒了,“唔”了一声,却不像世子醇雅的声音,反倒有些沙哑刺耳!   白芊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大吃一惊,身边的男人哪里是尊贵优雅的世子爷,分明是个粗俗鄙陋的男人,她瞬间清醒,“啊”地大叫一声,响彻白府!   这个声音也将寒菲樱从睡梦中唤醒,她睁开眼睛,竟然看到了妖孽似笑非笑的脸,惊觉昨晚她居然和他睡了一晚?   身为寒菲樱,就不能有墨凤随时惊醒的警觉,墨凤就是墨凤,寒菲樱就是寒菲樱,绝对不能混为一团,否则就有无穷无尽的危险,正是因为有这个意识,她才能在两个身份之间自由转换。   可就算是寒菲樱,也是和妖孽势不两立的,怎么也没想到,她不但和他睡了*,而且似乎还睡得很甜!   寒菲樱看着妖孽的笑,心里更加窝火,真是没出息,不过白芊芊的惊叫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急忙起身,莫非这个就是他说的好戏?   ---   昨夜不仅是白芊芊做了一晚上的美梦,白安白大人也做了一晚上的美梦。   美貌小姐很多,但不是每个美貌小姐都能得到有权有势的公子的垂青,芊芊能有幸认识世子爷,本就比别人幸运,但缘是天意,份却在人为,白安很清楚这一点!   昨夜的践行宴上,世子妃提前退席,不一会,沁雪公主和玉公子也退了席,真是天助我也,白安当即使眼色让芊芊给世子斟的酒中加了早已经准备好的料,父女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又不停地劝酒,世子果真多喝了几杯,没一会,药性发作,世子爷说要散席,他让芊芊送世子回房休息,一切便水到渠成!   白安还不放心,毕竟是关系到家族命运的大事,还在门口多停留了一会,确认里面响起了少儿不宜的声音,才满意地离开,芊芊成了世子爷的女人,他就是世子爷的岳丈了!   白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彻底放下了,一觉睡到天亮,正春风得意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女儿一声惊叫,心底一紧,急忙和夫人赶往世子的房间!   走到门口的时候,特地留了个心眼,放慢了脚步,世子和芊芊已经共度**,可能衣服还没有穿好,淮南王府世子,总不至于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吧?   可刚走到世子爷住的院子,忽然听到里面芊芊歇斯底里响彻云霄的大叫声,“你是谁?”   白安夫妇大惊,难道事情有变?顾不得大不敬之罪,猛地推开房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芊芊抱着外衣,衣冠不整披头散发地躲在*的角落,瑟瑟发抖,手臂上,小腿上皆是青紫的痕迹,可见昨晚到底有多激烈。   白安的一句“世子爷”还没有出口,就生生凝结在咽喉里,怎么也发不出来,呆呆地站在那里,像被雷劈到了一样,从头怔到脚!   房里还有一个几乎裸着的男人,长相丑陋,惊慌失措,正在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白芊芊的一声惊叫几乎把后院所有人都引来了,沁雪公主,东方明玉,诸葛廷等人都到了,全都过来了,也全都看到了房里的情景!   白安只觉得脑子一阵阵发蒙,嗡嗡作响,气得浑身发抖,那个男人是陈二,府里的粗使下人,因为家里穷,长相丑,一大把年纪,还没有娶媳妇,自己娇生惯养如花似玉的女儿,竟然被陈二给玷污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明明是他亲眼看着芊芊和世子爷一起进房间的,没过多久,里面就响起了激烈的声音,可世子爷怎么会变成陈二?   白安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处,上不去也下不来,火冒三丈,陈二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玷污他的掌上明珠?   白夫人见势不妙,手脚都开始颤抖,匆忙让两个丫鬟帮受了刺激说不出话的小姐穿衣服。   白安看到芊芊颈脖上皆是激烈欢愉之后的痕迹,恨不得把陈二千刀万剐,大怒道:“来人,把陈二拖下去乱棍打死!”   有两个粗壮汉子把陈二往外拉,陈二惊恐万分,拼命挣扎,“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慢着!”出声的是东方明玉,让震惊失控的白安恍然发现还有这些人在,脸色煞白,嘴唇颤栗,“玉…玉公子有何吩咐?”   东方明玉的眸光仿佛洞悉一切,声音淡然无波,“令嫒和陈二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看到了,令嫒已经是陈二的人了,现在要把陈二杖毙,可有想过令嫒的将来?”   玉公子一席话让白安如坠冰窖,万籁俱灰,芊芊美貌聪慧,若是攀上淮南王府,前途是何等的远大?可怎么也想不通,和芊芊**的居然是粗鲁不堪的陈二,头痛欲裂,怒道:“把陈二关到柴房里面去,严加看管!”   “白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诸葛廷开口问道。   白安心一凛,要是查出他敢在世子爷酒里动手脚,恐怕是死罪,此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何况他也有一肚子的疑问,只得硬着头皮道:“敢问世子爷何在?”   “世子爷昨夜歇在世子妃房里!”东方明玉的一句话白安瞳孔猛地收缩!   “参见世子爷!”远处响起整齐恭肃的声音。   白安绝望地看过去,世子妃正推着世子爷缓缓而来,世子爷眸中的冷光让他不敢直视!   萧天熠的目光淡淡一挑,“都杵在这里干什么?”   白芊芊受了不小的刺激,一直怔怔失神,恍惚中见到世子爷来了,俊美无铸的脸庞撞入她的眼帘,她立即陷入了幻觉,忽然从*上跳下来,丫鬟都拉不住,冲到世子爷面前,双眼含泪,楚楚可怜,“世子爷!”   沁雪公主看着白芊芊近乎失心疯的癫狂,嘴边浮现一道鄙夷不屑,没用的女人,好好的一盘棋竟然下成这样,真是死不足惜!   夜离宸挡住了白芊芊,白芊芊无法靠近世子爷,哭得十分凄楚,“世子爷,芊芊对你一番真心,如今你要了芊芊,芊芊是你的人了,你一定要对芊芊负责啊…”   白芊芊一弱不禁风的闺阁小姐,可此时的力气却十分大,几个丫鬟都拉不住,不是夜离宸挡在世子爷面前,她已经冲到世子爷面前了!   看着这个女人哭闹不止,萧天熠眼中陡然浮现杀意,如万年冰山,让人不敢直视,声音透着不怒而威的气势,连在他身边的寒菲樱都觉得浑身一凉,好可怕的男人!   白安咬牙切齿,白夫人泣不成声,白芊芊几近疯狂,看到这副情景,寒菲樱已经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由得看向萧天熠,这一切都是他干的吧?   现在想起来,昨天晚上那两人的动静异常激烈,似乎有一种在狠狠撕扯的发泄,寒菲樱是混过江湖的人,有些明白,莫不是被人下了春药?   看来白家父女见萧天熠要走了,却还没有要纳白芊芊的意思,他们心急如焚,昨晚在萧天熠的酒水中下了春药,男人哪有禁得起*的?所以昨晚不仅自己以为是萧天熠和白芊芊,白家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真是恬不知耻的一家人,为了攀上高枝,这种下流手段也使得出来,想把生米做成熟饭,把女儿硬塞给世子爷!   寒菲樱暗暗摇头,要是白家父女对萧天熠有些许的了解,就绝对不敢不知死活地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这种招数,在江湖上都是不入流的,想不到一向自诩清高的官家见了尊贵的王孙公子,什么操守,什么廉耻都没了,眼中只有攀上王府这一条金光大道!   这种招数对别的男人或许行,而且很可能所向披靡,无往不胜,毕竟白芊芊的姿色摆在那里,可对象是萧天熠就完全不同了!   萧天熠是什么人?要是能轻易被不入流的白家人算计了,他干脆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得了!   而且,以萧天熠的个性,定然会让白家父女生不如死,这就是暗算他的下场!   寒菲樱对白芊芊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自己风寒的时候,她可是衣不解带地照顾过自己,看着她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上的青紫於痕,微微摇头,在不对的时间遇到不对的人,真是你的悲哀,如果今天遇到的不是萧天熠,而是萧靖祺,现在她已经如愿了!   白芊芊还在哭哭啼啼,萧天熠眉目间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然,淡淡道:“白大人,既然木已成舟,就挑个日子把白姑娘的婚事办了吧!”   白安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连死的心都有了,找石大夫软磨硬泡才得到了如意*散,这东西喝下去之后,神智迷离,身体滚烫,根本无药可解,必须要找女人*,***之后,芊芊就成了世子的人了!   这世上哪有不*的猫啊?自家女儿姿色才情都好,也不至于埋汰了世子爷,可没想到世子爷根本不上道,竟然变成了陈二,一想到陈二,白安的心就开始滴血。   但如今只能打落牙齿往图里吞了,因为世子若是追究昨晚酒水里的如意*散一事,那就不仅仅是芊芊不保,连他的乌纱和全家性命都难保,谋害世子是灭门的大罪!   两害相权取其轻,众目睽睽之下,芊芊的清白已经被陈二夺去了,白安只得咬牙道:“下官遵命!”   白芊芊忽然露出花痴般的笑容,“世子爷,你要娶我了吗?”   沁雪公主见白芊芊这副模样,露出厌恶的表情,连红儿都讥笑出声!   萧天熠面色一冷,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来自世子爷的强大压力,不怒尚且而威,现在明显是怒了,压迫得众人气都喘不过来!   寒菲樱看白芊芊受了不小的刺激,一时精神失常了,也是,对白芊芊这个小美人来说,嫁给陈二比杀了她还难受,从梦想的天堂跌落噬人的地狱,从高贵世子爷爱妾变成卑贱粗莽下人的女人,一般人都受不了,从娇美如花迅速凋谢枯萎了!   不过她并不同情白家父女,白芊芊想进淮南王府想疯了,殊不知,男人主动*没什么,说不定还能成为一段佳话,可要是被人设计了,这种沉甸甸的耻辱,不亚于万箭穿心,尤其是腹黑的萧天熠,白家父女居然这样莽撞地触他的逆鳞?不是找死是什么?   这男人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但一出手就要置对方于死地,不会给对方喘息之机!   ---   趁着白府在哭天抢地,萧天熠一行正在收拾东西的短暂空隙,寒菲樱跑到了白府后院,找到了正悠然自得的石中天,见面就问,“那春药是你给白安的对不对?”   石中天眨了眨眼眸,表示默认,寒菲樱冷道:“你明知道白安要干什么,居然还给他?”   石中天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小凤儿,如意*散就算是春药,可那又怎么样?药用得不好可杀人,毒用得好可救人,你之砒霜,他之蜜糖,如意*散本身有什么罪?有罪的是心怀鬼胎的人!”   寒菲樱对石中天那一套说辞再熟悉不过,“你明知道他心怀鬼胎,还助纣为虐?”   石中天迎上小凤儿要杀人的眼睛,“那又怎么样?这药是白芊芊亲手下到萧天熠的酒杯里的,还有,白芊芊自己也喝了一杯有药的酒,神志迷乱,所以才会把陈二认作是萧天熠!”   “她自己为什么要喝?”寒菲樱眉心愈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如意*散,最好是男女同服,才能达到如意成仙的效果,这个特性,白芊芊也知道哦!”石中天哂笑道。   寒菲樱不知道是为白芊芊可惜还是什么,心底总有一种莫名的烦躁!   看小凤儿紧蹙的的眉心,石中天又道:“你以为我不给白安如意*散,他就没有别的地方弄吗?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要借助女儿上位的官吏来说,这根本不是难事!”   寒菲樱面色如霜,如果昨天晚上真是萧天熠和白芊芊甘柴猎火,不管是被人算计的也好,主动的也好,萧天熠在她心中的形象就彻底惨不忍睹了,比萧靖祺还不堪入目!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白芊芊若是跟了萧天熠,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妾,可跟了陈二就不一样了,陈二必定待她如珠如宝,我也算做了一件好事!”石中天大言不惭道。   寒菲樱凝视石中天妖魅的脸庞,忽然一笑,笑得他背发凉, “说得可真是冠冕堂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如意*散无药可解,于你心里,其实最希望的是萧天熠和白芊芊成就好事吧?”   石中天也不否认,但强调了一件事,“我只负责给如意*散,计划不是我制定的,实施过程也不是我去完成的,不过我也没想到萧天熠的内力居然达到了这个程度,逼出了喝下去的酒,否则药性一旦发挥作用,除非*,根本无解!”   寒菲樱冷冷地看着石中天,“我不喜欢被人算计,萧天熠一样不喜欢,他一定知道如意*散是你提供的!”   石中天毫不在乎,“那又怎么样?他也应该很清楚罪魁祸首可不是我,我只是个大夫,再说如果他轻易地就着了道,只能说明他技不如人,蠢笨愚钝,一个小小的淮南县衙令就能让他栽了!”   ☆、第八十六章 突发状况   寒菲樱脸色僵了僵,“我是提醒你,虽然现在萧天熠需要你治病,暂时不会动你,但不代表将来也不会,此人是只狡猾的狐狸,凶猛的老虎,睚眦必报,之所以现在不动声色,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小凤儿?”石中天见小凤儿的眼底透着关切,心底一暖,嬉皮笑脸道:“你难道忘了,天底下有哪个傻瓜会和医神家族的人过不去?就算萧天熠天纵英才,也是血肉之躯,他既然那么绝顶聪明,就不会断了自己的后路!”   寒菲樱不阴不阳道:“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做得太过分,连我都忌惮三分的人,你最好不要有恃无恐!”   石中天收敛了笑意,“看你这么为我着想,我真的很欣慰,放心吧,我有分寸,说正经的,你有藏宝图的消息没有?”   寒菲樱清幽眼眸染起狡黠笑意,“我已经有线索了,藏宝图就在他身上!”   石中天微有异色,“你怎么知道的?”   寒菲樱哪里会说自己去萧天熠房里翻箱倒柜的事情?含混其词道:“总之我肯定在他身上!”   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昨天晚上,怎么就能那么放心地在他身边睡着了呢?真是没出息死了,本来是打算趁他睡着了,在他身上找藏宝图,可他明明喝了那么多酒,却连微醺的姿态都没有,原来是用内力把酒逼了出去!   想起昨天晚上他运筹帷幄的淡定,自己刚刚出去,他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房中,寒菲樱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自己的一切也在他掌控之中?   寒菲樱晃了晃脑袋,先不管这么多了,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还是赶快把藏宝图弄到手是正经!   看到风度翩翩的石中天,寒菲樱忽扬眉一笑,计上心来,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要趁他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藏宝图的消息之前,把藏宝图弄到手,你是他的主治大夫,是最可以名正言顺接近他的人,所以我们要利用这个机会!”   “他就不会交给别人吗?”石中天看小凤儿眼里亮晶晶的贪婪,摇了摇头,小凤儿拿不到宝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寒菲樱嗤笑一声,“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是自己保管了,换了你,你难道不会放在自己贴身*口袋,还会傻傻地交给别人?”   “换了我有藏宝图,一定双手奉上给我的小凤儿!”石中天眼神里面透着让人毫不怀疑的诚挚!   寒菲樱忍俊不禁,兄弟般地拍了拍石中天的肩膀,“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切就靠你了!”   话音刚落,寒菲樱忽然脸色一变,一把飞刀以迅疾的姿态划破头顶的树叶,直直飞向石中天的脖子。   石中天和寒菲樱立即机警地往两侧一让,带有杀气的飞刀从两人之间极速飞过去,插在了一棵大树上!   石中天俊脸一寒,手中蓦然多了几根银针,朝着飞刀来的方向一扬手,浓密的大树上立即响起一声闷哼,一个黑色的影子“咚”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一个全身黑衣的人,长着一张很普通的脸,被石中天的飞天银针刺中,正在痛苦地挣扎!   石中天玩味地看着他,像猎人看中笼中的猎物一样,“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来行刺本大爷?本大爷就要看看你到底有几条命?”   那黑衣人没等石中天走近,忽然瞳孔一缩,牙齿猛地一咬,嘴边渗出一丝血迹,立时就断了气,石中天见状,脸色沉了沉,还没来得及问话呢!   寒菲樱只看了一眼就道:“你不用觉得遗憾,也不用浪费心思审问他!”   “为什么?”   “因为他是宫里的人!”寒菲樱言简意赅道。   石中天眼眸一眯,渗出几分寒意,“你怎么知道?”   寒菲樱淡淡道:“他虽然身穿普通的衣服,可他鞋子的布料却是江南丝绣坊出品的云锦,江南丝绣坊的云锦,以织工精湛造型独特秀美绝伦而闻名,向来有”寸锦寸金“的说法,本朝先帝偶然一见,大爱之,曰云锦云锦,祥云瑞兽,应呈现在皇城禁宫上空,当即钦定为朝廷专属贡品,禁止销往民间,这些年来,丝绣坊的云锦在民间早已绝迹,只有宫中才有!”   “小凤儿,有你真好!”石中天绝对相信小凤儿练达的火眼金睛,是谁干的,已经一清二楚,在这里的,只有沁雪公主是宫里的人,向来玩世不恭的他眼底也有了一丝冷酷狠绝!   寒菲樱提醒道:“她既然派人过来刺杀你,就说明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石中天在萧天熠身边,又完全无视沁雪公主的存在,毫不避讳地称“石大夫”,叫人不往医神石中天身上想都难,所以这么快就派人过来灭口了,既不能为我所用,必为我所杀!   真是有意思,石中天忽然轻笑道:“好久没有这么刺激过了,又是幽冥鬼山,又是富可敌国的宝藏,还有一个名为随游实则居心叵测的公主,看来此行真是热闹非常了!”   看他提起沁雪公主的时候,眼中有明显的厌恶和不屑,寒菲樱道:“她虽然不够聪明,但也不是傻瓜,何况她的尊贵身份摆在那里,我们行事起来当然要有所忌惮,虽然不怕她,但也没有必要自找麻烦!”   石中天轻笑一声,“我知道!”   一轮红日正在东方冉冉升起,寒菲樱身上披上了丹红色的霞光,恍如仙子,“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别人会起疑的,你先启程吧!”   ---   按照世子爷的吩咐,白府必须要筹办婚事,但白安和夫人抱着痴痴傻傻的白芊芊痛哭出声,凄惨悲切,根本就不像是芊芊要嫁人,而是要去赴刑场一般!   白芊芊却不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根本不是高贵优雅的世子爷,而是粗陋不堪的陈二,尽管爹娘还在哭泣不已,她的脸上却还是一副沉浸在要做世子爷女人的幸福甜蜜!   寒菲樱回来的时候,远远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不珍惜自己清白的人,别人也不会珍惜你的清白,世子爷的煊赫富贵真可以让人抛弃一切吗?   昨日还是良宵会,今天却似成了刑场,还做着当世子爷岳丈的美梦,一朝梦醒,惨不忍睹,叫人怎么能接受这种落差?偏偏世子爷开口了,不管他愿不愿意,白芊芊就是陈二的媳妇了!   沁雪公主迈着妖娆的莲步走过来,白安看到沁雪公主,浑浊的眼眸闪过一道亮光,这是芊芊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虽然自己和芊芊早有此意,可毕竟还在摇摆不定,没有下最后的决心,富贵险中求,富贵是要冒着巨大风险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可沁雪公主的*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沁雪公主在暗示白家,富贵险中求,不求就没有,此事,值得一搏!   可以说,芊芊变成这个样子,沁雪公主是有责任的,白安以为看见了救星,想做最后的挣扎,只要龙腾王朝最高贵的公主的一句话,一切或许就不同了,要么能让芊芊远嫁到一家不知情的富贵人家,再或者把他调往异地为官,举家迁走,把下人都打发了,此事尚有回旋的余地!   白安泣不成声地哀求,“公主,公主,微臣求你开开恩吧!”他引以为傲的女儿嫁给了一个这样粗陋穷酸的下人,他有这样一个女婿,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淮南县混?   沁雪公主厌恶地踢了白安一脚,居高临下道:“你是什么东西?给本公主滚开!”   白安一怔,狼狈地用膝盖在地上走了几步,苦苦哀求,“公主,求您救救芊芊,芊芊她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沁雪公主冷笑道:“要怪就怪她自己蠢笨吧!”   白安太缺乏和皇家人打交道的经验了,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是她们的拿手好戏,见沁雪公主推得一干二净,遭受巨大打击的白安也失去了理智,口不择言,“要不是听了您的话,芊芊她不会…”   “放肆!”沁雪公主一声怒吼,把白安吓了一大跳,“你这个狗奴才,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本公主就命人拔了你的舌头!”   说完,沁雪公主带着红儿扬长而去,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寒菲樱忽然明白了,原来白家人之所以如此大胆,背后还有沁雪公主的推波助澜,之前还觉得白芊芊挺聪明的,想不到竟被人当做工具来使!   其实白芊芊也的确不笨,只是遇到的人是萧天熠,就注定不会如愿以偿!   不过最恶毒的还是沁雪公主,对于棋子,用过就弃,毁了一个女孩的清白,不仅没有半分愧疚,反而只有厌恶!   想起沁雪公主看向自己时候眼中的嫉恨之光,寒菲樱唇角微勾,让萧天熠和白芊芊赴巫山芸雨,是想给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世子妃难堪吧?   白安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一切都完了,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一阵阵发黑,眼冒金星,等到再看清楚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双锦靴,他惶然抬起头,竟然是风姿卓然的玉公子!   东方明玉看着狼狈不堪的白安,意有所指道:“白大人,以后做事最好用用脑子,不要让它成了摆设,这次若不是世子爷网开一面,你以为就凭你的所作所为,还可以在这里说话?”   白安眼中不住的惊颤,惶恐万分,连连磕头,“多谢玉公子,多谢世子爷!”   说完,白安忽然想起沁雪公主的,“小女也是误听了沁…”话一出口,忽然觉得不妥,沁雪公主的狠厉眼神浮现在眼前,芊芊虽然毁了,可万幸的是白家还算保住了,要是得罪了公主大人,那后果可就更不堪设想了,只得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希望玉公子能明白!   哪知,玉公子对他的话根本没兴趣,明明听到了,眼中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龙子凤孙们在白府短暂的停留,本来是天大的荣耀,如果白安足够聪明,能够把握人心,很好地利用这次天上掉馅饼的机会,顺利升迁飞黄腾达都不是梦想。   可惜他把机会弄砸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一个天赐良机反倒成了白府从此挥之不去的梦靥,还得强作笑颜地恭送公主和世子爷!   不是冤家不聚头,要上马车了,寒菲樱又遇到了沁雪公主,她丝毫不掩饰对寒菲樱的厌弃。   不管是真出游,还是假出游,多了这个女人,沁雪公主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嘲讽道:“你以为一直缠着天熠哥,就可以让他喜欢上你吗?告诉你,别做梦了!”   寒菲樱暗自摇头,一口一个“天熠哥”,叫得真亲热,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兄妹情深呢,派人灭石中天口的时候,还不是毫不含糊?   灭了石中天,就让萧天熠解毒的希望成为泡影,终身都只能是残废,沁雪公主虽然在追求东方明玉的事情上没有半分聪明,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皇家出来的人,再差都懂得永绝后患之道!   幸好很少有人知道,石中天的独门绝技-飞天银针和他的医术一样出色,如若不然,现在的石中天已经是一具亡魂了。   寒菲樱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脸庞,很想告诉她,这一次没有上钩的不是自己,而是萧天熠,冷笑道:“不管他喜欢不喜欢我,这都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若实在太闲了,还是多留心留心你的驸马吧!”   夜离宸推着世子爷的轮椅过来,萧天熠听到小女人说“夫妻之间”的时候,眼中忽然荡起了醉人的涟漪,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开始喜欢这个词了!   沁雪公主看天熠哥来了,眼底闪过一道惊慌,虽然她警告过白安不许胡说,但终究还是有些心虚,还有石中天灭口的事情,她的心理还不是足够的强大!   避开天熠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神,沁雪欢天喜地地跑过去,“天熠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   萧天熠只看了一眼沁雪公主,她的心就立即收紧了一下,那双深邃的凤眸好像可以看到她心里去,好在,天熠哥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上了马车!   沁雪公主站在原地,这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湿透了,见他们都在忙碌,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上了马车!   这一次,萧天熠和寒菲樱坐同一辆马车,寒菲樱本来还想向世子爷辞行,说要回京打理玉满楼的生意!   但萧天熠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的请求,这个小女人随时在他身边,总比不知道什么才会莫名其妙地出现要好,而且墨凤太过随意,就算来了,也是眨个眼睛,人就不见了!   但寒菲樱就不同了,至少目前不得不屈从于他的权威,他知道她的顾忌是什么,墨凤是无法无天的江洋大盗,寒菲樱却是有爹有娘,有兄有姐,这也是她的身份必须成为绝密的原因!   寒菲樱见他果然拒绝了,并不意外,只是耸了耸肩,懒得理他,直接当这人不存在!   谁知,才走了三里路,还没出淮南县,就出了意外情况,萧天熠体内的毒忽然毫无征兆地发作了。   寒菲樱早已经见过他毒发的模样,却暗暗吃惊,怎么这一次发作,比上一次厉害多了?   很快,萧天熠的脸色就开始发黑,手指颤栗,寒菲樱忙道:“停车!”   东方明玉等人一见世子爷的毒发作了,都很吃惊,为什么不是月圆之夜,醉羽幻殇也会发作呢?   好在还没有出淮南县,夜离宸立即包下了一座客栈,一行人很快就住了进去!   萧天熠头上已经开始滴落豆大的汗珠,醉羽幻殇在体内汹涌叫嚣,沁雪公主想来看望,却被东方明玉以男女不便为由赶了出去,因为还在心虚,太过害怕天熠哥的眼神,沁雪公主也不敢坚持!   萧天熠的意识渐渐接近昏厥,由于极度痛楚,眉头皱得厉害,寒菲樱看在眼里,心底忽然觉得被针扎到了一样,有轻微的刺痛!   虽然毒性来势汹汹,但萧天熠运气不算太差,石中天没走多远,很快就回来了,看了世子爷的情况,淡淡道:“我要给世子检查一下,闲杂人等外面等候!”   诸葛廷和东方明玉都知晓石中天怪异的脾气,对视一眼,都步出了房间!   寒菲樱忽然开口道:“世子爷是我相公,我要留下来!”   东方明玉眉目微凝,虽然他并没有向世子禀告寒菲樱鬼鬼祟祟的行踪,但不代表他打消了对她的疑心!   寒菲樱见东方明玉疑虑的目光,当然知道他在怀疑自己,笑得如同初春阳光,“怎么?难道还害怕我会陷害自己相公不成?我不过是想关心关心他到底怎么了!”   诸葛廷见世子爷头上的汗珠不断渗出,而且石中天也没有反对世子妃在场,情况紧急,顾不得许多,“玉七哥,我们外面等吧!”   他们走了之后,房内清醒着的就只有寒菲樱和石中天,两人对视一眼,寒菲樱唇角一弯,朝石中天示意,因为她察觉到外面有一道深凉的目光在监视。   石中天轻快一笑,高声道:“玉公子既然不放心我,我走就是了!”   外面的东方明玉心一凛,他对自己的武功一向很有信心,可为什么竟然被发现了?   等待了这么多年,才看见曙光,东方明玉不想因为自己的疑心而让世子爷重新陷入危险的境地,虽然不放心,可只得离去!   石中天确定萧天熠已经昏过去,对寒菲樱使了个可以动手的眼色!   寒菲樱确定外面已经没有人盯梢之后,飞快地在萧天熠身上翻找藏宝图,口袋里面,袖子里面都找过了,却什么都没有,奇怪!   石中天看小凤儿在萧天熠身上上下其手,毫无男女大防,虽然他自己也是没有男女大防的人,可看到小凤儿和萧天熠这样随便,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可恶的萧天熠,命怎么这么好?   见小凤儿一无所获,他敛住了心头酸涩,抱起双臂,“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寒菲樱不死心,萧天熠胸膛露了出来,脖子上挂的一块玉佩引起了她的注意,造型精美,花纹别致!   就算她是宝石商家的人,从小见多识广,也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玉,滴露玲珑透彩光!   石中天见小凤儿直勾勾地盯着那块玉佩,轻声咳嗽了一声,提醒她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一块破石头有什么好看的?”   寒菲樱把手伸过去摸了摸,上面还有他的体温,“隔行如隔山,这是临江玉制成的!”   “临江玉是什么东西?”石中天饶有兴趣!   寒菲樱深深地盯着那块玉佩,“临江之畔,璞石无光,千年磨砺,温润有方,是最上乘的玉,堪称稀世珍宝,很可惜的是,现在已经没有这种玉了,就是关外最好的宝石也不及临江玉纯粹清贵!”   石中天眼神微眯,若有所思,忽然发现萧天熠的身体开始在抽搐,他拿起银针,飞快地扎在萧天熠的几大穴位,号了他的脉搏,神色越来越凝重!   寒菲樱道:“怎么了?醉羽幻殇不是刚发作过吗?怎么会这样?”   石中天压低了声音,“他昨天动用过内力,诱发了醉羽幻殇的毒性!”   “那怎么办?”寒菲樱眸光里闪过一道忧色!   石中天凝肃道:“此次来势汹汹,百转还魂丹也未必能压制得住,为今之计,只有先用真气压制!”   在外面心忧如焚的东方明玉和诸葛廷等人得到石中天的许可,再次进入房内之后,才知晓了事情的严重性!   夜离宸和东方明玉是在场内力最为深厚的人,自然责无旁贷,夜离宸第一个毛遂自荐地要给世子爷输入真气!   寒菲樱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借口身体不适,退出了房间,好在这个时候没人关注到他。   夜离宸竭力把自己身体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世子爷体内,压制醉羽幻殇越来越猖狂的毒性,可不管他怎么努力,输入多少真气,都如同石沉大海,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脸色涨得通红,豆大的汗珠如雨下,爷还是不见起色!   石中天见状道:“不行,换一个和世子内力相当的人过来!”   东方明玉早就等不及了,立即坐在爷的身后,接替夜离宸的位置。   夜离宸骤然松弛下来,脸白如纸,几近虚脱,习武之人都知道,向别人体内输入真气是一件极其耗费体力内力的事,比真刀真枪地打一场仗还要辛苦!   东方明玉的情况比夜离宸好不了太多,一会的功夫,就汗如雨下,湿透了衣襟,他的内力不及世子爷深厚,输入爷体内的真气不足以压制醉羽幻殇的毒!   夜离宸和东方明玉相继轮流给世子爷输送真气,直到两人筋疲力尽,世子的情况还是不见起色!   室内的气氛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爷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东方明玉忧心忡忡,忽然想到一个人。   实力深不可测的公子凤,最初试探他武功的时候,烈火无影剑封得密不透风,他却能轻松逃脱,而且皇宫那种戒备森严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的地方,他居然可以盗走九龙杯?所以内力应该在自己之上,说不定可以和世子不相上下!   不仅是东方明玉,还有诸葛廷和夜离宸,都想到了这个人,东方明玉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怅惘,自从住进白府之后,墨凤就没有再出现过,忽然自嘲一笑,也可能是出现过,不过只和世子单独会面!   “公子凤在哪里?”夜离宸性子急切,嘶哑着嗓子喊道,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一直以来对墨凤的敌意!   诸葛廷忙道:“医神大人,还请速速请公子凤来!”他也看出来了,世子爷这一次的毒性发作,比以前都要厉害!   要小凤儿救萧天熠?石中天虽然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答应联系墨凤,看能不能前来助世子爷一臂之力!   ---   虽然事态紧急,但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公子凤才姗姗来迟,看到昏迷的萧天熠,本来觉得很解气,但每次这个妖孽睡过去之后,就没那么讨厌,俊俏的眉眼就赏心悦目多了!   诸葛廷一见墨凤,大喜过望,立即上前两步,“相信公子已经知道情况了,还请仗义相助!”   他说的是“仗义相助”,而不是命令,因为别看墨凤是个没有权位的江湖人,但连世子爷都另眼相看的人,如何能不彬彬有礼?   墨凤清眸中亮光一闪,她当然是要救萧天熠的,不然宝藏怎么办?要是萧天熠死了,宝藏肯定没戏了!   她一言不发,装模作样地伸手探了探萧天熠的脉搏,习武之人,基本的穴位和把脉也都有所涉猎,而且她还不是一般的习武之人,是高手!   这家伙体内有好几道真气乱窜,再厉害的人也做不到掌控一切,醉羽幻殇刚刚发作过,短时间内不会再发作,本以为把如玉*散的酒逼出来就没事了,哪知道使用内力诱发了毒性?使得在短时间内连续发作!   而且,石中天还说,世子服用了百转还魂丹,可暂时压制醉羽幻殇,但毒与药向来相生相克,醉羽幻殇一直被百转还魂丹压制,一朝被内力诱发,就开始疯狂地反噬,所以毒性较之以前,更胜一筹,连百转还魂丹也难奈他何!   用真气救人可是大耗内力的事情,东方明玉俊秀的脸庞极是苍白,明亮的眼眸失了色彩,夜离宸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墨凤窝了一肚子火,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这个混蛋的?到时候分财宝我一定要拿大头,才对得起我这么辛苦。   不能再拖下去,再拖就没救了,就算好不容易救过来,估计也是真的活死人了,而且墨凤也很想借这个机会试一试萧天熠的内功到底如何,她的手一接触到萧天熠的后背,就明白为什么连夜离宸东方明玉这样的高手也束手无策。   醉羽幻殇真是世上最恐怖的毒药,不要你的命,却比要了你的命更难受,研制出这种毒药的人真是连心都是有毒的,用这种毒的人更毒,不知道是不是萧天熠上辈子的仇人,这辈子来索命来了?   石中天看向小凤儿,眉宇间有一种说不出的隐忧,但他也知道小凤儿一定会去做,他希望是因为那个富可敌国的宝藏,而不是因为萧天熠本人!   墨凤深吸一口气,聚集自己体内的真气,缓缓输入萧天熠的身体,她虽然内力深厚,但此时也忍不住按捺住胸中的翻腾!   萧天熠受伤之前,是龙腾王朝战神级的人物,实力自然非同凡响,现在他的内力被醉羽幻殇牵引,在体内乱窜,连墨凤都渐渐感到吃力,深吸一口气,不得不聚集更多的内力去对抗那叫嚣的真气!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墨凤渐渐感觉到他体内乱窜的气息终于被自己控制住了,才收了手,但已经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石中天给萧天熠把脉,情况总算稳定了下来,心中却很是不悦,小凤儿,为了还没影子的宝藏,至于这样拼命吗?   ---   在这样紧急情况下,大量耗费自己内力给别人输送真气,自己的损耗很大,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夜离宸不再是精明干练的模样,东方明玉的目光也失去了往日的熠熠亮光,两人脸色都苍白得厉害!   东方明玉和夜离宸都可以光明正大地休养,倒霉的是寒菲樱,她却不可以,还得和以前一样生龙活虎!   明明内耗极大,面无血色,可为了怕人看出端倪,只得在脸上涂上了厚厚的胭脂,掩盖原本苍白的脸色!   “奴婢参见世子爷!”翡翠一见世子爷居然来了,忙高声提醒房里正在休息的小姐!   寒菲樱有气无力,但在萧天熠面前,还得强打精神,昨天为了救这个妖孽,她的损耗可不小,差点去了自己半条命,现在还来影响自己休息,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身子微微凝滞,若无其事道:“世子爷有什么事吗?”   萧天熠挥手屏退了侍卫,并未说话,只是目光深深地看着寒菲樱,昨天他们轮流输送真气去对抗醉羽幻殇的疯狂翻腾,明玉和阿宸的内力都耗损得厉害,公子凤虽说胜过他们一筹,但脸色也是一样触目惊心的苍白,虽然掩盖在脂粉之下!   他的心忽然没来由地一疼,突然伸出双手抱住了她,声音有些呢喃的温情,“樱儿!”   寒菲樱瞪大眼睛,樱儿?小时候爹娘的确这样叫过她,但长大之后,就再没有这样叫过她了,依稀记得姐夫金有财那个色鬼曾经在倚香居的时候*她的时候,叫她“樱儿”,让她觉得浑身发麻,当时就命简陌卸了他一只手!   寒菲樱正准备开口嘲讽两句,想不到这个男人胸腔传来低低的震动,气息也很炽热,让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连爹娘都不再这样称呼她,这个男人,居然这样拥抱着她,这般亲密无间,声音甚至带着…淡淡*溺?   寒菲樱还从来没有被一个男人这样拥抱过,她是寒菲樱的时候,也是泼辣的性子,那么小就去了关外,管理寒家的矿场,从来没有和男人亲密过,更别说是墨凤了,大名鼎鼎的黑道头目,会有男人敢抱?   就算是那天晚上在他身边睡了一晚,也是因为实在太困,想来他那个残废的身体大概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所以很放心,现在却被他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   寒菲樱正在怔然发呆,偏偏这男人还在继续*她,“以后叫你樱儿好不好?”   居然还在征求她的意见?寒菲樱彻底无语,嘴巴长在你身上,喜欢怎么叫那是你的事,我要的是实惠啊,你要真感激我,就把那宝藏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也不枉费我损失这么大来救你!   他揽在她腰上的手紧了一紧,寒菲樱的脸居然不争气的开始发烫,幸好脂粉涂得厚,看不出来脸红了,但妖孽的手竟然摸上了她的脸,用那种迷死人的眸光凝视她,柔声道:“脸怎么这么烫?”   寒菲樱半真半假道:“世子爷你这样抱着我,我不习惯,你怎么了?是不是良心发现了?”   他轻轻笑了,凤眸一闪,“是,突然觉得你也不错!”   也不错?这是什么话?寒菲樱心下一怒,忽然想起季嫣然,那个男人见了丢盔弃甲,女人见了自惭形秽的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虽然她见了季嫣然不会自惭形秽,她公子凤是什么人,连官府都无计可施的月影楼公子,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偷皇上最爱的九龙杯的人,嚣张狂妄得连皇上都只能干瞪眼的江洋大盗,犯得着在季嫣然面前自卑吗?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季嫣然真的很美,虽然现在成了太子妃,但显然和萧天熠有过一段耐人寻味的过去,难道萧天熠和季嫣然无果,所以他退而求其次?   寒菲樱忽然觉得很生气,你萧天熠是龙子凤孙又怎么样?别以为我寒菲樱就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和白芊芊一样被鬼迷了心窍,只要能攀上你,什么都干得出来?   妖孽的唇边有抹醉人的笑,气息暖暖的,让寒菲樱又有些恍惚,*而*,而且,她能感觉得出来,这个男人的体温在上升,心忽然狂乱起来!   萧天熠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他体内有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冲动,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女人能挑起他身体的晴欲。   以前没受伤的时候,像他这样的王孙贵公子,自然有的是女人投怀送抱,可他从来都没有对哪个女人有过不同的感觉,提不起兴趣近女色,现在才明白,是因为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可以让他心底深处传来悸动的女人!   看着那秀色可餐的姿容,美如樱花的唇,他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寒菲樱彻底怔住了,他温热的唇已经贴了上来,寒菲樱脑子一片混沌,忘了反应!   萧天熠却在继续品尝寒菲樱的甜美,小女人的味道真好,司天监真没说错,真是他命中的福星,他唇角勾起魅惑的笑容,只想加深这个吻,可怎么也没想到,小女人却突然不解风情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下,萧天熠慌了手脚,“樱儿你怎么了?”   寒菲樱看着这个近在迟尺的男人,越哭越大声,猛然意识到等下泪水会把妆弄花了,脂粉都冲下去了,就看得见她苍白的脸色了,忙停止了哭泣,一抽一搭地看着萧天熠!   萧天熠本就心疼小女人为了救他,牺牲这么大,现在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更是心疼,“到底怎么了?”   寒菲樱按住胸口,极为痛苦地抽泣道:“世子爷你要是真心疼我,就把八万两付了,要不然我一想起来就心口疼!”   萧天熠顿时啼笑皆非,真是个贪心的小女人,不过他很配合地举手投降,“好好好,不过现在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银子,这样吧,我答应你,等回到王府之后,绝不赖账!”   “你还不会赖账?”寒菲樱作势又要哭,“我可以等,但空口无凭,我要你立下字据!”   萧天熠挑眉,“不相信我?”   寒菲樱眼圈都哭红了,“我没办法相信你,我是个商人,只能相信黑纸白字!”还敢相信你?已经被你的放长线钓大鱼骗过一次了,还想故技重施?你这种卑鄙无耻的男人,现在或许一时兴起答应了我,以后反悔了怎么办?   八万两可不是笔小数目,萧天熠并不是淮南王府的主人,王府管事的人是梁侧妃,虽然不敢怠慢萧天熠,但萧天熠并不是可以随意动用王府大笔款项的人!   但寒菲樱上次找他要了二十万两,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给了她,当时寒菲樱就知道,萧天熠绝不是在银两上受制于人的人,所以这八万两,他一定还有办法!   虽然寒菲樱自己也觉得自己太心黑了点,无本的生意,先是要了二十万两,现在又要了八万两,但和萧天熠比起来,寒菲樱还是觉得自己是小巫见大巫!   萧天熠虽然知道樱儿是在表演,可看到她哭得这么伤心,他还是忍不住心底一柔,点头应允,“好吧,我给你写字据就是了!”   “那你就快写吧!”寒菲樱立即破涕为笑,动作麻利地帮萧天熠准备笔墨纸砚。   萧天熠看在眼里,微微一笑,真是变色龙一样的女人,很快就写好了字据,交给了寒菲樱!   寒菲樱看着萧天熠亲笔字据,忽然心情大好,之前的窝囊气一扫而空,脸色也更加红润了几分,把字据放在胸前,长出一口气,这下就安心多了!   萧天熠深深看着心情舒畅的寒菲樱,这个冥冥之中属于他的女人还会给他多少惊喜呢?   ☆、第八十七章 一笔交易   对萧天熠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温情,一向比鬼还要精三分的寒菲樱不是没想到那种可能性,而且以前他曾试探过她好几次,又是试她会不会武功,又是同时约墨凤和寒菲樱,让她分身乏术,已经很好地达到了打草惊蛇的效果!   昨天为了救他,内力大损的是公子凤,寒菲樱什么事都没做,他却无端端地来看她,难道已经确定她们是同一个人?还是仍处在怀疑阶段?   寒菲樱的思绪飞快地穿梭,越来越倾向于这个结果,但,既然他不挑明,她也不会傻到去挑明!   有些事,双方都装糊涂,尚能维持表面上的平静,一旦窗户纸被捅破了,谁知道那边是不是一只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的猛兽?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去冒那个险!   如果寒家二小姐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月影楼公子,让朝廷咬牙切齿却又束手无策的江洋大盗的秘密公诸于众,不但寒家人将面临灭顶之灾,他淮南王府也难辞其咎,谁叫自己不偏不倚正好是他的世子妃呢?这下子他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说不定皇后正等着抓他的把柄,所以,这个城府极深的男人绝对不会轻易将淮南王府置于危险境地!   她只是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确认她就是墨凤的?她露出了什么破绽?   她一向掩饰得极好,甚至连他不动声色的试探,都被她完美地应付过去了,而且这么多年,墨凤和寒菲樱一直都相安无事,怎么到了他这儿,才没几个月,他就知道了呢?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只是萧天熠有所察觉,而东方明玉,诸葛廷等人都不知晓。   不过,不管他是怀疑也好,确认也好,寒菲樱都不在意,既然他装作若无其事,她自然也乐得装糊涂,毕竟她还不知道这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眼前的妖孽精神好得出奇,好像昨天那个快死的人是别人一样,寒菲樱看得暗暗摇头,蜡烛照亮了别人,毁灭了自己。   东方明玉和夜离宸近乎虚脱,她也元气大伤,他们宝贵的真气全都便宜了这个家伙,换来的是他神采奕奕,气宇轩昂,一双凤眸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眉宇间一种王者霸气肆意流淌,俊美得惊心动魄!   妖孽见寒菲樱定定地看着他,清眸中倒影出他魅惑的面容,嘴角的笑意更浓,轻笑道:“怎么?被本世子的英俊迷住了双眼?”   寒菲樱却不上道,反而傻傻地问,“世子爷,你现在是回光返照吗?”   萧天熠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小女人居然这样咒他?却并不真怒,反而挑了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寒菲樱心底窃笑,不在嘴上占占上风,实在对不起她的辛苦,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你昨天可把我吓坏了,听石大夫说你的病很严重,我看已经病入膏肓了,都准备办后事了,可你今天精神却这么好,我听老人们说,很有可能是回光返照,回光返照的人都会容光焕发,和你现在一样!”   萧天熠嘴角一抽,黑眸掠过一丝怒意,石中天,不管樱儿是信口开河还是真的,石中天以后都必须远离樱儿,更不可以肆无忌惮地和樱儿打情骂俏!   寒菲樱明明看见他眼中的怒意,却视若无睹,别人怕触怒他,她可不怕!   哪知道,妖孽的怒气只是稍纵即逝,眉宇间就恢复了柔意,不但没生她的气,反而握着她的手,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   樱儿的手,柔若无骨,洁白无瑕,但却泛着冷意,仿佛没有温度一般,他知道这是内力耗损的缘故,这是化妆也掩盖不了的事实,让他有些心疼,忽然开口道:“你应该听说过我和季嫣然的故事吧?”   他的话着实让寒菲樱意外,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龙腾王朝的一对顶尖的英雄美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她也是个女人,虽然在妖孽面前不想表达出对此事的关注,但说心里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樱儿眼底的闪烁光芒落在萧天熠眼中,他眸光越发柔软,不管她现在心意如何,他都不想让季嫣然成为她心中的隔阂!   他是从来不屑于解释的人,但是今天,却决定破天荒地告诉这个小女人他和季嫣然被人传得子虚乌有的故事。   寒菲樱不置可否,“你要是想说,那我就勉强听听吧!”   萧天熠*溺地笑了笑,“京中私下曾经有传言,说我和季嫣然私定终生,甚至有过口头上的婚约,其实并非如此!”   啊?寒菲樱微怔,大丈夫当如萧天熠,娶妻当如季嫣然,是不是很多人一厢情愿地把这一对璧人联系在一块,以为他们是天生一对?好奇道:“那事实是什么样的?”   萧天熠握了握寒菲樱的手指,还是冰冷得厉害,但一双眼眸却不似明玉他们黯淡无光,依然闪烁着灵动的光彩,“如果我告诉你,我和季嫣然之间什么都没有,你相信吗?”   寒菲樱才不信,你当我三岁小孩啊?就算你真的喜欢过季嫣然也没什么,大大方方承认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我不是迂腐的人,成亲之前喜欢过别人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死罪,有必要遮遮掩掩吗?   难道还怕自己去太子那儿告上一状,说萧天熠罪大恶极,觊觎太子妃之心不死?自己有那么无聊吗?名义上的相公对有夫之妇念念不忘,传了出去,自己会很有面子吗?   看樱儿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萧天熠知道她误会了,“季嫣然的确对我有过与众不同的感情,可我并无此意!”   “你的意思是说季嫣然一厢情愿了?”寒菲樱不屑地耸耸肩,这种自欺欺人的鬼话也编得出来?   明明是你自己残废了,无福消受美人恩,所以人家嫁入东宫,成了太子妃与你无缘了,你还在这里*,满足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虚荣心,无聊不无聊?   “是!”这个自恋的男人倒是大言不惭地承认,他虽然不爱季嫣然,对季嫣然的心意也并非不知,从未回应过,但对季嫣然还是很欣赏的,他有作为男人的大度,不回应就是最好的拒绝,不会去伤害季嫣然的自尊!   所以,尽管被人以讹传讹,但对流言蜚语不屑一顾的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但面对这个小女人,忽然很想和她解释清楚,不想她心底有阴影!   寒菲樱并没有马上反驳,而是问了一个好奇已久的问题,“如果你没有受伤,那现在是不是和季嫣然成亲了?”   他却摇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寒菲樱,很肯定道:“不会!”   “为什么?”这下,换寒菲樱不解了,外面的传言不是说,萧天熠受伤后,季家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残废,所以棒打鸳鸯两头散,送季嫣然进宫做太子妃了?   萧天熠眼眸中有若隐若现的脉脉柔情,“樱儿,我从没爱过季嫣然,自然也不会娶她!”   寒菲樱陷入了沉默,她相信妖孽没有必要和她撒谎,有什么意义呢?   心思忽然有些烦乱,这才发现自己冰凉的手一直被他握在手中,他的大手很温暖,她竟然有些留恋这种感觉,不自然一笑,抽回了自己的手,掩饰道:“天气转凉了!”   萧天熠虽然很享受这种感觉,可也得照顾樱儿的身体,为了让她有好心情,以免气血攻心,雪上加霜,他才写了八万两的字据,纵容她的狮子大开口,柔声道:“本世子累了,就不陪你了!”   真会给自己台阶下,寒菲樱感动得有点想哭,忙道:“好啊好啊,那我就不送了,你快走吧!”   萧天熠虽然明白樱儿要运功疗养,可看她迫不及待地赶自己走,心底还是有微微的不悦,但此时不会与她计较!   妖孽好不容易走了,寒菲樱长出一口气,躺在*上,翡翠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小姐,世子爷是不是起疑了?”   寒菲樱闭上眼睛,有气无力道:“应该是!”   翡翠大惊,“不是吧?”   寒菲樱抬起一只手,嘘了一声,“放心,只要他一日不挑明,我们就装作不知道,挑明了对他也没好处啊!”   翡翠明白小姐的意思,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瓷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这是石公子给你的!”   寒菲樱接过,眼眸有些复杂,是百转还魂丹,医神家族的独门秘方,其炼制过程十分繁琐,用料讲究繁多,耗时也长,能清心解毒,强身健体,还能增强功力,是人人梦寐以求的灵丹妙药!   百转还魂丹,历时三年才能炼制十颗,石中天又是不安分的性子,受不了那种专注炼药的约束和桎梏,所以他手上的百转还魂丹已经所剩无几,给了萧天熠一瓶,现在给自己的,应该是他备用的!   想起他关怀的眼神,寒菲樱心生感动,她一直把他当哥们,找不到那种男女之间心动的感觉,摇了摇头,不管这么多了,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   闭目服了一颗,一会的功夫,就觉得身体里面有股清流在缓缓流动,那种虚软无力的感觉渐渐消失,运功起来也顺畅得多!   有了百转还魂丹的帮助,虽然她耗费真气最多,但也一定恢复得最快,不能让除了萧天熠之外的人再看出端倪,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   在客栈休息了好几日之后,天气渐渐变凉,东方明玉和夜离宸的身体状况也终于有所恢复!   这日,东方明玉一袭白袍,站在客栈的二楼看向远方,几缕白云飘在天边,恍如梦幻!   他的眼神有说不出的深寂,没有人知道,他是在担心公子凤,救世子爷那天,公子凤耗费真气最多,损耗最大,虽然有石中天在,他不会有什么事,但东方明玉心头仍旧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怅然和担忧!   东方明玉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向清淡若水的心湖竟然起了涟漪,而且是一个不容于世的男人,看到他的潇洒不羁,孤高自赏,自己会由衷地欣赏和仰慕,那天看到他极为苍白的脸色,东方明玉心底不由自主一痛,差点忘了自己也精疲力竭的事实!   公子凤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过了,东方明玉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晦暗,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立即垂眸,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诸葛廷缓步走过来,看着眼前公子如玉,绝世无双,“玉七哥,天色渐凉,你这个时候应该多加休息!”   东方明玉微微一笑,“没事,问了爷没有,什么时候启程?”   诸葛廷的目光停留到东方明玉俊秀的脸庞上,虽然经历了炼狱般的输送真气的过程,但玉七哥脸上已经看不出来痕迹,“爷说要再住几天!”   不仅仅是东方明玉,连诸葛廷都觉得很奇怪,玉七哥和阿宸都已经可以启程了,公子凤一定比他们恢复得更快,为什么爷却下令要再住几天,却并没有什么别的事?一向聪明的他这次也百思不得其解!   诸葛廷哪里知道,爷是在心疼寒菲樱,不想他的小女人在没有完全恢复的情况下,就贸然上路!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不识趣的沁雪公主又来了,眼底皆是兴奋,“明玉,你在这里啊!”说完,还傲慢地睨了诸葛廷一眼,诸葛廷淡淡一笑,无声而退!   面对自己心爱的男人,沁雪公主的观察是很仔细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明玉唇上的血色淡去了不少,她招了招手,让红儿送上来一件披风,本想温柔地给他系上,却被他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公主好意,我心领了!”   白府发生的事情,他心知肚明,不仅他知道,世子爷更是洞悉于心,尽管东方明玉对白芊芊无任何怜惜之情,不过是自作孽而已,但沁雪的所作所为,还是让他不齿!   不仅从情感上很难接受沁雪,从立场上也难,太子一直都很欣赏他,也曾数次想过招徕他,还想让他成为龙腾王朝最尊贵的驸马爷,面对这样金光灿灿的*,东方明玉全都不着痕迹地拒绝了!   他对太子没有那种由衷的敬佩,太子也无法震慑他,他也根本无法心甘情愿地为太子效力!   尽管很多人无法理解东方明玉的所作所为,疏远太子,却和前途堪忧的世子爷走得很近,但只有他知道,他唯一佩服的男人,就是世子爷,如果再加上一个的话,就是那个能让他滋生不该滋生的情感的男人,公子凤!   沁雪见被明玉拒绝,手僵在半空,脸色十分难看,她在这个破客栈早就呆腻了,如果不是因为有明玉在,她早就发疯了。   可明玉却以身体不适为由,好几天都避着她,让她无计可施,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却依然还是这样一副拒人千里的冷漠!   沁雪公主面子上下不了台,转身气呼呼地回了房间,回去了没多久,就又闹得众人不得安宁!   红儿急急忙忙地禀告世子爷,“世子爷,不好了,公主头疼得厉害!”   萧天熠没有抬头,只是黑眸中闪过一道戾光,很快就归于无形,淡淡道:“去请个大夫!”   红儿一愣,公主何等尊贵?世子爷竟然以这样随意的口气让她去请个大夫,可连公主都害怕的人,她一个宫婢如何能不害怕?   想了一会,红儿还是壮着胆子道:“世子爷您还是先去看看吧 ,公主是第一次出宫,怕是水土不服!”   萧天熠敛住眉目,放下手中的书,淡然出声,“好!”   ---   沁雪公主躺在*上,翻来覆去,她是真的头疼,不管她这个公主怎么示好,东方明玉都油盐不进,如同一座冰山一样!   这些年,有她这位公主的威严在,也没女人敢明里向明玉示爱,而且明玉也从来没有表达过对哪个女人的好感!   她沁雪公主到底有什么不好?出身高贵,容貌丰美,还对他一往情深,难道男人都是瞎子?沁雪恶狠狠地想着!   她虽然在宫外,可和母后一直有联系,本来派人除去石中天,可没想到失手了,母后说尽量把石中天收为己用,所以沁雪公主决定装病,趁这个机会招徕石中天!   有钱能使鬼推磨,天熠哥出得起的条件,她一样出得起,而且只多不少,沁雪有足够的资本打动石中天。   萧天熠来了,关切道:“沁雪,你怎么样了?”   沁雪虚弱地摇摇头,还挤出了两滴眼泪,“我很难受,头疼死了!”   见萧天熠正准备命人去请大夫,红儿忙道:“世子爷,公主是女儿家,身子柔弱,那些乡野赤脚大夫粗手笨脚的,怕会误伤了公主,不如请石大夫给公主看看?”   萧天熠微微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你好好地出来,结果变成这样,我还不知道怎么跟皇后娘娘交代呢,当然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只是石大夫脾气古怪,他不喜欢给女人看病!”   啊?沁雪惊异道:“那上次他不是给那个寒…菲樱看过吗?”要她叫寒菲樱嫂嫂,比登天还难,干脆直呼其名!   萧天熠摇摇头,“那次是他一时兴起,他不想看的人,谁都没办法勉强他!”   沁雪不以为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他还能反了天去?”   萧天熠似笑非笑,“你久在宫中,从来没有和外面的人接触过,不知道很多人仗着有一技之长,胆大包天,目无无人,他刚好就是这种人!”   沁雪一愣,在宫中,谁不是把她捧得高高的?有谁敢忤逆她的意思?天底下皇权最大,她就不相信还有人敢不把皇权放在眼里,不要命了吗?   萧天熠看在眼里,淡然道:“你还真猜对了,有些人就是不怕死,用死来威胁他们,是没用的!”对石中天,他虽然要用他,却对他没什么好感,究其原因,自然是因为他和樱儿的亲密关系,惹得他不快。   而且,白府的那个如意*散,必定也是石中天给的,石中天变相地希望他和白芊芊发生关系,有推波助澜的作用,这笔账,他迟早会算,他并非是心胸狭隘的人,但一涉及到樱儿,就真没了度量,不但没有,而且小气至极!   沁雪抱着萧天熠的手臂,开始撒娇,“天熠哥,你帮帮我吧,我真的很难受!”   过了一会,萧天熠终于良心发现,“好,我试试,不过他肯不肯为你医治,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沁雪得意一笑,她是高贵的公主,要收服一介平民,不是手到擒来的小事?萧天熠看在眼里,不着痕迹一笑,愚蠢的女人!   沁雪的运气不错,正好赶上石中天大发慈悲地愿意给她看病,他自然不会那么好心,当然是来报一箭之仇的。   石中天是个清俊至极的年轻男子,笑容轻松明快,并不像宫里的太医那样一个个年老木讷,唯唯诺诺,这样的人,谁都讨厌不起来,沁雪也不例外,她并不知道石中天已经知晓杀手是她派遣的,还以为他蒙在鼓里!   石中天连号脉都不需要,就看出沁雪是在装病,也不拆穿,反道:“公主有哪里不舒服?”   沁雪从来没有和石中天这样在游离在朝廷法纪之外的人打过交道,也从来没见过不怕死的人,自然不知道对于这样的高人,除非他们自己愿意,否则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属于那种头可断,血可流,气节不能丢的人。   这样的人物,除非他心甘情愿地佩服你,才能为你所用,沁雪见石中天很清高,有些不悦,她与生俱来的傲慢在显露无疑,“你就是有医神之称的石中天?”   石中天淡淡一笑,清俊的面容满是轻慢,不置可否,“算是吧!”   算是?沁雪公主一愣,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本公主很欣赏你,你若是能为本公主做事,会有一辈子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石中天嗤之以鼻,这公主真是没脑子,把他等同于凡夫俗子了吗?见过没脑子的,没见过这么没脑子的,医神家族的人要是想要荣华富贵,有的是数不清的人双手呈上!   其实倒不是沁雪笨,而是在她的意识里,世人所求的无非是功名利禄而已,没有不被荣华富贵打动的人,石中天一无权无势的闲散之人,哪有不动心的道理?   石中天的眼中荡漾着诡异的笑意,“多谢公主赏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沁雪很满意石中天的反应,得意一笑,“天底下没有本公主办不到的事情,无论你想要什么,本公主都可以给你!”   好大的口气,石中天轻蔑一笑,却答非所问道:“公主身份高贵,貌美如花,真是国色天香!”   这话明明是讽刺,可沁雪却听不出来,她从小就只有别人恭维她,讨好她,无数人揣摩她的喜好,所以沁雪并不具备察别人言观别人色的本事,而且她也不需要有这样的本事。   石中天玉树临风,长相妖娆,面对这样男人的恭维,沁雪还是忍不住暗自得意了一下!   可石中天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瞬间黑了脸色,“我见到公主的第一眼,就爱上公主了,若是公主肯屈尊做我的第十三房小妾,无论公主有什么要求,我都愿效犬马之劳!”   “你放肆!”沁雪愤怒地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几个字,这下,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石中天眼中的戏谑之意!   红儿立即呵斥道:“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才这番话,胆敢侮辱公主,杀你十次都不为过!”   石中天冷冷一笑,一道寒光直直射向红儿,红儿立即吓得噤声。   沁雪气得说不出话来,脸红一阵白一阵,天熠哥真没说错,这些人实在太无法无天了,要是在宫里,会立即拖出去砍了。   偏偏石中天还在不知死活地等答案,“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沁雪气得浑身发抖,杏眼圆睁,脸色涨红,这下是真头疼了!   石中天见状笑道:“看公主面色红润,想来是病好了,既然如此,我先走了,公主哪天想通了,告诉我一声,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不是很有耐心的人,若考虑的时间太久,最多只能做我的第十四房小妾了,你前面有十三位姐姐要伺候!”   “你…你…你…”沁雪气得连舌头都开始打结,恨不得把石中天千刀万剐,方消心头之恨,张了张嘴,却突然发现自己真说不出话来了!   石中天不紧不慢道:“大怒伤肝,怒则气上,气上则头疼,想来公主的头疼之症因此而来,看来公主需要好好安静几天,我就不打扰公主清静了!”   说完,石中天扬长而去,小凤儿说得对,沁雪是皇家公主,如非特别必要,暂时不要动她,但也不意味着不能给她一点小小教训,让她懂得收敛!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石中天走后,红儿大惊失色,发现公主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嗯嗯啊啊地说些听不懂的东西!   ---   石中天略施薄惩,就让沁雪变成了哑巴,萧天熠命人去找了好几个大夫,都看不出所以然,不知道公主为什么说不出话。   萧天熠知道是石中天动的手脚,也不以为意,只让沁雪先好好休息几天,安慰她说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沁雪歇斯底里地砸了好些东西,却无计可施!   当天夜里,墨凤居然出乎意料地来找萧天熠,几杯茶下去之后,开门见山,“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来,是想和世子爷谈笔交易!”一直没有藏宝图的消息,不能无休止地玩躲猫猫的游戏,她决定主动出击!   萧天熠黑眸一扬,“什么交易?”小女人又有什么主意?他很感兴趣,应该说,对她所有的事情都很感兴趣!   墨凤之所以这样敢这样出险招,是因为她很肯定一件事情,那就是萧天熠遇到了麻烦!   按理说,得知宝藏所在地,谁都怕夜长梦多,赶紧据为己有才是正经,但萧天熠如此优哉游哉,似乎一点都不心急!   不知道的人只以为是沁雪公主,这种绝密的消息不能让沁雪知悉,但了解萧天熠的墨凤知道,什么沁雪公主,他根本没放在眼里过,以他的手段,瞒天过海根本不是难事。   他如此慢悠悠,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藏宝图的秘密尚未被真正破解!   幽冥鬼山有去无回的传说绝非浪得虚名,只有有了十足的把握才能勇闯,所以,墨凤推测,这段时间,他和诸葛廷东方明玉等人应该一直在想办法破解藏宝图的秘密!   墨凤金色半面面具在灯上泛着耀眼的光芒,笑得萧天熠有瞬间的恍惚,悠然道:“我知道一个关于龙腾王朝很久远的传说,不知道世子爷有没有兴趣听?”   果然,萧天熠微微敛起黑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漂亮唇边荡漾着的笑意,目光沉了一沉,“说下去!”   妖孽的反应落在墨凤眼中,自己猜得果然没错,她唇边的弧度变大,清冷的声音在夜色中悠悠回响,“四十多年以前,龙腾王朝东部,有一位九州王,密谋起兵造反…”   墨凤边说边观察妖孽的反应,妖孽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但此时,她清楚地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异色,便及时地刹住了话头,轻笑道:“看来世子爷也对这个传说有所耳闻!”   萧天熠的震惊只持续了短短一刻就归于沉寂,挑高了眉毛,反问道:“然后呢?”   这个小女人真是越来越让他震惊了,连这种绝密她都能知道,难怪她管辖的月影楼会让官府也束手无策,她的能力的确让他刮目相看!   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够了,萧天熠已经隐约知道樱儿要干什么了,敢于出险招的人,他一向都是很赏识的。   但这样的人,并不是白家父女那样的鲁莽之流,不仅要有勇有谋,而且有勇气有担当承担冒险失败之后的后果,樱儿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萧天熠的脸上有清淡的笑意,对樱儿接下来的话很有兴趣,“你还知道什么?”   墨凤微微一笑,“既然世子爷如此坦诚,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世子爷在路上优哉游哉,真正原因并非是因为沁雪公主的阻挠,她虽然是个小小的阻碍,但只要略施小计,收拾她根本不是难事!”   说完,墨凤忽然靠近萧天熠,声音低得若有若无,却字字清晰地传入萧天熠的耳朵,一字一顿道:“而是因为那个宝藏的秘密尚未被破解!”   这下,连萧天熠的瞳孔都微微放大,随即收紧,心底一阵掩饰不住的欣喜,他的小女人实在太可爱了!   墨凤聪明绝顶,锋芒初露,潇洒狂妄,樱儿却活泼可爱,机灵狡黠,有时候又呆傻,萧天熠发现无论是哪一个,都让他爱不释手,何必要去拆穿?   萧天熠唇角弯起,在灯光下荡漾着惊心动魄的魔魅光芒,“继续!”   对萧天熠的反应,墨凤也早在意料之中,开始逐渐亮出自己的底牌,“东方明玉文武双全,诸葛廷学富五车,都是出了名的博学多才之士,但依然难解藏宝图之谜,可见其必定晦涩难懂,实不相瞒,我月影楼能人异士众多,说不定可以助世子爷一臂之力!”   “你的条件?”萧天熠挑起眉毛,有一种慵然的风情,他发现自己很喜欢和这个小女人斗智斗勇,当然也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小女人和他一样贪心!   墨凤却没那么爽快了,笑得意味深长,“世子爷觉得应该给我什么好处才合适呢?”   真是个狡猾的小女人,把皮球又踢了回来,在试探他的底牌,他的手指敲在棋盘上,观察着上面黑白阵势,思虑道:“不错,你说的很对,只是你凭什么肯定你可以破解藏宝图的秘密?本世子身边的人,也并非草包!”   墨凤心不在焉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在没有见到藏宝图之前,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夜长梦多的道理,我想世子爷比谁都清楚!”   萧天熠微微颔首,管她搜刮来,搜刮去,反正都是自己的女人,就由着她折腾吧,非常爽快,“好,成交!”   他爽快得令墨凤心惊,说完,优雅地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佩,交到她手中,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意,“你要先让本世子看到你的本事,才能决定给你多少回报!”   连墨凤都被他搞糊涂了,难道这就是藏宝图?看来自己的第一感觉果然是对的,这块玉佩有古怪,那天时间太紧,居然没有好好检查这块临江玉佩!   墨凤对宝玉有一种天生的敏锐,从外表上来看,除了是独一无二的临江玉之外,只是一块精美绝伦的玉佩而已,难道还暗藏什么玄机?   反观萧天熠,脸上一直有淡定的笑意,悠然地品着醇爽回甘的雪山云雾翠,很有耐心地等待结果!   墨凤知道妖孽在考验自己,自己提出要合作,他当然得给一个小小的测试,如果不然的话,如何证明自己有和他合作的本事呢?   要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首先要做的就是解开玉佩的奥秘,连玉佩的秘密都解不开的人,还指望能解开藏宝图的秘密?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块玉佩到底有什么名堂?她把玉佩凑近灯光,久久凝视,一言不发!   墨凤在冥思苦想的时候,萧天熠倒是十分清闲,还优雅地给她倒了一杯茶,安慰道:“不急,你慢慢想!”   这话,墨凤理解成对自己的挑衅,萧天熠,你少看不起人,我公子凤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还没有在谁手上吃瘪过!   墨凤眉目微凛,清眸微闪,将玉佩靠近松油灯,忽然发现玉佩透出来的柔润光泽似乎有些黯淡,只在毫厘之间,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眼就被它吸引住了,除了是极为罕见的临江玉之外,还有一种光泽上的不正常的异样,原来如此!   这是一种极高的天赋,后天怎么学都无法达到的一种境界,如果没有这种天赋,美玉在前,也只会当做瓦砾!   墨凤心里有底了,把玉佩双手合于手中,运用内力传到玉佩上,玉佩接触到强大内力的冲击,渐渐变得发烫,随即双手一旋,原本是一块的玉佩竟然一分为二,中间有一张极薄极小的纸张,边缘已经泛黄,她心底一紧,难道这就是藏宝图?   萧天熠见樱儿果然解开了玉佩的秘密,眼底再次呈现那种赏心悦目的笑意,果然没让他失望!   墨凤打开那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小纸函,上面有一首诗,幽愁秋气上青峰,青冥向上玉宵峰,地崩山壮士死,半蘸波中水鸟栖!   没用多长时间,墨凤就破解了这首藏字诗的秘密,沉吟道:“幽冥山中?”   萧天熠含笑凝视樱儿眼中不经意间掠过的睿智与灵光,果然没让他看错,难怪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为任何女人心动过的他,却不由自主地为这样一双清亮眼眸而心动,他知道,这个女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他的心底!   美玉无论怎么掩饰,都会在不经意的时候透露璀璨夺目的光华,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他的小女人就是!   室内的气氛安静,令人心安,墨凤的眼眸紧紧盯着藏宝图,日月星辰的奇怪符号,一座建筑,一扇门,难道这个就是宝藏所在地?   萧天熠意味深长道:“你要是能解开这个秘密,本世子绝对不会亏待你!”   不会亏待?真是的,怎么感觉像金有财在倚香居搂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说的话?不过她懒得计较,直截了当道:“我有言在先,二一添作五,我要一半!”   萧天熠对樱儿的要求并不意外,一口应承,“好,幽冥山广袤无垠,只要你能找到宝藏所在地,一半就一半!”   墨凤唇角无意识地扬起,虽然知道一半没那么容易拿走,但她的月影楼也不是吃素的,哪里想到,对萧天熠来说,樱儿总归是他的女人,就像自己的银子从左手到了右手,都是自家的,当然答应得爽快!   萧天熠嘴角勾出一道迷人笑意,“本世子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墨凤将藏宝图重新收纳在玉佩里面,从外面已经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迹,果真是巧夺天工的手艺。   本来墨凤还觉得一个大男人脖子上挂块玉佩,总有些怪异,原来是暗藏玄机,不是具有极高天赋的人,根本发现不了里面的藏宝图,将东西还给他,“我已经记下来了!”   萧天熠并没有接,眼中掠过一丝笑意,“你拿着吧!”   墨凤虽有些意外,但也没有推辞,“好吧,等秘密解开了,我再还给你!”   萧天熠不置可否,俊美高贵的脸庞有一抹舒心的笑意,“本世子静待佳音!”   “告辞!”墨凤的声音随着人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声音透着浓浓自信,她就不信,这件事可以难得住她?   ☆、第八十八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沁雪公主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等气?不知道石中天捣了什么鬼,无缘无故她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跟哑巴一样,只能干瞪眼,嗓子疼得要命,气得看了多少大夫,砸了多少东西也无济于事!   后来,东方明玉告诉她,但凡神医,脾气多古怪,石中天说过,只要她安静几天,嗓子就会恢复,但如果继续闹,这辈子都别想开口说话!   沁雪公主虽然火冒三丈,胸中的怒气跟火山一样要爆发,但这可不是在她掌控生杀大权的皇宫,而是在穷乡僻壤,而且她也害怕天熠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可以看透她一样!   现在她被石中天那个刁民玩捏在手中,无计可施,只能忍气吞声,一时安分了许多!   表面上沁雪公主不言不语,但实际上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凡是不顺她意的,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更何况把她玩弄在股掌之上的石中天?   又让她在明玉面前丢了面子,她全都归结于石中天那个不知死活的刁民,决定暗中派人把石中天抓起来,用宫中的办法折磨他,让他跪在自己面前求饶,让他知道,龙腾王朝最高贵的公主不是好惹的!   可派出去的人,全都有去无回,没有一个能把石中天带回来,沁雪公主十分奇怪,这些人都是大内高手,就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大夫,有这么难吗?难道全都是饭桶?   就在沁雪公主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夜离宸正在向萧天熠密报:“爷,身后的尾巴已经被我们的人清理干净了!”   萧天熠的凤眸有流光溢彩的涟漪,淡淡道:“希望她这次学聪明一点!”   对于沁雪此次跟来的目的,他心知肚明,就是为了阻止石中天为他医治,他受伤前的辉煌影响了很多人的利益,碍了许多人的眼,自然有人希望他可以一直这样残废下去!   他身份尊贵,既然不能动手除去他,那最好的办法就是除去石中天,只要医神家族的石中天一死,他身体恢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也就不会有人寝食难安彻夜难眠了!   沁雪身边有暗卫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却故作不知,因为他也正好想借沁雪的手给石中天一点教训,他很清楚,虽然杀手非泛泛之辈,但石中天更非泛泛之辈,所以并没有插手,而是听之任之,但事态的发展却一直牢牢攥在手中。   现在,那些杀手的行动越来越频繁,频繁到令他厌烦,直接命人将他们一网打尽,绝了后患!   ---   又在客栈住了三天,直到萧天熠确定樱樱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之后,才下令启程。   寒菲樱和萧天熠坐同一辆马车,这期间,她一直在思考藏宝图的事情,日月星辰,到底代表什么?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终于到了传说中人杰地灵的青州,已经距离目的地幽冥山不远了,终于看到成功在望!   忽然,天空传来轰隆隆的雷声,惊醒了她,看向对面的萧天熠,他也正看向她,目光淡淡含笑,让寒菲樱微微红了脸,两人同处一室,就是不说话,也有一种奇异的自在和默契!   雷声越来越大,寒菲樱掀开车帘,天空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了。   夜离宸策马过来,“爷,这附近没有找到避雨的地方!”真是倒霉,还没进入青州境内,就遇到了天气突变!   寒菲樱是常常走南闯北的人,这种情况见得多了,正在想到底在什么地方落脚的时候,前面忽然传来了一声高喊,“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由此过,留下买路财!”   寒菲樱哑然失笑,太好了,正愁没地方去,居然有人过来招待了,江湖人缘是饭缘,强盗窝总比被雨淋好!   她看过去,大路前方,有十几个强盗,都耀武扬威地扛着明晃晃的大刀,在这样阴暗的天气,的确有几分慑人气势!   萧天熠此次出行,只带了几个心腹,还有随从的侍卫,加上沁雪公主,一共才十多个人,强盗以为他们是过路客商,有油水可捞,所以大摇大摆地前来打劫!   夜离宸面色一寒,眼中有厉光射出,打劫居然打劫到世子爷的头上来了,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他一向不喜欢废话,夜氏十三剑一出,杀气陡生,路边的草都似乎被惊到,唰唰往一边倒去!   诸葛廷高声道:“东南西北中,你们是哪一方?黑白十九道,你们是哪一道?报上名来!”   一个小喽啰扯着嗓子喊道:“你们可坐稳了,听好了,说出来吓破你们的胆,我们的老大是大名鼎鼎的月影楼公子凤!”   公子凤?诸葛廷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公子凤是世子爷的知己,有这么巧吗?   强盗以为他们被公子凤的威名吓到了,更加得意洋洋,“我们老大是出了名的来无影去无踪,武艺高强,出神入化,连皇帝老儿都拿他没办法,你们识相地乖乖把银子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马车里的寒菲樱听到了,真是无语,有一种想狠狠揍人的冲动,拉大旗做虎皮的人太多了。   她堂堂月影楼好歹也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帮派,还不至于去做这种拦路抢劫的掉价的事情,传出去只会让江湖同仁耻笑,这帮混蛋居然敢打着她的名头在外面招摇撞骗!   萧天熠忍俊不禁,俊脸上笑意轻染,眼眸潋滟生光,大水冲了龙王庙,李鬼遇到了李逵,看来有好戏看了!   夜离宸并不知道世子妃就是公子凤,他却相信强盗的话,在他看来,月影楼不容于官府,干得本来就是黑道的勾当,偷鸡摸狗,打家劫舍在所难免,但碍于自家主子喜欢公子凤,他虽然自诩正邪不两立,但还得对那个黑道老大恭恭敬敬!   东方明玉眼底闪过一丝狐疑,公子凤虽是黑道人物不假,但他绝不相信,一个可以奏出那样孤高乐曲的男子,会做出拦路抢劫这样没品的事?应该是这些强盗打着公子凤的旗号,在狐假虎威!   强盗们还在耀武扬威,夜离宸已经失去耐心,准备出手了,马上就要下雨了,他们还要找避雨的地方,没时间在这里和强盗耗着!   这时,寒菲樱忽道:“世子爷,眼看就要下雨了,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身娇肉贵,总不能被淋成落汤**,这件事不如交给我来处理吧?一定不会让你被雨淋的!”   萧天熠看着自家小女人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神,含笑应允,“好啊!”   寒菲樱从马车上跳下来,朝强盗们走过去,强盗见居然来了一个如此漂亮的女子,都有些许的呆怔,寒菲樱的风姿仿佛照亮了乌云压顶的天空!   面对明晃晃的大刀,寒菲樱面无惧色,坦然上前,并没有把他们当做是路霸,反而当做是古道热肠的侠客一般,扬声道:“各位兄弟,四海之内皆朋友,相遇即是缘分,马上就要下雨了,能不能借贵宝地给我们避避雨?”   强盗们皆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做强盗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缺心眼的女人,他们是来打劫的,不是来做慈善的!   夜离宸也十分不解,一头雾水,世子妃到底是怎么了?居然对强盗这么客气?有这个必要吗?   强盗头子钱老大脸上有一道刀疤,看上去狰狞恐怖,恶狠狠道:“废话少说,想要活命的话,就把银子全都交出来!”   寒菲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忽然嫣然一笑,“实不相瞒,我和相公途径此地,身上的确带了些干货,如果诸位兄弟行个方便的话,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好大的口气!这怎么不像是被强盗打劫,反倒是命令?难道不知道这里是靠实力说话的?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钱老大鹰眸微微一眯,眼前的这个女人,根本不像以前遇到的那些女人,个个吓得魂飞魄散,瑟瑟发抖,只会跪地求饶,相反,她十分镇定,眼中没有半丝惧色,仿佛在自家后院一样淡定从容,难道她并不知道公子凤的大名?   夜离宸没耐心了,正想动手,却被诸葛廷拉住了,向他指了指马车里的爷,示意他,爷都没有表态,他不要轻举妄动,而且爷对世子妃的态度,他们也都看到了,从来没见爷对任何一个女人这样好过!   寒菲樱看着钱老大,微微一笑,十分客气,“不知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眼前的女人,虽然在笑,可眼神却带着几分凌厉,又有几分冷意,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威慑力,没有半分惊慌失措,倒像她才是打劫的,他们是被打劫的,钱老大不由自主地回答,“兄弟们都叫我钱老大,我们是公子凤…”   寒菲樱忽然靠近了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行了,明人不做暗事,你们打着公子凤的名头招摇撞骗,你说要是被他知道了,会把你们怎么样呢?”   钱老大大惊失色,看着这个女人眼中的淡定和讥诮,那双眼睛,仿佛一眼看不到底,里面却透着幽幽寒光,钱老大竟然一阵心虚,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了地上!   有的人就是有这种本事,只要你看到她的笑,不用出手,就知道她绝非泛泛之辈,现在的寒菲樱,给钱老大的就是这种感觉!   他竟然没来由地相信这个女人的话,难道这个女人看出了他们的底牌?   混黑道的,哪能没有个后台?而最好的后台莫过于公子凤,名气大,实力强,又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刚好可以浑水摸鱼!   虽然公子凤是朝廷头号通缉要犯,但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却不小,没人敢小觑,朝廷江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虽然朝廷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但江湖上很多人发自内心地钦佩公子凤的胆识和才干,有些人,一听到公子凤的名字,就吓得浑身发抖!   寒菲樱看钱老大煞白的脸色,提高了声音,让后面都几人听到,“你们打家劫舍无非是为了求财,可看你们混得这样没出息,连我都看不下去了,还不请我们进去避雨?如果本夫人心情好,或许可以给你们指条明路,总好过你们这样小打小闹!”   钱老大听寒菲樱的言语之中有一种经历大风大浪的沉稳和冷静,蓦然明白今天是遇到行家了,忙收起了刀,堆起了笑脸,“夫人里面请!”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这个女人的话深信不疑,难道就是因为她言语中的自信和威严,让他忘了怀疑,下意识地去服从?   天空墨色更浓,他们刚进山寨,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夜离宸见世子爷发话先到山寨避雨,吃惊不已,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们这些身份如此高贵的人,居然会到强盗的山寨避雨,要是传出去,一定会让人笑掉大牙!   沁雪公主见脏兮兮的地方,厌恶得直皱眉头,从小到大,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可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她只得怒气冲冲地坐下来!   强盗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萧天熠东方明玉这样绝色出尘的公子,仪态从容,都是神仙般的人物,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寨子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会的功夫,寒菲樱就和钱老大他们打得火热。   夜离宸看得目瞪口呆,之前还是拦路抢劫虚张声势的强盗,怎么突然一下对世子妃言听计从?搞得跟久别重逢的好友一样!   诸葛廷倒是能理解,世子妃出身民间,又是商人之女,需要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接触过,所以不管和什么人在一起,很快就能打成一片!   寒菲樱一边吃着钱老大送上来的烧鸡,一边语重心长道:“我家是做生意的,这些年,我也走南闯北,强盗也见得不少了,实话和你们说,你们这样的实力,根本成不了气候!”   这话说到钱老大他们心里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都有些尴尬!   这时,一个小喽啰不小心撞到了夜离宸,夜离宸只用一只手就把他扔到了三丈远,看得钱老大目瞪口呆!   寒菲樱指了指一脸杀气的夜离宸,悄声道:“他是个高手,杀人不眨眼,如果刚才不是我拦住的话,你们现在全都死光光了!”   钱老大原本有些不信,但看到夜离宸手中剑的时候,寒光出鞘,剑气森然,再看看他的实力,忽然有些后怕,刚才要是贸然动手,现在真的已经死了!   再看看东方明玉,这位公子眼神锐利冰冷,钱老大更加害怕,忙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寒菲樱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摇摇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干吗要做这一行呢?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们在做强盗之前,应该是种地的农夫吧?别怪我说话太直接,你们做这一行,没前途的!”   钱老大震惊不已,知道今天遇到厉害人物了,不敢隐瞒,忽然跪在寒菲樱面前,“夫人饶命,要是有活路的话,谁会走这条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危险勾当呢?”   这个寒菲樱早就看出来了,分明是刚出道不久,手上虽然都有厚茧,但不是拿刀的位置,而是拿锄头的位置,只想求些钱财,倒不是大歼大恶之徒,所以不想让夜离宸要了他们的性命,追问了一句,“那你们为什么要干这个呢?”   钱老大见这位夫人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心底也好,长叹一声,“夫人说得对,我们原本都靠种地为生,虽不富裕,但也能勉强养活一家人,可是…”说到这里,钱老大忽然换了一副极为悲愤之色,“可恨那霸王梁,逼得我们走投无路,不得已才走上了这一步!”   寒菲樱道:“霸王梁是谁?”   这时,另一个强盗怒不可遏道:“是个员外爷,也是青州一霸,原来青州人杰地灵,可自从霸王梁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这里的哪一个兄弟不是被霸王梁逼得走投无路,才走上这条路的?”   一提起霸王梁,这些强盗们一个个眼眸血红,义愤填膺,手臂上青筋暴起,恨不得食肉寝皮!   钱老大恨恨道:“梁霸王名叫梁兴霸,可背后老百姓都叫他霸王梁,他欺行霸市,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翡翠诧异道:“难道没人报官吗?”   钱老大这时已经不像穷凶极恶的强盗,倒像苦大仇深的普通百姓,苦笑一声,“小姑娘,你太天真了,自古官官相护,地方官哪里敢管霸王梁?他们巴结他还来不及呢,我们有冤无处伸,有苦无处诉,只能逼上梁山!”   寒菲樱问道:“为什么?”   钱老大咬牙切齿道:“因为霸王梁的妹妹是淮南王府的王妃!”   原来是这样,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寒菲樱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一脸淡定的萧天熠,原来这个鱼肉乡里的恶霸是梁侧妃的哥哥!   不过,梁侧妃是侧妃,不是王妃,但钱老大毕竟是农夫,而且天高皇帝远,他们不可能搞得很清楚,何况淮南王妃已故,梁侧妃也确实是某种程度上的王妃,这样说,也不是说不过去!   通过钱老大他们的血泪控诉,寒菲樱知道,钱老大本来有老婆有女儿,结果女儿被霸王梁看上,强行拉入府中,女儿不从,老婆为了救女儿,被粱府恶奴当场打死,女儿也被抢走了,钱老大到处告状,反倒被官府定性为诬告,被衙役打了个半死。   没过几天,女儿在粱府被辱自杀,钱老大悲痛欲绝,一个好好的家就这样被毁了,霸王梁在青州一手遮天,他根本就不可能报仇,只好落草为寇,边混日子,边等待报仇的机会!   几乎每一个强盗都有一段被霸王梁害得苦不堪言的血泪史,难怪寒菲樱第一眼看到他们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不是真正的强盗,手都是常年劳作的手,不是拿刀的手,这个霸王梁真是害人不浅!   钱老大咬牙切齿道:“霸王梁手上的血债不计其数,青州有漂亮闺女的人家,日夜提心吊胆,生怕被梁兴霸看上,有些女孩为了防止遭他的毒手,甚至自毁容貌,他一手遮天,年年加租,交不起租子,就抢人家儿女抵债,青州不知道多少人被这个恶霸害得家破人亡!”   寒菲樱沉吟片刻,大包大揽道:“放心吧,你们如此好客地款待我们,你们的事,我管定了!”   钱老大大喜过望,立即和所有兄弟们一起跪在寒菲樱面前,“如果真的可以除去霸王梁,为家人报仇雪恨,我们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夫人的大恩大德!”   萧天熠见状轻抚眉心,微微摇头,小女人骨子里的侠义之情爆发了!   ---   大雨已过,寒菲樱让翡翠给了钱老大一百两银子,嘱咐他们不许再打家劫舍,暂时也不要轻举妄动,有消息她会通知他们的,就离开了强盗的山寨!   钱老大等人对寒菲樱千恩万谢,苦撑苦熬了这么久,终于看见了曙光,看那些人的气度绝非一般人,或许老天开眼了,真的可以让他们沉冤得雪!   同为女人,寒菲樱太清楚被人毁清白的后果了,可以说,要彻底摧毁一个良家女孩,最恶毒的办法就是毁她清白,这是最令人不齿最下作的手段,这个霸王梁真是罪该万死。   不仅仅是因为看不过去霸王梁的所作所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上次梁侧妃派人假扮山贼,意图侮辱她,此仇寒菲樱还没有报,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但寒菲樱心思缜密,做事绝对不会只凭一腔热血,所以她自然也不会只相信钱老大他们的一面之词,为了万无一失,私下派人去查了有关霸王梁的所有情况!   这对善于打探消息的月影楼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而且粱府虽然跋扈,却并没有多少秘密,很快就查了出来!   事实证明,钱老大他们没有说谎,霸王梁在青州真是怨声载道。   霸王梁本名梁兴霸,但私下老百姓都叫他霸王梁,是当地的土霸王,四十六岁,有三十多房妾室,从十几岁的到四十几岁的都有,最小的刚刚及笄,比他的女儿还小,也是强行抢入府中的!   除了这些之外,还占有了不计其数的丫鬟和佃户的女儿,有的女孩被霸王梁看中抢到府里,毁了清白,不堪折磨,一头撞死在粱府,霸王梁直接吩咐把人埋了,豪华的粱府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冤死的良家妇女!   霸王梁之所以在当地横行霸道,百姓敢怒不敢言,是因为梁家的后台实在太大,当地官府根本惹不起,不仅惹不起,还要反过来巴结他!   霸王梁在青州搜刮民脂民膏,有相当一部分送给了梁侧妃,兄妹互为支撑,互为帮衬!   梁侧妃虽然在王府主事,但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看,她还要为靖祺的世子之位铺路,所以在银两的使用方面,绝对不能出问题,授人把柄,要不然有的是人等着顶替她管家的位置,所以尽管王府有钱,但她也不能大手大脚地花在自己身上,所以如果有别的花销,比如收买人心,收买杀手,当然就要自己出,不能动用王府的钱!   霸王梁强抢的民女,有的玩够了,就卖到*去,又是一笔无本生意,赚了不少不义之财!   寒菲樱想不到表面上那么道貌岸然的梁侧妃,对哥哥所作所为居然不闻不问,说不定还暗自纵容,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寒菲樱从小就有锄强扶弱的侠义精神,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师傅看中,教她绝世的本事,暗下决心,这一次,不仅仅是为了那些冤死的女人,为了自己,也要将霸王梁连根拔起,除去梁侧妃的一只臂膀!   月影楼查探消息的能力绝非浪得虚名,不仅把霸王梁查了个底朝天,而且连他府中妾室偷汉子的事情都查到了。   这也很正常,府里女人那么多,霸王梁哪里应付得过来?自然有胆大的耐不住寂寞的去勾搭别的男人!   其中有个孙姨娘,这个女人心思歹毒,助纣为虐,颇得霸王梁的欢心,两人狼狈为歼,一丘之貉,但府里女人实在太多,她表面上对霸王梁千依百顺,暗地里耐不住寂寞,早和粱府二官家勾搭上了,两人经常幽会!   寒菲樱拿到了这些秘密情报的时候,微微一笑,霸王梁,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次日,萧天熠他们还没有去粱府,梁兴霸却主动来接他们了!   梁兴霸中等身材,面容阴鸷,大老远就高声道:“原来是世子爷来了,真是稀客啊!”   萧天熠不动声色,“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梁兴霸哈哈一笑,“世子爷莅临青州是何等大事?我怎么敢怠慢?府上已经备好了宴席,请世子爷赏光!”   寒菲樱挑了挑眉毛,梁兴霸的消息竟然如此灵通,也好,这次你栽倒我的手里,只怨你没投好胎,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   “既如此,我们却之不恭了!”寒菲樱倒是大大方方,一点也不忸怩作态,今天的日子刚刚好,就算梁兴霸不来,她也会主动找过去的!   粱府占地很大,区区一个员外的府邸竟然抵得上淮南王府的一半大,而且雕梁画栋,富贵奢华至极。   梁兴霸一直和妹妹梁侧妃有书信往来,对淮南王府的情况很了解,上次妹妹来信说世子爷出去远游了,想不到居然来了青州,梁兴霸的爪牙得知了消息,他立刻动身去把世子爷接到府上!   这样,世子爷的一举一动,就全部在他的监视之下,可是他想不到,他这一次,完全是引狼入室,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   梁兴霸最关心的,一是妹妹在淮南王府的地位,二就是亲外甥萧靖祺的世子之位,这两样东西直接关系他的现在和将来的切身利益!   可是,萧靖祺被淮南王爷禁足,状况很不好,罪魁祸首就是设计陷害他的世子妃寒菲樱。   妹妹说寒菲樱这个女人,诡计多端,需多加留心,梁兴霸和妹妹外甥命连一线,自然也对寒菲樱恨之入骨,得到世子爷等人来了青州的消息时,喜出望外,想不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这次是你自找的!   梁兴霸虽然表面上对世子爷十分客气,但是于心底并没有把残废世子放在眼里,一个再厉害的人,既是残废,又命不久矣,有什么好忌惮的?   他在粱府隆重设宴招待世子爷一行,沁雪公主身体不适,也没有胃口吃东西,很快就去休息了,一路走来,沁雪公主学乖了很多,知道这里毕竟不是宫里,要是再无法无天,倒霉的是自己。   现在她最想的事情就是赶快回宫,免得受这窝囊气,但又舍不得明玉,只要一看到美如冠玉的明玉,她就始终下不了决心回宫!   梁天霸虽然心怀鬼胎,但表面上十分热情,俨然萧天熠是他的亲外甥,而不是阻拦了他外甥大好前途的障碍!   萧天熠一边优雅地擎着手中酒杯,一边在寒菲樱耳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樱樱,若是需要为夫帮忙的地方,千万不要和为夫客气!”   为夫?寒菲樱只觉身子一寒,这男人的脸皮越来越厚了,自从知道他怀疑自己的身份之后,寒菲樱做起事情来更加肆无忌惮,反正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自己的身份若是被揭露,他也讨不了好去!   在别人眼中,只当世子爷世子妃感情好,梁兴霸赞道:“世子爷世子妃鹣鲽情深,真是羡煞旁人啊!”   梁兴霸虽然辈分比寒菲樱大一辈,可按照身份,他却比寒菲樱低了无数级,只得老老实实称尊称寒菲樱为“世子妃”!   怎么折磨女人,怎么让女人生不如死,梁兴霸最有经验,但除了世子爷,还有东方明玉在场,这位赫赫有名的高门公子,让他颇为忌惮,看来还需想个万全的办法!   梁兴霸眼中的阴鸷算计尽数落在寒菲樱的眼中,装作不知道,“员外爷说笑了!”   梁兴霸笑得十分真诚,“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萧天熠凤眸一扬,眼中皆是漫不经心的厌恶,要不是为了遂他的小女人的心意,对于梁兴霸这样货色,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樱樱想玩,他就让她玩个够,玩到他尽兴为止,他的女人可以恃*而骄,恣意妄为!   宾主正在吃饭的时候,翡翠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不好了,我刚才出去的时候,看到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往后院去了!”   梁兴霸脸色一变,居然有人敢闯他粱府,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几条命吗?   寒菲樱不等梁兴霸说什么,立即起身,“走,快去看看,不会是有贼吧!”   梁兴霸来不及阻拦,寒菲樱已经冲了出去,说实话这样肮脏的地方,她多呆一天,都觉得不自在,所以决定速战速决!   翡翠故意闹出很大的动静,高声喊道:“就在那边,我看见他跑进去了!”   翡翠的一声高喊,把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一行人直接冲了过去,那边是孙姨娘的院子,外面守门的丫鬟一见老爷气势汹汹地闯进来,脸色煞白,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门不知道被谁一脚踢开,里面的一对男女正在狂欢的兴头上,孙姨娘和二管家当即傻眼了,老爷不是在前院招待客人吗?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寒菲樱见状冷笑,你淫别人妻女,也应该尝尝自己女人偷汉子的耻辱!   对于一个害了那么多人的人神共愤的恶霸,若是真的一刀解决了他,也太便宜他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生不如死,这一招是跟他的好妹妹学的!   梁兴霸早已经是青州的土皇帝,一向作威作福惯了,看到这不堪入目的一幕,嘴都气歪了,简直是奇耻大辱,当即命人把一对赤身果体的男女五花大绑起来,要去下油锅!   萧天熠反倒悠然自若,小女人太厉害,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他出手,就可以完成得十分漂亮,他微微一笑,梁兴霸的下场一定会惨不忍睹!   寒菲樱故作惊诧道:“想不到小小粱府,竟然也会这么热闹,真是大开眼界!”   梁兴霸的眼神透出浓浓杀气,他这样的男人可不会认为是他强占别人妻女的报应,反而认为孙姨娘胆大包天,背叛他的人必死无疑,孙姨娘的凄厉哭声划破夜空,“老爷,老爷,饶命啊,妾身是被冤枉的!”   敢给他戴绿帽子,必须杀一儆百,让所有女人都看着,这就是偷汉子的下场,当着众多人的面,梁兴霸的目光就差把孙姨娘凌迟了!   孙姨娘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梁兴霸亲自拿了匕首,恶狠狠道:“你们这对歼夫淫妇,我要把你们千刀万剐,然后下油锅!”说完,就在孙姨娘脸上划了一道,孙姨娘惨叫一声,顿时鲜血直流,胆小的人已经被吓晕过去!   “慢着!”这次出声的是寒菲樱,她当然不能让梁兴霸悄无声息地处死这两个人,她要把这件事情闹大!   梁天霸目光凶恶,似两条出洞的毒蛇,强忍着怒气,“世子妃有什么话要说?”   寒菲樱淡淡道:“按理说是梁家家事,我们做晚辈的不应该插手!”   萧天熠忍不住暗笑,樱樱的这句话更是像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梁兴霸的脸上,在晚辈面前,梁兴霸的小妾偷人,已经是颜面扫地,相信他现在杀人的心都有!   “但事关人命,本妃不得不多说一句!”寒菲樱话锋一转,居高临下地看了瑟瑟发抖的孙姨娘一眼,“这个女人是你的女人,要杀要剐自然悉听尊便,但若是她娘家人闹将起来,告到官府去,总归是脸面上不好看!”   “他敢!”梁兴霸怒火攻心,他在青州一手遮天,自然不担心孙姨娘这个践人的娘家闹,要是敢闹,他可以轻轻松松把孙家灭门。“偷人养汉的贱妇,她还有脸闹?”   寒菲樱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话虽如此,可实情我们知道,别人却不知道,若是不知情的人告发员外爷不分青红皂白,滥用私刑,草菅人命,恐怕对员外爷名声有损!”   说完,寒菲樱看着萧天熠,莞尔一笑,“你是对吧,世子爷?”萧天熠是这里权势最大的人,可以最大程度地震慑梁兴霸!   萧天熠自然配合自家小女人,脸色微沉,补充了一句,声音很淡, “当然,朝廷有律例,未经官府定案,不得滥用私刑,草菅人命!”   梁兴霸一愣,他滥用私刑都已经成习惯了,谁敢过问?府里人的生杀大权都在他一个人手上,青州,他就是王法,现在突然说什么不能滥用私刑?   世子爷虽然是残废,但此刻那种淡定慑人的气势,似笑非笑的清冷还是让他心底一紧,还有兵部尚书府公子在,他总不能当着他们的面直接杀人!   见梁兴霸在犹豫,寒菲樱笑道:“员外爷不必担心,这二人通歼,送到官府去,也必定受尽极刑,这样一来,你就不用脏了自己的手了,也就摆脱滥用私刑的罪名了!”   梁兴霸一想,有这些人物在,他的确有所忌惮,虽然万般不愿,但最后还是同意了,反正官府也听他的,叫这对歼夫淫妇生不如死。   可是想不到第二天,梁兴霸的女人和二官家通歼的事情,就传得沸沸扬扬。   遭梁兴霸毒手的女人数不胜数,想不到他自己的女人会和别人通歼,很多人都私下扬眉吐气地说是报应。   梁兴霸听到风声的时候,气得七窍生烟,他原本是想官府关门审讯,让那对狗男女受尽折磨,再丢到河里喂狗,这一切都在私下进行,不要张扬出去,想不到这么快消息就传了出去,他立即派人去责问青州知府!   ☆、第八十九章 心照不宣   青州知府见员外爷怪罪,十分惶恐,慌慌张张地来到粱府,不出意外地被梁兴霸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顿,骂他办事不力,简直是个废物!   知府忍受着辱骂,不仅不敢辩解,还得笑脸迎合,昨天晚上梁员外交代过,一定要那对狗男女生不如死,但事关粱府颜面,不能声张出去。   梁员外的事情,他自然尽心尽力地照办,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之间,整个青州都知道了,成为人们饭后茶余津津乐道的谈资!   梁兴霸像训孙子一样把知府训了半天,直到骂得累了,才不耐烦道:“赶紧把那对狗男女判了,杀了,再抓几个造谣生事的,杀一儆百,看谁还敢在背后嚼舌根?”   知府早就对梁兴霸的为所欲为习以为常了,杀个人就和捏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虽然他才是青州知府,可在一个员外爷面前,丝毫没有底气,反倒像个奴才一样,唯唯诺诺道:“是是是,下官一定照办!”   “滚!”梁兴霸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就挥挥手,让两个新抢进府来的小姑娘服侍他!   知府对这种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他虽然看不惯,可也没办法,上任知府就是因为不满梁兴霸的所作所为,准备向朝廷上奏折,结果奏折还没有送过去,人就被梁兴霸派人杀了,还做了个畏罪自杀的假相。   这件事,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得很清楚,但连提也不敢提,那淮南王府的王妃可不是他能这个小小知府能得罪的,只得忍气吞声,畏首畏尾,生怕和上任知府一样招来莫名的杀身之祸。   可知府还没有走出去,一个衙役就面色张皇地跑进来,“大人,不好了,昨天晚上那对男女被人救走了!”   “什么?”知府怔立当场,没等他转身,梁兴霸一个巴掌就甩了过来,把他打得眼冒金星,差点摔倒在地!   “到底是怎么回事?”两道凶恶的光芒从梁兴霸深陷的眼眶射出,把知府吓得魂飞魄散,“下官也不知道,请员外爷放心,下官马上去查,一定会把人抓回来!”   梁兴霸的目光像要把知府活剐了一样,冷冷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是是!”知府一看梁兴霸目露凶光就害怕,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生怕成了刀下亡魂,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   知府大人一边跑,一边百思不得其解,有谁能在府衙大牢把人救走?而且是一对做出了那样丑事的人,有谁会救呢?   ---   树顶上的寒菲樱看到这一切,冷冷一笑,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员外而已,居然可以肆无忌惮地掌掴朝廷命官,可见其跋扈到了什么程度?   青州父母官对他那样唯命是从,衙门显然是为他开的,真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孙姨娘和二管家当然是寒菲樱派人救走的,这两人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因为这二人跟随梁兴霸多年,一定知道他不少秘密!   寒菲樱虽然要救他们,但并没有马上救,而是掐准了时机,等他们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时候,再派人去救!   这世上,很少有真正不怕死的人,所谓的不怕死,是因为死亡还离你很遥远,你可以大言不惭,如果死亡近在眼前,可以轻松摧毁你所有的意志和坚定!   孙姨娘和二管家已经死过一次,现在是死里逃生的人,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为了求生,自然什么都肯说,包括梁兴霸的秘密!   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孙姨娘和二管家就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儿把他们所知道的,所有有关梁兴霸的事情和盘托出,不敢再有任何隐瞒!   寒菲樱虽然住在粱府,可她非常不喜欢这个地方,虽然奢华至极,但罪恶的气息却那么浓厚,浓厚得让她这个月影楼公子都觉得透不过气来,这种气息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   从树下跳下来,寒菲樱回到房中,萧天熠正在房里等她,悠闲地喝着茶,唇角微勾,带有他特有的魅惑,“樱樱,好玩吗?”   寒菲樱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在他面前一坐,“当然好玩了,我最喜欢的事就是收拾这种罪恶罄竹难书的恶棍,让他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萧天熠看着她眼中那种若隐若现的兴奋,一身淡绿裙裳,美丽若仙,神秘似妖,在某些人眼中,偏偏又恐怖如魔。   这件事,计划周密,行动迅疾,绝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看来她已经动用了月影楼的力量,萧天熠挑起眉毛,“有件事,本世子觉得有些奇怪!”   寒菲樱漫不经心道:“什么事?”   萧天熠忽然笑了,语气有些*,“你怎么知道那对男女会在那个时候*?”   寒菲樱白了他一眼,男人骨子里果然都是放荡之徒,关心什么不好,偏偏关心这个?没好气道:“梁兴霸姬妾成群,虽然阴狠歹毒,但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所有女人,自然有的是人耐不住寂寞,心存侥幸*别的男人!”   见樱樱生气了,萧天熠温柔地给她沏了杯茶,颔首道:“有道理,然后呢?”   看着他嘴角泄露的一抹邪魅,寒菲樱忽然笑得神秘兮兮,“那对男女早就勾搭上了,昨晚梁兴霸在前院待客,无暇分身,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找孙姨娘,而且她门口一直挂两个灯笼,如果”不小心“熄灭了一盏,只剩下一盏,就是安全的信号!”   萧天熠挑高了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寒菲樱,戏谑道:“这么绝密的事情,樱樱都了如指掌,为夫从来不知道,原来你对*之道这么有研究?”   寒菲樱瞪了他一眼,不阴不阳地反驳道:“彼此彼此,你能专注研究**,我为什么不能琢磨*之道?”   萧天熠笑出了声,极是愉悦,“老是研究琢磨多没意思,不如我们来点实际……”   “你想得美!”寒菲樱脸色一红,怒气冲冲地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不自然地把目光移到了别处!   萧天熠忽然靠近她,笑得意味深长,寒菲樱看着那张近在迟尺的俊脸,忽然觉得他还是这样残着比较好,要是哪天真的康复了,谁知道还会下流到什么程度?男人骨子里都是放荡的,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也一样!   “樱樱,既然我们都是夫妻了,你是否应该让为夫对你多一点了解?”他说得理所当然,湿热气息喷到她脸上,让她脸色更加绯红!   寒菲樱闻着他撩拨的气息,竭力平复心中的紊乱,用平静的语气道:“你想了解什么?”   萧天熠近得可以看见寒菲樱长长的睫毛,如愿看到她清澈眼底倒影着自己的面容,压低了声音,“比如说……公子凤的事情?”他虽然知道她就是公子凤,可的确还有很多未解的谜团!   寒菲樱一惊,这男人要摊牌了吗?还是在诈她?不过她也不是吓大的,淡淡道:“那个江洋大盗怎么了?”   萧天熠忍俊不禁,眼神深邃而温柔,“不是谁都有本事有胆量做江洋大盗的,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实不相瞒,本世子很欣赏她!”   寒菲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分,这个男人实在太精明,太危险,她和他虽然是夫妻,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发现她就是公子凤的?看他现在这眼神,分明就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萧天熠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笑得一脸欠揍,“作为本世子的夫人,你一定很好奇吧?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总不能只允许你有秘密,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秘密?”   好在寒菲樱早有心理准备,在短暂的吃惊之后,就恢复了镇定,冷哼一声,“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我们是夫妻,只是想和你交流交流感情而已!”萧天熠看着樱樱一脸的淡定,冷峻的凤眸难得地露出一丝柔情,知道她摸准了自己的心思,断定自己根本不会这个秘密,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他喜欢这个聪明可爱的小女人,当然不会把她置于危险之地。   真是无聊,寒菲樱耸耸肩,终止了这个危险的话题,话锋一转,“对了,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他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动作优雅地帮寒菲樱倒了一杯茶水!   “你残废三年多了,已经无法挑起淮南王府将来的重任,为什么王爷一直没有让萧靖祺替换你的位置?”这件事,也是寒菲樱想不通的事情!   萧天熠淡淡一笑,不答反问,“不是所有人的眼睛都蒙了尘,如果你是我父王,你会同意让萧靖祺接替世子之位吗?”   寒菲樱一愣,“可你不问世事已经很久了!”   他眼中带着神秘的危险,“只要我一日没死,我就是淮南王府的世子,谁也无法改变!”   寒菲樱默然不语,目光深深地打量他,这个男人虽然坐在轮椅上,可那种与生俱来的霸气与孤傲,运筹帷幄的魄力与智慧,的确让人心底震撼,自己看得到的东西,淮南王爷一定也看得到!   萧天熠见樱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漂亮的凤眸微微一闪,忽轻笑道:“你离京已久,想来甚是思念亲人,等你处置了梁兴霸的事情之后,本世子会特许你回京探亲!”   寒菲樱看着他高深莫测的笑,明白他在打什么鬼主意,马上就到了幽冥山了,是需要公子凤发挥实力的时候了,虽然他知道自己是公子凤,可别人不知道,他此举是在帮助自己隐藏身份!   双方心照不宣,话语点到即止,寒菲樱笑得一脸璀璨,“多谢世子爷一番体恤之心!”   ---   “不好了,老爷!”粱府大管家慌忙跑进来,惊扰了正在*作乐的梁兴霸!   梁兴霸面色一怒,“没规矩的狗奴才,什么事大惊小怪?”   大管家擦了一把汗,“一帮刁民听说有京城的大人物到了青州,正住在我们府上,他们现在跪在府外,想要告状,奴才正派人拦着呢!”   原来是这事,梁兴霸不屑地嗤笑一声,哪年没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刁民去衙门告他,结果怎么样?动得了他吗?升斗小民,嫌命太长,现在居然想到他府中告状,真是找死来了,定然让他们有来无回,不耐烦道:“杀他三五个,看看还有谁是不怕死的?”   大管家却没有以前那么乐观,小声提醒道:“老爷,他们人很多,恐怕是有人在背后唆使,而且都带了家伙,虽然暂时闯不到府里来,但奴才担心世子爷他们要出去碰上的话,难保那些刁民不会胡说八道,节外生枝!”   梁兴霸鹰眸一深,忽然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世子爷一来,就有人聚众闹事,是不是太巧了?   还有捉歼的那件事,寒菲樱分明像是准备好的,孙姨娘和二管家正通歼的时候,刚好被寒菲樱的丫鬟撞上了!   梁兴霸虽然霸道,但并非没脑子,越想越觉得可疑,还有,府衙大牢是何等地方?他在青州这么多年,就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大牢里面把人救出来,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自从世子爷来了青州之后,一件又一件的怪事,接二连三的发生,件件都对自己不利,莫非这一切都和世子爷有关?   虽然他表面上和世子爷一派和谐,但世子爷并非他的外甥,和他也不是一条心,不得不防,若是惊动了世子爷,把他在青州的所作所为抖了出去,自然是大大不妙!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狠厉,所幸现在在他的地盘上,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世子爷,到了这里,还得听他的!   主意已定,梁兴霸当即派精干家丁把世子爷等人的寝居团团围住,任何人不得进出!   诸葛廷见变故陡生,面无惧色,冷脸道:“梁员外,你这是要干什么?”   梁兴霸温情脉脉的面纱终于撕开,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但还是朝萧天熠恭敬地行了个礼,脸上尽是关怀之色,“世子爷,让您见笑了,府外有些不知死活的刁民闹事,我怕惊扰到您,所以特地派人保护诸位的安全,否则若是误伤到您,我实在担当不起,还请见谅!”   萧天熠仿佛不知道这是*裸的威胁和控制一样,反倒很感动,笑容优雅温和,“多谢员外考虑得这样周到!”   寒菲樱看萧天熠一脸的温文尔雅,暗自摇头,这男人真是腹黑的主儿,眼里明明有杀气,还能笑得这样天真无邪?   夜离宸的剑尚未出鞘,就被东方明玉按了回去,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世子爷自有打算!   梁兴霸见世子爷这副模样,以为他认清了现实,得意一笑,“诸位请放心,粱府如同铜墙铁壁,谁也伤不了你们分毫!”      ☆、第九十章 恶报终有时   梁兴霸控制住了世子爷等人,得意洋洋地到了府外,果然,有好几百人在他府外,黑压压一片,场面浩大,嚷嚷着要拜见京城来的高官!   真是不知死活,梁兴霸冷冷一笑,打手们正要动手,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高喊,“何人闹事?”   人群中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走过来七八个公门衙役,梁兴霸这才知道不仅有人在他府外闹事,还有很多人到衙门去告他了,闹得声势很大,众怒难犯,知府只得命人来梁府拿人!   梁兴霸一向跋扈惯了,以前还会去衙门走个过场,这几年,连衙门都懒得去了,怎么可能乖乖去受审?   百姓们见梁兴霸不肯去衙门,仗着人多,很快就把梁家作威作福的家丁恶奴们全都围殴起来,一时场面失去了控制,有人愤怒高喊,“霸王梁要么去衙门,否则就让我们见京城官员!”   衙役见此情景,无奈之下,也对黑着脸的梁兴霸讨好道:“员外爷,小的看您还是去趟衙门吧!”   梁兴霸见场面越来越失控,他府中打手有五六十人,但这百姓有五六百人,决定亲自去一趟衙门,调官兵过来镇压这些闹事的刁民!   忽然,他身后传来一个清越动听的女声,声音不高,但气势十足,“这到底是怎么了?”   梁兴霸一惊,不是明明派人看住他们了吗?寒菲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的女人怎么出来的?而且这个女人分明在笑,可是却陡然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寒菲樱淡淡一笑,目光深寂沉着,“大家都安静,我就是京城来的!”   钱老大等人混在人群中,高喊道:“我们要霸王梁去衙门见官,请夫人做个见证!”   梁兴霸把青州搞得乌烟瘴气,现在钱老大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愤怒的呼声排山倒海。   寒菲樱似笑非笑地看着梁兴霸,淡淡道:“梁员外,现在已经是势在必行,依本妃看,你还是去衙门走一趟吧!”   梁兴霸一咬牙,“去就去!”知府也是听他的,有什么好怕的?   到了衙门才知道,告他强抢民宅,强夺民田,强抢民女,欺男霸女的状纸已经堆得有半人高,梁兴霸冷冷一笑,又是老一套,能拿他怎么样?   知府见同来的还有一位美丽高贵的女子,正在狐疑这是谁?梁兴霸府中有这样的美人吗?   寒菲樱轻笑道:“知府大人,幸会,我就是淮南王府的世子妃!”   此言一出,四下立时鸦雀无声,淮南王府?那不是梁兴霸一家的?难怪会住在梁府?   钱老大等人眼睛瞪得溜圆,这位夫人居然是淮南王府的世子妃,那人家不是一家人吗?难道他被耍了?   知府见大人物真的来了,忙不迭地跑下来,“下官见过世子妃!”   寒菲樱淡淡一笑,“大人不必客气,我只不过是来听审的!”   知府摸不清寒菲樱到底想干什么,再看看梁兴霸,目光阴鸷,心下忽然陡然一惊,“升堂,把原告都带上来!”   首先进来的是钱老大,诉说他老婆被打死,女儿被辱,在梁府自尽的事情,声泪俱下地恳请知府为妻女伸冤,将恶人绳之以法!   这些事,知府早就知道,只是梁兴霸势力实在太大,也找不到证据,也不敢找,只得和稀泥地作罢,反正以前都是这样做的!   可是现在,他看着在一旁正襟危坐的世子妃,心底有些发怵,不敢直接命人把钱老大打一顿,只得做做样子,当即清了清嗓子, “你所说的可有人证物证?”   钱老大看着梁兴霸,恨得牙痒痒,一字一顿道:“梁府家丁伤人抓人的时候,村民皆可为证!”   梁兴霸冷冷一笑,鄙夷地看着钱老大,对知府道:“这人是个强盗,专门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强盗的话,哪里能信?不能作为证据!”   钱老大怒火中烧,不是被衙役拦着,当场就要冲上来和梁兴霸拼命!   知府大人一连听了四五个诉状,结果都是一样,无凭无据,要么就是被梁兴霸全部收拾干净了,要不就是被他当场否认!   一旁的寒菲樱微微一笑,梁兴霸不仅毒辣,而且做得干净,所以每次告状的百姓都会被定性为诬告,不但伸冤无门,反而会被赏一顿板子,时间一久,青州就乌烟瘴气!   梁兴霸见刁民们都拿他没办法,得意一笑,寒菲樱忽扬声道:“既然一时找不到人证物证,本妃这里刚好有两个人,愿意指证梁兴霸,大人不如传他们上堂吧?”   知府一愣,疑虑的目光看向梁兴霸,寒菲樱嘲讽道:“难道青州堂堂的父母官,还要听从区区一个员外的指示?”   这话有很浓的火药味,知府看着世子妃的气势和魄力,心底一凛,忙道:“下官遵命!”   寒菲樱看了一眼梁兴霸,道:“把证人带上来!”   梁兴霸不知道寒菲樱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但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一见上来的两个人,眼睛都直了,居然就是遍寻不着的孙姨娘和二管家!   寒菲樱目光如雪,仿佛冰刀一样刮过如同惊弓之鸟的孙姨娘,“把你那天说的话再说一遍!”   梁兴霸蓦然明白这些都是寒菲樱在背后捣鬼,见了这对淫jian男女,立即高声道:“这二人犯了王法,按律当斩!”   孙姨娘遍体鳞伤,脸上血迹斑斑,已经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见了梁兴霸,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梁兴霸,老娘跟着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在外面一天祸害一个小姑娘,老娘凭什么要守寡?你却这样狠心要置老娘于死地?老娘今天豁出去了,要把你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当着众人的面全都抖出来!”   梁兴霸想不到这个女人居然还有这样的胆量,当即大怒,拔出身边的衙役佩刀,就要冲过去砍了孙姨娘,可手腕却蓦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动弹不得,他一抬头,是个面生的衙役,他自然不知道,这是寒菲樱安排的人!   寒菲樱冷寒的声音响彻公堂,“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本妃从来没有见过公堂之上,有人敢当众杀人,知府大人,你这个父母官当得可真是绝无仅有,如果本妃把这件事上报朝廷,你乌纱不保只是小事,只怕性命也难保!”   知府知道世子妃所言绝非危言耸听,脸色十分难看,梁兴霸实在太无法无天了,当即拿出了知府的派头,大吼一声,“来人,把梁兴霸给我拿下!”   话音一落,唰唰唰几下,梁兴霸就被几个壮年衙役按住了,他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寒菲樱冷笑道:“此人甚为凶悍,看来只能捆起来方能安分点!”   知府也早就受够梁兴霸的窝囊气了,这个时候他也看出来了,世子妃分明就是来整梁兴霸的,以后淮南王妃要怪罪,也应该怪罪世子妃去,毫不客气地命人把梁兴霸捆了起来!   寒菲樱看着孙姨娘,沉声道:“刚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把你所知道全部说出来,也许还可以落个从轻发落!”   孙姨娘刚才又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哪里还敢隐瞒?当即一五一十地把这些年梁兴霸所做过的所有事情,全部交代出来!   被绑住的梁兴霸目光如炬地看着孙姨娘,只恨当时没有把这个女人下油锅,他一直这么信任她,想不到现在毫不犹豫地出卖自己的人也是她,还有那个二管家,原来早有异心,私下居然做了梁府的账目,有多少银子是坑来抢来的一清二楚!   听着这对狗男女的背叛,梁兴霸勃然大怒,脸色涨红,咆哮起来,好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如果不是被绑住了,他一定会冲上去把孙姨娘这个践人撕得粉碎,“你这个践人,不但背叛我,还敢冤枉我,我要把你凌迟!”   寒菲樱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像梁兴霸这样十恶不赦的人,就应该在极度愤怒和极度痛苦中死去,才对得起那些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人们!   孙姨娘见梁兴霸被衙役按住了,冲不过来,嘶哑着嗓子大声道:“那些死在梁府的人,都埋在后院的大榆树下,如果不信的话,大可现在就去挖,看我是不是在冤枉这个恶霸?”   此言一出,公堂上下立即响起一片凄厉哭声,抑制不住愤怒的人群就要冲上公堂来找梁兴霸拼命,被衙役们拿刀方才挡住!   寒菲樱冷眼看着知府,肃然道:“是真是假,一辨就知,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   知府大人反应过来,“是,是,马上去梁府,看看大榆树下是不是有尸体?”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往梁府,梁兴霸也被五花大绑起来,衙役们带着锄头,在孙姨娘的带领下,来到了后院的大榆树下,后面还有无数看热闹的老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几锄头下去,没一会的功夫,就挖出了尸体,有的还是新埋的,惨不忍睹,其他的都已经成尸骨,一时间,围着梁府的人哭声震天!   证据确凿之下,梁兴霸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恐惧。   知府看着那一张张愤怒的脸,心底也有些唏嘘,梁兴霸在青州的所作所为,他岂会不知道?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装聋作哑!   如今见势在必行,知府高声道:“来人,将梁兴霸收监!”毕竟,那淮南王府的王妃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知府能得罪的?等风声过了,再想办法!   寒菲樱对知府在打什么主意了如指掌,梁兴霸杀人埋尸,证据确凿,还只是暂时收监,他们又不能无休止地留在青州,只要他们走了,梁兴霸就有翻身的可能!   寒菲樱做事从来不留后患,只要消息传到梁侧妃那里去,她在京城经营多年,自然有自己的人脉,天高皇帝远,梁兴霸未必真死的了,当即眸如深雪地对知府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证据确凿,大人为什么不马上判呢?还在等什么?”   知府大人有些为难,“此事是不是要请示一下王妃娘娘?”他现在已经冷静下来,心里盘算,世子妃毕竟比王妃低了一个等级,若是改日王妃娘娘怪罪下来,未必顶得住,他只怕也脱不了干系!   寒菲樱只笑不语,外面响起震天的呼喊声,知府大人的脸白了,这件事他已经控制不住了,怕是不等王妃娘娘怪罪,他就乌纱不保了!   知府额头上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滴,寒菲樱冷笑道:“知府大人迟迟不判,莫非和梁兴霸有所勾结?”   知府立即面无人色,想不到世子妃逼得这样紧,再听听那些排山倒海的喊冤声,他心一横,高声道:“梁兴霸杀害人命,铁证如山,本官判决,秋后问斩!”   寒菲樱不屑一笑,不紧不慢道:“知府大人此言差矣,据我所知,朝廷律例,斩有两种,一种是秋后问斩,一种是斩立决,梁兴霸罪恶滔天,民愤极大,应该判斩立决才对!”   梁兴霸想不到这个女人这么狠,竟然要判他斩立决,这才知道妹妹没有危言耸听,这个女人诡计多端,阴险歹毒,不容小觑!   到处都是愤怒的百姓,恨不得把梁兴霸千刀万剐,一向飞扬跋扈的他第一次感到害怕,钱老大在人群中带头高喊,“斩立决,斩立决,斩立决!”   一时间,“斩立决”的声音响彻云霄,知府见众怒难犯,决定做个一身正气的官员,高声道:“梁兴霸罪大恶极,证据确凿,判斩立决!”   “是,大人!”衙役们齐声高喊!   梁兴霸一听,差点没晕过去,手指着在他面前一直唯唯诺诺的知府,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你…”   判决一下,即刻有衙役准备把梁兴霸押往菜市问斩,梁兴霸吓得浑身瘫软,这才知道,原来他也是怕死的!   看着始终在冷笑的寒菲樱,梁兴霸知道自己栽在她手里了,咬牙切齿道:“寒菲樱,你好狠!”   面对这样刻骨的恨意,寒菲樱在梁兴霸面前微微一弯腰,笑得云淡风轻,“你搜刮这么多年的民脂民膏,就藏在你家花园的密室里,你放心,我会全部还给那些被你害得生不如死的人!”   “又是那个践人告诉你的?”梁兴霸瞳孔愤怒地收缩,青筋暴起,伸出鹰一样的爪子要去捉寒菲樱,却怎么够也够不到!   寒菲樱莞尔一笑,嘲讽道:“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备受你*爱的小儿子,并不是你的,是孙姨娘和二管家生的,枉你自以为青州的土皇帝,一手遮天,到头来却替别人养便宜儿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梁兴霸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愤怒的火在胸中燃烧着,眼神像要射出火花一般,一股怒气直冲头顶,脸渐渐扭曲变形。   寒菲樱欣赏地看着他扭曲的面容,淡笑道:“梁兴霸,你死之前做了个明白鬼,也不冤,你走好,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吧!”   为非作歹惯了的人,多年搜刮的财产*之间被人抢了个干干净净,被最信任的人出卖,还替别人养儿子,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可比直接杀你更让你有万箭穿心的耻辱!   已经有人把梁兴霸押上囚车,送往菜市,一路上,数不清的百姓扔鸡蛋,石头,白菜,把昔日耀武扬威的梁兴霸砸得狼狈不堪!   钱老大又带人把路给堵了,街上寸步难行,衙役们拿着刀都开不了路,无奈之下,只得上报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自然要询问世子妃的意见,寒菲樱淡淡道:“反正都已经判了斩立决了,不如交给百姓处理算了!”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知府陷入了犹豫,寒菲樱笑道:“我知道这些年,知府大人也被梁兴霸欺压得苦不堪言,青州的百姓更是民不聊生,知府大人身为青州的父母官,实在难辞其咎!”   知府的脸煞地又白了,寒菲樱又道:“不过我知道,你不过是碍于梁兴霸淫威,不得不屈从罢了,不过现在还有时间,亡羊补牢,犹未为晚,这可是给你一个挽回在百姓心中形象的好机会,反正已经是判了死刑的人了,谁还会在意他是怎么死的?”   知府大人看着世子妃眼里的笑意,心里有了底,“下官明白,多谢世子妃宽宥,传本官令,梁兴霸欺压百姓,罪不容诛,就地处决!”   青州的百姓对梁兴霸都有食肉寝皮之恨,现在见知府大人把这个罪大恶极的人赏给他们了,汹涌的愤怒如决堤的洪水,势不可挡,扑上来,你一刀,我一刀,恨不得当场就把梁兴霸分了!   钱老大带人闯入粱府,找到了密室所在,把这么多年梁兴霸搜刮的财宝全都分给了遭受梁府迫害的百姓!   根基深厚的粱府,*之间,被连根拔起,青州百姓欢天喜地地放鞭炮庆祝,钱老大等人对寒菲樱感恩戴德,恩同再生父母!   ---   看着满城欢庆,百姓奔走相告,直到深夜,还在欢腾不息,寒菲樱眼底有淡淡笑意,“可以做一件好事,果然能让心情轻松些!”   一袭月光斜斜地照射在寒菲樱身上,衬得她一身水绿色裙装格外动人,微微侧着脸,娇美动人,看得萧天熠有瞬间的恍惚,缓缓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怎么说?”   寒菲樱抿了一口茶,“梁兴霸害了那么多人,自然不能轻轻松松地死去,一定要让他在死前备受折磨,摧毁一个良家女人最好的办法,是毁了她的清白,摧毁一个男人最好的办法,是把他曾经怎么抢来的东西,怎么失去,而且还要失去更多,最后一无所有,生不如死!”   萧天熠含笑赞赏,“樱樱深谙御人之道,只做一个玉满楼的掌柜实在太可惜了,梁府这么多财产,你怎么不雁过拔毛?”   寒菲樱瞪他一眼,还在说风凉话,“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你以为什么钱我都要伸手吗?”   两人正在说话间,红儿惊恐万分地跑过来,“世子爷,公主房里闹鬼了!”   萧天熠和寒菲樱对视一眼,沁雪已经疯疯癫癫地从房里跑出来,面白如纸,昔日红润的脸庞不用化妆就和鬼没什么区别,嗓子明明已经恢复了,却吓得不轻,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惶恐地求萧天熠送她回京!   寒菲樱淡淡道:“可能是粱府冤魂太多,找人索命来了,听说公主住的那间房外有人吊死过呢!”   沁雪更是吓得浑身哆嗦,萧天熠佯怒道:“胡说什么?哪里有鬼?”   红儿也吓得不轻,口齿不清,“是真的,是真的,世子爷,我也看到了,一个白影飘来飘去,额头有血,眼睛里也有…”   萧天熠哪里肯信,只说公主是做噩梦了,红儿看公主呆呆傻傻的样子,以为公主魔怔了,跪下来哭着求世子爷,“世子爷,赶快送公主回宫吧!”   东方明玉也来了,沁雪一见他,就扑了过去,拉着他的手不肯放。   东方明玉的手被沁雪紧紧抓住,立即心生厌恶,要他护送公主回宫,打死都不肯。   萧天熠见状道:“这样吧,你先陪着沁雪,等她稳定一点,再做打算!”   东方明玉知道马上就要到幽冥山,公子凤一定会出现,他很想和公子凤一起勇闯幽冥山,从来没想过要陪一个他从来没有入心的沁雪!   沁雪的第一次出宫,实在狼狈至极,现在又被吓得去了半条命,什么都不想了,只想赶快回宫,她现在已经明白,只有在京城,才是她可以为所欲为的天地,才不愿意在这里活受罪!   有东方明玉在,沁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还是瑟瑟发抖,不许东方明玉离开!   寒菲樱回房之后,冷笑道:“装神弄鬼这种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萧天熠坦然受之,大义凛然道:“这点胆量都没有,要是真上了幽冥鬼山,怕是要吓破胆,我可是为她好!”   ---   京城,淮南王府。   “什么?”梁侧妃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来报信的人,喃喃道:“你说什么?”   梁侧妃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在倒流,唇边颤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窒息得厉害,整个身体像极了秋风中晃动的枯枝,颤抖的双腿却像扎根在了原地,无法挪动半步,“本妃的兄长竟然死得这样惨?”   来报信的人道:“是啊,实在太惨了,小的见势不妙,所以日夜兼程赶来求助娘娘!”   梁侧妃胸口堵得呼吸都觉得困难,全身出虚汗,手指已经寸寸发白,心里只是叫嚣着一个名字,寒菲樱!   来人形容兄长之死的惨状,每多说一句,她的心就抽痛一分,雍容的面容变得狰狞恐怖,寒菲樱,你加在我们梁家身上的痛苦,我要十倍还回来!   梁侧妃悲愤之下,不顾嬷嬷的再三阻拦,立即决定要进宫,向皇上告御状!   ☆、第九十一章 告御状   御书房。   梁侧妃突遇惊天噩耗,哭得凄厉无比,历数寒菲樱众多罪状,义正辞严,“皇上,妾身兄长不过是怠慢了寒菲樱,她居然狠心唆使暴民将兄长分尸,妾身兄长无故枉死,死不瞑目,请您一定要替妾身做主,还他一个公道!”   皇上本来是不想见梁侧妃的,可听公公说她情绪激动,又口口声声说要告寒菲樱,寒菲樱是天熠的世子妃,事关天熠,皇上最终还是见了梁侧妃,想不到这女人一来就哭天抢地,寻死觅活,让皇上十分不悦!   皇后娘娘见有人来告寒菲樱,心底窃喜,虽然寒菲樱是她给萧天熠挑的,但寒菲樱胆大包天伤了太子是事实,现在太子还在太子宫里养伤呢,皇后娘娘身为母亲,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而且寒菲樱不但伤了人,还能若无其事地全身而退,也让皇后娘娘心生怨恨!   见梁侧妃哭得悲惨,皇后婉言劝慰道:“梁侧妃,你先别急,到底是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   梁侧妃声泪俱下地说了青州兄长的遭遇,听说世子爷世子妃一行到了青州,她兄长盛情接待,哪知寒菲樱鸡蛋里面挑骨头,借口招待不周,干涉地方政务,命人把她兄长判了斩立决,还唆使暴民将人分尸!   皇上听着这漏洞百出的话,眉头微皱,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不能偏听一面之词,当即朗声道:“召淮南王爷进宫!”   “奴才遵旨!”马上有人去宣旨了!   梁侧妃哭得不能自已,“妾身兄长一生循规蹈矩,忠正纯良,善良得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想不到竟然被人害得死无葬身之地,真是好狠的心啊!”   皇上蹙眉道:“你说寒菲樱借口招待不周,故意使坏,杀了你兄长,她为什么这么做,和你兄长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对于这个问题,梁侧妃早有准备,泪如雨下,“这都是妾身的错,寒菲樱出身民间,不懂王府规矩,经常在府里出言无状,目无尊长,妾身实在看不过去,就训斥了几句,哪想到她怀恨之心?没办法报复在妾身身上,就报复在妾身兄长身上,可怜我那兄长稀里糊涂就成了屈死鬼,兄长一生谨慎,到头来却落得这个下场,他死不瞑目啊!”   皇后娘娘附和道:“皇上,天熠就在青州,如果是寒菲樱做的话,天熠恐怕也脱不了干系,游玩就游玩,干扰地方政务做什么呢?”   很快,淮南王爷就来了,御书房的气氛很凝重,“臣弟参见皇上!”   淮南王爷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脸色也很难看,“还请皇上明察,天熠向来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此事恐另有蹊跷!”   皇上微微颔首,天熠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不仅欣赏也很喜欢这个侄儿,就算寒菲樱出身商家,不晓大义,天熠却不是如此糊涂的人!   梁侧妃没想到这个时候,王爷还是偏向那个残废长子,难道她兄长就白白死了吗?哭得声泪俱下,“王爷,妾身兄长是什么人,您是最清楚的,世子不是没分寸的人,难道他就是没分寸的人吗?”   淮南王爷只见过梁兴霸一两面,却对梁兴霸没有半分好感,此人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邪气,现在见梁侧妃居然在皇上面前说出这样颠倒黑白的话,脸色更加沉了几分,毫不客气道:“他到底有没有分寸,你心底最清楚!”   梁侧妃欲哭无泪,无论在什么时候,王爷心里都是偏向萧天熠的,就是萧天熠残废了那么久,也不见他说世子之位让给别人,还把靖祺给禁了足,再这样下去,靖祺迟早会被人遗忘在角落!   其实在梁侧妃看来,她的兄长的确算不得什么好人,可也算不上什么大歼大恶之徒,无非是在女人身上多花了点心思,可那也是你情我愿的事,也是在拯救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穷丫头们,跟了她兄长,哪怕是做妾,也能锦衣玉食地养着,总比跟穷人过一辈子好,说不定还对她兄长感激于心!   无非就是玩了几个低贱的丫头,寒菲樱就要下这个狠手吗?无非是为了给她颜色看看,这个女人,真是心狠手辣!   一想到兄长被暴民砍死,尸骨无存,梁侧妃就心痛得无以复加,是,这些年,兄长暗地里给了她许多银两,兄妹两个互为依存,互相帮扶,王府内部,争斗不断,哪一样都需要花钱!   有个实力雄厚的兄长,梁侧妃办起事情来才能更加得心应手,现在不仅仅是杀了她兄长,还断了她的财路,她自然对寒菲樱恨之入骨,不顾一切到皇上面前告御状,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让寒菲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皇上花了好一会才搞清楚梁兴霸的身份,根本不是朝廷命官,不过是一地方乡绅员外。   看着大放悲声的梁侧妃,皇上脸色渐渐变得难看,是不是觉得他这个一国之君很闲,连一个小小乡绅死了的事,都要来劳他大驾?   皇后娘娘看出了皇上的不耐烦,忙对梁侧妃道:“今日皇上累了,你先退下,此事以后再说吧!”   梁侧妃哪里肯?皇上好不容易答应见她,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如果在平日她冷静的时候,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冲动之举。   可兄长死得实在太惨了,那来报信的人,字字血泪,说被寒菲樱煽动的暴民不仅霸占了梁府,把所有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还围住了囚车,把他生吞活剥,有人咬掉了他的耳朵,有人砍了他的手,最后竟然把尸骨丢到深山去喂狼了。   一想起那一幕,梁侧妃的心如同在滴血一样,只后悔当初没有狠下心来,直接买高手杀了她,而只是轻描淡写地想毁她清白,给她一个教训而已,如今看来,实在是太心慈手软了,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酿成这样的大错!   梁侧妃泣不成声,骤然失去兄长的痛楚让她失去了理智,坚持道:“皇上,妾身兄长心底善良,规规矩矩,从没有想到会遭到这样的飞来横祸,他死得冤枉,我这个做妹妹的,若是不能为兄长伸张正义,实在枉为人妹,妾身在这里求皇上开恩,还妾身兄长一个公道!”   淮南王爷不悦地看着梁侧妃,就算是她兄长死了,可是也不能这样混淆黑白,污蔑天熠,虽然淮南王爷并不怎么了解梁兴霸,但只一眼,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皇上!”皇后娘娘见状沉吟道:“虽然只是个乡绅,可天熠他们如此胡闹,草菅人命,实在有损皇家天威,确实不能就这么算了,还请皇上看在梁侧妃一番手足情谊令人感动的份上,派人彻查此事!”   梁侧妃感激地看了一眼皇后娘娘,这个时候只要能为她兄长伸冤,什么都肯做,若是自己亲兄长惨死,她却不能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那这个淮南王府侧妃简直是白做了!   皇上虽然不耐烦,但看梁侧妃哭得死去活来,还是决定下令彻查此事!   忽然有公公进来禀告,说淮南王世子有东西送过来,请皇上过目!   萧天熠派人送过来的?会是什么东西?御书房一时静极,梁侧妃也忘了哭泣,怔怔地看着公公呈上来的厚厚一叠书函!   皇上一直都觉得此事甚为蹊跷,天熠向来极有分寸,怎么会纵容世子妃行凶?   而且寒菲樱无权无势,到底怎么杀了梁侧妃兄长的?难道仅仅因为梁侧妃训斥了她几句,她就命人以残忍的手段将人杀死?难道不怕梁侧妃报复吗?这件事的确有颇多疑点!   现在见天熠居然派人送来了书函,皇上心中明白了几分,定然与此事有重大关联!   皇上翻看着书函,看着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御书房里,安静得听得见人的心跳声,虽然皇上并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分明感到了皇上极大的怒气!   连梁侧妃也大气不敢出,明明只过去了一刻钟,却觉得过去了一年般难熬!   皇后娘娘心里也十分疑惑,萧天熠到底送来了什么东西?让皇上有这样的反应,但见皇上脸色越来越沉,她也不敢多问一句!   半晌过去,皇上忽然冷哼了一声,阴沉的脸黑了一大半,用力一拍桌案,把所有的人都震惊得跪倒在地,惶恐万分!   淮南王爷的脸色也十分凝重,从皇上的反应来看,只怕不是小事。   青州来人报信的时候,他并不在府中,回到王府的时候,梁侧妃已经哭着喊着跑到宫中去告御状了,他一听就知道事情坏了,果然,他还没有来得及进宫阻止,皇上就召他进宫!   皇上抬起眼眸,冷冷地看着梁侧妃,从他的紧绷面容来看,这个时候已经是在暴怒的边缘!   君王的眼神冷得像冰,把梁侧妃吓得不轻,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觉得身子一阵阵冷飕飕的凉风不断袭来!   如果说兄长被砍头,或者一刀致命,她也不至于这么痛苦,可是兄长是被暴民活生生咬死剐死的,一想起那种痛苦,梁侧妃就心如刀绞,只恨不得把寒菲樱千刀万剐!   皇上的眸光如刀,像要把梁侧妃活活剜了一样,忽然丢了一张书函到她脚下,冷道:“你自己好好看看!”   梁侧妃顾不得多想,慌忙捡起,飞快地看了起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那上面是萧天熠对此次青州之事的详细呈报,包括梁兴霸在青州为非作歹,横行霸道,强抢民女,私设公堂,杀害数十条人命,还密谋杀害上任青州知府,做成畏罪自杀的假相,民愤极大,百姓对其怨声载道!   梁侧妃看得心惊胆战,拼命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她在地上爬了两步,泪如泉涌,悲愤交加,“皇上,这一定是污蔑,我兄长已经死了,现在死无对证,随便他们怎么说了!”   说完,她又去拉王爷,恳求道:“王爷,求你说句公道话,我兄长一向安分守己,他绝不能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是污蔑,是陷害!”   “好一个安分守己!”皇上忽然一声怒吼,把梁侧妃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盛怒的皇上!   “哗啦”一声,皇上把面前书函全部扔到梁侧妃脚下,冷道:“污蔑?难道每一个都在污蔑你兄长?青州知府的奏折,还有数百原告的状纸,仵作的证词,数百人,难道全都是在污蔑?”   梁侧妃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迫不及待地看洒落一地的书函,心渐渐仿佛掉到了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里,越坠越深,从头凉到了脚,那些悲愤的文字,透着血泪,一个个张牙舞爪,像一支支爪子,朝她扑过来,掐住她的脖子,几乎让她窒息!   她无力跌坐在地,拼命摇头,这不会是真的,不会是真的,虽然她兄长仗着她这个妹妹是淮南王府的侧妃,行为有些出格,但青州天高皇帝远,所以梁侧妃从来没当回事,也没往心里去,睁一只闭一只眼,想不到已经在当地激发了这么大的民愤,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最可怕的是,已经上达天听!   皇后娘娘也查看了几封书函,非常震惊,铁证如山,就是想帮梁侧妃说话也不合时宜了,她心底暗叹,萧天熠果真是深谙人心运筹帷幄的高手,连梁侧妃会来告御状都在他的计算之中,时间刚刚好地把证物送到了皇上手中!   淮南王爷请罪道:“皇上,臣弟不查,使得此刁妇叨扰皇上,实在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皇上冷眼看着失魂落魄的梁侧妃,双眼差点喷了火,那状纸的血泪控诉,触目惊心,皇上不敢相信,在他统治的国土上,还有这样黑暗的龌龊之地,冷冷道:“有你这样颠倒黑白的妹妹,也难怪会有那样*不如的兄长,若是朕在,定然会命人把梁兴霸千刀万剐,你居然还理直气壮地来告御状,想让朕做遗臭万年的昏君,其用心,实在可恨!”   证据俱在,梁侧妃脸色白得和纸一样,她不过是个侧妃而已,唬老百姓是没什么问题,但在九五之尊的帝王面前,什么也不是,看到皇上龙颜大怒,早已六神无主,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心力交瘁,看到皇上一张一合的嘴,她忽然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梁侧妃昏得恰到好处,皇上想起梁侧妃居然要自己为这样一个劣迹斑斑死有余辜的人伸冤,就怒不可遏,正准备开口重罚,哪知她居然昏了过去!   虽然梁侧妃昏了过去,可没有皇上允许,谁也不敢上前救人,更不敢传太医!   皇后想了想,还是婉转开口道:“皇上,虽然梁侧妃其行可恶,但毕竟其情可悯,人都有手足之情,想来那梁兴霸远在青州,所作所为,梁侧妃并不知情,如今既然梁兴霸已经伏法,已经安抚了青州百姓,对梁侧妃,不如就网开一面吧,相信经过这一遭,以后必定她谨言慎言!”   皇后娘娘表面上平静,心底却在惊叹,寒菲樱好厉害的手段,这样一来,不仅彻底收拾了梁侧妃,而且在皇上心中还留下了对萧天熠良好的印象!   果然,皇上余怒未止,“梁兴霸这样的人要是再多几个,我龙腾王朝的老百姓就不要过日子了,这次,幸亏是有天熠替天行道,等天熠回来,朕会重重有赏,至于这个女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淮南王,朕看在你的面子上,允许你带回府中,但务必严加管教,如有下次,定斩不饶!”   淮南王爷立即恭声道:“谢皇上开恩,臣弟遵旨!”   ---   梁侧妃在宫中当然是假装昏倒,以引起皇上一点点的恻隐之心,也成功地达到了目的,皇上最终还是没有将她下狱问罪!   回到府中,梁侧妃早已经筋疲力尽,居然真的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悠悠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侧妃姨娘们前来看她!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件事在府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还有不少人添油加醋。   朱姨娘幸灾乐祸道:“梁姐姐,听说你那娘家兄弟强抢了好多小姑娘,先歼后杀,府里后院埋了好多冤死的人,青州上任知府想、向朝廷告发他,他居然派人杀了朝廷命官,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府里最不缺的就是拜高踩低的人,另一位姨娘拍了拍胸口,做害怕状,“哎哟,吓死人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我初听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呢!”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不如的人呢?”   ………   她们的话无疑是在梁侧妃的心口上撒盐,这些年,她一直都是雍容镇定的大家风范,这个时候更是要振作起来,她还有儿子,决不能让人看笑话,强自镇定道:“本妃不需要你们看望,你们都给我出去!”   “哎哟!”朱姨娘不屑地笑了一声,夸张道:“还以为你是王府的当家呢,看来你还不知道啊,就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王爷已经当众宣布了,既然你身体不适,就在院子里好好养着吧,别出门了,以后王府的诸项事宜,就不劳烦你了,由杨姐姐主事,妹妹我协理!”   什么?梁侧妃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连串的打击使得她接近崩溃!   “好了,你们都回去,让姐姐好好歇着吧!”正在幸灾乐祸的朱姨娘们,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温婉的声音。   来人正是杨侧妃,面容清贵,淮南王府的两位侧妃,一位是梁侧妃,另一位就是杨侧妃,淮南王妃去世之后,由于杨侧妃性情淡泊,与世无争,所以主理王府的事情也就落在精明能干的梁侧妃身上!   可淮南王爷怎么也没想到,梁侧妃居然会为一个不成器的兄弟跑去告御状,连累他也被皇上训斥,现在王爷对梁侧妃失望至极,一回到府中就怒不可遏地宣布,梁侧妃留在府中休养,打理王府事宜,杨侧妃主理,朱姨娘协理!   杨侧妃?听到这个消息的梁侧妃差点呕出了血,朱姨娘没儿子,再怎么蹦跶也蹦跶不出什么风浪来,但杨侧妃可是有儿子的,哪个当母亲的不为自己儿子打算?这是活生生要了她的命啊!   “梁姐姐,你好好休息吧,妹妹先出去了!”杨侧妃自然也知晓了事情的经过,想不到梁侧妃娘家竟然有这样一个天-怒人怨的兄弟,也真是家门不幸!   朱姨娘扭摆着腰身,刚走了两步,就嗤笑道:“杨姐姐,你真是的,对这种人,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我要是有那样一个作歼犯科的兄弟,早就一头撞死了,还有脸去找皇上告御状?”   朱姨娘一向和梁侧妃不和,现在更是故意把声音提得高高的,显然就是故意让梁侧妃听见的,果然,梁侧妃又急又气,一口血终于喷了出来!   “好了,你知道王爷最不喜欢家宅不宁了,就少说两句吧!”是杨妃淡淡的声音,但不失提醒,果然,让朱姨娘闭了嘴,终于恢复了安静!   梁侧妃怎能甘心大权被夺?在王府当了多年家的人,一旦手中没有了权势,下场可想而知,她只得派人去求王爷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上来看看她,可遣去的嬷嬷很快就回来了,“王爷让您安静休息!”   梁侧妃浑身的力气跟抽干了一样,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她在王府经营多年,一朝竟然落得这个下场!   心腹嬷嬷劝道:“娘娘,你一定要沉得住气,这个时候,更要让人看到你的气度,现在王爷正在气头上,自然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等他气消了,再想办法!”   梁侧妃苦笑一声,看着镜子中的人,脸色惨白如女鬼,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再不敢轻举妄动!   ☆、第九十二章 勇闯幽冥山   青州的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世子爷特许寒菲樱回京探亲,寒菲樱终于光明正大地离开萧天熠!   不过通过这件事,世子妃的聪明机警倒是引起了诸葛廷和东方明玉两人的注意和欣赏!   不得不说,世子妃的这一手玩得真叫漂亮,难怪世子爷也对她刮目相看,现在不但不排斥她,反而会亲密地叫她“樱樱!”   他们两人初听到的时候,都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可看到世子爷眼中那抹*溺的笑容,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爷对世子妃果真与众不同!   与此同时,沁雪公主被冤鬼吓到,受惊过度,不能再和他们一起进行所谓的游历,萧天熠无奈之下,只得派人先护送她回京城,而且和寒菲樱还不是同一路,两个互相看不惯的人,自然是各走各的!   可怜的东方明玉被沁雪公主死死拉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管走到哪里,都要东方明玉陪着,一刻离开,就仿佛失了魂一样,弄得东方明玉寸步难行,烦不胜烦!   次日,萧天熠等人已经到达幽冥山下,幽冥山并非高耸入云,但胜在巍峨宏伟,入口是一条羊肠小道,除了护送沁雪公主的东方明玉之外,人已经到齐,可最重要的人迟迟还未现身!   夜离宸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这江洋大盗架子也太大了,看了看远处,还是不见任何动静,埋怨道:“公子凤怎么还没有到?”   石中天抱着双臂,懒洋洋道:“他这个人,从来就没准时过,你们有得等了!”   话音未落,空气中就传来一个明快的声音,“石中天,背后非议他人,绝非君子所为!”   石中天双手一摊,大言不惭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   其他人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居然还有人以不是君子为荣?   见过厚颜无耻的,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难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墨凤就大大咧咧地称石中天为“疯子”,如今看来,果然有道理,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性情乖张,我行我素。   随着清冷的嗓音,一个潇洒的黑色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墨凤终于到来了,很少能有人把黑色穿出这么俊逸的味道,但墨凤就是不一样,神秘,优雅,深沉,流光溢彩,难怪可以成为江湖上呼风唤雨的人物!   萧天熠目光上上下下扫过她平板的身材,凤眸深处有暗波流动,唇角一勾,“你迟到了!”   墨凤漫不经心道:“既然是一趟冒险,总要准备得充分点,再说,迟到总比不来好,人都到齐了,就出发吧!”   诸葛廷问道:“世子爷,我们真不等玉公子了?”可怜的玉七哥,被沁雪公主缠住了,这么重大的行动居然无法到来,以后必定成为终生之憾!   “不等了!”萧天熠抬眸看着天际,“以明玉的身手早晚可以追上来的,我们先走吧!”   他们正准备动身,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诸葛廷和夜离宸立即神色一变,又是什么人?   墨凤却面色如常,轻轻笑道:“诸位不用紧张,听马蹄声,只有一匹马,这种人迹罕至的生死之地,能单枪匹马的人,一定是玉公子!”   果然,远处尘土飞扬,一袭白衣策马而来,云袖翩飞,英姿勃发,不愧是名扬京城的公子如玉!   很快,东方明玉就到了眼前,俊秀的脸风尘仆仆,看得出来,一直在赶路,脸色有些难看,显示着他的不悦。   诸葛廷心知是因沁雪公主而起,调侃道:“玉七哥,这不能怪别人,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你是出了名的俊朗*,文武双全的公子哥,如果你不是这么出色,沁雪公主怎么会对你情有独钟?这可是天大的福气!”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东方明玉不冷不热地反驳了一句,一直陪着沁雪公主,好不容易把人甩了,浪费了这么多天的时间,自然没有好心情!   诸葛廷无奈笑道:“我倒是想要,可人家看不上我!”   墨凤眉目一扬,她倒是难得见到玉公子开玩笑,在她印象中,玉公子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尤其是被沁雪公主缠上之后,更是每天都一副谁欠了他一大笔钱没还的讨债脸,墨凤摇摇头,讨债也不能这个脸色啊!   她可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面对东方明玉一身怒气,反倒上前戏谑道:“其实沁雪公主也不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各为其主嘛,人家也没做错什么,而且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沁雪也算得上美貌动人,最重要的是,人家可是龙腾王朝最尊贵的公主,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玉七哥,建议你要珍惜人家,小心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免得到时候你发现你喜欢上了人家,人家又对你不屑一顾了,那你可就亏大了!”   东方明玉脸色铁青,被诸葛廷调侃没什么,他不会往心里去,但被墨凤调侃,就觉得特别刺耳,墨凤这个男人,明明知道他对沁雪没有半分情意,却还在那里说风凉话,偏偏他能生别人的气,但不知为什么,对墨凤就是生气不起来!   他永远都是那么洒脱,那么狂傲,恣意不羁,无拘无束,东方明玉看到他的时候,心底就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悸动。   他垂下眼眸,这段时间被沁雪缠得快要疯了,好不容易打发了那尊大神,夜以继日地赶过来,想不到面对的却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反倒是世子爷,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很好,目光掠过所有人,低沉而威慑,“你们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出发!”   从离开京城开始,赶了这么久的路,终于到达传说中的幽冥鬼山,就见前方有浓浓雾气,依稀可见白骨,石中天道:“大家小心,这瘴气有毒,把之前我给大家的丹药服下去,可以抵御瘴气的毒!”   所有人依次照做,才走了一会,路就越来越不好走了,石中天看着崎岖的山,微微摇头,低声道:“小凤儿,二十万两不好拿啊!”   墨凤回了一个白眼给他,“好拿不好拿,我已经拿到手了,想要我再吐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事了,不过你放心,我死也要拉你当垫背的!”   石中天笑嘻嘻道:“这么说你要和我生同衾,死同穴……”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小凤儿警告的声音,“石中天!”   萧天熠低醇的声音忽然响起,“墨凤,你过来推着本世子走!”   墨凤一愣,没好气道:“都是因为你才耽误了大家的行程,你还好意思命令本公子?”不是因为你这个残废,又爱装大爷,我们至于这么慢吗?以本公子的身手,管他什么鬼山不鬼山的,照样健步如飞!   夜离宸等人嘴角又是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公子凤仗着世子爷喜欢他,居然在世子爷面前这样大不敬,自从认识了这个无法无天的公子凤之后,主子在他面前,就越来越不像他所认识的那个深不可测的主子了!   意外的是,萧天熠却并没有生气,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了小女人眼中的狡黠,淡淡一笑,“如果本世子没有抬举你的话,这里你的功力最高,你来推着本世子走,若是遇到意想不到的危险,你也可以第一个保护好本世子,这是看得起你,你最好不要忘了此次的目的!”   墨凤冷哼一声,别人都以为她此次的目的是保护萧天熠,找到幽冥池水,为他解毒,可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真正目的是富可敌国的宝藏,当然,还有一个石中天知晓!   真是卑鄙无耻的男人,墨凤耸耸肩,只得无奈地走过来,弯下腰去,装作无意地贴在萧天熠耳边道:“世子爷,你最好不要一再挑衅本公子,如果惹恼了本公子的话,这世上可没我做不出来的事,反正藏宝图已经在我手上,我要是和石中天联手,在这里一劳永逸地干掉你们,又有谁知道呢?而且石中天向来淡泊名利,我还可以一人独得宝藏,懒得分你一半了!”   面对这样*裸的威胁,萧天熠却毫不在意,反而轻笑出声,侧首贴在她耳垂上,“樱樱,不要再束胸了,你难道不知道,女人的胸,越束只会越小,以后成平胸了,就没男人要了!”   “你…? ”墨凤按捺住要发作的怒火,真是混蛋至极的男人,仗着知道她的秘密,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威胁她!   萧天熠如愿见到了樱樱的恼怒,勾唇一笑,声音也很低沉,不过刚好让她听到,“月影楼虽然势力庞大,但总有些事情,是一家完不成的,实话告诉你,本世子和你一样贪心,也想吃独食,但此地危险重重,若想活着出去,又达到目的,唯一的出路就是我们联手!”   墨凤冷冷道:“要想合作,就要有合作的态度,不要老拿些老掉牙的事情来威胁我!”   萧天熠似是很认同这句话,声音微扬,“秘密你解开了吗?”   “还没有!”墨凤淡淡道,“不过快了,设置这个秘密的人,就是等着有一天有人来解开它,沉寂了这么多年,我看现在应该是时候了!”   萧天熠扬声大笑,笑意深达眼底,他就是欣赏樱樱这种独一无二的自信和自傲,而且他相信,她有这个足够的能力,并不是盲目自大的狂妄!   走在前面的诸葛廷和夜离宸见两人一直都在窃窃私语,现在又听到世子爷愉悦的笑声,心中都暗道,世子爷,你和一个黑道头目如胶似漆就算了,可谈情说爱也要看看地方,现在可是九死一生的时候啊!   东方明玉听到世子爷的笑声,心忽然暗了一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   忽然,一股肃杀之气,迎面而来,夜离宸立即拔出长剑,“保护世子爷,大家小心!”   前面竟然是一条条的蛇,吐着长长的信子,绿幽幽的眼睛,发出“咝咝”的声音,最前面的一个侍卫,看到这一幕,太过惊慌,踩到了一条蛇,脚没有及时收回来,立即被毒蛇反过来咬了一口,夜离宸疾步一剑,将那蛇砍作两段!   可是这一莽撞举动,彻底激怒了蛇群,疯狂地游移了过来,东方明玉和众侍卫皆都拔出剑,严阵以待,神情凝肃!   墨凤冷笑道:“这是毒蛇阵,在他们没有攻击你们之前,万万不能激怒它,你们现在死定了!”   “本世子的安危就交给你了!”萧天熠一脸悠然地对墨凤道,面无惧色,神情淡定!   看这家伙的从容,墨凤甚至怀疑他是否还准备在这种地方沏一杯雪山云雾翠,尽显他世子爷优雅风采!   一条蛇朝墨凤扑了过来,“小凤儿!”石中天一根银针攸地飞过来,将那条张牙舞爪的蛇钉在了一棵老枯树上!   墨凤朝石中天微微一笑,“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毒蛇越来越多,血腥的气味越来越浓,墨凤终于受不了了,眼眸中光亮闪烁,忽然拿出一只长笛,放在唇边,悠扬古朴的乐曲顿时在萧杀丛林中响起!   听到这久违的乐曲,东方明玉心底一紧,终于明白为什么世子爷坚持要墨凤随行了,幽冥山危险重重,有墨凤这个强有力的高手在,就多了一分胜算,原来,世子爷早有打算!   这乐曲他曾经听过,是一首慑心曲,一曲响起,原本还越来越多越来越疯狂的蛇竟然渐渐退去,剩下的蛇还在做顽强抵抗,但已经没有了那种疯狂的攻击力,一会就窝在地上,渐渐不动了!   夜离宸难掩震惊,习武之人,当然都知道这种慑心曲,用乐曲来杀人,一般内力稍低的人根本抵抗不了这种冲击!   果然,乐曲越来越快,已经有好几个侍卫脸色渐渐惨白,表情极是痛苦!   东方明玉虽然很想继续听下去,可是世子爷现在不能动用内力来抵抗乐曲的震慑,朝公子凤微微颔首示意,是时候了!   墨凤见状收了曲子,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自己带给别人的惊讶愕然,冷笑道:“还不快走!”   山路异常难走,尤其是推着萧天熠的轮椅,更是难走,偏偏萧天熠这大爷,残了还要摆谱,就是不要别人推他,偏要墨凤推他,时刻在他左右,搞得墨凤这个月影楼公子窝了一肚子火,想不到成了墨凤,还要受萧天熠的窝囊气!   穿过了毒蛇密布的密林,眼前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山泉流水,鱼儿嬉戏,百花盛开,香风环绕!   到达这里,已经损伤不小,萧天熠下令就地修整一番,夜离宸和诸葛廷正忙着用石中天给的蛇药为被蛇咬了的侍卫解毒。   萧天熠坐在轮椅上,一袭月白色锦袍,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江山锦绣也不及他半分妍色,虽然见过他很多次,但此时看到他的绝世风姿,墨凤还是忍不住暗骂了一声,妖孽!   “小凤儿,累了吧,喝杯水!”石中天殷勤地给墨凤倒了一杯水!   墨凤也确实是累了,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喝了一口,水很甘甜,谁也想不到阴森恐怖的幽冥鬼山居然别有洞天!   不过,一般人都不可能顺利通过蛇林阵,到达这片世外桃源,墨凤边喝水边想着藏宝图的事情!   “本世子口渴了!”不知道是不是墨凤的错觉,萧天熠醇雅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有那么一阵酸酸的味道!   墨凤漫不经心地丢了一袋水给他,“这里是幽冥鬼山,你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个问题,就别摆你世子爷的架子了!”   夜离宸听在耳中,无奈摇摇头,世子爷在这个江洋大盗面前也太没原则了,换了别人,敢在爷面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现在早已经不知道去哪里投胎了,偏偏世子爷还在笑。   夜离宸真是搞不懂,不就是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吗?深沉优雅的世子爷就在他面前全部沦陷了?   这个朝廷通缉要犯也真是的,仗着爷喜欢他,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恃*而骄了!   见樱樱不来伺候他,萧天熠凤眸一深,“不劳而获的事情,总是可遇不可求,绝大部分事情,总要有劳才有得,本世子之间和你可是有协议的,你不要以为二十万两装进口袋就安全了!”   墨凤一怔,这家伙又在拿宝藏*她,恨得牙痒痒,“好!”   石中天无语,看萧天熠这反应,莫非在吃他和小凤儿的醋?他倒不在意萧天熠是不是在吃醋,他闲云野鹤一只,不要说是世子爷,就是九五之尊,也和他没关系,他就是希望小凤儿真的和他郎情妾意!   萧天熠很是满意墨凤的顺从,远处的诸葛廷看到,暗暗心惊,石中天,墨凤,世子爷,难道还在相互之间吃醋了?三个男人也能闹成这样?   东方明玉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忽道:“公子凤,那蛇阵是有人布下的!”   “当然!”墨凤站起来,不与萧天熠做口舌之争,迟早会被他气死,悠然道:“而且是百毒教惯用的手法!”   “百毒教?”夜离宸道,几人心底俱是一惊!   百毒教是江湖上一个恐怖的帮派,最善于用毒施毒,能操控天地间的毒物,杀人于无形,而且最善于隐形,没人知道总舵在哪里!   诸葛廷摇着羽扇,看向公子凤,微笑道:“江湖上的事情,最清楚的莫过于公子凤了!”   萧天熠身边的人,果然个个鬼精,墨凤唇角一弯,“不错,我的确对百毒教有不少了解!”   “然后呢?”萧天熠只淡淡说了一句,还是命令的口吻!   墨凤随手捡了一根漂流的树枝,没看任何人,慢悠悠道:“百毒教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用毒的高手,实力不容小觑,在江湖上,百毒教所作所为虽然令人不齿,不过也没人敢轻易得罪他们,百毒教纵横江湖多年,臭名昭著,终于引起了公愤,两年之前,江湖正义人士发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剿灭百毒教的行动,百毒教遭受重创,从那以后,就销声匿迹了,不过照今天的情况来看,我认为百毒教不过是在韬光养晦而已,而且如果我是教主的话,一定会把总舵设在幽冥鬼山!”   石中天又露出那种玩味的笑容,“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墨凤却淡淡一笑,“我反而觉得我们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她的话有人听不懂,可萧天熠却听得懂,东方明玉看着世子爷和公子凤之间的默契,有些怔然失神!   墨凤见别人都看着她,淡淡一笑,一语打破天机,“世子爷所中的毒是醉羽幻殇,这种毒毒性诡异,变幻莫测,而天底下最善于用毒的莫过于百毒教的人,就算不是他们,从他们那里也一定可以得到线索!”   石中天看着小凤儿,眼眸微眯,若有所思,可萧天熠却不喜欢他用那种眼神看樱樱,别人不知道墨凤是女人,但一定瞒不过医神石中天!   这根本不是一对断袖的故事,而是就是一个男人和女人的故事,最可恶的还是樱樱,明明是有夫之妇,居然还公然和一个男人打情骂俏,当他这个相公死了吗?   似是感受到萧天熠的愠怒,墨凤收回了落在石中天身上的目光,她可不想惹怒他,毕竟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不是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到达幽冥池。   萧天熠见樱樱这次很识趣地没有和石中天打打闹闹,很是满意, 淡淡道:“百毒教?”   墨凤点点头,饶有兴趣,“是啊,世子爷,你就不想知道有关醉羽幻殇的秘密吗?”   夜离宸沉吟道:“我也听说过,百毒教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如今幽冥山中居然有百毒教的总舵,看来蛇阵只是第一阵,后面一定还布满更多危机,我们要更加小心了!”   墨凤却不以为然,提醒道:“要小心的是你们,既然是江湖上的人,总要给我墨凤几分颜面的!”   萧天熠唇角弯起,似乎和墨凤一样有自信,“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会给本世子几分颜面呢?”   看着这对名义上的夫妻,唇枪舌剑,互不相让,石中天无奈地摇摇头,小凤儿纵横江湖这么多年,真是遇到对手了!   ☆、第九十三章 危险重重   墨凤耸了耸肩,懒得与他做没意义的口舌之争,看来很快就可以见到百毒教中人了!   经过短暂的休整之后,一行人再次启程,没走多久,面前又是一座黑黝黝的森林,四周鬼影幢幢,阴风阵阵,还有怪笑声不时响起,令人毛骨悚然,侍卫们立即四下分散开来,围成一个圆圈保护世子爷。   夜离宸一手持剑,一边朝着那黑暗尽头怒道:“有本事就出来,不要装神弄鬼!”   可是并没有任何回应,反而响起更加诡异阴森的怪笑声,而且四周的人影越来越快,转得人头晕眼花,忽然,地上的蔓藤都动了起来,像蛇一样朝他们游过来!   忽然响起一阵惨叫,一个侍卫被蔓藤卷了起来,东方明玉正好在他身边,唰地一剑砍过去,砍断了蔓藤,心下一惊,蔓藤断口处竟然沁出了血!   诸葛廷难掩惊异,“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血树?”血树有灵性,可以被人操控,像人一样去发动攻击!   石中天已经闻到了毒液的味道,颔首道:“不错,这血有毒,大家小心!”   话音未落,又一个侍卫被卷了起来,抛到了远处的泥沼中,眼看就要没了踪影,一条细绳忽然以极快的速度射入泥沼,将他整个人捆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拉了出来,扔到了地上!   死里逃生的侍卫见是公子凤出手救了他,惊魂未定,连连道谢,“多谢公子!”   墨凤没理他,护腕上攸地弹出一把匕首,将近身藤蔓齐刷刷斩断,侧首看去,萧天熠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淡定模样,墨凤心一横,恨不得让这些爬来爬去的藤蔓全部缠到他身上,搞得他狼狈不堪,颜面扫地,让他再装大爷!   正准备不管他的时候,萧天熠似乎已经洞悉了她心中的想法,轻笑道:“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坐同一条船的人,老想着吃独食可不是个好习惯!”   墨凤冷笑道:“谁想吃独食了?我只是想教训教训你!”可一想到要是他真倒霉了,自己说不定还要耗费真气去救他,实在得不偿失,一咬牙,算了!   萧天熠看到樱樱的举动,唇角勾出一丝极为魅惑的笑意,悠然自得!   诸葛廷不会武功,看着四周源源不断的蔓藤冲出来,一边躲避,一边细心观察蔓藤是从哪里延伸出来的,忽然高声道:“玉七哥,你看那棵树!”   东方明玉顺着诸葛廷手指的方向,飞身到了最高的一棵树上,将树一剑斩断,顿时,所有的蔓藤都攸地停住了,恢复了平静,原来所有的蔓藤都来自这棵古树!   虽然藤蔓是暂时控制住了,可情形不容乐观,几人通过了蔓藤缠绕的地方,映入眼帘的不再是路了,而是一片汪洋的泥沼,一眼看不到头!   东方明玉道:“看来这后面就是百毒教的总坛所在地了!”   墨凤颔首道:“不错,这是最好的天然屏障!”   诸葛廷丢了一根树枝在里面,很快就沉没了,不见踪影,这样湿软的地方,人根本就不可能通过!   夜离宸想了一会,蹙眉道:“可百毒教的人自己怎么出入呢?”   “所以,一定有条看不见的路!”石中天道。   墨凤看着萧天熠,忽然轻笑,半真半假道:“世子爷,既然你这么有信心,如今只有借助您老人家的名气了,看人家买账不买账?”   萧天熠轻笑颔首,“好啊,你尽管试!”   墨凤微微一笑,用千里传音道:“百毒教教众听着,在下是月影楼公子凤,今日和淮南王府世子爷到贵教宝地,还请出来一见!”   消息是送过去了,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半分反应,石中天不以为然道:“小凤儿,这有用吗?”   墨凤倒是很有信心,冷笑道:“现在这里有两个需要百毒教给颜面的人,他们一定会出现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果然,没一会的功夫,泥沼中忽然显出一条木桥,石中天见状兴味一笑,抱臂道:“你在江湖上挺有名望的嘛!”   几人上了木桥,对面雾气弥漫,看不见人,但一个空灵的女声透过层峦叠嶂传来:“原来是公子凤和淮南王府世子到访,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说话虽然客气,但语气冷冰冰,没有一点欢迎的味道,不过墨凤也不介意,毕竟擅闯人家总舵,这样的态度,现在已经够给面子了,朗声笑道:“久闻百毒教神通广大,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到了木桥尽头,四个身着奇装异服的人出现在众人面前,皆是面目阴沉,目露凶光,正中间是一名彩衣少女,亭亭玉立,容颜秀美,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清淡浅笑。   哪怕是见惯了美人的东方明玉等人,此时也觉得这女子清雅不俗,令人耳目一新,想不到这般耀眼如明珠般的少女居然是五毒俱全的百毒教中人。   那少女的目光落到墨凤身上,冷冷道:“不知公子凤贸然到访,有何见教?”   墨凤很快就猜出了少女的身份,答非所问,“蓝教主,久仰!”   夜离宸狐疑道:“他怎么知道这是蓝教主?”   诸葛廷低声道:“他是江湖中人,对江湖之事远比我们了解得多!”   此容颜秀美的少女正是百毒教现任教主,蓝心彤,气质十分高雅,谁想不到一个如此美貌的少女居然是臭名昭著的百毒教教主,不是亲眼见到,谁都不会相信!   蓝心彤眸光掠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到萧天熠身上,直截了当道:“淮南王府世子,莫非是为我幽冥池水而来?”   萧天熠神色淡然间却有惊人的气魄,“蓝教主好眼力,正是!”   蓝心彤收回了目光,神色冷傲,“诸位请回,我百毒教一向不与江湖来往!”   墨凤倒是很欣赏这个女孩,落落大方,率直爽性,轻笑道:“蓝教主不必担心,我月影楼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   这都是帮什么人啊?夜离宸彻底无语,在朝廷见过了众多一本正经装腔作势的官员,这里倒是充满了真小人,堂而皇之地承认自己不是好东西!   果然,蓝心彤听到墨凤的话,脸色没那么紧绷,但到底是一教之主,言谈之间还是充满了发号施令的威势,“名门正派也好,邪魔歪道也罢,都与我百毒教没关系,我只是不知道,备受江湖瞩目的公子凤,何时投靠朝廷了?”   墨凤能被人误会贪财,但有关自己气节的事情,绝对不会屈服,朗笑一声,“蓝教主误会了,我和他们不过是一笔交易而已,再说,朝廷也好,江湖也好,都是人,既然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老死不相往来是不可能的,这一点,相信蓝教主应该能够理解!”   蓝心彤不置可否一笑,审视着他们,他们一上山她就知道了,淮南王府世子萧天熠风采卓然,东方明玉优雅高贵,摇着羽扇的诸葛廷,夜离宸面容坚毅,还有那个妖娆魅惑的男人,医神石中天,剩下这个戴着半面诡异金凤面具的,除了名动江湖的月影楼公子,还会有谁?   倒不是因为蓝心彤的消息有多么灵通,而是他们实在太显眼了,天底下也只有淮南王府世子是坐轮椅的,还有东方明玉,名闻天下的公子如玉,这些人在哪里都是令人瞩目的对象,蓝心彤想不认识都难!   蓝心彤淡然一笑,“公子凤的事情,我无权过问,今日本教主看在淮南王府世子和你的面子上,不予追究诸位擅闯之罪,不过我百毒教虽然名气不大,但也不能任人来去自如,否则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墨凤很是认同,“当然,只是我们既然千里迢迢来到幽冥山,也断然不会无功而返,现在可真是难办了,不知蓝教主有什么好主意?”   蓝心彤也是江湖之人,磊落直爽,“好说,江湖人应该以江湖的方式解决问题,我有一个办法,素闻各位武艺超群,不如我们双方比试三场,三局两胜者为胜,如果你们赢了,我幽冥池圣水就可以任世子享用,但如果你们输了…”   她说到这里,没有再往下说,石中天懒洋洋道:“如果输了怎么样?”   “如果输了,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们,不过你们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终此一生,绝不能再出现在幽冥山,否则,我们百毒教就不客气了!”这次出声的不是蓝心彤,而是她身边的一位沙哑着嗓子的长老!   墨凤无声而笑,按理说,蓝心彤还是很讲江湖道义的,没有以多胜少,如果他们一拥而上,自己这边未必还占什么优势。   能与四大长老较量的只有夜离宸和东方明玉,石中天的功夫保护自己是没问题,可要对付四大长老,就别指望了!   而且对方是用毒的高手,一不小心中了毒,可就彻底完了,务必要小心再小心。   见墨凤等人陷入了犹豫,一名长老讥诮道:“你们若是没胆量,就原路返回,我们不会为难你们!”   萧天熠抬起一双迷死人的凤眸,看着墨凤,墨凤冷哼了一声,看向别处,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许夜离宸和东方明玉在武功上胜过四大长老,但对方可是百毒教中人,比试结果实在不容乐观。   若最后一场是蓝心彤出手,为了万无一失,只能是自己应战,这个狡诈的男人,都计算好了!   ☆、第九十四章 三局两胜   墨凤迎上对方挑衅的目光,眼中起了波澜,“好,一言为定,只希望蓝教主到时不要反悔就好!”   蓝心彤对公子凤的大名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本人,果然桀骜洒脱,风华绝代,之所以答应见他们,是因为她明白,公子凤在江湖上有今时今日的名气,绝不是知难而退的人,就算她不出来,他也会有别的办法逼她现身。   如果是别的擅闯幽冥山的人,现在已经去往西天极乐世界了,但公子凤被朝廷通缉这么久,却依然毫发无损,由此可见,实力非同一般。   不过蓝心彤不相信在自己的地盘上,他们可以取得胜利,所以定下此计,让他们心服口服的知难而退!   蓝心彤微微一笑,“我百毒教虽然不是什么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但在江湖同道面前,也讲江湖道义,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墨凤眼底掠过一丝精光,“好,如果我们侥幸赢了的话,我要加个小小的条件,蓝教主要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蓝心彤闻言,姣好的面容有一丝狐疑,“什么问题?”   墨凤笑得十分诡异,“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赢了,你就知道了!”   蓝心彤陷入沉思,一名长老提醒道:“教主,江湖险恶,别上他的当!”   不过蓝心彤并非没有魄力的人,目光落到墨凤诡异的凤纹妆上,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此言一出,众人皆有些意外,谁知道墨凤要问什么问题?居然这样草率地答应?万一问到了百毒教的绝密怎么办?   尤其是四大长老,见教主轻易地就答应了公子凤的条件,更是面面相觑!   墨凤笑容十分灿烂,“蓝教主果然快人快语,不知道第一场由哪位上场?”   “我来!”百毒教四大长老中一位看起来较年轻的长老上前一步,他是百毒教的四长老!   萧天熠这边,自然就是夜离宸打头阵,诸葛廷低声道:“百毒教四大长老武艺高强,心狠手辣,千万要小心他施毒!”   夜离宸点点头,大步上前,长剑一出,“请指教!”   两人也没有浪费时间地寒暄,马上就打了起来,夜离宸不愧是淮南王府第一高手,武功不俗,夜氏十三剑,剑剑如电,凌厉如光!   四长老的兵器是一把模样古怪的刀,他招式老辣,沉着应战,并不落下风!   旁边的树叶被剑气所伤,纷纷飘落在地,离得最近的一棵树很快就变得光秃秃的,只剩下树枝!   墨凤不动声色地观战,她看得出来,要是单论武功,夜离宸可以轻松获胜,问题是对方善于施毒,夜离宸的状况实在不容乐观!   蓝心彤看着对阵中的二人,不见丝毫担心,只是冷冷一笑,显然对她手下的长老极有信心,她和墨凤视线相触碰的时候,掠过一丝挑衅!   诸葛廷脸色越来越凝重,夜离宸性子耿直,不似这邪魔歪道的人,怕会吃暗亏,但见世子爷神色依旧从容淡定,他忽然有些明白世子爷的打算!   四长老在武功招数上并不是夜离宸的对手,在过了一百多招之后,终于败下阵来。   这个时候,夜离宸的长剑已经架到了对方脖子上,一名侍卫见状欣喜道:“夜侍卫的剑再进分毫,便可致人死命,第一局,我们赢了!”   可是,话音未落,只见四长老诡异一笑,夜离宸手中的剑忽然不受控制地“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他面色愕然,脸色大变,一只毒蝎不知道什么爬到了他的手上?   马上,半条手臂就没有知觉了,对方什么时候放的毒蝎?他竟然浑然不觉,已经万分小心了,可还是防不胜防!   蓝心彤毫不客气的声音适时响起,“不好意思,这第一局,看来是我们胜了!”   石中天摇摇头,用解毒散止住了夜离宸的毒性,这种毒蝎,剧毒无比,如果不及时解毒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夜离宸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在石中天的帮助下,夜离宸神智有些微的恢复,并没有规定比试不能用毒,他虽然不甘,却无话可说!   第二场比试,东方明玉自然责无旁贷,在经过墨凤身边的时候,墨凤忽然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已经如约陪伴世子爷来到幽冥山,如果你输了,我看我也没有出手的必要了!”   东方明玉神色一顿,淡然回眸,“我不会输!”   墨凤却轻快道:“光靠说大话是没用的,我看夜离宸的武功不比你差多少!”   东方明玉眼眸转深,闪过一道淡淡的涟漪,他忽然发现,他兵部尚书贵公子的气魄,在这个狂傲的男人面前,居然没有丝毫的优越感,有种异样的感觉传遍全身。   看着东方明玉走出,俊秀的脸上尽是势在必得的坚毅,墨凤在萧天熠耳边调侃道:“世子爷,若是东方明玉输了,你就不能怪我了,我已经尽力了,要怪只能怪你们实在太不争气!”   萧天熠很是肯定地看着幸灾乐祸的樱樱,“你放心,明玉不会输!”   墨凤不以为然道:“大话谁不会说啊?拭目以待吧!”   萧天熠凤眸一挑,眼中丝毫未见对战况结果的担忧,阿宸和明玉的实力不相上下,阿宸第一个上场,输赢都不重要,不过是为明玉铺路而已!   通过阿宸这一战,可以试出四大长老的实力,百毒教四大长老功力虽然各有千秋,但下毒手法却大同小异。   通过刚才观察阿宸和四长老一战,相信明玉心中有了底,已经有了御敌之策,当然是速战速决,不给对方出手的机会!   第二场比试比第一场更加惊心动魄,东方明玉对决百毒教大长老!   东方明玉能在京城众多诗酒*中的贵公子中脱颖而出,当然并非浪得虚名。   烈火无影剑一出,四面八方皆是密不透风的火焰,浮光掠影间,大长老的毒竟然无从发挥!   正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忽然传来了教主不失威严的声音,“大长老,你退下!”   大长老心头一慑,立即收了招式,“是!”   这一场,蓝心彤早就看出来了,东方明玉提前一步,直接就使出了杀手锏,封住了大长老的施毒手法,这样下去,大长老功力再深,也无法发挥,当然只能认输!   至此,双方一胜一负,最后这一场是关键之战,墨凤悠然向前,就算不为萧天熠,那宝藏她也志在必得,所以必须闯过百毒教总舵,才能见到捕风捉影的宝藏!   看着蓝心彤俏丽的容颜,墨凤忽然邪邪一笑,“蓝教主,既然我们同为少年成名的恶棍,不如这最后一场,就由我们来吧,也符合我们的身份!”百毒教在江湖上没什么好名声,更不要说笑里藏刀的蓝教主了,而月影楼也是官府恨得咬牙切齿的地方,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和蓝心彤真是同一类人!   蓝心彤看着潇洒不羁的墨凤,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名动江湖的男人并不是长着一副凶神恶熬的脸,反而极是俊朗,而且狂妄高傲,身为朝廷头号通缉要犯,却堂而皇之地和朝廷的人在一起,这份胆识,实在令人敬佩!   她也很想知道,公子凤的实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好,亮出你的兵器吧!”   墨凤深知,如果蓝心彤不用毒,不是自己的对手,不为所动,只是微微摇头,“像蓝教主这么漂亮的姑娘,若是舞刀弄剑,实在大煞风景,我怎么会用兵器呢?否则一不小心划伤了你的脸蛋,实在太可惜了!”   面对这样*裸的*轻薄,蓝心彤并未生气,反而笑着从身后拿出一串缠绕在一起的皮鞭,“既然公子凤这么怜香惜玉,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串皮鞭,泛着黑黝黝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淬有剧毒,若是沾染到皮肤上,只怕顷刻就会致命!   墨凤无奈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女人老是喜欢用皮鞭做兵器?沁雪公主喜欢用皮鞭,想不到蓝心彤也喜欢用!   蓝心彤素手一挥,就松开了皮鞭,落到地上,皮鞭浸润之处,绿油油的草顷刻间就枯萎了,化作一摊黑水,发出腐朽的气息,令人心惊胆战。   幸好萧天熠带来的人都是有胆量的人,否则换做一个胆小的,早就吓得面无人色了!   蓝心彤见几人愕然的神色尽收眼底,冷笑道:“公子凤,你小心了!”   墨凤一本正经道:“想不到蓝教主不但人长得美,心底也这么好,三番五次地提醒我,今日得见蓝教主,真是三生有幸!”   萧天熠含笑看着小女人,不仅*男人,现在连女人也不放过,不过樱樱和蓝心彤眉来眼去,他倒是不介意!   蓝心彤俏脸一红,“希望你手上功夫和嘴上功夫一样好!”话音未落,手中长鞭已经夹杂着厉风,毫不留情地朝墨凤挥了过去!   墨凤身体一扬,机灵地避开长鞭,笑得十分惬意,“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蓝心彤的鞭子越挥越快,看得观战的人触目惊心,这么年轻,就能成为百毒教教主,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可惜她的对手是技高一筹的墨凤!   蓝心彤暗暗心惊,公子凤实力深不可测,无论她的鞭子怎么挥都挥不到他的身上,密不透风的地方他总能穿出去!   萧天熠英俊的脸上有璀璨的笑容,但眼底也忍不住掠过一丝担忧,虽然樱樱的实力远在蓝心彤之上,可那些被蓝心彤皮鞭抽到的树木瞬间就枯萎了,而且全都是贴着樱樱的衣服擦过去的,他忍不住为樱樱担心!   两人缠斗间,风卷残叶起,墨凤没有说错,真不愧是少年成名的恶棍,蓝心彤人长得美,但却招招毒辣,毫不留情,摄人心魄!   石中天忽然开口,“小凤儿,你这样只守不攻,要打到明天早上吗?”   ☆、第九十五章 幽冥池水   只守不攻?蓝心彤神色一变,白希的脸庞染上了愠怒,她并没有指望在手上功夫上赢公子凤,但若是发挥自己用毒的专长,未必没有胜算,不管是什么样的高手,只要不小心中了毒,就如同虎落平阳,龙游浅水!   蓝心彤一根皮鞭挥得炉火纯青,她彩衣蹁跹,如同一只俏丽的花蝴蝶,而墨凤,则如同一只黑色的凤蝶,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自如,身姿优美,翩若惊鸿!   不得不说,看这样的两大高手比试,不论胜败,都是一种美的享受!   从开始到现在,墨凤都没有亮出兵器,只是仗着灵活敏捷的身手左躲右闪。   虽然蓝心彤知道公子凤并没有发挥实力,但被石中天这样当众说出来,堂堂一教之主,脸上自然有些挂不住,娇喝一声,“公子凤,你再不亮出兵器,我就不客气了,兵来将敌水来土堰,我百毒教从来都不是怕事之人!”   墨凤淡淡一笑,不以为然道:“我也想用兵器,只是对于蓝教主这样的美人,心生怜惜,实在下不了手!”   “谁要你让了?”蓝心彤一怒,皮鞭挥舞得越来越快,看得人心惊胆战,可这样快如闪电的速度,依然伤不到墨凤分毫!   蓝心彤手心开始冒汗,她终于发现,这个男人实力比自己高出太多,他一直这样虚晃来虚晃去,并不真正出手,并不是赢不了自己,而是为了给自己这个一教之主一个台阶下!   这个认知让蓝心彤更加恼怒,她不但美貌,而且自幼聪明,小小年纪就被选为百毒教圣女,长大之后,顺利成章成为百毒教教主,一直心高气傲,自然不想输得这么惨!   她皮鞭用力一挥,抽出凌厉的破空之声,落在地上,地上竟然被抽出了半尺深的痕迹,足以见得这位教主功力不凡。   忽然,皮鞭中冲出数条黑漆漆的毒蛇,呼啸着朝墨凤扑了过去,看得人魂飞魄散!   连萧天熠也呼吸顿了一下,眉间皱痕遽然加深,那是他的小女人,虽不会折在这毒女手中,但还是有种隐忧油然而生,修长的手指握在轮椅旁边的扶手上,加重了力度!   数阵阴风迎面而来,墨凤见状,眉宇间收了玩闹之色,疾步后退,忽然袖中长笛一出,右手飞快舞动,竟然将那些张牙舞爪的毒蛇全部卷在长笛之上!   随即勾唇一笑,将那些毒蛇信手一抛,毒蛇落到地上,竟然不见动静了,原来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墨凤的内力震慑住!   蓝心彤神色愕然,这么近的距离,竟然有人能破她的独门武功,灵蛇缠丝?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的怔愕,但高手过招,容不得半点分神,蓝心彤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动弹不得,才惊觉刚才墨凤一阵风过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制住了穴道。   墨凤在蓝心彤身前三尺远的地方停下,轻轻笑道:“教主承让了!”   “教主!”四大长老纷纷震惊出声,这个江湖后起之秀的实力竟然如此惊人,纷纷围住墨凤,“你把我们教主怎么样了?”   蓝心彤虽然落败,却不见丝毫的颓败之色,神情依然倔强高傲。   墨凤捕捉到蓝心彤眼底的澄澈清明,长笛一挥,蓝心彤立即就可以动了,胜负已见分晓!   蓝心彤看着墨凤,眼底虽然有不甘,但更多的是钦佩,手微微一抬,动作虽轻,却气势惊人,就让四长老顿时鸦雀无声,“既然胜负已分,我认输!”   墨凤并没有乘胜追击,是因为她观察到蓝心彤虽然浑身是毒,但并非江湖上歼诈诡异之徒,反倒光明磊落,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蓝心彤的目光再次回到高贵绝色的萧天熠身上,“世子莫非中了毒?”   萧天熠微微蹙眉,并不否认,“是!”   蓝心彤眸光明澈,思索了片刻,看向墨凤神秘的半面妆,“你到底想问我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了!”   墨凤贴近蓝心彤的耳畔,“我的问题很简单,不知蓝教主和蓝芙蓉是什么关系?”   果然,蓝心彤闻言,脸上惊诧一掠而过,“你怎么会认识她?”   墨凤对蓝心彤的错愕了然于心,不答反问,“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蓝心彤清幽眼眸有抹复杂之色,但已经答应过公子凤,无法出尔反尔,沉默片刻之后,缓缓道:“她是我姑姑!”   墨凤露出了然的神色,早就猜到了,“教主果然坦诚,多谢!”   这时,诸葛廷出声提醒道:“蓝教主,既然我们已经赢了两场,按照约定,现在可以如约让我们去幽冥池了吧?”   蓝心彤微微一笑,“当然!”   她的笑容让所有人都明白,幽冥池的圣池自然不会那么好到,果然,蓝心彤又道:“我是答应你们去,幽冥池近在眼前,远在天边,能不能顺利到达,就看各位的本事了!”   说完,眼前忽然冒起一阵浓烟,蓝心彤等人已经不见了,空气中还传来一个隐隐约约的女声,“有本事你们就先解开我百毒教的**大阵吧!”   眼前出现无数条小道,密密麻麻,延伸到远方,不知道是哪条才是到达幽冥池的正确途径!   夜离宸被毒蝎咬伤,脸色黑青,咬牙切齿道:“这个妖女说话不算话!”   萧天熠却敏锐地从樱樱眼中捕捉到了对蓝心彤的欣赏,生存在江湖上的,哪一个是善茬?尤其是两年前,百毒教曾经有一场灭教之祸,自然让百毒教如同惊弓之鸟,对所有人都虎视眈眈!   诸葛廷学识渊博,精通奇门遁甲之术,这种事情自然要依靠他了,其他人则开始了冗长的等待!   石中天在一旁*地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凤儿,“蓝芙蓉是谁?”   墨凤知道,这不仅仅是石中天心中的疑惑,也是其他人心中的疑惑,反正现在有的是时间,可以优哉游哉地解释,“蓝芙蓉是百毒教上任教主,她和特别排斥朝廷的蓝心彤不同,不仅不排斥朝廷中人,反而和某些权贵来往密切,此人为人机警,敏而好学,她对毒物的研究,超过了历任百毒教教主,百毒教在她手上一度达到了鼎盛时期,不过听说此人野心勃勃,心狠手辣,如果今天我们碰到的不是蓝心彤,而是蓝芙蓉,事情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蓝芙蓉?朝廷某些权贵?萧天熠凤眸眯起,有危险的光芒在暗暗流动,“你怀疑蓝芙蓉和醉羽幻殇有关系?”   墨凤点点头,“不错,醉羽幻殇原产自西域,虽早已绝迹,但若是古书上有记载的话,以蓝芙蓉的资质,未必研制不出来!”   “那蓝芙蓉现在何处?”一直冷眼旁观的东方明玉忽然出声道。   墨凤摇摇头,“不知道,蓝芙蓉作恶多端,在江湖上血债累累,仇家极多,但听说她背后有股强大的神秘力量支持,所以一般人也奈何她不得,只能敬而远之,但最近几年,一向闻名如见鬼的蓝芙蓉忽然销声匿迹了,有人说她死于仇家之手,也有人说她在闭关修炼,总之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出现过了,我看是凶多吉少了,所以今天我们看到的百毒教教主,就是她侄女蓝心彤!”   原来如此,若论江湖消息灵通,小凤儿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石中天忽笑谑道:“蓝芙蓉?蓝心彤?蓝芙蓉虽然无恶不作,可我怎么感觉蓝心彤是个心底善良的姑娘呢!”   夜离宸白了他们一眼,这样毒辣的女人,居然还叫做心底善良?心底善良的人能做百毒教教主?到底怎么样才能叫做狠毒?   墨凤也很赞同石中天的话,眸中多了几分深思,“蓝心彤出道时间不长,在江湖上暂时还没有恶名,不过也可能跟百毒教已经遭受重创有关系,她虽然是蓝芙蓉的侄女,但未必就一定会秉承蓝芙蓉的作风,从她如此排斥朝廷中人就可以看出一二,我有一种预感,她姑姑蓝芙蓉一定和世子爷中毒之事脱不了干系!”   萧天熠眼中有抹深沉的复杂,蓝芙蓉?朝廷?醉羽幻殇?这些事情的内在联系是什么?   如樱樱所说,这件事已经开始渐渐浮出水面了,他迟早会查清楚的!   墨凤看着被困在**大阵前正在写写画画的诸葛廷,挑了一下眉目,“诸葛先生,计算出来没有?我们可是肚子都饿了!”   听到这样轻描淡写的声音,诸葛廷嘴角一抽,他能成为萧天熠身边的谋士,自然有两把刷子,但也需要时间,哪有那么快?如果有这么简单的话,百毒教的总舵早就被人闯了几百遍了!   他表情凝重,神色专注,用树枝在地上画出一些奇怪的符号,大约还需要一个时辰!   墨凤唇角一弯,“这是奇门九遁中的神遁,木火为阳,主神明排法,你照这样计算,可以省不少时间!”   诸葛廷手指一顿,他计算了半天,人家只是眸光一眼,就看出来了,实在令人惭愧,难怪世子爷这么看中他,但诸葛廷虽然自诩聪明,但也深知人外有外天外有天的道理,“公子所言句句在理,诸葛廷佩服!”   诸葛廷在墨凤不经意的点拨下,才过了一刻钟,忽然眼前一亮,“计算出来了,奇门遁甲八门开,休,生三门为三吉门,开休门,走这条路”   石中天微微一笑,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虽然路上皆有些阻碍,但大约行进了半个时辰,总算顺利到达,前面一派水波荡漾,光怪陆离,东方明玉道:“莫非那就是幽冥池水?”   再往前去,果然是一汪池水,旁边的岩石上刻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幽冥池”。   人还未到,远远地就闻到幽冥池的气息,墨凤皱了皱眉头,这样的地方,对于百毒教来说是圣地,对她这样人来说,却并不喜欢,死亡的气息太浓,幽冥池水浸润百毒,吞噬百毒,所以能解百毒,并不是妄言!   石中天弯下腰去,观赏着这只在古书上出现过的幽冥池,果然真的存在,不过池水并不是黑乎乎的,散发腐朽的气息,反倒清澈见底,池底的鹅卵石都清晰可见,原来以为是一潭污水,却想不到是这样的干净,让人只想愉快地在其中畅游,沉溺下去!   但谁都知道,这只是表面现象,能被百毒教奉为圣地的,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把它等同为普通的池水可就大错特错了。   墨凤微微蹙眉,气息不但不难闻,反而有着一种沁人心脾的甘甜,但石中天说过,世上最美的东西,往往都是有毒的!   墨凤侧首,“石中天,你说世子爷要在这里浸泡七七四十九天?”   石中天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是啊!”   墨凤才不愿意等,她还要去挖宝藏呢,怎么可能干耗在这儿?朝石中天使了个眼色,现在没我什么事了,我该干自己的事情去了,萧天熠却淡然出声,“公子凤,你留下!”   墨凤恨不得敲死他,他沐浴,难道还要她在这里伺候不成?为了打消萧天熠的戒心,慢条斯理道:“世子爷你放心,蓝心彤是看在你我的面子上,才让我们进来的,换了别人,恐怕连第一道蛇阵都过不了,所以那些不想你康复的人肯定进不来,你就安心在此沐浴更衣吧!”   看着小凤儿眼中不情不愿的神色,石中天却心情大好,虽然他也不愿意救助萧天熠,但是个医者,既然接了这单,就要负责到底。   而且,他也很想知道,他到底能不能解醉羽幻殇的毒,他虽然对什么都不在意,但有两件事,他是最在意的,一件是小凤儿,另外一件就是对医术的追求,永无止境,最喜欢挑战医术上未解的谜题!   对于百毒教这种善于用毒的邪门歪道,他本来是不屑一顾的,他一个医神,有医神的清高,但医毒医毒,本是一家,用毒用出了境界的人,自然也是同道中人。   萧天熠见樱樱迫不及待的要求,忽然轻笑,“是吗?本世子还准备和你讨论一下后山的景致呢!”幽冥山方圆百里,通过了百毒教,也就是迈出了第一步。   墨凤知道他又在拿宝藏*自己,淡淡道:“既然到了百毒教,我总该去拜会一下这里的主人,再来和你促膝长谈吧!”   ---   蓝心彤见到墨凤的时候,有些意外,每年想上幽冥山的人并不在少数,但从来没有人能活着出去,毕竟是危险重重处处陷阱的地方,也是百毒教最天然的屏障,可为什么到了墨凤这里,那些坚不可摧的的障碍就不堪一击?   这个男人,一直带着漫不经心的笑,仿佛什么都不能入眼,却又仿佛什么都掌控在手中,蓝心彤对他多了几分钦佩,同为少年成名的恶棍,但他在江湖上的名气却比她大多了,他在江湖上叱咤风云,她却不过是刚出道而已!   墨凤看到了蓝心彤眼中的愕然,轻笑道:“不过是小小的**阵罢了,如果蓝教主有幸光临我月影楼,就会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官府都久攻不下了!”   蓝心彤白希的脸蛋不自觉飞上一抹红云,这个男人似乎把什么都看得很淡,轻松自如,又能掌控一切,让她多年波澜不惊的芳心起了一丝涟漪!   “当然!”墨凤忽然话锋一转,“我也知道,若不是蓝教主网开一面,高抬贵手,我想我们没这么容易到达幽冥池!”   蓝心彤脸上明显多了几分错愕,她的确放了水,一是因为不想得罪公子凤和淮南王府世子,二是因为她已经见识过这个男人的本事,知道无论什么难题,在他手上不过是时间问题,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们早达到目的,早离去,想不到,如此隐秘的事情,他竟然也了如指掌?这样一想,心中又多了几分警觉。   看着蓝心彤戒备的眼神,墨凤道:“既然蓝教主如此坦诚,我要是再遮遮掩掩,也实在对不起教主,实不相瞒,淮南王府世子此次是为了解醉羽幻殇之毒而来!”   醉羽幻殇?蓝心彤脸色微微一变,虽然稍纵即逝,但已然清楚地落在墨凤眼中,蓝心彤果然是知道的!   不过是短短片刻,蓝心彤就恢复了平静,“据本教主所知,这种毒已经绝迹,为何会重现?医神石中天真的可以解吗?”   墨凤很喜欢她的坦率,“正因为已经绝迹多年,石中天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过他一向对医术上未解的谜团颇感兴趣,所以愿意一试,而上古医书记载,幽冥池水能解百毒,应该能很好地克制醉羽幻殇的毒!”   蓝心彤却没有这么乐观,直言不讳道:“幽冥池水能解百毒不错,可醉羽幻殇并不属于百毒中的一种!”   “多谢蓝教主提醒!”墨凤抱起双臂,眼眸中却泛出一种志在必得的傲然,她也是个喜欢挑战的人,如果萧天熠的毒不解,只怕他会用二十万两一直要挟她,早解决早好,免得他一直拿二十万两说事!   蓝心彤微微一笑,“祝你们好运!”   “慢着!”墨凤看着蓝心彤清幽的眸瞳,“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交蓝教主这个朋友?”   蓝心彤明显一愣,愕然抬眸,看向墨凤,诡异的金色面具,魅惑的半面妆,俊朗,神秘,还有一丝引人入胜的黑暗,仿佛墨色的夜空,广袤无垠,一眼看不到底!   她小小年纪就为选为百毒教的圣女,从小就在学毒施毒中度过,朋友?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是陌生而好奇,遥远而神秘的。   后来当了百毒教教主,更是距离朋友远去,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人主动说要成为她的朋友!   见蓝心彤怔怔出神,墨凤微微笑道:“蓝教主不必担心,既然同为江湖中人,自然讲江湖道义,朋友相交,讲的是心,但不管是不是朋友,我公子凤都欣赏蓝教主的为人,绝对不会做出让蓝教主为难之事!”   这样一番坦荡荡的话语让蓝心彤收敛了对公子凤的警惕和戒备,浅浅一笑,“好!”   话音一落,蓝心彤飘然远去,心底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朋友?她蓝心彤也有朋友了?而且是一个那样神秘莫测却又实力出神入化的朋友。   ---   幽冥池。   阳光透过池边树叶照射进来,洒下斑驳光影,池面波光潋滟,点点碎金。   萧天熠大半个身子都浸润在池水中,背靠在池壁上,微微眯着眼,似乎很享受这种泡温泉的感觉!   每天都要在这里泡上一个时辰,他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偏偏只留下墨凤一个人!   墨凤放肆地打量着他裸露的上身,暗暗惊叹,好美的男人。   修长,完美,妖娆,魅惑,几缕墨发垂落下来,恰到好处地为他增添了一种慵懒洒脱的风情,绝色倾城。   似乎知道小女人在打量他,萧天熠唇角无意识地弯起,磁性的声音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樱樱,要不要下来一起洗鸳鸯浴?”   墨凤懒得理他,看到空中光影变幻,缤纷绚丽,没好气道:“现在中毒的人是你,要借用幽冥池水以毒攻毒,我又没中毒,活得好好的,干吗要找死?”真是混蛋男人,要不是他体内的醉羽幻殇在帮他抵抗幽冥池水的毒,相生相克,他现在就化作一滩池水了,能解百毒的水,必定比百毒更毒!   萧天熠唇角弧度更大,“这是好事,幽冥池水中有百毒,被池水浸泡过的人,以后必定百毒不侵,你真不想试试?”   墨凤哪里会受这种*?嘲讽道:“先中毒,再解毒,你以为我脑子有毛病?这种好事你自己留着吧,蓝心彤说了,能解百毒是不假,问题是醉羽幻殇偏偏就不属于百毒中的一种,再说如果我要杀你世子爷,你以为我会用街头私货?”   忽然,萧天熠做痛苦状,墨凤惊异道:“你怎么了?”   萧天熠俊美的面容开始泛红,凤眸中乍现晴欲的光芒,一把抓住墨凤的手,“我好像中了如意*散的毒,好难受,你要是不救我,我真的会死的!”   ☆、第九十六章 上当了?   “真的假的?”墨凤当然不是轻易就会上当的人,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忍不住和所有俗人一样问了一句废话。   萧天熠的表情极为痛苦,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俊美的脸上写满*,修长的大手握得墨凤手臂生疼,从齿缝间溢出一句话,“当然是真的,这种事还有假的吗?”   墨凤神色微变,发现他的体温的确在上升,原来确定他是在装,现在却被他搞糊涂了,万一他真有什么事,到头来倒霉的还是她?竟然不小心被一个混蛋大爷赖上了,只得道:“你等等,我去找石中天来!”   “不要!”萧天熠用尽力气拉住墨凤,虚弱地看着她,摇摇头,“如意*散无药可解,找他也没用,还是你来帮我吧!”   池面上折射出来的水晕和他耀眼的凤眸交相辉映,俊美如玉的脸庞更是流光溢彩,周身都有种灼热的气息在升腾!   他裸露着上身,白希精壮的皮肤寸寸发红,呈现出一种诱人的红色,眼神也逐渐迷离,墨凤心下一凛,幽冥池水中有百毒,难道真有如意*散?如意*散虽不致命,但也是毒,而且是种下流无耻的毒,如果没有女人*,会死得很难看,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樱樱!”他低沉呢喃的声音像在撩拨墨凤一样,这个炽热*溺的声音让墨凤也不好意思一把推开他,自己堂堂黑道头目,没必要和一个半死不活的病人过不去,这点气度,墨凤自问还是有的。   萧天熠紧紧抓住墨凤的手,不肯松开,仿佛在面临崩溃的边缘,墨凤看他凤眸中暗影流动,怕动静太大,引起了外面的人的注意,只得小声道:“我现在是个男人,怎么能给你解毒?”   萧天熠一双漆黑的凤眸染着浓浓兴味,眼底掠过得意的笑容,稍纵即逝,随即升腾起烈烈火焰,极为艰难道:“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你把…衣服…脱了,勉强…还算得上个…女人!”   墨凤顿时脸色通红,又气又恼,低声呵斥道:“胡闹!”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养个病还这样不安分?   被她一顿呵斥,萧天熠忽然靠在了池边,一动不动,脸色红得吓人,似乎在极力忍耐,墨凤真的担心了,一把把他从水中拖了出来,他下面还穿着亵裤,挡住了最重要的部位,但也差不多一览无余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外泄的萧天熠。   以前虽然看过他,但都是穿着*亵裤,没有这样直观过,这男人身形太好了,瘫痪了这么久,浑身上下居然没有一丝赘肉,修长,匀称,阳刚,绝美,这是真男人,是墨凤这种女扮男装的假男人怎么也伪装不出来的气质。   看他呼吸越来越粗重,墨凤不怀好意道:“我和蓝心彤交情不错,不如我去百毒教找几个漂亮姑娘给你解毒?以后你下山的时候,顺便带回府中,群美环绕,也算不虚此行!”   萧天熠的身子在轻颤,微微蹙眉,显示着他的不悦,凤眸幽怨地看着墨凤,“我是你的男人,你怎么能随便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墨凤满脸通红,怒道:“什么叫随便?谁叫你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千辛万苦来解毒,好端端地又中了什么毒?我见过倒霉的,没见过你这么倒霉的。”   看着小女人又羞又急的恼人模样,萧天熠忍不住继续逗弄她,他身体真的起了反应,很想和她融合在一起,把她真正变成自己的女人!   他淮南王府世子萧天熠,二十四年来,拒绝了万千姹紫嫣红,第一次这样想要亲近一个女人,第一次这样想得到一个女人!   萧天熠还紧紧抓住她的手,一边装作挣扎,一边故意把手摸到了她胸前,不满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这样束胸,不然以后我就不喜欢了!”   墨凤欲哭无泪,狠狠道:“萧天熠,你给我放手!”要不是看在倒霉的他又中毒了的份上,真恨不得一脚把他揣出去老远。   萧天熠对墨凤的警告充耳不闻,离她这样近,樱樱水汪汪的眼眸近在咫尺,眼中满满都是他的影子,他心中一荡,身体的某个部位更加难受,一手抱着她,身子忽然一弯,照着她红润的嘴唇就亲了过去,猛烈而不失温柔。   墨凤又慌又乱,这里是蓝心彤的地盘,若是蓝心彤知道萧天熠中了如意*散的毒,又莫名其妙地解了,一定会起疑心。   蓝心彤身为百毒教主,自然知道如意*散只有男女教合才能解,现在哪里有女人?以她的聪明,恐怕会往自己身上想。   萧天熠的一只大手不安分地滑进了墨凤的衣襟,果然摸到了一条紧紧的裹布,顺利找到了打结处,轻轻一拉,一对丰满就跳了出来,他很快就包裹住她的浑圆,贪婪地揉捏着。   墨凤身子一麻,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萧天熠似乎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一边亲吻她,一边邪魅低喃道:“你放心,现在没有人敢到这里来!”   一席话让墨凤心跳如鼓,面红耳赤,“萧天熠,你别乱动,我马上去给你找个女人过来!”   “樱樱真舍得把为夫推给别人?”他的气息越发粗重,抚摸着她柔软的娇躯,他的*越发蓬BO起来。   墨凤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过这样左右为难的境况,平心而论,若是真找几个漂亮丫头给萧天熠解毒,她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不情愿,但要用自己的身体解毒,好像又缺乏那种勇气和足够的动力,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身背月影楼重任,一向狂妄自负,高傲恣意,在潜意识里,甚至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男人,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一天会被一个真正的男人抱在怀里肆意轻薄!   萧天熠的亲吻狂热而霸道,摸着手感极好的小女人的身体,越揉越舍不得放手,还想要更多,不安分的手又滑向了另一边的丰满,只想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   在他的灼热下,墨凤觉得身子开始酥麻,有种从未有过的触感向全身蔓延,想要用力,却使不出力气,她相信要不是他行动不便,现在自己已经被他扑倒了。   “樱樱!”他呢喃着,凤眸里面全是火热的气息,迫人的阳刚侵占了她的朱唇,虽然这小女人掩藏得极好,深谙伪装之道,这么多年,都没有人看出破绽,但似乎他就是她命中的克星,第一次就知道她是个女人!   墨凤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脑子也一阵阵的恍惚,他的大手在她身上游移,还专门挑民感步位,墨凤很想一把推开他,可是不知道这中了毒的男人为什么力气还那么大?   她试了好几次,都推不开他,在他饱含火焰的亲吻下,她自己的气息也开始紊乱起来!   萧天熠的身体很滚烫,身体紧绷,凤眸中尽是泛着*的暗红,墨凤一开始肯定他在装,毕竟这男人太能演戏了,不能轻易相信,可是看他现在气息粗喘,眼眸不复清明,动作越来越粗野,反倒不那么肯定了,越来越倾向于他是真中了如意*散的毒!   其实萧天熠现在的状况,没中如意*散也和中了如意*散没什么区别了,他是真的想要她,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激起他这样狂热的欲念,身体某个部位一直燥热不堪,蠢蠢欲动,温香软玉在怀,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他的大手划过她的肌肤,仿佛抱着世间珍宝一般。   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持续不断,墨凤毕竟在江湖上叱咤风云,但是个女儿家,对于这种事情太缺乏经验,一时脑子懵了,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萧天熠见小女人被他亲得晕晕乎乎的,十分得意,手滑向了她的腰带,前面是演戏,到后面已经是本色出演。   樱樱是第一个他不排斥的女人,也是第一个他想去用心好好疼爱的女人,樱樱的聪慧,樱樱的睿智,樱樱的狡黠,樱樱的可爱,不输世间任何男儿的豪情和自信,看似漫不经心却又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人一种安然的力量,他都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一个已经在不经意间悄然入了他心的女人。   除了樱樱,他也不会对别的女人动心动情,要樱樱是早晚的事,这里虽然没有红烛高悬,喜凤游龙,但独一无二的幽冥池边,波光潋滟,樱樱成了他的女人,尽享鱼水之欢,也一定是终生难忘的记忆!   墨凤意识混沌中,忽然无意中瞥到了萧天熠凤眸中狡黠的笑意,心底一惊,身子也不复酥软棉麻,猛地推开他,咬牙切齿道:“萧天熠,你这个混蛋!”   她对他有是戒心的,江湖险恶,一个混江湖的人,不可能轻易相信别人?   但刚才,她莫名其妙就相信他了,想不到戒备心这么重的自己,居然还能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上?自己刚才被他引诱动情的模样,还不让他暗地笑死?   萧天熠正在晴欲的关口,眼看就可以达到目的了,想不到会被她猛然一把推开,恍如火山口被人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来,从头凉到脚!   看着樱樱酡红的脸色,萧天熠身体里仿佛有股暖流在不断跳跃躁动,故作不知道:“怎么了?”   “萧天熠,你好卑鄙!”墨凤看着他的眼神,早知道他演技出众,想不到连自己被差点被骗了,看他如此难受,稀里糊涂之下,差点就成了傻傻地给大灰狼送货上门的小绵羊!   “我们是夫妻,这是早晚的事,何来卑鄙之说?”萧天熠知道被她看穿了,真是功亏一篑,大言不惭道。   墨凤将被他撕扯开的上衣捂住,真是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自己怎么这么糊涂?她迟早是要离开淮南王府的,怎么能与他做这种事?   退一步讲,就算他真的中了毒,也不能由自己的身体去救他,和男人欢愉,万一不小心有了那什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忽然,萧天熠眼眸一深,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刚才意乱情迷的时候,没发现樱樱的声音已经变回了清澈动听的女声,原来这只腹黑的小野猫也有这样迷离诱人的时刻,他眉目一挑,“你的声音怎么了?”   墨凤没好气道:“原来石中天给我调了变声药水,后来我觉得太麻烦,就学了变声术!”   果然如此,萧天熠好看的唇角弯出诱人的弧度,“民间真是卧虎藏龙,我还知道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口技,今天终于见到了!”   口技?墨凤心一惊,难道那天他试探她,一边约墨凤,一边约寒菲樱,想看看她们是不是同一个人?   那天她只得让翡翠用口技迷惑外面监视的人,自己去面见萧天熠,原本以为天衣无缝,而他早已经了然于心?   真是可笑,自己还在自鸣得意,但在这个混蛋男人眼中,无非是认为自己在演一出滑稽的戏曲,墨凤真不知道自己倒了哪辈子霉,遇上这么一个克星?   看着自己衣冠不整的模样,正准备把束胸穿好,可由于太过气愤和慌乱,穿了好几次也穿不好,却听到了他命令的声音,“别乱动,我来!”   墨凤狠狠瞪他一眼,他却不知廉耻地凑了上来,一双大手熟练地帮她一层一层裹好。   萧天熠真是想不到棋差一招,功败垂成,十分不甘,这丫头要是个笨蛋就好了,现在已经吃到手了。   偏偏又精得跟鬼一样,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被她看出来?萧天熠也觉得很委屈,不就开始演了一下吗?最后全都是情不自禁,完完全全是根据自己的心在走,却被她定性为骗子,惹来她满心恼怒。   他在帮她扎束胸的时候,当然也不忘趁机 “不小心”占她便宜,小女人皮肤水润光滑,一触他就不想放手了,一副束胸束了好半天才束好。   墨凤气愤得失去了理智,手指哆嗦颤抖不停,才让他帮自己扎,冷笑道:“看你这么熟练,一定是在很多女人身上练出来的吧?”   萧天熠一脸的无辜,“你在我身边时间也不短了,何曾见过我有别的女人?你这么冤枉为夫,可让为夫很难过。”   “那你都是从书上看来的?”墨凤讥诮道,这个一本正经研究**的男人,看样子深谙男女之道。   “是啊!”他堂而皇之地承认,大大方方,没有丝毫忸怩之态!   墨凤耸耸肩,嘲讽道:“光看有什么意思?你完全可以找人练练手。”   他忽然邪魅一笑,却又满脸委屈,“现在不正是找你练手吗?偏偏你又不让我练,真是太狠心了,这种事,只有做多了才会熟练!”   墨凤恨得咬牙切齿,刚才差点就生生被他摆了一道,看来对这腹黑男人千万不能大发慈悲,否则就属于石中天说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笨蛋。   看小女人气呼呼地出去了,萧天熠凤眸里的笑意加深,他甚至相信,如果他真的中了如意*散的毒,小女人还是愿意帮他解毒的,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情从未有过的愉悦。   ---   墨凤心烦意乱,终于找到一个远离妖孽的没人打扰的地方,坐下来,自己生自己的闷气,到现在也不相信,怎么就上了妖孽的当?   闭目长出一口气,心乱如麻的时候,只有音律能让烦躁的心情平静下来!   一首乐曲,似潺潺流水,如空谷幽兰,如泛舟烟波,如静坐长亭,看见碧水长天,海天一色,在如泣如诉的缥缈笛声中,墨凤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安抚了那颗躁动的心!   蓝心彤循着笛声而来,她想不到像公子凤这样的人物,在音律上居然有那么高的造诣,如寺院的悠悠钟声,如云烟之境,沧海桑田,而且之前见识他的摄心曲,其意蕴的把握更是令人叹为观止,对他的敬佩更是多了一层。   笛声止的时候,蓝心彤悄然站在墨凤身后,言语不明道:“不知道世子的毒怎么样了?”   墨凤直言不讳,“祸害遗千年,我觉得应该死不了吧!”   蓝心彤似是很意外公子凤会说出这样没心没肺的话,他不是一直都全程护送淮南王府世子吗?现在为何又表现得这样漠不关心?   “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蓝心彤的声音透着几分关切。   墨凤没有打算瞒着蓝心彤,如实相告,“我收了他一笔银子,答应找石中天给他治病,石中天要解醉羽幻殇的毒,需要借助幽冥池水,所以我们就来了!”   蓝心彤闻言,清幽的眼眸透出一种复杂的光芒,“我好心提醒你,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墨凤很是意外,蓝心彤身为百毒教教主,眼眸中却没有任何邪气,反倒是一派纯真,“为什么?”   蓝心彤目光闪烁,顾左右而言他,“你不要问那么多了,总之这件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敢进皇宫盗九龙杯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墨凤不在意道:“我当然知道,问题是,我已经插手了,此刻就算我想收手,恐怕也骑虎难下了。”   蓝心彤眼眸微闪,看着这男人脸上不容置疑的表情,潜藏在心中的敬佩和仰慕又多了一分,尽管只是萍水相逢,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对他心生好感。   听说,不论是人与人之间的际遇,还是人与风景间的际遇,都是因缘而定,幽冥鬼山,步步危机,有死无生,令人闻风丧胆,但在公子凤面前,竟然全部等同儿戏,万物相生相克,也许公子凤本就是百毒教的克星,蓝心彤柔声道:“我只是提醒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墨凤平静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波澜,但眼底却泛起感激的光芒,“多谢教主!”   蓝心彤想了想,最终还是道:“我真的很佩服你,不过身为江湖人,有些钱是不能拿的!”   墨凤脸上浮现那种玩世不恭的神色,“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是朝廷通缉头号要犯,富贵险中求,不求就没有,我不在乎多一条罪状!”   蓝心彤却不乐观,眼眸一沉,“我百毒教两年之前有一场灭教之祸,相信你应该知道吧?”   墨凤点点头,很有兴趣地等着蓝心彤说下去,她始终认为,能听得懂她曲中真意的人,不会是连心都被染黑了的歼恶之徒,蓝心彤不是蓝芙蓉。   蓝心彤眼眸中有了深切悔恨,“遭此重创,百毒教到现在也还未恢复元气,公子凤虽然胆识过人,但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禁忌,我们可以和官府作对,却最好不要和朝廷作对,那后果不是我们可以承担得起的!”   墨凤仿佛明白了什么,哑然失笑,石中天说蓝心彤是个心底善良的姑娘,果然没错,也许这正是百毒教的经验之谈,看来那场灭教之祸,不仅仅是所谓的江湖名门正派发出的正义之举,背后还另有隐情。   蓝心彤话音刚落,就传来石中天轻快的声音,“蓝教主,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小凤儿可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连天子的爱物都能盗来,你的一番好心注定要付诸东流了!”   想不到百毒教的死对头石中天,竟然是这样一个妖娆而风趣的男子,蓝心彤忍不住笑了,“医神大人有办法解醉羽幻殇的毒吗?”   石中天和墨凤一样不可一世,目中无人,“这世上只有我不想救的人,没有我救不了的人!”   蓝心彤忽然忆起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狂妄自大地说话,心比天高,素有鸿鹄之志,可现在呢?成了什么模样?她幽幽叹了一口气,“总之你们自求多福吧!”   墨凤和石中天对视一眼,“蓝教主何出此言?”   蓝心彤不予多说,漂亮的脸上染上几分伤痛,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石中天好奇地问墨凤,“小凤儿,她在说什么?”   墨凤淡淡道:“看来萧天熠想要康复,并不会那么顺利了!”   石中天倒是无所谓,“反正我只负责解毒治病,其他的事情,让他那些忠心耿耿的属下去做好了,要送死也应该由他们去!”   墨凤只希望早一点萧天熠治好病,早一点找到宝藏,然后找个时间假死,离萧天熠那个危险邪恶的男人越远越好,想起早上的那一幕,她就心有余悸。   不管她怎样伪装成一个男人,她的身体终究还是个女人,而且尤其是萧天熠对她使出那种难以启齿的下流手段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真是没出息死了,墨凤没有归结为自己立场太不坚定,而是那个男人实在太可恨了!   “你现在有没有后悔收那二十万两?”见小凤儿低头沉思,石中天一脸的戏谑。   墨凤冷冷一笑,“在我的人生里,没有后悔二字,那个残废怎么样了?”   石中天的笑容妖冶迷人,“你是不是打算把他治好了,然后跟我远走高飞?”   墨凤不冷不热地瞪他一眼,无所谓道:“是,聪明的就赶快想办法把他治好,别让他老缠着我们不放!”   ☆、第九十七章 双管齐下   “你说什么?”坤宁宫中,皇后娘娘冷艳的脸庞上尽是震惊,清眸微微眯起,这个消息让她心底隐隐不安,“石中天竟然已经跟随在萧天熠左右?”   “是啊,母后!”沁雪公主一想起被石中天捉弄得狼狈不堪,颜面扫地,就气不打一处来,“此贼胆大包天,竟然对我下毒,母后一定要把此贼碎尸万段,方消我心头之恨!”   沁雪公主这一次兴冲冲出宫,结果弄了个灰头土脸回来,自然万分委屈,唯一的安慰是东方明玉一直陪伴在她身边,还以为他会一路护送她回宫,谁知道半路上,东方明玉竟然趁她不备,跑得无影无踪!   沁雪有气都找不到人发,把护送她的每一个侍卫都骂了个狗血淋头,一回到宫中,就哭哭啼啼地跑到坤宁宫,向母后哭诉这一路的悲惨遭遇。   皇后越听眉头越紧皱,沁雪出宫,虽然明面上没有侍卫,但暗地里当然会派些大内高手随行,石中天是医神没错,但又不是武林高手,到头来却连一个大夫都收拾不了,她不仅有些埋怨这个娇生惯养的女儿没用,连这么件小事都办不好,但看沁雪脸色惨白,瘦了一大圈,她又有些心疼。   沁雪靠在母后膝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搭搭道:“不仅石中天那个刁民向我下毒,害我差点变成了哑巴,还有冤鬼找我索命!”   皇后一惊,“什么冤鬼?”   沁雪想起深夜那一幕就心有余悸,明明睡着了,可不知道怎么醒了,只听得耳畔风声呜咽,如同怨灵般,撕咬着腐朽窗棂,外面寒鸦喳喳,“还我命来”的凄厉哭声不绝于耳,一个白衣厉鬼在房里飘来飘去,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见沁雪被吓得不轻,一直瑟瑟发抖,皇后娘娘只得轻声细语安慰她,“别怕,这是母后宫中,没人敢把你怎么样,你把详细情况和母后说一遍!”   沁雪忽然神色惶恐,瞳孔放大,拼命摇头,“我不要,我不要,我怕,我怕…”   皇后无奈叹息一声,随即厉光看向红儿,“你一直跟在公主身边,你说!”   红儿也吓得战战兢兢,“那天晚上,奴婢伺候公主就寝之后,就在外面伺候着,半夜的时候,忽然听到公主一声尖叫,奴婢也惊醒了,赶紧冲了进去,就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飘飘忽忽,披头散发,眼眶和嘴唇都是血,还发出怪笑…”   红儿一边说,一边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不时回头张望一下,仿佛那鬼魂随时会上身一样,“后来公主就让世子爷派人送我们回宫!”   皇后娘娘历经宫中沉浮,几经周折方登上后位,母仪天下,对宫中争斗之术了如指掌,沁雪年轻好糊弄,她可不好糊弄,冷哼了一声,“真的吗?”   红儿惊魂未定,“奴婢不敢欺瞒娘娘,公主被鬼魂惊吓到的那天晚上,我们住在梁府,那里面有太多冤鬼,听说有人在公主住的房间外面吊死,奴婢看见那个冤鬼,舌头伸得老长…”   沁雪公主两眼发直,又惊又怕,像筛糠似的乱颤起来,心一下紧缩起来,好像冰凉的蛇爬上了脊背,红儿的描述惟妙惟肖,仿佛那晚惊魂再现。   “够了!”皇后怒吼一声,声色俱厉,把红儿吓得不轻,“奴婢保护公主不周,请娘娘饶命!”   皇后目露杀意,寒声道:“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哪里有鬼?你身为公主贴身婢女,不但伺候公主不力,还妖言惑众,导致公主受到惊吓,实在罪不容诛,来人,把这贱婢拉下去,杖杀!”   红儿惊惶万分,拼命磕头,“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   皇后不耐烦道:“还不拉下去!”   左右立即就拉着红儿往外拖,红儿瑟瑟发抖,不顾一切拉住公主的裙摆,“公主,公主,求你救救奴婢吧!”   沁雪公主出一趟宫,碰了一鼻子灰,东方明玉又弃她而去,本就心烦意乱,一个小小宫婢的性命哪里会放在眼里?哪里还会管红儿的死活?一脚把她揣开,“滚!”   很快,哭天抢地的红儿就被拖了出去,皇后娘娘见沁雪还在惊惧,余怒未消,安慰道:“好了,母后在宫中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什么鬼,无非是这贱婢胡言乱语,没事了!”   外面忽然传来太子的声音,“母后这里怎么这么热闹?”   话音未落,季嫣然扶着萧远航进来,萧远航的腿伤在太医的精心治疗下,已经好多了,虽说还没有达到之前那样行动自如,但也能自由活动了,听说沁雪回来了,顺便一道来看看。   沁雪公主见皇兄也来了,更是一脸恼怒,在外面这么长时间受的气,恨不得一古脑儿发出来,这里已经是她可以为所欲为的天地,当然犯不着再受窝囊气。   季嫣然微笑道:“公主远游归来,清减了不少,定然是那帮奴才没有好好伺候公主吧?”   沁雪一直不喜欢季嫣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忽然觉得嗓子还隐隐作痛,不阴不阳道:“天熠哥才算是远游,我哪里算什么远游?根本就是受罪,还被石中天那个贼人下毒!”   石中天?那个名闻天下的医神,季嫣然心底一动,难道他已经找到了医神,那不就是说,他有可能会重新站起来?   季嫣然眼底的波动没能逃过皇后娘娘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含笑道:“淮南王府世子受伤时日已久,本宫一直甚为难过,如果此次真能够康复,不但是淮南王府的喜事,于龙腾王朝更是一件大大的喜事,本宫听说这个消息,心底甚慰!”   萧远航似笑非笑道:“儿臣也听说过医神石中天的大名,传说此人医术高明,能够起死回生,若是他真的可以治疗世子,的确是喜事一件!”   季嫣然掩饰着心底的翻腾,盈盈一拜,“母后宅心仁厚,殿下心系百姓,实在是龙腾王朝百姓之福!”   皇后和太子目光交汇间,心照不宣,沁雪却还在闹,“母后,你一定要把石中天那个贼子千刀万剐!”   季嫣然脸色微变,心底猛地一沉,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什么沁雪要杀了石中天?   皇后眉头深皱,真是恨铁不成钢,堂堂公主,不但收拾不了一个大夫,还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上,“来人,送公主回房休息!”   沁雪公主一愣,虽然不情愿,可看母后和皇兄有要事相商,跺了跺脚,在嬷嬷的带领下离开了正殿。   萧远航目光微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前几天,儿臣得到了一对沧海夜明珠,准备孝敬母后,可出来的时候,竟然忘了带,宫人粗手笨脚,本宫放心不下,嫣儿,你去取来,献给母后!”   “是!”季嫣然温婉一福身,满腹心事,“臣妾告退!”   季嫣然走了,萧远航笑道:“沁雪面对的人是萧天熠,沁雪哪里斗得过城府极深的他?再说沁雪此行也不是一无所获,母后不必动怒!”   皇后对萧远航的话置若罔闻,看着季嫣然如弱柳扶风的背影,若有所思,“她的心还没有收回来?”   萧远航闻言,眼底攸地掠过一道杀意,他是天之骄子,季嫣然艳名远播,名满京城,自然应该属于他这个一国储君,可想不到季嫣然偏偏钟情于萧天熠一个世子,这对萧远航这个皇长子来说,实在是天大的侮辱。   季嫣然才貌双全,季家的势力更不容小觑,当初要娶季嫣然,一是因为他确实喜欢季嫣然,二则也是看中季相在朝堂上的影响力。   可季嫣然一直对他不冷不热,若即若离,这让萧远航心中很窝火,一直把萧天熠看做是潜在的情敌。   后来,萧天熠成了半身不遂的残废,季家更不可能容许备受家族期望的长女嫁给一个残废,在太子妃激烈的角逐中,太子早就钟情的季嫣然毫无疑问地胜出,一道圣旨,季嫣然顺利成了太子妃。   季嫣然美貌倾城,才情无双,萧远航一直都很*爱她,可问题是,季嫣然对他并没有热烈的回应,眉宇间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惆怅,这让萧远航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难道她心里还想着那个残废?   皇后娘娘将皇儿眼中的愠怒看在眼里,提醒道:“身在皇家,情情爱爱的事别看得太重,只是季相在朝中门生众多,有不小的影响力,你可不要怠慢了他的女儿!”   萧远航自然明白母后的意思,颔首应允,“请母后放心,儿臣明白,萧天熠的事,不知母后有何打算?”   皇后娘娘半敛着眉目,淡淡道:“先把东方明玉召回来,除去他的一只臂膀!”   ---   萧天熠自从受伤之后,便深居简出,已无政务在身,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战神,已经成为龙腾王朝的一个传说,而东方明玉却在兵部任职,不是真正的闲散公子哥。   次日,皇后娘娘在宫中召东方尚书入宫,说有要事商议。   东方尚书一听皇后传召,心里就猜了个大概,虽然能娶到公主对任何一个朝臣之家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喜事,可明玉偏偏就不想。   “微臣参见娘娘!”东方尚书虽然不想,但只得硬着头皮前来。   皇后微微一笑,闲话家常道:“东方爱卿不必多礼,不知明玉最近在哪里?”   东方尚书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然是这事,如实道:“回娘娘的话,明玉性情散漫,喜好游山玩水,他听说淮南王府世子出去远游,便随着世子去了,至今未归!”   “是吗?”皇后轻笑一声,话锋一转,“明玉的年纪可不小了,别的公子到了这个年龄,应该儿女成群了吧?”   东方尚书最怕皇后说起这事,心里打了个冷颤,不知如何应对,只得附和道:“是啊!”   皇后娘娘笑得十分亲切随和,“本宫一直都很喜欢明玉这孩子,他的出色,本宫是看在眼里的,打算给他指一门婚事,不知卿家意下如何?”   虽然皇后娘娘是商量的语气,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但实际上分明带着几分威慑,东方尚书心底暗暗叫苦,沁雪公主看上了明玉是公开的秘密,可明玉已经明确表示过不会娶沁雪公主,他这个当父亲的只能装聋作哑,想不到现在皇后居然把事情抬到了明面上,让他左右为难。   见东方尚书迟迟不应,皇后眼底的笑意渐渐褪去,轻哼了一声, “怎么?东方卿家难道在质疑本宫的眼光,担心本宫赐的婚配不上令郎?”   “不敢不敢!”东方尚书虽然手握重兵,是龙腾王朝权臣,但也不敢公然和当朝皇后过不去,可也不想勉强自己最看重的儿子。   正在东方尚书斟酌着怎么拒绝的时候,皇后娘娘沉静优雅的声音传来,“小女沁雪,虽不说倾国倾城,但贵为皇家公主,本宫嫡出,东宫之妹,怎么说也不至于埋汰了令郎!”   果然是沁雪公主,坐实了东方尚书心中的猜想,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婉言谢绝这门婚事,“公主身份高贵,天人之姿,若能下嫁东方府,实在是东方一族天大的福分,只是娘娘有所不知,明玉为人散漫,性情乖张,顽固偏执,脾气暴躁,不解风情,微臣实在怕委屈了公主,还望娘娘三思!”   听到东方尚书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东方明玉的缺点,皇后忍不住笑了,但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像一把利刃,让东方尚书背后一寒, “卿家多虑了,令郎可是咱们龙腾王朝出了名的美如冠玉文武双全的公子,何来不解风情之说?”   东方尚书可不想府里娶回一尊大佛,咬了咬牙,“明玉他才疏学浅,配不上公主,微臣斗胆请娘娘收回旨意!”   “嗯?”皇后拉长了声音,冷哼了一声,沁雪性子是骄纵了些,但也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公主,她手心里的宝贝,还不至于说配不上东方明玉,“本宫的女儿,性子是娇蛮了些,但谁没年轻过?谁都不是一开始就懂事沉稳,这总需要一个过程,卿家诸多推搪,莫非是嫌弃沁雪配不上令郎?”   听到皇后娘娘言语中的冷意,东方尚书额头上的汗珠滴了下来,明玉是他最赏识的儿子,性情深沉,聪颖过人,自幼就极有主见,不受他人左右,虽早已到了婚配的年龄,却还是孑然一身。   明玉在京城中也是闺秀们仰慕的对象,可至今也没有人敢上门提亲,究其原因,是因为害怕刁蛮的沁雪公主。   看着皇后眸中的冷光,东方尚书心猛地一沉,当今皇后作风狠辣,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只有安慰自己,娶了皇家公主,也是东方家的荣耀,已经势在必行,只得道:“微臣谢娘娘!”   皇后见东方尚书答应了,声音微微扬起,不容置喙,“传本宫懿旨,沁雪公主下嫁东方明玉,从即日起,开始筹备婚事!”   至此,东方尚书已经没有选择了,只能当府里多了一个菩萨,“微臣遵旨!”   皇后忽然状似无意道:“婚姻大事乃人生头等大事,和婚姻大事比起来,什么远游散心,实在微不足道,卿家赶快把明玉召回来筹办亲事是正经!”   啊?东方尚书一惊,现在明玉人在哪里,他都不知道,到哪儿去找?为难道:“不瞒娘娘,明玉离府已有多日,微臣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找,还请娘娘体谅!”   “是吗?”皇后一声轻笑,丽容上尽是阴沉,“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明玉在兵部还有公务,明玉既是朝廷命官,怎么能终日这样如同闲云野鹤?卿家这个兵部尚书实在是太纵容他了!”   皇后不动声色的警告让东方尚书更是手足无措,别无选择,只得道,“是,微臣一定照办!”   目的已经达到,皇后不再咄咄逼人,换了一副柔和的笑意,“对了,前些日子,听说淮南王府世子和令郎在青州出现过,想来应该离青州不远!”   “是,微臣遵旨!”   东方尚书一出宫,还没来得及回府,就急急忙忙命人把七公子赶紧找回来,不然过几天,皇后娘娘再问起明玉的行踪,他根本没法交差。   别人家公子要是被公主看上,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是东方尚书却觉得自家公子被公主看上,是倒了八辈子霉。   ---   东方明玉是萧天熠的左膀右臂,把东方明玉从萧天熠身边调走,就可以更好地对付萧天熠,但仅此一条,还远远不够,必须还要动用一把利刃。   当天夜里,皇后娘娘趁夜出了宫,来到了一个秘密宅院,从外面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同,但里面关押着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   在幽暗昏黄的灯光中,皇后娘娘见到了一个中年女人,面容丑陋,脸上坑坑洼洼,看上去有些吓人,披头散发,人不人,鬼不鬼,面前摆着一些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发出难闻的气味。   皇后娘娘皱了皱眉头,“芙蓉,好久不见了!”   此女正是蓝芙蓉,百毒教现任教主蓝心彤的姑姑,听到皇后的声音,阴惨惨一笑,“你来了?”   皇后娘娘在面前坐下,直言不讳,“本宫现在有件事要你去做!”   蓝芙蓉面无表情,“什么事?”   皇后目光深寂地盯着蓝芙蓉坑坑洼洼的脸,居高临下道:“本宫已经查到萧天熠等人正在幽冥山,你侄女不是现任百毒教教主吗?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蓝芙蓉目光呆滞,手一顿,一个瓷瓶应声掉到地上,摔得粉碎,良久,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好!”   皇后娘娘满意地笑了笑,“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个聪明人,最好不要让本宫失望!”   看到皇后娘娘眼中的笑意,蓝芙蓉深陷的眼底透出一丝亮光,“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见我儿子?”   皇后清眸一扬,有着淡淡嘲讽,“身为百毒教圣女,必须终身守身如玉,居然还能有儿子,你也真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圣女了!”   蓝芙蓉目光阴毒,咬牙切齿,“你到底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你放心,你儿子很好!”皇后声音轻柔,目光淡若雾霭,看了一眼蓝芙蓉,换做一副轻嘲,“只是,你真希望他知道有你这样一个母亲?”   蓝芙蓉一怔,看着镜中的自己,因为炼药容颜尽毁,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狰狞恐怖,这样的她,如何面对自己的儿子?   皇后很满意蓝芙蓉的反应,“你儿子很好,当然,他到底好不好,也取决于你这个娘亲怎么表现!”   “我儿子到底在什么地方?”蓝芙蓉几乎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喊了出来,破碎的嗓子嘶哑难听,恍如鬼嚎。   皇后仿佛发了慈悲,却目光如冰,“本宫替他找的是一家寻常人家,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胜在和乐安康,他生活得很好,根本不知道有你这个母亲,他若知道有你这么一个臭名昭著的亲生母亲,你以为他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他家人的质疑?有什么勇气面对别人的眼光?”   蓝芙蓉几乎用爬地抱住了皇后的腿,目光中尽是哀求,“我不求他认我,我是想看看他,他长什么样,我一生尽毁,现在就这么一个心愿,只要能见到他,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皇后根本不为所动,声音铿锵如铁,目光坚定,“太子登基之日,就是你们母子相见之时!”   蓝芙蓉无力地松开皇后的腿,凄惨一笑,“狡兔死,走狗烹,到时候我还有什么价值?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皇后知道蓝芙蓉的软肋在哪里,笑得诡异而冷漠,“蓝芙蓉,你要记住,你没有选择,也没有资格跟本宫谈条件,照本宫说的去做,本宫不会伤害你儿子!”   蓝芙蓉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两眼无神,狰狞的面容更加黯淡无光,如果早知道有今天,她绝对绝对不会选择与狼共舞,与虎谋皮,让自己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和亲生儿子永无相见之日,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唯一让她支撑下去的就是那个从未谋面的儿子。   萧天熠?幽冥山?蓝芙蓉眼底掠过一道阴毒的光芒,你们不要怪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这是你们自找的。   ☆、第九十八章 她会回来的   东方尚书受到皇后的威胁,要立即把七公子召回来筹办婚事,他无奈之下,把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翻天覆地地寻找七公子,这么大的阵仗自然惊动了消息灵通的墨凤。   自从上次被萧天熠*之后,墨凤已经气得一连十多日没有理他,他大概也知道惹恼墨凤了,也很识趣地没有再来招惹她!   期间,石中天一边帮萧天熠扎针,一边研制解毒的办法,据说已经大有进步,墨凤只希望他早点解毒,早点离开百毒教去找宝藏,到时候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各走各的路,老死不相往来。   这里虽然是百毒教总舵,但十分悠闲,不像布满杀机,倒像世外桃源,而且墨凤和蓝心彤很快就成了朋友,这样的日子,快活似神仙!   前后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萧天熠的毒还没解彻底,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看来皇后是想把东方明玉调走,让萧天熠少一个有力的帮手,为了有名正言顺的借口,竟然不惜让沁雪公主下嫁,也真是下了血本。   很快,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墨凤抱着双臂,靠在一棵大树上,嘴唇微翘,笑意明朗,“公主下嫁,玉七哥大喜啊!”   东方明玉一身白色锦袍仿佛也沾染了他冰冷的气息,脸色阴沉,薄唇差点抿成了一条直线,想不到皇后娘娘竟然向他父亲施压,逼迫他娶沁雪公主,一想到沁雪公主的愚钝刁蛮不可理喻,他就心生厌恶,现在居然要他娶这样的女人为妻!   若是当时他在场,宁愿被发配边疆,也会当场拒婚,但父亲有父亲的考虑,自然不会像他这样年轻气盛。   见他神色深浓,墨凤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轻笑道:“尚书大人可是在到处找你,你一人逍遥事小,连累东方府抗旨不尊事大,可要想清楚了!”   东方明玉抬眸,看向公子凤,他是真的潇洒无畏,自由自在,惊艳绝色,仿佛世间任何难事都不会入眼,一举手一投足,无一不是风景。   东方明玉暗暗喟叹,若是能像他这样就好了,真是世事无常,想不到他玉公子出身高贵,前途无量,竟然会这样羡慕一个被朝廷通缉游荡江湖的草莽。   诸葛廷沉吟片刻,“为今之计,也只有玉公子先行回京,迎娶沁雪公主了!”   东方明玉无声一笑,目光坚定,语气如铁,“我不会娶她的!”   墨凤永远是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戏谑,“光说赌气话是没用的,皇后懿旨已下,你东方府虽然手握重权,但我想还没到公然抗旨的程度吧,事关皇家尊严,这件事,你就算求到皇上头上去,恐怕皇上都不会开口驳回皇后的面子!”   诸葛廷眼眸一闪,看向墨凤深不可测的眼眸,“公子凤可有高见?”   墨凤很是认真地点点头,“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当然不是没有,就看你敢不敢了?”   这下,连东方明玉也直视着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眼中似有火焰在跳动,等待从他口中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谁知,墨凤黛眉一舒,眼角的凤纹妆更加妖娆,“如果玉公子刚好死了,自然就不用娶沁雪公主了!”   “你……?”夜离宸知道被公子凤给耍了,到了这种紧要关头,却还有心情说笑?   诸葛廷也隐约有些失望,“这个时辰,世子爷应该从幽冥池出来了,还是尽快将此事禀报世子爷吧!”   墨凤才不想见萧天熠,潇洒转身,调侃道:“那我就不奉陪了,玉公子,祝你好运!”   ---   当天夜晚,东方明玉忽然来找公子凤喝酒,墨凤并没有推辞,知道这个时候,东方明玉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只是不知道为何是自己?他不是一向和夜离宸,诸葛廷私交甚密吗?   不过她并没有多问,而是熟练地生火烤山鸡,东方明玉此刻心情不好,她愿意大公无私地照顾他脆弱的心灵。   墨凤悠闲地烤着山鸡,漂亮的唇角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似清风明月,又似百合盛开,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明明离自己很近,却又感觉那样遥远,东方明玉想笑,却又不能确定自己的笑是不是比哭还要难看,索性变回了讨债脸。   烤山鸡香气扑鼻,四下蔓延,公子凤清澈的嗓音让东方明玉回了神,“世子爷怎么说?”   入怀的夜风温凉如水,东方明玉竟然听到了自己心底寂静的裂帛声,他的感情不容于世,只得隐秘于心,喉中忽然发紧,但俊秀的脸庞没有露出一丝异样,轻描淡写道:“他让我自己选择!”   墨凤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不赞同道:“面对你的终生大事,他本应该挺身而出,为你伸张正义,却临阵退缩,把你扔在一边,任由你自由生灭,这家伙真不讲义气!”   东方明玉嘴角浮现一个只有自己才能察觉到的笑意,“世子爷已经给了我选择的余地,何况,这件事,谁也代替不了我!”   墨凤嘴角上扬,笑得十分欢畅,忽道:“莫非你已经有了心上人?”   东方明玉微怔,脸部表情十分僵硬,不过随即恢复了淡然,“为什么这样问?”   烤山鸡诱人的香味引得人饥肠辘辘,墨凤很善解人意地丢了一条鸡腿给他,开始自顾自地臆想,“你早已过弱冠之年,一般男儿在这个时候早该妻妾成群了,京中美女如云,要说没一个能入你眼,恐怕说不过去,而根据我的观察,你分明不喜欢沁雪公主,一个男人对待自己喜欢的女人不应该是那个态度,所以我猜测你心中有喜欢的人,不过是慑于沁雪公主淫威,怕被她迫害,为了保护她,不敢公开,只得转入地下,我说得没错吧?”   东方明玉身形微微一滞,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不过这次你猜错了,我并没有心上人!”   墨凤显然有些意外,东方明玉雍容华贵,如月高华,一向自命清高,和萧天熠那个混蛋一样,表面上不近女色,但不知道骨子里是不是一样*?一想起幽冥池边的一幕,墨凤就气不打一处来。   东方明玉清幽却又深邃的眼眸让墨凤有一瞬间的错觉,知道他并没有说实话,可能因为此时月白风清,气氛太好,太过无拘无束,墨凤也口无遮拦,笑谑道:“既然没有心爱的女人,你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东方明玉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深幽的眼眸倒影着篝火,仿佛燃烧到了他眼中,月光洒在他俊秀的脸上,勾勒出一抹黯然,不置可否,收敛心神道:“那又怎么样?”   公子凤把他的话当做是戏言,没往心里去,声音却是漫不经心的慵懒,“玉公子名满京城,若真能成沁雪公主的驸马,对东方一族来说,绝对有利无害,玉公子备受尚书大人赏识,承载着东方一族的未来,关键时刻可不能只顾自己,临阵脱逃!”   东方明玉微微一笑,“当然,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想不到我还是逃不掉宿命的安排,做人如果都能像公子这样自由自在,随心所欲,该有多好!”   他的声音里有一抹不易察觉的黯淡,甚至还有一种淡淡的柔意,听在墨凤心底,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一丝异样。   这样卓然不群的贵公子,今夜如此黯然神伤,让墨凤也少了调侃之心,拍拍他的肩膀,毫不在意道:“事情还没到最坏的一步,你急什么?”   东方明玉俊眸微闪,看向墨凤,他永远都是明月高朗,不急不缓,仿佛什么都在掌控中一样,身为朝廷头号通缉要犯,也能活得这样肆意洒脱,人生至此,夫复何求?他的眼眸恢复了深沉明快,“你有什么好主意?”   墨凤笑道:“最简单的办法,往往是最有效的!”要么装死,要么装不能人道,要么装**,总之有的是办法。   东方明玉似有所悟,却不认同,“不行,这样做,会使我东方府蒙羞!”   墨凤笑了:“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不就行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是有石中天在吗?只要你得了一时半刻治不好的病,太医也束手无策,沁雪公主就算再喜欢你,一国公主也不能嫁给你冲喜啊,万一你死了怎么办?所以这婚事就得往后拖,夜长梦多,如果你运气好的话,拖来拖去拖没了,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东方明玉美如冠玉的脸上有一丝暗沉,真要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墨凤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不以为然道:“你们这些世家公子就是顾忌太多,做什么都要符合自己高贵的身份,殊不知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孟尝君为达目的,尚需借助鸡鸣狗盗之辈的手段,不过是装个病而已,又没有让你去花街柳巷嫖娼,还顾忌这么多?想要达到目的,总要付出代价,更何况是不想娶皇帝的女儿,自然得付出更大的代价!”   东方明玉被墨凤说中心事,原来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忽然笑开,如雨后初晴,雪化云开,和墨凤干了一杯,含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说得对!”   墨凤还是第一次见到东方明玉这样赏心悦目的笑,印象中这个男人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就算勉强一笑,也是唇角弯起一点点,很快就销声匿迹,雁过无痕,想不到今天笑得这么畅快,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这天,萧天熠刚从幽冥池中出来,忽然,四周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一阵阵熟悉的阴风迎面而来,所有人皆是脸色一变。   在他们周围,有无数毒蛇毒蝎慢慢爬过来,正悄然形成一个包围圈,把他们包围在其中。   毒虫过处,地上青草枯萎,发出黑色难闻的气味,这种气息也是有毒的,如果不是石中天早有准备解毒散,现在他们已经一个个倒下了。   萧天熠眉目一挑,百毒教终于要动手了吗?果然,蓝心彤彩衣翩跹的声音在毒虫阵后出现,面色冷然。   墨凤心中浮现一丝警惕,朗声道:“蓝教主,这是何意?”   蓝心彤冷冷道:“公子凤,此事与你无关,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墨凤微微一笑,“教主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一向友好的教主会忽然翻脸?”   “这是我百毒教内部事务,他人无权过问!”蓝心彤丹唇一抿,眼中露出森森杀意。   夜离宸和东方明玉一左一右保护在世子身边,世子腿疾在石中天的妙手下,终于有了起色,却陡然生变,真是好事多磨。   周围气氛骤然凝重起来,空气中布满肃杀的气息,蓝心彤看向石中天,“对不起了,如果今天只有一个人可以走出去的话,只有公子凤!”   蓝心彤已经接到姑姑的手令,擅闯百毒教的人,杀无赦,而他们不偏不倚地刚好撞进来,省得漫山遍野地去找了,她之所以不杀墨凤,是因为她很清楚,在百毒阵的包围下,若说还有人可以逃出去,只有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了,所以,干脆卖个人情,放他离开!   姑姑虽然不再是百毒教的教主,但教主信物还在姑姑手中,严格地说,她现在只是代教主,还得听从姑姑的号令。   石中天闻言,匆忙躲在墨凤身后,露出惊恐状,“这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小凤儿,我这次被你害死了,只是我们这么多人,对付蓝教主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是不是有些不合江湖道义?”   墨凤脸上依旧带笑,“娇滴滴的姑娘?你怜香惜玉了?蓝教主巾帼不让须眉,年纪轻轻,就是一教之主,你胆敢小看人家?”   石中天神色一松,“既然这样,那我做你的帮手好了!”   墨凤闻着越来越浓的毒气,黛眉深蹙,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确定你是一个帮手,而不是一个累赘?”   想不到在这样大敌当前,墨凤和石中天却还在调笑,不过公子凤的从容镇定却让东方明玉等人心底震撼,他永远是波澜不惊的模样,真不知道面临怎样的险境,才会让他勃然变色?   萧天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那神色仿佛是在自家府中一样淡定,已经被百毒阵包围,无处可去,可却并未让他心生半分不安。   墨凤知道他又在打自己的主意,幸灾乐祸道:“世子爷,你听到了,蓝心彤说只有我一个可以出去,如果我脸皮再厚一点,向她讨个人情,把石中天带走的话,也不是不可能,不要再和我说什么收了你银子要有始有终的话,我和石中天已经尽力了,是你们得罪的人实在太多,连心底善良的蓝教主都容不下你们,所以,我们就不奉陪了,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了!”   夜离宸见公子凤这家伙每次都能让人气得吐血,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萧天熠看着墨凤,神色冷静镇定,微微一笑,“你真不愿意留下来冒险?”   墨凤才不上当,淡淡道:“这个世上,想杀我的人太多了,不管是朝廷的,还是江湖上的,多不胜数,可我依然能好好地活到现在,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萧天熠对即将到来的危险视而不见,反倒对她的话很感兴趣。   “因为我从来不喜欢冒险,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识时务为俊杰,凡事不要强出头,见了危险一定要躲得远远的,你以为没有这个意识,我能好好地活到现在?你们不怕死,但是我怕,所以,你们自己玩吧,告辞!”   说完,墨凤拉着石中天,足下一点,两道身影就消失在远处的天空中,很快不见了!   夜离宸恨不得破口大骂,亏得世子爷还如此纵容他,一到危急关头,跑得比兔子还快,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要讲江湖道义,简直是个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   蓝心彤见公子凤真的离开了,反倒松了一口气,看向世子爷,惊叹世上竟有这样出色的男子,许是因为在幽冥池中已经浸泡多日,他看起来更加神清气爽,俊美绝伦,脸庞如神来之笔,勾勒得这样绝色倾城,只可惜蓝心彤对朝廷中人有一种天生的排斥,相比之下,她更加欣赏*不羁的公子凤。   诸葛廷见包围圈越来越小,在东方明玉和夜离宸的掩护下,和几个侍卫迅速地将石中天研制出来的药粉洒在距离他们三丈远的地方。   果然,毒虫在碰到药粉的地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前进,但也没有离开,只是围而不攻,张牙舞爪,没有打算放过眼前一道道华美的盛宴。   蓝心彤见他们已经在劫难逃,俏丽的身影飘然远去,仿佛不曾来过,只留下一地杀机。   ---   回到教中,大长老不解道:“教主,手令上说所有擅闯百毒教的人,杀无赦,为何要单独放了公子凤和石中天?”他江湖经验丰富,当然看得出教主并未刻意为难那两个逃走的人!   蓝心彤抑制住心底的慌乱,淡淡道:“我想姑姑的本意应该是淮南王府世子等人,公子凤并不在其中!”   大长老鹰眸沉了一下,意味深长道:“希望如此!”   蓝心彤陡然怒了,苛责道:“怎么?现在你是教主,还是我是教主?”   大长老低下头去,声音也低了下去,“属下不敢,只是希望教主做事三思而后行!”   蓝心彤冰雪聪明,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大长老看着教主黯然的脸色,仿佛明白了什么,历任圣女皆是如此,虽然在百毒教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也必须恪守教规,立下毒誓,以处子之身终老,若是失去清白之身,会从备受敬仰的圣洁之身变成人人唾弃的卑贱之躯,受百毒教极刑,万蛇噬咬,生不如死!   大长老看着教主从一个少不更事的小丫头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正直韶龄,面对公子凤那样潇洒不羁玉树临风的男子,惷心萌动再正常不过。   但这注定只能是一场虚无的梦幻,大长老可不希望教主毁了自己一生,他有责任也有必要提醒教主,相信教主这么聪明,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看着教主那双明净的眼眸,大长老微微一叹,公子凤走了也好,至少可以断了教主的妄念,能把此事扼杀在萌芽状态!   “那些人怎么处置?”大长老见教主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也逐渐放下心来。   蓝心彤道:“他们有石中天的药粉防身,我们不必强来,只要把他们困在百毒阵中,断绝粮草,不出七日,定然尸骨全无!”   ---   被百毒阵围起来的人,生还的可能性等同于无,若有公子凤的摄心曲,方有一线生机,但这个关键人物,这个时候却逃得无影无踪,还带着石中天一起跑了!   夜离宸这个时候顾不得世子爷一向*爱墨凤这个家伙,他本来就性子耿直,此时更是难耐气愤道:“我就说不该相信他,他和蓝心彤打得火热,唯利是图,朝秦暮楚,说不定他们是一伙的!”   萧天熠慢悠悠地把弄手指上的玉扳指,“放心,她会回来的!”   夜离宸一愣,世子爷缘何这样有信心?虽然他不这样认为,可一向信任世子爷的能力,只得气鼓鼓地坐下,捂紧了鼻子,那些毒虫毒蝎的气味,令人胸膛翻腾个不停!   萧天熠微微一笑,小女人不会放下近在迟尺的宝藏,虽然藏宝图在她手上,但以她的聪明,绝对不会相信他已经把所有的秘密都倾囊相授了!   所以她一定会回来,而且一定不会让他有事,这一点,萧天熠有十足的信心。   诸葛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试探道:“敢问世子爷,公子凤是否已经知道藏宝图的秘密?”   萧天熠并未直接回答,只是高深莫测一笑,这种笑,让诸葛廷明白了世子爷的打算,月影楼是官府的眼中钉,屡次派兵攻打却无功而返,所以里面必定布满各种机关,公子凤本人也深谙奇门遁甲之道,而藏宝图上面那些奇怪的符号至今未解,公子凤正好是个中高手,原来世子爷想借助他的力量,解开藏宝图之谜。   夜离宸终于受不了了,他鼓起勇气,“世子爷,请恕属下直言,他在江湖上虽非大歼大恶之徒,但也不是什么好人,何况此人贪得无厌,仗着有点本事就猖狂自大,不可信任,务必要多加提防!”   萧天熠不置可否,眼底却有意味深长的笑意,他的小女人,需要提防吗?   ☆、第九十九章 脱 险   “小凤儿,你就这样跑了,真舍得丢下你志在必得的宝藏?”石中天轻轻笑道。   墨凤白他一眼,“百毒教的百毒阵阴险恶毒,威力无比,不知道困住了多少名扬天下的英雄好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被毒虫分尸,惨不忍睹,你以为是儿戏?这个险我可不愿意冒,既然蓝心彤放我们一马,干吗不接这个顺水人情?”   石中天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话虽如此,只是你确定萧天熠把藏宝图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了?要论在江湖上消息的灵通程度,自然是无人能出小凤儿其右,可要论朝廷的消息,我看你还是退位让贤吧!”   墨凤面色一沉,银牙一咬,虽然不甘,可也得承认石中天说的是事实,事关朝廷绝密,事关九州王的秘密,萧天熠那个混蛋一定比她知道得多,而且,此人向来阴险狡诈,绝对不会把所有的秘密都向她和盘托出,如果他有这么愚笨有这么厚道的话,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看着小凤儿眼中眸光闪烁,石中天若有所悟,“莫非你想给他一个教训,想让他尝尝百毒阵的威力?”   墨凤笑得一脸邪魅,“是啊,这混蛋以为每次都可以把我玩弄在股掌之上,这次就让他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关于这一点,墨凤深有信心,夜离宸是一等一的高手,诸葛廷计谋百出,东方明玉文武双全,虽然每一个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面对一百个杀手,他们可能有办法轻松获胜,但面对百毒阵,她就不信他们有办法,那可是些受过千锤百炼的毒蛇毒蝎,虎视眈眈,张牙舞爪,一不小心爬到身上,准要你老命。   石中天深表赞同,“有道理,我也建议你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一想起他,墨凤就怒气难消,恨恨道:“那残废到底怎么样了?”   石中天眼底掠过一丝钦佩,“萧天熠身体强健,毅力过人,我已经用了金针过穴之术,刺激他身体各大部位,他双腿皆有反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能站起来了!”   他很少这样佩服一个人,医神家族的独门金针过穴之术,疗效神奇,但其痛苦程度,不亚于刮骨疗毒,常人根本难以忍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可萧天熠,尽管每每额头汗如雨下,面无人色,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其意志之坚韧,让石中天这种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人都叹为观止。   尽管因为小凤儿的关系,他不喜欢萧天熠,但也不得不从心底钦佩这样一个有玄铁般意志的男人!   “很快就能站起来?”墨凤若有所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幽冥池边尴尬的一幕,不知不觉脸上竟然染上一抹晕红。   石中天眼底暗了暗,“你怎么了?”   墨凤慌忙摇头,敛去心头异动,“没什么。”   “没什么还会脸红?”石中天穷追不舍,幽怨道:“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你脸红!”   “胡说!”墨凤恼羞成怒,“总之我要赶快把宝藏拿到手,离这个瘟神越远越好!”   石中天仿佛明白了什么,怅然失笑,“我觉得吧,萧天熠分明是吃定你了,你看我们走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慌乱,分明是算准了你一定会回去救他,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   墨凤愕然一怔,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倒了什么霉,遇见这个处处掐她一头的祸害?没好气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他每天像个大爷一样颐指气使,冲锋陷阵的事都要我去干?”   看小凤儿气呼呼的模样,石中天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谁叫你那么贪财?就是因为你贪财,他才能把你吃得死死的,你要是像我这样无欲无求,他就拿你没办法了!”   墨凤瞪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这么贪财,你又不是不知道?月影楼那么多人要养活,每一样都得费钱,你以为那庞大的开支是大风刮来的?还有,你太小看他了,你以为无欲无求,他就拿你没办法?你太天真了,是兄弟就不要在这里幸灾乐祸!”   “兄弟?”石中天无奈摆摆手,“能不能不要说这两个字啊?”   墨凤胸有成竹一笑,忽然话锋一转,“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找到宝藏所在地了!”   啊?石中天正色起来,“真的?”   墨凤得意洋洋地将那块临江玉放在手心,“你看,藏宝图就在这块玉佩里面!”   “他连玉佩都给你了?”这让石中天难掩惊讶,听小凤儿说这块玉佩世间罕有,萧天熠居然这样大方地给了小凤儿?   墨凤把玉佩打开,里面出现一张泛黄的纸片,“是啊,原来的藏宝图上面只有一个地点和一些奇怪符号,却没有路线图,我百思不得其解,专门请教了高人,才知道这藏宝图是用一种特殊的办法绘制而成的!”   “什么办法?”石中天兴趣盎然。   墨凤唇角轻滑,“怎么会有藏宝图不画路线呢?那叫人从何去找?实际上,这张藏宝图画了两层,底层是路线图,上面一层才是宝藏所在的建筑,也就是我最初看到的那一幅。”   “想要知道路线图,就必须把上面一层洗掉,藏宝图价值连城,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去洗,万一洗坏了怎么办?所以这种办法天衣无缝,但只要洞悉了这个秘密,把藏宝图在阴阳水中浸泡三个时辰,一定要掌控好火候和时间,超过了,藏宝图就会被水化掉,短了又不会显示出地图,等到上面的一层消失,下面的地图就会显现出来!”   石中天看过去,果然是一副地图,讶然道:“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绘画术?”   墨凤笑得十分愉悦,“这是萧天熠他们一直没有解开的秘密,在我手中却被破解了!”   石中天轻轻颔首,小凤儿的能力他一向是知道的,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蓝心彤为什么会突然翻脸?”   墨凤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件事和她的那位姑姑脱不了干系?”   “怎么说?”   墨凤慢悠悠道:“蓝芙蓉心比天高,一心结交朝廷中的权贵,想借助朝廷的力量把百毒教发扬光大,但朝廷的人哪是那么好接触的?从来不少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我想她应该反被朝廷的人控制住了,成了朝廷的走狗,蓝心彤如此憎恶朝廷中人,大概也和这件事有关!”   石中天轻轻颔首,蓝心彤倒不像邪恶之辈,难道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墨凤一双清幽的眼眸忽然染上一丝暗芒,“你那些药粉可以挡住毒虫几天?”   她虽然是漫不经心的口气,却掩饰不了淡淡关切和担忧,石中天心底一阵酸涩,不过他一向乐观,再难过的事情也能坦然面对,轻松一笑,“那些药粉最多只能支撑三天,蓝心彤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只需要断了粮草,自可不战而胜,我们之前的努力,也就前功尽弃了!”   墨凤彻底无语,要是前功尽弃,又得从头再来,她还是要被那个混蛋缠上,蓝心彤的话也不无道理,可以和官府作对,却最好不要和朝廷作对,要是真惹上萧天熠这么一个难缠的角色,她下半辈子就别想安生了,轻叹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治好他?”   要是换了别人,被醉羽幻殇侵蚀这么久,几乎没有治愈的希望了,可萧天熠有过人的毅力和忍耐力,这让石中天可以放心大胆地使用痛绝人寰的金针之术,刺激他的身体,“如果顺利的话,最多十天!”   十天?终于看到曙光了,墨凤平静出声,“只是可惜就算救了他们,也没办法再用幽冥池水疗毒了!”   石中天却毫不担心,笑得耐人寻味,“你当诸葛廷“小诸葛”的名头是大风刮来的?”   墨凤扬眉,“什么意思?”   “幽冥池水能解百毒,虽然毒性猛烈,但毒也是药,而且是世人梦寐以求的灵丹妙药,偏偏萧天熠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解毒,你最近都没去见他,自然不知道诸葛廷已经偷偷地取了不少幽冥池水,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就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若是萧天熠还未解毒,蓝心彤提前翻脸,不再让他们用幽冥池圣水,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墨凤唇角微弯,轻轻一笑,难怪那家伙那么淡定,原来早已经留了后路,深谙居安思危之道,就算离开了百毒教总舵,也依然可以用幽冥池水解毒,真是个腹黑狡诈至极的男人!   石中天目光凝视着阳光在树下投下的阴影,“我看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了!”   墨凤深吸一口气,尽管萧天熠可恨,可她不能让他死,一是富可敌国的宝藏,二是她还有他亲笔写下的八万两银子的欠条,如果他死了,找谁兑现去?   让他被百毒阵困住几天,教训也差不多了,一定要让他知道,敢不知死活地来耍弄月影楼公子,后果非常严重。   ---   这次是真的如了墨凤的愿,一向深沉优雅风度翩翩的萧天熠被百毒阵围住,石中天的药粉在渐渐时效,那些受到鼓舞的毒虫正踏着前面的尸体汹涌前进。   公子凤再次出现,自然瞒不过蓝心彤,她立即赶来百毒阵,诧异道: “我已经放你们一马,为什么要回来送死?”   墨凤唇角一勾,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回来送死的?”   说完,拿出长笛,朱唇轻启,一首饱含攻击力的摄心曲悠扬响起,那些正在汹涌前进的毒虫们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不再进攻,竟然相互噬咬起来。   蓝心彤见状,黛眉深蹙,立即从身后拿出一支黑色短笛,放在唇边,也吹奏了起来。   满目肃杀的百毒阵,响起两种截然不同的乐曲,一曲悠扬动听,一曲暗含杀意,相互教缠争斗在一起,看不见刀光剑影,却比刀光剑影更触目惊心。   对于武功,蓝心彤知道自己比不上公子凤,可对于这御蛇之术,她有足够的信心取胜。   果然,毒虫们听到主人的笛声,立即清醒了过来,不再自相残杀,又疯狂地朝萧天熠他们扑了过来,它们已经守株待兔好几天了,此时听到主人的笛声,仿佛受到了鼓舞,踏着同伴的尸体就爬了过来!   墨凤见势不妙,眼底掠过一道忧色,只得把乐曲越吹越高亢,企图压制住蓝心彤的笛声,蓝心彤虽然内力不足,但毕竟是毒虫的主人,深谙毒虫习性,和她这种要靠内力去摧毁毒虫的远不一样,她是事倍功半,蓝心彤是事半功倍。   要对抗公子凤过人的内力,蓝心彤也并不轻松,白希的脸渐渐变红,眼中光芒闪烁,忽然换了一种激昂的曲子,仿佛铁骑铮铮,沙场上的号角声。   原本已经被墨凤压制住的毒虫更加疯狂地扑了过来,有几只已经扑到了外围侍卫的身上,响起阵阵惨叫声。   蓝心彤见占了优势,微微一笑,不过笑意还没消退就僵在了脸上,她低估公子凤了,这个厉害的男人很快就找到了应对之策,毒虫们的攻击渐渐慢了下来,让蓝心彤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一个彩衣蹁跹,一个黑衣如墨,笛声交织,似乎有一种默契,此起彼伏,仿佛只是音律上的切磋,但只有高手才看得出,实际上是一场生死较量,一会是蓝心彤占上风,一会是墨凤占上风,互不相让。   术业有专攻,何况对方是百毒教教主?一场较量未见结果,墨凤已经露出疲态,气喘不匀,那些毒虫又开始蠢蠢欲动。   萧天熠心疼他的女人,凤眸流转间,看向东方明玉,俊眸一深,东方明玉会意,一支袖箭极速向蓝心彤迎面射去,蓝心彤躲闪不及,袖箭正中黑笛,握着黑笛的蓝心彤立即感到一股强大内力迎面袭来,后退几步,踉跄坐在地上,微微喘息。   墨凤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紧急吹奏了几个高亢急促的曲调,毒虫不再动弹,扬声道:“快走!”   ☆、第一百章 重出江湖   高手过招,往往只需要一个稍纵即逝的破绽就足够了,乘着蓝心彤被偷袭分神的时机,一行人成功地离开了百毒阵,墨凤负责断后。   终于到达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夜离宸等人在四周警戒,萧天熠看着赶来的墨凤,笑得十分得意,“樱樱,你终究还是舍不下我,我就知道你丢下为夫不管!”   墨凤没好气瞪他一眼,真被石中天说中了,自己对宝藏志在必得,所以他吃准了自己,为什么一遇到他,自己的淡定就全然不见了?   她坐在地上,一边调理气息,一边冷道:“为了救你这个祸害,我开罪了蓝心彤这个朋友,以后见面可就成仇人了,真是得不偿失!”   今日和蓝心彤成了敌对状态,墨凤心中还是有几分遗憾的,平心而论,蓝心彤虽然身为百毒教教主,但不知是忌惮公子凤在江湖上的影响力,还是因为单纯地仰慕自己,对自己确实很好,不但没有半分为难,反而处处留情。   萧天熠淡淡一笑,不以为然道,“你还怕得罪人?连你自己都说,朝廷中,江湖上,想杀你的人可不在少数,你罪孽深重,多一笔又怎么样?”   墨凤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现在还在这里没心没肺地说风凉话,很想打他一顿,但刚才和蓝心彤一阵火拼,内力损耗不小,实在提不起力气去教训他,只好闭上眼睛,当他不存在,平复自己体内翻腾的气息。   半晌之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听到他醇雅的声音,“区区一个蓝心彤根本不足为虑!”   “为什么?”墨凤缓缓睁开眼睛,她自己本人在江湖上也是亦正亦邪,实在没有资格视百毒教为邪魔歪道。   名门正派也频出败类,邪魔外道也有正人君子,蓝心彤虽然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被墨凤视为值得相交的朋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给别人一条生路的同时,也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萧天熠忽然笑得有几分*,寥寥数语,却一语中的,“因为她喜欢你!”   啊?墨凤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这混蛋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说什么?”   萧天熠微微一笑,涉及到感情的事情,往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蓝心彤身为百毒教圣女,必须以处子之身终老,若是爱上了某个男人,实在是自讨苦吃!   但蓝心彤看公子凤的眼神,分明就是一个怀春少女看到心仪男人的眼神,这种眼神,萧天熠这个备受京中少女仰慕的王孙公子,再熟悉不过了,所以他十分笃定,蓝心彤喜欢公子凤。   墨凤怔怔地看着俊脸含笑的萧天熠,默默收回了目光,陷入了沉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和蓝心彤翻脸,对蓝心彤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   ---   既然已经和百毒教划清界限,就不可能再光明正大地使用幽冥池水了,幸好,诸葛廷未雨绸缪,偷偷取了幽冥池的水储存在一个小小的山坳里,这里远离百毒教,暂时是安全的。   安顿下来之后,石中天开始继续为萧天熠施针,本来这种场面,墨凤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但萧天熠的一番话让她改变了主意,“你现在不看,以后就没机会看了!”   墨凤索性留了下来,嘴角挂着邪恶的笑意,准备欣赏萧天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美景。   石中天拿出一排长长的金针,又粗又长,就是墨凤这种江湖大魔头,也看得后背一寒,听说每隔三天,萧天熠全身要害穴位就要承受一次金针过穴的痛楚。   萧天熠躺在临时搭成的简易*榻上,凤眸幽寒,面色淡然,他经历过数次惨绝人寰的折磨的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眼中没有半分惊恐,根本不像要在生死关上走一遭的人,还以为他要去云游天下。   像石中天这种向来玩世不恭,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的男人,提到萧天熠的时候,眼底也有不易察觉的钦佩,不过,能让石中天这样的人钦佩的人,基本上就不是人了。   石中天从匣子上抽出一根长长的金针,缓缓扎入萧天熠的合谷穴,看得墨凤心头一寒,萧天熠的剑眉也开始微微蹙起。   随着石中天的针扎得越来越多,萧天熠额头上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原本迷人润泽的唇角惨白如雪,微微翕动,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墨凤看着石中天把一根根粗大的金针扎入他体内,只觉得心一阵阵抽痛,后背瘆得慌,每个人都有弱点,有的甚至是微不足道,别人看起来很可能觉得可笑的弱点。   有的人不怕冲锋陷阵,却害怕被绣花针刺到,有的人力敌千钧,却恐高,诸如此类,比比皆是。   作为石中天的兄弟,墨凤当然知道他独家金针过穴之术,虽然从来没有现场见过,但也知道那是要人命的,今天现场演示,连一向无法无天的墨凤都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这样的针若是扎在她身上,她不能肯定自己到底会不会鬼哭狼嚎?   萧天熠果然如石中天所说的那样,连痛哼一声都没有,只是,他忽然握住墨凤的手,声音不似以前那样底气十足,很是低沉,“樱樱,你在这里陪着我!”   樱樱?石中天忽然明白,原来精明过人的萧天熠早就发现小凤儿的身份了。   不过他对这件事早有心理准备,很早就明白,在萧天熠面前,小凤儿伪装不了多久,心底虽有异动,但手上动作却没有减,依然平稳如常。   墨凤一向佩服英雄好汉,这个时候,就算对萧天熠没有爱慕之心,也忍不住佩服他过人的毅力,她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如果需要的话,这个时候却愿意大方无私地传递真气给他,给他力量。   但石中天正在进行极为恐怖的金针过穴之术,万一自己弄巧成拙,前功尽弃事小,怕的是他真的终生瘫痪了,那她就要一辈子被他缠着了。   墨凤现在已经看明白,若是他一日不好,自己一日都休想甩开这个祸害,只有等到他彻底康复了,有大量数不清的女人扑上来,那个时候,他忘了自己,就是自己溜之大吉的绝佳时刻了!   萧天熠的手在微微颤栗,完全不似平日的温热,异常冰凉,像是从数九寒天里出来的,墨凤的心微微一沉,下意识地用自己柔软的手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将热量绵延不绝地传递给他。   感受到樱樱的温暖,萧天熠紧绷的嘴角艰难地弯出了一丝笑意,视这要人命的疼痛为等闲。   这一幕落在石中天眼中,心底泛起淡淡的酸涩,他在小凤儿眼中,就是兄弟,根本没有性别的差异,小凤儿在他面前,大大咧咧,完全不像个女人,也没把他当个男人,但在萧天熠面前,眼底却泛出只有女人才有的柔情。   石中天按捺住心头的不适,依然心无旁骛,波澜不惊,医神的名头并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如果他能随意分心,也没能力顶着医神的大名,在这样的时刻,若是不小心扎错一个穴位,有可能造成终生瘫痪,再无复原的可能。   他沉淀了心中的翻腾,眼底恢复一片澄澈,继续在萧天熠身上扎下那一根根闪耀着金光的长针,其实作为一个大夫,看到这样能忍的病人,也忍不住惊奇。   经过大约半个时辰,才把数十根长针扎完,石中天看着小凤儿和萧天熠握在一起的手,并未说话,只是默默退了出去。   萧天熠忍受着身体撕心裂肺的痛楚,看着樱樱眼中的关切,唇角勾出一抹淡笑,“看来你还是很关心我的嘛!”   墨凤原本还想同情他,可他那副毒舌实在让人同情不起来,淡淡道:“你别想歪了,我是怕你死了,影响我得到宝藏,还有,你欠我的八万两还没兑现,现在不是你死的时候!”   萧天熠脸上荡开魅惑人心的笑容,“过了这么长时间,你应该已经解开了藏宝图的秘密吧?”   “当然!”墨凤美眸一扬,很是自信道:“不仅如此,而且我已经去探过路了,那里都是崇山峻岭,推着你的轮椅根本没有办法走过去,所以我们必须在这个地方暂时潜伏下来,等着你恢复了才能上路,都是因为你一个人,耽误了我发财大计!”   萧天熠哑然失笑,小女儿是刀子嘴豆腐心的类型,虽然口头上不饶人,可还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透出对他的关切。   ---   日子和流水一样过去,十天虽不短,但在岁月的长河中,不过是白驹过隙。   这天,是石中天最后一次施针,也是检验世子爷到底能不能站起来的最关键时刻!   对于墨凤来说,还是探路最重要,她并没有留在外面进行漫长的等待,而是跑得无影无踪了。   当然,对诸葛廷夜离宸来说,此时墨凤在不在并不重要,没有什么比世子爷的康复更为重要的事情了,尽管相信医神的医术,可也忍不住心底划过一阵阵紧张,多年期盼,成败在此一刻。   诸葛廷看着神色晦暗的东方明玉,“玉七哥还是赶快回京城吧!”   东方明玉的心有种说不出的沉闷,但为了东方一族,他只有先行回京,不能和世子爷,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一起并肩作战,是他最大的遗憾,他并未马上答话,只是微微颔首,就算要走,也需要看到最后的结果再走。   明明都是些久经风浪的人,可此刻也都忍不住紧涩担忧,自从世子爷受伤之后,他们日盼夜盼,盼了三年多,直到今天,才终于看到了曙光。   夜离宸面色紧绷,一向摇着羽扇的诸葛廷也面色凝重,东方明玉俊秀的脸上也不时掠过一丝隐忧。   虽然只过去了一个时辰,对他们来说,却像一万年那么漫长,这三年多以来,经历了多少次希望,失望,乃至偶尔浮现过的绝望,终于熬到今天,个中辛酸,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在翘首以盼中,石中天妖娆的面容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皆是心头一紧,但从石中天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结果,不知道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面对数道期盼的目光,石中天只淡淡道:“世子爷醒了!”   几人迫不及待地冲进去,还未进去,却都不由自主地退了回来,光芒尽头,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那一刻,所有人只觉天与地之间,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长身玉立,一袭月白锦袍,领口和袖口皆绣有祥云金边,衬托得他王者之气十足,如黑曜石般耀眼的黑瞳,闪烁着稍纵即逝的凛然之光,宛如深不见底无边无际的夜空一样深邃,高蜓的鼻梁,轩眉斜飞,此时的世子爷,已经难以用言语形容他的俊美绝伦。   墨凤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忍不住呆怔当场,一直知道他长相俊美,气宇轩昂,却不知道有一朝他站起来的时候,竟然是这样惊艳绝色,震撼全场,让人有一种想去膜拜的臣服感。   看到这样的萧天熠,墨凤忽然明白,为什么他在受伤之前,会被誉为龙腾王朝第一美男子,连东方明玉这种*韵致的冷面美男都不及他颠倒众生。   上次在宫里赛马的时候,皇上觉得自己实在太差,想给他另外指婚,当时他还坐在轮椅上,已经有不少小姐们芳心暗许,频送秋波,如果看到现在的萧天熠,只怕要立即投怀送抱了吧?   诸葛廷夜离宸等人难掩震惊和错愕,还有掩饰不住的狂喜,三年多了,终于再一次见到这样光芒绝世的世子爷,仿佛涅槃重生,如日月同辉,和三年之前的世子爷相比,现在的世子爷,眉宇间更多了一种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   墨凤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好看成这样?到底有没有天理啊?连见多识广的她,此时都找不出到底什么词语可以形容萧天熠。   见樱樱呆呆地怔在那里,萧天熠眼底掠过一道怡然自得的笑意,就是这道笑意让墨凤清醒过来,暗骂自己没出息,看一个男人也能看得这样失态?跟个花痴一样,把堂堂公子凤的脸都丢到家了。   想到此,她立即收回了惊艳的眼神,咳嗽了两声,打破了寂静,笑道:“恭喜世子爷重出江湖!”   重出江湖?听到这不伦不类的话语,夜离宸的嘴角又忍不住抽搐了两下,他以为世子爷是和他一样的江湖草莽?   萧天熠哑然失笑,看着东方明玉,“明玉,你先行回京吧!”   东方明玉微微颔首,目光在潇洒的墨凤身上不着痕迹地多停留了一刻,才道:“是!”   诸葛廷笑容满脸,“恭喜世子爷!”夜离宸的棺材脸也彻底松弛开来,“恭喜世子爷!”   墨凤迈着悠闲的步伐,走到萧天熠面前,漫不经心道:“路我已经探得差不多了,既然你已经好了,就出发吧!”   萧天熠唇角暗勾,连声音都更为醇雅和动听,“好!”   和他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墨凤才发现他竟然比自己高这么多,以前虽然知道他身材颀长,可没有现在这么直观的感受,有种挫败感油然而生。   她一向对自己的男性魅力很有信心,在月影楼,暗恋公子凤的女孩不计其数,这也极大地满足了她见不得人的虚荣心,不但作为一个女孩,明艳动人,作为一个男人,也能魅力四射。   可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要是她和萧天熠同时出现,保不准那些暗恋她的人就会立马改旗易帜,毕竟,这男人太妖孽了,有一张鬼斧神工雕刻出来的脸,身材颀长秀雅,有种令人窒息的惊叹,心什么时候沦陷都浑然不觉。   “别自卑,在参天大树的阴影下,也会有适度的小草生存的空间!”这男人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慢条斯理道。   墨凤一愣,恶狠狠地盯着他,不说这话会死吗?会死吗?矢口否认道:“谁自卑了?”   她向来都是很有自信的,可为什么在刚刚站起来的萧天熠面前,竟活生生被他压了一头?   他真的比她高了一个头多,以前一直坐着,或者躺着,倒不觉得,现在陡然站起来,原来隐藏的锋锐骤然散发出来,身长如柳,让她有种浓浓的压迫感!   见她恼羞成怒,萧天熠很是愉悦地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们赶快赶路吧,不能耽误了你发财!”   墨凤气急败坏,想要甩开他的手却甩不开,怒道:“放手!”   萧天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康复,心情好到让别人想把狠狠揍一顿方才解气,他实在太耀眼,难免把别人排挤到了阴暗的角落,轻笑道:“怎么样,被本世子的美色迷住了吧?有没有兴趣做本世子的人?”   墨凤没好气道:“没兴趣!”   萧天熠一脸的*,声音邪恶如魔,“反正你迟早是本世子的人,已经跑不掉了!”   墨凤暗自握紧了拳头,看来前几天任由他被百毒阵围住,还教训得不够,对了,现在这家伙站起来了,说不定内功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以前就是龙腾王朝的少年战神,听石中天说他虽然残废了,可一直在修炼内功,并没有荒废下去,现在真和他打起来,谁胜谁负还很难说,万一不小心输了,铁定会被他奚落一番,墨凤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想想还是算了!   看着樱樱紧握的拳头松开了,萧天熠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好心地提议道:“你贵为天字第一号的通缉要犯,平日不得不像只老鼠一样,过着见不得光的日子,不过本世子一向很欣赏你,可以做你的保护伞,让你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蓝天下!”   老鼠?保护伞?墨凤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腾”地升腾起来,反唇相讥,“你才像老鼠呢?本公子不知道过得有多潇洒,相比你们这些身在牢笼中的人,本公子才算真正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   萧天熠忽然伸出那双极为漂亮的大手,捏住墨凤精巧的下巴,邪邪笑道:“牢笼只在人的心中,你跟了本世子,生活只会比以前更逍遥快活!”   墨凤一把打掉他的手,“谁要跟你了?”   走在前面的夜离宸等人纷纷暗自摇头,虽然世子爷和公子凤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因为距离近,他们还是听得很清楚,实在想不明白,在他们心中敬若天神的世子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聊了?   和一个男人打情骂俏不说,而且这个男人还不怎么买账,几人纷纷恶寒,世子爷你高高在上的尊严呢?怎么到了这男人面前,就等同于无了,这让我等情何以堪啊!   他们实在好奇,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一眼,却正好见到世子爷厉光射来,心头一震,匆忙转过头来,全都当做没看见,把自己的耳朵都当成摆设。   眼前出现一座高山,墨凤不再理他,拿出地图,对照了一下,“就是这座山,现在我们要爬上去!”   萧天熠看藏宝图已经变成了一张地图,唇角勾勒出一抹绝美的笑容,轻声在墨凤耳朵边咬了一下,“我就知道,樱樱一定不会让为夫失望!”   墨凤居然忍不住脸红了,怕被人看出端倪,只好凶神恶煞地瞪他一眼,“说话要算数,你休想过河拆桥!”   萧天熠忍俊不禁,被醉羽幻殇折磨,坐了三年多轮椅的男人,一朝恢复,大概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阳光灿烂的,笑得格外明媚,“好说,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墨凤早就知道这钱没那么容易拿,冷冷一笑,“面对你这样阴险卑鄙的人,你以后我不会留后路吗?”   萧天熠突然笑了,满眼赞赏地看着双眼要冒火的樱樱,俊眸神采奕奕,荡涤着魅惑人心的笑容,心情极好,“不错,真不愧是本世子看中的人!”   墨凤只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短寿,索性不再看他那张仿佛有魔力的脸,直接甩下他,足下一点,施展轻功,上了山崖,一向冷静的她,为什么会屡屡被这个家伙气得心烦意乱?   ☆、第一百零一章 负责到底   其他人还正在攀爬,墨凤已经轻轻松松到达半山腰,在一处突出的岩石上翘起二郎腿休息,轻功是她的拿手好戏,攀登崇山绝岭对她来说也只等同儿戏。   她伸了伸懒腰,闭上眼睛,准备好好睡一觉,照他们的速度,应该醒来就差不多赶上了。   可是刚刚闭眼,就觉察到有一阵强烈的风袭了上来,墨凤好奇地睁开眼睛,居然是萧天熠,他这么快就跟了上来。   这男人身体刚刚恢复,就有这么好的轻功,实在令人佩服,不过墨凤只是唇角微扯,淡淡道:“你追上来干什么?”   萧天熠站在岩石边上,像一颗悬崖峭壁上的孤松,玉树临风,卓而不群,是这绝境中一抹最孤傲的风景,赏心悦目到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看着慵懒的樱樱,唇角一勾,意味深长道:“你担心我会过河拆桥,其实说心里话,对于你这么贪婪又要钱不要命的人,我也无法不担心你会口是心非,见利忘义,当然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前面,把我们甩得远远的,万一你在途中布下陷阱呢?”   墨凤哭笑不得,当即反唇相讥,“你这个自命清高的淮南王府世子,不是应该视金钱如粪土吗?嘴里说着不贪,其实心里比我还贪,见过虚伪的,没见过你这么虚伪的,反正都是一样的贪,你也不用装腔作势,就看谁道高一尺,谁魔高一丈了!”   这小女人真是牙尖嘴利,萧天熠大笑,“我喜欢像你这样贪心的人!”   说完,他在墨凤身边坐下,在这样的高度欣赏满目山河,有一股豪情从心底缓缓升腾起来。   墨凤显然被也壮丽河山吸引了,目光晶亮,如同黑珍珠一般,发出璀璨的光芒。   萧天熠侧首看着他身边的女人,目光熠熠,透着极度自信,光芒四射,心底一柔,“藏宝图上层的那幅图呢?”   墨凤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骄傲道:“在这里!”   萧天熠微微一笑,却并没有说话,只是悠闲地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   墨凤以前没有注意过,但现在离得这么近,在半山腰明亮的阳光照射下,才看清楚那玉扳指上面有奇怪的图案,和藏宝图上的那个月亮符合十分相似,看来这玉扳指一定和宝藏有关,这家伙果然留了一手。   见樱樱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看,萧天熠知道聪明的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笑得一脸欠揍,“别灰心,术业有专攻,我可是如假包换的皇室子弟,皇家的秘密,我一定比你知道得多!”   关于这个,墨凤当然承认,本来还想问问他那玉扳指是怎么弄到手的,想想还是算了,对于朝廷的绝密,她也不是很有兴趣,反正也没有打算在朝廷混一辈子。   不管是在江湖上,还是在商界,墨凤都需要经常和人合作,可从来没有和萧天熠这样深不可测的人合作过,你担心我会过河拆桥,我担心你会过河拆桥,你防备我,我防备你,各怀鬼胎。   想到此,墨凤忽然似笑非笑道:“世子爷,做生意,最重要的讲究一个诚信,朋友相交,讲的是心,你这样对我百般提防,我很难倾尽全力帮你,就算我们到了宝藏所在之地,那里面也一定是机关重重,你若不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我,可别怪我到时候只顾自己了。”   萧天熠看着小女人,哑然失笑,忽然一脸幽怨地靠近她,“我连宝库的钥匙都让你知道了,你对我还不放心,莫非一定要我以身相许?好吧,你来吧,可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了!”   宝库的钥匙?原来就是那玉扳指,墨凤恍然大悟,难怪他放心地把藏宝图交给自己!   以身相许?刚刚爬上来的夜离宸差点噗出来,世子爷啊,世子爷,你们两个以身相许,也最好找个没人的地方行吗?自从遇到这个江湖草莽,世子爷就越来越不像他所认识的那个深不可测的世子爷了,连以身相许这种话,也能大言不惭地说出来?   墨凤见有人追了上来,脸色一红,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立即站起来,施展轻功继续往上爬,想把他甩在后面。   不过很快,萧天熠就追了上来,见墨凤怒视着他,他视而不见,轻笑道:“我可是一片好心,担心你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你别不领情!”   ---   夜晚,一行人就地休息,萧天熠却不见樱樱,淡淡道:“他去哪里了?”   夜离宸嘴角一抽,他当然知道世子爷问的他是谁,世子爷,你和一个男人这样形影不离,难道要和他过一辈子吗?他可是见不得光的通缉犯,难道还要他生儿育女吗?   他心里这样想,嘴里却不敢说出来,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话,“他和石中天去沐浴了!”   诸葛廷想阻止夜离宸已经来不及了,阿宸这个傻瓜,谁不知道世子爷喜欢公子凤?   这一路上走来两人就没消停过,阿宸这个家伙,永远是身手在前,脑子在后,本来世子爷就对公子凤和石中天之间的亲密关系颇为不满,只因为石中天是神医,所以才大度地睁只眼闭只眼,现在阿宸居然没心没肺地说两人去沐浴了,不用想就知道那情景有多*,这个没脑子的家伙,不知道这是在老虎头上拔毛吗?   果然,夜离宸此话一出,所有人立即觉得周围温度下降了几分,世子爷脸色瞬间黑沉下来,诸葛廷看在眼里,暗自摇头,不等百毒教的人追上来,马上就会有一场狂风暴雨了。   在远处一个隐秘的山泉里,墨凤整个身子浸润在池水中,听着那边石中天的声音,“明天蓝心彤的人应该会追上来了!”他已经发现了百毒教的踪迹,照时间推算,明天就会来了。   墨凤一边擦洗晶莹的玉臂,淡淡一笑,提高了声音,“蓝心彤受命于人,自然要忠人之事,过了这么久了,也应该追上来了,毕竟是在她的地盘上。”   百毒教并非浪得虚名,虽然蓝心彤人没有到,但沿边的水,都已经下了毒,不要说饮用的水,就是沐浴的水都没有,好不容易在这里发现一个隐秘的地方,经石中天鉴定无毒,她才可以放心大胆地好好沐浴一番。   为了防止有不识趣的人打扰她的兴致,她还在泉水外面布下了一个小小的陷阱。   石中天正在树上姿态妖娆地喝酒,小凤儿要沐浴,他来站岗,不过能和小凤儿聊聊天也不错,戏谑道:“小凤儿,萧天熠的身体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让他自己运功排毒就行了,我看我也该功成身退了吧?”   还没有听到小凤儿回答,忽然传来一个阴鸷盛怒的声音,“你确实该功成身退了!”   话音未落,杀气袭来,石中天栖身的大树被就拦腰砍断,他的身子很快就失去了平衡,虽是医神,但轻功实在堪忧,幸好眼明手快地抱住了另外一棵大树,才使得没有跌到地上,大叫道:“小凤儿,救命啊!”   听着外面的动静,墨凤面色一寒,她还在水中呢,怎么可能过来救命?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是出来洗个澡而已,有必要搞得这样惊天动地吗?   很快,石中天就没声音了,面对盛怒的萧天熠,充满杀气的力量和速度,他要是再不躲,就真的没命了,一边逃命,一边暗叹,真是过河拆桥,刚刚好起来,就把救他脱离苦海的医神大人视为生死仇敌!   萧天熠着石中天的身影没入丛林中,不见了,并没有追上去,而是红着眼眸,转身朝真正的罪魁祸首走去。   月光皎洁,洒在水面上,荡起潋滟的银光,冰凉的泉水从墨凤身体划过,一头墨发披散下来,湿漉漉地贴在洁白的后背,玲珑有致在影影绰绰的光影笼罩下更加华美动人,让人不得不惊叹造物者的神奇。   远远地听到萧天熠来了,墨凤急忙沉入水中,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他怒气冲天地闯来,好像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真是心胸狭隘的男人。   好久没有这样畅快地沐浴了,好不容易找到一汪清泉,就不能让她好好享受一会儿吗?墨凤恨恨地想着。   不过她在外面布下了八卦阵,萧天熠也没有那么容易闯进来,所以墨凤也并不十分担心,这里的水很清凉,清凉得让人舍不得立即离开。   忽觉水下波纹微动,墨凤心底一惊,莫非有什么东西进来了?有百毒教在此,不得掉以轻心。   她身子一荡,潜入水中,企图远离那水波荡漾处,谁知身后的动作比她更快,一只大手已经捉住了她,拉着她浮出水面,墨凤刚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就大惊失色,竟然是萧天熠?他也下来了?   看着樱樱惊慌失措的脸,萧天熠很是得意,“你以为就只有你水性好吗?”   墨凤的武功在水下难以施展,关键是,她在沐浴啊,惊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萧天熠冷冷一笑,“不过是个临时搭成的八卦阵而已,如此雕虫小技,你以为可以拦得住本世子?”   墨凤十分吃惊,“我怎么不知道你也懂这个?”   “奇门遁甲,帝王之学,不过是你少见多怪了!”萧天熠说完,俊眸一怒,咬牙切齿道:“平常和石中天眉来眼去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敢胆大包天地约他来沐浴,看到我真是太纵容你了!”   听他这话充满刀光剑影,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墨凤莫名其妙,好像自己是他的女人,别人害怕他,她可不怕,挑起秀眉,“我不过是让石中天帮我找一处没毒的泉水洗个澡,这也不行吗?”   萧天熠俊美的脸上杀气弥漫,一字一顿道:“我说不行就不行!”   墨凤素手一扬,立即扬起阻挡视线的水波,她趁这个机会远离了萧天熠,将整个身子都沉在水下,只露出脑袋,“这是我的自由!”   自由?萧天熠眼眸阴沉,墨凤从来都不知道,这个恢复才没几天的男人居然有那么强烈的肃杀之气,不想和他纠缠下去了,有他在,兴致都被破坏了,“我洗完了,你自便,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给我闭上眼睛!”   萧天熠眼眸已经开始暗红,忽然沉身入水中,不见了踪影,墨凤见水面上涟漪不断,知道他追过来了,连忙加紧速度,准备溜之大吉。   可是没游几尺,一具火热的躯体就贴上了她,一只有力的大手恶狠狠地揽住了她的腰,借着皎洁的银辉,看得清楚他脸色铁青,说出的话却十分邪恶,仿佛要把她吃了一般,“这么快就要走了?为夫还没开始呢!”   他的手用了十足的劲道,墨凤被他掐得呼吸困难,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合在一起,墨凤就是脸皮再厚,和一个男人赤身果体搂抱在一起,也难免羞赧异常,“你再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倒很想知道,樱樱要怎么样对为夫不客气?”他的声音邪魅复杂,掺杂了怒气的低醇男声这个时候听起来有种别样的韵味。   墨凤被他抱在身上,肌肤触碰的敏感和羞恼,让她心下一怒,伸出两指就朝他那双在月光下愈加迷人的凤眸插过去,让他看不该看的东西,要你付出代价!   哪知,她低估了萧天熠的敏锐和机警,她的手还没有接近他的脸,他头忽然一偏,准确无误地避开了她的攻击。   曾经的少年战神的敏捷和速度,并不是大风刮来的,而且萧天熠受伤的三年多的时间,从来都没有闲着,他一直在修炼内功,因为他从来就不认为他会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内功不但没有丢下,反而突飞猛进。   墨凤一击不成,又是一招击出,双手一合,就朝他的脖子攻击过去,想要掐住他的脖子,扼住他的命门。   她内力过人,速度过人,摄心曲更是独步江湖,很少有人能赶得上她的速度,所以被朝廷通缉这么久,也安然无恙。   但现在被一个盛年男人这样赤身抱在一起,她已经没有了平日的冷静,急火攻心之下,出招虽然比平日更迅猛,但却失了往常的水准,手还没有掐到他的脖子,就被他牢牢地抓在了手中。   萧天熠一手抱着她的腰,另外一手抓住她两只不安分的手,叫她无计可施。   墨凤急了,要是长笛在身边,就叫这可恶的男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惜东西都在岸上,不过是来洗个澡,就会遇到这种倒霉的事情!   萧天熠看着小女人的姿态,眼眸越发赤红,淡雅的星光,温柔地洒在她的身上,肌肤如美玉般细致无暇,体态修长,勾人魂魄,现在整个人贴在他健壮的身体上,妖艳如花的脸庞上有细细的水珠,勾人心弦,朱唇红艳,优美如樱花,让人恨不得一口咬下去!   四周很安静,他和她紧紧贴合在一起,她紊乱的心跳通过肌肤清晰地传递过来,看着这样的她,他体内燃起一阵阵燥热,这种燥热他并不陌生,是面对樱樱才会有的冲动,身体也快速火热起来。   墨凤一惊,这男人身体的那个地方硬邦邦的,她常年混江湖,见多识广,不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身体已经被他牢牢钳制住,动弹不得,她相信自己的水性可能真不如他,咬了咬牙,抬眸对上那双晴欲怒气交织的凤眸,“萧天熠,你要是敢乱来,我将视你为生生世世的仇人!”   萧天熠凤眸暗沉,声音*迷茫,“我可不认为这是乱来,你不要忘了,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我要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些东西,也早应该补上了,要是以前,我还没站起来的时候,可能会让你辛苦一点,不过现在,你只要负责享受就行,为夫会让你好好享受做一个被男人疼爱的女人的快乐!”   墨凤面红耳赤,她不是深闺小姐,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样的话也能说得一本正经?暗骂道:真是无耻之极的男人,看**看得思想如此龌龊,这男人的话不能信,鬼知道他以前到底有没有女人?光看书,怎么能看得如此经验丰富?   他的大手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游移,墨凤一边抵御身体的反应,一边寒声道:“所谓的天经地义,不代表在我这里也行得通,我从来就是逆天而行的人!”   虽然不知道他实力到底如何,但现在不能和他硬拼,因为她没穿衣服,总不能这样和他大战三百回合吧,他是厚颜无耻的男人,自是无所谓。   墨凤虽然性情不羁,但不代表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她从来没想过在王侯府邸过上一辈子,不过是个过客而已。   名声她不怎么在意,但万一真和萧天熠发生不清不楚的关系,就越难撇清了,现在宝藏近在眼前,她的愿望很快就要顺利实现了,在这个关头,怎么可能乖乖从了他?   萧天熠看见樱樱漂亮的丹唇紧紧抿着,清澈的眼眸倒影着他的影子,勾唇一笑,手臂稍稍松了一松,让她呼吸更加顺畅一点,声音恢复了几分清明,“我萧天熠还不至于要强迫一个女人!”   “那就好,你放手!”墨凤暗自松了口气,跟这些王孙公子打交道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他们有这个好处,他们自恃身份,总有些事不屑为之,不至于像泼皮无赖一样不择手段。   不过萧天熠并没有彻底松开她,墨凤极力挣扎,却见他的体温灼热得吓人,声音沙哑而危险,“你最好不要再乱动,否则我可不能肯定我会做出什么事。”   墨凤一怔,她清楚地感觉他的那东西坚硬如铁,的确不敢再动,心忽然狂跳起来,万一真的再激怒他,他兽性大发,在这水池里,她未必能全身而退!   过了很久,萧天熠的身子终于不再那么紧绷,紧紧地盯着樱樱的眼眸,声音低沉魅惑,似是极有耐心,“那到底要怎么样,你才愿意?”   墨凤冷冷道:“你若想要女人,根本就不是难事,只要你回到京中,一定能引起京中小姐们的疯狂,到时候,你想要多少绝色女人都可以,为什么单单要我?比起季嫣然那样的美貌,我可差远了!”   “聊胜于无,因为这里只有你一个女人!”他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   听他这样漫不经心的声音,墨凤忽然很生气,冷笑道:“你真该死,早知道这样,就应该让石中天叫你终身躺在*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他轻笑一声,大手温柔地划过樱樱光洁的脸庞,*道:“和你开个玩笑,干吗这么生气?你又何必自卑呢?在我眼中,你可比季嫣然有味道多了,我对女人很挑剔的,我想要你,当然是因为喜欢你!”   喜欢我?墨凤一愣,还是头一次有男人说喜欢自己,石中天虽然说过,可他是自己兄弟,他说的时候,墨凤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有一个人也说过类似的话,就是令人不齿的姐夫,金有财,墨凤当然也不会当一回事!   这个俊美无铸的男人居然说喜欢自己?不过,墨凤并不激动,男人骨子里都是*的,今天说喜欢这个,明天说喜欢那个,根本不过心,如果把男人一时兴起说的话当真,才是真正的大傻瓜,墨凤虽然年纪不大,江湖阅历可不浅,不是那种涉世未深可以随意哄骗的小姑娘。   身体还被他紧紧箍在怀里,真正男人的阳刚气息环绕着他,她也不敢再动,怕刺激了他,淡然道:“不管你说的是真的假的,我都没有兴趣,因为我不喜欢你!”   萧天熠眼眸暗了一黯,不过马上就恢复了那种令周围黯然失色的光彩,“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是你要记住,你这辈子只能喜欢我!”   墨凤微微耸了耸肩,讥讽道:“你可真是盲目自信到令人发指了!”   萧天熠凤眸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不是自信,而是因为你已经看了我的身体,玷污了我的清白,当然要负责到底了!”   ☆、第一百零二章 半年之约   墨凤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玷污了你的……清白?你还有清白?”   萧天熠静静地看着樱樱,褪去了一身繁复的她,在月光和波光的交相辉映之下,玲珑有致的裸躯有种惊人的圣洁之美,胸前那一对饱受束缚的丰盈此时得到了解脱,肆意颤动,为她的身体增添了一种诱人的弧度,欣赏这样的美景,他根本不在乎时间流逝。   很有耐心地等她笑完了,才义正言辞道:“当然,不要以为只有你们女人才看重清白,我比你们更看重,二十四年来,我一向洁身自好,守身如玉,谁知到头来竟然便宜了你,被你看光我的身体,害我失去了引以为傲的清白,你难道不应该负责到底吗?”   墨凤见他一脸正色,说得天经地义,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说出的话到底有多么惊世骇俗,忍不住捂住了嘴巴,虽然止住了笑意,但眉眼都沁出窃笑。   被他这样折腾一下,现在已经月上中天,泉水越来越凉,墨凤拢了拢湿漉漉的长发,轻笑道:“你的话虽然怪诞荒谬,但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只是,有个问题我不明白!”   “什么问题?”萧天熠欣赏着小女人妖娆的动作,眼底深处掠过一道*溺的笑意,她是个美人,他很早就知道,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季嫣然的美丽,能让男人的心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沦陷的神奇魅力。   墨凤眼中有道狡黠的光芒,“女人的清白,很容易鉴定,因为自有一套办法,这就和鉴定珠宝真假一样,高手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不过这男人的清白,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据我所知,萧靖祺十六岁开始,就有丫头陪房了,以你的身份地位,更是有无数女人趋之若鹜,你却大言不惭地说你还是清白的,如何证明?”   萧天熠唇角勾勒起邪恶至极的笑,“既然你这么好奇,不如亲自来检验一下?”   墨凤真的恼了,检验?怎么检验?他又不是女人,检验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清白的?再看他房里藏的那些不堪入目的**,墨凤打死都不相信他是清白的,咬牙切齿道:“萧天熠!”   “真金不怕火炼,你既然对鉴定珠宝有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过人天赋,难道对鉴定男人就没有吗?”他的十指忽然紧紧扣住墨凤的腰身,眼底又重新散发出让墨凤心惊胆战的暗红光芒。   墨凤无语,这能一样吗?耸了耸肩,淡淡道:“那也不急于一时,等我想到办法再说,对了,你刚才说给我时间,我想知道这个期限是多长?”她才不相信他会无休止地等下去,自然是有时间限制的。   萧天熠不动声色地看着樱樱眼底的狡黠,似乎在思索什么,顷刻之后,忽然凤眸一挑,“我和你可以有个约定,以半年为限,若是半年过去,你对我还没有感觉,我就休了你,放你离开,你也不用煞费苦心地假死了,你可是有家有口的人,这么复杂的计划,不嫌麻烦吗?”   墨凤心底惊愕不已,为什么她隐秘的计划,他都一清二楚?连她准备找石中天弄个假死药,看准时机远走高飞的事,他都了如指掌?   墨凤瞪大眼睛,她发誓,此事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连石中天都没有,这个男人,难道有透视眼吗?竟然能洞悉她的心思?   看出了她眼中的错愕,萧天熠得意一笑,“你现在明白为夫有多么洞察人心了吧?是不是很佩服为夫?”天天和她混在一起,她的心思,他岂能完全不知?她既然有石中天这个强有力的帮手,在他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玩消失,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而这样做,也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他如此狂妄的话也激起了墨凤心底的强烈斗志,谁怕谁啊?不过是半年而已,我墨凤耗得起,你萧天熠就是谪仙下凡,也和我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看着这个妖孽男人,俊美得惊心动魄,墨凤伸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深吸一口气,她非常确定自己不会对他有什么感觉,因为她可从来没想过要和一个皇家男人有什么牵扯,所以无比自信。   她虽有生意人的谨慎,但也不乏江湖人的豪爽,面对萧天熠挑衅的目光,一口应承,“成交!”   萧天熠挑起轩眉,“一言为定!”看着樱樱眼底欣喜的光芒,他不着痕迹一笑,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半年过去,他就会如约放她离开吗?   她必须一辈子都禁锢在他身边,这个所谓的约定,不过是先稳住她而已,免得每天蠢蠢欲动,想找各种机会远走高飞,为了能离开他,连寒家都能舍弃,从此躲到月影楼去过逍遥世外的快乐生活。   墨凤哪里知道这个狡诈男人的心思?还以为他真的如此大度,会说到做到。   但其实这也不能怪墨凤轻信他,因为在她看来,以萧天熠的身份地位,高贵绝伦,只要他想要,自有源源不断的女人前仆后继,到时候根本不会对她上心,所以她对此很有信心,扬眉一笑,“口说无凭,我们击掌为誓!”   这次萧天熠出乎意料地爽快,扬起大手,非常干脆地和墨凤击掌为誓,爽快得让她差点回不过神来,她太过激动,竟然忘了,击掌为誓是江湖人常用的发誓方式,对萧天熠这种朝廷中人根本没有什么约束力。   萧天熠见目的达到了,眼底藏着看不见的愉悦笑意,伸手抱着她的身体,柔声道:“夜色深了,我们要休息了,明天会有故人来,我们也该准备准备!”   ---   第二天,天色大亮,萧天熠等人并未急着赶路,而是在山顶上欣赏谷底的风景。   忽然,四周吱吱呀呀,有飞鸟扑棱而起,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惊慌地飞向远方,气氛骤然凝重起来。   夜离宸脸色微变,长剑出鞘,大喊一声,“有刺客,大家准备!”   话音未落,一道道黑色的身影如同流星般落地,将他们包围起来,所持兵器千奇百怪,皆是阴森怪异,无一例外都泛着黑黝黝的光芒,一看就淬有剧毒,还散发着阵阵难闻的气味,纵然是不识毒的人,也知其毒性异常猛烈,怕是见血封喉。   又有四道身影迅疾出现,是百毒教四大长老,目光阴鸷,面色阴冷,四大长老既然已经出现,下一个应该就是蓝心彤了吧。   果然,一股杀气迎面袭来,草丛深处,一群黑色乌鸦扑棱飞起,蓝心彤彩色的身影遽然出现,一道长鞭划破了一个侍卫的脸。   那侍卫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整个人就倒了下去,脸上流出黑色的血,流到碧绿的草地上,绿莹莹的碧草很快就化作了一摊污水。   此次,蓝心彤有备而来,也没再打算对公子凤手下留情,这帮人的生命力太旺盛了,她已经吩咐把沿途都下了毒,断其水源,他们却能轻松逃脱,还能活到现在,实在令人意外,现在绝不能掉以轻心,必须要集教中最精干的力量,一举将其歼灭,这样才能对姑姑有所交代。   石中天闻着刺鼻的气味,幽幽道:“蓝教主,做事何必做得这么绝?”   蓝心彤脸上不复以前的柔软,冷冷道:“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你们了,是你们自己不知死活,休怪我手下无情!”   姑姑下的命令,她没有办法不遵从,否则,她也只有死路一条,而且,她已经三番五次对公子凤手下留情,可是这男人,根本不领情,明知道是龙潭虎穴,也照闯不误,自作孽,不可活,蓝心彤只有痛下杀手。   百毒教在人数上占绝对优势,又是他们熟悉的地盘,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有十足的把握。   蓝心彤忽然看见夜离宸身后长身玉立的萧天熠,脸色一变,想不到他居然站起来了。   这个男人,眼眸中有杀意,气势凛然,高贵不可侵犯,她实在太低估这帮人了,难道没有了幽冥池水,他们还是解了醉羽幻殇的毒?姑姑研制数年出来的毒,不是无解吗?   墨凤收敛了一脸玩闹之色,对杀气视而不见,只是静静地盯着蓝心彤的眼睛,“一定要这样吗?”   蓝心彤心底一痛,脸上布满视死如归的坚定,“今天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们亡,废话少说,动手吧!”   说完,就是一鞭挥了过来,若说以前她没有存杀心的话,今天是存了必杀之心,长鞭带着强大的攻击力。   太阳升了起来,肃杀取代了明媚,杀气掠过,树木纷纷倒下,草丛上洒下点点献血,清晨的空气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虽然少了东方明玉这个有力的帮手,但是多了萧天熠这个中流力量,尽管百毒教人数众多,但双方缠斗起来,他们这一方并不怎么落下风。   墨凤一人对付四大长老之二,萧天熠对付另外两大长老,外加一个蓝心彤。   百毒教中精干力量几乎倾巢出动,蓝心彤还是不忍心公子凤死在她手中,所以,并没有和公子凤正面对抗,她和萧天熠打斗的时候,暗暗心惊,这男人的招式和公子凤的柔韧完全不同,他冷酷,刚强,肃杀,绝情。   萧天熠面无表情,嘴角挂着嗜血杀意,这帮人早就该杀了,现在自己找上门来送死,刚好以绝后患。   他一人面对三人,却并不吃力,身形如鬼魅,冷绝如修罗,寒剑厉芒所到之处,三人渐渐不敌,两个长老相继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蓝心彤大惊失色,她自己也被凌厉剑气所伤,鲜血直流,顾不得疼痛,娇吼一声,“我跟你拼了!”   对于这个如此漂亮的女人,萧天熠却并没有任何怜香惜玉之心,面对节节败退的蓝心彤,他嘴角浮现一道冷血杀意,“你实在太招人烦了,下去陪他们吧!”   墨凤正在和另外两大长老缠斗得难舍难分,并非她武功差,而是她不像萧天熠那样,一动手就会致人死命不留余地,虽然她有足够的能力致两长老于死地,却并没有下杀手,但应付穷追不舍的两人,也绰绰有余。   她无意中回头看见萧天熠,心底一震,第一次发现萧天熠浑身上下散发出肃杀之气的时候,竟然这样的气势惊人,目光凛凛,眼底泛着冷漠的光芒,他的剑气如此震撼,带着凛冽的寒气,就是一块巨石,也可以一剑劈开,终于有些明白,他战神的名头是怎么得来的?   不是亲眼见到,她不会相信,这个在她面前几乎不怎么正经的男人还有这样狠厉的一面!   蓝心彤渐渐不敌,只要这长鞭沾染到萧天熠的衣襟,就可立刻毙命,可这如鬼魅般的男人,她的鞭子无论怎么灵活挥舞,却怎么也挥不到他身上。   萧天熠唇角微动,眼中精光一闪,唰的一剑,直直刺向蓝心彤的心口,这个妖女,他早想杀她了,现在自己送上门来,可怪不得他!   他这一剑用了十足的劲道,誓要杀了蓝心彤,这个时候,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从不手下留情。   忽然,一道身影如闪电一样挡在了蓝心彤面前,萧天熠大惊,竟然是樱樱,她挡在了蓝心彤的面前,他心底蓦然一怒,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剑就会刺入樱樱的身体。   事情太过突然,他的剑气过强大,虽然勉强收回来,但剑尖还是锐利地划破了樱樱胸前的衣服。   一个长老见有机可乘,一道利刃朝萧天熠刺去,可还没有接近他,一柄长剑就刺穿了他的身体,他的瞳孔惊恐放大,不敢置信地看着萧天熠,他能在顷刻间就转变了剑的方向?   若不是萧天熠功力深厚,随机应变,樱樱如此冒险之举,换了别人,她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她是江湖之人,难道不知道危险吗?萧天熠怒道:“你疯了!”   墨凤目光坚定,不容置疑,冷冷道:“有我在,你别想杀她!”   蓝心彤一口血喷了出来,震惊得连连后退,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的胸口在剧烈地颤抖,刚才萧天熠的剑若是刺下来,那种劲道,足以石破天惊,一定会穿胸而过,公子凤居然用身体挡在她前面,她眼底忽然有了泪光,明知道她要杀他们,他居然还这样维护她?   萧天熠并不在乎区区一个蓝心彤的性命,但刚才那般惊险,一道劲道十足的剑气就算勉强收回来,也会对人造成不小的伤害,果然,樱樱身前有了深色液体沁出。   气息忽然就凝固了,萧天熠冷冷地盯着她,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蓝心彤尽管面色煞白,站立不稳,但内心深处,竟然有隐隐一丝的喜悦,他真的是在乎她的!   她微弱地喘息着,泪水忽然就流了下来,墨凤忽然一把抱起蓝心彤,飞身离开。   蓝心彤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过了一会,墨凤将她放了下来,四周树影稀疏,时有飞鸟鸣叫,意境优美,恍如云烟之境,蓝心彤笑得恬淡而满足,“谢谢你!”   墨凤蹲在她面前,“不要多说了,我不会让你死的!”   蓝心彤身上血迹斑斑,气若游丝,墨凤拿出百转还魂丹,喂她吞服下去,又给她运功疗伤,半晌,她的气力才些许恢复了些,虽然面无血色,可是那双眼睛,却闪耀着令墨凤心悸的柔光,“你为什么要救我?”   墨凤眉头微微皱了皱,“我曾经说过,当你是朋友。”   蓝心彤有些自嘲,公子凤胸前也有些许血迹,她欲伸手,他却机警地闪开了,淡淡道:“一点小伤,不碍事,对于我们这种江湖中人,是家常便饭!”   一缕青丝从蓝心彤额头上垂落下来,沾染了血迹,贴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心中有一丝异样的触动,“可我们势不两立!”   墨凤静静地看着她,有着如此清澈眼眸的女孩,看她死于剑下,自己终究于心不忍。   墨凤微微摇头,不以为然道:“你混江湖的时间还短,以后你就会明白,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敌人可以变成朋友,朋友也可以变成敌人!”   蓝心彤忽然笑了,就算眼前的男人是毒药,她也甘之如饴,她是百毒教圣女,生活清淡得没有一丝色彩,直到这个男人出现,才掀起了她生活中的繁华,心弦不再淡定如水,就算梦想不能成真,心中也不会落下无边无际的寂寞。   看到蓝心彤眼底喜悦的笑意,墨凤心底一沉,站了起来,“你在这里不要动,我会让石中天来救你!”   他话音一落,蓝心彤就觉头顶树影微动,方才救她一命的男人已经离开,不知去向。   蓝心彤费力地起身,刚才千钧一发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那个时候,他仿佛天神的使者挡住了她面前的利刃,让她的心有瞬间的颤动,一个心狠手辣的教主,也会有这种被人用生命维护的幸福时刻?以为真的误入了世外桃源,做了一场南柯之梦。   胸口越来越疼,她却不在乎,俏丽的脸庞浮现出一抹欣慰笑意,刚才那一幕一直在她心底久久回荡不息。   ---   墨凤回来之后,萧天熠似乎在还余怒中,并没有看她,只是看着眼前层峦叠嶂,云海起伏,眉目深怒,淡淡道:“你这样做,实际是害了她!”   墨凤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嘴唇动了动,不甘心道:“难道任由你杀了她?”   “你怎么知道,活着一定比死了好?”萧天熠眯起了眼睛,“她是百毒教圣女,是不能对男人动心的,你刚才逞英雄,只会让她对你愈陷愈深,无法自拔,你想过吗?”   停顿了片刻,他醇雅淡然的声音继续震荡墨凤的耳膜,“你要真是个男人也就算了,但没有什么秘密能保守一辈子,如果有一天,她发现她为之众叛亲离飞蛾扑火的心爱男人,竟然是个女人,你让她情何以堪?你确定这种感觉比死了要好?”   看着他俊美无铸的面容,墨凤竟然无言以对,沉默了半晌,才沉声道:“得到了宝藏之后,我们就会离开幽冥山,从此和她天各一方,将来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也许她会很快忘了我也说不定,何必杞人忧天庸人自扰?”   萧天熠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忽然转身,伸手按住了墨凤的双肩,眼中生着一团火,似乎要燃烧一样,咬牙切齿道:“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   墨凤的肩膀被他按得生疼,心底却燃起一丝暖意,但嘴上依然不肯服输,大言不惭道:“但凡高手,必定能做到收放自如,点到即止,若是刺出去的剑却收不回来,只能证明你的功力还不到家!”   他俊脸一黑,墨凤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生气,识趣地没有再说话。   他忽然掀开墨凤胸口的衣服,看到白色束胸上面新鲜的血迹,脸色微变,冷脸道:“你是个女人,不要总是这样大大咧咧的,搞得一身是伤,以后真没男人要了!”   墨凤咬着唇不说话,他叹了口气,解开了束胸,剑正好刺在中间的位置,好在只有一道小小的伤口,但也足以让他心痛了,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金创药,用修长的手指挑起一点药膏,细心擦在那殷红处,柔声道:“还疼吗?”   墨凤鼻子一酸,她一向是以一个全方位的男人出现在江湖上,狠辣狂妄,无法无天,从来没有被当做一个女人,现在蓦然被他这样对待,心底有种浓浓的暖意,但一想起和他的半年之约,以免自己不小心陷了进去,便狠心埋怨道:“都是你功力不到家,才害我受伤,人都是血肉之躯,你现在还好意思问我疼不疼?”   萧天熠面色一沉,真不能太纵容她了,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次,就不算少了,“走吧!”   ---   百毒教遭受重创,四大长老去了其三,蓝心彤也身受重伤,已经无力再对萧天熠等人造成威胁。   但萧天熠似乎一直在生墨凤的气,几天都没有和她说一句话,落在夜离宸等人眼中,心底都明白,世子爷和他的男*闹矛盾了,但他们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全都无视。   继续行进了大约五天,顺着地图上的标志,终于到达了一片崇山林立的地方。   墨凤上下看了看,道:“没错,就是这里!”   诸葛廷感叹道:“若不是有地图指示,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两座山之间,只有一条狭小的缝隙,人不可能通过。   墨凤淡淡道:“当然,这藏宝之人一定是位精通奇门遁甲的高人,换了个笨蛋,宝藏早就被人瓜分了!”   夜离宸用利剑刨去了厚厚的青苔,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和世子爷玉扳指上面一模一样的符号,喜道:“世子爷,在这里!”   萧天熠用手指上的玉扳指对上那个图符,印合得天衣无缝,随后,轰隆轰隆,传来厚重的声音,两座山竟然分别往旁边移动了一尺,露出一条路,刚好只能让一个人通过,宛如一线天。   通过了那条狭窄的路,是一片废墟,废墟正中间,原来藏宝图上的那座建筑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们都见过这座建筑,四周全是方方正正的板砖,却并没有那扇门。   墨凤微微一笑,“我已经知道原来藏宝图上那些日月星辰的符号是什么意思了。”   “请教公子凤!”诸葛廷朝墨凤一拜,他是由衷地佩服这个江湖高人。   墨凤也不隐瞒,指着那座建筑上的圆柱,“每年的八月十五,月光都会在这座建筑上投下深浓的影子,深夜亥时三刻,圆柱顶端落在地上的位置,就是宝藏的入口!”   此言一出,四下皆是震惊,诸葛廷钦佩道:“这是何等的智慧?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可夜离宸为难道:“八月十五早过了,难道我们要等到明年的八月十五?”   墨凤抱起双臂,讥讽道:“是啊,所以你明年八月十五再来吧,万一不小心下雨了,你就再等到后年再来吧,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么多板砖,只有一块是宝藏的入口,如果一不小心踩错了,这位前辈的智慧你可是见识过了,所谓的惊天地泣鬼神也不外如此吧,任你武艺再高强,也免不了被射成刺猬,尸骨无存!”   “你……?”夜离宸每次都会被这个黑道头目奚落一番,脸上挂不住了,可是他不敢生气,因为触到了世子爷冰寒的目光,只得讪讪地收了回去。   墨凤见萧天熠还板着脸,真不知道这男人的气量怎么这么狭小,狭小到令人发指,冷冷道:“奇门遁甲,帝王之学,世子爷,你不是高手吗?你自己来吧!”   “本世子没空!”他冷冷丢了一句话,把墨凤噎了半死,这个时候,跟她摆起视钱财如粪土的清高了,不过墨凤脾气也不小,冷哼一声,抱着双臂,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第一百零三章 宝 藏   诸葛廷目光沉了下去,心底在哀嚎,世子爷啊世子爷,拜托你们两个斗气,换个场合,换个时辰行吗?现在危险重重,步步危机,是斗气的时候吗?   公子凤在世子爷剑下救了蓝心彤的事情,他也看在眼里,难道此事让世子爷不高兴了?   诸葛廷也看得出来,蓝心彤喜欢公子凤,他无奈一摇头,世子爷自从喜欢上公子凤之后,只要是出现在公子凤身边的人,不论男女,他都没有好脸色,现在连石中天都得识趣地远离公子凤,不然世子爷盛怒之下,他小命难保。   诸葛廷出了名的聪明,不全是因为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学识涉及很多行业,而且在于他最能认清时势,深知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一个人再聪明,也不可能无所不能,只有懂得借助他人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他知道,公子凤说得没错,现在已经过了八月十五,不可能等到明年再来。   眼前到处都是砖块,弄错了一块,可能就死无葬身之地,想要知道辰时三刻月光投影的位置,不但要精通星宿历法,天象潮汐,而且要精于计算,这是一个浩瀚而精细的工程,不能出一点点的差错,就算是翰林院的那些自以为是的饱学之士,面对这个巨大的难题,也一定会望而却步。   诸葛廷不是不能计算,而是以他的修为,恐怕要花上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出结果,而且还没有必胜的把握,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公子凤如此聪明绝顶,这个时候只有依靠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萧天熠忽然开口说话了,却明显是嘲讽墨凤的,“你要是不会,就趁早承认,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墨凤狠狠瞪了一眼萧天熠,冷笑道:“是你不会吧?”   “本世子就是不会,那又怎么样?”他大言不惭道,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不再那么板着一张面瘫脸。   墨凤一怔,不会就不会,还有这般理直气壮的人?也真是厚颜无耻到家了,算了,不必和他无休止地纠缠下去,索性道:“尽管激将法对我毫无用处,不过本公子不和你一般见识,我来!”   她并没有像诸葛廷一样在地上写写画画,而是半垂着眼眸,在心里计算,她心算的能力非同一般,做生意的时候,根本不需要账本,脑子里就有一笔账。   萧天熠凤眸锁定樱樱那双灵慧的眼眸,人说,神情专注的女子最美,果然如此,此时的樱樱,没有了那种漫不经心的吊儿郎当,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嘴角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颜,纯净,清幽,闪烁着无时不在的智慧光芒,让他移不开视线,对她的怒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抛到了九霄云外。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墨凤眼底一道精光闪过,稍纵即逝,快得让人捕捉不到,唇角一勾,朝萧天熠微微一笑,邀功似的道:“我计算出来了,世子爷,还是你第一个去吧!”   “世子爷何等尊贵?岂能冒险?”夜离宸正想呵斥公子凤,却又下意识地收了回去,他是高贵的王府侍卫,原本在墨凤这种江湖人面前是极其有优越感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段时间下来,怎么反倒墨凤才是身份高贵的人?他在他面前,反倒要低一等?这个男人,真是太过神奇。   萧天熠却毫不在意所谓的危险,步履潇洒地去往墨凤说的板砖。   墨凤忽笑道:“小心我骗你哦!”   萧天熠颀长的身影停在墨凤身边,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别人听不到,但让墨凤心忽然漏跳了一拍,“为夫是相信你的能力,你舍得谋杀亲夫吗?”大概也觉得生气够了,反正樱樱没心没肺,也不会往心里去,他干吗和自己过不去?   墨凤见他已经恢复和城墙一样厚的脸皮,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也忽然就好了起来。   萧天熠踩上了墨凤说的那块地砖,果然,铜墙铁壁的建筑上攸地弹出一道暗门!   忽然,其他板砖快速变化起来,只有世子爷脚下的那块没动,不仅如此,那些板砖下面还骤然冒出许许多多的箭矢,时隔这么多年,箭矢居然光亮如新,连墨凤都惊叹不已,设计这些机关的人,真是个奇才啊。   若是萧天熠站错了位置,现在早成刺猬了,等到箭矢尽数刺出之后,他们穿过了暗门,里面是一道长廊,光线逐渐明亮起来,地上依旧是无数板砖,墙壁上忽然出现无数缺口,箭矢一触即发。   墨凤心底一沉,果然是步步惊心,比她的月影楼惊心动魄多了,不过她倒是打算借鉴这里机关的排布方式,加强月影楼的布控,总算不虚此行。   “小心!”夜离宸忽然一声高喊,萧天熠一把抱起墨凤,避过了那些箭矢,有两名侍卫,没有躲过,被箭矢穿胸而过,死状惨不忍睹。   “你在发什么呆?”萧天熠看着樱樱,沉声喝道,这个时候也能走神?   墨凤却并在意,反而轻笑道:“你相信我,我躲的位置,箭矢根本射不到。”   萧天熠看着她的极度自信,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还是忍不住担忧,这个狂妄的小女人要让他担心到什么时候?   长廊尽头是一道大门,前面的两个侍卫正要进去,墨凤突然出声,“不要进去!”   幸好墨凤喊了一声,不然这两个侍卫马上就会变成尸体,从上方蓦然刺出数把长剑,若不是及时收回脚,他们就会成为祭剑的亡魂。   两名侍卫死里逃生,都以感激的目光看向诡异的公子凤,未卜先知,难怪世子爷这么*爱这个男人?   机关一击不中,已经退了回去,萧天熠没有松开墨凤,完全不管这个姿势落在他的那些下属眼中,到底有多*?淡然道:“那些机关会不会再来一次?”   墨凤摇摇头,一脸笑谑,“不知道,要不然你先进去试试?”   萧天熠知道小女人又开始恶搞,正色道:“好啊,不过你要跟我一起进去!”   墨凤瞪他一眼,高声道:“诸葛先生,此处的机关枢纽就在那边,你去把枢纽处控制住,我们就可以放心进去了!”   诸葛廷微微一笑,“好!”   他用长绳绑在了那些齿轮处,确定此机关不会再启动,对夜离宸点了点头。   夜离宸第一个闯了进去,后面的人也跟了过去,宽阔的大殿里面竟然是十个巨大的木箱,并未上锁,他吩咐人将它们撬开。   纵然都是些见多识广的人,此时也忍不住震撼,真正的金山银山,珠宝首饰,奇珍异宝,散发着令人疯狂的光芒。   原来这就是宝藏所在地,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见到了宝藏,夜离宸等人心底皆有种苦尽甘来的喜悦。   石中天向来淡泊名利,他并没有被这诱人的宝藏所吸引,只是靠在门边,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脸上挂着神秘莫测的笑意。   墨凤眼底放光,悄声对萧天熠道:“事先说好了,一人一半,你可别耍赖!”   萧天熠脸上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表情,有些不对,此事太过顺利,虽说危险重重,却不应该只有这么几道机关。   墨凤心底忽然一紧,她也忽然发觉那些珠宝的光芒不太对劲,如果她不是同时精通珠宝质地的寒菲樱,根本看不出来任何异样,突然出声,“等等!”   幸好,萧天熠手下的人训练有素,治军严格,见到这足以让人疯狂足以迷失人心智的财富,他们并没有疯狂地扑上去,只是屏气凝神,等待世子爷下一步的指示。   石中天迈着妖娆的步伐走上去,他不懂鉴定珠宝,但他鼻子能嗅出剧毒的气息,停在一个箱子旁边,弯身俯下去,淡淡道:“这些金银珠宝上面都浸润了剧毒!”   “而且是假的!”墨凤补了一句,此时,她已经发现,这些珠宝的光泽不对,她心中那种不和谐感自然而然地升腾起来,比任何鉴定方法都可靠。   原来如此,萧天熠凤眸一深,他的警觉得到了证实,一般人若是能走到这一步,就大功告成了,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宝藏,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哪里顾得上真假?哪里会想到上面淬有剧毒?   这设计之人的心思实在难以揣测,让历经千辛万苦的寻找宝藏的人,就算到了这里,也会全军覆没在这个地方,抱着一堆假宝藏长眠在此。   他微微一笑,能在九州王手下做事深得九州王信任的人,果然非同凡响,不但心思缜密,精通奇门遁甲绝学,而且深谙人性,此人若是今天还在的话,必定已经成各国争抢的绝顶人才,可惜已经长眠地下,化作一堆黄土了。   但很快,萧天熠看着身边的小女人,就换上了一副愉悦的笑容,现在的他,身边除了阿宸诸葛廷明玉之外,还多了樱樱这个得天独厚的高手,他自己所拥有的强大力量,也足以令人侧目。   ☆、第一百零四章 被困密室   这座大殿已经是尽头,前面没出口,也没路了,夜离宸一边带着人寻找新的出路,一边难掩好奇,那些金银珠宝,闪闪发亮,为什么公子凤只看了一眼,就如此肯定是假的?   因为全都淬了剧毒,没人敢近距离去检查,夜离宸灵光一闪,看着公子凤,“你信誓旦旦说是假的,该不会是想独吞吧?”   墨凤啼笑皆非,轻笑一声,“是又怎么样?有本事你把它们搬走吧?小心毒发身亡哦!”   夜离宸立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却又无计可施,这些江湖人,不和你明刀明枪地干上一场,就是老歼巨猾,诡计多端。   墨凤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徒逞匹夫之勇,是莽夫所为,废话少说,还是赶快找出路吧!”   夜离宸每次都能被这个江湖人气个半死,可是这大殿一览无余,哪里可能会有什么出路?   忽然,背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一块千斤巨石从房梁上面急速滑下,“咚”地一声,发出地动山摇的响声,把他们刚刚进来的门封得严严实实,大殿立即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没有了光线,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幸好夜离宸他们准备了火把,急忙点亮起来,大殿的一切才重新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但很快,大家就都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座大殿没有窗户,只有后面那扇门,而且已经被封死了,现在大殿就是一个密室,空气很快就会耗尽,到时候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想不到这也是一个陷阱,一个看不见的陷阱,就算有人侥幸不死,很快也会被闷死在这里。   石中天也在四处观察,“小凤儿,这里不像有出路的样子。”   墨凤也借着火光寻找,幽幽道:“此人和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们?”   石中天无奈笑道:“谁叫你们贪财呢?”   墨凤白了他一眼,“世人皆贪财,难道都该杀?是不是换了你,就会大费周章地设计这么大的工事,最终目的只是为了杀几个贪财的人?你会这么闲得发慌吗?”   事不宜迟,所有的人都明白处境危险,都在墙壁上摸索,看看是否有什么隐藏的路。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大家都渐渐感觉呼吸困难,如果再找不到出路,都会在这里窒息而死。   忽然,夜离宸手中的火把晃了几下,就熄灭了,殿内又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换了一般人,早就惊慌失措,可萧天熠的人,都没有慌乱,反而平稳气息,放慢呼吸,等待世子爷的命令。   连墨凤这种内力深厚的高手,也越来越感觉到呼吸不畅,忽然,她的身体被拉入一个强有力的怀抱,还没反应过来,一张散发着熟悉气息的嘴唇就贴了上来,吻在了她的唇上,粗暴狂肆,却又将气息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让她胸腔有一股香甜的气息在回荡,紧绷的身体在他狂热的亲吻下渐渐松弛下来,闷哼消失在他的嘴唇中。   胸膛中好受了不少,可是胸口处传来了轻微的疼痛,她胸口的伤还没完全好,想用力推开他,耳边却传来他低沉到近乎于无的声音,“如果要死在这里,和你在一起也不错!”   墨凤真是彻底无语,想不到在这里,他还会占自己的便宜,真是无耻的男人,你想死,我可不想死。   夜离宸的火把太耗空气,所以烧不了不长时间,墨凤拿出袖中的火折子,吹了一下,火光又重新然了起来,很微弱,但也看得清楚,不过大家都明白,这火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墨凤瞪了萧天熠一眼,这混蛋男人,让自己的嘴唇隐隐作痛,微弱昏黄的灯光映在他面如冠玉的脸上,俊美得不似真人,眼底却有狡黠得逞的笑意。   墨凤别过头去,目光掠过四周,淡淡道:“如此煞费苦心只是为了给一群即将死亡的贪财之人上一堂课,我可不认为世上有这么好心的人,除非这个人和石中天一样闲得发慌!”   萧天熠微微一笑,深表赞同,“有道理!”   有几个侍卫已经明显呼吸困难,连石中天也俊面微红,墨凤看向萧天熠,“这个时候,只有同心协力,才能找到出路,世子爷,现在我们在同一条船上,若是你还知道什么关于九州王的秘密,不妨说出来,大家看看是否能从中得到什么启示!”   “你的意思是说一定会有出路?”石中天正色看向小凤儿。   墨凤点点头,“当然,但凡设计机关的人,一定会为自己留条后路,这是不成文的惯例,要不然,你说费这么大周章,就为了杀我们几个?几十年之后,来了几个跟他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的人,有这个必要吗?”   “问题是这出路在哪里呢?”夜离宸此时也顾不得和公子凤生气了,就算那些金银珠宝是真的,他们出不去,被闷死在这里,也是白搭。   墨凤看着火苗已经开始上下跳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最多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在这种绝境下,萧天熠依然保持着优雅的风仪,目光扫过这个空荡的大殿,“据说当年这位九州王和先帝的关系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他起兵造反的背后也另有不为人知的原因,按理说,谋反这么大的事情,内务府,大内书库,都应该有大量卷宗记载,可我翻阅过所有卷宗,可几乎找不到有关这件事的记载,我想应该是先帝下旨将所有记载九州王的案卷都毁了,后来者无人提起,并非完全因为事关谋逆之案,还因为能找得到的东西,实在寥寥无几。”   话虽如此,可自己都能查到蛛丝马迹的事情,更加难不倒他,墨凤微微挑眉,看向他,“但我想这难不倒你吧?”   萧天熠和樱樱目光交汇间,似有风起云涌,随即唇角上扬,“当然,当年先帝四方征伐,开疆拓土,收服不少邻国,这九州王原是异国降将,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后来归顺了龙腾王朝,先帝麾下!”   异国降将?墨凤心底一惊,果然是出生皇家的萧天熠,他知道的比自己知道的多多了。   “九州王原来不是九州王,只是九州候而已,因为龙腾王朝开国先祖有训,非萧姓不得封王!”   非萧姓不得封王?墨凤的眼眸中映着熠熠火光,饶有兴趣道:“那后来为什么又封了王呢?”   萧天熠眼中有种比黑暗更加静默的深沉,“当年龙腾王朝边境不稳,盗贼横生,大小民变连绵不绝,先帝甚为忧心,幸亏有九州侯横扫千军,平定叛乱,他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功勋卓著,封王的呼声极高,所以先帝才会破例,封为异姓藩王!”   原来如此,墨凤恍然大悟,九州候战功彪炳,先帝为了笼络人心,安定军心,所以违心地封了异姓藩王。   萧天熠沉默了片刻,抬起凤眸看着那微弱的火苗,“九州王是他国降臣,我想先帝始终忌惮他这个身份,或许他认为非我族了其心必异,何况先帝生性多疑,虽说碍于九州王立下的汗马功劳,不得不封王,但内心应该也是极其不愿意的。”   “为什么这么说?”墨凤用一根手指顶在下巴上,听得十分认真,要论起对皇家人的了解,当然非出身皇家的萧天熠莫属。   火光越来越暗,但萧天熠的凤眸却更加璀璨,“因为先帝虽然封了九州王藩王爵位,但玩了一招明升暗降的把戏,实际上,虽然九州王明面上的俸禄没变,但和其他同等级的萧姓王爷比起来,不管是封地,还是食户,都不可同日而语。”   墨凤耸耸肩,不以为然道:“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学?”明褒实贬,明贬实褒,明升暗降,明降暗升,是他们玩得娴熟的权力游戏。   萧天熠冷峻的嘴角翘了起来,“当时龙腾王朝有三分之一的兵权掌握在九州王手中,一位异姓藩王,手握重兵,战功显赫,行事起来,难免会有些骄纵跋扈,其实这是在所难免的,驰骋疆场的武将,永远不会像文臣一样左右逢源,深谙中庸之道,更不可能像佞臣一样阿谀奉承唯唯诺诺,每天都想着怎么揣测君王的心思,怎么投君王所好,这是铁血武将不可能去做的,不仅不可能去做,而且还嗤之以鼻。”   墨凤深表赞同,脸上浮现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如此一来,九州王得罪的人应该不少了?”   朝廷中从来不缺乏阿谀奉承之辈,如果在先帝面前,多进几次谗言,必定会加深先帝对九州王本就存在的不满和疑心。   这也是她不愿意和朝廷中人打交道的原因,一肚子阴谋诡计,尔虞我诈,每天琢磨的就是怎么谋害别人,当然,江湖上也不是一派风清月明,但却是个可以快意恩仇的地方。   萧天熠看着樱樱的眼睛,发出一声玩味的笑,“那是一定的,九州王名声显赫,在军中盛有威名,但先帝并非昏君,也深知离不开九州王的辅佐,所以想了许多办法笼络九州王,一方面暗中打压,另外一方面,却又厚赐厚赏。”   墨凤轻蔑地笑了一声,君王与权臣,是一对永远不会消退的矛盾体,互为利用,互为牵制,互为依靠,谁也离不开谁,权臣大多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只要有君王,就会有权臣,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萧天熠嘴角弯起,像极了一把开锋的利刃,散发着幽寒的光芒,“等到龙腾王朝四方安定的时候,先帝也到了垂暮之年,到了这个年纪的人,不再复年轻时候的雄心壮志,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先帝终于渐渐不再像年轻时候一样英明神武!”   墨凤看着萧天熠,真不愧是萧天熠,这种评价先帝的话也能这样肆无忌惮地说出来?而且他也是先帝子孙,居然能这样说自己的祖先?   不过墨凤倒是很佩服他,他的眼眸深邃无边,言语公正客观,并没有因为是自己祖先,就诸多偏袒,把所有罪过都推到九州王身上。   萧天熠,果然是个令人钦佩的男人,难怪夜离宸,诸葛廷,东方明玉都心甘情愿地跟随他。   萧天熠淡淡一笑,“先帝晚年沉迷于享乐,身边歼佞小人也逐渐多起来,而九州王却一如既往地桀骜不驯,终于引起先帝强烈不满!”   墨凤轻笑一声,“这么说矛盾就一触即发了?”   萧天熠微微颔首,“是啊,不仅如此,九州王麾下将士跟随九州王出生入死,南征北战,此时对先帝也有诸多不满。”   墨凤不以为然,那是肯定的,先帝明升实降,那些将士得到的回报和俸禄都大打折扣,时间一久,自然心生不满,先帝的权力游戏,落在个人利益面前,会滋生意想不到的后果,先帝机关算尽,却忘了这些在他眼中微不足道的将士。   火光越发暗了下来,给所有东西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迷惑之感,萧天熠的声音有些遗憾,却又有运筹帷幄的威慑,“若先帝还是十年前的那个先帝,面对这种状况,只要帝王之术运用得当,并非不可调和。”   墨凤嗤笑一声,“可惜,世事没有如果!”   萧天熠唇角一勾,“九州王麾下将士的呼声日益高涨,自然也传到了先帝耳朵中,先帝已经到了晚年,自是不希望江山动荡,终于下定决心除掉九州王。”   世子爷的声音有些凝重,所有人都知道即将面临生死之关,心头皆是一紧,目不转睛地看着世子爷。   “君臣之间终于撕破脸,九州王也准备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起兵,可惜消息提前走漏,被先帝抢先一步,派兵镇压!”   萧天熠说的这个情况,和墨凤查到的消息相同,原来是皇上先要除掉九州王,而不是九州王先要谋反的。   萧天熠的凤眸在微弱的火苗中闪出一抹暗红,“结果不言而喻,先帝以谋逆之罪,将九州王满门抄斩,九州王根基庞大,部下众多,我想那个时候,应该是血雨腥风满九州。”   这真是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世子爷并没有因为自己是皇家人,而故意抹黑九州王,诸葛廷心中对世子爷的钦佩又加重了一分。   石中天抱起双臂,“可这和宝藏有什么关系?”   萧天熠淡淡道:“事情仓促,又因消息败露,先帝大军已经提前进发,九州王心知凶多吉少,所以将所有财宝交给一个心腹之人带走!”   墨凤眯起眼眸,若有所思,“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既然九州王已经被满门抄斩,这宝藏又要留给谁呢?便宜后来人吗?”   但凡谋逆之案,不仅满门抄斩,而且要株连九族,就是为了防止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管是耄耋老人,还是刚出生的婴儿,无一幸免。   萧天熠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问题是,听说当年那个心腹不仅带走了富可敌国的宝藏,而且一同带走的,还有九州王出世不久的小女儿,刚刚被册封为小郡主!”   啊?这个消息还真是震撼,石中天愕然道:“小女儿?为什么不带走儿子,要带一个女儿走?”   诸葛廷适时出声道:“医神大人有所不知,若是满门抄斩,男童是必须绞杀的对象,而女儿,因为往往并不具备强大的反击力量,若是运气好,能逃过一劫也说不定,若非非常必要,朝廷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女孩穷追不舍,也许九州王在赌,毕竟这小郡主到底能不能活下来,也是个未知之数,但女儿活下来的几率肯定比儿子活下来的几率要高,这是不争的事实。”   石中天恍然大悟,看了小凤儿一眼,冷哼一声,谁说女子不如儿男?若是女儿长大了,不但一点也不弱不禁风,而是像小凤儿这样彪悍狂妄,皇宫大内都能来去自如,那才是真的心腹大患。   墨凤知道石中天心里在想什么,狠狠瞪了他一眼,直到他识趣地低下头去,才转眸看向萧天熠,“那后来这小郡主的结果到底如何?”   萧天熠微微侧首,“九州王被满门抄斩的时候,这才发现少了一位小郡主,朝廷立即发下海捕文书,全城所有出生一个月的女婴全要检查,不过只是一个小女婴而已,如何能确定她就是九州王的女儿?所以也只能将错就错了,连累了不少无辜婴孩,又是一阵腥风血雨,现在回想起来,当年杀的,到底是不是九州王的女儿?谁也不知道,正如诸葛廷所说,一个女孩,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不必太过认真,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石中天摇摇头,一点也不乐观,“九州王一脉已经被灭门,一个女婴如何生存下去?更不要说向先帝复仇这种异想天开的事了?”   萧天熠冷冷一笑,“九州王虽被灭门,可麾下旧部众多,未必没有瞒天过海之计,让这个女婴九死一生地成活下来?”   墨凤摸着下巴,清幽的眼眸微微一扬,若有所思道:“就算能躲过先帝的追杀,这么多年,伤寒,瘟疫,盗匪,哪一样都可以要人命,失去了九州王的庇佑,小郡主的尊贵不过是一纸空文而已,就算如今她真的还活着,也已经四十多岁了,应该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   话音刚落,看着萧天熠悠闲地转动着漂亮的大手上的玉扳指,墨凤忽然诡异一笑,“世子爷,我很好奇你的玉扳指哪里来的,说不定你和九州王的女儿,也就是那位小郡主有关系呢!”   不知道为什么,周围气氛瞬时凝固,萧天熠面色如冰地看了一眼异想天开的樱樱,淡然开口,“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东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实话告诉你,我娘是淮南王妃,家世清楚如假包换的万家嫡小姐,不是什么隐姓埋名瞒天过海的九州王小郡主!”   墨凤一愣,万家?也是赫赫有名的名门望族,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萧天熠瘫痪了这么久,所有人都对他不抱希望了,可他还稳稳当当地坐着世子爷的位子?还有不少人对他有所忌惮,他是万家的外孙,应该和万家的势力脱不了关系。   看他眼中似乎有愠怒之色,墨凤耸耸肩,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评价先帝,而自己不过是开了个玩笑,想活跃一下死气沉沉的气氛,他就生气成这样,真是个气量狭小的男人。   诸葛廷见势不妙,偷偷拉了一下公子凤的衣服,小声道:“王妃娘娘和世子爷母子情深,王妃病重的时候,世子爷不在身边,从军中日夜兼程地赶回来,还是没有见上最后一面,这一直是世子爷心中憾事,他为此黯然伤神了很长一段时间,你以后最好不要随便在世子爷面前随意提及王妃娘娘!”   原来是这样,墨凤这次真的有些过意不去,她没有失去过至亲,没办法体会萧天熠心中的悲伤,但要她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说对不起,她也说不出口,只是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萧天熠,就移开了视线,这么聪明的男人,应该知道自己的意思吧?   萧天熠接触到樱樱含歉的视线,心中微微一动,她还会道歉?随即朝她荡开一道魅惑的笑意。   “可是这些和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关系呢?”石中天越来越发觉呼吸困难。   墨凤淡淡道:“说这么多的意思是,确定这里有出口,九州王不至于会玩这么无聊的游戏,因为他再厉害,也无法未卜先知地知道藏宝图会落在什么人手上?这么辛苦一场就为了杀几个不确定的贪财之人?”   石中天撇了撇嘴,“说来说去,还不是回到起点了?”   火光越来越微弱,墨凤觉得胸口越来越闷,宝藏?小郡主?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思绪如流云般掠过,忽然想到什么,“世子爷,把你的玉扳指借我看下!”   ☆、第一百零五章 翡翠蜜语   萧天熠看着樱樱眼中闪烁的明亮光芒,是这暗沉中一抹最动人的色彩,知道她已经有所发现,便大方地将玉扳指给了她。   墨凤将玉扳指放在火苗旁边,仔细观察,虽然火光不够明亮,但对于她这种高手来说,已经足够。   石中天见状,长出了一口气,他一向对小凤儿有信心,每当小凤儿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是有了新发现,懒洋洋道:“发现了什么?”   墨凤将所有人的目光尽收眼底,知道他们心中的疑惑,缓缓道:“这玉扳指是男人的尺寸,并不是小郡主戴的东西,但我想应该是九州王留给小郡主最后的礼物!”说到这里,不由得看了一眼萧天熠,真不知道这男人哪里弄来这东西?   萧天熠露出无辜的笑意,他知道樱樱心中的疑惑,此时却不打算解释,以后自然会告诉她的,反正又不是别的女人送给他的礼物。   “还有呢?”   墨凤的目光紧紧盯着玉扳指,脸色微变,忽道:“翡翠蜜语?”   “翡翠蜜语是什么东西?”石中天暗自诧异。   墨凤沉声道:“是一个传说,相传很久以前,有个山村,村里住着一个老石匠,他有一个女儿叫绿翠,还收了一个徒弟叫玉郎。两人情投意合,准备筹办婚事,可就在这时,皇帝派来的选美钦差,听说绿翠十分美貌,便降旨要她入宫!”   石中天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又要上演棒打鸳鸯两头散的故事了。   讲到这里,墨凤语气微沉,“老石匠和玉郎当然不肯,妄图和钦差对抗,结果可想而知,两人都被乱刀砍死!”   “皇帝是个*昏君,见绿翠美貌,立即册封为贵妃,可绿翠性子刚烈,以绝食相抗争,皇帝也无计可施!”   “后来在一位国公的劝说下,皇帝允许绿翠暂时回乡祭奠爹爹之后再回宫,绿翠回到石匠村,在爹爹和玉郎坟前痛哭。”   “玉郎的坟墓忽然变成了一座大山,玉郎站在山门旁,满脸含笑地向绿翠招手,绿翠一见玉郎,便纵身向山门扑去,她刚一进去,裂缝就闭合,从此以后,再也不见玉郎的坟墓,代替它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   “不久,石匠全村的乡亲们在山缝中,挖出了紫红色和绿色的彩石,晶莹透亮,闪射出奇光异彩,据说紫红色石头是玉郎变的,绿色石头是绿翠的化身。”   “绿翠,玉郎,化作一团,从此不离不弃,为了纪念他们,这种玉便叫做翡翠蜜玉,象征着至死不渝甜蜜美好的爱情,后来渐渐被称为翡翠蜜语,因为后人仿佛可以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地诉说情话!”   “这块石头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来头?”石中天惊异道,他早见识过小风儿对玉石精湛的研究,想不到在这里也派上了大用场。   诸葛廷眼眸微沉,“想不到公子凤对玉石有这么深的研究?”他印象中,似乎还有一个人,对玉石也有过人的研究,那就是世子妃!   墨凤知道诸葛廷的意思,却并没在意,只淡淡道:“过奖了,翡翠蜜语只存在于传说中,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玉受天地之灵气,纳百川之行神,沐花草之仙蜜,晶莹剔透,玲珑巧致,美仑美奂,这玉扳指就是用翡翠蜜语雕刻成的,果然名不虚传!”   说到这里,墨凤的语气变得更加沉闷,眼中却透出灿亮光芒,“翡翠蜜语虽然价值连城,但有个致命弱点,它畏火,据说火可以让它显现深藏心底的秘密,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今天正好见识见识!”   说完,她把玉扳指放到微弱的火苗上面炙烤,片刻之后,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脸上浮现兴奋笑容,念出声道:“江南几度梅花发,人在天涯鬓已斑!”   话音刚落,诸葛廷就应道:“雪!”这是一首字谜,谜底是雪。   墨凤颔首道:“不错,是《雪照山城玉指寒》里的一句!”   她又将玉扳指转了一个方向,玉扳指本来就不大,里面刻的字更是小之又小,不是墨凤这种目力过人的人,根本看不清楚,低喃道:“洛阳城上青草飘,随风起舞终下滑!”   “落!”诸葛廷很快猜出了谜底。   这两句合起来,就是雪落?雪落是什么意思?又有什么指示?   雪落?萧天熠俊眸一闪,忽道:“阿宸,去查看哪个箱子下面刻有雪字?”   “是!”夜离宸的呼吸也越来越艰难。   墨凤眨了眨眼睛,萧天熠真不愧是萧天熠,脑子转得真快,果然,每个箱子下面都刻有字,分别是梅兰竹菊,风霜雨雪。   夜离宸把刻有“雪”字的那个箱子搬开,石中天诧异道:“雪落?意思就是出路在这下面?”   “应该是!”夜离宸用尽全力踏向那块踏板,顿时,尘土飞扬,灰土弥漫,“轰”的一声,那地板竟然开了,下面果真别有洞天!   光线骤然亮了起来,诸葛廷等人皆是面色一喜,他们跳了下去,都有短暂的惊愕。   纵然都是些见过金银珠宝的人,但此时也难掩惊异,眼前是真正的金山银山,奇珍异宝,琳琅满目,闪烁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光芒,还有一座巨大的佛像。   墨凤迈步上前,检查了那些财宝,忽轻笑道:“宝赠有缘人,我们已经通过重重考验,当然是有缘人,这次是真的!”   石中天不屑地看了一眼小凤儿,这女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贪财,“可我们怎么出去?难道要原路返回?”   墨凤不屑地反过来瞪他一眼,“原路返回?东西你怎么运走?”   诸葛廷快速地观察左右,朗声道:“这宝库是用北斗七星的阵法排列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漏勺的方向就是密道的方向!”   墨凤冷冷一笑,“那是自然!”连她这样自负的人,也被这藏宝之人缜密绝伦的心思给震惊到,就是发现了宝藏,也不可能原路返回,所以还设计了一条看不见的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幽冥鬼山。   忽然,佛像下落下几道灰尘,墨凤立即道:“我们动了这里的东西,惊动了山神,事不宜迟,赶紧搬东西!”   夜离宸立即吩咐人把财宝运送出密道,所谓富可敌国的财宝,并没有夸大其词,数位年富力强的侍卫足足搬运了半天,才勉强运完!   刚从密道出来,夜离宸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突然听到背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众人震惊回头,后面的庞大工事居然坍塌了,顿时灰飞烟灭,成了一片废墟。   墨凤暗暗心惊,真是好险,要是在里面,纵你有通天入地的本事,也插翅难飞。   足足坍塌了半个时辰,才逐渐平静下来,到处都是瓦砾,石块,已经没有半分原来的模样了,墨凤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向萧天熠,淡淡道:“事先说好的,一人一半!”   萧天熠斜斜地倚靠在一棵大树上,似笑非笑,忽然,从丛林中跑出来许多全副武装的士兵,整齐而威武,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见到萧天熠,齐声道:“参见世子爷!”   萧天熠淡淡道:“你们协助夜侍卫搬运东西!”   “是!”他们的回答整齐有力,铿锵如铁。   原来他早有准备,带了多年的兵,自然不缺乏对他忠心耿耿的将士,墨凤唇角一勾,不屑一笑,软的不行,想来硬的?   如果她能被轻易吃掉,就不是她了,面对这个两面三刀的卑鄙小人,墨凤并不意外,双手一拍,四周树叶簌簌,立即出来不少黑衣人,身上的衣服皆是月影楼的标志,见了公子风,齐声恭敬道:“参见公子!”   见萧天熠挑高了剑眉,墨凤不屑道:“你以为就只有你有准备吗?”   萧天熠大笑,惊得飞鸟四起,“你多虑了,本世子说过的话自然作数,只是这么大笔的财宝担心你月影楼不好运送,所以特地送你一程!”   “不必了!”墨凤冷冷地拒绝了,鬼才相信他会有这么好心?   “樱樱!”萧天熠笑得格外璀璨,声音压低,“你可别忘了,为夫和你还有一个半年之约,为夫说给你一半,定然会给你一半,你这么防备为夫干什么?”   墨凤面无表情,冷然道:“吃一堑,长一智,防人之心不可无,谁叫你是有污点的人?再说,能成功得到这批财宝,我可是功不可没,并没有坐享其成,现在拿走一半,天经地义!”   “好,一半就一半!”萧天熠很是爽快,这么多财宝,就是十个月影楼,十辈子也花不完,暂时就存在她那边吧!   墨凤忽然想起一件事,“不对,你还欠我八万两,不用等到回府再兑现,现在就给我兑了吧!”银子放在自己口袋最安全,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萧天熠发出一声轻笑,笑得意味深长,“这么说,你还要拿走不止一半? 没问题,只是,无端端地要多分八万两给你,你就不担心诸葛廷他们起疑吗?”   墨凤一愣,狠狠地盯着他,这男人虽然可恶,但说得是事实,想了想,退让了一步,“好吧,那你回府之后记得要给我兑现!”   “一定!”他笑得极为愉悦,爽快得让墨凤心惊,她不知道,在萧天熠心中,她的一切就是他的,都是自家的,何必分什么彼此?   夜离宸十分奇怪,世子爷这次这么会这么爽快把这巨额财宝分给公子凤一半,就算是为了公子凤在此次寻宝中出的力,也没有必要给他一半这么大方啊?   难道坠入情网的世子爷为了让他的男*开心?竟然昏了头?他们为了这宝藏,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艰辛,现在竟然被人凭空截走了一半?   诸葛廷知道阿宸心中在想什么,“世子爷自有世子爷的打算,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萧天熠如此爽快地兑现诺言,倒让墨凤对自己的黑心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了,双手一抱拳,扬声道:“多谢世子爷,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既然我们已经银货两讫,也是时候分道扬镳了,世子爷保重,告辞!”说完,她就要和石中天离开!   “等等!”萧天熠忽然开口,唇边笑意蔓延开来,“分别也不急在一时,你陪我走走吧!”   墨凤一愣,这家伙又搞什么鬼?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想了一会,“好吧!”   她陪着萧天熠在山间漫步,凭空得到了一大笔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她心情也很轻快,无意中侧首,却见他俊美的脸上有几分隐晦的暗沉,好奇道:“你怎么了?难道是财宝被我分走一半,你心疼了?”   他哑然失笑,脸上却无端端多了几分伤痛,“樱樱,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的母妃吧!”   这次,墨凤识趣地没有冷嘲热讽,“淮南王妃?”   他微微颔首,“你既然是我的女人,我总该给机会让你更多地了解我!”   墨凤不置可否,“你要我了解你什么?”   萧天熠凤眸中有沉甸甸的遗憾,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母妃在世的时候,我每日都忙于习武练兵,总以为来日方长,那年秋天,她感染了风寒,原本只以为是小恙,我在军中得到消息,因为军务缠身,并没有立即赶回去看她!”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很沉重,原本醇雅悦耳的声音也多了几分沙哑,紧握墨凤的手,“哪知道她竟会一病不起,等我赶回去的时候,她已经过世了!”   “对不起!”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握住,墨凤也能感觉到他心中的紧涩,不好意思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   萧天熠微微一笑,“我并没有生你的气,只是她是我最敬最爱的母妃,但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你以为我气量狭小,所以有必要和你解释清楚!”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让自己暂时留下来的原因,墨凤咬了咬唇,心底泛起异样。   萧天熠的声音有轻微的起伏,“她过世之后,我很少允许人提起她,觉得连谈论她,都是一种亵渎,当然,除了你之外,你是她儿媳,她若是活着,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墨凤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可不认为自己是婆婆喜欢的那种类型,可萧天熠的声音很诚挚,并没有调侃她的意思,不置可否道:“是吗?”   “当然!”萧天熠含笑道:“你知道为什么我母妃已经过世多年,父王却始终没有立妃吗?”   “不是因为万家吗?”墨凤暗暗疑惑。   萧天熠好看的唇角动了动,“不全是,母妃性情端淑,心底善良,在父王心中,满府女人都及不上母妃!”   不是吧?墨凤诧异道:“既然你父王母妃举案齐眉,为什么府中还有那么多女人?”梁侧妃,杨侧妃,朱姨娘,还有一堆的女人。   萧天熠微微笑了,可笑容中却有一丝涩然,“寻常男子也有三妻四妾,更何况皇室贵胄?你家虽然并非名门望族,你父亲不是也有妾室?不管父王有多少女人,母妃永远是他最爱的那个,在王侯府邸,这已经足够了!”   他的话这样有道理,竟然让墨凤无言以对,她不是不明白,只是难以接受。   父亲的生意做得这么大,是商界的大人物,若是身边连个妾都没有,难免会被人诟病,而且娘也会落下善妒的名声,有损父亲在外的威严。   生意场上的事情,墨凤不是不明白,听说还是娘主动帮父亲纳了一房妾室,自己才有个同父异母的三妹妹。   好在父亲对马姨娘并不怎么*爱,府中的重大事务,也经常会和娘商量,尊重娘的意见,在别人眼中,娘也是足够幸福的,儿女双全,夫君和顺。   父亲的一个妾室似乎真的根本没影响她和父亲相敬如宾,而且从她的角度来看,她真不觉得娘有介意过马姨娘的存在。   是不是这种事情,只要女人自己不介意,就可以和丈夫的众多妻妾和平共处?   男人三妻四妾?萧天熠竟然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墨凤深吸一口气,本来想问他一句话,若是他真有了自己,是不是也会和他父王一样,左一个,右一个?   但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不合适,没有问出口,结果不是明摆的吗?   而且她终究是要离开的,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然道:“你母妃一定是个很好的女人!”   “是啊,你说的很对!”萧天熠声音微扬,带着淡淡骄傲,似乎沉浸在往事中,这些他从未对人说过的心事,却只想毫不保留地告诉樱樱,这个他打算共度一生的小女人。   墨凤真不知道,他原来情感还这么丰富,一直以为他是个腹黑狡诈的冷漠男人,看来是自己误会他了,忽然对他的母妃有了浓厚兴趣,“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萧天熠看樱樱如此感兴趣,魅惑的容颜上扬起愉悦的笑容,“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气度高华,心地淳厚,哪怕是对梁侧妃朱姨娘这样的人,也诸多宽宥!”   想起梁侧妃的恶毒,墨凤心底就划过一道暗沉的厌恶,淡淡道:“善良过度了就是迂腐,对梁侧妃这样的人就应该以牙还牙,你还指望着她良心发现,洗心革面?”   萧天熠笑了,冷傲道:“虽说我母妃性情敦厚,可在淮南王府,还没人敢欺她良善,一是因为母妃的娘家,二是父王的*爱,三是…”   “三是因为生了你这么出色的世子!”墨凤俏皮地接了上去,微微仰头,“我说得对吗?”   小女人俏皮的模样让萧天熠心底一荡,尤其是看她红唇微微翘起,十分可爱,忽然伸手把她揽在怀中,情不自禁地亲了一口,赞赏道:“樱樱真聪明!”   墨凤脸色一红,可恶的男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占她便宜!   这时,来找世子爷禀报事务的不解风情的夜离宸走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   见到世子爷眼眸中射过来的厉光,心底一慌,不打自招道:“爷,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说完,连禀报的事都忘了,几乎是用飞的逃走了,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没眼力见,真该死。   墨凤看着夜离宸落荒而逃的背影,扑哧一笑,“你把他吓坏了,他以为你男女通吃!”   萧天熠抚摸着墨凤的脸蛋,肌肤滑腻,触感极好,脸上荡漾出*溺的笑意,“现在还不是让他们知道你身份的时候,委屈你了!”   “我可不觉得委屈,我喜欢这样!”墨凤眼底溢出璀璨动人的笑,“比起做你那个忍气吞声的世子妃,公子凤可要来得有吸引力多了!”   他大笑,“我怎么从来没有觉得你这个世子妃当得有多忍气吞声,世上还有让你这只小野猫害怕的东西?”   墨凤因为刚得到了一大笔财宝,心情愉悦,也不和他计较,“比起公子凤可要差远了!”   萧天熠发现樱樱言语中竟然有一种撒娇的味道,心情大好,好看的唇角勾勒出一抹舒心的轻笑,“真不跟我一起回京了?”   墨凤很是认真地点点头,“当然,你恩准寒菲樱回京探亲已经很久了,离开了这么久,我看也该回京了吧!”若是和他一起走,夜离宸倒还好,但诸葛廷那个人机敏细心,一定会起疑!   墨凤不想再多一个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墨凤虽然无法无天,独来独往,但寒菲樱可是有家有口的,皇上对她恨得牙痒痒,要是知晓这个绝密,不是把自己家人推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知道小女人在担心什么,萧天熠道:“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家人!”   墨凤心底一暖,眼眸上划过动人的异彩,嘴上却硬道:“谁要你保护了?你难道怀疑本公子的能力不成?”   萧天熠忽然再次贴近樱樱,低沉道:“你刚才想问的那个问题,真的不打算问了?”   “什么问题?”墨凤脑子有些混沌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状况。   “就是你刚才一直在想的问题!”他挑了挑剑眉,用眼神暗示道。   墨凤恍然大悟,就是问他会不会三妻四妾?这男人,怎么连这个都猜到了?真是个妖孽,原来他和自己说这么多,也是为了引出这个问题?   竟然被他猜中心事,墨凤顿时有些气恼,“你娶多少女人是你的事,和我没关系,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半年之后,就会休了我!”   就快回京了,京中将会有一番新的风云,他唇角抿出醉人心田的弧度,“现在距离半年之约还早着呢,在这半年里,你可是我名正言顺的世子妃,急什么?”   “不问了!”墨凤气呼呼道,身形翩然而起,转身消失在了崇山峻岭中,“后会有期!”   萧天熠看着小女人消失的方向,微微一笑,“不用后会有期那么久,回京就会见到了!”   ☆、第一百零六章 夜长梦多   现在的龙腾王朝京城,传得最沸沸扬扬的一件事,就是尊贵的沁雪公主下嫁兵部尚书七公子的盛事。   当朝公主下嫁世家公子,一个是天之骄女,一个是青年才俊,名副其实的天作之合,吸引了京中无数人的眼球,让人津津乐道。   虽然能娶到皇帝的女儿,是天大的喜事,但东方府根基深厚,地位稳固,并不是一定要靠娶公主来维系家族的繁华,虽然东方尚书心里不情愿,但既然皇后娘娘已经下了懿旨,也只能当做天大的喜事来办。   东方府开始筹备婚事,府里处处张灯结彩,一派欢腾,东方尚书笑容满面地接受朝中同僚或真或假的道贺。   可背地里,东方尚书却愁眉不展,皇后娘娘施压,他不得不派人满世界地寻找七公子,不管明玉愿意不愿意,也得先回来再说。   可七公子却始终杳无音讯,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东方尚书和夫人明里强作欢笑,无人处却只能唉声叹气,这个明玉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正在他们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七公子却突然自己回来了,东方尚书大喜过望,此事已经势在必行,先把公主那尊大佛娶回府中再说吧。   沁雪公主生母是权掌六宫的皇后娘娘,又是东宫之妹,被*得无法无天,刁蛮任性,绝不是东方府理想中的明玉之妻,但既然公主如此喜欢明玉,以后做了东方家的媳妇,大概也不至于在府中耍公主威风吧?事到如今,东方尚书只能这样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   明玉回府的第一天,虽然脸色阴沉,但似乎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一言不发地在练武场上练了一整天剑!   可是第二天,明玉忽然感染了风寒,一个大男人,偶尔染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东方尚书只当他是心情郁闷,也没往心里去,吩咐人请了大夫,熬了喝两服药!   谁知道,一连看了三个大夫,药喝了不少,明玉的症状不但没有好转,反倒精神萎靡,渐至卧*不起,最后竟然人事不省,顿时,东方府陷入了一片恐慌!   ---   与此同时,沁雪公主正沉浸在即将嫁给心爱男人的喜悦中,东方明玉风姿俊秀,文武双全,很早的时候就视他为囊中之物。   母后深知她的心思,虽然之前没有赐婚的意思,不过到了现在,还是成全了她,让她如愿以偿拥有东方明玉这个卓然男子!   沁雪公主闭上眼睛,想象白衣灼华的明玉若是换上一身火红麒麟的喜服,会是这样一番惊心动魄的俊美,让人呼吸发紧,艳羡至极。   “你们看这些礼服,本公主大婚的时候,到底穿哪一套好呢?”沁雪公主看着满目红艳华彩,傲慢道。   一国公主大婚,自是不能有半分马虎,连大婚当日所穿的礼服都准备了一百多套,缠枝宝瓶图样缎面裙,刺绣梅花袖纱裙,月季花散花锦裙,淡粉色刻丝如意纹长裙……   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宫里的绣娘日夜赶工,不眠不休地赶制公主礼服,如果误了公主婚期,她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公主天人之姿,穿什么都是最美的!”宫女和嬷嬷们都极力恭维沁雪公主,虽然沁雪公主的容貌并非倾国倾城,但胜在身份尊贵,握有她们这些奴婢的生杀之权,只要不是个丑八怪,就可以被吹成天仙。   沁雪公主自幼被恭维话包围,早就习惯了,得意一笑,专心地欣赏镜中的美人,心底暗想,明玉看到这样的她,一定会喜欢上她吧。   “公主,公主,不好了!”这时,一个宫女面色慌张地跑了进来,惊破了一派喜庆。   沁雪不悦地冷哼了一声,“混账东西,大惊小怪做什么?没长眼睛吗?”   那宫女被公主一通训斥,脸色白了一白,小声道:“玉公子回京了…”   沁雪还没听完,就大喜过望,原来就希望明玉和她一起回来,谁知道他居然偷跑了,现在居然自己主动回来,一定是听说要和她成亲,急忙道:“他现在在哪里?”   宫女一见公主的欣喜之色,知道自己又要在老虎头上挠痒,十分惶恐道:“玉公子病重了!”   病重?沁雪脑袋“轰”了一声,面色一沉,“你胡说什么?”   那宫女拼命摇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从宫女战战兢兢断断续续的禀报中,沁雪才知道明玉真的病重,慌忙跑到坤宁宫去找母后。   皇后娘娘已经早从东方尚书那里得知了消息,丽容含怒,清眸蕴含火焰,东方明玉,你这个病,装得可真是时候,寒声道:“来人,摆驾东方府,本宫要亲自前往探望玉公子!”   东方明玉现在是沁雪公主的准驸马,身份非同小可,一朝病重,还有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亲自出宫探望,而且还带了太医院院正-苏太医一同前往。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往东方府,皇后娘娘华服盛装大驾光临,东方尚书匆忙出来迎接,“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爱卿请起,本宫听说明玉病重,特地带了苏太医前来,就不必费这些虚礼了!”皇后的声音一如往昔的沉静优雅,但东方尚书还是清楚地听出了一丝冷意。   “谢皇后娘娘!”东方府所有人匍匐在地,东方尚书迎接娘娘入府。   “明玉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一边走,一边问。   东方尚书道:“明玉原本在外远游,听说娘娘赐婚,喜上眉梢,日夜兼程地赶回来,大夫说是疲累过度,所以感染了风寒,可怎么也不见好,微臣生怕误了婚期,十分担忧!”   “是吗?”皇后娘娘忽然冷哼一声,气势逼人,把周围的人都吓得不轻,一国之母,亲自前来探望未来的驸马,这可是无上的荣耀。   “微臣不敢欺瞒娘娘!”东方尚书忙道,他一面为明玉的病情忧心,另一面又为皇后娘娘的步步紧逼而惶恐,连苏太医都带来了,来者不善,到时候若是安插一个装病拒婚的罪名,实在让东方府吃不了兜着走!   皇后娘娘接下来的话果然坐实了东方尚书心中的担忧,她眼眸中透着厉光,并不见为东方明玉担心,更多的是深不见底的愠怒,“苏太医,你给玉公子好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娘娘!”苏太医医术精湛,在太医院当了多年的院正,颇得皇后赏识。   他们到了东方明玉的寝居,见他双眼紧闭,面无人色地躺在*上,薄唇紧紧抿在一起,完全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东方夫人在一旁面色悲戚,暗自垂泪。   皇后之所以紧急赐婚,一是因为沁雪喜欢东方明玉,东方明玉也是她看中的驸马,更重要的是立即把他从萧天熠身边调开,好让蓝芙蓉的人乘机下手,少了东方明玉这个强有力的帮手,蓝芙蓉也多了一分胜算。   想不到东方明玉虽然回来了,居然装病抗争娶沁雪,这让皇后娘娘十分恼怒,她眼眸闪过一道精光,装病?若是让本宫抓到真凭实据,定会让你知道欺瞒一国之母的后果,不是你东方府可以承担的。   苏太医眯起眼睛,号了玉公子的脉搏,又翻开他的眼皮查看,检查了他的嘴唇,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沉吟不语。   东方夫人急道:“太医,我儿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大夫们都说是风寒,可不但不见起色,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呢?”   苏太医清了清嗓子,叹了一口气,“夫人,玉公子的症状虽然和风寒类似,但按照风寒的方法去治,只会加重病情,依我看,公子不是风寒,而是中了毒!”   中毒?此言一出,皇后娘娘也面色有异,谁人敢对东方明玉下毒?   东方尚书大惊,“苏太医,你说明玉中了毒,到底是什么毒?”   苏太医又眯起眼眸,似乎在分辨症状,半晌才道:“从玉公子的脉象上面来看,应该是花溪草的毒!”   花溪草是什么东西?皇后娘娘虽然神色亲切柔和,可眼底已经尽是厉色。   苏太医解释道:“花溪草颜色淡紫,香味清甜优雅,人多喜欢用来做熏香,还有人会用作糕点,这种草原本对人是无害的!”   “明玉衣服上的熏香确实含有花溪草,可一直无事啊,为什么会突然中毒呢?”东方夫人看着人事不省的儿子,泪水涟涟。   “夫人有所不知,当人体外无伤口时,花溪草对人体无任何危害,可是一旦遇到明显伤口,接触人体血液,就会中毒。”   啊?东方夫人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大变,“我想起来了,明玉回府之后,和侍卫一起练过剑,当时我见他手上有小小伤口,还要命丫鬟给她包扎,他却说男子汉大丈夫,小伤不碍事,难道……?”   她悔恨交加,跪在苏太医面前,垂泪恳求,“太医,都是我这个当娘的疏忽,请您一定要救救明玉!”   原来是这样,苏太医明了,忙扶东方夫人起来,“夫人请起!”   皇后娘娘神色不明,淡淡道:“那花溪草的毒,可有解法?又需要多长时间?”   苏太医忙道:“花溪草一接触伤口,就会感染剧毒,现在毒性已经深入玉公子体内,微臣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恕微臣直言,就是解了,玉公子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休养!”   皇后娘娘面色一凛,看着神色凝重的东方尚书和夫人,又看向苏太医,冷声道:“你务必要医好玉公子!”   “是,微臣自当竭尽全力!”苏太医道,玉公子现在是沁雪公主的驸马,若是有个闪失,哪是他担当得起的?   离开东方府回宫的路上,皇后娘娘又召见了苏太医,问的问题充满诱导,“依你看,东方明玉中了花溪草的毒,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苏太医判断着皇后娘娘话语中的深意,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思虑了片刻,才迟疑道:“请娘娘恕罪,微臣实在不能下定论,花溪草的香味淡而绵长,格调高雅,京中很多贵公子都喜欢用花溪草做熏香,不但没毒,而且极为珍贵,也是身份的象征,只有当人体有外伤的时候,花溪草和血液接触,才会产生剧毒,但就是行医多年的太医,也未必了解此隐秘的特性,一般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在中毒初始的时候,症状和风寒类似,但若当做风寒误诊,极其危险,而且玉公子的脉象,也有被当做风寒治疗过的迹象!”   苏太医如是说,让皇后娘娘眼中掠过一道狐疑,如果石中天没有出现在萧天熠身边,东方明玉不认识石中天,皇后娘娘可以倾向于相信这是一个意外,但别人不了解花溪草的特性,医神石中天却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有意的?   皇后娘娘凤驾刚刚回宫,就有公公前来宣她去御书房,东方明玉病重的事情,连皇上都被惊动了!   皇后去过东方府,皇上便立即召她问话,皇后娘娘当然不会把心底的疑虑坦然相告,只是向皇上转述了苏太医的话。   皇上对东方明玉这个驸马也很满意,见他出了意外,虽然心底不悦,人都快死了,还办什么婚事?一国之君也无可奈何,只能降旨东方府,让玉公子先好好治疗休养,大婚之期往后退。   ---   沁雪得知东方明玉中毒的消息,气得差点要抓狂,都已经做好得到东方明玉这个英俊美男子的准备,可突然出了一这茬,能不能救活都是个问题,婚期只能往后推!   虽然身边的嬷嬷一直劝着,好事多磨,但沁雪公主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愿意等待。   满城世家公子,东方明玉一枝独秀,还未及笄的时候,绝色出尘的东方明玉就是她志在必得的男人,现在终于唾手可得,可偏偏夜长梦多!   沁雪公主理所当然地认为又是石中天捣的鬼,这个贼人,居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咬牙切齿道:“本公主要去趟东方府,看看明玉到底是怎么中毒的?”   她不顾嬷嬷们的阻拦,正准备出去,门外忽然来了一群带刀侍卫,守住了大门,沁雪公主一见大怒,“你们这群不长眼的狗奴才,不认识本公主了吗?”   为首的侍卫忙道:“请公主息怒,卑职是奉皇后娘娘之命,保护公主!”   沁雪公主一怒,什么保护?分明是母后怕她出去闹事,找人看住她!   不得不说,知女莫若母,皇后娘娘最是了解沁雪的性子,提前派人把她留在寝宫,不让她出去,皇家公主,自有皇家公主的尊严。   沁雪公主见目的没有达成,又发了一通大大的脾气,闹得寝宫鸡犬不宁,可侍卫只是奉命行事,丝毫不为所动!   ---   一天夜晚,一个黑色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东方府,顺利找到了东方明玉的房间。   躺在*上的东方明玉,原本紧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看向那个抱着双臂站在*边面带戏谑笑容的男人,心底忽然一暖,声音有不自觉的柔意,“你回来了?”   墨凤点点头,调侃道:“到底是相识一场,听说你病入膏肓,我来看看死了没有?”   东方明玉看着这个潇洒如风的男子,坐了起来,“死了还能和你说话?”   墨凤摇摇头,佯叹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沁雪公主是真的很喜欢你,你这样一闹,可就伤了美人心了!”   东方明玉脸色一暗,公子凤居然这么快就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还是那副俊朗不羁的模样, 表情轻松,恣意闲适,就证明一切都很顺利,而且,他一定大显身手了,可惜自己错过了这样难忘的时机,东方明玉自嘲道:“她就算伤心,也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她自己!”   “为什么?”墨凤唇角一勾。   东方明玉淡淡道:“我自小在京中长大,又时常进宫,对她的性子太过了解!”   墨凤并未说话,只是挑起眉目,示意他说下去。   东方明玉的表情变幻莫测,“她身份高贵,从小就占尽一切,只要她看中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我记得小的时候,有一次,容妃娘娘的九公主生辰,皇上赏赐了一只碧玺香珠紫瑛钗做生辰贺礼!”   墨凤耸耸肩,漫不经心道:“被沁雪看中了?”   “是啊!”东方明玉的声音不复以前的深稳如铁,而是有淡淡的厌烦,“紫瑛钗虽然名贵,但皇帝的女儿,又是受*的,自然也不缺名贵首饰,可沁雪就是闹着要那只钗,闹得天翻地覆,差点把屋顶都掀翻了,谁都哄不住!”   墨凤意识到了什么,平静一笑,“其实沁雪想要并不是那只钗,而是皇上的*爱,或者说她不能容忍皇上*爱别的公主,所以一定要夺过来,只要是她看中的东西,不管隶属于谁,不管应该不应该,都一定要弄到手?”   东方明玉无言,表示默认,虽然室内没有点灯,但淡淡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室内陈设一览无余。   “小女孩之间争风吃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后来呢?”还是墨凤打破了沉默。   “容妃娘娘为了息事宁人,让了步,做主把碧玺香珠紫瑛钗送给了沁雪!”东方明玉说到这里,眼底有一丝厌恶,“可你知道沁雪一拿到手之后,就怎么做的吗?”   没等墨凤回答,耳边就传来东方明玉悠悠的声音,“她得到紫瑛钗之后,当即命人把它扔到司珍房里融掉了!”   墨凤笑了笑,果真是娇蛮跋扈的公主,“这钗是皇上赏赐的,她也敢?”   “有什么不敢的?”东方明玉冷笑一声,“一只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皇上根本不会过问,就算真过问,随便找个借口也就打发过去了,她母后是当今国母娘娘,谁敢多事?再说皇上也*爱公主,总不至于因为一只发钗就重重责罚她,有失皇家体面!”   墨凤在东方明玉*边坐了下来,悠然道:“就为了这么点小事,你就对她大有看法?”   东方明玉微微摇头,“前年,丹妃娘娘的三公主下嫁万家嫡长子万千里,万家是世子爷母妃的娘家,万千里是世子爷的表兄,是人中俊杰,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得到这样的驸马,丹妃娘娘自然心花怒放,无比欢喜,可面对满堂华彩,沁雪却高声嘲讽道,万千里算什么?以后她的驸马必定比万千里强一百倍,一定要把万千里踩到脚下,丹妃娘娘当场就下不了台了!”   墨凤哑然失笑,沁雪公主仗着雄厚的背景,真可谓是为所欲为,猖狂到极点了,她一直觉得自己狂妄,可沁雪比起来,才知道是小巫见大巫了!   东方明玉微微叹了一口气,“像这样的事,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其实沁雪对我的所谓感情,并不是爱,甚至也喜欢也谈不上,而只是要占有,一种她看上的东西,无论如何一定要拥有的强烈占有欲,或许我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满足她身为最尊贵的公主的虚荣心吧!”东方明玉一语中的,声音有不屑,还有淡淡骄傲,“而我东方明玉,岂能心甘情愿成为她的玩物?”   墨凤看着这个俊秀男子眼眸中的穿透力,由衷道:“你真的很聪明,看得很透,不过你越是聪明,越是出色,她就越想得到你,除非出现一个比你更出色的男人,她转换了目标,你才有可能逃脱魔爪!”   东方明玉微微一笑,异想天开道:“如果世子爷不是她堂兄,她很可能会看上世子爷,我倒是安全了,沁雪想要的,一向是最好的东西!”   墨凤却淡淡道:“你之砒霜,她之蜜糖,到底什么东西是最好?于不同的人并不相同,就算世子爷并不是她堂兄,也许她也一样会看上你!”   东方明玉一怔,看着公子凤眼中的睿智之光,眼神一黯,你之砒霜,她之蜜糖?是不是在这个男人眼中,世子爷就是最好的?从来没有过他的影子?   墨凤站起身,探了探东方明玉的脉搏,继续用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调侃道:“石中天说过,用花溪草诱发剧毒,虽然天衣无缝,但自身损耗也会极大,如果你最后还是要娶沁雪为妻,可真是亏大了!”   到底算不算得上天衣无缝,墨凤并不在意,毕竟,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但就算有人看出来也不要紧,反正也没有证据!   毕竟皇后娘娘此举最大的目的,是把东方明玉调离萧天熠的身边,但萧天熠身边却多了一个自己,是机关算尽的皇后预料不到的。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娶她的!”东方明玉像是在保证什么一样,语气坚定!   他的话让墨凤心忽然跳了一下,微微一笑,自己又不是他心爱的女人,和自己保证做什么? “世子爷不日就要回京了,我走了,你多保重。”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不曾来过,只留下一地清凉。   ☆、第一百零七章 回 府   淮南王府。   梁侧妃因为兄长一事,触怒了淮南王爷,王爷剥夺了她治理府邸的权力,转交给了杨侧妃和朱姨娘,这一权力交接,极大地影响了淮南王府的势力格局,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原本在淮南王府不受*的世子妃。   好在世子妃离开京城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纷争暂时得以平息,但世子妃一回府,就立即在淮南王府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接下来会不会发生什么更加激烈的事?到底是忍气吞声,还是掀开狂风巨浪?各方都在观望。   处在漩涡中心的一是梁侧妃一派,另外一派虽说还没有形成气候,但世子妃居然敢在没有成气候的情况下,公然和梁侧妃叫板,也让很多人对她刮目相看,想看这两虎相斗,最终到底鹿死谁手。   梁侧妃自从被王爷禁足之后,一直呆在寝居寸步不出,从外面看起来,好像认了命一样,不吵不闹地蛰伏起来。   这日,她正在院子里闭目养神,心腹林嬷嬷忽然跑进来,趴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娘娘,寒菲樱回来了!”   她们私下都不叫寒菲樱世子妃,都是直呼其名,因为在她们心中,寒菲樱就和贱民一样的身份,何况还与她们有深仇大恨。   梁侧妃霍然睁开眼睛,发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这个她不共戴天的杀兄仇人,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回来?   林嬷嬷提醒道:“娘娘,现在您一定要忍耐,姓朱的那个践人还等着看好戏呢!”   梁侧妃的手指紧得泛白,杀兄仇人就在眼前,她恨不得把寒菲樱千刀万剐,可她在王府多年,城府极深,并非一般乡野泼妇,只知道撒泼打滚,哭天抢地,没过多久,就平静了下来,淡淡道:“荷杏现在怎么样了?”   梁荷杏,是她那个死了的兄长的女儿,自从青州梁家遭难之后,整个梁府的人也四分五裂,不知去向,梁侧妃被王爷禁足,行动受限,但也派人去找了梁家的人,却一无所获,却想不到荷杏居然自己能找到淮南王府来?   林嬷嬷小声道:“荷杏小姐一直闹着要见娘娘,可娘娘现在不方便出门,奴婢也在想办法,今晚就是个机会,负责巡逻的当班侍卫长刚好是奴婢的同乡,他以前又受过娘娘不少恩惠,奴婢去找他,夜里让娘娘出府一趟应该没问题!”   梁侧妃点点头,她虽然现在被禁足,但在淮南王府经营多年,自然有其得力的人脉和关系网,关键时刻总能派上用场。   ---   当天夜里,林嬷嬷买通了侍卫,两人披着黑色的大斗篷,鬼鬼祟祟地出了门,林嬷嬷雇了马车,两人到达一家破烂不堪的小客栈,见远道而来的侄女,梁荷杏。   梁荷杏原来是穿金戴银的富家小姐,一朝突然落难,大厦倾覆,家破人亡,她也落魄得和难民好不了太多,活生生上演了一出千金小姐落难记。   梁家在青州当地臭名昭著,自从爹爹被暴民分尸,梁家被瓜分之后,梁府的人一哄而散,死的死,逃的逃,她如同过街老鼠一样,被人人喊打,不是抓了泥巴糊在脸上,蒙混过关,哪里能活着逃出青州?   以前养尊处优,现在连一日三餐都成了问题,自然想起了姑姑,她明白,这个时候,只有找到姑姑,才可能夺回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梁侧妃见到面目全非的梁荷杏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只在荷杏寥寥几面,但身为梁家小姐,自然是锦衣玉食地养着。   可现在呢,整个儿一乞丐,披头散发,衣裳褴褛,和一帮流民住在一一起,臭气熏天,梁侧妃恶心得直捂鼻子。   可梁荷杏一见姑姑就扑了上来,梁侧妃皱了皱眉头,后退两步,推开了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姑姑说!”   林嬷嬷打量着这个肮脏不堪的地方,提议道:“娘娘,还是先离开这儿吧!”   梁侧妃一刻也不想在这个肮脏不堪的地方待下去,便点点头,吩咐道:“找个干净的地方,带她去洗干净之后,再来见我!”   “是!”林嬷嬷忙不迭地答应着,把荷杏小姐从一帮乱七八糟的人带走了。   她立即找了家干净的客栈,又手脚麻利地给梁荷杏收拾干净,勉强能看,才送到娘娘面前。   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女必有其母,梁荷杏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她已经二十多岁了,却还没有嫁人,不过这并不代表她没有过男人,她爹专门玩女人,她就专门玩男人,青州远近,无人不知她的大名。   只要是面容俊俏的青少年男子,被她看中,必定拉入府中,肆意亵玩,直到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才罢休,而且最后到底能不能活,也得看她的心情。   梁荷杏身材彪悍,样貌粗野,没什么女人味,更不要说女儿家的腼腆矜持了,但梁家是青州之霸,她爹是土皇帝,她就是公主,不管是清秀小生,还是勇*人,只要能在*上满足她的,她都照单全收。   世子爷一行到达青州的时候,她还曾经偷看过东方明玉,顿时两眼放光,不过因为太害怕沁雪公主,而且东方明玉一身贵气加寒气,也让她不敢接近,还有夜离宸虽然身材高大,英俊潇洒,却有张随时要杀人的棺材冷脸,她虽然动心,却只能望洋兴叹。   青州美貌女子,一听她爹的名字,闻名如见鬼,青州俊俏男子,一听梁荷杏的名字,同样也是闻名如见鬼。   一直在青州作威作福,快活似神仙,她才不急着嫁人,哪知道,有一天,天会塌?   她历经千辛万苦来找姑姑,经历了从未经历过的苦难,当然了,也免不了和沿途*的男人交易一番,得到一些微不足道的盘缠,这点小钱,以前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到底是不是俊俏男人了,流亡路上的她,比*女还要下贱不止十倍。   “姑姑,你一定要救救我啊!”这样食不果腹的日子,梁荷杏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姑姑是淮南王侧妃,也是她唯一的救星,但在目不识丁只知道淫乐的梁荷杏来看,侧妃和王妃没什么太大区别。   一听到荷杏的哭诉,梁侧妃气不打一处来,她不但触怒了皇上,还触怒了王爷,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不禁埋怨荷杏给她设置难题。   梁荷杏看出了姑姑的勉强,一下子跪在姑姑面前,她千辛万苦才来找到姑姑,怎么可能放弃这唯一的救命稻草?虽说还有些别的姑姑舅舅,可是那些人平时都是巴结她家,现在她家落难了,有谁会收留她?   “姑姑,荷杏真的是走投无路,才来求你的,你不知道我一路上吃了多少苦,是姑姑支撑着我才熬过来的。”她边哭诉,边给姑姑看她身上的伤痕。   梁侧妃看见荷杏身上的那些伤痕,触目惊心,她是过来人,自然明白有些痕迹意味着什么,更加不悦,高贵的淮南王府侧妃娘娘,一向自命清高,不是荷杏这样不知羞臊的乡野丫头。   不过梁侧妃并不知道荷杏在青州的时候,就是夜夜换新郎的女*,还道是来的路上,一个女儿家,无依无靠,走投无路,被坏男人欺负了,她心里十分窝火,侄女被辱这笔帐,自然也应该算在寒菲樱的头上。   虽然不情愿,可到底是兄长的女儿,如今兄长家破人亡,这可能是唯一的骨血了,求到她这里,她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可她到底要如何办才好?   梁荷杏只顾自己惨,哪里知道现在姑姑已经被连累得失去了在淮南王府的大权?   梁侧妃左右为难,她现在在王府已经是如履薄冰,举步维艰,行事都要万分小心,才能不落人把柄,要是王爷知道她收留了兄长遗孤,定然会勃然大怒,连累得她在王府都没有立足之地,她还要为儿子打算,不能因为荷杏,影响靖祺的前途。   林嬷嬷常年跟随在梁侧妃身边,自然知道娘娘心中的纠结,灵机一动,“娘娘不用担心,反正也没人见过荷杏小姐,王爷更不会知道,既然小姐的身份不能公开,对外可以假称是奴婢的远房侄女,来府中做工的,就不会有人起疑了!”   梁侧妃心一动,倒不是没想到把荷杏当做丫鬟带在身边,可她这个长相,完全遗传了她爹娘所有的缺点,一个女孩子家,身高体胖,小眼睛,厚嘴唇,皮肤松弛,一点都不水润光滑,怎么看也不是做高级丫鬟的料,只能做个粗使丫鬟,才有可能蒙混过关。   梁侧妃在京中看惯了美人,乍一见到这种长相的,实在喜欢不起来,她哪里知道,梁荷杏皮肤粗糙松弛,是因为长期和男人整夜整夜地鬼混造成的?   她想了许久,才缓缓道:“那就试试吧!”   见姑姑松口了,梁荷杏心中大喜,她哪里知道姑姑心中不情不愿的想法?姑姑是淮南王妃,以后定然和以前一样吃香的喝辣的,而且比以前更加尊贵,还能报仇,而且京中还有更多俊美男子,上次世子爷身边的那个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侍卫就让人直流口水。   梁荷杏眼中的欣喜落在梁侧妃眼中,淡淡道:“收留你也可以,但有些话必须说在前头,你若不能做到,只要有一样违反,姑姑也帮不了你!”   “我一定听姑姑的话!”梁荷杏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只要姑姑能收留她,就是要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愿意。   “王府自有王府的规矩,一言一行都不可落人话柄,而且王府进人,也有严格的程序,你一定要记住,对外绝对不能称我是你姑姑,林嬷嬷才是你姑姑,你是林嬷嬷的远房侄女,父母双亡,走投无路,才来投奔姑姑的!”   “荷杏谨记!”这个时候,她哪里敢不听?   “还有,梁家比不得以前了,把你那小姐脾气收起来,只能以粗使丫头的身份,在我院子里做事,不能露出任何破绽,要是被人发现,我也保不了你!”   被人呼来喝去的粗使丫头?梁荷杏大惊,万般不情愿,但一想来的时候受的那些苦,就咽了下去,现在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比什么都强,而且总归是自己的亲姑姑,总有出头之日的。   看着姑姑通身的气派,华贵灿烂,梁荷杏羡慕不已,她知道,梁家在青州之所以能称王称霸,全都是因为有姑姑罩着,姑姑的能力可见一斑,如今到了姑姑身边,她才觉得吃了定心丸,“是,荷杏一定听姑姑的话!”   听到“荷杏”这个名字,梁侧妃皱了皱眉,“以后不准再叫荷杏了,为了防止被人识破身份,你就叫阿杏吧!”这样的名字,才能更好地搭配粗使丫头的身份,府里从不缺乏人精,精明的梁侧妃不想再授人以柄。   “是,多谢姑姑!”梁荷杏刚刚说话,就接触到姑姑不悦的目光,忙改口道:“阿杏谢娘娘!”   ---   寒菲樱回淮南王府之后,对她回来引起的暗涌视而不见,自从嫁人之后,还从来没有回过娘家,也想念爹娘了,反正萧天熠还没回来,寒菲樱就带着翡翠回了寒家。   自从菲樱嫁入淮南王府之后,寒夫人一直担心,现在见女儿回来,喜出望外。   寒夫人拉着菲樱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见女儿依然美丽娇艳,神采飞扬,根本不像受到半点委屈的模样,才略略放了心,试探道:“那世子没亏待你吧?”   翡翠骄傲道:“夫人你就放心吧,不但没亏待二小姐,反而把二小姐*上天了!”翡翠的话当然有夸张的成分,但夫人担忧也根本解决不了什么,何必让夫人白白忧心呢?   寒夫人笑着瞪了翡翠一眼,虽然在笑,可是心底悲凉,一个男人若是不能给女人孩子,再*她,也会留下巨大遗憾。   寒夫人什么都好,就是几个儿女的婚事,实在令她心忧,大女儿嫁给了金家大公子,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眠花宿柳,三天两头不着家,长辈训斥一顿之后,会稍稍收敛一点,但过不了过久,就会故态复萌,旧病复发。   大儿子娶了沈家大小姐,刚开始还好,可久了才知道,沈芙心胸狭隘,贪婪尖刻,生怕公公婆婆偏心小儿子,对老爷把玉满楼送给菲樱当嫁妆,一直耿耿于怀,平日尽想着怎么把寒家的东西往沈家搬,掠夺家产,为了家庭和睦,寒夫人和寒老爷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二儿子整天游荡来游荡去,跟个江湖浪子一样,就是不提娶亲的事情。   二女儿倒是嫁得好,大名鼎鼎的淮南王府,可惜夫婿竟然又是个残废?   虽说儿女双全,可这一帮儿女的婚姻大事,竟然没一个省心的,唯一略觉安慰的是,最近沈芙怀孕了,一个女人怀孕生子之后,对婆家的归属感会增强,状况应该会比以前好吧。   正想着的时候,沈芙挺着肚子出来了,一见寒菲樱,娇笑道:“看菲樱面色红润,在淮南王府一定养得很好了?”   现在的沈芙,是寒家的贵人,寒老爷寒夫人虽然不怎么满意这个儿媳,但她腹中却是寒家的骨肉,也只能由着她。   她可以借机提出各种要求,包括她爹娘的生辰,寒家要送最贵重的礼物,没有达到她的期望值,脸色就瞬间拉了下来,甚至要让她弟弟成为寒家在江南一家珠宝店的东家之一。   自从她怀孕之后,更是跋扈骄横,说一不二,谁都不敢惹她,寒菲樱的目光落到她隆起的肚子上,莞尔一笑,“嫂嫂也来了?”   “咳咳”,伴随着一阵轻轻的咳嗽声,寒家大少爷-寒元霁来了,“菲樱回来了?”   由于寒夫人怀第一胎的时候,受了风寒,当时又不知道已经怀孕,喝了大量汤药,伤了腹中胎儿,后来虽然保住了胎,生了下来,但寒元霁自从出生之后,身体一直不好。   他身材颀长,面容清秀,但总泛着一丝苍白,和二少爷寒子钰不同,寒子钰自幼喜好舞枪弄棒,身强体壮,而寒元霁身为大少爷,学习的都是进货采货管理账目打理家族生意的事,身上也有几分文人的儒雅气质。   “大哥!”寒菲樱兴奋上前,“好久没见你了,最近可好?”   寒元霁微微一笑,他很心疼这个妹妹,年纪轻轻就远赴关外,这本应该是他这个大哥应该担当的职责,后来又被迫嫁给淮南王府的残废世子,他一直对妹妹心存愧疚。   沈芙见寒元霁和妹妹之间有说有笑,十分亲热,心底有气,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寒菲樱何等人?知道嫂嫂气量狭小,而且一向对自己有意见,现在见自己和大哥聊得不亦乐乎,所以生气了。   不过寒菲樱还不至于和一个孕妇过不去,便善解人意地笑道:“嫂嫂有了身孕,大哥不能老是忙店里的生意,一定要多陪陪嫂嫂!”   沈芙十分得意,阴阳怪气道:“是啊,这女人怀孕的时候,可是最应该注意最金贵的,要是心情不好,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也会多愁善感终日哭哭啼啼的!”   寒菲樱当然明白,嫂嫂在借机显摆,她以为萧天熠不能行男女之事,自己不会有机会做母亲,她怀了孩子,就得意到天上去了。   事实是,不是你不想理,人家就会放过你,沈芙见寒菲樱不说话,又故作惊讶道:“对了,菲樱啊,你嫁入淮南王府的日子也不短了,怎么就不见动静呢?”   她的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尴尬,寒夫人脸色铁青,但沈芙视而不见。   她现在仗着肚子里有孩子,俨然已经成了寒家的皇太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根本不知顾忌。   “沈芙!”寒元霁面色一冷,但沈芙只同样装作没看见,一手摸在自己的肚子上,一边还火上浇油道:“我说错什么了吗?我这也不是为菲樱好吗?哪个女人不希望早日生下孩子?”   寒菲樱懒得理她,看向母亲,“二哥呢?我都回来这么久了,怎么还没见他?”   寒夫人无奈道:“说起来我就生气,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府里能待几天?”   寒菲樱啼笑皆非,二哥最喜游山玩水,行侠仗义,回来一次,在府中住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月,就嚷嚷着嫌闷,要跑出去透气,笑道:“让他多玩几年,玩够了,自然就收心了!”   寒元霁也笑道:“是啊,子钰一向不受约束,让他多玩几年吧!”   沈芙见没人理她,忽然捂住腹部,“哎呀,我肚子疼,是不是孩子在踢我?”   寒夫人心底生怒,才两个多月,哪来孩子踢她?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关心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沈芙见成功地引起了所有人关注,娇声娇气道:“我肚子饿了,突然想吃天香楼的梅花糕!”   寒元霁刚准备吩咐下人去买,沈芙就埋怨道:“下人粗手笨脚的,又不会挑,上次买的芙蓉糕,我一口也咽不下去,全都扔了!”   这不是故意为难吗?寒元霁虽然和沈芙感情并不好,但沈芙肚子里的总归是爹娘盼了很久的孙子,他身为丈夫,照顾妻子怀孕时期的小性子也是应该的,只得耐着性子道:“那你觉得谁去买合适?”   寒菲樱知道她是看不惯大哥*爱妹妹,便主动道:“嫂嫂说得有理,下人办事,总归不放心,嫂嫂现在怀了身孕,可不能饿到腹中孩子,这天香楼的梅花糕,不如我去买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沈芙心底乐开了花,叫你嚣张,叫你一肚子的坏水,你淮南王府世子妃又怎么样?我照样把你当下人使唤!   “娘,大哥,我先出去一会,晚点回来!”寒菲樱对沈芙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但也只是故作不知。   寒夫人虽然生气,可也不能训斥沈芙,上次才刚刚说了她两句,沈芙就要死要活的,又是闹着要和孩子一起上吊,又是闹着要投湖,沈家还请了一帮人来寒家讨说法,闹得鸡犬不宁,寒夫人是再也不想折腾了!   寒元霁同样不悦,但还是朝寒菲樱点点头,叮嘱道:“早去早回,晚上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饭!”   ---   一出门,翡翠憋了一肚子的火就发了出来,气愤道:“太过分了,好像怀个孕就成了太上皇一样!”   寒菲樱淡淡道:“有本事你也怀个孕试试?”   被小姐一顶,翡翠一怔,气咻咻道:“她明摆是臊小姐的面子,把小姐当成她奴才使唤,简直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寒菲樱岂会不知?长出一口气,“我堂堂公子凤,没有必要和一个心胸狭隘的女人计较?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翡翠一愣,叹了一口气,“奴婢知道你是为了老爷夫人,为了大少爷,可这个女人,实在太过分,仗着怀了孕,都快嚣张到天上去了,你真打算就这样忍着?”   “就算要教训她,现在也不是时候,要是孩子真出了事,你负责吗?”寒菲樱不冷不热地瞪了一眼怒气冲冲的翡翠。   一听小姐这样说,翡翠整个人都耷拉了下去,一字一顿道:“好吧!”   虽然她很不喜欢大少奶奶,可大少奶奶肚子里毕竟有大少爷的骨肉,连老爷夫人,大少爷,二小姐全都忍了,她还能怎么样?大少奶奶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更加有恃无恐。   离开寒府之后,寒菲樱并没有马上去天香楼,她当然知道,沈芙所谓的肚子饿不过是托词,出来的时候,府里的厨子张妈偷偷和她说过,大少奶奶刚刚吃了一碗崂山菇炖鸡汤,就算怀孕易饿,也没这么快,分明是故意找茬。   寒菲樱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繁华街道,忽道:“我们先去玉满楼看看!”   “好啊,饿死那个坏女人!”翡翠觉得十分解气,忽然又觉得不妥,坏女人若是死了,那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也没了?好在二小姐并没有和她计较,她吐了吐舌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小姐后面。   到了玉满楼外,人还未进去,就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传来,寒菲樱眉头微微皱起,加快了脚步。   ☆、第一百零八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   原来,就在半个时辰之前,玉满楼来了一位老主顾,一般的情况下,只要是做生意的人,都喜欢老主顾,熟门熟路,好做生意。   但这位老主顾却让人实在喜欢不起来,而且恨得咬牙切齿,因为他从来都不付钱,每次看中什么东西,小到一样好玩的物件,中到一只手镯,大到一尊玉佛,看中就拿,好像是自家的一样。   严掌柜在寒老爷手下做事多年,深知寒家在商界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不易,老爷尽管坐拥巨额财富,但从不肆意挥霍,虽然家大业大,但开销也大,别人只见你人前光鲜,哪里知道你背后的辛苦?   老爷常说能省的地方就一定要省,没必要花的地方尽量不要花,不然再大的家业也禁不住败。   老爷在商界浸润多年,见过无数同行衰败,很多都不是因为外界的原因,而是内部的腐化,赚的不如花的多,出的多,进的少,有这些前车之鉴,所以老爷对寒家产业的管理十分严格,每个月都要核对账目,杜绝浪费,竭力开源节流,才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成为同行业的翘楚。   但自从结了沈家这门亲之后,就跟养了蛀虫一样,沈家姐弟贪得无厌,明里暗里巧取豪夺,肆意破坏店铺的规矩,扰乱店铺的经营。   严掌柜心底对沈家姐弟的行径鄙夷不已,沈家怎么说也是京城大商户,专司经营绸缎,也不是缺钱的人家,要不然也不会攀上寒家做亲家。   但其姐弟的所作所为,哪里是富家小姐少爷的做派?就和没见过世面的贪小便宜的市井之徒没什么两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来没有见过好东西的乡野之人。   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久了,谁受得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就是寒家的财富,也是辛辛苦苦赚回来的,沈家姐弟欺老爷夫人良善,肆意侵占,就跟白捡的一样。   沈童原来一直在玉满楼里白吃白拿,给严掌柜管理店铺造成了巨大的麻烦,账目造成巨大亏空不说,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自己贪污了,还有人会以为他中饱私囊,把黑锅一并扣到沈童头上。   做这一行的,手脚一定要干净,严掌柜一生清明,差点就让沈童给毁了,也更加厌恶沈童。   好在,后来老爷把玉满楼送给了二小姐做了嫁妆,沈童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来,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   可最近大少奶奶怀孕了,这本是天大的喜事,老爷夫人这么大的岁数了,终于盼到了孙子,自然都喜不自胜,可原本就刁钻的大少奶奶,这个时候,更是成了寒家的活菩萨,说一不二。   沈童原本蠢蠢欲动的心,再一次复活了起来,频频光顾玉满楼。   玉满楼是京城玉器名家,不但有诸多名贵宝玉,还有最新颖最别致的精品,很多东西,独此一家,是达官贵人争相追捧的名店。   原本因为忌惮寒菲樱,沈童也收敛了一段时间,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姐姐肚子里怀着寒家未来的小少爷,是寒家的大功臣,他作为大少奶奶的弟弟,也更加扬眉吐气,得意忘形,隔三差五地大摇大摆过来“看看”!   偏偏二小姐又不在京城,老爷也交代过这个关键时期,有什么事都尽量顺着大少奶奶,不能惹她动了胎气,老爷虽然知道大少奶奶个性蛮横,但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娶了个刁蛮儿媳,只能认倒霉。   严掌柜虽然心里不悦,但知道老爷对孙子的看重,也只好忍气吞声,睁只眼闭只眼。   可沈童的胃口越来越大了,居然看中了二小姐的镇店之宝-一双晶莹剔透的马踏飞燕夜光杯。   马踏飞燕是一匹昂首奔驰的马,后蹄踏一只飞燕,单蹄踏燕而不失重心,体态流畅,动感强烈,观者仿佛可以看到一匹骏马正欲腾空而起,横扫千秋。   这对夜光杯是用祁连山上的祁连玉制成,祁连山终年白雪皑皑,高远神秘,凛然不可侵犯,   制作夜光杯的祁连玉呈墨绿色,苍翠欲滴,色彩绚丽,玲珑剔透,即使在炎炎夏日也让人顿生冰凉之感。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光杯的纹饰乃天然形成,其墨黑如漆,碧绿似翠,白如羊脂,夜晚的时候,对着皎洁月光,把酒倒入杯中,杯体顿时生辉,光彩熠熠,令人心旷神怡,善心悦目。   这对夜光杯是二小姐不辞辛劳远赴祁连山挑选的祁连玉,马踏飞燕的样图更是二小姐亲手绘制,又不惜重金请名家精雕细琢而成,栩栩如生,惟妙惟肖,那高头骏马,三足腾空,矫健俊美,仰天长嘶,仿佛随时都要凌空飞腾一般。   玉满楼虽然玉器众多,但臻品总是可遇不可求,有时候和你有没有银子没多大关系,一件真正的臻品,耗时耗力不说,还得讲究一个缘字。   这对夜光杯,二小姐爱若珍宝,轻易不会拿出来示人,除非是关系极为熟络的多年老主顾,才有缘一见。   刚刚严掌柜拿给一位老主顾欣赏,老主顾一见,顿时爱不释手,可惜价格昂贵,说要回去考虑几天再来,严掌柜还没收起来,谁知道,沈童不偏不倚地来了,见到这对精美绝伦的夜光杯,立即两眼放光。   他心生占有之心,大言不惭道:“严掌柜,几日不见,你这里竟然又有新鲜玩意了,借本少爷拿回去赏玩两天,过几天就给你还回来!”   严掌柜看到沈童眼中贪婪的光芒,知道这对珍贵的马踏飞燕夜光杯要是到了沈童手中,那定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现在玉满楼已经是二小姐名下产业,沈童却还这样大摇大摆地来明目张胆地抢,老爷夫人已经对他们够宽容的了,可他们还这样得寸进尺,实在可恶。   沈童见严掌柜不理他,嚣张道:“不过是借去玩几天而已,又不是不还,你这么小气干什么?别忘了,你不过是个下人!”   简陌一见沈童就没有什么好脸色,知晓他又仗着大少奶奶怀孕,在寒家为所欲为,当即不卑不亢道:“对不起,开店自有开店的规矩,哪能说拿就拿?要是人人都像这样,这个拿回去玩几天,那个拿回去玩几天,我们店还要不要开下去了?”   自从姐姐怀孕之后,沈童手中就握有了所向披靡的杀手锏,冷笑一声,夹枪带棒道:“别怪本少爷没有提醒你们这些当奴才的,要是惹得本少爷不高兴,本少爷告到你们大少奶奶那里去,她现在可是万金之躯,若是孩子有什么闪失,你们一个个就等着卷铺盖滚蛋吧!”   简陌和严掌柜对视一眼,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真是*裸的*无赖的行径,而且比*更下贱,还大家少爷?大家少爷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面对沈童的猖狂,简陌只是淡淡一笑,言语中显而易见的不屑,他很清楚,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买大少奶奶的账,二小姐也不会,“我看你似乎忘了,玉满楼如今是二小姐的,二小姐是淮南王府世子妃,也就是说,玉满楼是淮南王府的,和你没什么关系,就不要在这里拉大旗作虎皮了!”   想拿淮南王府压他?做梦?沈童得意一笑,高声道:“简陌,你少拿淮南王府压我,谁不知道那个残废早晚会一命呜呼?世子妃又怎么了?到头来还不是*一个?何况就算她身份再能压死人,我姐姐也是她嫂嫂,姐姐腹中孩子,也是她侄儿,万一侄儿有什么闪失,她担当得起吗?你们要是识相的,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本少爷的时间。”   严掌柜和简陌深知二小姐有多看重这对夜光杯,怎么可能轻易让他抢去?这一次,他们寸步不让,一时间,双方陷入了激烈的争吵。   这个时候,寒菲樱和翡翠正好到来,听到沈童猖狂至极的话,马上就明白沈童又想干什么,翡翠实在听不下去了,勃然大怒,“真是欺人太甚,大少奶奶怀孕了,难道整个寒家都要送给她?”   那么好的大少爷,居然娶了这么个极品大少奶奶,贪得无厌尖酸刻薄不说,还带着一家贪得无厌的人。   在未娶大少奶奶之前,大少爷原本有个妾室,碧钗,大少奶奶嫁过来之后没过多久,碧钗就染恙病死了,翡翠愤愤不平地想着,碧钗虽然身份卑微,可也比大家出身的大少奶奶强一万倍不止。   寒菲樱缓步进入玉满楼,正听到沈童跋扈至极的声音,“赶快给我包起来,谁敢再多说一句废话,要是让大少奶奶知道了,小心砸了你们的饭碗!”   简陌一见二小姐回来了,眼中一动,多日不见,二小姐更加明艳动人了,只是眼眸闪着冷幽幽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他深知,沈家姐弟的所作所为,已经触怒了二小姐。   寒菲樱不动声色地笑道:“原来是沈少爷,好说,不过你拿我的东西,是否应该知会我这个主人一声?”   沈童看着寒菲樱看似温柔实则冰冷的微笑,有些心虚,虽然沈家也有钱,但放在手边的便宜,干吗不占?除非是傻瓜。   沈童定了定神,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世子妃回来了,好久不见,既然大家都是亲戚,就不用这么见外了吧?而且我只是借过去玩几天,又不是少块肉,那么小气干什么?”   寒菲樱平静一笑,不动声色,不悦道:“严叔,阿陌,你们也真是的,沈少爷说得对,都是自家亲戚,客气什么?只要是沈少爷看中的,莫说区区一对夜光杯,就是整个玉满楼,你们也不应该阻拦,何况,要是沈少爷把这件事告到大少奶奶那边去,你们还真担当不起!”   “是,二小姐!”严掌柜和简陌都聪明地配合二小姐,双双道:“还请沈少爷不要介意!”   沈童见东西就快顺利到手了,更加得意,只要有怀孕的姐姐这个王牌在手,玉满楼迟早都得姓沈。   寒家有两个儿子,将来肯定是要分家产的,当爹娘的向来都偏心小儿子,要趁小儿子还没成亲的时候,尽可能地多捞。   姐姐一直想要玉满楼这棵摇钱树,可寒家那个糊涂老东西,居然把玉满楼送给了女儿,姓了别人的姓,姐姐气得大病了一场。   最后还是足智多谋的娘给姐姐支了个招,要姐姐赶快生个孙子,只要有孙子在手,还怕寒家那对老东西不乖乖把产业送上?到时候,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事实证明,姜果然是老的辣,姐姐如愿怀孕之后,想抱孙子的寒家立即对姐姐千依百顺,要星星不敢给月亮,要一千不敢给八百,当然,这也得益于姐姐有个强势的娘家和一个精明过人的娘。   娘教过姐姐,女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姐姐深得娘的真传,上次,姐姐在寒家没有如意,闹得天翻地覆。   他这个小舅子还专门纠结了一帮狐朋狗友,去寒家大闹了一场,引来了很多看热闹的人,他痛心疾首地说寒家仗势欺人,虐待怀孕儿媳。   清官难断家务事,姐姐又受了极大的委屈,一直闹着要去寻死,别人纷纷指责寒家为富不仁,以大欺小,因为按照最基本的逻辑,一个怀孕的女人,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实在活不下去了,怎么会去寻死呢?   寒家那对老不死的,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丢尽了脸面,这一战,沈家大获全胜。   而且,姐姐已经把寒家的人的性子摸得非常清楚,婆婆爱面子,崇尚家和万事兴,只愿息事宁人,公公长年在外,顾不上这些事,大少爷身体不好,又要打理家族生意,只要二少爷和二小姐不在家,姐姐就是寒家的皇太后,必须要在分家产之前,占据绝对优势,将来才能拿到大头。   看着沈童脸上得意洋洋的笑,寒菲樱眼底掠过一丝厌恶,和沈芙真是不知廉耻的一路货色。   她微微一笑,忽道:“对了,今天看到沈少爷,我才想起来,淮南王府入冬的衣物还没有准备,杨妃娘娘说这次的事交给我负责,我正在头疼呢,想不到沈少爷居然这么善解人意地送上门来了,真是太好了,翡翠,你马上算下,淮南王府一共有多少人,需要多少匹布绸?”   翡翠会意,暗笑一声,就凭沈童,还想和小姐较量,叫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是!”   沈童狐疑地看着寒菲樱,听姐姐说过,这个女人一肚子坏水,不好对付,务必要小心,寒家最坏的两个人,一个就是这女人,另外一个就是二少爷寒子钰。   不一会,翡翠清脆的声音响起,“淮南王府一共是三百六十二人,主子二十三人,每人八套衣裙,要光滑亮丽五彩缤纷的蚕丝绸,高级丫鬟八十八人,每人四套衣裙,普通丫鬟一百六十人,每人三套衣裙,都要质地松软的漂白绸,剩下的每人两套衣裙,可以用提花绸,染色绸,调色绸,我想大概准备三千匹应该差不多了,记住,品质一定要最上乘的!”   看着目瞪口呆的沈童,翡翠极力忍住笑意,继续道:“为了以防绣娘们有额外的支出,我觉得还应该再多准备五百匹,杨妃娘娘说最近府里紧张,这笔开支一时支不出来,世子妃最近正为这事烦恼呢,到底是自家亲戚靠得住,翡翠在此多谢沈少爷为小姐解难,你可真是个大福星啊!”   听着翡翠滔滔不绝,沈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寒菲樱和这个丫头分明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果今天他拿走了夜光杯,回头,寒菲樱就会让人去他家库房搬东西,三千五百匹,好大的胃口,这是要把他沈家府库搬空的架势。   寒菲樱不动声色的警告让沈童明白,今天这夜光杯没那么容易拿走,可要放弃这么价值不菲令人心动的宝贝,他实在舍不得,谁会放弃到手的鸭子?   自从他姐姐怀孕之后,不管是谁,都得把姐姐捧在手心里,他就不信,寒菲樱敢惹他姐姐生气?一想到姐姐,又有了底气,意有所指道:“我姐姐还好吧?”   寒菲樱岂会不知道沈童的用意?握着一把杀手锏,就以为可以随心所欲?淡淡道:“嫂嫂向来身强体壮,说起话来中气十足,骂起下人来劈头盖脸,有什么不好的?”   这不冷不热的话让沈童明白,也许别人买他姐姐的账,但寒菲樱并不买,这招对她并不管用!   看着那对精美绝伦的夜光杯,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哈哈一笑,“二小姐,你误会了,我是喜欢这对夜光杯,也知道开店的规矩,在店里拿东西,是要花钱的,好吧,我买了,不过看在亲戚的面上,就给了优惠价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沈童的突然转变不过是权宜之计,寒菲樱当然明白,他在这里出了多少银子,只要告到沈芙那里,沈芙就会从爹娘那里搜刮更多回去,这对无耻的姐弟可真是难得的极品了。   她还没开口说话,忽然,一只极为漂亮的大手拿起了夜光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由得看向那只手的主人,顿时,都觉呼吸一紧。   身材伟岸,墨色云锦绸衫,金色腰带,五官深邃,双眉如剑出鞘,容貌如月新生,瑰杰凤姿,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唯我独尊的孤傲气势,一双犀利凤眼如同黑暗的夜空,能容纳广袤无垠的世间万物。   寒菲樱呆了一呆,这是什么人?他一来,只觉流光溢彩的玉满楼都黯然失色。   马踏飞燕的夜光杯在他手中,相得益彰,似乎夜光杯的主人就应该是这样气魄如虹的男人,寒菲樱只觉心头一窒,好出色的男人!   一直觉得萧天熠是她见过最美的男人了,想不到,世上还有和萧天熠各有千秋的男人?   严掌柜最先反应过来,忙笑道:“这位客官好眼光,马踏飞燕夜光杯是本店镇店之宝,需要我为你介绍介绍吗?”夜光杯被人买去了也好,不然以沈童的性子,不会善罢甘休,何况,现在还有怀孕的大少奶奶做强有力的后盾?   那男人唇角一勾,目光从寒菲樱身上掠过,勾出几分玩味的笑意,可寒菲樱只觉身上有刀光刮过一样,凛然生寒。   他的表情很随意,声音淡定而浑厚,并没有理会殷勤的严掌柜,而是看着寒菲樱,“好,我要了!”   沈童见到手的东西被人抢了,哪里甘心?若是东西卖出去了,以后就可就难到他手上了,急忙插话道:“不行,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本少爷是先来的,这夜光杯是我先看中的,要买也是我买!”   那男人只是冷笑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沈童原本嚣张的气势,在面对他的时候,忽然就灰飞烟灭了,连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   寒菲樱已经从震惊中走了出来,心底狐疑,这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身后跟着两名仆人模样的人,不知情的人只会当做普通家丁,但寒菲樱和简陌皆是高手,已经从他们手上虎口处的厚茧,还有刻意收敛的凛冽眼神看出,两名仆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这男人的气势更是说明他非富即贵,就是站在萧天熠身边,也绝不逊色,所以,这个男人绝对不会默默无闻,到底是什么人?   见沈童不肯让步,严掌柜经验丰富,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有过,一样绝品,同时被好几个看中,当然是看谁出价最高了,笑道:“既然二位同时看中了这对夜光杯,那就按照规矩来,夜光杯的价格是两万两,看您二位…”   他的意思很明显,两万是底价,另外由两人竞价,严掌柜敢断言,这样的马踏飞燕夜光杯,放眼整个京城,仅此一对。   光是各种七七八八的成本加起来,就花了一万五千两之多,还不算二小姐为之付出的心血,其造型精美,气势惊人,实在是物超所值,若不是因为价格昂贵,一般人望而却步,光其品质,早就出手了。   两万两?沈童暗暗心惊,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但今天若是没有拿到夜光杯,他丢了颜面不说,以后就更难拿到了,他一咬牙,决定和这横刀夺爱的男人卯上了。   这么大一笔银两,就算是沈家,也不能随随便便拿出来,最多不过是先交个定金,再找人做担保,他完全可以找怀孕的姐姐做担保,就万无一失,他对夜光杯势在必得,出声道:“我出两万零五百两!”   谁知,那男人只是嗤笑一声,连看都没有看沈童,而是看着寒菲樱,“常听说,玉满楼名满京城,格调高雅,想不到还是未能免俗,你不觉得竞价这样的方式太侮辱这样独一无二的绝品了吗?”   ☆、第一百零九章 玉赠有缘   “是你出不起价吧!”沈童挑衅一笑,他话音未落,那男人身后的两个家丁,皆是厉光一扫,沈童忽然无端端觉得后背一凉,心底一惊,好可怕的眼神。   他不敢再挑衅这个凭空出现的男人,转头看向寒菲樱,“他们出不起价,我已经赢了,给我包起来吧!”   寒菲樱冷冷一笑,黑猪嘲笑白猪是猪,完全不知道自己不但是猪,而且还是头黑猪,沈童在这个男人面前,简直连头猪都不如,没有自知之明,偏偏还在自鸣得意。   她并没有理会沈童,看向那位气质出众的公子,轻笑道:“公子言之有理,我身为玉满楼的主人,听闻公子所言,实在有愧,的确不能用俗物折辱这对绝品,拿酒来!”   严掌柜知道二小姐要干什么,亲自去取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沈童根本不懂得欣赏真正的玉器,他只是贪婪地想据为己有而已,这也是对在玉的世界里浸润一生的人的侮辱。   虽然此时不是月半中宵,但用夜光杯盛酿女儿红,也能彰显夜光杯的绝世风采。   寒菲樱将女儿红倒在一对夜光杯里面,夜光杯原本就质地光洁,一触欲滴,色泽斑斓,宛如翡翠。   现在倒入美酒,酒色晶莹澄碧,犹如皓月映射,清澈的玉液透过薄如蝉翼的杯壁熠熠发光,美得惊心动魄,这哪里是单纯的饮酒?分明是欣赏山明水秀波光潋滟的美景,沈童忍不住道:“妙哉!”   沈童眼底的惊喜落在寒菲樱眼中,不屑一笑,对于这种只知道豪饮却丝毫不懂夜光杯美妙的人,实在是对夜光杯最大的亵渎。   那公子看着此景,唇角微动,只淡淡吐出两个字,“不错!”   寒菲樱见时机差不多了,笑道:“两位都看中了本店的夜光杯,实在是玉满楼之幸,只是两位有所不知,这夜光杯虽然精美绝伦,却有个小毛病!”   “什么毛病?”沈童急不可耐地率先问道,夜光杯盛满了美酒,竟然是这样流光溢彩,若是在皎洁月下,定然更会美得动人心弦,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据为己有。   寒菲樱意味深长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毛病,只是有灵性的东西大多挑主人,它也不例外,若是主人对它的品性了如指掌,深知其喜怒哀乐,知其过去未来,它会服服帖帖,反之,若是不解风情的人,强行得到了它,它也会不高兴,生气起来萎靡下去,也不过是个普通杯子而已,不要说价值两万两,就是二十两也不值,接下来就要看你们谁更懂得它,它更喜欢你们谁做它的主人了!”   那公子唇边勾起一抹没有笑意的笑意,“有意思!”   沈童听着寒菲樱天马行空的话,以为她在故弄玄虚,那实在害怕那男人的强大气场,又不得不从,看向寒菲樱,兀自镇定道:“那要怎么样才知道它更愿意选择谁做主人?”   寒菲樱忽然笑了,笑靥如花,如同一只妖艳的木芙蓉,众人只觉眼前瞬间*明媚,繁花似锦。   她优雅地拿起其中一只夜光杯,微微闭眼,将散发着阵阵幽香的女儿红喝了一口,脸上浮现那种醉人的笑意,有着淡淡恬淡,又如一只白色的含笑,“这要看你们谁更用心了!”   沈童当然不信,头一次听说买东西还要看谁更用心的?真是天大的笑话。   此时,翡翠却冷笑道:“沈少爷少见多怪了,不要说是臻品夜光杯,就算是一幅画,作画者有没有用心,反映在画上,也能看得出来画有没有灵气,用心与不用心,画出来的画,尚有天壤之别,更何况夜光杯了?哎,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懂,你家只懂得卖死物,根本不懂得什么是活物,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你…?”沈童被翡翠一顿抢白,脸色铁青,却又发作不得,恨恨地盯着寒菲樱,她身边的人,居然个个都不好对付。   寒菲樱没有看任何人,一双清眸凝视着夜光杯,清越的声音有些飘忽,迷离而又虚幻,仿佛怕惊扰了夜光杯的灵魂一般,“夜光杯之所以栩栩如生,如此动人,究其原因,是因为它并非死物,不但有厚重的内涵,而且设计者和雕刻者都赋予了它鲜活的灵魂,原本寂静的生命已经蕴含了灵动的色彩,世间万物,皆存真知本性,若是遇到懂它的人,它会焕发生命的色彩,若是明珠暗投,遇到不懂它的人,再美丽的花朵也会迅速凋谢!”   沈童瞪大眼睛,寒菲樱的话语缥缈朦胧,竟然让他哑口无言,因为他根本就不懂这些东西,就算认为寒菲樱在胡说八道,也不知道该怎样反驳。   还是那公子,完美的轮廓让人无法用言语形容,微微昂首,“要怎样才能知道它更喜欢谁做主人?”   寒菲樱道:“很简单,打开门来做生意,来者是客,我不会为难二位,只要二位谁能说出它的来历,就是它即将要追随的主人!”   沈童哪知道夜光杯有什么来历?沈家是做绸缎起家的,沈童仗着家底丰厚,财大气粗,又傍上了寒家这样的亲家,更是整天吃喝玩乐,不学无术,根本就不懂得每一样臻品背后都蕴含着一个绵长的故事或者传说。   严掌柜笑道:“如此甚好,如果两位没什么意见,就开始吧。”   沈童岂能没意见?但此时有意见也只能忍着,咬牙切齿道:“好!”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那位公子,不是他不想多看,而是他不敢多看,那公子虽然看似温和,但身后那两个家丁实在太可怕,眼神像随时都要吃人一样,强作镇定道:“你先!”   他就不信,这个男人懂得什么夜光杯的历史?不如先发制人,抢占先机,如果他也说不出来,虽然自己也不知道,那也打了个平手,最后还是一样要竞价。   这尊贵公子,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沈童一眼,他伸手优雅地拿起剩下那只装满了女儿红的夜光杯,放置唇边,喝了一口,看向寒菲樱,唇角轻抿,“好酒!”   这样气场十足迷惑众生的男人,不管干什么,都潇洒至极,眼眸沉稳淡定,强大的气场让人根本不敢去催促他,而且,看他的动作,就是一种极美的享受,一时,很难找出什么词能足以形容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的魅力。   在众人瞩目下,他唇角不着痕迹地弯了一弯,如数家珍,“酒泉产夜光杯,据东方朔的《海内十洲记》中的《凤麟洲》记载:“周穆王时,西胡献昆吾割玉刀及夜光常满杯。刀长一尺,杯受三升。刀切玉如切泥,杯是白玉之精,光明夜照。说的就是夜光杯!””   “酒泉是什么?”沈童想不到这男人竟然真的说出了夜光杯的历史,心底暗惊,他并不知道人家说的是真是假,只是他开始怀疑这男人和寒菲樱是一伙的,两人在演双簧。   那公子又喝了一口女儿红,让人移不开视线的俊脸上似乎有了真正的笑意,“西汉时,年轻有为的骠骑将军霍去病,奉汉武帝之命,率兵到西北边疆攻打匈奴。后来大败匈奴,凯旋归来,驻扎在风景秀丽的泉边,进行庆功。”   “皇帝闻知打了胜仗的喜讯,赐御酒一坛,派人千里迢迢送来,犒赏将军。霍去病认为打了胜仗,功在全军将士,御酒不能独饮,但酒少人多,不足分配,于是倾酒于泉中,与众将士共饮同享。从此,酒泉之名,流传千古,遂称此泉为酒泉。”   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向寒菲樱,有些挑衅的味道,“怎么样? 有结果了吗?”   寒菲樱还在揣测他的身份,见他真的如数家珍,也有些意外,她对玉的研究,一向甚为自信,却想不到这位如此华贵尊崇的公子,也深谙此道,看了一眼瞠目结舌的沈童,嫣然一笑,“当然,胜负如此明显,严叔,把夜光杯给这位公子包起来!”   沈童脸又成了猪肝色,而且,后面还有更让他脸黑成锅底的事。   家丁正准备付钱,寒菲樱却突然道:“实不相瞒,这对夜光杯我整整花了三年时间,期间付出我无数心血,又采集众名家手笔,它对我来说,就如同我心灵相通的挚友一般,今天,它能遇到公子这样的雅客,实在三生有幸,玉赠有缘人,我愿把它赠给公子,还望公子笑纳!”   此言一出,沈童倒抽了一口气,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赠给公子?在他这个亲戚面前分文必争,寸步不让,在一个外人那里,反而豪爽得一掷万金?   面对二小姐出人意料的举动,简陌倒是平静,严叔也微微震惊,他素来知道二小姐豪爽大方,可这一次,也忍不住吃惊,这可是两万两啊。   不过生意场的事,连他这种老江湖,有时候面对小姐的手段,也由衷地佩服,换了他,可做不出这样有魄力的事。   那公子闻言,眼底划过一抹异光,眸光足足在寒菲樱脸上停留了半晌,忽然笑道:“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请!”寒菲樱虽然是生意人,但骨子里也有江湖儿女的豪爽,面对如此懂得夜光杯的男人,慷慨相赠,她有这个魄力。   沈童的肺都要气炸了,这寒菲樱分明是故意和他过不去,他现在十分确定,这两人是一伙的,联合在一起耍他,原本就没什么修养的人,此时更是破口大骂,高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唱一合地想干什么,你们想把我当猴耍是不是,混蛋…”   话音未落,沈童忽然惊恐地住了嘴,因为那公子的家丁见他对公子出言不敬,眼神蓦然一寒,握紧拳头就直接朝沈童迎面毫不留情地揍去。   可是,拳头还没有落到沈童的脸上,家丁的手腕就被一个面目清俊的男子抓住了,简陌淡淡道:“这里是玉满楼,不是闹事的地方,要教训人,到外面去!”   简陌的声音很淡,但也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那家丁似乎有些意外,玉满楼里面还有这样的高手?不由得看向公子,公子冷道:“不得无礼!”   “是!”侍卫立即退下,动作果决至极。   沈童逃过一劫,十分后怕,刚来那迎面而来的一拳若不是被简陌挡住,他相信,现在自己已经鼻青脸肿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夜光杯?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狼狈至极地逃出了玉满楼。   翡翠早就看不惯沈童的所作所为了,不悦道:“阿陌,你拦着干什么,就好好教训他一顿,看他还敢不敢这样嚣张?”   简陌默然不语,并没有回答,万一在玉满楼里打起来,定然会惊扰到其他客人,得不偿失,一个沈童,什么时候要教训都可以,何必现在?   严掌柜已经将夜光杯包好,双手奉上,公子的侍卫上前一步,一言不发地接过。   那公子临走之时,回头看了一眼寒菲樱,挤出一个璀璨的笑容,“后会有期!”   翡翠看着他们三人离开了玉满楼,不满道:“这人怎么这样,小姐这么慷慨大方,两万两相赠,连个谢字都没有?”   严掌柜敲了翡翠的脑袋,“你这丫头懂什么?这公子一看就非富即贵,怎么可能轻易对人说谢?”   “小姐,到手的银子干吗不收啊,我看他们都准备付账了!”翡翠撇撇嘴,有时候,她真不明白小姐的想法,有的时候斤斤计较,有的时候却又挥金如土。   寒菲樱一席话让翡翠怔立当场,“你以为他们是真要付账吗?他们根本没带两万两!”   啊?翡翠张大嘴巴,当时小姐吩咐要把夜光杯包起来的时候,那家丁还那么自然地要付账,但她相信小姐没有看错。   来买东西,却不带银子,不会是招摇撞骗的骗子吧?   严掌柜意识到了小姐的用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小姐看出了情况,却并不点破,护住了贵公子的颜面,贵公子心知肚明,以后定然会成为我们玉满楼的新主顾,花了两万两,抓住了一个新主顾,这笔生意,不亏!”   寒菲樱先是点点头,后又是摇摇头,“严叔说得对,但也不全是,来我们店的客人众多,可大多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真正懂玉的,又有几人?我是真欣赏他,就算他们带了银子,我也会慷慨相赠!”   “二小姐高明!”严掌柜频频颔首。   翡翠却长圩一口气,同情地看着小姐,“高明不高明,我不知道,但现在这沈童回去,还不大闹天宫?小姐,我们这下可惨了!”   ☆、第一百一十章 要死早点死   天香楼是京城老字号,所出的梅花糕更是远近闻名,向来供不应求,不但规定一人只能买一份,还要排老长的队。   寒菲樱和翡翠两人头顶炎炎烈日,排了半个时辰的队,好不容易才买到了两份,才准备打道回府,翡翠一直都气咻咻的,小姐真是好脾气,明知道大少奶奶在刁难她,也能做到心如止水。   事实证明,翡翠并没有杞人忧天,她们还没有回寒府,府中已经闹翻了天。   通常情况下,一个人如果通过一种极端的手段,抓住了别人的软肋,轻易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尝到了甜头,都不会收敛,只会变本加厉,沈芙深谙此道。   此刻,她披头散发,大声悲声,嚎啕大哭,恨不得把远近所有人都召来看看寒家一大家子,到底是怎么欺负她一个弱女子的。   虽然寒家人都知道大少奶奶是个不好相与的厉害角色,但外人都不知道沈芙的秉性,毕竟没有在一起生活过,没有真正相处过,生活中的磕磕碰碰哪家都有,清官难断家务事,到底谁是谁非,谁说得清楚呢?   寒夫人听着这刺耳的哭声,恨不得把耳朵捂起来,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   当初只觉得沈家家世相当,沈芙长得五官端正,嘴巴又甜,一口一个“寒伯父”“寒伯母”,机灵乖巧,都以为这个女孩子孝顺懂事。   寒家和沈家也有些生意往来,和老爷一起见过沈芙两面之后,都觉得不错,在媒人的巧舌如簧下,这门婚事就这么敲定下来了。   哪知道,自从沈芙嫁过来,摸清了寒家的门道之后,就原形毕露,自私贪婪的本性暴露无遗,还哪有半点原来乖巧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头河东狮。   今天,沈芙又在府里闹,是因为半个时辰之前,她弟弟来找她告状了。   沈童自从在玉满楼碰了一鼻子灰之后,一出玉满楼,就直奔寒家而来,添油加醋地姐姐面前控诉寒菲樱如何蛮不讲理,如何故意使坏,如何卑鄙无耻。   连他看中要花钱买的东西,寒菲樱不但不卖给他,反而白白送给外人,就是为了打他的脸,丝毫不顾亲戚情面,完全就没把他姐姐这个嫂嫂放在眼里。   其实就算弟弟不添油加醋,沈芙只要听到弟弟受了委屈,一股火就从脚底蹭蹭蹭往上冲,更何况还听说宝贝弟弟差点被打,更是咽不下这口气。   弟弟走后,她立刻就命人准备了三尺白绫,套在房梁上,哭声震天, 寒府虽大,但沈芙嗓门极大,半个寒府都听得清清楚楚,“你们寒家欺负我沈家无人,我就一个弟弟,还要打死他,我还傻傻地为你寒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哪怕是生下孩子,将来在你寒家也是活受罪的命,我不要生了,可怜的孩子,干脆随着我这苦命的娘一起去了……”   她出嫁的时候,沈家带出来的下人齐齐拉住她,拼命阻拦,陪着一起演戏,哭声此起彼伏,“大少奶奶,你可不能想不开啊,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小少爷着想啊……”   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现在大少奶奶又在寻死觅活,同样的戏码,虽然其他下人都看腻了,但人家是大少奶奶,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可不是她们能担待得起的,有人匆忙去禀告老爷夫人和大少爷。   寒老爷刚刚回府,听说菲樱回来了,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有人来报,说大少奶奶又要上吊。   他长叹一声,真是家门不幸啊,不过他一个公公,一个长辈,不至于和不懂事的怀孕儿媳过不去,立即和夫人一起赶过去,阻止沈芙做出傻事。   要脸的,永远斗不过不要脸的,这一点,应在寒家人和沈芙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因为公公婆婆爱面子,不想把事情闹大惹人笑话,所以沈芙才能屡屡获胜,频频占据上风,她知道,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公公婆婆到时候分家产,越会闹,分到的就越多。   这一次,也不例外,她要把弟弟在玉满楼受的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就是要闹得越大越好,何况她肚子里还有公公婆婆盼了已久的孙子,更是有恃无恐。   寒夫人虽然气愤儿媳所作所为,但也心疼孙子,看着儿媳站在高高的圆凳上,手中握着一个瓷瓶,又是要割腕,又是随时准备上吊,她心惊肉跳,无奈劝道:“阿芙,你先下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沈芙一手紧紧抓着白绫,一手抱着瓷瓶,哭道:“我的弟弟都快你的好女儿打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什么也不用说,让我去死,我死了,你们就清静了,也不用费尽心思,整日想着怎么排挤我的家人了!”   寒元霁闻讯也到了,他这样儒雅和善的人,是怎么都不可能喜欢沈芙这种蛮不讲理的女人,但沈芙是他的妻子,腹中又有他的孩子,虽然知道沈芙在打什么主意,但也只能耐着性子道:“菲樱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先下来,有什么话,等她回来再说!”   果然还是偏心自己的妹妹,哪怕自己已经怀了孕,沈芙愤愤不平地想着,她在演戏之前,把脸上涂了厚厚的白色脂粉,现在看起来就和含冤待雪的女鬼一样,冷笑道:“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难道我就是不讲道理的人,我弟弟就是不讲道理的人?”   所有人心中都滋生出了一个同样的答案,大少奶奶,你总算说了句公道话,你们一家子讲过理吗?但怕大少奶奶做出傻事,谁都不敢说话,只是不约而同地选择噤声。   寒元霁眉头紧皱,如黑云压顶,不悦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妹妹到底想怎么样?”沈芙嗓子嘶哑,喊声凄厉,“我辛辛苦苦为你们寒家生女育女,我容易吗?可到头来,我唯一的弟弟还让你妹妹打成这样,知道你们寒家有头有脸,我是没个说理的地方了,我不活了,我找阎王爷说理去,看看你们是不是还能一手遮天?”   好好的一家又闹得鸡犬不宁,寒老爷长叹一声,面对复杂的生意难题,他或许会有办法解决,可面对这个儿媳,真是束手无策,寒夫人也是眉头紧锁,连连哀叹,当初真是瞎了眼了啊。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定然是那沈童太过分,得陇望蜀,撞到菲樱手里了,菲樱虽然性格刚强,但明大义,识大体,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明知道她嫂嫂故意把她当下人使唤的情况下,还欣然出去给她买梅花糕。   说心里话,看到那些贵重的好东西,被沈童厚着脸皮源源不断地据为己有,寒夫人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寒家的东西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哪一样不是花钱买回来的?   寒夫人多年以来,陪着老爷打理生意,省吃俭用,可到了沈芙那里,就完全变了,她自己挥金如土大手大脚就算了,还隔三差五地让沈童来顺手牵羊,寒夫人看在眼里,十分不悦,可若是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和一个儿媳计较,难免又会落下以大欺小的恶名,只能装聋作哑,吃这个哑巴亏。   寒老爷很快就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是沈童看中了菲樱店里的夜光杯,要买,可是菲樱不但不卖,白送给了别人,不仅如此,还命人打了沈童。   寒老爷心知肚明,买?什么买,肯定是白拿,沈童是什么货色,他很清楚,自己女儿的性子,他也很清楚,虽说他心里有是非,有一杆秤,但在一向颠倒黑白的沈芙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沈芙就是那种既不要脸又不要命的,当然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沈芙见公公婆婆和大少爷都是脸色阴沉,却并没有为她说话,她猛然用力砸碎了手中的花瓶,“砰”的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高声哭道:“我辛辛苦苦怀的孩子又不姓沈,我又得不到半点好处,我真是自作自受,自从嫁到寒家,一门心思为寒家着想,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嫁出去的外人,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那夜光杯多少钱?”寒老爷实在听不下去了,面沉如水地问了一句,他的头都快要被沈芙闹得爆炸了,只好息事宁人。   沈芙心中一喜,知道公公已经让步了,但火候还不够,需要更加卖力的表演,才能狠狠宰公公一刀,寒菲樱,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你欺负沈童,我就欺负你爹娘,让你知道姑奶奶的厉害!   她假装没听到公公的声音,呼天抢地道:“我在寒家终究是外人,虽说孩子姓寒,可我总再怎么努力,再怎么用心,也不及人家,还是死了算了,省得留在世上活受罪……”   “要死就早点死,别搞这么多鬼花样,我们大家也好落个清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死了,我寒家也好打扫门庭,迎接新人进府!”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女声。   所有人皆是一愣,自从大少奶奶怀孕之后,已经是寒家供起来的活菩萨,还有谁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话音未落,明眸皓齿的二小姐已经步履轻快地进来,二小姐如同一轮明月,照亮了眼前令人厌烦的晦暗。   有不少下人都佩服二小姐的勇气,大少奶奶实在是太刁钻,太难伺候了,心中都不免暗暗为二小姐叫好。   “菲樱!”寒老爷蓦然见到这个他最喜欢的女儿回来,依旧神采飞扬,美丽如花,十分高兴,但见她这样诅咒自己怀孕的大嫂,还是有些不悦,嫂嫂再不好,可也是她嫂嫂,腹中孩子也是她侄儿,菲樱不懂事,他作为长辈,不能不懂事,脸色微沉了一下,呵斥道:“你怎么说话的?”   正在大哭的沈芙忍不住愣了一愣,见到罪魁祸首来了,更是嚎啕起来,“好,我还没死,就想着我的位置了,我这就如了你们的愿,你们谁都不要拦着我,我这就去死!”   “没人拦着,你去吧!”寒菲樱虽然知道爹的不悦,但置若罔闻,更加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菲樱!”寒夫人也喊了寒菲樱一句,只有寒元霁没有说话,有这样的妻子,也是他这个做夫君的失败,今天的实情,到底如何,他也心知肚明,更是对沈芙的蛮不讲理心生厌恶,作为儿子,让自己爹娘跟着受这泼妇的欺负,他心里也很窝火。   寒菲樱冷冷一笑,目光漫过所有下人,尤其是沈芙从沈家带来的人,冷道:“你们都给我听着,大少奶奶要寻死,你们就随她去,谁都不许拦着,谁要是敢强留大少奶奶在世上受苦,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是!”二小姐的泼辣,寒府的下人可是都见过的,那些沈家的下人原本是配合自家小姐演戏,可是看到二小姐气势惊人,眼眸如冰,皆是心底一寒,不敢再上前。   沈芙作势就要上吊,可见真的没人来拦着她了,又不敢真吊,只是如丧考妣,仿佛窦娥一样有冤无处诉,“我苦命的孩子啊,你还没来到这个世上走一遭,就要随娘去了,下辈子你投胎到个好人家吧…”   寒夫人一听孙子,心又软了,就要上去拦着,却被寒菲樱拦住了,淡淡道:“娘,嫂嫂在我们家受了这么多苦,我都看不下去了,现在她想要解脱,你这个婆婆,就随她去吧,反正她留下来也是受苦的命!”   说完,她用眼神示意爹娘,不要管,这件事,让她来解决,寒夫人看了一眼老爷,两人也早就受够这个儿媳了,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索性都不再说话。   沈芙一怔,想不到因为有寒菲樱这个小践人在,用孩子也没能威胁到公公婆婆,她一横心,哭声更加凄厉,哀嚎道:“爹,娘,女儿不孝,你们辛辛苦苦把女儿培养长大,还没来得及孝敬你们,就嫁去别人家孝敬别人的爹娘了,女儿有愧,今生不能孝敬你们,来生再做你们的女儿,一定要一辈子陪在你们身边,免教外人欺负…”   她的哭声如此悲惨,痛不欲生,不知情的,还以为她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但寒府内部的人,都知道大少奶奶是什么货色,全都默不作声,反正天塌下来,有二小姐顶着,沈家的下人也被寒菲樱让人控制住了,不能再有什么动作。   见大哥脸色也很不好看,寒菲樱低声道:“大哥,你若是不想以后爹娘被她吃得死死的,这事你就别管了,现在才是刚刚怀孕,就这样无法无天,要是生下孩子,是不是整个寒家都得改姓了?”   寒元霁对沈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也早已厌烦,但他一个大男人,实在做不出打女人的行为,知晓妹妹手腕厉害,沈芙虽然刁蛮,但一物降一物,如今也只有妹妹能降得住沈芙了,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默认妹妹的行为。   沈芙一直哭闹了半个时辰,见没人拦她,又不敢真的上吊,哭到后来,只剩下干嚎。   寒夫人虽然心中不忍,可这儿媳实在闹得太过分了,眼见她现在哭哑了嗓子,一抽一搭的,怕伤到孩子,看着同样皱眉不展的老爷,犹疑道:“那孩子…”   孩子?寒菲樱冷笑一声,沈芙就是因为看中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就要让她知道,孩子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才会生的,就能掐住她的命门。   “娘,你担什么心啊?我们这样的府邸,大哥又是长子,三妻四妾也很正常,要是嫂嫂生不了孩子,我们家也不至于绝后,我刚才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东街的李婶,她和我说手上有好几个既温柔漂亮又贤良淑德的好姑娘,准备近日带给你看看,我们寒家这么大,却只有这么几个人,我看也太冷清了,是时候多纳几个嫂嫂进来了!”   这一点,也是寒夫人心里想的,元霁是寒家大少爷,不能连个妾室都没有,以前她也曾和元霁提过,但还没有看姑娘,就被沈芙知道了,又是一顿哭天抢地,寻死觅活,说寒家联合起来欺负她,寒夫人镇不住她,后来只得作罢。   沈芙一边假装哭泣,一边偷偷听着寒菲樱的话,听她这样说,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把嗓子都喊破了,“爹,娘,女儿自从嫁进寒家,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现在还没有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府里就嚷嚷着要纳妾,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找个地方说理去!”   翡翠看着大少奶奶拙劣的表演,推波助澜道:“大少奶奶,那你就赶快去吧,我们等了这么久了,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肯上吊啊?”   沈芙见连寒菲樱的丫头都敢在她面前这样嚣张,更是大放悲声,“我苦命的孩子,现在连一个奴婢都欺到娘头上了,你生下来也是受苦的命,就随了娘去吧!”   真是丢人现眼,寒元霁实在受不了了,准备拂袖而去,寒夫人连忙拉着儿子,“元霁你…”   寒元霁冷冷道:“现在就这样,以后若是真生了儿子,不是要上天了?”说完,推开娘的手,甩手离去,这样的戏码,三天两头都要上演一番,她不嫌烦,他都烦了。   沈芙看寒元霁走了,公公婆婆也没有救自己的意思,心一横,就把头往早已经套好的圈里面伸去。   寒夫人大惊,寒菲樱却拉住了娘,面如寒霜,“大哥说的对,大嫂既然想死,就由着她好了,反正她留下来也是遭罪的命,娘一向宅心仁厚,又怎么舍得大嫂一个弱女子受苦?”   沈芙见寒家人真的不管她了,一时心底委屈不已,之前是干嚎,现在眼泪真流了下来,在脸上划出一道道脂粉的印痕,寒菲樱嗤笑一声,提醒道:“嫂嫂,怀孕的女人,可是不能用脂粉的!”   寒老爷寒夫人此刻看着沈芙的脸,心中都不免有气,怪不得沈芙脸色那么惨白,居然在脸上涂上白脂蒙骗他们!   沈芙被寒菲樱说破,脸色讪讪的,狼狈不堪,胡乱抹了一把,脸色更加难看了!   寒菲樱见状冷笑道:“你说我们寒家事事不顺你的意,现在你想死,我们就顺着你的意,你走好!”   寒菲樱敢激将沈芙,是因为她很清楚,沈芙现在之所以敢为所欲为,就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这是她最大的筹码,她绝对不敢真把孩子怎么样,而且,要让沈芙明白,对于寒家来说,对于大哥来说,她不是独一无二的能生孩子的女人,就足够了。   寒老爷寒夫人也早就受够沈芙以孩子为要挟的接二连三的敲诈勒索了,现在见她在故意在脸上涂粉,装凄惨故意来蒙骗公婆,都怒由心生,铁青着脸色离开了。   看戏的人都走了,又有寒菲樱的吩咐,下人没人敢去拦着,沈芙的卖力表演成了一个人的独角戏。   寒菲樱见戏码差不多了,好心提醒道:“嫂嫂,你继续闹倒是没什么,我有的是时间陪你,只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万一真把孩子闹没了,你手中可就没筹码了,我寒家家大业大,大哥想要多少妾室都可以,这孩子,可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能生的,到时候母凭子贵,你这个正室的位子保不保得住,都是个问题,你可要想清楚了?”   沈芙一愣,她辛辛苦苦怀上这个孩子,有这个孩子,她才能得到更多利益,自然不会让他轻易没了,以前屡试不爽的招数,现在多了一个寒菲樱,就不灵了?   她呆呆地看着幸灾乐祸的寒菲樱,心中恨得咬牙切齿,若孩子真没了,寒家一定会以无后为名,给寒元霁纳妾。   万一真的像寒菲樱说的那样母凭子贵,她就惨了,没了孩子,就没了筹码,权衡利弊是人最基本的本能,她也不例外,明白处境对她不利。   她狠,寒菲樱比她更狠,比她更有魄力,置之死地而后生地逼迫她认清楚自己面对的现实。   寒菲樱如愿见到了沈芙眼中的惊慌,轻蔑一笑,人都是有底线的,不要以为爹娘良善,就没有底线,可以任由她这个儿媳骑在头上作威作福,一忍再忍,直到忍无可忍,若是触到了底线,宁可不要这个孙子,也不想一辈子受这刁钻儿媳的气。   她轻轻拍了拍沈芙的肩头,淡淡道:“我一直觉得嫂嫂是个聪明人,真正聪明的,就不要得寸进尺,不知收敛,触到别人的底线!”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沈芙是个无脑的刁钻蛮横的女人,寒菲樱却知道,这大嫂其实颇有心机,而且,一般人根本不会防范大嫂这样咋咋呼呼的女人。   果然,在寒菲樱的软硬兼施下,沈芙终于不闹了,偌大的寒家府邸,总算清静了下来。   寒老爷,寒夫人,寒元霁,还有寒菲樱都在正厅喝茶,虽然镇住了沈芙,但大家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尤其是寒老爷寒夫人,又一次被沈芙闹得心力交瘁,一时眼拙,娶了这么个儿媳,都觉得愧对元霁。   这时,一个下人匆忙跑进来,“老爷,夫人,沈夫人带着一大帮来了,看样子是来找麻烦的!”   寒老爷顿时火冒三丈,重重放下杯盏,怒道:“我没去找他们,他们倒找上门来了,难道还想故技重施?”   寒夫人见刚刚消停一会,就又生了事,也怒由心生,“也好,我们寒家不是怕事之人,他们想闹,就陪着他们!”   话音刚落,沈夫人,还有沈童就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闯来了,沈老爷没来,沈老爷性格懦弱,在家里没有什么话语权,都是性情泼辣的沈夫人说了算,两个孩子的性格也都跟随沈夫人。   沈夫人深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道理,还没进门,就开始嚎啕大哭,“我那苦命的女儿啊,你肚子里还怀着人家的孩子,可人家根本不把你当人看,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这是造了哪辈子的孽啊……”   沈夫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左右的百姓,寒家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见大户人家有热闹可看,立即呼啦啦地跟来了一大堆人。   听着沈夫人哭爹喊娘的嚎丧声,寒老爷脸色阴沉得快要下雨一样,当初真是瞎了眼睛,怎么会和这样一家人结为亲家?   但现在这样想,也是马后炮,事后诸葛亮,没有在一起过日子,没有长期接触,就凭几句蜻蜓点水的话,就凭几次不痛不痒的见面,也很难知道到底是什么秉性,而且,寒老爷还托人打听过,沈芙做姑娘的时候,也没什么恶名在外,最多就是有些娇生惯养。   富家小姐,娇生惯养根本算不得毛病,寒老爷寒夫人都没往心里去,可没想到,寒家的运气实在是糟糕透顶,老的是泼妇,小的也是泼妇,要不是看沈芙现在怀了孕,他宁愿豁出老脸,也要把这家人赶出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女儿自己带回去   沈夫人身材高大,气场很足,颧骨很高,眼眶深陷,为人精明强悍,做事雷厉风行,不仅在府中是她一人说了算,生意上的事也是她一人说了算,沈老爷基本上就是个摆设,根本说不上话。   沈夫人在生意场混了多年,深刻悟出一个道理,那就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要想不被人欺负,就得比别人更狠,要有豁出去的魄力,别人才会怕你,你才能所向披靡,可以说,沈家的绸缎生意之所以能做得不错,和沈夫人的狠厉手段是分不开的。   沈夫人崇尚暴力,崇尚强权,深信谁更加强势,谁就更加占上风,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讲道理是弱者的生存方式。   寒家是龙腾王朝赫赫有名的珠宝大户,财力雄厚,远近闻名,当初攀上这门亲,她可是挖空了心思,终于如愿以偿地把女儿嫁入了寒家。   不仅如此,她还把寒家的情况摸得很清楚,沈家只有沈童一个儿子,不存在分家产的问题,寒家却有两个儿子,将来迟早会面临这个问题。   二少爷常年不在家,也没有成亲,若是以后娶了个厉害媳妇,阿芙争夺家产就增加了不少难度,所以沈夫人背后给女儿支了不少高招,要趁二少爷还没成亲,赶紧分家,给二少爷分的越少越好,当然,能不分就最好了。   哪知,寒家并不像别的大户人家那样内部纷争颇多,反而父慈子孝,兄弟和睦,一家人在一起生活,其乐融融,分家还是个极为遥远的问题,根本没提上议程。   虽然在别的问题上,只要沈芙一闹,基本上都能如愿,但涉及到分家,寒家父母一口回绝,毫无商量的余地,沈芙虽然心底不甘,但也只能讪讪作罢。   沈夫人见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便让女儿赶紧多生几个儿子,为将来分家多争财产做好准备。   沈夫人之所以这样机关算尽,一当然是为女儿打算,二也是自己儿子打算,女儿占得多,就相当于沈家占得多,也就是阿童拿得多。   沈家虽然也是做生意的,但毕竟和寒家没得比,沈夫人最终的打算当然是为了沈童,女儿嫁入寒家这几年,沈童已经从寒家明里暗里捞了几万两银子过来,比沈家做生意一年赚得还多。   攀上了这样一棵摇钱树,比辛辛苦苦做生意还赚,沈夫人梦里都能笑醒,现在听说儿子在寒家受了气,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当即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杀到寒家来。   她哭天抢地,一来就把声势造起来了,后面马上就跟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她暗自得意,希望人越多越好,上一次,寒家丢尽了脸面,好话说尽,好礼送尽,她才骂骂咧咧地离开,这一次,一定还会如愿以偿,寒家必须要拿出更多好东西才能平息此事。   很多人涌进寒府来看热闹,家丁们拦都拦不住,一时间,挤进来一百多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寒府又搭戏台了,但这出戏,比唱戏的都精彩。   原本已经消停下来的沈芙,听说娘家来人了,又有了底气,披头散发地冲了出来,“娘,你要是再不来,就见不到女儿了……”   沈夫人一看到女儿的模样,心底就有了底,母女二人当即抱成一团,哭声震天,远远听到哭声的人,还以为在办丧事。   做生意的人,都讲究吉利,寒老爷坐在前厅里,听着外面的哭嚎声,脸差点黑成了锅底,刚刚消停一会,居然又开始了,嫌烦不嫌烦?   寒菲樱看着父亲的脸色,站起身来,冷笑道:“我寒家还不至于让人欺负到家里来,还不知还击,爹,娘,大哥,你们先别出去,我先去看看这泼妇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   沈芙出来的时候,又化过妆,脸色惨白如鬼,眼神悲戚,泣不成声,“娘,现在连一个丫鬟都能欺到我头上来,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你让我死了好了…”   说着就要去投湖,沈童配合地拼命拉住她,哭喊道:“姐姐,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就算婆家不仁不义,你还有爹娘,还有我这个弟弟…”   沈夫人的嚎啕声三里之外都听得清清楚楚,又招来了很多看戏的人,一时间,把寒家挤得水泄不通。   “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死了,娘怎么办?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啊,他还没出世啊…”   沈家三人的惨状实在让人很难不生恻隐之心,虽说具体情况外人不明,但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已经有人开始议论纷纷,指责寒家为富不仁虐待怀孕儿媳了。   寒菲樱欣赏着这家人卖力的表演,只是冷笑,现在有人拉着了,沈芙便可以肆无忌惮地投湖,坐实寒家恶名了。   沈夫人哭了一会,见寒老爷和寒夫人都没有出来,心底有些奇怪,上次一闹,寒老爷和寒夫人都赶紧跑出来赔罪,息事宁人,今天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只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站在那里冷笑,看打扮不是丫鬟,而是主子,沈夫人原本不认识,但在沈芙的暗示下,知道这就是寒家那个最厉害的女儿,二小姐寒菲樱,现在的淮南王府世子妃。   沈芙忌惮寒菲樱,但久经风浪的沈夫人并没有把寒菲樱放在眼里,大放悲声,“我好好的女儿,嫁给你们家,不指望你们待她如珠如宝,但是也不能不把她当人看啊,你们做的是人做的事吗?你们迟早要遭报应的…”   寒菲樱见差不多了,主要是沈夫人的哭声实在太刺耳了太难听了,实在是一种折磨,便扬声道:“沈夫人,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家欺负你女儿,趁着今日乡亲们都在,你不如说说吧,也好让大家评评理,看看我们寒家到底是怎么欺负你们的。”   爹娘都爱面子,注重名声,寒菲樱可不愿意他们背负这个恶名,既然沈家要闹,那她就陪着她们玩,看谁狠得过谁。   见寒菲樱这样说,沈夫人一愣,她明白只有尽快把寒老爷寒夫人逼出来,才是王道,如同嚎丧一般,“我女儿自从嫁到你们家,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你们欺她良善,对她百般折辱,现在她怀了孕,你们还不肯放过她,还要打死她弟弟,你们真是好黑的心啊…”   “沈夫人!”寒菲樱对沈家人的混淆黑白早已习以为常,也不以为意,提高了声音,“别说这些空洞的了,说话要有证据,远的不说,你就说说今天的事,让大家评评理吧!”   沈夫人一愣,看着寒菲樱似笑非笑的模样,再看着四周那些探究狐疑的眼神,停止了哭泣。   “是啊,沈夫人,你就说说吧!”周围不乏好事的人,毕竟寒家小姐说的话在情在理啊。   沈夫人心底一惊,这小妮子好鬼的心思,看出了她的用意,知道她想利用舆论的压力逼迫寒老爷寒夫人快点出来,明知道是自己不对,但在沈夫人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不对这个字眼,高声道:“沈童到你店里买东西,那是看在亲戚的情分上照顾你的生意,可你不卖就算了,还命人打他,还不是欺负我家软弱?”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寒菲樱嗤笑一声,“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言你也编的出来?大家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我家是打开门来做生意的,从来没有把银子往外推的道理,更没有打客人的道理,你说的这话根本站不住脚,下次编故事,可要想好了再说,一大把年纪了,还谎话连篇,混淆视听,我都替你害臊!”   寒菲樱话音一落,四周立即响起窃窃私语声,“是啊,没道理啊!”   “寒家小姐说的对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在一片议论声中,沈夫人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狡辩道:“我家沈童好心照顾你的生意,你不领情不要紧,还把东西白白送给别人,也不卖给他?”   寒菲樱冷冷道:“东西是我的,我是送是卖,都是我的事,轮不到他人指手画脚,何况,你当别人都瞎了?我寒家需要区区一个沈童照顾生意吗?沈童到底是来顺手牵羊的,还是来买东西的?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此言一出,更多的人倾向于寒家小姐的话,若沈童真的是来买东西的,没有人会和银子过不去,怕真的是想顺手牵羊,结果惹恼了人家吧?   寒菲樱的一席话噎得沈夫人顿时说不出话,凶的人怕遇到比她更凶的人,不讲理的人怕遇到比她更不讲理的人,见原来都同情她们沈家的人,渐渐转变了风向,她心底开始发慌。   但多年在争斗中历练出来的本事绝非浪得虚名,沈夫人正了正嗓子,趾高气扬,“我今天是来说理的,你一个晚辈,在这里叫嚣什么?没教养了吗?”   寒菲樱早就知道沈夫人会有此举,冷笑道:“既然来是说理,就好好说,你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闹事的。”   “不管是闹事的,还是说理的,都轮不到你在这里说话,叫你爹娘出来,我今天非要讨一个说法!”沈夫人眼珠一转,有了底气。   “是吗?”人群后面传来一个沉稳的女声,见寒夫人来了,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路,“寒夫人!”   寒夫人面无表情地出来了,看向沈夫人,“我已经来了,你有什么说法就讨吧!”   沈夫人见寒夫人不像以前好言好语,笑脸相迎,临走的时候,还送一大堆贵重礼物。   沈家虽然有钱,但毕竟和寒家不能比,人家是做珠宝玉器生意的,绸缎布匹没那么值钱,随便一样小玩意,就值大几十匹绸缎,沈夫人也是有便宜一定要占的主儿,每次借着女儿在婆家受了委屈,带着人过来大闹一场,一则提升女儿在寒家的地位,二则也能顺手捞些好处,寒家为了息事宁人,出手都不会小气。   可是今天,完全不一样了,寒夫人眼里没有了往日的随和歉意,看着气势汹汹的沈家人,只是寒声道:“你们来的正好,今天就算你们不来,我也会派人去请你们过来!”   寒菲樱见母亲出来了,她就退后了,其他的事情就不用她操心了,沈夫人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她再占理,也是一个晚辈,娘要是不出来应付这种场面,就有怠慢沈家的嫌疑,落人口实。   而且,母亲并非真的软弱可欺,要不然如何能把寒家这样一个大家庭管理得井井有条?   母亲绝对不是只会相夫教子的女人,她对父亲的生意也有很大的帮助,寒家有今天,母亲功不可没,只不过,当了婆婆的人,即将升级为祖母,不想生事罢了。   毕竟二哥还没有定亲,虽说寒家不缺上门提亲的人,但有大哥的前车之鉴,这一次一定会给二哥挑选一门令人满意的婚事,除了门第之外,女孩的品行更加重要,自是要慎之又慎,不能毁坏了寒家的名声,影响二哥的婚事。   母亲有母亲的考虑,所以才一直忍气吞声,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沈家得寸进尺,母亲也不会一忍再忍,接下来,她只要冷眼旁观就可以了。   看到今天的寒夫人,不知道为什么,沈夫人原本嚣张的气势忽然就低了下去,“亲家母找我有什么事?”   寒夫人冷哼了一声,今天菲樱的行为让她明白,一味的忍让不是解决问题之道。   如果沈芙消停之后,沈家人不是这样又一次大张旗鼓地上门闹事,她也愿意息事宁人,可沈家实在是欺人太甚,她这段时间,也受够了沈芙的气。   菲樱说的有道理,孩子不是只有沈芙一个人能生的,别人家都是儿媳看公婆的脸色,只有他们寒家反过来了,儿媳把公婆玩弄于股掌之上,再这样下去,就真成商界的笑柄了。   接下来,寒夫人的一席话让沈家人全部露出被雷劈了的神情,“既然你女儿在我家受苦受难,今天你就把她领回去吧,我们是伺候不了了!”   沈芙一听一向软弱可欺的婆婆居然要休了她,也忘记装哭了,呆呆地坐在地上,忘了反应,什么?要休了她?   “好!”翡翠惊喜交加,忍不住为夫人叫好,“夫人说得太好了!”   此言一出,周围言论更是此起彼伏,“寒家真是要休妻呢!”   “怎么会这样啊?”   ………   寒夫人不理沈夫人,沉声道:“今天当着各位街坊邻居的面,我们就把说清楚,以免有人在背后各种中伤,各种猜测,沈芙自从嫁到我们寒家之后,我这个做婆婆的,敢在菩萨面前发誓,从来就没有亏待过她!”   寒夫人在附近名声不错,心地善良,也时常周济穷人,而且,人家敢说在菩萨面前发誓,可见是真有底气,一般人没这个胆量,欺骗菩萨,害怕会被天打雷劈。   沈夫人当即呆了,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茬,不过她也是能随机应变的人,高声反驳,“这都是你一面之词,事实摆在眼前,大家都看看,我女儿现在的样子多可怜,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你们还口口声声说没有虐待过她,你们还是人吗?”   面对指责,寒夫人淡淡一笑,“沈芙,你下次装模作样,就要在脸上多涂些白脂粉,才能更加逼真,做戏就要做真一些。”   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正坐在地上哭泣的大少奶奶,原本很多人见一个怀孕的女人面无血色,惨白惨白的,都以为她受了虐待,都很同情她,现在见寒夫人这样说,又有细心的人发现大少奶奶白色脂粉下面露出了隐隐约约的红润脸色,都焕然大悟,不是吧?   故意化妆来博取别人的同情心?围观的人纷纷对沈芙投以鄙夷的目光,真是太可恶了。   沈夫人见势不妙,赶紧转移别人的视线,又开始嚎啕大哭,“我怎么这么命苦,你们人多势众地欺负我们!”   寒夫人既然下定了决心,也寸步不让,“你们沈家贪得无厌,欺我家老爷性情随和,隔三差五把我家东西据为己有,一朝不如意,就颠倒黑白,闹得天翻地覆,你们这样的亲家,我们无福消受,既然你说你女儿在我家受苦受难,那好,你领回去享福吧!”   沈夫人从来没有想过,一向软弱的寒夫人居然还有这样的魄力,居然会把怀孕的女儿赶回去,连孙子都不要了?   沈夫人哪肯善罢甘休,又开始嚎丧,“我真是瞎了眼啊,怎么把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了这样的人家啊,我女儿还怀着他们的孩子呢,就要被扫地出门…”   见沈夫人哭得如此伤心,又有人开始议论纷纷,但也有表示不同意见,如果不是做的实在太过分,谁会把怀孕的儿媳赶出家门?而且,看沈夫人这泼辣劲,不像是个愿意吃亏的主儿,定然是欺人太甚,寒夫人才痛下决心。   翡翠冷笑道:“沈夫人,我家夫人都说了,你赶紧把你女儿领回去吧,我们家不伺候不了你的宝贝女儿了,早点领回去,免得受罪!”   沈芙这一次是真的彻底惹恼公公婆婆了,都知晓她尖酸刻薄,自私贪婪,看在家庭和睦的份上,也就算了,可是这一次,居然故意在脸上涂白色脂粉,卖力表演,只为了诈公公婆婆更多钱财,这是寒老爷寒夫人不能忍受的。   既然已经是他们的儿媳,腹中又有孩子,钱就是真给你也没什么,但通过欺诈的方式来骗钱,是他们最不能接受的。   做生意的人,最恨的就是骗子,而且,沈芙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已经触到了他们的底线,这才痛下决心,为了寒府清静,豁出去了,连孙子也不要,直接赶出去。   见闹得不可开交,周围看热闹的,还是有好心人出来斡旋,“寒夫人,既然大少奶奶已经怀孕了,就网开一面,毕竟都是亲家啊……”   翡翠马上反驳道:“你说得倒是轻巧,大少奶奶欺负我们良善,一直都是府里的活菩萨,要不是欺人太甚,我们夫人忍不可忍,会忍痛连孙子都不要吗?”   这丫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那开口为沈芙说情的人也识趣地闭了嘴。   沈芙脸色现在是真的惨白,她和寒元霁感情不好是一回事,但寒家的富贵是别人家没有的,她绝对不能被寒家扫地出门。   听着周遭的议论,沈夫人陷入了沉思,当初好不容易攀上寒家这门富贵亲,是绝对不能退的,看着寒夫人冷漠的脸色,沈夫人知道她是来真的了,也不敢再撒泼了,“阿芙肚子里的孩子真是命苦啊,还没出世啊!”   寒夫人知道她又在拿孙子要挟自己,但既然已经想通了,也下定决心了,当然不会再那么容易被人扼住命门,看着沈芙,淡淡道:“你要是愿意生,就生下来,送到我们寒府,我们自己会养,你要是不愿意生,我也不勉强你,去打掉就是了!”   她这次是真的火了,菲樱说得对,现在就这样,以后要是真生了儿子,恐怕就是要寒家改姓,也容不得别人说半个不字,这样的不贤儿媳,不要也罢,被沈家刮去的那几万两银子,就当喂狗了,而且,这段时间,沈芙一直在闹着要她弟弟成为寒家在江南一处店铺的东家之一,这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看热闹的人见一个祖母连孙子都不要了,纷纷揣测,说不定真的是大少奶奶太过刁钻了。   虽然寒家府邸虽大,但沈芙的嗓门也大,还是有人会在外面听到沈芙哭天抢地的叫骂声,半夜三更扰得人不得安宁,也许真的是实在受不了了。   见寒家坚持要休了姐姐,沈童高声道:“你们寒家欺人太甚,我要告到官府去,告你们仗势欺人!”   “闭嘴!”沈夫人大吼一声,她到底不是沈童那种愣头青,知道寒夫人是来真的了,心底在思索对策,不管如何,女儿是绝对不能被休的。   翡翠不屑一笑,道:“你去告啊,刚好,我们也正想去告你呢,你从我们家顺走的东西,也值好几万两吧,既然已经不是亲家了,就赶紧都给我们还回来!”   几万两?周围的人倒抽一口气,看向沈童的目光都有些不认同,虽说寒家家大业大,可这小公子,也太贪心了吧!   沈童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他的脸色更加证实了翡翠的话,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也不过是几十两银子,寒家,沈家,虽然都是大户,但几万两银子,可不是笔小数目啊。   寒夫人的目光掠过所有人,最后落到沈夫人身上,不疾不徐道:“我已经命元霁写好休书,你女儿你自己带回去吧!”   沈夫人愕然一怔,怎么可能让阿芙被人休了?虽说商家不是名门望族,并不那么遵从从一而终的庭训之戒,但阿芙若是真被休了,以后还能嫁给什么好人家?怎么也不可能找到寒家这样的大户人家。   沈童也傻眼了,现在不管他怎么闹,人家都是铁定要休妻了,姐姐肚子里还怀着他们寒家的孙子呢,他毕竟年轻,也没想到一向懦弱的寒家父母居然还有这样的魄力,今天带着众多人过来本来是要搜刮一批好东西回去的,准备满载而归,却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见沈家在发呆,寒夫人不理她们,转身就走,“送客!”   见事情完了,来看热闹的人们也逐渐散了,只留下沈家的人在原地发呆。   ---   回到前厅,寒菲樱把买回来的梅花糕分给大家吃,笑道:“娘,你真厉害,早就该这样了,把你当婆婆的威严拿出来,哪里用得着受这么多气?”   寒夫人看着女儿,也笑:“有你这样厉害的女儿,我这个当娘的,总不能太差!”   “娘!”寒菲樱娇嗔了一声,“这才是我认识的寒夫人,就应该有寒夫人的魄力,总不能让那对大小泼妇给拿捏住了!”   寒夫人笑着戳了一下寒菲樱的额头,“你这死丫头。”   说完,又转头吩咐道:“张妈,今天晚上多备些二小姐喜欢吃的菜,我们一家人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了!”   “是,夫人!”张妈应着,下去准备饭菜了。   沈家人并没有离开寒家,他们当然不甘心被休,若是真的没了寒家这门亲,以后就捞不到什么好处了。   沈夫人很快认清了形势,没一会,就和沈芙沈童一起到前厅道歉来了,哪里还有原先嚣张的气焰?   沈夫人赔着笑脸,好言好语道:“亲家公,亲家母,这件事都是我没有搞清楚状况,才做了错事,我是一个当母亲的,生怕自己女儿在外面受委屈,一时着急过了头,还请你们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寒老爷寒夫人都当她不存在,自顾自地喝茶,沈夫人还没在寒家受过这种待遇,但此时,也只能忍气吞声,“亲家母,我们都是有女儿的人,女儿是我们当娘的捧在手心的宝贝,不管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就是担心她受委屈,一听说她们受委屈,我们的心就跟刀割一样难受,你说是吧?”   寒菲樱不着痕迹地冷笑一声,要不然怎么说沈夫人是个能屈能伸的厉害角色呢,明知道寒家的两个女儿都嫁得不好,这个时候玩起温柔攻势了,将心比心,想以这种方式打动娘为人母的心。   寒夫人虽然良善,却并不笨,当然也知道沈夫人在打什么主意,但也确实提起了她的伤心事,触及了她内心的柔软,但并没有表态,面色如霜,只是一言不发地喝茶。   寒老爷也不说话,一个商界的风云人物居然差点让一个泼妇给拿住了,想起来就窝火,你越是看重什么,人家就会拿什么要挟你,把你掐得死死的。   还是菲樱说得对,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今天要不是菲樱回来,现在赔礼道歉的人就是他了。   原本一直都觉得菲樱虽然聪明,但毕竟太过年轻了一些,难免年轻气盛,一时冲动,从今天的情形来看,他却觉得菲樱做的太对了,或许他已经老了,性格里的血性渐渐归于平寂,反而没有年轻人那股子冲劲了,可惜啊,他寒家子女不少,却只出了一个菲樱。   大少爷根本就没来,只是扔出了一张休书,正厅的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沈夫人没人理她,只得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哀求道:“亲家母,阿芙是我被惯坏了,性情呢,的确是骄纵了一些,但以后做了娘,肯定会慢慢改的,你们大人有大量,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她也知道错了!”   沈芙也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服软,实在失策,千算万算,没算到寒菲樱这个小践人回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寒家一向被她踩在脚底下,任意拿捏,想不到一朝变天了,她竟然差点被赶了出去。   沈夫人见势不妙,忙让沈芙跪在地上,“你们看,阿芙真的知道错了,毕竟是一家人,*夫妻百日恩,做人哪有不犯错的?这大人受罪,孩子也跟着受罪,你们就要当祖父祖母了,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沈夫人把嘴皮子都磨破了,好话说尽, 就差给寒家老爷夫人下跪了,最后,寒夫人冷冷道:“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们可以给她一次机会,但丑话必须说在前头,如果今天的事再发生一次,你就算闹到皇帝那里去,这个妻也非休不可!”   好汉不吃眼前亏,沈夫人见寒夫人终于松口了,连连点头,“那是,一定,一定!”   “阿芙,赶快给你公公婆婆认个错,要当娘的人了,以后一定要孝顺公公婆婆,相夫教子!”形势对她不利,沈夫人很懂得见风使舵,“以后绝对不能再耍小性子了,一定要懂事!”   沈芙自从进入寒家,还是第一次低头,“爹,娘,我错了,你们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寒夫人冷冷道:“来人,扶大少奶奶回房休息!”又看向沈夫人,淡淡道:“今天就不留你们吃饭了,请吧!”   沈夫人一愣,想不到寒家翻脸起来也是这么可怕,拉着沈童就灰溜溜地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沈芙,“阿芙,你可以一定要注意身子!”   寒菲樱笑道:“沈夫人,看令嫒哭喊声震天,就知道她身体好得很,你就别瞎操心了!”   沈夫人一愣,现在的沈童也不敢发作了,要是真连累姐姐被休了,以后别说摇钱树了,什么都捞不到了。   今天寒家真是难得的扬眉吐气,寒夫人已经决定,若是沈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后就算生了孩子,也非休妻不可,还是准备再给元霁找一房温柔贤淑的女子为妻,这是沈芙的最后一次机会。   她命人准备了菲樱喜欢吃的菜,一家人兴高采烈地正准备吃饭,可是还没开席,淮南王府的就派人来催寒菲樱回府了,“见过寒老爷,寒夫人,参见世子妃,世子爷已经回来了,请您即刻回府!”   在爹娘面前,寒菲樱不想表现出对萧天熠的不满让爹娘担忧,便道:“好,我知道了!”   寒夫人有些不悦,道:“吃点东西再走吧。”   翡翠笑道:“夫人你真是多虑了,世子爷一回来,就命人来请小姐回府,自然是想念小姐了,你还怕会饿着小姐?”   “你这个丫头,跟在二小姐身边,也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寒夫人佯怒道。   寒菲樱笑道:“爹,娘,我就在京城,又不在关外,我会经常抽时间回来看你们的!”心中却暗忖,想不到萧天熠这家伙回来了,她倒是很想知道他会不会引起淮南王府的轰动呢?   没想到,一回府,就看见他淡定地坐在轮椅上,一如往昔,寒菲樱忍俊不禁,“世子爷,你该不会是坐轮椅坐上瘾了吧?”   萧天熠慢慢微笑,凤眸波光潋滟,寒菲樱忽然想起那天在玉满楼店里遇到的那个绝色男子,自己不认识,不过那样出尘的男子,但萧天熠一定认识。   不过寒菲樱不会傻到给自己找麻烦,调侃道:“要真这么喜欢坐轮椅,干脆我把你打残,让你一辈子坐轮椅,你就可以来个本色出演,再也不用担心会露馅了。”   风吹起他的衣袂,飘然脱俗,卓尔不群,寒菲樱想起在幽冥山上的绝世风采,知道他肯定又想韬光养晦。   他的凤眸清亮幽寂,漆黑深邃,却蕴含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樱樱,你确信如果让别的女人看到为夫的风采,你不会有危机感?”   寒菲樱嗤笑一声,“你自恋到令人发指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要不要叫石中天给你好好治治?说实话,你怎么快回来到底干什么?”   “一个老朋友远道而来,我自然该回来尽些地主之谊!”   老朋友?寒菲樱秀眉俊俏的翘起,挑衅道:“我有这个荣幸知道吗?”   萧天熠俊眉一挑,微微一笑,“别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恩将仇报   夜风吹拂,树影摇曳,一男子手持银壶,清冽的美酒从壶嘴中缓缓流出,在月下勾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甜润地荡入那对精美绝伦的夜光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男人的声音轻柔微凉,矜贵高雅,和着徐徐夜风,神色冷峻的容颜有轻微的笑意,竟是说不出的*韵致,让人忍不住怦然心动。   夜光杯壁光亮似镜,玉色透明鲜亮,杯内明若水,似有奇异光彩,波光粼粼,晶莹剔透,比起那天在玉满楼时盛的女儿红更加流光溢彩,堪称奇观。   尤其是这马踏飞燕的形状,更是别出心裁,栩栩如生,马头顶花缨微扬,昂首扬尾,三足腾空,凌云飞驰,骁勇矫健,右后足蹄踏一飞燕,飞燕展翅,惊愕回首,给人以惊心动魄之感,令人拍案叫绝。   他身份尊贵,见识过无数奇珍异宝,但这马踏飞燕的夜光杯,真如那位二小姐所说的一样,设计者和雕刻者都赋予了它鲜活的灵魂,绝对不是一个死物。   想起那天她沉醉迷离的声音,含着淡淡恍惚,清越如歌,似乎真在和夜光杯对话一般,专注,真挚,眼眸也似蕴含了生动灵气,光芒四射,让人移不开视线。   此刻,手持夜光杯的男人,墨发斜披,懒洋洋地半躺在软榻上,表情恣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醇美玉液,似笑非笑道:“本宫要是有这么好的东西,哪里舍得卖出去?更舍不得送出去!”   说话的男人是南宫羽冽,龙腾王朝的邻国-赤炎王朝的太子殿下,沉浸在月下的绝色容颜尚有若有若无的笑意,笑容中还有一丝戏谑。   那天寒菲樱看到的两个家丁,是他最贴身的侍卫,流星,追月,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此刻,流星正把打探回来的消息向太子殿下禀报,“殿下,那位二小姐是萧天熠的世子妃,名叫寒菲樱,是龙腾王朝最大的宝石商家,寒家的女儿,嫁入淮南王府不到半年的时间。”   寒菲樱?芳菲葳蕤,樱花似锦,仿佛一片桃花在盎然的春意中恣意绽放,清爽淡雅却又豪气千云,南宫羽冽唇角荡漾出舒心的笑意,“好名字,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流星垂眸思虑道:“这夜光杯价值两万两,她是萧天熠的女人,又是个商人,平白无故慷慨相赠,莫非有什么阴谋?”   南宫羽冽却不以为然,一语点破,“你错了,她知道我们没带根本那么多银子!”   流星明显有些愕然,他们能被太子殿下选中,常年跟随在殿下身边随侍,自是有过人的能力,怎么会轻易被人看出底牌?   此次有幸陪同太子殿下到出使龙腾王朝,并未急着去见皇上,而是先自由行动,玉满楼的大名不可能没有听说过,殿下一时兴起,想过去看看龙腾王朝顶尖的宝石是何等水准,谁知道竟然真见到了一对瑰宝-夜光杯?   当时,流星追月都明白,太子殿下很喜欢那对夜光杯,殿下看中的东西,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得到,从来没有例外,虽然他们不缺银子,但谁也不会随身带着几万两银子逛大街。   可殿下喜欢的东西容不得等待,流星追月还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还没有打算行动,寒菲樱却主动开口赠送,实在是令人意外。   他们初来龙腾王朝,绝对不能随意暴露身份,流星自认为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现在见太子殿下这么说,十分意外,“按理说,她不可能未卜先知地知道我们没带那么多银子,莫非有什么阴谋?”   南宫羽冽悠闲地喝着酒,想起那个有双清澈明亮眼眸的女子,清冷的双目中有一丝光彩,半真半假道:“有什么阴谋?你如何肯定她不是被本宫的风采迷住了?”   要是寒菲樱听到南宫羽冽这样说,一定会嗤之以鼻,又是一个自恋到令人发指的男人。   流星一愣,殿下这么说也并非没有可能,殿下的绝世风采,仿佛敛尽了天地间的风华,在赤炎王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女子皆以能得殿下一顾为荣,若是有的姑娘,被殿下无意中多看了一眼,会惊喜得三天三夜都睡不着觉。   这绝不是夸张的话,在赤炎王朝,有无数思念殿下至夜不能寐的女人,未婚的,已婚的,不计其数,难道寒菲樱也是因为被殿下的风采迷住了,惷心萌动,所以连银子都不收了?   杯中玉液醇厚却不失清透,纯净如天山之水,带着三月春风的香甜,南宫羽冽的目光幽幽地落到马踏飞燕上,耳边响起又寒菲樱的话,“玉赠有缘人,我愿意把它赠给公子,还望公子笑纳!”   南宫羽冽唇角勾起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当时流星假装要去付账的时候,寒菲樱眼眸不着痕迹地闪烁了一下,染上一丝诧异,但旋即就恢复了淡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那抹疑光却清楚地落在南宫羽冽的眼中,他知道,寒菲樱已经看出了他们没带银子,却并不点破,反而不着痕迹地护住了他们的颜面,或者说把一场暗藏的危机幻化为无形,反正夜光杯他们志在必得,若是寒菲樱不动点脑筋,玉满楼就要面临一场危机了,虽然他们刻意隐瞒身份,但一身的气度高华却显示着非富即贵。   寒菲樱这种在商场混的人,眼光果然够毒,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别人看不出来的东西,样貌明明淡雅如空谷幽兰,眼神却又狡黠如三窟白兔。   南宫羽冽身为赤炎王朝的太子殿下,见过无数商人,却从没有见过寒菲樱这样有趣的商人,明知道他们没有带银子,却并没有当他们当骗子,反而豪爽的一掷万金,这份魄力,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流星追月心思细密,担心有诈,回来之后,还仔仔细细地把夜光杯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生怕被人家下毒,南宫羽冽虽然一直在冷笑,却并未阻拦,不让他们检查,怎么都放心不下。   夜空中传来破风之声,追月的身影在月下如同流星追月般迅捷,“殿下,萧天熠已经回京了!”   萧天熠?南宫羽冽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脸上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清冽的嗓音有一丝慵懒的味道,“我也该会会这个老朋友了!”   流星不解地问道:“萧天熠已经瘫痪快四年了,当年再怎么意气风发,今朝已成危在旦夕的废人,殿下还有必要见他吗?”   南宫羽冽摇摇头,玉铸般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以他的个性,早就应该自尽了,还活在世上干什么,让人耻笑吗?”   “殿下的意思是…?”流星似有所悟。   “意思是别人犯傻就算了,你们难道也这么容易被他无害的表象给骗了吗?”南宫羽冽忽然坐起身来,漆黑的眼眸如同夜色中的漫天星光,闪耀着熠熠光辉,声音带着一股冷凝。   流星追月立即神色一凛,“属下明白,请殿下恕罪!”   南宫羽冽手持夜光杯,一双深幽的眸瞳映在盈盈月光下,和杯中清冽的液体一样波光潋滟,美不胜收。   这时,一抹乌云遮住了皎月,似云如雾,夜光杯的光芒也黯淡了一些,不复之前的流光溢彩,但乌云渐渐散去之后,它又重新焕发出璀璨的光芒,与皎洁月光交相辉映,真是绝品。   追月见殿下的目光一直凝视着夜光杯,嘴角似乎还有愉悦的笑意,试探道:“殿下是否要把这对夜光杯送给龙腾王朝的皇太后?”   他们此次出行,是来给龙腾王朝的皇太后祝贺七十大寿的,虽然已经从赤炎国带来了玲珑玉作为贺礼,可不知道为何,殿下并不满意,而是准备另外为皇太后选一样贺礼,当然,两国皇室人物会面,贺寿只是一方面,自然还有其他要事协商。   为了体察龙腾王朝的风土人情,太子殿下提前到了,而且并没有知会龙腾王朝的皇帝,反而隐匿民间,微服私访,看看龙腾王朝到底有没有什么拿得上台面的好东西,却意外地发现了这对夜光杯。   南宫羽冽沉下面容,眼眸恢复了古井般的波澜不惊,“这样的好东西,本宫当然要自己留着,皇太后的礼物,另选吧。”   “是,殿下!”流星追月齐声道。   ---   自从萧天熠回了淮南王府之后,寒菲樱在王府的待遇就得到了质的提升,首先是从怡然居那个偏僻的角落搬了出来,住进了王府风水上佳的世子爷寝居,承光阁,此事又在淮南王府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不能怪寒菲樱,虽然她是行事低调,可毕竟是淮南王府世子妃,顶着这个身份,实在没有办法低调起来,一举一动都会引人注目。   有更好的住处,寒菲樱当然没有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大大方方地从怡然居搬出来了,住进了承光阁。   承光阁占地极大,奢华而不失雅致,寒菲樱虽然搬了进来,但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并没有和萧天熠住在同一地方,而是住在了曾经住过一晚的偏殿-花叶苑。   萧天熠因为和寒菲樱有言在先,此时也不能强迫她,而且,这个小女人,除非她自己愿意,这世上估计也没什么人能强迫她,就由她去吧,住在这里,已经近多了,他可不想再把樱樱留在怡然居那个破地方受委屈。   南宫羽冽来京城的消息,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住萧天熠,他看着面若桃花的樱樱,凤眸蕴含一丝温情,“过几天,我要去见一个老朋友!”   寒菲樱无意中抬头,看见他柔软目光,如同皎洁明月,心底有种莫名的悸动,莞尔一笑,“终于决定要重出江湖了?”以前一直深居简出,不问外事,虽然事情尽在他掌控之下,但本人毕竟很少出去,现在竟然决定要亲自出马,难道是准备把沉寂了四年的平静都补回来?   萧天熠忍俊不禁,凤眸朝寒菲樱挑了一挑,“说不定你比我还先见到他!”   寒菲樱的心蓦然漏跳了一拍,看向萧天熠似笑非笑的模样,不由得埋怨自己,真是的,自己慌什么?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难道真让自己猜对了,他所说的老朋友就是那个让人过目难忘的尊贵男人?   想到此,寒菲樱恢复了镇定,试探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和你一起去?”   “是啊!”萧天熠璀璨的凤眸渐渐变得一片漆黑,缓缓笑道:“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吗?为夫可是在给你机会!”   真是混蛋男人,分明是意有所指,难道他在暗示自己玉满楼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现在来警告自己?寒菲樱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表面上却一派欣然,故作不知,“好啊好啊!”   ---   皇太后七十大寿,渐渐临近,一些邻国使臣也逐渐来到龙腾王朝的京城,南宫羽冽没有再隐藏身份,而是堂而皇之地住进了皇家行馆。   就在南宫羽冽入住行馆的第二天晚上,就和萧天熠见面了,两个同样出色的男子,风采竞相绽放,目光交汇之间,似有风起云涌。   萧天熠虽然是坐在轮椅上,但优雅从容,气势风采并不输南宫羽冽分毫。   寒菲樱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再一次见到这个尊贵男人的时候,看见他狭长而邪魅的眼眸里有一抹绵长的笑,还是忍不住怔了一怔,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当时在玉满楼见面的时候,的确没有猜出他的身份,但回府之后已经渐渐想明白了,这样引人瞩目的男人若是在京城,她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并不是龙腾王朝的人,而是异国人,而且看起衣着气度,定然是手握重权之人。   寒菲樱之所以肯定他是别国人,还因为他的一个侍卫出招的时候,内力凶猛,招式怪异,她在江湖混迹时间已久,却从没见过,由此断定,他们并非龙腾王朝的人。   今天,萧天熠带着她一起来到皇家行馆,她知道,皇家行馆主要来招待外国贵宾,心里更是明白了几分。   南宫羽冽的声音浑厚而优雅,似一壶温酒,听之令人沉醉,缓缓道:“萧世子,一别数年,别来无恙?”   寒菲樱站在萧天熠的身后,她阅人无数,知道这位异国太子看似和蔼可亲,实际上恐绝非善类,今天她老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女人的第六感一向敏锐,莫非就和这赤炎王朝的太子殿下有关?   萧天熠不动声色地回应,“多年不见,殿下风采,一如往昔!”   流星追月看到这样的萧天熠,马上就相信了殿下的话,一个残废,在殿下面前居然没有半分颓废之色,而是波澜不惊的淡定高华,绝不能小觑。   南宫羽冽的目光落到明艳端丽的寒菲樱身上,故作不知,笑道:“不知这位美人是……?”   萧天熠的双眸如同深潭墨染,锋芒内敛,表面上一派波澜不惊,“她是本世子的世子妃!”   南宫羽冽做出恍然大悟状,朝寒菲樱晕开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原来是这样,那实在是太巧了!”   萧天熠微微一笑,疑惑道:“怎么了?”   南宫羽冽已经命人摆好了夜光杯,浓眉愉悦地上翘,“是这样的,数日之前,本宫心血来潮,在京城随意逛逛,竟然逛到了玉满楼,巧遇了世子妃,更为有缘的是,世子妃竟然分文未取,将珍贵的夜光杯慷慨相送,本宫一直于心不安,想不到今日还能得见世子妃,真是三生有幸,世子妃巾帼不让须眉,真令本宫大开眼界,来,本宫敬世子妃一杯!”   寒菲樱一见他故意拿出夜光杯,就知道他要干什么,现在见他好看的嘴唇一张一合,更是暗暗叫苦,南宫羽冽啊南宫羽冽,你占了便宜,自己偷着乐就行了,干吗要嚷嚷出来呢?还故意在萧天熠的面前显摆,这不是给我找堵吗?   虽然自己君子坦荡荡,可萧天熠向来心胸狭窄,还不知道会想歪到哪里去?   南宫羽冽话音一落,果然,寒菲樱清楚地看到了萧天熠眼眸中的不悦,那夜光杯晶莹剔透,熠熠生辉,薄如蝉翼,就是再笨的人也知道价值不菲,更何况是萧天熠?   自己在他面前一向贪婪,一毛不拔,可面对一个陌生俊美男子,居然挥金如土?让他情何以堪?   不过,萧天熠虽然不悦,但只是稍纵即逝,就恢复了淡然,他怎会不知南宫羽冽在打什么主意?俊逸非凡的脸上有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平静道:“殿下和本世子渊源颇深,今番殿下远道而来,樱樱一向和本世子心有灵犀,只要殿下能尽兴而归,莫说区区一对夜光杯,就是十对,二十对,又有何妨?”   樱樱?寒菲樱想不到他会在别人面前这样亲密地称呼自己,心底一烫,果然,南宫羽冽听到萧天熠这样说,眼眸微闪了一下,“好,本宫就以本朝的葡萄美酒来款待二位!”   寒菲樱离萧天熠很近,虽然他始终从容淡然,但寒菲樱老感觉他心底在生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出去避一避吧,起身道:“不好意思,我失陪片刻!”   没想到,她刚出来,站在树影掩映下还没喘口气,南宫羽冽就跟出来了,俊美绝伦的容颜在月色下波光流转,嘴角还有抹心不在焉的笑。   寒菲樱没心思欣赏这个男人的绝美,开门见山,皱眉道:“南宫太子,你这么做太不地道了吧?”   不地道?南宫羽冽那双夺魄勾魂的眼眸溢满玩味的波光,“二小姐何出此言?”   二小姐?他居然不叫自己世子妃,而叫自己二小姐?在玉满楼那天,他听见别人叫自己二小姐,当时不知情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这样叫?   不过寒菲樱不想计较这些,淡淡道:“当日我见你亦是爱玉之人,那马踏飞燕夜光杯汇集了我三年心血,它对我来说,并非一个货品那么简单,我亦希望它能良禽择木,得遇好主人,所以才不取分文,慷慨相赠,如今你却恩将仇报,故意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离间我们夫妻关系,到底是何居心?”   夫妻关系?南宫羽冽看见寒菲樱如新月般的眼眸晶莹夺目,一袭红裳荡出妩媚入骨的气质,他淡淡一笑,醇厚的声音又如一壶浓茶,醇爽醉人,“你们夫妻若真是亲密无间,岂是本宫一句话就可以离间的?何况本宫说的是事实,实在不知到底哪一句会让人产生误会?”   “你……”寒菲樱明白生气也无济于事,她随机应变的本事也不是吹出来的,忽嫣然一笑,心底有了主意,“南宫太子,你此次来京城为皇太后贺寿,可千万要记得,一定有拿得出手的礼物,不要丢了你赤炎王朝的脸面。”   石中天说的真对,最美的东西往往都是有毒的,萧天熠是个混蛋,这男人也是个混蛋,卑鄙无耻,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一丘之貉,两人会面,明明暗含刀光剑影,却口口声声以老朋友相称,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多年未见毫无间隙的挚友。   此刻,寒菲樱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主意教训这男人,让你不怀好意,让你居心叵测,我就要让你颜面扫地,再看你一肚子坏水。   南宫羽冽看着寒菲樱眼中眸光闪烁,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收敛了玩笑之色,眼眸仿佛镶嵌了漫天繁星,耀眼得惊心动魄,眉毛往上轻轻一扬,“葡萄美酒夜光杯,既然二小姐也是懂酒识酒中人,何不进去同饮一杯?你在外面的时间越长,他就越会起疑心!”   寒菲樱有了主意,心情也好了起来,何况,她本身就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莞尔一笑,“好啊,我倒是真想尝尝贵国的葡萄美酒!”   两人回去的时候,萧天熠正手持夜光杯,却并没有喝,眼底有一抹寒菲樱看不懂的笑意,见她回来,微笑道:“樱樱!”   寒菲樱若无其事地坐在他身边,尽管为了配合夜光杯的效果,特意选在有月色的夜晚,正是这样的月光,让萧天熠近在咫尺的绝色容颜更加潋滟魅惑。   南宫羽冽不动声色地看着萧天熠和寒菲樱之间的互动,不着痕迹一笑,真是一对奇怪而诡异的夫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唇枪舌剑   南宫羽冽抵达龙腾王朝京城的时候,虽然萧天熠还没回来,但此事并没有瞒过他的耳目,也知道南宫羽冽去过樱樱的玉满楼,至于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并不关心。   现在面对南宫羽冽一番饱含深意的话,萧天熠的表现还是很有风度的,俊美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高深莫测一笑,南宫羽冽在打什么主意,他心知肚明,自然不会轻易上当。   但从皇家行馆出来上了马车之后,萧天熠的脸色立即就沉了下来,看向一脸无辜的寒菲樱,凤眸中射出两道厉光,声音冷如寒冬腊月的雪,“你不觉得应该给本世子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解释?什么解释?”寒菲樱见他人前风度翩翩,人后冷如修罗,变脸比翻书还要快,让人反应不过来,自然不想触这个霉头,开始装糊涂。   萧天熠虽然在笑,但眼中已然尽是清冷,“自然是解释你和南宫羽冽莫名其妙的*关系。”   寒菲樱很不喜欢他这种质问的口气,好像她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耸了耸肩,并不买账,只是淡漠地回应,“既然你自己也知道是莫名其妙,那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萧天熠凤眸中掠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在马车里面,无人处,他不用装作残废掩人耳目了,恢复了生龙活虎。   他的双手忽然用力按在寒菲樱的双肩上,紧紧盯着她若无其事的眼眸,目光中带着些许寒意,毫无悬念地问出了寒菲樱心里早就替他设计好的台词,“你在为夫面前一毛不拔,巧取豪夺,在一个外人面前,却如此慷慨大方,一掷千金,现在为夫要你给一个解释,难道很过分吗?”   这家伙手劲很大,按得寒菲樱有些疼,她艰难地活动了一下身子,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淡淡道:“隔行如隔山,生意场上的事你不懂,再说这是我的事,你别欺人太甚。”   “我就欺人太甚怎么了?”听到寒菲樱这么说,他身上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不但没有松开双手,反而加了一分力度。   寒菲樱虽然武艺高强,可也是血肉之躯,疼痛是在所难免的,看到他眼中的危险光芒,好像她真做了什么偷人养汉的丑事一样,心下一怒,素手一扬,一柄钢刀从袖中攸然弹出,就朝着萧天熠颈脖刺去。   面对刀光,萧天熠是何等敏捷之人?在钢刀离他颈脖还有须臾距离的时候,大手猛然一伸,反手扣住了寒菲樱的手腕。   俊美的脸上又有寒菲樱熟悉的似笑非笑,“又想谋杀亲夫?”他很想知道,这个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一语不和,动不动就刀剑相向,难道就不会好好说话吗?   寒菲樱的手腕被他扣住,也不慌乱,笑容甜美而妖娆,“是啊,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南宫羽冽这次来龙腾王朝,恐怕会顺便选个太子妃回去,要是除去了你这个碍手碍手的家伙,我说不定还真有机会呢!”   萧天熠面色一沉,璀璨的星眸中掠过一道冷光,虽然明知道樱樱是在刺激他,但还是忍不住生气,樱樱不喜欢受约束,才一直想着从淮南王府逃离,自然更不可能嫁入赤炎王朝的太子宫了。   他盯着她嘴角揶揄的笑意,不急不恼,不紧不慢道:“你别忘了,为夫还欠你八万两,如果你一再触怒为夫的话,这笔银子,你可就得不到了。”   真是该死,这男人看似无害,实际却如同一把锋芒的利刃,蓄势待发,深知对方的弱点,一出手就是对方的七寸,寒菲樱自然不会傻和即将到手的银子过不去,气势渐渐舒缓了下来。   她在某些方面分毫必争,在某些方面却又豪气千云,也许这才是最真实的她,一个复杂而多变的她,既然有他亲笔书写的欠条在手,寒菲樱不可能无脑到大度地一笔勾销。   虽说九龙杯是无本生意,可那也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得到的,不是谁都有本事去皇宫大内走一遭的,真以为是逛园子呢!   如今这绝世宝贝白白落入萧天熠手中,让他出血也是应该的,毕竟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是吗?寒菲樱心安理得地想着。   看着他挑衅的目光,寒菲樱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解释的话,他一定会赖账,现在已经回到淮南王府了,他的残废也治好了,现在就算他想过河拆桥,自己也吹不破他,拉不长他,反正他赖账也不是第一次。   对于一个有*历史的男人来说,还是小心为妙,大丈夫能屈能伸,一味的强硬是莽夫之举,寒菲樱思来想去,决定和萧天熠解释一番。   “还请世子爷息怒,事情是这样的,我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南宫羽冽,只判断他非富即贵,你也知道,我们玉满楼专做达官贵人的生意,面对这样的贵客,当然要好好招待了!”   萧天熠见樱樱识趣地服软了,嘴角浮现一丝得逞的笑意,却依然危险,“所谓的好好招待就是白送吗?”   看来不让他满意,他是不可能爽快兑现银子的,寒菲樱索性和盘托出,“还因为他真正懂玉,不是那种附庸风雅的土财主!”   话一出口,寒菲樱就知道自己又惹恼这心胸狭窄的男人了,果然,萧天熠眉峰拧出锋锐的弧度,“他不是,难道为夫就是附庸风雅的土财主?”   “当然不是了!”寒菲樱从来没见过这么斤斤计较的男人,叹了一口气,违心地说了一句,“他怎么可能比得上你呢?”   听到樱樱这样说,萧天熠似乎满意了些,对她的恭维照单全收,鼓励道:“还有呢?”   马车外的夜离宸听到里面的世子爷世子妃对话,一头雾水,他奇怪的并不是他们对话的内容,而是因为世子爷一回京,就对世子妃好到令人惊讶。   他跟在世子爷身边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世子爷这样*爱一个女人,今晚的事情,与其说是问责,不如说是吃醋。   他摇摇头,世子爷这种备受女人追捧的天之骄子也会吃醋?这个世子妃真是越来越让他刮目相看了。   世子爷既喜欢那个江洋大盗公子凤,又喜欢现在的世子妃,真正的男女通吃,越来越让他吃惊了。   马车里的寒菲樱,见萧天熠的声音没有那样饱含怒气了,忙道:“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当时根本没带银子,又对夜光杯志在必得,而且他身边的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恐怕会来横的,我怕真打起来,简陌只有一个人,未必是对手,要是把玉满楼打得乱七八糟,我不是亏大了?所以干脆做个顺水人情,把东西送了,如果能拉住这样一个大主顾,那银子我迟早会赚回来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寒菲樱这次很爽快地言无不尽,深知萧天熠没那么好骗,干脆实话实说算了,如果在这男人面前说了一个谎,就不得不用更多的谎去圆这个谎,实在得不偿失。   萧天熠见樱樱说得十分真诚,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嘴角浮现一丝邪魅笑意,“就这么简单?”   这还简单?寒菲樱哭笑不得,“这已经够复杂了,我也没想到这看似道貌岸然的男人竟然这么卑鄙无耻,恩将仇报,故意离间你我之间的关系!”   萧天熠忽然一笑,伸手将寒菲樱揽在怀里,她正要挣扎,他却伸出修长的大手,放在她红艳欲滴的嘴唇上,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乱动,凤眸中荡漾着潾潾光芒,看得寒菲樱忍不住呆了一呆,这男人的眼睛比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还要耀眼。   她正在发呆的时候,萧天熠凤眸微眯,“真不是因为被南宫羽冽迷住了?”   “怎么可能?”寒菲樱矢口否认,“我又不是花痴,哪里能见到一个俊美男人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再说了,我觉得你可比南宫羽冽好看多了!”   寒菲樱是在商场混的人,自幼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这个时候,当然不忘顺便吹捧一下萧天熠,满足这个小心眼男人的虚荣心。   果然,萧天熠脸色没那么紧绷了,似是很认同樱樱的话,随口问道,“那夜光杯价值多少?”   寒菲樱脱口而出,“两万!”   两万?萧天熠嘴角漾出一抹坏坏的笑意,“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对别的男人那么好是事实,已经伤了为夫的心了,不如就用银子来补偿为夫受伤的心吧!”   这个男人,真是无耻到极点了,寒菲樱冷笑道:“真是想不到你的心灵如此脆弱,不知道要多少才能补偿呢?”   “你对南宫羽冽,一出手就是两万,为夫并不是个贪心的人,也不想要太多,勉为其难就翻倍吧。”他说得漫不经心,但又大言不惭地狮子大开口。   四万?看寒菲樱正要发作,萧天熠忽然低头,邪邪一笑,轻轻咬住了她的耳垂。   寒菲樱耳边立即传来一阵麻酥酥的痒,像用羽毛在撩拨一样,一种异样的感觉立即传达全身,这男人分明已经发现她的民感步位在哪里,故意挑逗,声音还*得如同鬼魅一般,“公子凤,别太贪心了,就你的身手,去一趟皇宫大内没什么太大的危险,四万足够了!”   寒菲樱一愣,看着他眼中狡黠的笑意,才发现他才是真正的歼商,自己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他欠自己的八万两就莫名其妙地打了对折!   原来他生气是假,想要打折是真,他早就知道自己和南宫羽冽什么都没有,这让原本还觉得自己太过心黑的寒菲樱,仅剩的一点愧疚荡然无存,忍受着身体传来的颤动,咬牙切齿道:“萧天熠,你真该一辈子坐在轮椅上!”   “樱樱!”他的声音充满一种诱哄的味道,“为夫最近手头有点紧,你对外人都那么大方,对为夫当然不能太过苛责了,再说,为夫又不是要赖账。”   手头有点紧?寒菲樱心底疑惑,不是刚刚得到了一笔富可敌国的宝藏吗,想骗谁啊?压低了声音,“你的银子哪儿去了?”   萧天熠看着怀里的小女人,肤如凝脂,泛着红晕,白里透红,十分诱人,心中一荡,柔声道:“你都知道把财宝搬到月影楼去,我怎么可能大摇大摆地搬到京城来?再说那些财宝还有别的用处,不能太过大手大脚了,要不然以后坐吃山空了,就得靠你养我了,好心告诉你,养我可是很费银子的!”   寒菲樱恶狠狠地瞪着他,可恶的男人,每次都有各种借口,总之就是不愿意爽快地付账。   看着樱樱如同花瓣一样漂亮的唇,萧天熠心中荡漾,唇忽然落了下来,大手在她身上游移着,并不狭窄的车厢内却蓦然觉得狭窄起来。   “萧…”寒菲樱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他堵了回去,咬住了她的红唇。   纯粹女人妆扮的小女人,妖艳而不失风情,清丽而不失妩媚,狡黠又不失可爱,他渐渐觉得这样还不够,舌头灵活地撬开了她的贝齿,品尝着她的芬芳,眼中有*溺的光芒闪耀。   寒菲樱整个人都被他浓烈的气息包围,身子和他紧紧贴合在一起,奇怪的是,比起上次在幽冥山两人共浴的那一次,寒菲樱惊异地发现自己内心没有那么抗拒了,一时陷入了迷茫。   萧天熠见樱樱神色恍惚迷离的模样,眼中欣悦之色更浓,这个时候的小女人,身体柔软,吐气如兰,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葡萄美酒的醇厚香气。   他的气息越发浑厚,心跳也在加快,抱着寒菲樱的手臂越来越紧,嘴唇上的吮吸越来越用力,寒菲樱已经感觉到一阵轻微的疼痛,陡然清醒过来,用力一把推开了他。   萧天熠眼眸中泛着血红的光芒,刚才和樱樱一起迷失在了晴欲之中,如果不是因为在马车上,他真想要了她。   寒菲樱得到了自由,羞恼地捂住脸,脸色竟然这样地烫,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人不是在谈判吗?怎么又发生这种事了?   自从遇到萧天熠之后,寒菲樱就发现自己原本可以掌控的一切,渐渐都失去控制了,尤其是和萧天熠的关系,越来越失控了,再这样下去,局面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过了好一会,寒菲樱僵硬的身子渐渐放松,轻咳了一声,脸上刚才荡漾起来的红晕还没有褪去,整个人如同晚霞一样妩媚,呼吸还是有着微微的急促,喘息不匀。   她虽然厉害彪悍,见多识广,可对于男女之事,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也是完全陌生的,这种事情,男人永远比女人先精通,更何况,萧天熠房里还有那么多**,更是懂得怎样挑起一个女人的晴欲,寒菲樱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完了,指不定哪天就被这个腹黑男人拆骨入腹了,那个时候,就真的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寒菲樱深吸一口气,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要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萧天熠慵懒地理了理刚才迷乱之时被弄皱的衣服,正在迷失中的晴欲忽然被打断,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自然也不太好受,这小女人还在抗拒他,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心甘情愿从了他?   寒菲樱心一横,忍痛道:“不管是八万两,还是四万两,我都不要了,你现在就休了我吧!”   萧天熠凤眸一扬,哑然失笑,看着她羞恼的脸庞,娇艳如花,低下头,忍不住又在她脸上咬了一口,味道真好,他怎么舍得放手?   原来小女人提前毁约,是因为害怕了,萧天熠却不挑明,愉悦地压低嗓子,“不行啊,我们事先说好的,半年之约,现在还不到一个月,赫赫有名的公子凤大人在江湖上叱咤风云,总不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何况我答应你的事情可是都做到了!”   半年之约?现在才过去不到一个月,寒菲樱欲哭无泪,真是前途堪忧啊,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耐住性子道:“计划不如变化,我们这样的人,一定要有随机应变的本事,我现在不是正在和你商量吗?”   萧天熠轻笑,看着小女人懊恼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继续逗弄她,“你打算怎么商量?”   寒菲樱知道他又要狮子大开口,没好气道:“开你的条件吧!”   萧天熠却微笑摇头,轻笑道:“非也,现在是你单方面要毁约,为了表示你的诚意,先开条件的人应该是你!”   寒菲樱彻底无语,陷入了沉思,她的沉默让他*溺地轻叹,大手划过她额前秀发,刚才激情的时候弄乱了她的长发,现在温柔地帮她整理好,轻柔地拢至她的耳后。   他见过她很多面,时而冷漠,时而俏皮,时而聪慧,时而狡黠,时而狠厉,时而犯傻,不过犯傻这一面只有在他面前出现过,不是亲眼见到,谁都不相信这令人闻风丧胆的江洋大盗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寒菲樱想了想,“你欠我的账一笔勾销,我再倒赔你四万两总可以了吧!”她忍痛出血,的确是因为担心和萧天熠这个腹黑狡诈的男人继续下去,局面会失去控制,她是个有危机意识的人,破财消灾的道理,比谁都明白。   萧天熠嘴角一弯,微微摇头,魅惑低沉的嗓音似有魔力一般,“本世子不缺银子花,这个条件不足以让我动心!”   真是混蛋男人,刚才还说自己手头紧,现在又说自己不缺银子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实在可恶。   寒菲樱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人,见他不为所动,使出了杀手锏,低声冷笑道:“萧天熠,我可真是为你好,虽然我武功盖世,来去如风,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你能看出我的身份,又怎么知道没有第二个人看出我的身份?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们萧家的皇帝可是对我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而且,据我所知,他好像很喜欢你,你残废的时候,他就对你诸多赏识,如今你重新站起来了,他定然会再次重用你,你这个淮南王府世子可是前程似锦啊!”   面对樱樱的威胁,萧天熠却只是笑而不语,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笑意,示意她说下去。   寒菲樱加重了语气,虽然声音很低,但却字字清晰地飘入萧天熠的耳膜,“如果他知道你的世子妃就是盗走了他爱物,却又抓不到的江洋大盗,你可就彻底玩完了!”   萧天熠似乎很同意寒菲樱的话,眼底染上一丝笑意,“有道理,你为为夫考虑得真周到。”真是个聪明的小女人,先礼后兵,步步为营,先是银子引诱,见自己不动心,这才亮出底牌。   寒菲樱见状,赶紧趁热打铁,“是啊,我这样的危险分子,多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险,你还是早点把我赶出去,踢得越远越好,这样就算哪天我真的出了事,也和你淮南王府没有任何关系,不至于连累你全府上下,更不至于连累你大好前程,天底下哪里找这样的好事啊?”   看着樱樱俏丽可人的脸上尽是想要逃离的迫切,萧天熠魅惑无双的脸上更是染上一丝笑意,“危险分子?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本世子确实有必要考虑一下!”   寒菲樱却不乐观,他这么爽快答应,一定有问题,不知道又想耍什么鬼花样。   看着樱樱那双异光闪烁的眼眸,萧天熠忽然笑了,“不过本世子一向喜欢和危险分子来往,这样的人生才够刺激嘛,要不然,平淡无奇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   寒菲樱一怔,有一种想打他的冲动,这人根本就是铁板一块,油盐不进,比自己还顽固,简直就是白费唇舌,嘲讽道:“你别把我当宝贝,我可是个烫手的山芋,小心一口咽不下去,反而把自己噎死了,像我这样的危险品,你还敢留在身边?真是胆识过人,令人佩服啊!”   萧天熠忍俊不禁,大笑出声,贴近寒菲樱的耳朵,“你放心,本世子的胃口大得很,烫手的山芋又怎么样?照样能一口咽下去。”   他说得如此*,寒菲樱的俏脸又是一红,狠狠瞪他一眼,干脆别过头去不理他,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完善整治南宫羽冽那个恩将仇报的家伙的计划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夜探行宫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一个黑色身影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皇家行宫。   皇家行宫虽然鳞次栉比,九曲十八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但难不住寒菲樱,她曾经陪萧天熠来过一次,已经记下了这里的地形分布,清楚地知道南宫羽冽的住处。   寒菲樱今晚是墨凤的装束,一身黑衣,脸上罩着半面金色面具,身手敏捷,飞檐走壁,避过了重重明卫暗卫,顺利抵达这座金碧辉煌的行宫。   萧天熠说的话并没有错,以她的身手,去皇宫大内走一趟,虽然惊险,但最多只是虚惊一场,可面对南宫羽冽这种如同狐狸般狡诈的男人,寒菲樱也不敢掉以轻心。   南宫羽冽的行宫,外面戒备森严,内部富丽堂皇,远远地就听到里面传来欢笑声,丝乐声,还有女人糯软的撒娇声,甜得人浑身发腻,“殿下,再喝一杯嘛!”   “好!”响起南宫羽冽放浪的声音,大笑着一饮而尽。   随后另一个甜甜的声音响起来,“殿下,你喝了琴姐姐的酒,这一杯也要喝,不然人家不依…”   原来南宫羽冽正在*作乐,这次来龙腾王朝,居然带来了多美人,随时行乐。   虽然寒菲樱认为南宫羽冽和萧天熠在风华气度上各有千秋,不相上下,但从品行上,萧天熠还是略胜一筹,自己在萧天熠身边这么久,虽然时常研读不堪入目的**,但也只停留在思想层面上,并没有见他付诸实践。   当然了,人不*枉少年,对于他们这些皇室贵胄龙子凤孙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毛病,要是处理得好,反而会成就很多千古流传的佳话,但寒菲樱毕竟是个女人,自然更欣赏洁身自好的男人。   她四处观察动静,看到不远处有棵大树,唇角不着痕迹一弯,不知情的人会以为那是藏身的绝佳之地,但树上其实设有陷阱,只要有人闯入,藏在树上的铃铛就会发出声音,惊动侍卫。   寒菲樱是连皇宫大内都去过的人,深知这些别人不知的隐秘防卫手段,趁着乌云遮住明月的时候,飞身上了树,并且在第一时间摘下了隐藏在树上的铃铛。   她栖身于树上,清亮的眼眸在黑夜中熠熠发光,看向那间灯火通明的屋子,欢笑声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屏息凝神,静待时机。   过了一会,有一列侍卫正在巡逻,侍卫长忽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从面前一闪而过,快得如同一道闪电,马上就不见了,他蓦然停下脚步,肃声道:“你们刚才有没有看见有个影子过去?”   后面的人面面相觑,纷摇头,“没有啊!”   侍卫长眨了眨眼睛,确实什么都没有,难道真是自己的错觉?心底一凛,“你们立即去保护太子殿下,不得有误!”   “是!”太子殿下的安危是重中之重,不能有半分闪失,要不然他们就要掉脑袋了。   把大部分人都调过去保护太子了,侍卫长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忽然大步去往放有贺礼的另一间屋子,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才放了心,看来真是自己看错了。   寒菲樱当然不知道南宫羽冽准备送给皇太后的贺礼藏在哪里,于是牛刀小试地使了两招“打草惊蛇”,“投石问路”,果然奏效了。   侍卫长步出了屋子,关上大门,神色肃然,“你们一定要看好东西,不容有半点闪失!”   “是!”厚重的男声在夜晚显得尤其洪亮。   侍卫长走后,寒菲樱静候了一会,那间屋子被看守得严严实实,从大门大摇大摆地进去是不可能的,心底一动,一个飞燕展翅,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屋顶,蹲下身子,揭开黄色的琉璃瓦,轻巧地进入里间。   大概没人想到这样的行宫还会有人闯进来,虽然外面如同铜墙铁壁,屋子里面却并没有人,只是有几个精美的礼盒。   寒菲樱虽然年轻,但在宝石行业浸染多年,早就听说赤炎王朝有块价值不菲的玲珑玉璧,不知道这次南宫羽冽会不会带来作为贺礼送给皇太后?   她悄然打开最上面的那个礼盒,顿时眼睛一亮,真是名不虚传,造型精美,花纹细致,玲珑剔透,白璧无瑕,隐隐可以看到有光泽在流动,叫人舍不得去触碰。   寒菲樱正在欣赏玲珑玉璧,忽然听到空气中有厚重的呼吸声传来,顿时脸色一变。   这呼吸声平稳有力,一定是个高手,而且在他到来之前,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应该不是这个屋子原本藏着的人,难道也和自己一样,想做梁上君子?   寒菲樱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即将面临未知的险境,却并不惊慌,反而不动声色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既然是同道中人,又何必鬼鬼祟祟?何不现身一见?”   静夜中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寒菲樱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皱起了眉头,这男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撒?   萧天熠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寒菲樱面前,长身玉立,似笑非笑,竟然猖狂到连面巾都懒得蒙。   寒菲樱第一发现有人可以把夜行衣穿出锦衣蟒袍的味道,这个妖孽身材颀长,气质高雅,以前从没见他穿过黑色的衣服,一朝穿起,冷峻而潇洒,神秘而魅惑,竟然是这样的惊心动魄。   怪不得在他进来之前,自己根本没有察觉,寒菲樱还在奇怪,是谁有这样的内力,原来是萧天熠。   寒菲樱揶揄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向来自命清高的淮南王府世子也居然也出来干些鸡鸣狗盗的勾当?”   萧天熠哑然失笑,挑高了剑眉,坦然受之,大言不惭道:“夫唱妇随嘛,这是应该的!”   他竟然尾随自己而来,寒菲樱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你怎么进来的?”   “你怎么进来的,我就怎么进来的。”萧天熠看着樱樱又是一身神鬼莫测的装束,勾唇一笑。   寒菲樱不理他,此时她是来查看南宫羽冽送给皇太后的贺礼的,没必要和这个男人纠缠,拿出一张纸,将玲珑玉璧的图样拓在图纸上,虽说她已经记在心里了,但既然来了一趟,自然要做到万无一失。   萧天熠见状,*溺地轻叹,“你是个商人,不是强盗,如今真是毫无操守,坑蒙拐骗,巧取豪夺,无恶不作!”   寒菲樱唇角微微翘起,“我本来就是江洋大盗,你要是有空去我的月影楼看看,就知道和这些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难得夫人邀请,我一定会去好好参观一番!”萧天熠微微一笑,月影楼?传说中神秘莫测的去处,他也很有兴趣。   寒菲樱看着玲珑玉璧,又随意查看了其他东西,在她看来除了玉璧,其他的都不值一提,虽然贵重,可作为他国皇太后的贺礼,太小家子气了,南宫羽冽那样的男人根本不会丢了自己的颜面。   萧天熠饶有兴趣地看着樱樱,佯作不知,“你想要干什么?”   寒菲樱俏丽的容颜上染上一抹兴味的笑,“南宫羽冽恩将仇报,暗中摆了我一道,我若不给他一个小小教训,以后我公子凤干脆不要在江湖上立足了。”   樱樱说得霸气十足,让萧天熠忍俊不禁,虽然以她的身手,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萧天熠始终放心不下,没人比他更了解南宫羽冽这男人了,精明如狐,凶猛如虎,当然,还少不了一种当权者的阴狠和残酷,他一样不缺。   今晚,看见一个黑影从花叶苑飞出,萧天熠就猜到了她要干什么,立即换了一身衣服,尾随而来。   果然,她去的是南宫羽冽的行宫,樱樱武艺高强,离得太近,一定会被她察觉,所以他故意落下了一段距离,直到樱樱进入这个屋子,才跟了上来。   那块玲珑玉璧莹莹生光,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宝贝,萧天熠凤眸微眯,“你肯定南宫羽冽会把这块玉璧作为寿礼送给皇太后?”   关于这一点,寒菲樱万分肯定,“有关宝石的事情,你不用怀疑我的判断,南宫羽冽这家伙目中无人,我看他根本没把什么皇太后的寿辰放在眼里,带来的东西基本上都拿不出手,唯有这块玲珑璧是上品,到时候那么多外国使臣在,南宫羽冽再狂妄,也不会丢了赤炎王朝的脸面。”   萧天熠一向欣赏樱樱的冷静和智慧,微微颔首,却又反问道:“你别忘了,他手中还有你送给他的夜光杯,那也是稀罕物,你何以肯定他不会把夜光杯送给皇太后?”   寒菲樱的眼眸波光潋滟,闪烁着迷人色泽,一字一顿道:“绝对不可能!”   “何以见得?”萧天熠微微压低了声音,眼中又出现那种危险的暗芒,难道因为是樱樱送的,所以南宫羽冽舍不得送出去?   寒菲樱对萧天熠的怒气视而不见,淡淡道:“因为他看见夜光杯的时候,眼中闪耀着一种猎人看猎物的光芒,那种光芒我很清楚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他喜欢夜光杯,何况一个皇太后寿辰他本来就没有放在眼中,他怎么会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一个并不看重的人?”   “你对他的观察可真仔细!”萧天熠含义不明道,他很不喜欢樱樱看别的男人如此入神。   不过寒菲樱才懒得理会,反而自豪道:“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要是没有明察秋毫的本事,就算寒菲樱能活到现在,公子凤也早已经死了几百回了。”   话音未落,萧天熠忽然神色微凝,寒菲樱也立即收了一脸玩笑之色,两道身影飞快地上了屋顶,室内恢复了一片安然。      ☆、第一百一十五章 偷梁换柱   到底是龙腾王朝的行宫,何况寒菲樱和萧天熠都是艺高人胆大的主儿,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藏身屋顶,密切关注下面的动静。   进来的人,还是刚才那侍卫长,他性情沉稳,心思缜密,虽然加强了保护太子的人手,而且他又来检查过放置贺礼的屋子,按理说,已经万无一失,但始终觉得不安心,所以又过来检查一次。   寒菲樱想不到这个孔武有力的莽夫竟然如此细心,一个稍纵即逝的影子,也没造成任何损失,他却能来检查两遍,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长,却如此谨慎,由此可见,南宫羽冽身边的人,果然个个都是人精。   而且这个人,还不是一等侍卫,充其量不过是个二等侍卫,南宫羽冽身边的那两个人,才是一等一的高手,一个叫流星,一个叫追月。   从名字上就看得出,必定是出手如闪电的人物,虽然身材高大,可是身手却一点都不迟钝,反而敏捷得如同猎豹。   等那侍卫长走了,寒菲樱才低声道:“我只不过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他就如此警觉,难怪可以成为南宫羽冽身边的人。”   萧天熠凤眸闪烁,轻笑道:“谁叫你打草惊蛇的?”   寒菲樱瞪他一眼,“如果不打草惊蛇,我又怎么知道玲珑玉璧藏在这里?”   南宫羽冽*作乐的地方就在不远处,夜风中也有奢靡气息传来,还有女人撒娇嗔怒声。   看着萧天熠眼底展现的笑意,寒菲樱忽然很生气,“你是不是也想像他那样左拥右抱?”   萧天熠看着恼怒的樱樱,*溺一笑,“怎么会?我要是想要,早就有了!”   寒菲樱脸色微红,幸好是夜晚,看不清楚,忙道:“我们该走了。”   萧天熠见樱樱只是来晃了一圈,什么都没拿走,“你想以假乱真?”   寒菲樱冷笑道:“如果众目睽睽之下,南宫太子献上的贺礼是假货,你说会不会很有趣?”就是真把玲珑玉璧盗走了,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抄了图样,回去仿制一个假的,再来把真的换走,让他颜面扫地。   萧天熠看着小女人眼中狡黠的目光,会心一笑,真是睚眦必报的可爱丫头,看来她对南宫羽冽故意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很介意的,这让他心情更加愉悦。   ---   日子如同流水一般过去,转眼间,龙腾王朝皇太后七十大寿就临近了,在寿辰的前一天晚上,寒菲樱又神秘地消失了。   一直等到四更天的时候,大功告成,才悄无声息地潜回自己的房间,可是一回房,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愣住了。   房里点着灯,那个妖孽正慵懒地半躺在自己*上,津津有味地看着手中的书。   寒菲樱快步走过去,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竟是一本《汉宫*》!   萧天熠似乎刚发现樱樱回来了,抬起头,魅惑天成的脸上竟是一本正经的关切,“你回来了?”   寒菲樱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书,没好气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自己在房里看就行了,别拿到我这边来行吗?”   他凤眸含笑地看着寒菲樱,柔声道:“事情办成了?”知道今晚樱樱去偷梁换柱,他已经派了暗卫密切关注皇家行宫的动静,而且他自己就在不远处,直到樱樱的身影从南宫羽冽的行宫出来,才施展轻功,快速回到她的房间。   寒菲樱不理他,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卸妆,刚一拉开抽屉,立即呆住了。   居然是一本《玉鸳鸯全传》,封面上的图,是一男一女*地纠缠在一起,寒菲樱顿时面红耳赤,心跳加快,咬牙切齿道:“萧天熠!”   萧天熠眼底掠过一道邪邪的笑,很是认真道:“这可是好东西,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配图的,直到你肯定喜欢,所以专门送给你的,你可不要暴殄天物。”   居然把春-宫图拿来自己的房间,还藏在自己的抽屉里?寒菲樱很想打他一顿,脸色燥红,恼怒道:“只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人才会喜欢。”   萧天熠倒是大言不惭,“食色,性也,你出嫁的时候,没人教你怎么伺候夫君吗?”   寒菲樱冷笑道:“抱歉,刚好就没人教过我!”意思很明显,你一个半身不遂的残废,还需要女人伺候吗?   萧天熠俊美的容颜上染上魔魅的笑,善解人意道:“就是因为知道你没学过,所以现在才要补上这一课,你看为夫很体贴吧?”   寒菲樱哭笑不得,脸色绯红,走到*边,警告道:“赶快起来,回你房间去,我要睡了!”   可他不但不走,反而长臂一伸,抱住了她柔软的娇躯,却意外触到了她身上的玲珑玉璧,眸光一凛,“你确定这个是真的?”   想起那画面上两人拥抱的姿势,现在自己被他抱在怀里,寒菲樱的心砰砰跳个不停,竭力平息胸中翻腾的气息,不满道:“你这是在质疑我的眼光吗?”   萧天熠轻笑道:“当然不敢,只是提醒你一句,南宫羽冽也是懂玉之人。”   寒菲樱却胸有成竹,“所以我才选在今天晚上去偷梁换柱,南宫羽冽身为赤炎王朝的太子,检查礼物这种小事,总不用他亲自去,明天就会直接呈现给皇太后,我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时间差,而且我做出来的东西,绝对可以以假乱真,就算是南宫羽冽,也未必可以轻易看出来。”   萧天熠听着小女人清越自信的声音,现在又抱着她的身体,心中一阵阵激荡,声音也荡涤着醉人的妖娆,“那你有没有帮为夫准备礼物?”   什么?寒菲樱一愣,满腹狐疑地看着他,“你送给皇太后的礼物也要我准备?”   萧天熠理所当然地颔首,“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还分什么彼此?”   寒菲樱狡黠一笑,“稀奇玩意,我不是没有,不过事先说好,可不是白给!”   萧天熠眼中有醉溺笑容,轻声道:“皇祖母年逾古稀,不问世事避居安宁宫已有多年,要不是这次皇上为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七十大寿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   怪不得,寒菲樱一直觉得奇怪,她自己进过两次宫,从来就没听说过还有什么皇太后,也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这一次皇太后的七十大寿却来势汹汹,连邻国的皇族和重臣都邀请了,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对于这位素未蒙面的皇太后,寒菲樱也没什么兴趣,却见萧天熠有难得的沉默,不由得问道:“你上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萧天熠道:“十多年前她老人家已经离宫了,一直在安宁宫吃斋念佛,四年前,我受伤的时候,她特地来淮南王府看过我一次。”   寒菲樱暗忖,皇太后避世多年,却专程来看望受伤的萧天熠,可见对萧天熠在她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皇太后喜欢萧天熠,皇上好像也很喜欢萧天熠,不知道是不是寒菲樱的错觉,皇上对萧天熠有一个长辈对晚辈的亲切随和,对太子萧远航却严厉苛责有加。   不过寒菲樱转念一想,也不是不能理解,萧天熠少年成名,天纵奇才,如同龙腾虎跃的锋芒气势,有这样出色能干的侄儿,的确能为他分许多忧。   寒菲樱曾经亦听说过战神的大名,不过朝廷的事情,她并不怎么关心,后来萧天熠受伤变成了残废,曾经的威风也渐渐销声匿迹了,她就更不关注了。   而萧远航皇后嫡出,有强大的母族,又是太子储君,未来的帝王,皇上对他自然是严厉居多。   也许皇上是希望萧天熠以后能好好辅佐太子成为新一位贤君,可惜啊,太子和萧天熠两人,好像不怎么对盘。   不过寒菲樱也能理解太子心中的不快,季嫣然是京城第一美人,却偏偏倾心于一个权位不如他的世子,换了谁,估计心里都窝火。   而且,如果寒菲樱没有判断错误的话,季嫣然现在还对萧天熠余情未了,而萧远航肯定也心知肚明,所以每次见了萧天熠,都没有好脸色。   如果真如萧天熠所说,季嫣然只是单方面喜欢他,那他是属于躺着中枪的那一类,也真是够冤枉的,被未来的储君莫名其妙地给厌恶上了。   但看萧天熠,似乎也并不在意太子对他并不友善的态度,皇家的事情,真不是自己可以搞清楚的,寒菲樱暗自叹了一口气。   “樱樱又因何事烦恼?”身边传来男人温热*溺的声音,寒菲樱心中一暖,下意识回头,这个男人实在太过惊艳了,有让女人疯狂的资本,半真半假道:“我听说这次南宫羽冽不是一个人来的,同来的还有一位赤炎王朝的公主。”   萧天熠凤眸微闪,这件事,他早就知道,赤炎王朝的琉璃公主,却只是轻笑道:“然后呢?”   寒菲樱冷笑一声,“我可是听说这位琉璃公主艳名远播,是赤炎皇帝的掌上明珠,谁要是能娶到她,可就是如虎添翼了!”   萧天熠一脸的无辜,“她再漂亮,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已经有你了!”   听他这样说,不知道为什么,寒菲樱心底竟然掠过一丝从未有过的甜丝丝的感觉,忽然想起在幽冥山的时候,自己挡住了他刺向蓝心彤的剑,只差分毫,那利剑就会刺穿自己,当时惹得他盛怒不已。   虽然这个男人卑鄙无耻,阴险狡诈,但那一刻,他的担忧却是真真切切,不是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蓝心彤,而是因为她的冒险,想到这里,寒菲樱冲他莞尔一笑,俏皮道:“真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希望你心甘情愿   “当然是真的,本世子一向明哲保身贪生怕死,万一不小心得罪了心狠手辣的江湖大魔头公子凤,那可是危险得很,又怎么敢说谎呢?”他的话语虽然带着淡淡揶揄,可声音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像一缕春风荡过平静的湖面,扬起了圈圈涟漪,一轮一轮地扩大。   寒菲樱忍俊不禁,唇角微微扬起,“这里是我的房间,你该回去睡了。”   他却置若罔闻,修长完美的手指交叉叠在寒菲樱胸前,半闭着凤眸,沉醉地轻嗅她发间清香,声音轻若偶尔流过天际的微风,“今晚我不走了。”   他说得这样*,这样意有所指,这男人的气息温暖而清润,寒菲樱只觉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阵阵颤栗,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她才出现以前从没有过的失态和迷茫,偶尔还会犯傻。   胆大包天地盗走了皇帝爱物,有幸成为官府的眼中钉,朝廷头号通缉要犯,公子凤若是没有过人的警觉和出神入化的本事,是不可能在天罗地网下逍遥自在这么久的,她也一向很自信,甚至自负,自负到自大,可为什么在面对萧天熠的时候,却屡屡被他气得失去分寸失去冷静?   寒菲樱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居然穿着寝衣,丝滑的白色寝衣,在灯光下,泛出柔光,衬得他愈加俊美得不似真人,原来这家伙居心*,一早就打算在她这里睡了。   一个一直把自己当成男人的人,何况远胜寻常男儿不知道多少倍,凡夫俗子也从来入不了她的眼,向来潇洒自由,来去随意。   一朝遇到一个风华绝代的真男人,就如同习惯了清寂的人,一朝邂逅万千嫣红,再淡定冷静的人,也会不知所措,何况是今晚花叶苑这样甜美的夜色?   花叶苑,寓意花好月圆,她回来的时候,一轮玲珑弯月挂在梢头,氤氲月色透过树叶,悄然笼罩了花叶苑的一切,温柔恬静,幻美得如同梦境。   当时心中还暗忖,萧天熠真是懂得享受的男人,这里不知道汇集了多少能工巧匠的手笔,才能这样如同精巧得阆苑仙境。   他居然不走了?寒菲樱从没想过她这样的人,有朝一日居然也会乱了方寸,忙道:“不行!”   萧天熠仿佛感觉到了樱樱说“不行”的时候没有以前那么坚决狠厉,欣喜若狂,柔声道:“为夫为你宽衣。”   伴随着柔软的嗓音,他的手已经滑向自己腰间,就在这紧要关头,寒菲樱忽然想起险峻的月影楼,想起快意恩仇的江湖,想起公子凤的狂傲不羁,心底陡然有个小人跳出来说,公子凤,绝对不可以,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心底猛然一阵慌乱,赶紧捂住自己的腰带,声音虽轻,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不要!”   萧天熠见状,动作一顿,停滞了下来,深知她并没有完全撤下心防,还是很抗拒,其实照现在的状况,霸王硬上弓不是不行,但他不希望她会后悔,他要的是她的整个身心,是她的心甘情愿,而不是一夕欢愉之后,反目成仇。   她不是普通的女人,把身子给了一个男人之后,就一定会对这个男人死心塌地,她这样的女人,世俗陈规未必羁绊得了,她的爱与恨一向都很浓烈,若是把控得不好,他好不容易和她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就会土崩瓦解,走向反面,他不想冒这个险。   看来今晚是不行了,他轻叹了一声,在她红润小嘴上亲了一口,温柔道:“放心吧,你要是不同意,我不会强来,只是想和你一起睡。”   听他这样说,寒菲樱心底的一块石头落地了,却又半信半疑道:“你真能当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他绝美的容颜上泛起一丝邪邪的笑,轻轻咬着寒菲樱的耳朵,幽幽道:“想听真话?”   寒菲樱忍受着耳边传来的酥痒,不满道:“当然,假话谁想听?”话一出口,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有一种娇嗔的味道?脸蓦然红了,她这样比男人还彪悍的女人,有一天居然会用这样的语气和男人说话?   石中天也是男人,而且是个极为优秀的男人,可为什么寒菲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点女人的娇羞都没有,反而大大咧咧地称兄道弟?难道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足以让自己动心的男人?   动心?这个词从脑海里跳出来的时候,又把寒菲樱吓了一跳,不会吧?   萧天熠听在耳中,唇角笑意更浓,低喃道:“真话就是,和你在一起,我根本不想做什么柳下惠,只想尽享风月,窃玉偷香。”   “你休想!”寒菲樱心底一怒,恶狠狠道,但是发现自己说出去的话怎么一点力度都没有?   今晚明明做了一回公子凤,应该还没有完全从公子凤的角色转变过来,但不知为什么,说出的话,完全没有公子凤的潇洒,无畏,洒脱,狂妄,反而娇软得厉害,像在向他撒娇一样。   寒菲樱正在懊恼的时候,萧天熠又在她耳边咬了一口,惹得她身体一阵止不住的轻颤,眸光无意中一抬,居然又看见那本《玉鸳鸯全传》就那样大喇喇地扔在*边。   室内有微微清风沁入,清风掠过,随意翻起书页,果然是配图版的,映入眼帘的都是些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寒菲樱顿时脸色通红,嗔怒道:“以后你不准再把这些东西带到我房里来!”   听到樱樱的警告,萧天熠俊脸染上一抹幽怨,清冽的嗓音透着万分委屈,“事关*上功夫,自然要尽心尽力,不容有失,为夫毕竟没有实战经验,又怕以后怠慢了你这尊大佛,你耐不住寂寞,一气之下红杏出墙,只好多多吸取前人的经验,熟练参透各种姿势和技巧,以求融会贯通,才能更好地疼爱夫人,免教夫人失望。”   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明明是自己*,还能找到这样光明正大的理由,说是为她好?好像她就是那种夜夜思春不知满足的*少妇一般。   寒菲樱的脸像在被火烧一样烫,又羞又怒,“无耻,你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来,以后在你自己房里偷看就好了。”   “好东西自然要分享了,怎么能一个人吃独食?”他邪笑一声,伸手拿过那本《玉鸳鸯全传》,在寒菲樱面前认真地翻看起来,还煞有介事地评论,“嗯,这个姿势不错,你是习武之人,身体柔韧性好,很容易弯曲,我们可以试试,不会让你失望……”   寒菲樱再也受不了了,怒吼一声,“萧天熠,你这混蛋,给我滚出去……”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瞬间按在寒菲樱的红唇上,轻笑道:“嘘,闺房之乐,刚开始的时候不要这么粗暴,还是应该温柔一点,你看这里写的,那妇人媚意横生,抱情郎兮兴遄飞,醉春霄兮何痴迷,娇喘无力,一团酥麻……”   真是个下流的浮浪子弟,寒菲樱捂起耳朵,恶狠狠瞪他一眼,什么都不敢再说了,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在*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不带任何感情,冷冷地打断他,“可以睡了吗?”   他见樱樱目露凶光,幽幽叹了一口气,凤眸潋滟而笑,“好吧。”樱樱没有像以前那样坚决地赶他出去,已经是个良好的开端,不可操之过急。   *上有两条被子,寒菲樱没好气地扔了一条给他,然后迅速脱掉了外衣,往地上信手一丢,就飞快地钻进自己的被子,背对着他,“我警告你啊,不准乱动,要是敢乱来,我就让你变成太监,一辈子清心寡欲,以后不管什么好东西,都只能看,不能吃了!”   寒菲樱的本意是虽然可以一起睡,但必须各睡各的,反正*这么大,可是萧天熠根本无视寒菲樱的疏离和警告,反而理所当然地也钻了她的被子,动作自然地从背后拥住她,仿佛是恩爱夫妻一样。   寒菲樱心底一紧,还没来得及说话,萧天熠已经发出低沉磁性的笑声,撩拨得她的心又是一阵狂跳,“放心吧,我们这种龙子凤孙还是有尊严的,不至于强来,虽然我很想马上要了你,可更希望你是心甘情愿的。”   听他这样说,寒菲樱唇角无意识地弯起,含混其词道:“你要说到做到。”   “当然!”萧天熠手一扬,灯就灭了,室内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两人绵长的呼吸声。   花叶苑的*很宽,不像怡然居那种烂地方*铺又窄又小,寒菲樱本想把他踢到另外一边去睡,可是踢了他两下,身后的男人居然纹丝不动,抱着她腰的大手反而恶作剧地更紧了一些,坏笑道:“你是在撩拨为夫赶紧要了你吗?要是再乱动,发生什么事情,为夫可就不能保证了!”   算了,懒得管他,为了惩治南宫羽冽,寒菲樱今晚已经忙了一晚上,回房又被萧天熠气得七窍生烟,现在是真的累了,倦意袭了上来,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小女人身上馥雅的芳香钻进萧天熠的鼻翼,他的目光变得柔软至极,又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睡梦中的小女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温暖,下意识地把身体往他怀里靠了几分,没过一会,就不知不觉地把身体翻转了过来,正好对着萧天熠,近得可以感觉到她轻微的呼吸。   她今晚又羞又恼的模样,落在他眼中,有着无限的撩人风情,他会心一笑,忍不住又亲了她一口,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抱着娇软的身体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大早,翡翠照例来伺候小姐,却见小姐还没起来,她蹑手蹑脚地进入房间的时候,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怔立当场。   小姐的衣服胡乱地扔在地上,整个房间有一种凌乱而香艳的*,最令人震惊的是,世子爷竟然睡在小姐的*上,小姐的头正好埋在世子爷的颈脖处,至于锦被下面是怎样的*,傻子也知道。   翡翠昨晚很早就睡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世子爷怎么会出现在小姐房里?小姐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不打算和世子爷住一起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此刻,小姐和世子爷交颈而眠,睡得正甜,翡翠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见到这一幕,脸上很快就染上娇羞的红霞。   她记得以前虽然小姐在世子爷房里留宿过,但小姐和她说过,不过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仇人而已,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小姐是大名鼎鼎的公子凤啊,翡翠绝对相信小姐没有骗她。   但照现在的情形看来,难道小姐已经和世子爷洞房,成了世子爷的人了?   翡翠原本是来伺候小姐梳洗的,现在却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干什么,正在发呆的时候,蓦然感到一道厉光射过来。   她反应过来,竟然是世子爷睁开了眼睛,冷眼看了她一眼,她忙不迭地逃了出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帮小姐掩好门。   翡翠的动静也吵醒了寒菲樱,虽然是如常清晨,可今早却有些不同,她身边有男人的火热身体,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抱着她,阳刚的气息让香闺有了甜蜜暖意。   寒菲樱晨睡初起,原本清亮的眼眸透着慵懒的迷离,白希的脸蛋仿佛透明一般,在清晨的熹光中,漂亮的小嘴红嘟嘟的,十分可爱,身体柔软的芬芳让整个*上都充满馨香。   昨晚很晚才睡,现在一大早就被翡翠这丫头吵醒了,脑子还是很混沌,双眼似睁非睁。   萧天熠见状,柔声哄道:“乖,再睡一会!”   这样*溺的语气让寒菲樱蓦然红了脸,她确实很困,可今天不是皇太后的寿辰,不是要去宫里吗?还能睡懒觉?   萧天熠知道她心中所想,俊美的脸上有种*笑容,“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乖乖睡觉,第二,从了我。”   寒菲樱忍俊不禁,傻子都知道选第一个,等会还要去宫里看好戏,一定要养足精神,自己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晚点到也没人在意,何况就算天塌下来,也有萧天熠顶着,自己就安安心心地睡大觉吧。   萧天熠看着樱樱如同一只小猫一样乖顺地窝在他怀里,唇角愉悦地弯起,晨曦的光芒照在他脸上,俊美得颠倒众生。   他慵懒侧卧,目不转睛地凝视怀里的小女人,她睡得很沉,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肤如凝脂,睫毛很长,眉目间有种让男人在不知不觉中被她吸引的独特神韵,谁也无法企及。   他眼中荡漾着止不住的蚀骨柔情,寒菲樱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角晕开一丝甜蜜的微笑,如瑞雪初晴,光芒四射。   夜离宸见世子爷昨晚居然在世子妃处留宿,吃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实在太小看这商家出身的世子妃了。   他一直跟随在世子爷身边,知道世子爷对女人有洁癖,要不然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女人有幸能随侍左右,而且世子爷最初也是十分厌恶世子妃这个庸俗不堪的女人的。   可现在不但留宿她的房间,而且起居一向有规律的世子爷居然到现在都没有起*?   事实摆在眼前,夜离宸不得不重新调整对世子妃的认知,其实想想,世子妃虽然出身低了点,但其他的似乎也没什么大毛病。   而且世子妃虽然出身商家,但容色晶莹如玉,丽若春梅绽雪,明眸皓齿,俏丽灵动,一向高深莫测不苟言笑的世子爷在她面前,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对于夜离宸来说,当然是世子爷的喜好最为重要。   ---   等到寒菲樱再次醒来的时候,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寝衣都被他解开了,露出了里面嫩绿色的肚兜,*乍泄,肯定是他的杰作,俏脸一红,不由得暗恼,自己怎么就睡得那么死?   她一向是警觉性极高的人,想不到在他身边,居然一点防范心也没有,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懒懒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他依旧躺在她身边,高贵慵懒,几缕墨发伸到她脸上,痒酥酥的,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二月春风般的柔软慵然。   午时?寒菲樱活动了一下身体,睡足了就是好,脑子里也没有那种混混沌沌的感觉了,“怎么这么晚了?”   看着小女人懒洋洋的模样,尤为娇憨可爱,萧天熠忍不住低头含住了她娇艳的嘴唇,*溺道:“无妨,你想睡到多晚都可以。”   肌肤触碰的瞬间,雪峰触到了他的胸膛,寒菲樱身子一阵颤栗,还没拒绝,整个人已经被他压在身下。   他沉重健硕的身体压在自己身上,这男人真沉,寒菲樱又嗔又怒,“快起来。”   他松开寒菲樱的唇,寒菲樱松了一口气,结果没想到这么绝色倾城的男人居然开始耍起了无赖,“想要我起来也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怀好意的条件   “什么条件?”寒菲樱本能地觉得没好事,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在两人这样的亲密下,还能说出什么好的条件?   果然,这男人不怀好意的眼神,让寒菲樱觉得自己对他的判断实在太正确了,他的身体沉重健硕,压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男人好听的嗓音此时刻意低沉,极富磁性的声音多了一分暗哑和戏谑,眼中有种猎人看猎物的贪婪之光,“很简单,只要你亲我一下,我就起来。”   什么?寒菲樱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认真的神色,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她的脸颊燃烧着鲜艳的红晕,咬牙切齿道:“你真是个厚颜无耻的卑鄙小人!”   “和自己的女人在*上,还要道貌岸然地做正人君子,这要求会不会太过分了?我可是个正常的男人,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一朝激情喷发,自然是汹涌澎湃,谁又能挡得住?”他大言不惭地反驳道。   寒菲樱欲哭无泪,在他眼里,什么都是自己的错,他看**,是为了吸取前人的经验,更好地疼爱自己,他守身如玉,也是因为自己,鬼知道他是为谁?这种幼稚的鬼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义正言辞得让人无法反驳。   寒菲樱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要自己主动亲这个腹黑的男人,难于上青天,气呼呼道:“你休想!”   她这样一动,就露出晶莹如莲藕的玉臂,肌肤胜雪,和嫩绿色的肚兜搭配在一起,娇软的身躯更显得风情万种,妖娆魅惑,萧天熠妖冶的凤眸蓦然射出一种璀璨的光芒,声音更加暗哑,“你不答应,为夫就不下来了,看谁熬得过谁?”   这男人死沉死沉地压在自己身上,寒菲樱的寝衣也已经被他弄得乱七八糟,不知道自己沉睡的时候,他又趁机占了多少便宜?   他见寒菲樱咬紧牙关,坚决不肯,也不急,反而很有耐心,在她耳边吹出温热的气息,撩拨得她心中像有只调皮的小兔子在欢蹦乱跳一样,不得安宁。   寒菲樱忍受着身体传来的异样,知道他是故意的,想逼迫自己就范,朱唇一抿,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心一横,闭上眼睛,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第一次主动亲一个男人,寒菲樱感觉自己的身体都烫得和发高热一样了,强自镇定,故作冷然道:“你得逞了,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小女人的动作十分生涩,只是略微触碰一下,就像触电一样逃开了。   萧天熠虽然心底欣喜,但还没有达到他的预期,并不十分满意,努了努好看的嘴唇,坏笑着示意,“错了,是这里!”   寒菲樱刚才亲了他的脸,已经鼓起了莫大的勇气,现在见他居然还在得寸进尺,当即恼羞成怒。   这个男人的寝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露出精壮的胸膛,两人的身体,一强壮,一娇柔,竟是这样的贴合,被这个俊美绝伦的妖孽死死压住,寒菲樱的身体有一种不受控制的本能反应,气息开始紊乱。   感觉到小女人的体温在上升,双颊有种诱人的潮红,萧天熠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声音邪恶得如同恶魔,“樱樱,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心诚实多了。”   被这样一个魅惑无双的男人气息给包围,寒菲樱的身体的确一阵阵止不住的轻颤,她再厉害,也是个女人,已经隐隐约约感觉有股热流在体内燃烧。   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在思绪未混乱之前,尚保持着足够的清醒,明白再冷静自持的人,都有可能做出一时冲动的糊涂之举。   面对这个绝美到让人惊艳的男人,寒菲樱并不能肯定自己一定会把持得住,说不定这家伙打的就是这主意,在施美男计,瑟佑自己,算了,寒菲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能轻易考验自己的意志力,有的时候,是经不起考验的。   见到樱樱眼中眸光变幻,最后瞳孔一缩,萧天熠唇角微勾,他相信这个聪明的小女人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果然,寒菲樱的头微微抬起,依旧闭着眼睛,飞快地在他嘴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可是她这个轻柔的动作却点燃了萧天熠体内的火,他竟然有种近乎惊鸾的快意,猛然吻住了她,不让她娇软鲜艳的红唇轻易离开。   寒菲樱的唇瞬间红了起来,一双玉臂被他禁锢在手中,想不到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这男人占便宜,还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上,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挫败感,以前无论什么情况下,几乎都是自己占据主导地位,怎么到了萧天熠这里,所向披靡的自己就成被人控制的一方了?   正在狂吻的萧天熠身子紧绷,气息浓烈,不管是不情不愿,还是心甘情愿,小女人都主动亲了自己,他心中喷涌出一阵阵狂喜,身体也更加燥热,有股暖流袭遍全身,这真是考验他意志力的时候。   这个小女人,如同一只千变万化*婉转的妖精,无论哪一面,都让他爱不够,恨不得把她揉碎在自己身体里面。   寒菲樱在他火热的激吻下,开始气喘吁吁,怎么也没想到,她在*上,居然一点主动权都没有?   这个腹黑男人故意逗弄自己,逼自己主动,无奈之下,只好主动亲他,可这家伙出尔反尔,分明又打算耍赖,这个有*历史的男人,真不能轻易相信,哪里是什么正人君子?分明是无赖。   直到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寒菲樱极力忍住身体的冲动,用力推他,一字一顿道:“萧天熠,我说不行就不行。”   这是她的底线,她没想过和萧天熠走到这一步,有感情没感情,感情深感情浅都暂且不论,一时头脑发昏,把持不住,和男人欢合,是有危险的。   寒菲樱从来没有想过,她这种经历过千锤百炼意志坚定的人,居然还有差点把持不住的时候?一定是这男人的美男计玩耍得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寒菲樱和石中天是兄弟,对男女之事也是很清楚的,深知只要发生了关系,就有怀孕的可能,万一不小心有了孩子,不管以后自己怎么打算,但孩子绝对是一生都绕不过去的牵绊,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正在狂吻的男人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知道小女人心底又开始抗拒了,十分郁闷,每次都是正在兴头上,这样下去,她就不担心自己会憋出问题吗?万一真这样,最后倒霉的还不是她?   一定要想办法越过她心里的这道坎,如果小女人心甘情愿做他的女人,不比现在霸王硬上弓更有情趣吗?   虽然女人大多喜欢霸道的男人,可樱樱巾帼不让须眉,不比男人逊色半分,要是真触怒了她,以后想进她的房间就难了,最重要的是,他喜欢她,自然也愿意尊重她的感受,可不想她一时头脑发热成了他的女人,过后又伤心懊恼。   若是樱樱后悔了,一气之下,不管不顾实施她的假死计划,那他可就亏大发了,樱樱是他真心喜欢的小妖精,也是发自内心地希望她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自然不想委屈她,在她朱红的唇上狠狠啄了一口,才依依不舍地下来。   寒菲樱满脸绯红,不敢看他眼中得逞的笑意,两人从昨天晚上睡到今天的午时,外面那些伺候的人不知道要吃惊成什么样?   她手忙脚乱地披好衣服,理了理凌乱的秀发,对外面道:“来人!”   翡翠应声进来,一进来就闻到了房内*的气息,看世子爷还躺在*上,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小姐,世子爷……?”   寒菲樱一愣,才知道这家伙还躺在*上装大爷,微叹一声,“把东西都放下,你先出去。”   “是!”翡翠抿唇一笑,在外面冷静了那么久,早已经从震惊中走了出来。   她已经从小姐那里知道世子爷的腿已经痊愈这个绝密消息,以前世子爷虽然尊贵高雅,但毕竟是个半身不遂的残废,如今痊愈了,自然是人中龙凤,也不会委屈小姐了。   见世子爷已经和小姐成了真的夫妻,翡翠心底一阵阵欢呼雀跃,以前一直担心小姐要守一辈子活寡,现在完全不用了,而且,世子爷身份高贵,却完全不像二公子那样,身边一堆女人。   所以,翡翠对她家这个二姑爷是万分敬佩,恨不得立即跑回寒家告诉老爷夫人,小姐和世子爷已经圆房了这个好消息,但她不敢,因为小姐叮嘱过,世子爷痊愈的消息不得张扬出去,翡翠深知事关重大,只能在心里偷偷高兴。   把翡翠打发出去了,寒菲樱见他还躺在*上不动,没好气道:“自己过来洗漱,还真要我伺候你啊?”   他忍俊不禁,优雅起身,一身雪白寝衣竟然也能穿出这样高贵迷人的气质,寒菲樱暗自摇头,这人真是个全方位的妖孽,不管穿什么都好看,是人穿衣,不是衣穿人。   没过一会,袁嬷嬷的声音在外面恭敬响起,“世子爷,进宫的衣服奴婢已经备好,是否现在伺候您更衣?”   萧天熠凤眸微抬,淡淡道:“不必了,把衣物拿给樱樱就好了,你在外面候着吧。”   樱樱?袁嬷嬷有些震惊,她是世子爷的乳母,世子爷从小到大都是她伺候的,今天一早去世子爷房里,却得知他并不在自己房中,而是宿在了世子妃房中?   不过她并没有惊愕多久,很快就回了神,“是,奴婢遵命!”   虽然她也不满意世子妃的出身,但如今世子爷对寒菲樱这么好,她爱屋及乌,也就没有必要处处针对寒菲樱了。   寒菲樱从袁嬷嬷手中接过了衣物,见萧天熠还在耍大牌,暗暗摇头,懒得和他计较了,她也没伺候过人,现在只好笨手笨脚地伺候他穿好衣服。   一袭天青色浣花宽大锦袍,玉树临风,庄重而不失高雅,令人赏心悦目,寒菲樱暗暗赞赏,袁嬷嬷伺候萧天熠果然用心,什么样的场合,穿什么样的衣服,没有人比在皇家做事多年的袁嬷嬷更精通了。   自己的衣服是一件浅蓝色月季花纹裙,华美夺目,看着镜中的一双人,倒真像一对璧人,寒菲樱道:“时辰不早了,真该走了,再不去就要天黑了。”   “天黑了刚刚好,正好参加晚宴!”萧天熠漫不经心道。   寒菲樱很是意外,“皇太后不是很喜欢你吗?你对她老人家的寿辰这么不上心?”   萧天熠轻笑道:“尊敬不尊敬,是要放在心里,不是口头上!”   寒菲樱摇摇头,不管说什么,这男人永远有道理,两人用过点心之后,就出了府。   淮南王府和杨侧妃已经去了宫中,本来淮南王府的人应该一起的,不过萧天熠情况特殊,王爷体谅他,并没有让他一大早就进宫,只是嘱咐下人,世子爷起身之后,若非身子不适,就携世子妃一起进宫。   一出门,他就坐上了轮椅,而寒菲樱顺理成章就成了他的车夫,走到哪里,都要推着他。   寒菲樱觉得这家伙简直就是故意的,走路多累啊,现在好了,每天坐在轮椅上,真和大爷一样。   坐了半个时辰马车,到达宫门,下了马车,前面的路必须步行,而且侍卫等人不得入宫,只有寒菲樱推着萧天熠去往遥远的光华正殿。   几乎所有人都去给皇太后贺寿了,没资格贺寿的人也都看热闹去了,这里几乎没什么人了,寒菲樱推着萧天熠优哉游哉地走着,欣赏皇宫内的风景也不错。   可前面竟然有个小小的意外,好好的路上,平白无故多了两块巨大的石头,石头之间的缝隙很狭窄,要是人勉强挤过去,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萧天熠的轮椅根本没办法通过。   寒菲樱见状掩嘴窃笑,“叫你装残废,你看有人看不过去了!”   萧天熠轩眉一挑,“居然有人这样大张旗鼓地欢迎本世子?”   寒菲樱饶有兴趣,还没进宫,就有麻烦找上门来了,看来这一趟入宫之旅不会很沉闷了,说实话,对千篇一律的歌舞助兴,她并没有什么兴趣,挑衅道:“你就别在这里自作多情了,还是想办法把那石头搬开是正经。”   他们来得太晚,附近根本没人,萧天熠唇角一弯,含笑看着樱樱。   寒菲樱冷笑道:“世子爷,我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你就别为难我了!”   “为夫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你看谁会这么别出心裁地欢迎为夫?”   寒菲樱戏谑道:“谁知道呢?你的仇人就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得数不清,每个人都有可能。”   萧天熠重重颔首,反倒认为是对他的褒奖,“多谢你这么看得起为夫!”   “这是怎么回事?”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寒菲樱微微一笑,救星来了。   是许久不见的燕王殿下,他看着路中的两块大石头,皱了皱眉,不悦道:“这些宫人太不仔细了,居然能把这样的大石留在路中间?”   寒菲樱不着痕迹道:“燕王殿下,时辰不早了,现在可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你来得正好,我一个弱女子,世子爷又这个样子,只有麻烦你了!”   燕王左右看了看,附近真找不到人,朗笑一声,爽快道:“应该的!”   幸好遇到了燕王,才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他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走了挡路的巨石,但这样一来,又耽误了不少时间,达到光华正殿的时候,该来的人都来了。   龙腾王朝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盛事,此次皇太后的七十大寿,空前绝后得格外隆重,平日难得一见的人,重要的也好,不重要的也好,齐聚一堂。   萧天熠和寒菲樱进来的时候,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这个饱受争议的世子妃,名气还是不小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上次在宫里引起轰动,是因为肆无忌惮地聚赌,差点被皇上重罚,今天居然还大摇大摆地来。   不仅龙腾王朝本国贵族重臣都来贺寿了,还有很多外国使臣专程到来。   寒菲樱远远地就看见了坐在贵宾席上的南宫羽冽,他正优雅地看着杯中玉液,看到自己进来的时候,脸上荡漾起来魅然笑意,这位风采出众的异国太子,在贵宾席上极为显眼。   他身边还坐着一位仪态万方如出水芙蓉的高贵华服少女,寒菲樱心知肚明,一定就是赤炎王朝的琉璃公主了。   据说这位公主可不简单,不仅美貌无双,而且是赤炎王朝第一才女,深得赤炎皇帝*爱,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却对众多求亲的王孙公子都不屑一顾,至今仍待字闺中。   琉璃公主的美丽在众多少女中十分出色,肌肤如同精美的玉瓷一样细腻动人,高贵的气度自然流露,一举手一投足都是优雅的神韵,看到萧天熠进来的时候,她原本淡然无波的眼眸蓦然跳动了一下。   因为萧天熠是淮南王府世子,正宗的皇室子弟,寒菲樱身为他的世子妃,也跟着沾了光,位置很是靠前。   寒菲樱坐下之后,接触到南宫羽冽意味深长的笑,她举起酒杯,遥遥地朝他敬了一杯,然后愉悦地看着自己杯中清冽的液体,唇角不着痕迹地微动,你现在先多笑会儿吧,等下可就笑不起来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宴 会   赤炎王朝太子殿下和琉璃公主的风采惊艳夺目,这对出色至极的兄妹坐在那里,就如同一对晶亮的夜明珠,散发着璀璨的光彩,在满目繁华耀如月华。   琉璃公主的目光落到寒菲樱身上时,略微停顿了片刻,声名狼藉之下,竟然是这样一个清丽可人的美人,并非传说中的那么不堪,这就是他的世子妃吗?   寒菲樱刚一抬眸就正好触到了琉璃公主的眸光,自己和她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她的眸光却这样直直驻留在自己身上,莫非是因为萧天熠?   萧天熠和南宫羽冽是多年的相识,两个人口口声声说是老朋友,那琉璃公主很可能一早就认识萧天熠,而且是曾经那个风华正茂神采飞扬的萧天熠,而不是现在坐在轮椅上的残废世子。   偌大的光华正殿上,虽然人多,但都是礼仪之士,并不见高声谈笑,大声喧闹,只有宫人出入和内侍通报的声音,其他的时候,安静得如同无人一般。   寒菲樱正在垂眸想着,忽然传来一阵环佩叮当的张扬欢快声,打破了沉寂,原来是盛装丽服的沁雪公主到了。   沁雪公主昂着头,高傲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翩然坐下,她走到哪里,都不忘拿出中宫所出的公主气派。   如果不是东方明玉出了意外,她现在已经下嫁东方府,身边有了玉树临风的驸马爷了。   虽然出了一点小小意外,但母后懿旨已下,这桩婚事已经不容更改,一想到东方明玉那丰神俊朗的勃勃英姿,沁雪公主就心旌摇荡,止不住的欢喜。   今天的她,身穿一件绣有暗花蝴蝶的红色宫装,头上戴着一只孔雀尾荆枝步摇,她本身容貌秀丽,加上这样精心的装扮,的确有泱泱大国的皇家公主气派。   这样难得的大日子,已经嫁人的公主们也和驸马一起进宫,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三公主和万家嫡长子,万千里。   万千里温文尔雅,一表人才,三公主眉目如画,妍姿俏丽,两人在一起,真是一对璧人,而且三公主和三驸马夫妻和睦,羡煞旁人,是龙腾王朝权贵中不多的恩爱夫妻中的一对。   名门望族的男子鲜有不纳妾的,虽说一般情况下,娶了公主的驸马很少能纳妾,但皇上膝下公主甚多,自然也有受*和不受*之分,不受*的公主,就是贵为皇帝的女儿,受宫人欺负的也不在少数,若是驸马家世煊赫,地位尊贵,即便真纳妾也没什么。   何况万家是京中赫赫有名的望族,嫡长子更是身份尊贵,而三公主在皇上的众多子女中,算不得出色,自然也不怎么受*,但万千里娶了三公主之后,一直和三公主琴瑟和鸣,不纳姬妾,这对夫妇成就了京中一对旖旎佳话。   如今他们同时出现,自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自然也吸引了寒菲樱的注意,原来那个男人就是萧天熠的表兄,万千里?   正在为三公主斟酒的万千里仿佛察觉到了寒菲樱的目光,遥遥朝她颔首微笑示意,寒菲樱回礼一笑,万千里给人的感觉是儒雅温和,但也仿佛一潭深流的静水,一眼看不到底。   沁雪公主今日盛装出席,本以为自己一定会占尽*,她是皇后嫡出,平日谁都要给她几分颜面,想不到今日比她更出风头的,一个是赤炎王朝的琉璃公主,另外一个居然是嫁得如意郎君的三公主。   她竟然不是最风光的?而且今日东方明玉也没来,没有把万千里比下去,看着三公主和万千里在窃窃私语,三公主脸上有甜蜜微笑,沁雪脸上赫然出现忿然之色,冷笑一声,高声道:“可惜明玉没来,要不然哪里轮得到某些人出风头?”   此言一出,周遭的气氛立时有些微妙,沁雪公主的话又是刻意说的,自然会让万千里和三公主听到,他的手停顿了一下,眸色一深。   三公主听到这话,脸色微黯,她一直都记得,出嫁那日,本来在一片恭贺喜悦中,沁雪那尖利刻薄的声音,“万千里算什么?以后我的驸马定然比万千里强一百倍,一定会把他踩在脚下!”   沁雪从小到大,什么都要最好的,如今看她嫁得如意郎君,便忿忿不平,找准一切机会讽刺挖苦。   三公主性情温柔,嫁入万府之后,和三驸马举案齐眉,大婚当日的不快也渐渐淡去了,但没想到今日见到沁雪,她竟然又旧事重提,生怕别人忘记了,如同一根尖利的刺,毫不留情地刺入肉里。   万千里看夫人脸色难堪,淡淡道:“别理她!”沁雪公主的专横跋扈,他岂会不知?在他和夫人眼中,对方都是最好的,但总有些人看不惯别人好,心知今天沁雪公主没有占尽风头,又不敢对琉璃公主怎么样,便把气都撒到他们头上。   万千里和三公主只知道未来的驸马东方明玉病了,并不知道实情到底如何,今日是皇太后的寿辰,若是唇枪舌战,闹得不快,自然不妥,所以都没有回应。   沁雪见三公主和万千里都没有说话,更加得意,可还没开心多久,就听到了一个似嘲似讽的清灵女声传来,语气不阴不阳,“是啊,沁雪公主身份如此尊贵,挑选的驸马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只可惜啊,婚事还没办,玉公子就病入膏肓危在旦夕,我想也许是玉公子命里福薄,承受不了沁雪公主的天大恩泽,今日沁雪公主不能风风光光地把玉公子带出来,我等也不能欣赏名满京城的玉公子的风华绝代,实在是莫大的遗憾!”   听沁雪如此挑衅三公主,寒菲樱终于相信东方明玉的话,沁雪这样的女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东方明玉,却从不尊重东方明玉心里的想法,只是一定要占有这个卓尔不群的男子,为她脸上贴金,见三公主和万千里脸色微沉,便毫不客气地嘲讽回击。   “你…”沁雪公主一怒,想不到还有人出来打抱不平,柳眉倒竖,竟然是那个正在悠闲品酒的寒菲樱,别人怕她,寒菲樱不怕她,而且,寒菲樱正坐在天熠哥的身边,面含轻笑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三公主看向寒菲樱,眼底有抹感激之色一掠而过,朝她颔首示意。   沁雪公主被寒菲樱戳中她的痛处,正欲发作,却有内侍适时高喊,“皇太后驾到!”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太子驾到!”   “太子妃驾到!”   该来的人全来了,所有的暗流涌动都暂时告一段落,除了萧天熠之外,所有人都起身参拜。   寒菲樱偷偷抬眸,看向那映入眼帘的一片尊贵绚烂,走在最前面的,是龙腾王朝的皇太后,此次盛宴的主角。   身穿一袭逶迤彩绣暗红色凤纹太后袍服,在一位嬷嬷的搀扶下,慢悠悠而来,肤白如玉,面容清瘦,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   人生七十古来稀,想不到这位蛰伏多年的太后娘娘的眼睛,并没有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有的浑浊灰黄,依然清亮明澈,而且收敛了一身锋锐,没有常见的那种历经宫斗沉浮的沧桑女人的犀利和威严,反而是一派慈和淡泊。   正往座位上走过去的皇太后,忽然察觉到了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略一狐疑,还有人敢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刚一转头,那道视线就不见了,下面所有的人都低着头,不过皇太后知道,自己的直觉没有错,敢这样盯着她看的人,胆识可嘉。   后面走来的是一袭明黄龙袍的皇上,还有凤冠袍服的皇后娘娘和几位嫔妃。   能在这种场合出现的,要么是后宫高位之人,要么是得*之人,环肥燕瘦,各领*。   在这个有异国使臣在的重要场合,自然不能失了泱泱大国的体面,所有妃嫔皆是丽容华服,精心装扮,展现出自己最动人的一面。   再后面是太子萧远航和太子妃季嫣然,这样一来,龙腾王朝皇室中最重要的人物全都出场了。   “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文武百官的朝贺声响彻天际。   南宫羽冽和琉璃公主也站起来,用赤炎王朝的礼节恭祝皇太后七十大寿。   皇太后在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落座,眸光扫过,面含微笑,天熠也来了,天熠的身边坐在一个明艳俏丽的女子,看来应该就是天熠的世子妃了。   皇后娘娘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萧天熠,心底漫出一丝狐疑,明明已经找到了石中天,居然还是坐在轮椅上,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此事扑朔迷离,用毒天才蓝芙蓉历时多年研制出来的已经绝迹的毒药,号称无药可解,莫非有医神之称的石中天也束手无策?   看向萧天熠,风采似乎更胜从前,皇后娘娘每见他一次,就觉得四年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战神又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萧天熠的时候,皇后娘娘都会想起一个人,一个她表面上亲如姐妹却又根本不喜欢的人!   皇后娘娘所有的心思都敛藏在雍容华贵无懈可击的端丽微笑之下,一国之后,惊艳得逼人不能直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意外的插曲   皇太后见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屏气凝神,微微一笑,“哀家离宫已久,许久不曾见得这样的热闹了,难得今日齐聚于此,大家都放开些,不必拘束!”她的声音极为温和,不带一分沙哑,虽然语调并不高,却如潺潺流水,清晰地漫过所有人的心田。   “谢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已经几乎淡出了龙腾王朝的朝堂,但朝中老臣皆知,太后并非一位年迈昏花的老妇人,虽然蛰伏这么多年,但一出来就隐隐散发出了当年锋芒内敛的影子。   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不需要声色俱厉,不需要恐吓威胁,只要她站在这里,甚至一言不发,就能轻松到达目的,皇太后就是这样的人,虽然清修多年,但一朝出现在人前,那种慈和大气,淡然安雅,让人从心底不由自主地臣服。   皇太后面含微笑,亲切随和,眸光在萧天熠身上略一停驻,微笑道:“天熠也来了?”   萧天熠看向皇太后 ,微微垂首,声音清朗醇雅,“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祝皇祖母寿与天齐!”   见天熠的风采一如往昔,皇太后脸上有欣慰笑容,“好,君臣和乐,四海升平,哀家是真的高兴!”   皇太后孙子孙女众多,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单独问候萧天熠,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老人家对萧天熠的特别钟爱。   寒菲樱却微微摇头,并不认同,太后娘娘,知道您喜欢萧天熠,但是拜托您把您的喜爱放在心里,别表现出来行吗?   萧天熠虽也是您孙子,但论权位,不过是个世子,您还有其他更有权势的孙子,太子萧远航本就对萧天熠十分不满,现在您当众表达对萧天熠的喜爱,不是会更加引起他的不满吗?   您这是要把萧天熠推到风口浪尖上去的节奏啊,您老人家已经七十了,还能庇佑萧天熠一辈子吗?   话虽如此,但寒菲樱却无法质疑皇太后的好心,在她老人家看来,萧天熠已经半身不遂,以后的路实在堪忧,皇家纷争不断,这样的萧天熠,以后如何保护自己?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在淮南王府,对世子之位虎视眈眈的就大有人在,一个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偏偏又占据着金光灿灿的世子之位,无疑会引来更多的贪婪之光,但若没有世子之位做保护,只会死得更快,死得更惨。   皇太后明知道会引起某些人的不悦,却依然这样做,无非是想借此举表明对萧天熠的特别喜爱和关心,给他一个她能给的护身符。   这位已经到了古稀之年的老妇人,对一个孙儿居然用心到这个程度,她的良苦用心还是让寒菲樱很感动,不由得看向萧天熠。   果然,萧天熠波澜不惊的凤眸在看到皇太后的笑意之时,有微微波光撩起,他是当事人,自然比自己更为深刻地感受到了皇太后对他的关爱之情。   皇太后已经清晰地表明了态度,无论在哪里,从来都不缺溜须拍马之辈,见皇太后特别关注淮南王府世子,四周马上就响起了对萧天熠的吹捧,什么世子天纵英才之类的恭维声此起彼伏。   南宫羽冽听在耳里,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琉璃公主见此情景,眸光又朝这边射过来,不过并没有落到寒菲樱身上,而是萧天熠身上,眼眸如同一汪动人的秋波,仿佛会说话。   寒菲樱看得心底一沉,琉璃公主和萧天熠果然是认识的,他却从来都没有和自己提起过,想到此,寒菲樱忽然有些生气。   皇上欣然笑道:“母后放心,朕看天熠这几年越发神采飞扬,丰神朗朗!”   他们完全无视寒菲樱这个世子妃的存在,不过寒菲樱也不在意,这种虚伪的场合,谁的话是真的,谁的话是假的,她懒得花心思去辨别。   见萧天熠俨然成了宴会的主角,皇后娘娘也笑,轻咳了一声,“今日是母后寿辰之喜,臣妾特备了一份薄礼,还望母后喜欢,来人!”   皇后娘娘轻易地把话题的焦点转移到了皇太后的寿辰这个正题上,她话音一落,立即有四名嬷嬷鱼贯而出,徐徐展开,一件精美的袍服出现在众人眼前。   是江南丝绣坊出品的云锦,耗时三个月,为皇太后绣成了一件华彩宫装,上面刺绣了皇太后最喜欢的牡丹花,散花水雾,绿草薄衫,连珠团花锦纹织锦,彰显皇家富贵之气。   皇太后很是满意,微笑颔首,“你果然用心。”   “母后的寿辰,臣妾应尽心尽力!”皇后娘娘恭敬回答。   皇后娘娘献礼之后,其他的邻国使臣也纷纷献礼,赤炎王朝是泱泱大国,不比其他蛮夷小国,南宫羽冽一示意,就有使臣手捧礼盒,恭谨而来。   看见果然是那个礼盒,寒菲樱眼底有种说不出的兴奋,一边不动声色地喝酒,一边含着愉悦笑容,心道:南宫羽冽,等下你就要出丑了。   那使臣双手置礼盒,高声道:“赤炎王朝太子殿下和琉璃公主特备薄礼一份,祝太后娘娘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   太后微笑,“贵国有心了!”   那使臣打开礼盒,顿时,一块精美绝伦的玲珑玉璧出现在众人眼前,在座的都是见多识广之人,可见赤炎王朝一出手,就是国宝之一的玲珑玉璧,都有不小的吃惊,据说这玲珑玉璧和和氏璧齐名,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平日只闻其名,难见其身。   白璧无瑕,润泽透明,熠熠生辉,仿佛携带风雷,令人啧啧称奇。   寒菲樱表面上若无其事,心中却在冷笑,她的假壁做得比真的还像,但假的永远不可能变成真的,很快就会显出本来面目了。   玲珑玉璧一出场就引起了轰动,但南宫羽冽并没有看别人眼中或惊异或艳羡的眼神,只是醉心品酒,嘴角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琉璃公主脸上一直挂着美丽的笑容,这位公主和玲珑玉璧一样令人惊艳。   见到这样的厚礼,皇太后依然微笑,“太子和公主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记得替哀家问候贵国皇帝!”   有内侍低着头前来接礼,使臣上前一步,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面擦得太过光滑,他脚底一滑,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上,“啪”地一声,响起一阵阵惊叫声。   那礼盒摔得脱手,玲珑玉璧从盒子中飞出来,落到光滑坚硬的地面上,撞击出清越的声音,飞溅的玉片骤然四处射出,摔得粉碎,有的碎片还在地面上滑出老远。   谁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有人大惊失色,国之至宝居然摔得稀巴烂?   那使臣惶恐地从地上爬起来,连连朝太子磕头,“请太子恕罪,太子恕罪!”   南宫羽冽的目光盯着地上的碎片,眼底有抹异色一掠而过,淡淡道:“真是失礼,拖下去!”   立即有人把那失态的使臣拖了下去,但大殿已经是一片沉寂,不知道此事该如何收场?   这时,燕王殿下忽然开口,带着微微质问的口吻,“本王听说贵国的玲珑玉璧是千年古玉,刀斧难断,怎么会一摔就碎?”   什么?原本有很多不懂的人现在听燕王殿下一说,都开始窃窃私语,一摔就碎,不会是假的吧?   欢欢喜喜的寿宴上居然出了这事,皇上原本轻笑着的脸色渐渐肃重起来,赤炎王朝在母后的寿礼上送的贺礼居然是假的?他的目光恢复了威严,带着审视看向南宫羽冽,“南宫太子,这是怎么回事?”   本来是欢乐的气氛,因这一幕插曲,已经变得有些凝滞,南宫羽冽的目光落到地上的那些碎片之时,有抹肃杀之气一掠而过,寒菲樱看在眼里,不动声色一笑,南宫羽冽,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   身边萧天熠的手忽然伸过来,握住了樱樱酥软的玉手,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的意思只有她才懂,这一步险棋走得天衣无缝,连南宫羽冽也上当了。   南宫羽冽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不少人在窃窃私语,但这个俊美无铸的异国太子,脸上并不见一丝慌乱,反而是平静得深不见底。   沁雪公主忽然笑出声,“真是可笑,赤炎王朝若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直说也就行了,犯不着拿个假货过来瞒天过海,贻笑大方!”   她一向是龙腾王朝最出风头的公主,如今见很多世家公子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赤炎王朝的琉璃公主,不免心生嫉妒。   沁雪公主在哪里都是众星捧月,尽管已经心有所属,可少女的虚荣心谁都有,不管你是街头卖花少女,还是尊贵的皇家公主,都希望人群中,自己是异性最爱慕的那个,沁雪公主也不例外。   沁雪公主毫不留情的揭开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不敢说出的真相,连一向慈和的皇太后的脸色也渐渐不悦起来,她并不在意贺礼本身的价值,但赤炎王朝以国宝相赠,她心底还是很欣慰,但东西居然是假的,事关国体,是万万不能忍受的。   ☆、第一百二十章 拖你下水   原本喜气洋洋的光华大殿突然出了这事,瞠目结舌者有之,交头接耳者有之,静观其变者有之,幸灾乐祸更有之。   谁也想不到,赤炎王朝送的贺礼居然有作假的嫌疑,而且还天网恢恢地漏了陷,天下之大,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国用假货做贺礼,真是闻所未闻,令人大开眼界。   众目睽睽之下,如果南宫太子不给龙腾王朝一个合理的交代,这件事,只怕不能善了。   大殿一时静极,只有沁雪公主毫不留情的讥诮嘲讽之声,在大殿悠悠回荡,更为此事增添了一分诡异的色彩。   太子萧远航见南宫羽冽面对质疑,却神色若常,脸色一黑,冷道:“南宫太子,父皇在问你话,此事你作何解释?”   龙腾王朝是泱泱大国,皇太后七十大寿,格外隆重,此次专程来为皇太后贺寿的,大大小小的国家和部落有十多个。   可在这难得一见的盛宴上,居然出了这样的事,赤炎王朝必须给出一个解释,如若不然,就是说明赤炎王朝根本没把龙腾王朝放在眼里,龙腾王朝当然不能善罢甘休,否则传了出去,还有何颜面在?   在各种目光交汇之下,南宫羽冽丝毫不见慌乱,只是淡然一笑,目光有意无意朝萧天熠和寒菲樱这边看了一眼,稍纵即逝,快得让人觉察不到。   不过寒菲樱眼中一片澄澈,潋滟水眸纯净得像秋天的湖水,连一丝褶皱都没有,让人不忍去怀疑她的纯洁和无辜,她要是没有过人的表演能力和定力,怎么可能成为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公子凤?   虽然从寒菲樱眼看不出一丝异样,不过南宫羽冽绝不相信此事真的与她无关,那假的玲珑玉璧光芒夺目,熠熠生辉,不是个中高手,不可能仿得如此惟妙惟肖。   想起那天寒菲樱在玉满楼的时候,看着马踏飞燕夜光杯之时,眼中的专注与痴迷,轻柔如诗地说玉是有灵魂的,这般惊世骇俗的语言,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自然流畅。   南宫羽冽还从来见过在玉石上的造诣到达这种境界的人,而且是个女人,他相信,在场的人中,只有她才能仿造出这样以假乱真的假壁,眼底掠过一道玩味的笑意,居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出这么一招偷梁换柱,而这事,萧天熠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若这么一个小小诡计就把他南宫羽冽给拿住,让他下不了台,就太小看他了,他也根本不会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成为赤炎王朝的太子了。   面对萧远航的质问,南宫羽冽只是微微一笑,绝美的脸上有令人惊艳的风华,这位出众的异国太子原本就吸引了不少少女含羞带怯的眸光,现在一笑,更是翩然如玉,不知道怎样的水土,才能养得出来这样绝色出尘的太子?   “实不相瞒,这次贵国皇太后寿辰,父皇甚为看重,特命本宫和琉璃早早出发,我们提前三天抵达贵国京城,龙腾王朝国泰民安,早听闻京城繁荣富丽,本宫难耐好奇,想一饱眼福,便微服四处走走。”   听到南宫羽冽的话,寒菲樱脸上挂着如同曼珠沙华般的魅惑笑容,修长如玉的手指握了握酒杯,美眸一冷,南宫羽冽,你想拖我下水吗?   皇上不知道南宫羽冽要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原来南宫太子早到了,可这和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南宫羽冽的眸光有意无意往寒菲樱这边一扫,清冽的嗓音微微扬起,似笑非笑,“还请皇上稍候,容本宫慢慢道来,据本宫所知,贵国京城有家珠宝名店,名叫玉满楼,本宫亦是喜爱玉石之人,一时兴起,便进去逛逛!”   寒菲樱明知他要说什么,但表面上依然挂着波澜不惊的笑容,身侧的萧天熠握着她的手忽然微微一紧,温热的大手给了她力量。   看着他炽热的凤眸,寒菲樱心底微暖,但忽然想起他和琉璃公主莫名其妙的关系,又开始不悦,冷冷地甩开了他的手。   萧天熠见樱樱漂亮的小嘴微微嘟起,心知根本不是因为南宫羽冽的冷箭,分明是小女人的小心眼犯了,在吃醋,而在今日这个地方,能让她吃醋的,只有那位美貌尊贵的琉璃公主了。   他幽幽一叹,这个聪明的小女人只怕早已看出他和琉璃公主是旧识,这种关系惹得她不高兴了,所以才不理他。   想到此,萧天熠心情舒畅,却并不急于马上解释,何况解释了,她也不一定信,能让小女人多吃醋一会,他也是乐于看到的,至少说明小女人很在意他,要不然,像她这样的女人,吃什么醋呢?   他不管不顾地又从桌子底下握住了寒菲樱的手,寒菲樱瞪他一眼,他置若罔闻,又甩不掉他,只好随他去了。   南宫羽冽见萧天熠和寒菲樱之间的互动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继续道:“本宫是想挑些新奇玩意带回本国,也想见识见识龙腾王朝的珠宝精湛到了什么水准!”   京城达官贵人居多,其中有不少去过玉满楼,也有些人知道玉满楼就是寒家的产业,而今天在场的唯一寒家人,就是淮南王府世子妃。   听南宫羽冽这样说,有不少人把探寻的目光投向了寒菲樱,不知道此事和寒菲樱有什么关联?   南宫羽冽似乎不知道大殿微妙的氛围,不着痕迹一笑,“本宫的运气不错,在挑玉器的时候,居然见到了玉满楼的老板,寒家的二小姐!”   原来寒菲樱和南宫太子一早就见过面,这事倒是稀奇,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淮南王爷开口了。   本来这事和他是没有关系的,但南宫太子居然特地提到了天熠的世子妃,不管寒菲樱如何,她现在已经是淮南王府的人,事关王府声誉,淮南王爷不能不说话,他脸色微沉,“还请南宫太子明示,此事和我淮南王府世子妃到底有什么关系?”   南宫羽冽笑意灿然,声音依旧清朗,“王爷不必着急,当时本宫只知道她是寒家二小姐,直到今日,才知晓原来玉满楼的老板就是府上的世子妃!”   眼见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还牵连到了天熠,淮南王爷不悦道:“世子妃出身商贾之家,玉满楼是她的陪嫁,这件事,人尽皆知,有什么奇怪的?”他虽然觉得寒菲樱不错,而且,现在和天熠似乎处得也不错,但寒菲樱的商家出身,贵为王爷有门庭之见的他还是颇为介怀的。   南宫羽冽脸上绝美的笑容更加诡谲,意味深长道:“当时见这位小姐十分懂玉,本宫亦是爱玉之人,我们便聊了起来,三言两语之下,竟然颇为投机,相见恨晚,二小姐豪爽大方,当即送了本宫一对价值不菲的夜光杯作为见面礼!”   虽然从他一说出此事,寒菲樱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只是面色淡然,兵来将敌水来土堰,我堂堂公子凤,还会惧怕你南宫羽冽不成?   南宫羽冽说到这里,深深地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寒菲樱,寒菲樱,本宫对你很有兴趣,想拖本宫下水,你也要下水才行,就让我们一起在水中畅游吧!   他此话一出,大殿上立即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南宫羽冽全都置若罔闻,反而朗声道:“众所周知,我朝盛产葡萄美酒,葡萄美酒夜光杯,更是千古佳话,二小姐如此善解人意,说玉赠有缘,慷慨相送,本宫心底也甚为感动!”   他故意说得这样*,好像是两人在私定终身互赠定情信物一般,寒菲樱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怒由心生,南宫羽冽,你这家伙太不厚道了吧?本小姐是君子相交,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心怀鬼胎,是你首先犯我的,我不过是给你个小小教训而已,哪知道你这家伙变本加厉愈演愈烈?   果然,南宫羽冽极富暗示性的话语一出,大殿上的窃窃私语更浓,众所周知,世子萧天熠半身不遂,不能行男女之事,嫁给他,虽然锦衣玉食,但也等于守活寡。   世子妃嫁入淮南王府这么久,只怕还没有被*幸过,长夜漫漫,未必耐得住寂寞,再则,听闻这位世子妃出身商家,自幼就没受过什么女子懿德的教导,不知何为三从四德。   上次还在宫里大肆聚赌,其市井之行,让人至今记忆犹新,可见此女品行实在不佳,莫不是看到南宫太子这样的俊美男人,动了心思?   要不然,做买卖的人,哪有东西白送出去不收银子的道理?定然是看人家英俊挺拔,威风凛凛,意图*,所以暗送秋波,大方地连银子都不收。   南宫羽冽耐人寻味的话果然起到了意料中的作用,此言一出,连皇上的脸色都黑了下来,更加埋怨皇后娘娘,给天熠找了个什么样的女人?出身卑微就算了,还水性杨花,在外面勾三搭四?这不是给皇家抹黑吗?冷哼一声,“是吗?”   南宫羽冽并没有看皇上,而是看着寒菲樱,嘴角笑意更浓,这一幕落在别人眼中,更加坐实了寒菲樱*南宫羽冽的罪名。   “常言道,无功不受禄,二小姐如此豪爽地一掷万金,只为本宫高兴,本宫亦是血肉之躯,心生感动,便告诉她本宫有块价值连城的玲珑玉璧,二小姐听了,当即眼睛一亮,说想一饱眼福,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宫自然满口答应!”   这个南宫羽冽,故意说得好像他们在幽会一样,完全是有意败坏自己的名声,虽然寒菲樱也不在意什么虚名,但也容不得南宫羽冽这样肆意捏造,清眸一扬,冷冷地看向正在信口开河的南宫羽冽。   “二小姐对本宫这么好,本宫自然不能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于是毫无防备地把玲珑玉璧借给小姐一睹为快,当然,也提前告诉了小姐,这是本宫要送给皇太后的寿礼!”   寒菲樱心底一怒,这个南宫羽冽,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他似是而非的话语,不仅成功地让别人以为自己对他存了爱慕之心,而且他提前来到京城,连皇上都不知晓,自己却知晓了,让自己有和异国太子之间不清不楚的嫌疑,故意增加皇上对自己的厌恶。   自己为他设下的陷阱,他不但把自己拉进去了,而且还比他陷得更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石数鸟,果然是玩弄权术的高手。   “二小姐一见玲珑玉璧,自然爱不释手,本宫也曾想过要不要作为回礼送给小姐,可这是本宫千里迢迢送给皇太后的寿礼,所以只得作罢,毕竟能一睹为快已经是难得的福分,二小姐说是稀世珍宝,硬是足足观摩了两个时辰,才依依不舍地还给本宫!”   南宫羽冽这么一说,意思就已经很清楚了,分明是在说寒菲樱心生觊觎,玩了掉包计,以借观摩为名,暗中把真的调走了,成功地把嫌疑转嫁到了寒菲樱身上。   不仅如此,南宫羽冽还很好心地补了一刀,“本宫见二小姐眼神清澈,不像贪婪之徒,也从未对其多加防范,谁知今天一朝献上,竟是这样的结果,本宫也颇感意外!”   语毕之后,他还略带遗憾地看了寒菲樱一眼,眼中的黠笑却被寒菲樱看得清清楚楚。   南宫羽冽成功地把球踢了回来,现在寒菲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不仅如此,还多了*男人和偷梁换柱的嫌疑。   而且很多人会更加相信南宫羽冽的话,毕竟一个正直妙龄的少女,有一个半身不遂的夫君,又没有什么女箴做为约束,偶尔出去*也是难免的,何况,南宫太子的风采,是个人都看在眼里,尊贵,俊美,高雅,悠然,这样的男人,对一个寂寞的女人来说,无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窃窃私语之声越来越大,又是沁雪,她还对刚才寒菲樱的冷嘲热讽耿耿于怀,现在终于找到回击的机会了,高声冷笑道:“本公主早就听说了,歼商,歼商,果真是无商不歼,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定然是见人家的玲珑玉璧价值不菲,心生觊觎,想要霸占,用假的偷梁换柱了!”   沁雪公主此话一出,周遭立刻安静下来,很多人都用不认同的目光看着寒菲樱,出身卑微就算了,怎么品行也如此不堪呢?真是配不上高雅若谪仙的世子爷啊!   身处漩涡,萧天熠却不动声色,他知道,樱樱绝对不会吃这个哑巴亏,以樱樱的聪明,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忙,定然有办法回击,他只需在适当的时候,表明一下态度就足够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万千里却陡然出声,“沁雪公主此言差矣,玲珑玉璧精美绝伦,区区两个时辰,如何能仿造出一块惟妙惟肖的假壁来?何况,这只是南宫太子的一面之词,尚未得到证实,事关重大,还请公主慎言。”   事情陷入了僵局,寒菲樱莞尔一笑,知道万千里是在不着痕迹地维护她,作为刚才自己为他们说话的感谢,要不然,这个男人,不会在事不关己的时候,出声揽事,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   沁雪冷笑一声,“朝野上下,谁人不知,万公子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今日却一反常态地为淮南王府世子妃说话,这份情意,真是令人感动啊!”   她的这话,又恶毒地推了寒菲樱一把,越发坐实了她*男人的罪名,先是南宫羽冽,后是万千里,现在只怕只要是个男人为她说话,就有和她有*关系的嫌疑。   沁雪真够狠的,这样一说,在场的男人为了自证清白,撇清关系,谁还会为她出头?   这个刁蛮公主看似无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宫里长大的人,差不了太远,这样的话语一出,已经断了寒菲樱的后路,不会再有男人敢为她说话了,而且沁雪笃定,寒菲樱是在给天熠哥戴绿帽子,天熠哥更不会开口说话。   可是,让沁雪意想不到的是,她的挑拨并没有起作用,天熠哥没有说话,三公主却说话了,她虽然性情温厚,但生在深宫长在深宫的人,不会懦弱到不知还击,淡淡道:“夫君平日虽然不喜多事,但并不是混淆是非明哲保身之人,如今事关国体,夫君不过是说了公道话,坦坦荡荡,身正不怕影子斜,相反,有些人总喜欢把事情往龌龊的一面去想,才是真正的耐人寻味!”   沁雪公主一怒,三公主这个任意拿捏的软柿子,如今说话也有底气了,三公主的母妃虽然是丹妃娘娘,却是皇上的四妃之中最不受*的一个,父皇也不怎么喜欢她,三公主在宫中也一向是被欺凌的对象,现在莫非以为有了万千里,就可以和她抗衡了?   想到这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寒菲樱,意有所指道:“啊,本公主差点忘了,你和淮南王府世子妃还是表妯娌,这胳膊肘当然往里拐了!”她的意思很明显,三公主和寒菲樱有亲戚关系,她的话不能相信,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本公主只不过说了句实话而已,无愧于心,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三公主面无表情道。   沁雪公主冷笑一声,“是不是实话,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话还没说完,却意外听到了一个温和但不失威严的声音,“好了!”   出声的是皇太后,虽然岁月的风霜已经将她身上的锐角磨钝,但并未失去锋芒,而是更深地敛藏起来,化作一个垂暮之年的平和老妇人,但只要时机合适,原本锐利的角会再次展露锋芒,就如同现在。   皇太后目光沉定地看着这个僵局,心底微微一叹,这些后生晚辈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外人还没怎么样,自己就先斗得你死我活,让外臣笑话。   皇太后发话了,原本唇枪舌剑的大殿安静得一根针落到地上都听得见,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生怕一不小心触了霉头。   皇太后脸上依旧挂着慈和的微笑,看向南宫羽冽,“南宫太子,你说的话可有证据?”   南宫羽冽见沁雪公主和三公主争吵了起来,再见寒菲樱一脸的波澜不惊,心中冷笑,别人只不过稍微撩拨一下,就有跳梁小丑跳出来寻衅,看来这寒菲樱树的敌人也不少啊。   他已经抛出了砖,剩下就要引出寒菲樱这块玉,不过,此抛砖引玉非彼抛砖引玉,而是货真价值的大砖块,一不小心可以砸死人的。   南宫羽冽微微一笑,就有赤炎王朝的侍从手捧一对精美剔透的马踏飞燕夜光杯而来。   那夜光杯造型栩栩如生,驰骋腾空,仿佛要活过来一般,他漂亮的大手持着银壶,清冽的液体从壶嘴流出一道柔美的曲线,缓缓注入了夜光杯。   光华殿上,宫灯闪烁,流光溢彩,照耀得葡萄美酒夜光杯如同幻美梦境一般。   琉璃公主就在南宫羽冽的身边,高华若仙的少女,倜傥*的太子,手持绝美的葡萄美酒夜光杯,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南宫羽冽在众目睽睽之下,优雅地抿了一口,俊美的脸上出现蛊惑人心的笑容,有些女人看在眼里,禁不住都是心底一荡,这太子太过绝色了。   整座大殿之上,唯一能与其不分伯仲的,只有淮南王府世子了,可惜世子终究是个残废,比不得这太子盛年之华,挺秀高颀。   有些人开始在心底鄙夷寒菲樱,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有夫之妇,还*异国太子,脸都丢到外国去了。   南宫羽冽邪魅的嗓音再次响彻大殿,“太后娘娘,这对马踏飞燕夜光杯是玉满楼的镇店之宝,现在却在本宫手中,难道不是证据吗?”   太后依旧是亲切微笑,收拾寒菲樱是下一步的事,现在的关键是不能丢了国体,“这算不得什么证据,玉满楼不过是一间做买卖的店铺,镇店之宝纵然昂贵,奇货可居,但也是拿来卖的,缘何肯定不是太子买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扭转局势   南宫羽冽早就料到皇太后会这样说,魅惑的眼眸波澜不惊,反而光华流转,磁性的嗓音更是如同温润如暖阳,撩拨人心,“当日玉满楼在场的,除了本宫与二小姐之外,还有众多人可以作为见证。”   皇太后平静的脸色微微凝重,见南宫羽冽这样胸有成竹,心知十有**是事实,却并不表态,反而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   南宫羽冽早有准备,声音清亮朗朗,“有本宫的两个侍卫,玉满楼的掌柜和伙计!”说到这里,他微微眯起眼睛,做思考状,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好像还有二小姐的一个什么亲戚,不过本宫不太记得了。”   不得不说,南宫羽冽真是深谙人性,他若一五一十地说得十分清楚,就有早有预谋的嫌疑,如今这样似是而非,状似无意,反而更能让人相信他当日的确对二小姐是一片君子之心,并未存任何不轨之念。   哪知道二小姐不但*他,而且盗走了真的玉璧?此举完全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龌龊。   皇太后接过嬷嬷奉上的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声音如同秋日午后的阳光,虽然温暖,却暗藏着一分灼热的力度,“依南宫太子所言,在场的有你的侍卫,有世子妃的伙计和亲戚,这些人都与此事有重要关联,恐怕无法做到客观公正,就算传唤来作证,所说的话也未必可信。”   南宫羽冽闻言,微微一笑,本就俊朗的容颜平添了几分亲和气质,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如同神祗的尊贵男人,在座的不要说待字闺中的少女,就是已为人妇的女人,看到这样风华绝代的英俊男子,尤其是看到他的笑,都有不自觉的呼吸紊乱,心如鹿撞,这是一种本能,没办法控制。   葡萄美酒的香气在大殿悄然流淌,南宫羽冽又抿了一口玉液,动作优雅得令人叹为观止,不少人在心中暗叹,同为太子,自家太子的气势却被这异国太子给压制住了,可以与之抗衡的世子爷,却又是个残废,虽然这些朝臣们平日内部纷争不断,但此时的立场却出奇得一致,都有个共同的想法,那就是,不能让异国太子在本国的地盘上抢了风头。   南宫羽冽漫不经心的眸光漫过所有人,“恕本宫直言,太后娘娘此言差异,刚才这位三公主说得好,世间公道自在人心,何况此事并非无头公案,就算这些人都与当事者有牵扯,但本宫相信,以太后娘娘无与伦比的睿智目光与洞察能力,到时就算有人想说谎护短,在太后威严之下,也一定会露出马脚,事实一定会真相大白,不是吗?”   这话听在心里,连寒菲樱都忍不住暗暗吃惊,这个南宫羽冽真是好缜密的心思。   就算皇太后以此事没有证据为由不愿深究下去,南宫羽冽的这样一番话也让皇太后无路可退,看似是在恭维皇太后,实际上却是逼得皇太后不得不彻查下去,也进一步把自己拉下水。   若是真的传人来审讯,就算是严叔简陌他们可以扛得住,那些伙计也未必可以扛得住,还有沈童那个巴不得自己倒霉的混蛋,定然会添油加醋,说自己和南宫羽冽暗中私通,早有一腿,到时候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   南宫羽冽步步为营,明明是对他不利的局面却已经悄然扭转,而且他绝对知道沈童对自己怀恨在心,若是真把沈童召来,不但不是自己的证人,反倒成了他的证人,而且严叔简陌他们恐怕还要受皮肉之苦。   果然,皇太后听到南宫羽冽这样说,捧着玉瓷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虽说寒菲樱不堪,可若她真的*异国太子,侵吞至宝,她是天熠的世子妃,就算杀了她,龙腾王朝的脸面上也不好看。   退一步讲,就算她不是天熠的世子妃,也是龙腾王朝的子民,最终丢的还是龙腾王朝的脸,皇太后自然不愿意往自己皇朝身上泼脏水,所以才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息事宁人,哪知南宫太子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不动声色地步步紧逼。   她洞若观火的眸光看向寒菲樱,此女虽然出身商家,可也是一个玲珑有致的妙人儿,肤光胜雪,美目流转,清波流盼,百媚横生,摒除出身,也是一等一的佳品,可惜,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是再没有福分做天熠的世子妃了。   可让皇太后微感意外的,是寒菲樱的态度,女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是拼命自证清白,就是恼羞成怒,可是寒菲樱什么都没有,反而一直极为从容地坐在那里,波澜不惊的模样,露出事不关己的淡然,仿佛她不是处在漩涡的当事人一般。   看到这样的寒菲樱,皇太后忽然想起刚才来的时候,有一道视线直直落在自己身上,莫非就是这个丫头?   皇太后阅人无数,现在却对这个丫头另眼相看,虽然出身商家,可是在这满是达官贵人的大殿上,不见任何卑微之色,反而一直微微含笑,神色悠然,哪怕是面对南宫太子那么明显的指控的时候,也不见半分失态,这种冷静淡定的气质,倒是让皇太后多了一分欣赏。   “世子妃,你对南宫太子所言之事,可有异议?”皇太后的声音不疾不徐,但却有一种让人心生敬畏的凛然。   皇太后的意思很明显,如果寒菲樱否认,状况就是各执一词,下一步就是召当日在场之人审讯,还原事情真相。   在众目睽睽之下,寒菲樱坦然承认,“回太后娘娘的话,南宫太子所言不虚,这马踏飞燕夜光杯的确是我送给他的。”   此言一出,立即听到一阵阵抽气声,想不到寒菲樱居然不否认,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本来还对南宫太子所言将信将疑的人,现在是彻底相信南宫太子所言了,看向寒菲樱的目光更是多了一分鄙夷,而看向俊雅若仙的世子爷的目光,则是多了一分同情。   虽说身体不好,可就凭淮南王府那块闪闪发光的金字招牌,能嫁入淮南王府做世子妃,那也是祖上积德,何况,一向深藏不露的太后娘娘更是当众表达对世子爷的喜爱。   在座的都是人精,岂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世子爷虽然身体残废,可是谁敢小觑?   不少人又动了把女儿嫁入淮南王府的心思,因为照今天的情形来看,寒菲樱不守妇道,私通异国太子,这个罪名已经坐实,不可能再留在淮南王府,那这个世子妃的宝座就再次悬空。   沁雪公主听到寒菲樱承认了,心中止不住的得意,但碍于皇太后威严,不敢再随意出声,只是挑衅地看了三公主一眼。   谁知三公主根本没有看她,沁雪心底虽怒,但这毕竟不是在她的公主寝宫,皇太后,父皇,母后,各位娘娘都在,而且还有众多的各国使节,实在轮不到她说话,虽然不忿,但也不敢发作。   听到寒菲樱这样说,皇太后依旧面色平静,微笑颔首,缓缓吐出两个字,“很好!”   说是“很好”,但是寒菲樱听得出,分明蕴含杀意,一个清修多年如此平和的老妇人,随意说出的两个字就让人心底生寒,真是如假包换的皇家人。   南宫羽冽依旧神情专注地品酒,忽然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了寒菲樱一眼,俊美的脸上有让万千少女痴迷的笑容,一双眼眸笑意潋滟,那意思很明显,二小姐,你不该就这么点道行。   寒菲樱冲南宫羽冽莞尔一笑,虽然在笑,可是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南宫羽冽,你说的太对了,她站起身,朝上座的皇太后盈盈一拜,“太后娘娘,夜光杯虽然是我送给南宫太子的,但实在是事出有因。”   她可不会没有自知之明地叫皇太后“皇祖母”,那是找死,虽然她如今的身份可以这样叫,但也知道,皇太后那看似随意的一瞥,已经蕴含了杀意。   杀意,是久在江湖的寒菲樱再熟悉不过的东西,而且她骨子的骄傲使得她从来不在意名门贵胄表面上的富贵浮华,根本不会自讨没趣地叫皇太后“皇祖母”。   她的身份也很尴尬,此时既不能自称“孙媳”,也不能自称“民女”,所以寒菲樱干脆巧妙地自称“我”,反正这个时候,也没人在意她的自称。   皇太后厉眼一扫,快得人捕捉不到,清修多年的人还有这样的威慑,这位皇太后,真是让人后背发凉,淡淡道:“事出有因?你说说看!”   “是,南宫太子来逛玉满楼的当日,便对镇店之宝爱不释手,观摩良久,却并没有如别的客人一样付账,而是表明了身份,说他是赤炎王朝的太子,此次专程为太后娘娘贺寿而来,我虽然是个商人,但也是淮南王府世子妃,见事关两国邦交,自然不敢大意,既然南宫太子对夜光杯如此喜爱,就算他当日不知我身份,但相信很快就会知道的,总不能让太子笑话我龙腾王朝小气,便将其赠送给了南宫太子!”   寒菲樱说这话的时候,眼眸清灵,不带一丝杂质,脸上带着纯净无双的笑靥,说出的话语,坦坦荡荡,清清凌凌,如一汪清澈见底的池水,一眼可以看到底,根本不像藏污纳垢之人,何况她的话也站得住脚,有几分道理。   一时间,事情又陷入了僵局,这时,同来贺寿的东磷国国主北仓茂说话了,他身材高大,面目粗犷,长着大胡子,嗓子洪亮,“世子妃这话实在有些牵强,南宫太子说他是太子,你就信了?那下次我去玉满楼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随便拿,为了邦交国体,你也分文不取?”说完,他哈哈大笑,洪亮的嗓门震慑着所有人的耳膜。   东磷国是一个临海国,国土面积很小,人口也不多,是个蛮夷小国。   北仓茂这次来朝贺,当然也是希望顺便娶个龙腾王朝的皇帝女儿回去,看着那些公主,个个如花似玉,比起东磷那些腰宽体胖膀大腰圆的女人,可要有韵味多了。   尤其是那个沁雪公主,花容月貌,皮肤像牛奶一样白,嘴唇红艳艳的,看着就想亲一口,他看得目不转睛,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心底已经在想着把这位公主压在身下*幸的美妙滋味。   东磷国民风开放,在北仓茂看来,只要是没嫁人的公主,他都可以选,有没有定亲,他并不知道,也不关心,只知道沁雪公主还没有嫁人,心中已经在想着怎么俘获美人心了。   北仓茂虽然粗鲁,但话糙理不糙,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人家说,你就信了,夜光杯价值不菲,就凭一张嘴,你就慷慨相赠?   听着北仓茂刺耳的声音,寒菲樱只是嫣然一笑,众人只觉得眼前如冰雪消融般春暖花开,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一介商人之女竟然也有这样的气度?   寒菲樱虽然在笑,眼眸却清冷,淡淡道:“南宫太子今日就站在诸位眼前,就算他不是站在光华大殿上,而是在市井之中,他说他是南宫太子,诸位会怀疑吗?”   这…?不少人陷入了犹豫,南宫太子俊美绝伦,气宇轩昂,浑身上下流淌着尊贵的气质,是那种目空一切的高傲不羁,这种高华已经融骨化髓,相信不管穿什么,都掩盖不了他的清贵,还真不是招摇撞骗之徒能轻易伪装出来的气质,他要说他是南宫太子,相信在座的不少人都会下意识地相信。   寒菲樱将所有人的目光尽收眼底,扬声道:“何况,皇太后的寿辰是如今最大的盛事,四方朝贺,在京城已经是如火如荼,我又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就算我眼拙,也知这位公子定然不是普通之辈,何况他自表身份,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怀疑。”   这一番话语下来,意思已经很明显,南宫太子尊贵之气肆意流淌,难以伪装,更何况这世上不会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冒充南宫太子?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皇上也微微颔首,想不到寒菲樱这个女子虽然不堪,但还懂得顾全大局,夜光杯虽然贵重,但既然南宫太子心生喜爱,自然没必要收什么银子,她做得很对。   见局势已经开始在扭转,寒菲樱的声音更加清越动听,“龙腾王朝是泱泱大国,既然南宫太子喜欢,如果有助于促进两国邦交和睦,区区一对夜光杯又有何妨?”   她说得如此从容大气,无辜得让刚才怀疑她偷人养汉的人都觉得不好意思,人家是为了邦交,自己却往那龌龊的一面去想,真是心理阴暗,但要怪也只能怪南宫太子,故意说得那样*,好像是男女互赠定情信物一般,让人不想歪也难啊。   见不会为龙腾王朝皇家抹黑,皇太后平和一笑,“不错,你这孩子倒是识大体!”   “多谢太后娘娘谬赞!”寒菲樱极其谦卑地谢恩。   局势渐渐偏向寒菲樱,但事情依然扑朔迷离,地上那碎落一地的玲珑玉璧的碎片,还在提醒着大家,就算寒菲樱没有*南宫太子的嫌疑,那此事又作何解释?   寒菲樱知道事情并未了,淡然轻笑,“南宫太子说得不错,他身为赤炎王朝的储君,深谙来而不往非礼也之道,见我是爱玉之人,便大方地将玲珑玉璧借我一观!”   心中却在冷笑,南宫羽冽,信口开河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岂能不承你这个人情?   南宫羽冽魅惑众生的俊脸上荡漾出一丝笑意,唇角似勾非勾,对在场的女人是一种致命蛊惑,这男人只要站在那里,就会有数不清的女人投怀送抱。   皇太后眼底有抹不明之意掠过,缓缓开口,“然后呢?”   寒菲樱正视皇太后的眼眸,眸光纯洁清澈得像天山湖水,“正如南宫太子所言,玲珑玉璧价值连城,普通人能一睹为快已经是难得的福分,何况这是南宫太子要送给太后娘娘的贺礼,我就是再胆大包天,再不明事理,也不敢心生觊觎之心,还望太后娘娘明察!”   看到樱樱一脸的无辜,身旁的萧天熠眼底掠过一道不自觉的笑意,真是可爱的小女人,说得如此义正辞严,连皇上的九龙杯都盗走了,更不要说南宫羽冽送给皇太后的贺礼了,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   是啊,寒菲樱说得有理,就算是商人出身,也不可能没脑子到这种程度,这盗窃贺礼,是要杀头的啊,还真有人要钱不要命?听寒菲樱这样一说,更多的人倾向于她的说法。   静默中,又传来一阵哈哈大笑,还是北仓茂,这人一开口就很讨厌,蛮夷之地来的人,毫无教养,“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玲珑玉璧价值连城,刚才光是一块假璧,就已经光彩夺目,若是真的……”   他后面的话没说,但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虽说性情粗犷,但能当国主的人,也不至于一点心计没有,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没有必要再说了。   北仓茂一来就相中了沁雪公主这个张扬烈性的女人,而且他已经看出,沁雪公主和寒菲樱不对盘,自然要帮着心中的美人,已经两次出声帮忙压制寒菲樱。   果然,沁雪公主的目光往这边看了一眼,北仓茂以为获得了美人青睐,顿觉心花怒放。   寒菲樱早就知道会有人提出这个问题,不慌不忙,声音如同幽泉般泛着淡淡冷意,“刚才南宫太子说我足足观赏了两个时辰,所以有人怀疑我乘机偷梁换柱了?”   南宫羽冽始终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这个俊美而危险的男人,波光潋滟的诱人背后却隐藏着黑暗,嗓音清冽,“本宫并没有这样说!”   没有这样说,但已经是这个意思了,身在皇家的人,哪里会傻到把话得那么明白?要的就是似是而非的效果,点到即止,却又留下伏笔,耐人寻味,让人遐想连篇。   寒菲樱迎上他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透过他如黑色曼陀罗般黑暗的微笑。   南宫羽冽心下忽然一紧,还是第一次,有女人敢这样泰然自若地迎上他的目光?   寒菲樱眸光随意地扫过地上晶莹的碎片,虽然是假的,但能假到这个程度,也花了不少本钱,轻笑道:“众所周知,赤炎王朝的玲珑玉璧和和氏璧齐名,同为精美绝伦的至宝,如今玲珑玉璧已碎,不妨就以和氏璧为模板,再仿造一块,看看需要多长时间,相信诸位没有异议吧?”   她的话合情合理,无懈可击,自然没有人可以反驳,话音一落,马上有人出来赞同她的话,是一位老臣,“世子妃言之有理!”   寒菲樱莞尔一笑,“既然是呈现给太后的贺礼,在献礼之前,自然会严格检查,若是粗制滥造的仿品,定然会被一眼认出来,所以这假璧必须做得能以假乱真,才能瞒天过海,不知道在座的哪位门下有这种高人,能在两个时辰之内仿造出一块惟妙惟肖的玉璧来?”   大殿想起阵阵窃窃私语声,刚才南宫太子说,世子妃只看了两个时辰,难道能在两个时辰之内,用一块仿造到近乎完美的假璧去偷换掉真璧吗?   但在场的人很多人都不懂玉,也不知道到底需要多长时间,皇太后略一沉吟,“传司珍房的人来!”   司珍房是宫中专司做饰品的,若说每一道工序需要多长时间,她们最清楚不过了。   皇后娘娘应道:“是,传苗司珍过来!”苗司珍是司珍房的管事,在宫中做事多年,手艺精湛,深得上下赏识。   苗司珍很快就来了,她人已到了中年,风韵犹存,眼角有了皱纹,但有一双引人瞩目的巧手。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场面,但在宫中多年,见多识广,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各位娘娘!”   皇太后沉声道:“免礼,如果给你和氏璧,让你仿造一块表面上看不出破绽的假璧,最快需要多长时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回到起点   苗司珍沉吟了片刻,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回答,恭敬谦卑,却又不失术业有专攻的精准与底气,“回太后娘娘,和氏璧玉质莹润,造型精巧,花纹别致,如果要仿造出表面上看不出破绽的赝品,不但材质同样要用上好的,而且要对着真正和氏璧的图样仿制,这个过程,就算日夜赶工,不眠不休,最快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苗司珍此言一出,龙腾王朝的许多人皆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若是寒菲樱真有偷盗的嫌疑,她是龙腾王朝的世子妃,那算是在众多国家面前,把自家脸丢大了,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区区一个寒菲樱确实不足挂齿,但龙腾王朝的脸面却一定要顾忌。   苗司珍的话彻底证明了寒菲樱的清白,两个时辰是南宫太子自己说的时间,从给寒菲樱观看玲珑玉璧到归还,只有两个时辰,寒菲樱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出这样以假乱真的仿品。   皇太后闻言,清瘦的面容泛起淡淡笑意,颇为自豪,“我朝子民一向克己守礼,安居乐业,想来是不会做出那等胆大包天的偷盗之事,看来是南宫太子误会了。”   寒菲樱注意到,皇太后说的是“我朝子民”,而不是“世子妃”,这就是皇太后的高明之处,一方面提升了龙腾王朝子民的整体高风亮节,另外一方面却并没有对寒菲樱的身份表态,到底还要不要她当萧天熠的世子妃,倒是给个话啊。   皇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寒菲樱感觉萧天熠握着她手微微紧了一下,知道这混蛋男人又在心里偷笑,便回了他一个挑衅的笑容,意思很明显,我本来就是江洋大盗,我就盗了,怎么了?有本事你把我赶出淮南王府啊,我还巴不得呢。   萧天熠看到小女人明媚俏皮的笑容,红唇娇艳如花,和刚才的淡然冷静完全不一样,要不是因为在这个场合,他真想把她拉到怀里,狠狠*一番这个百变小女人的漂亮朱唇,朝她眨了眨眼睛,那双凤眸里荡漾的意思,寒菲樱很清楚,不管皇太后怎么表态,他都不会放她离开,半年契约还早着呢,就别打这个主意了。   寒菲樱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他却视而不见,脸上浮现愉悦微笑,看得寒菲樱牙痒痒。   有精通行业的苗司珍的话作为证词,寒菲樱的嫌疑就彻底摆脱了,南宫羽冽想不到,寒菲樱竟然利用了他的话反证了自己的清白,这个女人真是让他刮目相看,不动声色地又把球踢了回来,现在事情又回到了起点,赤炎王朝送的玲珑玉璧居然是假货?   赤炎王朝的南宫太子再次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不过他眼眸微敛,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心中所想,俊美出尘的脸庞,高高在上的尊贵,使得在场无数少女和已婚妇人面对这样风采绝世的美男子,心底都不由自主地为他担忧。   南宫羽冽的目光落到寒菲樱身上,一双眸瞳深沉似海,嘴角带着迷人的微笑,“原本是本宫误会二小姐了。”   这话看似是在道歉,其实根本没有一点道歉的诚意,不过寒菲樱也不在意,这样的男人的世界里,根本没有道歉这两个字,不过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罢了,看谁玩得过谁?   大庭广众之下,她也有这个风度,美眸一扬,“无妨,我不会介意的,不过这假璧一事,看来南宫太子还需好好解释一番。”   南宫羽冽唇角勾起邪恶笑意,他拉寒菲樱下水,寒菲樱不但成功上岸了,而且还不忘在上岸的时候反手补了他一刀,提醒所有人,这件事又回到了起点,现在麻烦全是他的。   沁雪公主见寒菲樱居然全身而退了,心底忿忿不平,她虽是皇室公主,但境界却远远没有达到皇太后那样的高度,皇太后看重的是龙腾王朝的脸面和尊严,沁雪关注的更多的是私人恩怨,只是轻哼了一声。   忽然感觉有道火辣辣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沁雪顺着那道视线看去,居然是刚才东磷国国主北仓茂,不由得嗤笑一声,她喜欢的是东方明玉那种倜傥风雅的美男子,不是这种蛮夷之地满脸胡子的粗犷男人,立即心生不快。   但这个身为国主的男人对自己如此仰慕,还是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微微扬起了头,更加高傲,却不再看他。   北仓茂见沁雪公主居然回应了他的爱慕,以为俘获了美人心,更是大喜过望,他准备等下找个时机,就向龙腾王朝的皇帝提亲,他要迎娶沁雪公主。   正在他做着美梦的时候,安静的大殿传出一阵清灵的笑声,还有轻柔的掌声,所有人循着掌声看过去,居然是那位美丽的琉璃公主。   琉璃公主仪态万方地站起来,一张脸精致如同瓷娃娃一样,姿容绝美,“精彩,实在精彩,本公主真是大开眼界。”   她不仅人长得美,声音也极为动听,如春风漫过风铃花草,沁人心脾,这位公主的风采不输龙腾王朝第一美人季嫣然,而且出身皇室,比季嫣然还要高贵。   她原来一直坐在那里,高贵淡雅,现在却站了出来,把视线都吸引了过去,不少男子看到这位公主的美貌之时,心中都忍不住一阵阵激荡,今日皆是盛装华服,衣香鬓影,美人云集,但这位公主仍然很出众。   皇太后深沉的目光落到琉璃公主身上,亲切一笑,却并不说话,一个寿宴竟然是这般跌宕起伏。   琉璃公主仿佛知晓众人心中的疑惑,“本公主是第一次来到龙腾王朝,素闻贵国人才济济,顽心忽起,想看看传言到底是真是假!”   她有着皇家公主独有的高傲,但和沁雪那种目中无人的挑衅不同,让人无法对她厌恶起来,而是一种云淡风轻的高傲,仿佛就是骨子里发出来的一样自然随意。   皇太后到底是在皇家陶冶了多年的人,不动声色地问道,“哦?到底是什么样的顽心?琉璃公主不妨直言!”   琉璃公主对皇太后很尊敬,微微一笑,“琉璃遵命,我赤炎王朝盛产葡萄美酒,有无数优秀的酿酒师,品酒师,鉴酒师,我来的路上,皇兄和我说,龙腾王朝盛产宝石,不但精品无数,而且有无数顶尖的雕刻师,鉴定师,其精湛水准和我们赤炎王朝的鉴酒师不分伯仲,我们进献国宝之一的玲珑玉璧实在有班门弄斧的嫌疑!”   她很会说话,既张扬了自己国家的名声,又不着痕迹地恭维了龙腾王朝,让不少男人对这位公主更加增添了一分爱慕。   琉璃公主对各道爱慕的视线早已经习以为常,不以为然,也视而不见,如同泉水叮当般的声音再次响起,“玲珑玉璧是我朝四宝之一,价值连城,皇兄却如此说,我心中不服,一时起了好胜之心,便瞒着皇兄,私下调换了玉璧,原本是想借这个机会,试试会不会真如皇兄所说,顶尖的鉴宝师只要目光扫过,就知道是真是假,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使臣跌倒,出了意外,此事是本公主的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恶作剧,皇兄全然不知情,还望太后娘娘不要见怪!”   琉璃公主的声音柔美如歌,真的人如其名,整个人就如同琉璃一样流光溢彩,说完,对南宫羽冽调皮一笑,“皇兄,你该不会责怪琉璃不懂事吧?”   这样天姿国色的美人,就是犯了天大的错,别人也不忍心责怪,恨不得立即上前柔声安慰一番。   果然,南宫羽冽只是微微摇头,无奈地轻叹,“你啊,真是被惯得无法无天了,这种事情也开得玩笑?”说完,他看向皇太后,“本宫管束不严,使得琉璃犯下大错,还望太后娘娘宽恕她的顽劣!”   一国太后,当然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欺负一个年幼晚辈,更何况,琉璃如此美丽动人,在座的不知道多少男人,老的少的,都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琉璃公主和南宫羽冽一样,不需要抛媚眼,不需要主动*,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副绝美的风景。   皇太后恢复了一脸的慈和,宁和一笑,晕开了大殿凝重的气氛,“当然不会,哀家喜欢这样别开生面的小节目。”   琉璃公主仿佛松了一口气般,莞尔一笑,“多谢太后娘娘宅心仁厚,来人,把我们赤炎王朝的国宝呈上来!”   一位宫女双手捧着晶莹剔透的玲珑玉璧上来了,高声道:“祝太后娘娘福泽绵长,万寿无疆!”   这块是真的玉璧,寒菲樱眼底闪过一道诧异,她万分确定自己盗走的那块是真的,那这块又是哪来的?垂下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波流动,心底异动,难道赤炎王朝的玲珑玉璧是一雌一雄,有两块?而外界世人只知道一块?   她是浸染宝石多年的人,深知有些至宝是成双成对出现的,就像她的夜光杯,就千辛万苦地做了一对,难道最初玲珑玉璧也是一对出现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曲相邀   寒菲樱眸光收紧,凝视着宫女手中的那块玲珑玉璧,片刻之后,终于看出了端倪。   南宫羽冽的目光状似无意地看了寒菲樱一眼,又从她脸上看到了那种熟悉的沉迷专注,那是一种视周遭万物如无的安静潜心,安静得连呼吸都是一种罪过。   他相信,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放眼整个天下,也找不出几个,而寒菲樱恰好就是其中一个,这个女子,此时竟是这般动人,有种说不出的清韵与魅力。   寒菲樱恍然一笑,原来自己的推测并没有错,琉璃公主现在呈上来的,并非是自己当初盗走的那一块。   两块从外形上来看,是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来任何分别,但只有造诣极高的人才能分辨得出来其中极为细微的差别,现在的这块玉璧上面汇集了人的灵气,而自己盗走的那块,应该是长期放在宝库,并没有沾染人的灵气,这依然是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感觉,不是天赋极高之人,就是穷尽一生,也达不到这种境界。   寒菲樱眼眸微微一沉,事情真是跌宕起伏,越来越精彩了,千算万算,没算到玲珑玉璧竟然有两块,而现在这块应该是琉璃公主自己的爱物,这兄妹俩见势不妙,所以忍痛割爱。   她心底虽然震惊,表面上却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淡定,所有人都在观赏真正的玲珑玉璧的美妙之时,她又清楚地感受到了南宫羽冽意味深长的视线,坦然抬眸,迎上他的目光,南宫羽冽依旧手持夜光杯,脸上含着魅惑无双的优雅微笑,眼中有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泰然。   寒菲樱忽然明白,原来南宫羽冽一早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拖自己下水,所以还准备了后手。   自己刚才和他唇枪舌剑的时候,其实是他在故意拖延时间,利用这段空隙去取来了琉璃公主的玲珑玉璧,就算是没有成功陷害到自己,他也可以全身而退,于他的威名毫发无损。   虽然以这个男人的精明,早已经猜到自己是去皇家行馆盗走了真的玉璧,但堂堂赤炎王朝的太子殿下,在严密守卫和重重保护之下,至宝居然能被别人盗走,要是传了出去,就相当于自打嘴巴,他的脸面就丢尽了,所以,他绝对不会提起。   而琉璃公主在其中也扮演了重要角色,她如此美貌可人,又是远道而来的贵宾,小女儿心性而已,正逢皇太后七十大寿,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一个美丽可爱的公主过不去,这个时候,让琉璃公主出来承担所有责任,就能把一场风波幻化于无形,又没有任何危险。   见樱樱眼眸幽光闪烁,萧天熠知道她已经看出了原因,他绝对信任樱樱辨别玉石真假的能力,她的造诣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水准,一个能赋予玉灵魂的人,是用心在成就玉石。   以皇太后的阅历,不可能看不出来琉璃公主在说谎,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但也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再查下去,若真查出了什么丑闻,也是她不想看到的,慈爱一笑,“南宫太子和公主如此有心,哀家很是感动,来人,赐琉璃公主碧玉簪一枚!”   “谢太后娘娘!”琉璃公主盈盈一笑,眸若星辰,如海棠般风情潋滟。   想不到清贵的琉璃公主竟然还这般可爱,不少人已经动了娶回府中的心思了,只是,人家是赤炎王朝皇帝的掌上明珠,能娶到琉璃公主的,就算不是皇室贵胄,至少也应该是王公贵族,一品大员。   寒菲樱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着杯中的玉液,若有所思,萧天熠见状安慰道:“樱樱,在我心中,你已经是完美的了,谁都不是神,你怎么能未卜先知地知道他有两块呢?再说你和他打交道的时间还短,以后你就会知道,他有多么诡计多端,老歼巨猾,吃一堑长一智,这可是好事!”   寒菲樱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胜败乃兵家常事,这种认知,这种胸襟,她全都具备,何况,她也不认为自己败了,这玲珑玉璧就和夜光杯一样,可遇不可求,不是你有银子就可以买到的,而且这玉璧上面分明浸染有清澈灵气,必定是琉璃公主爱物,而自己,平白无故得了其中一块,也算是大有收获。   她侧首看着萧天熠,这个男人剑眉入鬓,凤眸流转,俊脸含笑,似乎并不意外,她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虽说江湖上的事和商界的事自己知道的比较多,可皇家的事,还是他知道的多,莫非他早就知道玲珑玉璧有两块,却故作不知,想看自己笑话?   这个念头刚冒出一个苗头,就喷涌而出,寒菲樱压低了声音,“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现在呈上来的那块是琉璃公主爱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也有一块玲珑玉璧?”   萧天熠却不置可否,只是*溺道:“这又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吗?你刚才的样子真美,我都看得目不转睛了。”   寒菲樱忽然觉得很生气,自己果然没有猜错,真是可恶,她清丽的脸庞浮现危险笑意,“萧天熠,你莫不是看人家美貌,心中蠢蠢欲动,想讨美人欢心,就居心*地想看我出丑吧!”   萧天熠俊美的脸上荡漾着舒心的笑容,很是意外道:“你有出丑吗?我看你是出风头才对,连皇祖母都对你另眼相看了,不过南宫琉璃的确是美人,堪称倾国倾城…”   寒菲樱心头怒火更盛,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理他,看来这两人不但是旧识,而且交情颇为不浅,他居然知道琉璃公主有玲珑玉璧的私事?谁知道以前这两人以前到底有没有一腿?   玲珑玉璧引起一阵阵惊叹声,还有琉璃公主甜美的嗓音更是让很多男人心底一阵阵止不住的狂跳,“琉璃一时兴起,差点酿成大错,虽得太后娘娘宽宥,但终觉不安,恰逢今日贵宾云集为太后娘娘助兴,琉璃愿一舞助兴,以示诚心悔过之意,不知太后娘娘是否恩准?”   皇太后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下面的人,有些男人一听说琉璃公主要跳舞,眼睛都瞪大了,脖子都伸长了。   *是男人的天性,无关乎身份地位,在这么多外国贵宾面前,她自然不会拂了别人的雅兴,何况,这琉璃公主举止优雅,落落大方,进退有度,实在让人很难不心生喜爱之情。   皇太后微微含笑,“想不到哀家的寿宴,居然还有这么多别开生面的曲目,哀家心底甚慰,好,也让我等正好观赏观赏赤炎王朝公主的精湛舞艺!”   “请太后娘娘稍候,我去去就来!”琉璃公主在宫女的带领下,去更换舞衣,其他的人都翘首以盼。   顷刻之后,琉璃公主很快就出来了,一出来,众人眼睛一亮,如果说刚才公主是高洁的,现在就是妩媚的,一袭长长的碧绿翠烟衫,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柔弱无骨,艳丽如花。   若是这样的绝世风姿再在悠扬的舞曲中翩翩起舞,这样的盛宴,光是想起来都觉得心底激动。   连见惯了美人的皇上也微微颔首,这位异国公主的确是赏心悦目。   很多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欣赏琉璃公主的惊人舞姿,这样的美人,一颦一笑都动人心弦。   琉璃公主在数道惊艳爱慕的视线中却并没有马上翩翩起舞,而是看向了萧天熠,语出惊人,“素闻世子爷精通长笛,一曲动天,不知今日琉璃是否有幸,邀请世子爷为琉璃伴奏一曲?”   琉璃公主大方的邀请在光华大殿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谁不知道这样的邀请意味着什么?赤炎王朝的女子果然大胆,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坦然表达对一个男人的好感?   想不到残废的世子爷竟然还有这等艳福?那现任世子妃虽然出身卑微,品行也不怎么好,但容貌还是摆在那里的,此时面含浅笑,洒脱自然,给人一种空灵飘逸的清新之感。   如果说琉璃公主是一株高傲的白牡丹,世子妃就是一株幽然绽放的虞美人,虽不像琉璃公主那般招摇,但也各有风韵,不知道为何,今日的世子妃和以前大有不同,以前只知道大肆聚赌,今天却像换了一个人一般,明明气质内敛,却又掩藏不住,难道是世子爷*有方?   一时,大殿的气氛又开始变得微妙,寒菲樱唇角微微勾起,她从来没有听萧天熠吹过长笛,也不知道他居然还精通长笛。   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但琉璃公主却一清二楚,刚才他还说琉璃公主倾国倾城,现在美人已经心有灵犀地公然相邀,这*男人心里只怕乐开了花吧!   大殿上虽然有很多人,但此时却仿佛只剩下了琉璃公主和萧天熠,一俊美男子吹笛,一倾城美人起舞,那画面,光是想象,就醉人心田。   季嫣然自从来到光华大殿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听到琉璃公主这样说,忽觉呼吸一紧,身体有某种不适缓缓升腾上来,怕引起身边太子的警觉,拼命压抑,最后化作一声近乎于无的咳嗽。   好在,太子幽深的目光也停留在琉璃公主和萧天熠的身上,并未注意到她,季嫣然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面对美人相邀,萧天熠并未马上表态,琉璃公主也很有耐心,眼中有种自信的光芒,似乎笃定萧天熠一定会答应。   众目睽睽之下,萧天熠的答案却让人瞠目结舌,连原本准备置身事外的寒菲樱也忍不住暗暗吃惊。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语出惊人   看着琉璃公主那身碧绿翠烟衫,将玲珑有致的身段包裹得勾魂夺魄,在场的众多男人只恨自己没有这种艳福,没有被琉璃公主相中,能将这样的美人揽入怀中,就是折寿十年也心甘情愿。   面对美人相邀,萧天熠一双潋滟凤眸微微挑起,蕴含无限风情,这淮南王府世子爷慵然随意,高贵翩然,要不是知*,谁也看不出他的残疾,相信只要站起来,一定是位风华绝代的倜傥男子,绝对不输南宫太子。   龙腾王朝这次大肆举办皇太后的寿辰,天下英才云集一堂,在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互相联姻,你娶我嫁,这是皇子公主们谁也逃不脱的命运,所有人心照不宣。   寒菲樱当然不会傻到认为高贵的琉璃公主想做萧天熠的妾室,不说别的,就说一个卑微的商家出身,在身为赤炎皇族的琉璃公主面前,就有云泥之别,根本不堪一击。   何况,皇太后喜欢萧天熠,皇上也喜欢萧天熠,本就对自己各种不满意,现在好了,琉璃公主公然表达对萧天熠的好感,对皇太后和皇上来说,自然是大喜事。   何况,就算他们不喜欢琉璃公主,事关两国邦交,也绝对不会让她屈居自己之下,那赤炎王朝的老皇帝更不会允许,而自己这个本身就不讨喜的商家之女,就应该识趣地退位让贤了。   寒菲樱几乎立即就认清了形势,自己退位让贤倒是没什么,问题是怎么能让萧天熠乖乖听从皇太后的旨意,一纸休书把自己赶出淮南王府,为他们的郎情妾意铺路?   现在的难题不是皇太后,也不是皇上,唯一的阻碍是身边这个妖孽,妖孽无意中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以为捡了个宝,紧紧抓住自己不放,不见兔子不撒鹰,看来不下血本他是不会放手的。   想到这里,寒菲樱心一横,看向妖孽,用非常阴森恐怖的口吻低声道:“姓萧的,你听着,你要是今天能谨遵圣意地把我赶出去,我就给你一个承诺,以后为无条件为你做一件事情,不管有多难,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江湖人都知道,月影楼公子凤虽然亦正亦邪,名声也不是很好,但他的一诺千金却是出了名的,说到做到,从不赖账,这在江湖上可是最令人敬佩的品质。   如果能得到公子凤一个承诺,你就可以放心睡大觉了,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摘给你,公子凤的承诺,是一种莫大的*,寒菲樱不相信萧天熠不知道。   何况,对于萧天熠这样不甘寂寞心怀壮志的男人来说,他想做的事情一定很多,又碍于身份,总有些不方便他做但自己很方便做的事情,需要假手于人,所以寒菲樱笃定,自己这个条件,他一定会答应。   萧天熠凝视着寒菲樱的诚挚,忽然轻笑出声,一双桃花凤眸活色生香,春意盎然,看得寒菲樱本能地觉得这妖孽不怀好意,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提醒道:“你不用现在就决定要我为你做什么,你可以慢慢考虑,和你这种喜欢耍赖的人不一样,我的承诺一直有效。”   他微微侧身,贴近寒菲樱的耳朵,谑笑道:“想要你帮我做事,何必这么麻烦?你那么贪财,又一向唯利是图,只要出得起钱就行了,何况本世子又不缺银子,所以无法答应你的要求!”   这样旁若无人的亲密落在志在必得的琉璃公主眼中,眼眸一紧,手心竟然沁出了汗。   皇太后一直平静地看着下面的动静,见萧天熠和寒菲樱自顾自地说话,眉头微拧,慢声开口,却不容置疑,“天熠,难得琉璃公主一片盛情,你就为公主伴奏一曲吧,也好让各位贵宾一睹我们淮南王府世子的风采,来人,备长笛!”   皇太后的意思很明显,这一曲共奏就饱含指婚的意思了,琉璃公主密密的睫毛微微翘起,一双美眸蕴含欣喜,似在等候萧天熠的天籁之音。   寒菲樱眼底掠过一道复杂的光芒,一方面希望萧天熠赶紧赶自己出去,他们介意自己的出身,自己还不稀罕什么王庭贵胄。   另外一方面,她虽然低调,但也一直是自傲乃至自负的,心高气傲一直被很好地隐藏起来,但并非真正的软弱可欺之人,可今日的情形分明是要把她扫地出门,弃之如敝履,她不是公主郡主,也不是重臣之女,此时也无人站出来为她撑腰,皇家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根本没有什么顾忌。   想着想着,寒菲樱心底蓦然一怒,当初你们说我和萧天熠命格相合,佳偶天成,就把一只原本自由自在的鸟抓到笼子里面来,现在来了一只更华丽的鹦鹉,就要把我踢出去为人家挪位置,我公子凤从小到大,还没有受过这种轻视,如今皇族的轻慢,反倒激起了她深藏的好胜之心,   寒菲樱主意已定,要我走可以,不过我可不会夹着尾巴走,而是要昂首挺胸光明正大地走,我要让你们看到,不是我想当什么世子妃,而是我根本不屑。   沉思间,有宫人已经取了一只通体如玉的碧绿长笛过来,有眼尖的人已经看出,那是太后娘娘最爱的独幽,太后娘娘尤爱名琴独幽,这是年轻的时候,先帝特地请名工巧匠,专门为太后娘娘制作的一只名笛,名字也叫独幽。   太后娘娘对独幽爱如珍宝,如今竟然赐给萧天熠吹奏,实在是莫大的恩泽,独幽的风采已经沉寂多年,今日再次展现人前,引起阵阵惊叹声,独幽曲配美人舞,真正的天作之合。   面对宫人恭敬奉上独幽长笛,萧天熠却不接,凤眸明亮,醇雅男声徐徐响起,“皇祖母所言,孙儿自当遵旨,只是……”   皇太后微微蹙眉,“只是什么?” 她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如同历经沧桑之后沉淀出来的玉石,就是稍稍一凝神,落在人心底,也不禁肃然起敬。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俊雅的世子爷身上,可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实在惊世骇俗,“只是因为孙儿曾经答应过樱樱,绝不在她以外的人面前吹奏长笛,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所以孙儿…实难从命!”   不是吧?在场的人都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所有人皆是齐齐一惊。   这个时候,只要是个男人,都会选择琉璃公主,虽说世子妃容貌风姿也不逊色,但身家毕竟和人家琉璃公主没得比啊,连凡夫俗子都知道如何做决策。   世子爷只是身体残疾,脑子又没残疾,就算*夫妻百夜恩,舍不得寒菲樱,也可以留在身边做个小妾,以寒菲樱的出身,能得到世子爷青睐,已经十分难得了,她的出身品行配世子妃的高位,本就其实难副了,当个小妾,就两全其美了,不是吗?   但这不是最惊悚的,最惊悚的是,世子爷竟然答应世子妃,不再她以外的人面前吹奏长笛,这是什么概念?   而且,他说的是“樱樱”,不是什么“拙荆”“贱内”之类的,这分明是*之间的爱称,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很少说话的世子爷居然毫不收敛地称世子妃为“樱樱”?这是怎样的*爱?   寒菲樱也惊呆了,这男人真是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主儿,大殿明明光华流转,寒菲樱却觉得头顶有一阵阵乌鸦呼啦啦飞过,妖孽的谎话张口就来,她从来就不知道他还会吹奏长笛,哪来的承诺?   大殿一时静极,在座的贵妇们难掩嫉妒,自己虽然是正室,可是自家老爷,那是左一个右一个地往府里纳,自己已经人老珠黄,老爷的目光都被年轻水灵的小丫头吸引过去了,现在蓦然听到世子爷这般*溺世子妃的话语,在嫉妒的同时,都忍不住眼底湿润,看看自家老爷,什么时候说过这样体贴独*的话?   达官贵人之间素有门户之见,原来都对寒菲樱颇有微词,此时,却忍不住羡慕原本鄙夷至极的寒菲樱,淮南王府皇室贵胄,世子爷俊朗不羁,眉宇间有股隐隐流淌的霸气,彰显着他不凡的气度,又深得皇太后喜爱,这样的天之骄子,竟然能如此*爱一个商人之女?   这下,寒菲樱成为所有人瞩目的焦点了,心中把萧天熠骂了一万遍,该死的混蛋,你非要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去吗?虽然我不介意做什么悍妇妒妇,但我还没有打算要成为你萧天熠的女人,你就阴险腹黑地把我往不归路上狠狠推了一把,这样真的好吗?   果然,听到天熠的推脱,皇太后看向寒菲樱的眼神少了几分随和,多了几分凌厉,甚至有一种隐隐不悦。   寒菲樱莫名其妙地中了箭,恶狠狠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但这一眼,落在他人眼中,反倒成了夫妻之间的小情趣。   听萧天熠这样说,琉璃公主原本十分自信的眼眸瞬间黯了一黯,她南宫琉璃一向心高气傲,而且也有足够的资本,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千里迢迢来到龙腾王朝,不就是为了见他吗?   四年过去,他风采依然,虽然坐在轮椅上,可那种漫不经心的随意洒脱,熠然如星辰,吸引了无数少女的芳心。   ☆、第一百二十五章 坏到没品   感情,不过是在一个女人与其他女人之间做的一个取舍,萧天熠对寒菲樱如此*爱,自然就会伤到其他美人心,如果对所有美人都关怀备至,那就是滥情了。   听到世子爷如是说,失落的不止琉璃公主一个,还有一直竭力保持平静的太子妃,季嫣然。   他的那句“樱樱”饱含*溺和喜爱,落在季嫣然的心里,如同惊涛骇浪,她的身子忍不住一阵阵发颤,心头一阵阵狂跳,不过不是欣喜地狂跳,而是正在往一个看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坠去。   他居然如此亲密地叫那个女人樱樱?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掩饰。   季嫣然的心底有莫名的孤寂和沉痛,还记得那年,春意正浓,他和一群王孙公子踏步而来,倜傥*,身后花落如雨,簌簌缤纷。   她看得失了神,忘了呼吸,也忘了女儿家的矜持,被身后嘻嘻闹闹的丫头们推了一把,她脚步不稳,一下子窜了出去,险些摔倒。   却并没有意想中的疼痛传来,而是落入一只宽厚的手臂,还有他醇雅而淡漠的声音,“姑娘小心了!”   说完,他不着痕迹地松开她,潇洒离去,没有半分停留,对她这个有京中第一美人之称的闺秀如此漠视,眼中不见对她的惊艳和爱慕。   虽然只是短暂相逢,但这个风采卓然的世子,她并不陌生,京城私下流传的谚语,大丈夫当如萧天熠,娶妻当如季嫣然,在她心底掀起一阵甜蜜的窃喜。   她的一片冰心早就给了这个只有数面之缘的绝世男子,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他在战场折翅,虽然勉强救回一命,但却不能再站起来,尽管她不介意,可她的家族却不能介意,她与他,从此失之交臂。   人总是会向往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尤其是在这寂寞东宫,她不得不深锁心扉,满目繁华,给她的却只有冰冷,只有那不知道是甜蜜还是苦涩的回忆,是仅有的亮色和温暖,想着想着,季嫣然眼底已经有了氤氲雾气,眼泪似坠非坠。   身旁的太子萧远航忽然轻哼了一声,季嫣然心底猛然一颤,敛住心中的汹涌澎拜,再抬眸时,眼中已经是一片澄澈。   萧天熠此言一出,大殿上的气氛越发微妙起来,无数道不明的视线将寒菲樱包围,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忿恨的,甚至,还有憎恶的。   今日高朋满座,天下雄主云集,如果寒菲樱真是一介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小商人之女,光是这些视线就足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了。   但尽管寒菲樱心中波澜起伏,表面上却依旧平静如初,萧天熠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樱樱的璀璨,只在懂她的男人面前绽放,而他,就是那个懂她的男人,在真正的风华绝代面前,季嫣然也好,南宫琉璃也好,都不值一提。   虽然倍感意外,但琉璃公主美丽的面容上依旧荡漾着盈盈笑意,身为一国公主,随机应变的本事还是不缺的,现在被萧天熠委婉拒绝,也不怎么懊恼,反倒大大方方一笑,“原来是这样,世子爷言出如山,自当守诺,是琉璃冒失了,还望世子爷不要在意!”   “琉璃公主是第一次来我们龙腾王朝,自是不知情,不知者无罪,本世子又岂会介意?”萧天熠的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又透着慵懒的风情。   琉璃公主脸上并不见尴尬之色,落落大方道:“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请我们赤炎王朝的乐师为我伴奏,希望本公主的舞姿能入诸位的眼!”   她话语是说得很谦和,可语气依然高傲,这次来为龙腾王朝贺寿,一切准备就绪,连琴师都带来了。   有低眉琴师抱着瑶琴进来,正当众人准备欣赏琉璃公主优美的舞姿之时,萧天熠的身体忽然优雅地往后一靠,眼底有兴味笑意,淡淡道:“本世子亦曾听说琉璃公主的凌波舞,一舞动天,想那凡靡之音是没办法让公主的天人之姿尽情绽放的!”   琉璃公主一愣,不解道:“琉璃愿闻世子爷高见!”雅逸俊朗的五官,蛊惑人心的眉眼,丰神俊朗,足以让琉璃公主忽视他身坐轮椅的事实,凌波舞?他居然还记得,这个认知,让她心底一喜。   萧天熠俊美的脸上笑意荡漾,“实不相瞒,樱樱入府多日,在本世子的熏陶之下,亦颇通音律,小有成就,不如就由樱樱来为公主伴奏一曲吧!”   寒菲樱本来以为自己解脱了,听他这样一说,再次有种想砍死这个腹黑妖孽的冲动,什么时候都不忘自我吹嘘,在他的熏陶之下?   她的摄心曲名动江湖,享誉南北,什么时候需要他的熏陶了?到底是谁熏陶谁,还不一定呢。   听他言下之意,自己是他带出来的弟子,不管达到什么境界,都是他的功劳,都不开他的谆谆教导,萧天熠,你能不能不要坏到没品啊?   庸俗的商人之女也懂音律?看来世子爷果然*有方,今日看到的世子妃,已经与往日大有不同。   问题是,这个不是你肤浅地知道就可以了,在座的很多闺秀都懂得音律,不过水准就有天差地别,同一首曲子,有的能弹得闻之落泪,有的却觉刺耳难听。   虽然绝大部分人都不抱乐观希望,但世子爷已经开口了,只要不吹奏的太难听,勉勉强强过关,也就行了。   琉璃公主这次是真的震惊了,看向寒菲樱的目光,透着毫不掩饰的疑惑,“世子妃也颇通音律?”   琉璃公主的话成功地将寒菲樱心中隐藏的好胜之心激将了出来,虽然知道这就是萧天熠要的效果,但如今也只能上当了。   还有左右那些窃窃私语声,就算没听到内容,寒菲樱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无非就是商人之女也懂音律,众多贵宾面前,不要贻笑大方之类的讥诮之语。   寒菲樱手心一紧,愠怒升腾上来,虽然我不在意,但不代表你们可以视我为无物,肆意欺凌,也让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王公贵族好好看看,卑微商家怎么了?民间又怎么了?照样卧虎藏龙。   倒是你们这些自命清高的达官贵人,大多身无长物,不过是投得好胎,全凭一点裙带关系,就自以为高人一等,不说别的,就说东方府,东方明玉前面的六个哥哥全是庸碌之辈,终日吃喝玩乐醉生梦死,真不明白,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   哪像她,全凭自己的本事打出来的一片天,他们凭什么看不起她?又有什么资格?   皇太后见一向懂事的天熠竟然不惜违背自己的意思也要维护这个商家之女,难得地有些愕然,天熠的性子,她自认为还是很了解的,但此时也一时摸不透天熠到底想干什么,莫非这个寒菲樱真的是深藏不露?   南宫羽冽悠闲地品着酒,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桌案上,此时的他,已经退居幕后,一直在冷眼旁观,直到听萧天熠说要寒菲樱出来吹奏,他的眼眸中闪过一道亮光。   原本送长笛给世子爷的宫人还双手奉着独幽,一动不动,等待示下。   萧天熠见所有人目光尽收眼底,淡然笑道:“皇祖母,琉璃公主的凌波舞享誉赤炎,樱樱的长笛在孙儿的教导之下,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但骏马尚需配好鞍,孙儿有个不情之请,将独幽暂借樱樱一用,不知皇祖母是否恩准?”   皇太后本来是准备把独幽赐给天熠的,这一曲英雄美人,若是成就一番佳话,自是喜上加喜,想不到天熠却提出给寒菲樱吹奏?   独幽是她的爱物,众多皇孙中,也只有天熠有这个福分,出身高贵的人对出身寒门却占据高位的人,有一种本能的抵触,她并未马上表态。   萧天熠仿佛不知道皇祖母心中的犹豫,笑意宴宴,“相信在孙儿的熏陶之下,樱樱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见天熠如此信誓旦旦地保证,皇太后也起了几分好奇之心,再说,在众多贵宾面前,独幽都拿出来了,怎么可能又收回去?当即慈和一笑,“好,天熠这样说,自是再好不过!”   沁雪公主一声冷哼毫不客气地溢出,一个寒菲樱,一个琉璃公主,她哪个都不喜欢,见琉璃公主向天熠哥示爱,被天熠哥拒绝了,她心花怒放,却碍于皇太后在场,不得大笑,不然的话,照她的个性,早已经忍不住嘲讽出声了。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沁雪公主张扬的笑落在北仓茂的眼中,更是垂涎欲滴,他决定,等琉璃公主一舞完毕,就立即向龙腾王朝的皇帝提亲,将美人收入囊中。   宫人听皇太后已经示下,恭敬地把独幽呈到了寒菲樱面前,“世子妃请!”   一介商贾之家的女儿,能驾驭得了名品独幽吗?这是每个人心底的疑问。   皇后娘娘看着面色淡然的寒菲樱,眼中没有半分惊慌,淡定从容的气度,根本不像第一次来到光华正殿上的寒门女儿,这里汇集的都是各国雄主,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她竟然还面无惧色?   还有萧天熠的那样一声“樱樱”听在皇后娘娘耳朵中,更是有种不同寻常的味道。   琉璃公主看上萧天熠绝对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可萧天熠面对这样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居然不解风情地视而不见,反而毫不掩饰地彰显对寒菲樱的*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连一向睿智过人的她也糊涂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枫桥夜泊   寒菲樱看着眼前的独幽,玉质光滑,温润细泽,一看就知道是经常放在手中摩挲,而不是存于库房,束之高阁,有这种光泽的佳品,定然是爱物,难怪皇太后会不舍,她是庸俗的商贾之家出身,岂能玷污这样的圣洁之物?无非是担心明珠暗投,情有可原。   虽然她并不稀罕皇太后爱物,但身为一个精通音律的人,深知一把好乐器的重要性,就如子期之于伯牙,清风之于明月,少了谁,另外一方就会黯然失色,她也一向挑剔,非名笛不吹,也毫不客气地接过,不卑不亢道:“多谢太后娘娘!”   皇太后将寒菲樱的态度看在眼里,微微有些诧异,这独幽不要说平民百姓,就是皇室子弟也难得一见,她原本打算把独幽赐给天熠,有祝贺他和琉璃公主花好月圆的意思,可没想到天熠竟然不着痕迹地拒绝了。   今日在场的,就算五音不全不懂琴瑟之人,也不会不明白独幽的价值,能得独幽一见,是无上的殊荣,谁能不欣喜若狂?   可是这个寒菲樱,却是这样高傲,独幽在手,也没有激动得无以复加,反而如此淡定,她虽然不了解寒菲樱是什么人,但天熠,小时候是她看着长大的,性情沉稳,不是不知分寸之人,要不然,她也不会这样喜欢他,天熠受伤之后,她也黯然了很长一段时间。   接下来,寒菲樱到底会吹奏出什么样的曲子,倒真让皇太后隐约有些期待。   琉璃公主看着寒菲樱,目光掠过一道狐疑,却笑语如珠,“本公主要跳的是赤炎凌波舞,既然世子爷开口,就有劳世子妃帮我吹奏一曲《枫桥夜泊》吧。”   枫桥夜泊?不少人倒抽了一口凉气,这首曲子是出了名的难吹,不要说世子妃初学,就是经验丰富浸染多年的乐师也不敢轻易上手。   究其原因,是因为《枫桥夜泊》繁音极多,意境高远,一般人就算能记得乐谱,也很难奏出那种出神入化的韵味,琉璃公主指定这一曲,分明有故意刁难世子妃的意思。   皇太后闻言,有些不悦,《枫桥夜泊》虽然意境高远,却是一首饱含着缕缕轻愁的曲子,与今日欢庆气氛不符,像她这样上了年纪的人,还是很忌讳的,可琉璃公主为了刁难寒菲樱,竟然提出演奏这样的曲子?   寒菲樱何等聪明之人?对琉璃公主的用意心知肚明,演奏乐曲必须触景生情,有感而发,方能演奏出那种情真意切的神韵,可是今日光华殿上一派欢腾,哪里有半点江枫渔火对愁眠的哀怨?只要稍稍一点不应景,便会出现不伦不类的尴尬局面。   她暗自摇头,皇家果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或天真,或狡猾,或可爱,或安静,但只要身处皇室,都有一颗不纯澈的心。   面对琉璃公主隐藏的挑衅目光,寒菲樱嫣然一笑,“好,相信在座各位对公主的美妙舞姿期待已久,我就不耽误大家的雅兴了,请!”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之下,寒菲樱优雅地把独幽放置唇下,一首清越空灵的悠扬笛声便在大殿中缓缓流淌。   琉璃公主自然不甘示弱,应着笛音,长袖一出,窈窕的身影如同凌波仙子一般,水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温柔灵巧,清越如仙。   如此绝色美人,如此动人舞姿,观看的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生怕一呼吸就惊扰了这美好仙乐。   “啪!”一位年轻公子竟看得痴呆,手中的酒杯砸落在地,洒出美酒芬芳,幸好地上都铺了地毯,没有和地面撞击,发出刺耳声音,惊扰了凌波闪烁。   一曲一舞,虽是初次搭配,但却如此天衣无缝,寒菲樱的笛音舒缓优美,宛如溪水玎玲,没有铅华雕饰,清新自然,宛如天籁,怡人心脾。   但若只是动听,却没有演奏出《枫桥夜泊》的乡愁,算不得好的曲子,没过多久,寒菲樱笛声忽然一转,不再高昂,却仿佛牵动了落日余辉,夕阳西下,彩霞满天。   渐渐地,仿佛是来自天际的笛音,在孤独的夜晚,拨弄风弦,一起一伏,或抑或扬,由远至近轻轻飘过耳际,漫溢心间。   南宫羽冽目光大震,原本想着寒菲樱可能真的会,却想不到她不但会,还是真正的高手,在音律上的造诣也达到这种登峰造极的程度?   皇太后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深寂,很多年没有听到这样的笛声了,目光越过寒菲樱,穿越重重时光,回到过去,仿佛看到了一位美丽女子,站在宫里的*树下,手持长笛,一片清灵笛音飘逸而出。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昨日掉下的落叶,成就今日枝头的翠绿,曾经那个吹出最动人旋律的静妃早已香消玉殒了。   不由得看向皇帝,他的目光中似乎也有种感伤的哀怜,莫非也是想起了静妃?那个多愁善感淡如烟云的美丽女子,曾经是皇帝的*妃,只可惜红颜薄命,芳华早逝,佳人不在。   笛声还在婉转飞扬,人们仿佛看到了月落,乌啼,霜满天,上弦月缓缓升起,月半中宵,渐渐西沉,整个天空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光影,看不清过去,看不清未来,一抹惆怅在心底浅浅荡漾,仿佛自己就是那离乡的游子。   江水瑟瑟,潮涨潮落,这悠扬的笛声,仿佛落在每个人的心间,就是皇太后最初因为琉璃公主故意选曲子的不快,也在这天籁之音中渐渐散去,恢复了一片宁和。   在笛声中,人们渐渐失去了自我,循着寒菲樱的笛声,仿佛看到了杏花烟雨,仿佛看到了沧海桑田,最终回到了旖旎水乡,一片皎洁月光。   跳着跳着,原本得心应手的琉璃公主渐感吃力,暗暗心惊,这曲子的高远境界远不是她的凌波舞可以跟上的,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舞曲必须跳完,但动作已经开始僵硬,不复之前的柔软如水。   渐渐的,已经不是寒菲樱在为琉璃公主伴奏,而是琉璃公主在为寒菲樱伴舞,谁是主,谁是宾,已经一目了然。   萧天熠脸上始终含着醉心的笑容,眼底有抹*溺之光,樱樱从来都不会让他失望,他一直深信。   笛音在不知不觉中停止了,却真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感,袅袅绵延,尽管有不少不通琴瑟之人,也由衷地绝对这笛声实在太美妙了。   寒菲樱收了独幽,看向琉璃公主,眼中有谦和之光,湛然微笑,“琉璃公主的舞姿果然令人耳目一新,我受教了!”   琉璃公主一怒,脸色终于有些尴尬,她是多么骄傲的一个女子,自从知道萧天熠的世子妃是商人出身之后,就没把她放在眼里过,但此时也忍不住心底震惊,这样的惊才艳绝,真的是商人之女吗?   其他人还沉浸在绕梁三日的笛声中,忽然,“啪,啪,啪!”三声轻柔而不失力度的掌声响起,惊破了沉寂。   竟然是皇太后在带头鼓掌,她面含微笑,“好曲,好曲,也只有琉璃公主的凌波舞方能配得此曲!”   这话看似是在褒奖两人,实际却有弦外之音,褒寒菲樱而贬琉璃公主,一个商家出身的世子妃,在音律上的造诣尚且如此惊人,更可见得龙腾王朝人才济济了,在天下各国面前,为龙腾王朝挣足了脸面。   皇太后带头鼓掌,其他人反应过来,掌声雷动,之前还对寒菲樱各种嘲讽各种不屑的人,现在似乎都忘了自己之前说过什么了,恭维世子妃的话此起彼伏,当然了,也不忘钦佩世子爷的教导之功。   在寒菲樱初显身手之后,皇太后对她的态度已经悄然转变,也是,如此才气惊人的女子,难怪,那个一向不近女色眼高于顶的孙儿,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维护她。   琉璃公主的凌波舞是赤炎一绝,每每一舞,总能引起无数惊艳赞叹之声,想不到今日一舞,最出风头的那个居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几乎没怎么正眼看过的商人之女?她心下难免有些懊恼,看向皇兄,发现他的目光,也被寒菲樱所吸引,心底更是一沉。   寒菲樱正准备将独幽归还,皇太后却开口了,“哀家一把年纪了,想不到还能再次听到这样动人心魄的笛音,这真是好礼物,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哀家干脆再大方一回,就将独幽赐给你吧!”   寒菲樱听说过手中的独幽,据说是先帝送给太后娘娘的礼物,她可没生觊觎之心,双膝一跪,拒绝道:“寒菲樱何德何能,敢收这样的圣品?还请太后娘娘收回!”   皇太后微微一笑,佯怒道:“怎么?难道还嫌哀家的独幽配不上你?”   话说到这份上,寒菲樱已经无路可退,独幽,独幽,想不到这笛中圣品竟会到了自己手中。   听到皇太后的话,有的小姐满目钦羡,有的小姐满心嫉妒,她们都是大家闺秀,自幼学习琴棋书画,谁不知道独幽的珍贵?更知道太后娘娘爱若珍宝,如今竟然把这样的宝贝送给了一个商人之女?   一个商人之女,不仅得到了世子爷的*爱,而且还得到了太后娘娘的厚爱恩泽,那独幽,多少闺中小姐欲求一面而不得啊,她怎么这么好命啊!   寒菲樱也不喜欢故作矜持,矫揉造作,何况她是真的喜欢独幽,见太后娘娘执意如此,便大大方方道:“寒菲樱多谢太后娘娘!”   皇太后颔首微笑,能得天熠另眼相看的女子,也许她的确应该放下门户之见,好好观察观察这个女子。   既然皇太后已经表明了态度,其他的人自然见风使舵,一时间,众多文武百官纷纷过来祝贺。   “恭喜世子爷,恭喜世子妃!”   “世子爷世子妃真是一对璧人,祝二位恩爱不移,白头偕老!”   “世子爷才华横溢,才能熏陶出如此才貌双全的世子妃,真令下官叹为观止,下官敬二位一杯!”   萧天熠倒是坦然受之,眼底划过狡黠的光芒,“虽说是本世子教导得好,也得世子妃孺子可教才行!”   那官员忙道:“那是,那是,两位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啊!”   寒菲樱淡定地饮酒,这宫中的御酒不是什么时候都品得到的,纯爽甘甜,回味绵长,果然是难得的极品,她不会委屈了自己。   等那官员走了之后,寒菲樱冷笑道:“贪天之功,据为己有,你倒是好意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萧天熠优雅喝酒,故作茫然,“今日无风,为夫当然不怕闪了舌头。”   寒菲樱冷哼一声,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喝酒,虽说知道这些人过来恭贺,基本上都是冲着讨好皇太后去的,可要再不阻止,他们就变主角了,这可不是寒菲樱想要的结果。   萧天熠适时给皇上身边的公公使了个眼色,那公公会意,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乐舞。   宫中乐舞,虽然也十分精彩,但因为前面有太过华彩的开端,显得索然无味,寒菲樱那一曲《枫桥夜泊》实在太过震撼,荡涤在每个人的心田,后面的曲目,根本无法超越。   席间,觥筹交错,贺词不断,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恢复了一派欢庆。   在寿宴接近尾声的时候,北仓茂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这么多人都当过主角了,现在轮也该轮到他了,好歹他也是一国之主啊。   他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嗓门洪亮,“太后娘娘,皇帝陛下,小王这次远道而来,一为太后娘娘贺寿,二来也是希望能和贵国结为姻亲,求娶公主,从此两国和睦,子民永享太平,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这蛮夷之地来的人,说话竟然是这样直接,不过两国联姻,公主和亲,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皇太后正欲开口说话,皇后娘娘却忽然笑道:“这当然是好事,只是今日是太后娘娘生辰,万事以太后娘娘为重,其他的事,不如容后再议?”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八面玲珑   皇后娘娘精明过人,数次发觉北仓茂那双色米米的眼睛一直盯着沁雪看,就快流口水了,早已心生不悦,天下雄主云集之地,大庭广众之下,一国之主,居然如此不注意自身形象,直勾勾地看着一韶龄女儿,成何体统?   自幼接受庭训之戒的皇后娘娘无论如何也不会喜欢的粗蛮之举,何况沁雪是她唯一的女儿,娇贵的大国公主,心仪东方明玉多年,如今已经订了亲,虽说她一直怀疑东方明玉在装病,可一时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只得作罢。   这个北仓茂虽然是东磷国国主,身材高大,声音洪亮,但满脸大胡子,而且已经快四十了,年龄完全可以当沁雪的父亲了,皇后娘娘当然不愿意沁雪嫁到那种蛮荒之地的蛮夷。   沁雪是金枝玉露娇养出来的公主,真到了东磷国,面对一个可以当她父亲的粗俗男人,还不知道会被摧残成什么样。   见寿宴到了尾声,北仓茂笑容满面地站了起来,皇后娘娘心知不好,这野蛮人定然是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求娶沁雪,便及时出声阻止,以太后寿宴为由,不着痕迹地挡了回去。   今日太后和皇上都在场,若是北仓茂非沁雪不娶,事关两国邦交,也不是没有一点机会,皇后娘娘身为沁雪的母后,她必须把这种可能扼杀在萌芽状态。   北仓茂原本是想借这个喜庆的氛围,开口求亲,达到喜上加喜的效果,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女儿,哪有安定邻邦之国重要?所以笃定皇上一定会答应。   哪知道皇上还没开口,皇后娘娘竟然先发话了,他虽然不甘,但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要求娶人家的公主,不舍地看了一眼如花似玉的沁雪,重新坐下,“皇后娘娘言之有理,不过小王可是诚心实意来求亲,还望太后娘娘和皇帝陛吓体恤这一片赤诚之心。”野蛮人到了金风细雨的龙腾帝京,入乡随俗,也临时抱佛脚地学了几个文邹邹的词语。   皇太后眼眸闪烁,看向皇帝,不知道为何,今日的皇帝却有些魂不守舍,这与素来英明神武的形象微有不符,眼眸沉荡着一股怜惜之色。   皇太后见状,眸光恍然,只怕是寒菲樱的一曲勾起了皇帝心中原本已经沉寂的久远回忆,毕竟,静妃一曲,空前绝后。   自静妃后,宫中虽多鲜亮之花,却再无人超越她的笛声,可惜斯人已逝,太后娘娘眼中一抹叹息之色一掠而过,恰到好处地面呈疲色。   身边的嬷嬷见皇太后面露倦怠,轻声道:“娘娘要不要入内休息片刻?”   皇太后微微颔首,在嬷嬷的搀扶下站起来,她一起身,喧闹的大殿立即鸦雀无声,她慈和微笑,“诸位贵宾远道而来,为哀家贺寿,哀家实在高兴,只是年老体弱,不便久坐,哀家先去歇息,诸位继续开怀畅饮!”   “恭送太后娘娘!”龙腾王朝文武百官和外国使臣齐齐起身相送。   皇后娘娘适时提议,“皇上,臣妾和您也一同送母后回寝宫歇息吧!”她是希望尽快把和亲公主的事情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谁知道北仓茂那个蛮夷还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之举?   皇上回过神来,也站起了身,“皇后所言正合朕意!”   皇太后在嬷嬷的搀扶下离开了凤座,皇上,皇后,淮南王爷和杨侧妃等人恭送。   太子萧远航原本也准备相送,皇太后却阻拦道:“哀家知道你一片孝心,但你父皇母后要送哀家回寝宫休息,这里还得留个主事的人,你身为储君,不妨就留下帮哀家好好招待这些贵宾吧!”   萧远航听皇太后如是说,心中积留已久的不快一扫而空,原本是嫉妒皇祖母居然如此偏爱萧天熠那个残废,想不到现在皇祖母居然让他留下来主持大局,这分明是看重和信任他的才干,心中欣喜,“是,孙儿遵旨,恭送皇祖母!”   皇太后微微颔首,却不忘嘱咐了一句,“天熠,你也来送哀家回寝宫!”   “是,孙儿遵旨!”萧天熠微微欠身,顺便狡黠地看了一眼寒菲樱。   寒菲樱见皇太后走了,本来还以为可以偷溜的,却想不到被皇太后点名了,萧天熠这个大爷如此逍遥地坐在轮椅上,不可能自己去,只能辛苦她推着他走,表面上,皇太后只点了一个人的名,实际上两个人都要去。   尽管不情不愿,寒菲樱还是推着萧天熠跟着一行龙腾王朝最尊贵的人物后面,漫步前行。   她心中却在暗自思忖,皇太后果然深谋远虑,简简单单几句话,一方面安抚了太子,另一方面又不忘提携萧天熠的地位,   寒菲樱一直觉得自己八面玲珑,自从见到皇太后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什么叫做真正的八面玲珑,游刃有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化解了萧远航对萧天熠的恨意。   皇太后一边慢行,一边和众人闲话家常,忽随口道:“梁敏春怎么没来?”   梁敏春是淮南王府梁侧妃的闺名,淮南王爷不愿提起那个女人,但又不敢欺瞒母后,如实道:“回母后,她犯了家法,如今正在府中禁足。”   原来是这样,皇太后微微眯起眼睛,“哀家记得她膝下有个儿子,叫什么…”如今的皇上和淮南王爷都是太后所出,她老人家子孙众多,对于这种庶出的子女,一时想不起名字也情有可原。   “叫靖祺!”淮南王爷忙道,他神情有些尴尬,一想到靖祺,就想起那件丢人的丑事,虽然梁侧妃的事,已经闹到宫里了,根本隐瞒不住,但靖祺的事,还只在小范围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含混其词道:“靖祺性情散漫,学艺不精,儿臣考核他的诸多功课,皆不满意,为了督促他好生读书,习练武艺,所以也将他禁足府中苦读,以致今日未到,还望母后恕罪!”   皇太后恬和一笑,谆谆教导,“哀家知道你性子急切,不喜青年纨绔,但年轻人坐不住,喜欢玩闹,生性好动也在所难免,还是要多些耐心,如果不是什么大错,正逢哀家七十大寿,就将梁敏春母子一并赦免了吧!”   “儿臣遵旨!”淮南王爷应道,虽然恼恨梁侧妃所为,但既然母后发话了,自当遵旨。   皇后娘娘笑道:“母后宅心仁厚,是百姓之福,我等真是望尘莫及!”   皇太后自嘲一笑,“哀家老了,以后都要靠你们了!”   杨侧妃附和道:“谁说太后娘娘老了?依臣妾看,是越来越年轻了,步伐如此沉稳矫健,臣妾都快赶不上了!”   皇太后笑道:“你就会哄哀家开心!”说完,看向她,声音温和,却话中有话,“王爷辅佐皇上,终日操劳国事,府中之事多由你打理,如今世子身体不便,你可要好好照料,不得有任何差池!”   听到这样似叮嘱似威慑的声音,杨侧妃慌忙应道:“请太后娘娘放心,臣妾定当遵旨!”   寒菲樱看在眼里,心中感叹,皇太后虽然垂垂老矣,可心却如同明镜似的,到底是在宫中浸润了多年的人,早已经变成了人精。   以前梁侧妃主事的时候,虽说对萧天熠也谈不上虐待,但总有那么一种敷衍的味道在里面,梁侧妃手段圆滑,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   府中下人也是见风使舵,都以为世子一党已经日薄西山,纷纷另寻高枝,世子身边只有袁嬷嬷,夜离宸,诸葛廷等人始终如一,忠心耿耿,不过也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世子爷一直都在韬光养晦。   边走边说,终于到达了永寿宫,这是太后娘娘以前的寝宫,还保留着初始的庄重奢华的模样。   送皇太后到达寝宫之后,皇上等人正待离去,皇太后却忽然开口,“都留下来陪哀家说说话!”   “是!”一行人依次落座,有内侍嬷嬷恭敬无声地上了茶。   皇太后看向皇上,“刚才那东磷国主所请之事,你有什么想法?”   皇上早已恢复了威严冷肃的帝王模样,沉声道:“东磷虽是蛮夷小国,但面临大海,占据天堑,而且民风彪悍,骁勇好斗,与我朝边境子民时有纷争,若真能结为姻亲,安定边境,倒也是好事一件。”   对皇上来说,虽然不怕战争,但也没有必要进行不必要的战争,远有昭君出塞嫁与匈奴单于,近有文成公主嫁与吐蕃,远嫁和亲,维系两国和平,也是皇室公主应当承担的责任。   皇太后轻轻颔首,“言之有理,蛮夷小国若娶了我天朝上国的公主,其他各国更会知晓我泱泱大国的天恩浩荡,必能增添臣服之心!”   皇后娘娘适时笑道:“母后英明,公主和亲是古往今来的惯例,看来借由母后寿辰大喜,我们龙腾王朝又有多添几桩佳话了!”   皇上略一沉吟,看向皇后娘娘,“如今宫中有几位适龄公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和亲对象   后宫之事,皇后娘娘一向了如指掌,现在应答起来,也是如数家珍,盈盈一笑,“回皇上,宫中适龄又云英未嫁的公主,一共有三位,一位是李贵人的八公主,今年十六岁,一位是容妃的九公主,十五岁,还有一位是丽嫔的十公主,也是十五岁,都已行过及笄礼了。”   皇后娘娘故意没说沁雪,虽然刚才看到北仓茂色米米盯着沁雪的情形的,绝对不止她一个人,但皇后娘娘此刻却有意装糊涂,而且她的话也无懈可击。   毕竟沁雪已经定亲了,虽然北仓茂这蛮夷定然不会顾忌抢别人的未婚妻,但事关龙腾王朝的体面,既然公主众多,不至于要把已经定亲的公主嫁往外邦。   一位身段婀娜,身穿紫云英花纹宫装,头上插着一只金光闪闪的紫云簪的美妇身体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她就是容妃,是燕王殿下和九公主萧云萝的母妃,繁丽雍容,花容玉貌,一向颇得皇上*爱。   容妃也是四妃之一,听皇后娘娘如是说,脸色微变,手心不知不觉沁出了汗,她早就看得清楚,北仓茂看中的明明是沁雪公主,刚才在光华大殿上分明是要求娶沁雪,却被皇后娘娘不着痕迹地挡回去了。   沁雪是中宫嫡出,身份尊贵,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好的就自己收着,不要的就推给别人,当然,这也得益于她有个位居中宫的母后,为她遮风挡雨,一切东西,想要就要,不想要就甩开。   现在面临和亲的局面,若是像南宫太子那样俊美绝伦的人中龙凤,容妃倒是不介意,反而求之不得。   可北仓茂和南宫太子一比,有云泥之别,而且容妃听皇上说过,此次南宫太子来龙腾,也有和亲之意,容妃动过要把云萝嫁入赤炎皇室的念头,可八字还没有一撇,半路就杀出个程咬金,打乱了全部计划。   皇太后清亮的眼眸看向皇后,似在征求她的意见,“你是六宫之主,依你看,哪位公主最为合适?”   皇后娘娘心下暗忖,她要巩固太子的地位,自然就不会在宫中为自己树强敌,何况,容妃的儿子-燕王,也是皇上颇为喜欢的皇子,若是能成为太子的有力臂膀,自然会更让太子之位更加固若金汤,在这个时候,怎会平白无故得罪容妃?她聪明地回避了这个问题,不但不表态,反而十分谦卑,“母后明鉴,事关军国大事,臣妾才疏学浅,不敢妄言,还请母后和皇上定夺!”   皇太后下颌微微扬起,看向皇上,轻声道:“你意下如何?”   皇上微微思虑,面有难色,“丽嫔的父亲是辅国公,两朝元老,他膝下本就无子,年过半百才有了丽嫔一个女儿,而丽嫔膝下也只有一名公主,实在不宜远嫁!”   听皇上这样一说,容妃的心紧张得快要跳出胸膛了,皇上对辅国公一向颇为敬重,果然不愿意让丽嫔的女儿和亲,这样一来,云萝的几率就增大到一半了,她更觉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太后也表示同意,“还是你考虑得周全,先帝在时也对辅国公颇多赞赏,如今他年事已高,人老多思,的确不宜让唯一的外孙女远嫁,这么一来,就只有八公主和九公主两个合适人选了!”   寒菲樱一直冷眼旁观,悠闲地品着雪山云雾翠,一个女子的终身大事,就在这些掌权者的三言两语中敲定了,逃过了,是定数,逃不过,也是定数。   这个时候,有没有得*而又强大的母族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北仓茂明明看中的是沁雪,皇太后和皇上未必不知情,却把魔爪伸向了其他公主。   不过寒菲樱也不同情这些公主,生在皇家,享受了公主的尊贵,自然也应该承担公主的责任,这很公平,没什么好抱怨的,但最可恶的是沁雪这种公主,仗着出身高贵,占尽一切,什么东西都要最好的,不要的,就一脚踢开,有这样护短的母后,寒菲樱终于明白,沁雪为什么可以这样为所欲为了。   但若和亲对象是南宫羽冽那样风华绝代的男子,有的是少女哭着喊着抢着要去和亲,只是对象变成北仓茂就完全不一样了,一把年纪不说,还胡子拉碴,虽说也是一种粗犷的野性美,但绝对不符合龙腾王朝少女对男人玉树临风的审美观。   正厅的气氛诡异得凝重,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和亲已成定局,下面就看到底是八公主还是九公主,哪个更倒霉了?   寒菲樱知道太后和皇上正在心中盘算,这个时候,八公主和九公主就站在天平的两端,权衡着往哪边加码,命运完全掌握在别人手中。   经过了长时间的难捱沉默之后,皇太后终于开口了,“那东磷国主虽是蛮夷小国,但哀家看那北仓茂口气狂妄,志在必得,没那么容易打发,八公主的生母只是个贵人,若是北仓茂心中不满,认为我们在敷衍他,以此生事,反而不妙!”   容妃顿时脸色煞白,她一向知道,身在宫中,只有高位才能保全自己,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毕生追求的高位居然反而成了绊脚石?   容妃不是没有见识的宅妇,深知和亲一事,已经势在必行,只是千万不要是自己的女儿,但世事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三位公主,偏偏就选中了云萝。   原本还存在侥幸心理,心想那蛮夷小国,一个八公主就足以打发了,想不到,太后最后钦定的竟然是云萝?   但此时,她不敢开口为云萝求情,因为那样,定然会在太后娘娘面前留下不识大体只顾小私的印象,反而不妥,她手中的锦帕拧成了一股麻绳,显示着内心的极度紧张不安。   皇后娘娘故作不知,只是平静一笑,“既如此,臣妾便宣九公主来永寿宫见母后!”   一会的功夫,九公主萧云萝就到了永寿宫,年方十五,身材纤细,明净如玉,娇俏如花,已经知道自己即将要和亲的命运了,眼角噙着泪水,“孙女拜见皇祖母!”   皇太后锐亮的双目上下打量萧云萝片刻,微微含笑,“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如今哀家也老了,你也及笄了!”   一直事不关己的寒菲樱看见萧云萝的时候,微有不忍,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北仓茂又是那样彪悍的一个汉子,真是辣手摧花啊,除非萧云萝喜欢生*人,那就歪打正着。   其实寒菲樱一直觉得,北仓茂和沁雪公主一个刚猛,一个艳烈,真是绝配,什么锅配什么盖,北仓茂真是眼光独到,皇后娘娘肯定知情,但一直装糊涂,因为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去东磷国。   皇后娘娘上前一步,温柔地给萧云萝拢一拢黑亮的秀发,拔下头上一只翡翠步摇,插到她的头上,亲切笑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云萝也这么大了!”   萧云萝双眼微红,陡然生出的恐惧让她差点忘了说话,直到在母妃的提醒下,才微微一福身,“谢母后赏赐!”   见了却了一件心事,太后毕竟上了年纪,是真的累了,疲惫道:“哀家累了,你们都散了吧。”   太后发话,所有人都起身告退,皇上道:“请母后好生歇息,儿臣告退!”   “臣妾告退!”   …………   出了永寿宫,皇上回了御书房,其他人也纷纷散了,萧云萝立即趴在母妃怀里哭了起来。   皇后娘娘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一旁劝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往好的方面去想,云萝嫁过去,就是东磷的王后,北仓茂也定然不会亏待了她,”   她说这话的时候,问心无愧,要怪只能怪云萝运气实在太差,若是太后不在场,皇后会选择笼络容妃,极力推荐八公主去和亲,八公主的母妃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贵人而已,也不怎么得*,皇后娘娘不会放在眼里。   容妃闻言,姣好的面容晦暗,黯然道:“谢皇后姐姐体恤!”   皇后娘娘柔声道:“你我之间,就不必说这些见外的话了,趁着事情还没最后定下来,我会在母后面前劝解几句,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妹妹也别太难过了。”   “多谢皇后姐姐!”容妃感激涕零,虽然她是四妃之一,但在太后面前,什么也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嫁到蛮荒之地。   三公主听说了消息,闻讯而来,看萧云萝哭得十分伤心,心底很酸涩,她自己嫁得如意郎君,相敬如宾,鸾凤和鸣,对这个即将远嫁的九妹妹有些同情。   东磷国地处偏僻,国主又是那样一个粗俗不堪的男人,而且,三公主也看得明白,北仓茂看中的明明是沁雪,但沁雪有这个母后罩着,不管轮到谁和亲,也轮不到她。   萧云萝看着温柔的三姐姐,心中委屈,哭得梨花带雨,“三姐姐,我不要和亲,我不要和亲!”   三公主叹了一口气,“云萝,身在皇家,这种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们自己做主呢?”   萧云萝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和亲对象,一看到那个东磷国主的模样,她就喜欢不起来,再一想到要远离京城,去往一个人生地不熟的蛮荒之地,就打心底害怕。   ☆、第一百二十九章 深夜来客   在宫里闹了一整天,看尽几家欢乐几家愁,终于可以回王府了,寒菲樱一边帮助把萧天熠送上马车,一边忍不住埋怨道:“萧天熠,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站起来?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萧天熠忍俊不禁,颀长的身躯靠在软靠上,慵懒道:“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夫唱妇随形影不离很好吗?”   寒菲樱没好气道:“好的是你,我从来就没觉得好过。”总算到了无人处,这家伙不用装了,自己也可以轻松轻松。   可还没等她上车,身后就传来张扬的环佩叮当声,脚步踏得地砖咚咚作响,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尊贵身份一样。   寒菲樱无力地耸耸肩,真是冤家路窄啊,现在没有太后坐镇了,沁雪更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她早就知道沁雪对太后把独幽赐给自己颇多不满,当然不会让自己这么轻轻松松地带着笛中圣品离宫,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沁雪公主一身艳红华彩宫装,金光灿灿,看见寒菲樱拿在手中的独幽,觉得十分刺眼,太后的爱物,她连想都不敢想,如今却这样大喇喇地落在一个践人手中,一双眼眸几乎要喷火,嘲讽道:“你以为这真是皇祖母赐给你的,若不是看在天熠哥的份上,贱足如何能临贵地?这皇宫的大门你终身都无法踏进一步,不要以为攀上了高枝,就真成凤凰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乌鸦永远是乌鸦。”   对于沁雪的恶毒,寒菲樱是早就见识过了,当时太后开口把独幽赐给自己的时候,她已经清楚地看见了沁雪眼中几乎要喷出来的怒火,沁雪不太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以她的飞扬跋扈,也不需要掩饰。   寒菲樱漫不经心地将独幽斜斜地拿在手中,冲着气得花容失色的沁雪公主,甜甜一笑,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多谢你的提醒,不过不管是看在谁的面子上,这独幽总归是太后在众人面前亲口赏给我的,有本事,你也让太后赏你一支啊?”   沁雪想不到寒菲樱如此牙尖嘴利,当即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却又不知道拿什么话反驳,半晌之后,只挤出了一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公主如此不敬?”   寒菲樱嗤笑一声,“公主的记性真是不太好,本妃提醒过你,我是你堂嫂,何须对你尊敬?”   沁雪怒火未消,不屑道:“本公主没有你这样卑贱的堂嫂,凭你也配?”   寒菲樱淡然而笑,话语却如同利刃一般刺入沁雪的心底,“公主说的真好,其实万千里也好,东方明玉也罢,都算得了什么?不过都是君主的臣子罢了,荣辱富贵都掌握在君王的喜怒之间,到头来不过随波逐流而已,你是龙腾王朝最尊贵的公主,要嫁自然要嫁最好的,若是嫁给为人臣者,始终低人一等,我看也只有东磷国王后才能彰显你至高无上的身份了!”   沁雪公主虽然忿然,但旋即冷笑,“和亲这种小事何须劳烦本公主?自有容妃的九公主去完成。”   寒菲樱看着手中独幽温和的色泽,倒影出沁雪冷笑的脸,所有人都知道北仓茂看中的是沁雪,沁雪自己也心知肚明,只是她身份尊贵,生母是权倾六宫的皇后,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装糊涂。   不过话说回来,公主和亲,本就是为了维系两国和平,还由得着让你两情相悦,郎情妾意?王昭君韶华之年嫁给年老的匈奴单于,单于死后,还按照匈奴风俗,嫁给他儿子,有这样的前尘往事,嫁给北仓茂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好歹不是半截入土的老头子。   寒菲樱不动声色,冷笑道:“这也难说,我看那北仓国主倒是个痴情种子,说不定非你不娶呢!”   沁雪眼眸一冷,目光依然被那只在宫灯照耀下光彩夺目的独幽吸引,眼睛渐渐变得血红,面对这样的至宝,若是在太后手中,她不敢想,但在寒菲樱手中,她志在必得。   寒菲樱看着她嫉恨的光芒,想起东方明玉评价过沁雪的话语,这宫里的宝贝,她一向是想要就要,大多数时候并非真心喜欢,不过是占有欲作祟罢了,别人忌惮她的身份,不得不忍气吞声,息事宁人,不过寒菲樱从来不是怕事的人,更不会将独幽大方地送给沁雪。   这样的宝贝,若是真到了沁雪手中,说不定又会扔到司珍房的熔炉里去,那才是真的暴殄天物,寒菲樱从来不做这样的傻事。   沁雪看着那晶亮耀眼的独幽,嫉妒得快要发狂了,卑贱商女居然毫无忌讳地这样在手中把玩,她眼眸一沉,如何才能让寒菲樱乖乖地把独幽双手奉上?   正在她殚精竭虑苦思冥想的时候,马车里传来天熠哥懒洋洋的声音,“樱樱,回府了!”   这个声音很淡,却让沁雪心底一寒,有了忌惮,她是正宫嫡出,东宫之妹,除了父皇,在宫里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怕这个深沉冷然的堂兄,虽然天熠哥对她也不错,但只要看见天熠哥的眼神,她却能下意识地产生敬畏。   寒菲樱见到沁雪公主眼中的惧色,不屑一笑,“不好意思了,我要回府了,就不陪你闲聊了,告辞!”   转身上了马车,把沁雪丢在身后,不理会她的七窍生烟,她不会不知道沁雪为什么而来。   这个看见好东西就想据为己有的刁蛮公主,当然不是好心来送自己出宫的,以前独幽在太后手中,她就是羡慕,也不敢心生觊觎之心,如今到了一个她从来没放在眼里的自己手中,当然不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想要强行占有,这位公主,看来的确应该给她一点教训了。   正在喝茶的萧天熠,当然听见了外面沁雪的话,眼底掠过一抹肃杀之意,不过很快就消逝得无影无踪,见樱樱上车之后就拿着独幽爱不释手,*溺而笑,大言不惭道:“托本世子的洪福,你又得到了一件宝贝,是否应该……”   “打住!”寒菲樱没好气地截断了他,“众所周知,这是太后娘娘认为我的笛声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感动了她老人家,才赐给我的,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就别到我这里来邀功了,再说,像我这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旷世奇才,你居然胆敢冒充我的授业恩师,小心遭天打雷劈!”   萧天熠轻笑出声,同样是女人,同样高傲,同样自信,有的却如此可爱,让人爱不释手,有的却让心生厌恶,怎么也喜欢不起来,沁雪,确实不宜留在京城污秽耳目了。   看着樱樱晶莹明澈的眼眸,再想起她吹奏独幽的空灵模样,萧天熠只觉得身体一紧,“我们已经是恩爱夫妻了,你的授业恩师到底是谁啊,告诉我也无妨吧!”   恩爱夫妻?寒菲樱瞪他一眼,眼中闪烁着慧狭光芒,“身在皇家的人,应该知道,不要太有好奇心,否则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萧天熠凤眸划过一道溢彩,“不说我也不知道,你太小看为夫的能力了!”   寒菲樱嗤笑一声,忽然想起他和琉璃公主的*,两人眼神交汇间,分明是认识的,而且他连琉璃公主的凌波舞都知道,可见两人交情不浅,一想到他们的互动,寒菲樱就不想理他,掀起车帘,看着外面的夜景。   ---   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寒菲樱在翡翠的伺候下,正准备安寝,今晚她可以放心入睡,有些人却一定彻夜难眠。   刚刚脱了外衣,萧天熠忽然推门而入,翡翠忙道:“奴婢见过世子爷!”   “出去!”萧天熠连看也没看翡翠,颀长的身躯径直越过他,朝寒菲樱走去。   翡翠一愣,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脸色不是很好看,但也不敢问,只得悄然退下。   寒菲樱正坐在*边,身着寝衣,面若桃花,青丝披散,逶迤如云,说不尽的妩媚与风情,看得萧天熠心中一荡,轻柔地坐在她身边。   寒菲樱本就生气他和琉璃公主的关系,现在见他进来,知道他要干什么,冷着脸道:“今晚不许你和我一起睡!”   他却不管不顾,理直气壮道:“承光阁是本世子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由我说了算,我想睡在哪里就睡在哪里。”   寒菲樱双目含怒,警告道:“姓萧的,不要总是挑战我的底线,你应该知道,我公子凤心狠手辣的名声,可不是大风刮来的!”   可是寒菲樱每次都可以镇住别人的寒意,在他眼中却等同于无,忽然*轻笑,“莫非你还在为南宫琉璃的事吃醋?”   寒菲樱一怔,脸色不自然道:“你就别自作多情了,你觉得可能吗?”   “真的?”他俊美脸庞贴了过来,大手穿过寒菲樱的黑亮长发,滑腻柔软,手感真好,虽然知道解释可能也没什么用,但解释总比不解释好,幽幽叹了一口气 ,“你也知道,我和南宫羽冽是老朋友,所以也认识南宫琉璃,那是一次流寇边境作乱,我率兵追击的时候,南宫羽冽也正带兵过来,我们两国联手捣毁了流寇老巢,当天夜里,燃起篝火庆祝胜利,那个时候,南宫琉璃跳舞助兴,我记得当时她跳的就是凌波舞,后来又见了她两次,一共加起来也就三次,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你要是不信的话,大可派人去查!”   寒菲樱看着他魅惑无双的容貌,心中暗叹,这个妖孽真是桃花泛滥,走到哪里都有女人青睐,龙腾王朝的第一美人,赤炎王朝的第一才女,这些都还是浮出水面的,暗中还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桃花运?   这么久远的事情,这个妖孽还记得一清二楚,果然如萧天熠所料,樱樱并没有释怀,反而更加不悦道:“你不是一向不近女色吗?为什么对南宫琉璃的事,记得这么清楚?”   看着樱樱气恼的脸庞,萧天熠啼笑皆非,真是个小心眼的女人,一双大手环住她的腰身,头枕在她的肩膀上,苦恼道:“谁叫你相公貌若潘安,才及子建呢?我也深感为难,不知一向聪慧的夫人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寒菲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还未说话,就听到外面夜离宸沉稳的声音,“爷,有人求见!”   寒菲樱耸耸肩,“自从今日之后,只要不是瞎子,就知道你是太后眼中的红人,以后是难得消停了,这么快就有人找来了。”   看到樱樱明亮通透的眸光,萧天熠知道她已经猜到是谁了,微微扬声,却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什么人?”   夜离宸顾忌世子妃在房里,犹豫了片刻,答非所问,“来人说,事情很急,希望能尽快见世子爷。”   寒菲樱知道夜离宸是在顾忌自己的身份,这样深更半夜来的,基本都是见不光的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而自己,一直是性情耿直的夜离宸眼中的外人,事关绝密,他不得不有所顾忌。   萧天熠看着樱樱的脸,话却是对外面的夜离宸说的,低沉而不失威严,“有话直说,还有,以后无论什么事,都不用避着世子妃。”   外面的夜离宸难掩震惊,世子爷*爱世子妃居然到了这个程度?他们有多少事关重大的绝密,世子爷居然毫不介意世子妃知晓?看来世子爷已经彻底把世子妃当做可信任的自己人了,世子爷的命令就是天,他当即垂首道:“是,宫里的容妃娘娘希望立即见您一面!”   萧天熠并不意外,环绕着寒菲樱的手臂紧了一紧,从腰间滑至胸部,*道:“一起去?”   被他清醇的气息笼罩,寒菲樱想了一会,眼波闪烁,一口应承,“好吧!”   ---   正如寒菲樱所料,今夜有人可以酣然入睡,有的却彻夜难眠,容妃娘娘一身简洁装束,与白天的重重繁复大有不同,外罩一件带有风帽的墨色披风,正焦急地等候在一处花鬘丛生的树荫中。   女儿云萝的事情,对她来说如同晴天霹雳,位列四妃的人,当然不会傻到坐以待毙,对皇后娘娘的口头承诺,她没做太大指望,太后娘娘金口已开,皇后城府极深,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触太后的霉头。   虽然天色已晚,宫门已经落锁,但容妃在宫中经营多年,不会没有自己的门路,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她也可以做到,为今之计,也许只有世子才有可能挽回局面。   等了许久,才见到世子姗姗来迟,此时容妃顾不得那么多,一见到萧天熠到来,就含笑迎了上去,“世子爷,世子妃!”   容妃身份高贵,辈分也在萧天熠之上,但今天见了世子爷却出乎意料地如此恭敬,而且对出身商家一向遭人非议的世子妃也以礼相待。   她看得很明白,世子爷很喜欢世子妃,所以在光华大殿上才会有那些出人意料的举动,而世子妃绝对不是那种令达官贵人鄙薄的庸俗商女。   那曲《枫桥夜泊》听在心里,她也暗暗心惊,看着上座的皇上,她更是愕然失神,冷肃的皇上,已经多年没有这样恍惚的时刻,容妃入宫多年,自然知道皇上曾经的*妃,已经香消玉殒的静妃。   赤炎王朝来的琉璃公主不知道,她挑了《枫桥夜泊》这样的曲子,实际上是歪打正着,因为《枫桥夜泊》就是静妃生前最喜欢的曲子,自静妃后,再也无人敢轻易挑战这首绝响,可谁也没想到,再次的天籁之音,居然出自一个商人之女,所以,容妃对寒菲樱心中多了几分赏识。   万千心思流转只在须臾之间,再抬眸时,容妃脸上已经是一派温和神色,掩盖了内心的惴惴不安。   萧天熠早知容妃的来意,凤眸一挑,“原来是容妃娘娘,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世子爷的声音清润朗朗,如同在夜风中的一支冰凌花,并不带任何感情,问得云淡风轻。   容妃听到这样的声音,心底“咯噔”了一下,世子爷明知道她深夜冒险出宫是为了什么,却还明知故问,平日不烧香,现在求到人家头上了,自然不那么容易,这个耀如春华的晚辈,不动声色的内敛,让人有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太后离宫已经多年,修心礼佛,淡到后宫之人几乎都忘了太后这把利刃的存在了,谁知道,一朝回来,竟然是这样宝刀未老,绝望之中,容妃想到了备受太后*爱的淮南王府世子萧天熠,也许这是唯一能让太后改变主意的人了。   她不能直接去求太后,太后若说这是皇室公主应当承担的责任,一句话就能让她哑口无言,而且,她不能只考虑云萝一个,她还有儿子,燕王殿下,不能在太后和皇上心中落在不识大体的形象,影响燕王的前途,所以这件事,必须让别人去做,而且是有能力的人。   见世子爷俊美如玉,却冷如清风,容妃不相信世子爷不知道她的来意,这是否是拒绝的信号?但事关自己的宝贝女儿,她别无选择,要是再拖下去,皇上在金銮殿上下了圣旨,一切就无可挽回了。   容妃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双膝一软,跪在萧天熠面前,言语恳切,“求世子爷帮帮我!”   她说的不是“本宫”,而是“我”,足以见得,她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   见高贵的容妃居然跪在身为晚辈的萧天熠面前,妖孽却是这样泰然自若,也不怕折了寿。   寒菲樱上前一步,扶起了容妃,轻笑道:“容妃娘娘行这样大的礼,我怕世子承受不起呢!”   若隐若现的灯光,在容妃姣好的容颜映上一抹哀伤,“世子,我知道你这些年不问外事,但云萝她也是你的妹妹,她还那么小,我这个做母亲的实在不忍心她远嫁,如今只有来求你,求你劝说太后改变主意!”   寒菲樱看在眼里,不以为然,萧天熠残废的时候,不见任何人来问候,不见任何人来关怀,现在见太后对他另眼相看,什么事都求上门来了,秀眉不着痕迹地一拧,“容妃娘娘,你这不是为难我家世子爷吗?他不过是个世子,是太后的孙儿,又怎么能左右太后的旨意呢?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萧天熠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小女人,狡黠的小女人,无利不早起的小女人,于是很配合道:“樱樱说得对,容妃娘娘,这件事,本世子恐无能为力!”   本来是抱着唯一的一丝希望,哪知道世子爷是真的拒绝了,容妃又欲跪下去,却被寒菲樱眼明手快地挡住了,“我家世子爷是晚辈,你给她行这么大的礼,也不怕折了他的寿?”   容妃方觉得不妥,容色讪讪,但一想到自己今夜冒险前来的目的,就无路可退了,在处处算计步步为营的宫中生活多年,她早就知道,没有人会仅凭一腔热血无缘无故帮你,何况这件事,虽然还没有下圣旨,但太后和皇上已经做了决定,想要改变,谈何容易?   如果不是这次太后回宫,谁还记得残废的世子爷?容妃咬咬牙,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如果世子能让太后娘娘改变主意,不让云萝和亲,我……我……”   寒菲樱看着萧天熠完美的大手正擒着一只光滑洁白的瓷杯,缓缓摩挲,神情淡然,波澜不惊,身在皇家的人,谁都不是靠一颗善良的心横着走的,虽然萧天熠在她面前腹黑下流,厚颜无耻,但寒菲樱知道,他骨子里并不缺乏皇家人的冷酷无情,一个心地善良爱心泛滥的人是不可能成为少年战神的。   说到这里,容妃的脸色忽然变得犹豫不决,还飞快地看了一眼寒菲樱,寒菲樱知道她要说的一定是极其为难极其重大之事,识趣地保持沉默。   萧天熠见状淡淡道:“樱樱是本世子的女人,容妃娘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必顾忌!”   ☆、第一百三十章 静妃其人   夜色迷蒙,雾色如烟,身处其中的几人,谁都没有睡意,容妃眼中有机芒一掠而过,丰润的嘴唇抿了一抿,声音细弱蚊嘤,“据我所知,世子爷四年前,在沙场受伤折翼,并不是纯粹的意外!”   是意外才怪?寒菲樱心道,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看向萧天熠,他的凤眸倒影着天空的熠熠星辰,愈加流光溢彩,有石中天的妙手回春,虽然彼此心知肚明,但却从来没有人敢把这件事提到明面上来说,如今容妃为了九公主,已经顾不得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了。   面对这样震撼的消息,萧天熠依然神色淡然,轻挑眉目,“容妃娘娘何出此言?”   容妃眼眸微微眯起,似有些惴惴不安,甚至还有一点隐约可见的惶然。   夜色有些冷了,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太后寿辰繁华过后奢靡的味道,寒菲樱目光沉定如水,意味深长道:“容妃娘娘既然决定求到世子爷面前,又何必再遮遮掩掩?这样只会让世子爷认为娘娘并无诚意,毕竟娘娘要世子爷去做的,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容妃娘娘咬了咬牙,干脆一口气说出来,“世子妃有所不知,并不是我遮遮掩掩,而是此事我也没有确切的证据。”   寒菲樱眉目一扬,语气透着淡淡骄傲和向往,“放眼京华,谁人不知我家世子爷丰神如玉,文韬武略?想当年,是何等意气风发壮志凌云?可今日状况你也看到了,相信娘娘也清楚,对一个叱咤风云的战神将军来说,最大的遗弃和羞辱并不是死亡,而是终身要坐在轮椅上静养,这不啻为一种炼狱般的摧残和折磨,今日娘娘语出惊人,说背后另有玄机,我想凭娘娘的缜密心思,就算没有十足的证据,也定然是发现了蛛丝马迹,否则,娘娘身在高位,又岂是信口开河之人呢?”   萧天熠看着樱樱,眼中有抹惊喜掠过,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最是玄妙,男女之间也一样,他是个极为挑剔的男人,二十四年来,一直心静如水,哪怕是季嫣然那样名冠京华的绝色美人,还有南宫琉璃那样的倾城才女,他也不曾动过心,原来一直都在等待樱樱这样一个深深懂得他又能掀起他内心波澜的女子出现,所幸,他等到了。   不管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都深谙他的内心,她一直都懂,全部都懂,只是从来不说,不过是因为她的心并没有安定下来,或许觉得再悲壮,也不过是别人的故事而已,与她无关。   寒菲樱接触到萧天熠的眸光,冲他莞尔一笑,朱唇微微一翘,风情潋滟,让他心中激荡如雨。   容妃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心底有种错觉,寒菲樱的气度比她这个有协理六宫之权的容妃气度还要高。   当时太后和皇上在钦定人选的时候,她原本认为最后选的应该是李贵人的女儿,因为和亲最大的可能都是不受*的公主远嫁,但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太后一锤定音,为之奋斗多年的高高妃位居然反而成了葬送云萝的垫脚石。   此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世事难料,她是四妃之一,膝下已经有一双儿女,谁也撼不动她的稳固地位,可是谁能想到,盛势如她,有朝一日,为了自己的女儿,居然会求到一个沉寂多年的残废世子身上?   容妃神色苍凉,抿唇不语,寒菲樱淡淡道:“容妃娘娘,在你今夜离宫前往淮南王府的那一刻,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不是吗?”   容妃终于缓声道:“我只是偶尔得到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夜色微凉中,寒菲樱嗤笑一声,“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东西,娘娘居然也能拿出来说?天色已晚,世子爷身体不适,要歇息了!”   见寒菲樱下了逐客令,一直犹豫不决的容妃终于开口了,“因为我知道皇后娘娘招徕了一个施毒高手,为她所用,那人好像有什么把柄在皇后手中,江湖上的事,我也只知道这么多,听说这个高手研制出了一种无药可解的毒药,中了这种毒的人,不会死,但会比死更难受,我也是从庄太医那里听说世子之伤,并非简单的刀剑所伤,而是体内有一种无法解的毒药,两相印证之下,才起了疑心,庄太医是医术精湛的老太医,他穷尽多年却无法解毒,可见其难,而皇后手中刚好有个用毒高手,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听着这惊心动魄的话语,萧天熠却依旧优雅地噙着玉瓷杯,俊美的脸上泛着明珠生辉般的光泽,但手指微紧,薄唇微抿,了解他的寒菲樱知道,这是他盛怒的标志,不过深沉如他,就算心底有惊涛骇浪,又怎么会在容妃面前表现出来呢?   寒菲樱有些纳闷,狐疑道:“娘娘虽然言之有理,可是我不明白,皇后母仪天下,儿子又是东宫储君,我家相公不过是个世子,她有什么必要这么做?”   听到樱樱在外人面前如此自然流畅地说出“我家相公”,萧天熠原本紧抿的嘴角浮现一丝柔软的弧度,小女人真是越来越可爱,越来越懂事了。   容妃幽幽一叹,“世子妃出身商家,自然不知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寒菲樱眼眸澄澈,不见波澜,平静道:“还请娘娘指教一二!”   容妃眼中光芒闪烁,在幽暗的灯光下泛出冷然光芒,略带敬畏和尴尬的看了世子爷一眼,“太子是皇后所出,因为太子妃的缘故,一直都对世子颇为介怀,这件事,想必世子妃也有所耳闻吧?”   寒菲樱不置可否,只道:“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有关人等皆是三缄其口,不管当年事情如何,这种若有若无的情意,应该早就烟消云散了吧,太子身为一国储君,想必心胸不会这么狭隘吧?”   容妃淡笑摇头,“世子妃此言差矣,对一个男人来说,绿云压顶是奇耻大辱,太子也不能免俗!”   寒菲樱瞪了若无其事的萧天熠一眼,他信誓旦旦地说和季嫣然什么都没有,而现在容妃却说绿云压顶,容妃的女儿现在面临和亲的命运,在这个紧要关头,怕是不会故意撒谎,难道自己被萧天熠一本正经的伪君子形象给骗了?   “容妃娘娘,本世子和太子妃之间既无私情,又无苟且,还请娘娘注意自己的措辞!”萧天熠低醇而不失威严的男声响起,在这深浓夜色里如一腔奔腾的洪水,锐不可当,听在容妃心里,下意识一寒,忙道:“是我失言了,还请世子见谅!”   容妃是何等敏锐之人?看向寒菲樱,歉然一笑,婉声道:“我一时口误,还请世子妃不要在意,知*都明白世子爷和季嫣然之间并没有什么私情,但流传在京城的那句谚语,大丈夫当如萧天熠,娶妻当如季嫣然,原本并不是同一句话,可不知不觉就合到一起了,这也许一直是太子心中的一根刺,而且…”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意味深长道:“太子妃嫁入东宫时日不短了,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太子岂能毫不在意?”   她说得这样隐晦,可寒菲樱听得懂,她言下之意,就是季嫣然嫁入东宫好几年,也深受太子恩*,却一直没有诞下一儿半女,所以太子怀疑是季嫣然自己不肯生,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但身为天之骄子的太子,哪怕是萤火之光,也是断然不能容忍的。   寒菲樱不以为然道:“太子这么想就不对了,季嫣然身为季氏贵女,不管她心里喜欢谁,她身上肩负的可不只是自己的喜好,还有家族的责任,她可不能任性地只为自己而活,像她这样的豪门千金,个人的爱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她不可能不知道,身在东宫,绵延子嗣才是重中之重,太子实在是冤枉她了,生儿育女这种事情,可不是位高权重就一定可以如愿,总还要讲究一个缘分!”   容妃的眸光有洞悉精光,世子妃的见识全然不下于她这种在宫中沉浮多年的人,微微颔首,“话虽如此,可太子妃至今无孕是事实,再说,身为东宫储君,这种隐秘的心事,怎能宣诸于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这种情况下,太子对世子的态度,又岂能好得起来?”   寒菲樱看容妃绿鬓如云,一双美目盈盈流转,年轻时的好颜色并未退却多少,可是在她侧首的时候,居然看见她发束有中隐约可见的白丝,掩藏在一头乌黑墨发之下,容妃还不到四十,居然已经有白发了?   想来虽然位高权重,但深宫的日子没那么好过,这也是寒菲樱坚决不愿意留在皇家的原因,江湖上呼风唤雨,白云之下,肆意翱翔,有这样快意的人生,才不枉来人世一遭,总好过深宅寂寞。   容妃眉宇间多年沉淀下来的傲气,总是在不经意间散发出来,寒菲樱想不到这样高贵的女人,居然会在这样更深露重的夜晚,求到一个差点被世人淡忘的残废世子身上,生活中总是充满未知,充满意外,在不经意的地方等着你。   寒菲樱不着痕迹地幽幽叹了一声,看向在忽明忽暗的风灯下朗朗耀目的萧天熠,“太子年轻气盛,一时容不下世子,也情有可原,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权掌六宫,定然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她岂能因为这等拿不上台面的小事记恨世子?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   听寒菲樱这样说,容妃越发对她刮目相看,民间果真卧虎藏龙,世子妃思维冷静,心思缜密,洞若观火,难怪世子如此*爱她。   容妃安然微笑,吐出一声轻柔到近似于无的呼吸,“皇后不喜欢世子的原因很多,我想世子应该心知肚明!”   萧天熠不置可否,只是悠然一笑,目光平静如水,父王是皇上一母同胞的皇弟,朝中关系错综复杂,他们淮南王府向来对皇后一党并不怎么买账,皇后不喜欢他也是在情在理。   寒菲樱却不动声色地反问道:“如果真是这样,皇后最不喜欢的人应该也是淮南王爷,而不是无辜的世子,毕竟,王爷才是淮南王府的主人,这府中一切,不过都是看王爷脸色行事而已!”   容妃暗暗心惊,这个寒菲樱真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头脑敏锐,明察秋毫,这么快就能察觉到别人察觉不到的东西,难怪太后会把独幽赐给她?当时还觉得是看在世子的面子上,现在容妃却更加倾向于太后已经开始对这个商人之女另眼相看的结论。   容妃陷入短暂的沉默,目光深寂,容色如同一只哀婉的蓝色鸢尾,嘴唇绷得紧紧的。   寒菲樱知道她在权衡到底要说还是不说,对于容妃这样精明过人的女人来说,市井之间的招数未必奏效,而且也不宜使用,因为这样的女人非常高傲,她们不喜欢被别人左右,所以寒菲樱什么也没说,很有耐心地等待容妃。   不禁看向萧天熠,他也心有灵犀的很有耐心地等候,有的时候,沉默就是对对方最好的信任,他比自己更深谙其道。   良久,直到天边出现隐约鱼肚白,寒菲樱微微一叹,本来是可以酣然入睡的,现在连累得她也彻夜无眠,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一般,安静得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不规律的心跳。   容妃目光一闪,要是天亮了,她就无法回宫了,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私自出宫,是无法赦免的大罪,她自然知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今夜,听闻九公主即将和亲,已经有消息灵通的妃嫔过来贺喜了,她娴静的脸上浮现一抹淡若浮尘的笑,一字一顿道:“我也只是在偶然的机会下,听到皇后娘娘自言自语了一句,说看到世子,就会想起一个人!”   寒菲樱的心攸地一跳,虽然容妃说了很多,但可能这句才是点睛之笔,这个人必定是皇后娘娘心底恨极的,她按捺住心中的狂跳,问道:“什么人?”   容妃看向萧天熠,眼中有不明光芒,幽幽道:“一个死去已久的人!”   静妃之死一直是宫里的禁忌,她实在不明白,世子到底哪里像静妃?她怎么看都看不出来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当时无意中听到皇后的话时,吓得心惊肉跳。   见萧天熠和寒菲樱的目光都沉沉落在自己身上,她微微仰起头,看向渺茫的星空,声音空茫而悠远,“这已经是久远的事情了,你们年轻一辈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寒菲樱知道容妃所言一定会涉及后宫之事,原本不感兴趣,但此事也一直是她心头的疑惑,皇后就算对淮南王府颇多不满,最应该对付的也应该是淮南王爷,而不是世子,淮南王府的实权还掌握在王爷手中,又不是在世子手中,何以视世子为眼中钉呢?   若说萧远航因为季嫣然的关系,对萧天熠心怀芥蒂,是说得通的,但一国皇后,不至于这么狭隘,看来自己猜得没错,果然另有原因。   容妃既然放下身段来求萧天熠,自然知道坦诚以待的规矩,“其实我从来都不认为世子和静妃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就算把我的一双眼睛瞪穿了,也看不出来皇后此言到底有什么根据?”   静妃?寒菲樱凝眸,秀眉如同新月弯钩,宫中有四妃,她只知道容妃,丹妃,另外两位却一无所知,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个静妃?   萧天熠的凤眸深不见底,仿佛这墨色的夜空,可以吞噬无穷无尽的黑暗,看向寒菲樱的眸光却带点稍纵即逝的柔软。   容妃看在眼里,心领神会,微微一笑,“世子妃入皇家时日尚短,自然有所不知,除了本妃和丹妃之外,去年才册封了一位眉妃,但四妃之位,至今仍只有三妃,还有一个位子,已经悬空多年。”   寒菲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莫不是那静妃?”   容妃微微点头,“是啊,当年静妃入宫,独得圣*,青云直上,可惜没几年就去世了,她死了之后,这个位子也一直空着,皇后数次提出补充妃位,却被皇上拒绝了!”   “皇后很讨厌静妃?”寒菲樱漫不经心道。   容妃始终保持淡淡微笑,眉目却紧拧着,似乎并不愿意去回忆这段过去,“当年静妃独霸君心,恨她的人多得去了,不过皇后表面上一直对静妃礼让有加,姐妹相称,如果不是偶尔听到那句话,我也不知道皇后原来这样恨静妃,其实想想也是我傻,虽然身为皇上的女人,必须要有容人的雅量,但皇后看皇上这般*爱静妃,想必心里也是不舒服的吧,而且,静妃为人清高,除了对皇上和皇后恭敬之外,对其他的人,都是一副冷冷的样子,不喜欢她的,大有人在!”   说到这里,容妃顿了一顿,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索性不再隐瞒,“皇后碍于中宫颜面,不得不维系六宫和睦,但心里一定是不喜欢静妃的,不知道为什么,无端端地觉得世子和静妃相似,自然连带着不喜欢世子了!”   “包括费尽心机给世子指定这样一门婚事,虽说世子妃玲珑可人,才情无双,可这出身,毕竟是块硬伤,别人只道皇后宅心仁厚,体恤世子残疾,其实只要想一想就能明白,如果皇后真心为世子着想,不忍世子终身孤独,这京城从来不缺意图攀龙附凤之辈,随便指定一大家闺秀,对皇后来说,又有何难呢?”   萧天熠面沉如水,剑眉微蹙,声音却温柔,反问道:“樱樱又有什么不好?”   容妃自嘲一笑,“芸芸众生,世子清雅不俗,曲高和寡,世子妃在您眼中当然是好的,只是在别的世俗之人眼中就未必那么好了,毕竟门庭之见,根深蒂固,积重难返,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呢?当年静妃出身不高,却独得圣*,是荣*却也是危机呢!”   说完,她的眼眸出现一点羡慕又嫉妒的光芒,“我入宫这么多年,从来没见皇上那样*过一个女人。”   “这个静妃有子嗣吗?”寒菲樱瞥了一眼萧天熠,把她所知道的皇家人在脑海中仔细搜罗了一遍。   听到这话,容妃容色却有如释重负的松软,肯定道:“没有,她曾经的确有过身孕,不过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小产了,直到去世的时候,也没有再怀过孕!”   这下,寒菲樱彻底糊涂了,宫中女人没有子嗣,而且死去已久,皇后还如此忌惮,说不过去啊。   容妃慢慢道:“静妃不是从选秀一步步走上来的,她是皇上出宫的时候,被皇上看中,直接纳入宫中的,皇上很*爱她,如果她望族出身也就算了,偏偏又是异族之女,在后宫自然树大招风。”   说到这里,她自顾自地叹了一声,“其实我也是在静妃死了多年之后,偶然听到皇后的那一句话,才确认她心底有多么恨静妃,想想也是,皇上那样*爱静妃,自从静妃入宫之后,皇上去皇后宫中的次数就直线下降,坤宁宫虽然繁华,但也和冷宫没什么太大区别了,其实于皇后心底,哪里能不恨静妃呢?”   寒菲樱满腹狐疑,“这就怪了,静妃又没有子嗣,不管皇后有多恨静妃,和世子爷也没有什么关系,她缘何因为一个静妃,就如此怨怼世子爷呢?”   容妃摇摇头,眼中闪过一点亮光,“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世间之事,多有因果,可有些事就是无缘无故,莫名其妙,我见世子爷的时候,从来都不觉得和静妃有什么相似的地方,我也不知道皇后为何有此一叹,大约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敌人,没有缘由!”   这一点,寒菲樱倒是认同,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怪,有些人就是天生讨厌一个人,没有什么理由,就是看你不爽,因为萧天熠天生就和皇后气场相冲,五行相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就像沁雪憎恶自己一样,自己又没掘她家祖坟,又没杀她家人,但就是没来由地恨上了你,虽然存在一些原因,让她对你亲近不起来,但是绝对没到你死我活的程度,这种冥冥之中说不清楚的事情,也只能归结于天生看不惯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人情冷暖   和容妃分别之后,寒菲樱和萧天熠回到寝居,虽然*没睡,但两人都是精力过人之人,眉宇间并没有萎靡不振,疲惫不堪。   从容妃口中听到了这段久远的宫闱秘幸,寒菲樱心底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突发奇想,难道静妃真和萧天熠有什么关系?   但碍于上次开萧天熠母妃的玩笑,惹他不快,这次也识趣地没说什么,只是双手托腮,一双清澈眼眸目不转睛盯着地他,似乎是准备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萧天熠见樱樱朱唇红润,肌肤胜雪,又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神色似乎有些苦恼迷惑,他见过她很多面,还从来没有见过小女人这般娇憨的模样,眉目一挑,凤眸泛起潋滟的光芒,“被为夫的美色迷得神魂颠倒了?”   寒菲樱唇角一弯,俏皮一笑,不屑道:“你就别自我陶醉了,皇后从你身上看到了她讨厌的人的影子,可能是因为你长着一张让人讨厌的脸,所以我也想试试,看看能不能从你身上找到我讨厌的人的影子?”   小女人的嘴巴总是不饶人,萧天熠轻笑出声,“是吗?那樱樱讨厌谁?”   寒菲樱站起身,脱了外衣,随意往*上一躺,揶揄道:“我讨厌的人不多,但也有几个,如果按照讨厌程度排序的话,首当其冲高居榜首的那个叫萧天熠!”   萧天熠忍俊不禁,自然地在她身边躺下,亲吻了一下她莹润红唇,眼中泛起*溺的光芒,柔声道:“睡吧,如今这么多心思各异的人都到了龙腾帝京,想来明天不会太平静。”   寒菲樱没好气地踢了他一下,“是今天,天都快亮了,还明天?”   “为夫口误,影响了夫人安寝,任由夫人处罚!”他的声音闲适而悠然。   他抱着寒菲樱,寒菲樱推不动他,也就随着他去了,可不怎么睡得着,见他星眸熠熠,波光璀璨,知晓他也没睡,不由得对容妃口中的静妃产生了浓厚兴趣,“你说那个静妃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你见过吗?”   黑暗中,萧天熠的大手滑过寒菲樱的长发,慵懒道:“她不是去世多年了吗,我怎么可能见过?再说公子凤大人不是一向对后宫之事不感兴趣吗?今日兴趣逆转,莫非是因为心系为夫的安危?”   寒菲樱哭笑不得,又狠踹了他一脚,但因为姿势的问题,没有任何力道,“你自我感觉良好的毛病已经无药可救了,人都有好奇心的,何况我这种江洋大盗?你发现没有,容妃对静妃也没什么好感,我问她静妃有没有子嗣,她说没有的时候,神色如释重负,依我看,当年静妃小产之事,应该没那么简单。”   萧天熠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淡然出声,“就算真是这样,也不奇怪,静妃深得圣*,为人清高,树大招风,又是异族之女,没有强大母族傍身,纵然圣眷正浓,也不能时时刻刻护她左右,旁人想要下手,机会太多了,何况,后宫向来是虎狼之地,皇上的*爱未必可以保一世无忧,是幸运也是危机!”   虎狼之地?寒菲樱深以为然,长出一口气,“容妃之事,你准备怎么办?”   萧天熠忽然半撑起身体,侧首看着寒菲樱,笑得意味深长,“樱樱不是早有打算了吗?”   尽管是黑夜,可已经微微有黎明的熹光,室内一切渐渐明晰,看着那双迷人的潋滟凤眸,妖魅无双,却又泛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寒菲樱唇角微微扬起,“你想乘机解救东方明玉?”   萧天熠微愣了一下,原来小女人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却早已了然于心,魔魅的脸染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轻笑道:“她数次对你不敬,出言羞辱,肆无忌惮地践踏你的尊严,难道你不是也早有收拾她之意?”   寒菲樱眼眸清冷,淡淡道:“话虽如此,可我堂堂公子凤,不至于和一个被*坏了的刁蛮公主计较,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我花心思对付她。”   萧天熠修长完美的手缠绕着樱樱的秀发,眼底掠过一抹肃杀,漫不经心道:“知道公子凤一向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可我,不能!”   寒菲樱听着他语气的淡漠和寒意,一双凤眸透着无边无际的墨色,笑谑道:“别忘了,她可也是你的妹妹!”   萧天熠只是笑而不语,寒菲樱却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自己这话真是多余了,萧天熠并不是怜香惜玉的多情之人,别说不是亲妹妹,就算是,又怎么样?   皇家向来亲缘淡薄,要论亲戚关系,他们个个都是亲戚,萧天熠和萧远航,萧靖祺等人全是兄弟,沁雪和九公主萧云萝是姐妹,血缘如此密切,可背后的阴谋算计你死我活一样不少。   而且让萧天熠承受了四年炼狱般折磨的人,是沁雪的母亲,自己的话并没有说错,对一个战神将军来说,最大的遗弃和羞辱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地静养。   想起容妃说过,中了这种毒的人,不会死,但会比死更难受,每逢月圆之夜,他被醉羽幻殇折磨的撕心裂肺的痛苦,自己都看在眼里,若要论亲戚,他何尝不是皇后的侄儿?   寒菲樱微微一叹,皇后莫不是把她对静妃隐藏心底的恨意都发泄到了萧天熠的身上,可怜的萧天熠,也真是躺着中枪的最倒霉的人了。   换了谁,也不会这样大度地将这刻骨仇恨一笔勾销,何况,萧天熠本身也非善类,她转过身来,看着他高贵而淡漠的眼神,“真不给沁雪一次机会?”   萧天熠唇角弯起,形成醉人的弧度,笑得高深莫测,“有这个必要?”   寒菲樱柔软的手按在他宽阔胸膛,仿佛可以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很是认同他的话,忽然轻笑,“没有。”   她倒不是为自己,而是那俊逸卓然的东方明玉,于心底来说,她欣赏东方明玉,当年边境小镇一见,玉七哥的风采记忆犹新,庸俗不堪的沁雪如何能凭借皇权肆意玷污玩弄这样的男子?   ---   沉寂多年的承光阁,因为太后的归来重新散发出耀眼光辉。   午时刚过,朱姨娘就带着四位嬷嬷来到了承光阁,每人身后都抱着数匹光滑柔美的各色绸缎。   朱姨娘笑容满面,对袁嬷嬷非常敬重,“这是刚刚送到王府的江南丝绸,杨侧妃亲自挑了最好的,给世子爷这边送来!”   袁嬷嬷微一弯身,命人接了,“还请朱夫人替奴婢多谢杨侧妃娘娘!”   朱姨娘一改往日的冷淡,十分殷勤,笑语连珠,“袁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又在世子爷身边服侍多年,最是清楚世子爷的喜好,杨侧妃说了,就怕下人粗手笨脚地伺候不好世子爷,承光阁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就是!”   袁嬷嬷在王府多年,自然知晓人情冷暖,听了这话,一脸得体的笑容,“多谢朱夫人!”   这一幕正好被出来的寒菲樱看到,入府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在承光阁看见这般热烈的情形,揶揄道:“太后发了话,如今谁都不敢敷衍你了,一个被边缘化多年的人,突然变成香饽饽了。”   朱姨娘正在和袁嬷嬷说话,一见世子爷来了,满脸堆笑,“见过世子爷,世子爷的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我就说嘛,世子爷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   面对朱姨娘的谄媚,萧天熠并不在意,仿佛没听到一般,表情淡然,视她如无物。   朱姨娘并不受打击,心思十分活络,又看向寒菲樱,忍不住赞道:“世子妃如此美貌无双,与我们世子爷真是天生一对!”   说完,又微微叹了一声,“以前梁敏春主事,可真是苦了世子爷了,好在现在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朱姨娘正在滔滔不绝的时候,宫里来人了,恭声道:“奴才见过世子爷,世子妃,太后娘娘召您和世子妃进宫一趟!”   朱姨娘一愣,忙道:“瞧我这张嘴,真是的,都差点都耽误世子爷的正事了,您先忙,我先告退了。”   她走后,寒菲樱忍不住笑道:“你这承光阁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吧?”   萧天熠却皱眉道:“阿宸,以后无关的人不要放进来,打扰本世子清静!”   夜离宸听到世子话中的苛责,神色一肃,“是,属下遵命!”   ---   永寿宫。   正殿中,太后正在和皇上,皇后,淮南王爷一起闲话家常,太后看着风采不减当年的淮南王爷,微微一叹,“若岚走了也有些年头了,这淮南王妃的位子也不能老是空着!”万若岚是已故淮南王妃闺名,也是萧天熠的母妃。   淮南王爷微微一怔,道:“母后说的是,可惜阖府上下,无人能比得上若岚,何况,皇兄日夜操劳国事,现今贵宾云集,儿臣只愿能为皇兄分担一二,再说天熠都已娶妻了,其他事宜,儿臣也不放在心上。”   这倒是实话,太后微微一凝神,梁敏春敏慧有余,心胸不足,杨碧琴柔韧有余,魄力不足,这两人不论是出身,还是气度,都与万若岚有不小的距离,确实都不是淮南王妃最佳人选。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太后之心   皇后娘娘雍容而笑,“王爷对王妃如此情深意重,实在令人敬佩,若岚妹妹若泉下有知,必定心生慰藉。”   见提到已故王妃,淮南王爷心情有些沉重,不愿多说,只是微微一笑,“娘娘过奖了!”   皇上还未开口说话,外面就响起内侍的通报声,“淮南王府世子,世子妃到!”   见天熠来了,太后清瘦的脸上露出了慈和微笑,“你们都去忙吧,哀家一个老太婆反正闲来无事,让天熠陪哀家聊聊,打发打发时间!”   皇后笑嗔道:“明眼人都知道母后是越来越年轻了,偏偏又说这些话,臣妾倒是想陪你,可又怕不会说话,反而惹得您不高兴,所以只好叫孙辈来来多陪陪您!”   太后笑着挥手,“罢了,天熠不比远航一国储君,肩负重任,休闲不得,他左不过是无事的,让他来陪哀家,哀家才能放心闲聊,好了,好了,你们去吧!”   “儿臣告退!”   “臣妾告退!”   萧天熠和寒菲樱等候在外,看着一袭明黄的皇上,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还有天青王爷服色的淮南王爷从永寿宫出来,分别施礼。   皇上经过寒菲樱身边的时候,忽然想起那首空灵的《枫桥夜泊》,脚步不自觉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这个出人意料的商人之女,不过旋即就离开了,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寒菲樱是极为敏锐之人,虽然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马上就离开了,但她还是察觉到了,谁会这样看她呢?   这三人之中,最大的可能是皇上,她不是第一次见皇上了,皇上有不怒自威的高贵气度,也几乎就没怎么正眼看过自己,今日这特意一瞥,到底是为什么?   不过并没有让她多加揣测,内侍就请她和萧天熠入内觐见太后娘娘。   “孙儿携世子妃见过皇祖母!”萧天熠清润醇雅的声音为永寿宫的正殿增加了一份高华的气度。   太后看着萧天熠,欣悦笑道:“好了,见你们来了,我让你父王他们都出去了,这里没有外人,就别来这套虚礼了!”   萧天熠笑意宴宴,示意寒菲樱奉上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礼盒,“这是樱樱特地为您准备的东海夜明珠,希望您能喜欢!”   一对夜明珠,璀璨生光,晶莹闪亮,光明如烛,昼弱夜强,瑰丽至极。   寒菲樱见萧天熠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心底恼怒,她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给他做人情了,他的老毛病却又犯了,装糊涂当做免费白送的,实在可恶,不过碍于太后在眼前,寒菲樱还是决定回去再和他算总账。   太后示意孙嬷嬷接了夜明珠,她之所以并没有离宫,也是想看着这些孙子孙女的婚事定下来,虽说东磷国北仓茂的事情定了,可还有赤炎的南宫太子和琉璃公主这两位贵宾,悬而未决。   太后清凉的目光落到寒菲樱身上,这个丫头,虽然出身商家,但此刻淡然嫣笑,这份气度,不卑不亢,的确不输任何大家闺秀,眼中有种从容的镇定,这让太后心底喜忧参半。   喜的是,世子妃没那么好当,若没有足够的聪慧,做不了天熠的贤内助,忧的是,若寒菲樱太有心机,不甘现状,偏偏天熠又这个样子,如何让太后放心?   昨日在光华大殿上,南宫太子的话,太后并非完全没有听进去,同样出色的男子,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却坐在轮椅上,而且南宫太子看向寒菲樱目光,分明夹杂着几分男人欣赏女人的韵味,这让太后不得不提防,寒菲樱心灵活泛,长夜寂寞,未必不会动别的心思,没有人比太后这种浸润深宫多年的女人,更懂得漫漫长夜的难熬了!   太后看向萧天熠,关切道:“你的腿治疗了这么久,还是不见起色吗?”   寒菲樱目光不着痕迹地一闪,不知道萧天熠面对这位对他关怀备至的祖母,会不会告知他的双腿已经痊愈的消息?   哪知,萧天熠神色如常,“祖母不必忧虑过度,也许是孙儿杀戮过重,上天降下责罚,过了这么久了,孙儿已经接受现实了。”   听萧天熠这样说,太后忽然重重把杯子往桌上一掼,“哐”的一声,让寒菲樱后背一寒,平和的太后也有这样肃杀的时刻?冷笑道:“杀戮?没有将士前方杀戮,哪来后方安享太平?你贵为皇室贵胄,王府世子,不流连京城诗情画意,却去往那萧瑟苦寒的边塞保家卫国,一朝沙场折翼,居然还有人在背后幸灾乐祸地嚼舌根,若是让哀家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妖言惑众,定斩不饶!”   这位老妇人在历经宫中沧桑,见识果然令寒菲樱汗颜,忽然有些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喜欢萧天熠这个孙子了,为什么费尽心机提升萧天熠的地位,让所有人知道,只要有她在,谁也别想打萧天熠的主意?   萧天熠示意孙嬷嬷给太后重新沏了一杯茶,微笑道:“祖母误会了,并没有谁在背后说什么,是孙儿自己这样想的!”   孙嬷嬷忙劝解道:“娘娘不宜动怒,再说,世子的功劳谁都看在眼里,又怎会说那等没心没肺的话呢?”   太后微微敛了眉目,冷道:“哀家最恨的就是当面不说背后嘲讽的两面三刀之人,要是若岚还在,看到好好的天熠变成这个样子,她一向心重,只怕要痛苦不堪了。”   萧天熠凤眸微微一凝,换上了一副怡然笑意,“所幸母妃在世的时候,孙儿还一直好好的!”   孙嬷嬷见太后有些感伤,轻声劝解,“娘娘万不可伤感,有伤凤体!”   太后轻轻咳嗽了一声,深寂的目光落到寒菲樱身上,“送什么礼物都不要紧,若是在哀家有生之年,能看到天熠的子女,那才是最好的礼物!”   一席话说得寒菲樱脸色通红,太后今日召他们进宫,难道目的是想知道萧天熠能不能那个?自己和他圆房了没有?   萧天熠却十分泰然,大义凛然,“请祖母放心,孙儿一直在努力呢!”   寒菲樱顿时面红耳赤,太后见此景象,眼底有欣然笑意,天熠是残废了没错,但男女之事方面,连太医也无法确定,所以她召他们二人一起进宫,试探此事,寒菲樱虽然出身是差了点,但才情不俗,最重要的是,天熠喜欢,慈爱笑道:“那就好,哀家等着,你们可不要让哀家失望!”   萧天熠温柔握住寒菲樱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证,“孙儿一定不辜负祖母期望!”   在太后面前,寒菲樱发作不得,太后的目的如此隐晦,偏偏大家都是些聪明人,装糊涂都不行,只觉得脸开始发烫,偏偏妖孽还在和太后祖孙情深。   太后颜色稍霁,“哀家最看重的这些嫡出皇子世子之中,也就你膝下无人,若是哀家有生之年,能看到你的孩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萧天熠笑容灿然,“祖母精神朗朗,必定长命百岁,孙儿还等着你以后给我膝下子女赐名呢!”说完,又含笑看向寒菲樱,“樱樱,你说是吧?”   寒菲樱又觉得头顶一阵阵乌鸦飞过,当着太后的面,难堪到了极点,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心底把萧天熠骂了个狗血淋头。   太后语气和蔼,笑道:“哀家也年轻过,知道年轻人脸皮薄,你的世子妃如此有心,送了哀家这样一对名贵的夜明珠,哀家也不能白拿你们的,总不能一把年纪还占你们的便宜,孙秀,带世子妃去挑些江南丝绣坊的锦绸!”   江南丝绣坊出产的东西,只有宫中才有,想不到太后竟然会开口送给她,不过寒菲樱也明白,这是太后有意支开自己,识趣地微一弯身,“多谢太后娘娘!”   孙嬷嬷笑道:“世子妃请随奴婢来!”   寒菲樱朝萧天熠看了一眼,然后道:“有劳孙嬷嬷!”   知道祖母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说,何况丝绣坊的东西,樱樱那个贪财鬼一定喜欢,萧天熠也不阻拦。   太后看着寒菲樱随着孙嬷嬷离开,微叹了一声,“哀家这些年在安宁行宫,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   萧天熠优雅地滑动茶杯的圆盖,轻轻吹了一口气,轻笑道:“祖母就不必忧心了,孙儿这不是好好的吗?”   太后悠悠道:“那也只是现在,做人岂能没有远见?哀家看得出,那赤炎王朝的琉璃公主对你颇有情意,哀家也有这个意思!”   见萧天熠正要开口,太后抬手阻止了他的话,“哀家知道你喜欢寒菲樱这个丫头,但身在皇家,不是喜欢就畅通无阻的,在淮南王府,随便一个女人的出身可能都比她高,你父王又忙于国事,府中之事恐怕是顾不上的,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现在还有哀家这把老骨头镇着,那些人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但哀家老了,还能护你多久呢?你若真能娶了琉璃公主,多了一个护身符,哀家也就能放心些了,这个丫头你要是真喜欢,也可以留在身边做个侧妃,也不至于委屈了她!”   ☆、第一百三十三章 精心安排   萧天熠凤眸中仿佛有道蜿蜒的彩虹,流光溢彩,闻言只是含笑不语,悠然自若地品着永寿宫的茗品,虽然人在祖母面前,可心底已经神游太虚,他想的是,不知道精于享受的樱樱能不能尝得出来这道茶是怎样煮出来的?   太后清目凝视着静静喝茶的萧天熠,这个孙儿的风采一向炫目,举止间如同行云流水,俊美得不似人间男子,心底幽幽喟叹,这么好的孩子,可惜要一直坐在轮椅上,这是她心底一道无法愈合的暗伤。   永寿宫细风缓缓,有阵阵幽香萦绕鼻端,萧天熠忽自嘲一笑,“原来在祖母眼中,孙儿居然是这样无能,需要靠一个异国公主才能护得自身安危?”   太后一怔,随即半嗔半怒而笑,“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哀家费心费力为你打算,怎么反倒落得不是了?”   萧天熠淡定地给太后倒了一杯茶,轻轻一笑,“孙儿如何敢怪祖母?祖母对孙儿之心,我一直铭记于心,不敢有半刻忘怀,只是孙儿真的很喜欢樱樱,相信祖母也知道,这是司天监推算出来的命中注定的姻缘,孙儿五行,多金缺木,正好樱樱命中多木,恰恰是孙儿良配,祖母信奉佛法多年,一向深谙此道,还请祖母明察,今日落得半身不遂,或许正是以前杀戮太多的惩罚,现在更是不敢逆天而行。”   见天熠拒绝得如此冠冕堂皇,太后倒是意外,神色颇有些踌躇不决,她明白,天熠说得虽然是事实,但也是他拒绝娶琉璃公主最好的托词。   琉璃公主身份高贵,美丽倾城,又对他芳心暗许,他竟然不解风情地拒绝了,这个寒菲樱到底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吸引了一向不近女色的天熠呢?   太后深深看他,言语中有复杂不明的味道,“你应该明白,她是商人出身,你真这么喜欢她?”   萧天熠轻轻颔首,凤眸一挑,眸色如波,“如今孙儿只是一介闲人,无权无势,也没有碍到什么人,对于孙儿来说,只要喜欢,至于出身不出身的,并不重要。”   太后深沉眼眸里有抹阴郁之色,淡淡道:“不管是不是闲人,你总归是正宗皇室子弟,淮南王府世子,既然于房闱之事无碍,身边不能没有几位姬妾,如今也是时候充实门庭了!”   在光华大殿的盛宴上,那些名门闺秀们投向天熠的目光,太后全然看在眼里,所以动了心思,如果能娶些达官贵人之家的小姐,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弥补天熠的失意。   这才是祖母今日召他进宫的目的吧?萧天熠凤目流转,粲然而笑,却不正面回答,只是戏谑道:“莫非祖母觉得以孙儿如今的身体,还能在众姬妾之间游刃有余?祖母是不是希望孙儿早日去和母妃团聚,所以才希望多赠孙儿一些美人?”   太后一愣,啼笑皆非,嗔笑道:“你这孩子真是的,明知道哀家最不放心的是你,还不让哀家省省心。”   萧天熠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引开话题,“祖母是万物之灵,一向福慧双修,凡事都离不了祖母操心,不说远的,就说近的,昨日若不是祖母做主,那东磷国主之事也没这么容易定下来。”   “万物之灵?你就别哄哀家开心了!”太后满目和蔼,恍如寻常人家的一位普通祖母,虽说天熠在哄她开心,但说得也是事实,如果不是她镇住,现在容妃已经哭闹到皇帝面前了。   萧天熠话锋一转,笑道:“不过孙儿窃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太后眸光一凛,“为何?”   萧天熠坦然道:“相信祖母在寿宴上已经看得很清楚,北仓茂看上的是沁雪,并不是云萝。”   太后闻言,沉吟不语,须臾之后,才缓缓开口,“哀家何尝不知?可一则沁雪已经定亲了,我天朝上国没有把已经定亲的公主许配给外邦的道理,岂非惹人笑话?二则,东磷毕竟是蛮夷小国,哪里由得着他看中谁,就要谁?毕竟,我们答应嫁公主,已经是天大的恩泽,岂能由着他狮子大开口?”   萧天熠含笑道:“祖母言之有理,只是北苍茂来自蛮夷之地,性情耿直粗鲁,他们的喜与不喜,一向泾渭分明,看上的是沁雪,嫁过去的是云萝,怕这蛮夷会心生不满,祖母寿宴,美人云集,齐聚一堂,恕孙儿直言,沁雪虽然身份尊贵,可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非最佳,可北仓茂偏偏就慧眼独具地看上了沁雪,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独特的缘分。”   这一席话说得太后眉目微敛,轻轻一笑,“那又如何,天朝上国对这些蛮夷小国的态度,本身就该恩威并济,宽严并重,你自幼就聪颖过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萧天熠微笑,“多谢祖母夸奖,只是孙儿今日所言,并非因为此事,而是担心云萝。”   太后神色凝重起来,“云萝怎么了?”   萧天熠的目光凝结在手中的香茗,忽然想起夜晚和樱樱在月下对饮的默契,心中一柔,表面上却平静如水,“但凡嫁往外邦的公主,须得深明大义,敏慧练达,才能起到维护两国和平的重大作用,相反,若是公主心智魄力皆不足,反而会适得其反!”   太后微微颔首,“言之有理,你虽然这些年不问外事,但见识是越发增长了。”   萧天熠笑道:“孙儿可担不起您的这么多夸赞,祖母虽然离宫多年,但皇室各子弟的秉性,祖母一定了然于心,云萝不仅年幼,而且在历次公开场合的表现都算不得出色,一朝嫁往东磷,代表的是我们天朝上国的体面,若是言行不当,她个人安危事小,引起蛮夷之主不满,挑起边境纷争,反而不妙!”   太后看着天熠那张俊美无铸的脸庞,沉静片刻才道:“你有什么看法?”   萧天熠轻轻一叹,“事出突然,云萝想必也没有什么心理准备,若是匆匆忙忙嫁往东磷,担心她终日哭闹不休,引得北仓茂厌弃,更为不满,孙儿以为,应该在这个时候给云萝安排加强训练,对她晓以大义,明以大理,直到能彰显我龙腾王朝的皇室公主气度,方能放心嫁往外邦,以免叫那些蛮夷小瞧了去!”   太后深以为然,“云萝那孩子,怯懦娇柔,缺了那么一股子沉定与大气,的确并非和亲的最佳人选,哀家看着也不是很满意,但世上的事,从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尽如人意,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八公主与十公主皆不合适,结合各方面的考虑,也只有她了!”   说话间,孙嬷嬷领着寒菲樱回来了,她命宫人将世子妃挑好的丝绣坊云锦直接送到淮南王府。   萧天熠见樱樱满面春风地回来了,便向太后辞别,“天色已晚,孙儿和樱樱就不打扰祖母休息了!”   太后也没挽留,含笑道:“去吧,得空的时候,多来陪陪哀家!”   “孙儿遵命!”   萧天熠和寒菲樱两人离开之后,太后起身,在孙嬷嬷的搀扶下从永寿宫出来。   站在高高的玉阶之上,看着落日的余晖,为整座皇城蒙上了一层幻美的光辉,绚烂,璀璨,光华夺目,天熠和寒菲樱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远方。   孙嬷嬷跟在太后身边多年,看太后眉宇间有抹忧色,悄声道:“娘娘莫不是还在为世子的事担忧?”   太后不置可否,淡淡道:“虽然哀家不否认寒菲樱不错,但天熠为了她,既不应允娶琉璃公主,也不纳妾,让哀家心底不安,已经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孙嬷嬷一惊,谨慎开口,“娘娘…莫不是想起了曾经的静妃?”   太后虽然没有收回目光,眼眸却凛然一转,神色回到久远的过去。   半晌之后,太后才沉沉叹道:“当年皇上盛*她,后宫颇不宁静,哀家也甚为忧心,好在她红颜薄命,早早去了,虽然令人叹息,但帝王独*,终究不是幸事,皇帝的后宫必须安宁,前朝才能平静,哀家唯一觉得庆幸的是,天熠如今只是一个空有其名的世子,他这样*爱寒菲樱,虽然不妥,但也不关于邦国安宁!”   “娘娘深谋远虑,但多思伤神,还请保重凤体!”孙嬷嬷婉言规劝,给太后披上了一件凤纹雀翎大氅,“天气凉了,娘娘万不可着凉,静妃虽然去世多年,但依奴婢看,皇上倒还记挂着她,昨天,世子妃一曲,皇上神色间却颇为感怀,去世多年,还能让皇上这般挂怀,实在难得,这静妃,也只能怨她自己没福气,承当不起后宫荣华。”   太后唇角浮现一抹苍凉笑意,“你也看出来了?静妃也是个好孩子,若是嫁在普通人家,或许也能安稳一世,可惜她入了宫,就完全不一样了。”   孙嬷嬷温言道:“娘娘心底淳厚,福泽后宫,静妃若泉下有知,知道太后这样挂念她,必定感激于心,回了安宁行宫之后,奴婢会命法师为她点九九八十一盏长明灯,为她超度。”   太后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哀家倒是想早回安宁行宫过几天清静日子,只是没一件事能放心得了,之所以想让天熠娶琉璃公主,其实淮南王府倒在其次,哀家更为担心的是远航。”   “太子?”孙嬷嬷心下了然,轻轻应了一声。   太后微微颔首,“远航和天熠虽是兄弟,可在历次皇室子弟的角逐较量中,远航屡屡落了天熠下风,远航是太子,就算技不如人,也理应独占鳌头,可天熠偏偏心高气傲,不屈从于东宫权势,以致两人素有间隙,如今天熠只是一个空有其名的世子,一方如日中天,一方日薄西山,叫哀家怎么能不担心呢?”   “皇上英明神武,欣赏真才实学,才规定但凡才艺较量,不得无故谦让,所以才使朝廷人才辈出,为国所用,这是好事啊,娘娘莫非是担心以后太子登基,会对世子不利?”孙嬷嬷何等锐利之人?   “凡事皆有两面,有好的一面,自然就隐藏着不好的一面。”太后幽然一叹,“天熠素有定国安邦之才,如今虽然身体残疾,可那满腹才学,运筹之术,较之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皇上一直希望天熠以后能好好辅佐远航,治国,齐家,平天下,可这两兄弟素来不合,皇上的一腔指望怕是要落空了,若是天熠娶了赤炎琉璃公主,远航就是再不喜欢他,天熠也不至于有性命之虞。”   孙嬷嬷平和一笑,“奴婢看那世子妃玲珑玉质,明丽妩媚,艳若桃花,润如朝露,她和世子成婚才半年多,尚算新婚燕尔,自然如胶似漆,这个时候世子不愿冷落世子妃,另娶她人,也情有可原,等热情冷了下来,就不一样了,世子是个聪明人,若他知道娘娘如此用心良苦,必定感激涕零,娘娘不必忧心!”   太后笑一笑,“天熠的聪明哀家不担心,只是哀家已到古稀之年,为人祖辈,就算竭力做到一碗水端平,实际上也难以避免厚此薄彼之嫌,他们都是哀家的孙儿,哀家实在不愿有朝一日见到兄弟相残!”   见太后语气沉沉,孙嬷嬷满脸担忧,“娘娘连数十年之后的事情亦忧心如此,于凤体无虞,世子如此聪明,自然懂得自保之道,何况,还有王爷呢!”   太后勉力笑道:“可惜啊,哀家老了,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总是一厢情愿,天熠这孩子,虽然懂事,却也是个固执的,他若执意不娶琉璃公主,哀家也无计可施,只是若岚已经去了,她唯一的孩子,哀家总要想办法保全。”   万若岚,当年万家嫡女,出身高贵,知书达理,贤良淑德,生前深得太后喜爱,所谓爱屋及乌,淮南王妃和世子,也不知道到底谁是屋,谁是乌,这对母子,一直都甚合太后眼缘。   孙嬷嬷细语婉声道:“娘娘放心,奴婢会寻个机会好好规劝世子。”   ---   沁雪从坤宁宫出来经过太御湖的时候,已经黄昏了,湖水在夕阳映照下仿佛涂上了一层金粉,显得格外瑰丽,令人流连忘返。   深秋,橘红色的夕阳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柔软,妩媚,惊艳,但最惊艳的并非是这美景,而是坐在湖边的高贵男子!   太子哥哥和南宫太子正在对弈,季嫣然坐在萧远航身边,南宫琉璃坐在南宫太子旁边,还有几个宫人无声在一旁伺候。   虽然沁雪不是第一次见到南宫羽冽,但这样近距离地看见他,又在这样绚丽美景的映衬下,沁雪下意识地停了脚步,在皇家见惯美男*,可此时,这个异国太子,英俊的面容恍如神来之笔般完美,真是堪称绝色,惊心动魄,震撼人心,绝美,魅惑,妖娆。   此刻,他漂亮有力的手指正捻起一颗白子,优雅地放置棋盘之上,嘴角荡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叫人看了,恨不得一头溺进去。   他的身边,是一对波光涟漪的夜光杯,和南宫琉璃一人一只,在瑰丽似锦的夕阳照射下,玉液流芳,水流荡漾,丽波潾潾,仿佛可以闻到葡萄美酒的醉人馨香。   沁雪公主忘记了要自己是要回寝宫的,被这眼前一幕怔住,迟迟忘了挪动脚步。   身后的宫人也不敢催促,垂首敛眉,一言不发,南宫羽冽觉察到沁雪公主呆怔的目光,眼底掠过一道讥诮的笑意,“原来沁雪公主也有此雅兴?”   听到南宫羽冽润磁动听的嗓音,沁雪这才反应过来,真是稀奇事,她居然在看东方明玉以外的男子入了迷。   不知道为何,脑海里面忽然掠过寒菲樱的话,万千里也好,东方明玉也罢,不过都是为人臣子罢了,你是龙腾王朝最尊贵的公主,要嫁自然要嫁最好的,要是嫁给人臣,始终低人一等……   沁雪摇摇头,竭力把寒菲樱萦绕耳边的话语甩掉,巧笑嫣然上前,“皇兄,想不到你和南宫太子在此对弈。”   萧远航俊面含笑,“沁雪来了,南宫太子听闻我们太御湖风景宜人,提议在这里对弈,本宫自当奉陪,南宫太子果然是风雅之人。”   南宫羽冽似笑非笑,语气十分随意,“萧太子盛情,本宫铭记于心。”   寒菲樱推着萧天熠回府,她有很多问题要问妖孽,但宫中耳目众多,不管心头有多少狐疑,还是决定回府再说。   经过一条静谧悠长的通道,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笼罩在夕阳中的湖水,华光流灿,循着水波看过去,前面居然是南宫羽冽和萧远航,两人正在湖边对弈。   南宫羽冽的棋子落得漫不经心,萧远航也持有一国太子的风度,优雅含笑。   真是冤家路窄,寒菲樱不想多事,准备推着萧天熠从另外一条路走开,却听到了南宫羽冽清淡微扬的声音,“相遇即是缘分,萧太子约本宫在贵国名胜赏太御湖美景,世子和世子妃既然碰巧来了,又何必躲躲闪闪?”   寒菲樱心底一怒,真是可恶的男人,他的玲珑玉璧在行馆失窃,已经怀疑到自己身上了,那今天的“偶遇”绝非真的偶遇,不过是一场精心安排而已。   看到萧天熠波澜不惊的眼神,寒菲樱知道,妖孽说得没错,绝对不能小看南宫羽冽的能力。   她和萧天熠今天进宫的消息,他已经知悉了,所以故意在这太御池旁边等候,和萧远航赏景对弈不过是个借口,真实目的是为了见他们。   寒菲樱心知肚明,南宫羽冽如此大费周章,十有**是为了那块已经落入她手中的玲珑玉璧而来。   南宫羽冽,贵为赤炎王朝的太子,却把玲珑玉璧丢了一块,要是传了出去,脸都丢尽了,虽然在光华大殿上,琉璃公主忍痛割爱,挽回了颜面,但南宫羽冽心底一定是盛怒的,他绝对不会吃这个哑巴亏。   这梁子真是越结越大了,寒菲樱莫名其妙地就招惹了这么一个祸害,真是悔不当初,问题是后悔也无济于事了,她倒要看看南宫羽冽到底想搞什么鬼。   正在寒菲樱犹豫的时候,萧天熠温醇的声音幽幽回荡在她耳边,漫不经心,“既然南宫太子这么盛情相邀,我们又岂有推托之理?”   寒菲樱推着萧天熠到了镶嵌着白玉地面的太御池边,这个时候,湖水被夕阳染红,残阳如血,在湖面上迸射一条条绛色霞彩,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鱼,偶然翻滚着金色鳞光,美得不真实,这样的美丽,是只有宫中之人才能看得到的美景。   沁雪的目光不知不觉被南宫太子的绝美风采吸引,却想不到在这里还能见到寒菲樱,心底大怒,这个践人真是无处不在,而且,南宫太子身边的那对夜光杯在夕阳的反射下,流光溢彩,光芒四射,让她觉得格外刺眼。   寒菲樱送的东西,南宫太子居然随身携带,连到宫中赴宴,也杯不离身,随着带着赤炎产的葡萄美酒,若说喝不惯龙腾佳酿,也情有可原,那随身携带夜光杯,又作何解释?沁雪越想越生气。   可这里没人留意她,在座的人,哪一个身份都不比她低微,也没人规劝她,只能生闷气。   南宫琉璃的注意力并没有落到棋盘上,而是看着湖面的璀璨霞光,怔怔出神,直到听到萧天熠的声音,盈盈美目才转了过来。   南宫羽冽见寒菲樱推着萧天熠款款而来,在夕阳的笼罩下,她身穿一条橘红色的旖旎宫装,蹁跹如霞,清丽如月,绚烂如同现在天边的晚霞,他眼底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唇角勾勒出一道如同罂粟花般黑暗的笑意,“世子妃,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昨天才见过面的好不好?这话听在心里,真是杀气腾腾,果然是来者不善,寒菲樱心知肚明,却故作不知,莞尔浅笑,“承蒙南宫太子挂念,世子爷和本妃一切安好。”   ☆、第一百三十四章 醉翁之意   一切安好?南宫羽冽淡然而笑,可眉宇间稍纵即逝的那抹杀气,寒菲樱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倒很想知道,他这么大费周章地在这里等自己,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到底打算怎么给她点颜色看看?   今天在场的人,太子萧远航,沁雪公主,南宫羽冽,琉璃公主,个个都不是善茬,还有一个看似温柔沉默的季嫣然,真是险象环生的鸿门宴。   虽然风景独秀的太御湖边,人数不少,但都不是聒噪之士,一向蛮横的沁雪公主,因为有南宫羽冽这个绝色倾城的高贵俊美男人在,难得地表达出了几分矜持,也没有高声喧哗,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华光溢彩的幻美景色之中。   南宫琉璃优雅地喝着葡萄美酒,眼神飞快地掠过淡定如山的萧天熠,思绪荡漾到四年前,那个烈火烹油的夜晚,载歌载舞,欢畅沸腾。   他和皇兄把酒畅谈,她跳着凌波舞,不时飞快地瞥一眼那耀如星辰的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但俊美气度分毫无损,眉宇间反而多了一分持重从容,这样的男人,有没有坐在轮椅上,又有什么关系?想着想着,她清澈的眼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轻柔水雾。   南宫羽冽仿佛对这微妙的气氛浑然不觉,施施然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寒菲樱定睛看去,他竟然落了下风?   南宫羽冽一边心不在焉地落子,一边不着痕迹地掠过寒菲樱,这位二小姐此刻眼波流转,顾盼生姿,如同三月枝头含苞待放的桃花,美得不可方物,一袭橘红色宫装和晚霞交相辉映,仿佛落入凡尘的仙子,绚丽多姿。   暮色降临,月亮初升,萧远航命人点起了宫灯,蜿蜒旖旎地映在湖面上,如同一串串发光的珍珠。   棋盘上,南宫羽冽的败势越来越明显,萧远航占尽上风,面有得色,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傲然。   南宫羽冽面对败局,并不在意,只是漫不经心道:“良辰美景,夜色朦胧,新月如钩,你们都退下吧,不要打扰本宫雅兴!”   流星追月皆无声而退,萧远航自然也不甘示弱,挥挥手,除了两名伺候的宫人之外,其他一应退去。   南宫羽冽唇角微勾,看向萧天熠,意味深长道:“本宫棋艺不精,这局眼看就要败了,本宫和世子是多年旧识,不知这份情谊,能否让世子为本宫指点一二?”   萧天熠神色冷淡,声音微凉,如同月光轻柔拂过冰凉华美的玉瓷,不带感情,“观棋不语真君子,恕本世子无能无力。”   南宫羽冽微微一笑,看得一旁的沁雪又是一阵心神荡漾,这个俊挺如同天神般的男人,实在太出色了。   谁知,他的目光落到寒菲樱身上,笑意朗朗,俊美如同月光,“观棋不语真君子?有道理,可二小姐是女人,本身就不是什么君子,想必无此忌讳吧,不如就由二小姐为本宫指点迷津吧?”   在萧天熠面前,他不再称寒菲樱为世子妃,而是“二小姐”,其用意实在耐人寻味。   本身就不是什么君子?想不到南宫羽冽指桑骂槐的本领也如此高超,骂人不带脏字,寒菲樱只是笑,不动声色道:“本妃没有兴趣,还请南宫太子称我为”世子妃“!”   沁雪却忍不住了,耻笑一声,“她恐怕连棋盘都不认识吧,南宫太子,你真是所托非人了!”   这个沁雪,挑衅的声音总是无处不在,寒菲樱明知道南宫羽冽不怀好意,但仗着艺高人胆大,也从无畏惧,当即冷笑道:“沁雪公主言之有理,我的确没有怎么学过下棋,不过是儿时和玩伴一起玩过家家,学了些皮毛而已,既然南宫太子这般看重我,那就不客气了。”   不顾沁雪嫉恨嘲讽的眼神,寒菲樱淡定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她对萧远航也没什么好感,两个一起嘲讽,言下之意,两国太子在此对弈,不过是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而已,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见寒菲樱落的棋子,萧远航眸色一凛,南宫羽冽见状,眉眼一弯,“原来二小姐是这样的深藏不露,本宫多谢了。”   自从寒菲樱落下一子之后,南宫羽冽不再客气,不再谦让,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棋风大变,全力拼杀,局势开始扭转,萧远航渐感吃力。   醉翁之意不在酒,寒菲樱终于明白这家伙要干什么了,他故意在萧远航面前落败,然后挖好一个陷阱,等着自己跳进去,而且也料定沁雪会出言相激,自己一向和沁雪水火不容,断然不会在她面前示弱,一定会出手,在自己干预之后,他再来杀萧远航一个措手不及,让萧远航落败。   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萧远航未必有这种心胸,好好的胜局成了败局,面对多事的自己必定恨之入骨。   原来如此,这个男人的城府竟然这样深,把每个人的秉性摸得清清楚楚,沁雪的浅薄,萧远航的狭隘,自己和沁雪的过节,了然于心,所以这步棋才能走得这样随心所欲,水到渠成。   不过寒菲樱也不在意,就算没有南宫羽冽的故意设局,上次宫中赛马的时候,她把萧远航从马上踹下来,伤了腿骨,萧远航也未必能大度到一笑了之。   果然,萧远航的脸色渐渐蒙上了一层暗沉,萧天熠却只是看着湖上的静谧月色,仿佛对这暗流涌动全然不知,只是偶尔和寒菲樱私语几句,让寒菲樱发出一阵阵低微轻笑。   南宫羽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夜光杯的光芒暗影浮动魅惑地笼罩在他的脸上,缓缓敛下眼眸,眼底掠过一道阴郁。   寒菲樱看萧天熠杯中的茶不多了,准备起身给他加些热茶,这时,一个宫人忽然看见远处有道不同寻常的亮光,惊讶出身,“那是什么?”   寒菲樱还未抬眸,忽然感觉一阵巨大的力道从背后猛然袭来,蓦然明白,原来是声东击西之计。   她猝不及防,手中的瓷杯飞了出去,落在白玉地面上,摔得粉碎,整个人也直直往下坠去,耳边响起季嫣然的惊叫声,“世子妃小心!”   其实以寒菲樱的身手,虽然遭遇突然袭击,万分惊险,但要让自己不落入湖中,也不是没有办法,但不能在这些人面前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实,而且不是普通的武功,是一等一的高手。   “樱樱!”萧天熠的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紧张和急切,让季嫣然心底一揪。   湖边距离湖面只有三尺高,寒菲樱橘红色的身影已经“扑通”一声落入水中,冰凉湖水袭来,她呛了一口水,伸出双手,在水面胡乱抓狂,竭力嘶喊,“救命啊…”   正值深秋,湖水冰凉,寒菲樱一边做垂死挣扎状,一边在心底暗骂,南宫羽冽啊,南宫羽冽,你好歹也是高风亮节的一国太子,就不要和我这江洋大盗比试谁的手段更见不得光了,好吗?   谁也想不到,世子妃会突然落水,都面面相觑,难掩错愕,一向平静如水的萧天熠也难掩盛怒,“还不下去救人?”   可是左右没人,人都被南宫羽冽支开了,只剩下两个端茶递水的宫人,见世子妃落水,面色如雪,“扑通”跪在地上,“请世子爷恕罪,奴才……奴才……不识水性啊……”   “救命啊……救命啊……救……”寒菲樱还在水中卖力地表演着,这太御湖表面上风平浪静,下来才知道,水下有数道暗流,短短时间之内就让她飘离了岸边,越是胡乱挣扎,越是距离岸边越来越远,很快就沉了下去。   南宫琉璃原本就站在湖边,现在看寒菲樱突然落水,居然这么快就不见了踪影,清澈眼眸泛过一丝异色,不会真淹死了吧?   沁雪见寒菲樱不慎落水,狼狈不堪,已经没了踪影,别看太御湖美丽夺目,可湖水很深,尤其是在这样深秋,更是冰凉刺骨,她顿时心花怒放,寒菲樱,连老天都看不过去要收拾你了,你就好好享受吧。   萧远航虽然腿伤已经恢复,却对寒菲樱当初把他从马上踹下来之事一直耿耿于怀,但此时在南宫羽冽和琉璃公主面前,总不能让别人笑话龙腾王朝内部一派乱七八糟,虽然心里高兴,表面上却十分着急,“传本宫旨意,速去调大内侍卫过来救世子妃,不得有误!”   “是,奴才遵旨。”两个宫人忙不迭地跑去叫人,哪里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   南宫琉璃看着已经平静的湖面,安慰道:“世子爷不必太过忧心,世子妃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沁雪看着黑幽幽的湖面,隐隐约约飘来对面欢乐的歌声,难掩兴奋,幸灾乐祸道:“又不是三岁孩子,也太不小心了,这么多人在这里都没事,怎么偏偏她倒个茶,就掉下去了?”   萧远航面色一沉,冷声道:“你胡说什么,住嘴!”   当着南宫太子的面被皇兄训斥,沁雪神色有些尴尬,面色讪讪,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南宫羽冽看向萧天熠,十分好心问道:“世子妃会水吗?”   萧天熠眼底闪过一抹忧色,淡淡道:“本世子从来没见她凫水,而且善水者往往溺于水,就算她勉强会,这太御湖湖水极深,也是万分危险!”   ☆、第一百三十五章 水下救人   湖面已经恢复了平静,可萧远航命人去传唤的侍卫却还没到,南宫羽冽眼眸划到一道暗忧,目光落到在月光下愈加华美灿烂的夜光杯上,微微摇头,自叹一声,“本宫和世子妃也算是有缘,恰好又通些水性,这个危急时刻,岂能见死不救?”   萧天熠薄唇紧抿,目光如寒冰一样清冷,虽然知晓神通广大的樱樱会没事,但这湖水冰凉,会不会风寒入侵?   萧远航见时间过了这么久了,应该已经沉尸湖底了,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救人了,当即欣喜道:“有劳南宫太子,本宫感激不尽。”   南宫羽冽并没有看萧远航,忽然纵身跳入水中,朝寒菲樱消失的地方游去,湖水很冷,他眼眸微沉,这个寒菲樱不会真就这么被淹死了吧?游戏刚刚开始,她就挂了,也太没意思了吧。   寒菲樱用闭气功躲在水下,心里把南宫羽冽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都问候了一遍,还不解气,这个混蛋,真是太可恶了。   以他的精明,不可能看不出来,在座的几人,都是自己的敌人,沁雪巴不得自己早死早超生,至于最有权势的萧远航,他也提前做了铺垫,很好心地补了一刀,让小心眼的萧远航成功地恨上了自己。   众目睽睽之下,虽然萧远航不会任由自己溺水而死,有损他一国储君的名声,但身在宫中的人,哪能没有既达到目的,又让自己置身事外的办法?只要随便动点心思,拖延一下时间,就可以让自己永远葬身湖下。   南宫琉璃,季嫣然皆是女儿家,会水不会水另当别论,就算会,也不可能不顾形象,不顾风仪,不顾身份地跳下水来救自己。   萧天熠那个妖孽一直坐在轮椅上,更不可能跳水了,妖孽伪装了这么久,当然不可能轻易露出马脚,何况,妖孽知道自己会水,可以放心地当他的大爷。   南宫羽冽提前做足了功夫,才看准时机,推自己下水,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居然这样阴险,就算到时候自己真出了什么事,他们也都会异口同声地说是失足落水,与他人无关,最多找几个宫人当替死鬼。   太御湖波澜壮阔,暗流汹涌,这宫中不知道多少人曾经不小心“失足”落水,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寒菲樱可不想这美丽湖底多一具冤魂,她顺着暗流慢慢飘离了岸边,往另外一边游去。   忽然,水流急剧涌动起来,借着幽暗的月光,寒菲樱勉强看清,似乎是南宫羽冽,他正朝自己这边游来。   寒菲樱心底一惊,她可不会傻到认为他是好心来救自己的,莫不是怕自己没死,再来补一刀?急忙挥舞身体,顺着水流就往下游飘去。   又是月夜,又是水下,视线本来就不好,根本看不清楚寒菲樱到底是被水冲走的,还是自己游着走的?   不过南宫羽冽速度极快,很快就追了上来,寒菲樱不动声色地加快速度,远处岸上的人已经看不清了,另外一边的歌舞声却更加明晰起来。   世子妃落水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一列侍卫终于到来,后面还跟着背着药箱气喘吁吁的苏太医,“参见太子殿下!”   萧远航见人都到了,收起了刚才不易察觉的哂笑,神情之间满是紧张和急切,语气生寒,“南宫太子已经下去救人了,你们马上下水,若是找不到世子妃,就不必回来了。”   “是!”来的侍卫有一半是会水的,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一个个“扑通”“扑通”跳入冰冷的湖水中。   萧天熠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头攒动的湖面,时间过了这么久了,樱樱去哪里了呢?是否已经从另外一边爬上去了?   这次,连一向聪慧的琉璃公主也不知道皇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为什么要去救寒菲樱呢?   季嫣然眼眸微沉,太子只说找到世子妃,却并没有说找到的人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在水中这么久了,生还的机会已经极为渺茫,难道寒菲樱已经死了?   她低垂着眼睫毛,不敢泄露内心的不安,夜风送来了葡萄美酒的香气,忽然感觉到胸中一阵阵翻腾不止,匆忙以手掩口。   萧远航眼眸深寂地看着浩瀚的湖面,及时察觉到了身边季嫣然的异样,关切道:“嫣儿,你怎么了?”   季嫣然按住胸口,轻轻摇头,“没事,只是有点不太舒服。”   萧远航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一旁的萧天熠,轻轻笑道:“不舒服?刚好苏太医也在,本宫命他给你看看。”   季嫣然正欲阻拦,可苏太医听到太子的命令,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无奈,只得坐下,把手伸给苏太医。   苏太医一触到太子妃的脉搏,旋即面呈喜色,“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是喜脉。”   季嫣然面色错愕,惊讶出声,“真的?”   苏太医满脸堆笑,“千真万确,太子妃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太子妃有孕,是天大的喜事,可世子妃刚刚落水,现在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些侍卫还在湖里到处捞人,在这个时候,传出这样的喜讯,总有几分诡异的味道。   见嫣儿有了身孕,萧远航大喜,挑衅的目光看了一眼萧天熠,却发现他的眸光并未往这边看,而是一直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眉头紧锁,对嫣儿怀孕的消息浑然不觉,也全然不关心一般。   南宫琉璃神色淡淡,“恭喜萧太子,太子妃。”虽说是在恭喜,可是也听不出什么恭喜的意思。   沁雪自然是希望寒菲樱再也不要上来了,但想不到南宫太子居然会跳下去救那个女人,一边在生闷气,一边不禁为南宫太子担忧,希望这些侍卫们早日把南宫太子救上来,蓦然听到太子妃怀孕的消息,也面露喜色,“恭喜皇兄皇嫂,母后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季嫣然见到太子脸上的笑意,低声提醒,“殿下,如今世子妃下落不明,还是等找到了世子妃,再去禀告父皇母后吧。”   萧远航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毕竟有赤炎王朝的琉璃公主在场,而且南宫太子下去救人,吉凶未卜,在这种情况下,的确不合适将把自己的春风得意表现得太过猖狂,颔首道:“好,还是嫣儿考虑得周到。”   说完,他俊面换上了一副深沉忧色,对身边的侍卫冷道:“你们再去多调派些人手过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世子妃和南宫太子,如果出了什么事,本宫唯你们是问。”   “是。”   这么长时间了,寒菲樱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定然已经溺死在湖中,只是南宫太子绝对不能在这里出事,否则他也脱不了干系,只是有点想不明白,寒菲樱失足落水,南宫羽冽做什么好人?   ---   虽然寒菲樱水性不错,可这太御湖实在太大,再好的体力也禁不住这样的消耗,她的速度慢慢慢了下来,身后忽然伸出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裙摆。   寒菲樱立即双眼一闭,装作是被水流冲过来的,看看他到底还想干什么。   南宫羽冽见寒菲樱双目紧闭,心中猛然一沉,不会真死了吧?他连续换了几口气,加快速度,找了一个树枝横斜的地方,一手扶着树干,一手费力地把寒菲樱的身体拖出水面,语气不善道:“喂,你还活着吗?”   寒菲樱一怔,想不到他真是来救自己的,不过非常肯定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睛,在水中呆了这么久,现在映照在月光下,已经面无血色,装作十分虚弱道:“南宫…太子,是你…救了…我吗?”   晶莹的水珠从南宫羽冽俊美的脸庞上落下来,泛着一丝邪恶,他邪魅一笑,才不相信寒菲樱不知道是他推她下水的,现在还在给他装糊涂,意味深长道:“二小姐真是吉人天相啊,在水下闷在这么久,居然还没死?”   寒菲樱生气地推开他,这个地方的水很深,地点也很隐蔽,丛林掩映,幸好有些树枝横斜过来,可以傍身,不至于在水中做无根之木,她舒缓了一口气,嘲讽道:“我也想不到,俊美出尘的南宫太子竟然也是这样的人面兽心,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挟私报复?”   面对寒菲樱的嘲讽,南宫羽冽并不生气,反道:“过奖了,你让本宫很意外。”   “意外什么?”寒菲樱继续装糊涂,又是推她下水,又是来救她,令人捉摸不透,到底想干什么?   南宫羽冽只是笑,那如同刀斧雕刻出来的脸庞掠过一丝阴狠和掩饰不住的赞赏,“既然事情都这样了,二小姐何必再装糊涂?你居然能在本宫眼皮底下把玲珑玉璧掉包,还不令人意外?”   寒菲樱冷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一句也不听不懂。”   南宫羽冽看着远处黯淡的星光,今夜月色真好,轻轻一笑,“明人不说暗话,事到如今,再装糊涂又有什么意义?实不相瞒,本宫确实很欣赏你。”   寒菲樱盈盈而笑,反唇相讥,“你对欣赏的人就是这个态度?要是我不会水,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南宫羽冽笑道:“不过是小小考验而已,而且总觉得你一定给本宫一个惊喜,不是吗?何况,倘若真就这么淹死了,也不可惜。”   真是冷酷无情的皇家男人,寒菲樱冲他甜美一笑,“就这样浸在水中,实在于你我身份不符,不如先上去再说?”   周遭气氛陡然降低,南宫羽冽眼眸骤然眯起,脸上重新浮现寒菲樱最为熟悉的黑暗笑意,一手扶在粗大的树干,一手忽然掐住了寒菲樱细嫩的脖子,眼底泛起嗜血的杀意,声音却轻柔万分,却如同刮骨匕首一样寒冷,“你说若是本宫在这里杀了你,又有谁知道呢?”   寒菲樱面无惧色,冷冷道:“太子殿下身份如此尊贵,不顾深秋凉夜,在这浩瀚无垠的太御湖中找我,真想杀我,何必这么麻烦?”   “你确实很有胆量。”这个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一双黑眸深沉如墨,虽然全身尽湿,身子还浸润在水中,但眉宇间那股熟悉的霸气锋芒,不减分毫,冷笑道:“敢算计本世子的人,你是头一个,还是个女人,这让本宫很不高兴。”   皎洁的月光为寒菲樱的脸庞蒙上了一层柔色,那双眼眸,晶亮璀璨若晨星,南宫羽冽掐着她脖子的手渐渐收紧,她的呼吸逐渐困难起来。   寒菲樱心底生怒,真是欺人太甚,右手一伸,以极快地速度反手捏住了他的颈脖,她的手不大,不像他的大手可以环住她整个脖子,只能环住一他脖子的一小部分,但已经足够了。   寒菲樱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一个人的命门在哪里,南宫羽冽看在眼里,神色有抹诧异,旋即松开了自己的手,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还会武功?真是越来越让本宫吃惊了。”   寒菲樱也收回自己的手,淡淡道:“做我们这一行的,没点功夫傍身哪里能行?让殿下见笑了。”   南宫羽冽俊美的脸上染上一抹遗憾,“你这样的女人,嫁给萧天熠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他的话让寒菲樱的心攸地一跳,反问道:“他不是你老朋友吗?你这么说话,可有些不厚道了。”   老朋友?南宫羽冽挑眉而笑,嘲讽之意更浓,“我这位老朋友半身不遂已经四年了,你恐怕还是处子之身吧。”   “放肆!”寒菲樱心底一怒,一个巴掌就朝他挥了过去,却被他的大手牢牢扣住。   南宫羽冽看着寒菲樱苍白的脸色,唇角拉出一丝弧度,言语轻薄,“女人还是要温柔一点的好,不要太凶悍了,我那老朋友身子娇贵,怕是承受不起,这是众人心知肚明的秘密,本宫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而已,你又何必恼羞成怒?”   寒菲樱不想再与他做口舌之争,淡淡道:“你这么大费周章,到底想干什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谈条件   “本宫只是很感兴趣,你到底是怎么把玲珑璧换走的?本宫虽然不是宝石行业的人,却也知道,那苗司珍所言属实,伪造一块玲珑璧,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你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他俊眸中的审视之意,寒菲樱暗含得意之色,挑眉道:“术业有专攻,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反正说了太子也不懂,又何必浪费唇舌?”   南宫羽冽看着月光之下愈加清丽出尘的寒菲樱,轻笑一声,“对你,本宫有怜香惜玉之心,开你的条件吧,要怎么样才肯把玲珑璧还给本宫?”   寒菲樱狡黠道:“太子果然快人快语,我是个商人,逐利是本色,不过太子放心,我也很清楚,什么钱能拿,什么钱不能拿,又怎么会傻到得罪太子这样的人呢?”   南宫羽冽眼底有欣然笑意,翩然绽放,“本宫果然没看错人,想不到你这么懂事,倒让本宫有仗势欺人之嫌了。”   寒菲樱莞尔一笑,“我的条件很简单,你只需要把夜光杯的账给我付了,我就把玲珑璧还给你,你的好妹妹也不用忍痛割爱了,从此之后,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她居然连玲珑玉璧是琉璃的都知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南宫羽冽静静看她半晌,神色一转,俊眸闪耀,“一笔勾销?可惜本宫还从来没想过呢。”   寒菲樱眸光一凛,“那你还想怎么样?”   一缕刘海湿哒哒地贴在她脸颊上,南宫羽冽忽然伸手将那缕刘海扶到一边,答非所问,语气轻浮,“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此时如此应景,本宫没想过要和你一笔勾销。”   枫桥夜泊?寒菲樱嫣然一笑,如同夜色中的彼岸花,妖娆而不失清冷,“想不到太子如此风雅,可惜我好心好意送了对夜光杯给你,仗义疏财,分文不取,可你倒好,离间我和世子关系不说,还在光华大殿上坏我名声,现在还恶毒地要取我性命,当初我不过是看太子也是爱玉之人,才倾心君子相交,那知道殿下竟然是这等恩将仇报之人?我已经仁至义尽,你想要怎么样,不妨直说。”   “君子相交?”南宫羽冽微微笑了,言语间傲气四溢,“本宫从来不和任何女人有君子之谊。”   “那刚刚好!”寒菲樱立即接了上去,“对于你这种以怨报德的伪君子,我还巴不得远离呢!”   南宫羽冽忽然换上了一副*之情,“不要心急,本宫的话还没说完,本宫的意思是,本宫和女人之间,没有君子之交,只有男女之情。”   寒菲樱俏脸一红,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南宫羽冽和妖孽分明是各怀鬼胎,却偏偏以老朋友相称,这个“老朋友”怎么听,怎么有种揶揄的味道,两人都是一样腹黑的混蛋。   月光朦胧如雾,在南宫羽冽身上洒下一圈光影,寒菲樱眸光如刀,冷冷地看着他,“这么晚了,再不回去,宫门就要落锁了,莫非太子还准备在宫中住上一晚不成?”   南宫羽冽声音清幽如鬼魅,“宫中繁华,住上一晚又有什么不好?”   寒菲樱忽见远处有两道闪电般的身影攸然而至,竟然是流星和追月,他们二人见到太子,皆是面色一松,“属下来迟,请太子恕罪。”   南宫羽冽却似乎觉得和寒菲樱在一起的时光太过惬意,不想马上结束,只淡淡道:“本宫无碍,你们退下。”   “是!”一转眼,流星追月就不见了,真是人如其名。   见寒菲樱的目光盯着流星追月消失的方向,微微哂笑,“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本宫这次来龙腾王朝,还有个重要任务吧?”   寒菲樱知道他要说什么,神色不耐道:“关我什么事?”   南宫羽冽笑意更深,“别急着划清界限,再说你又怎么知道一定和你毫无关系?”   寒菲樱冷笑,不屑道:“名为来龙腾王朝求亲,却明目张胆带着一大堆莺歌燕语,也太没诚意了,这次恐怕要失望而归了。”   明目张胆?南宫羽冽笑得十分灿烂,眼角都带着春风,“你对本宫观察真够仔细,这让本宫很欣慰。”   果真是和萧天熠一样的货色,都是自大自负到令人发指的家伙,如果寒菲樱现在不是寒菲樱,而是武艺高强的墨凤,保准打得这个家伙哭爹喊娘。   南宫羽冽神情倨傲,语气清淡,“龙腾王朝的公主郡主们,不是胸无点墨,就是志大才疏,再就是腹中空空,本宫一个也看不上,也就只有你能略微入眼了!”   说完,他的大手轻浮地伸过来,想捏住寒菲樱的下颌,寒菲樱一把打掉他的手,揶揄道:“略微入眼?很遗憾,我还看不上你呢!”   南宫羽冽眼中厉光一闪,随即冷笑,“本宫可以给你时间慢慢考虑,跟了本宫,可比跟着我那老朋友有吸引力多了。”   寒菲樱还没有开口,忽然听到一个急切威严的女声被湖风吹过来,“你们真是一群废物,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人吗?”   月光下,有几只小船行驶在湖面上,船上的人拿着火把,如一只只莲花灯,一路蜿蜒地往这边飘过来,更让这太御湖水波光潋滟,还有人在呼喊:“世子妃!”“南宫太子殿下!”   …………   那身穿浅绿色素雅宫装的满脸忧色女子,竟然是丹妃娘娘,寒菲樱忽然想起,丹妃的三公主嫁与万府长子万千里,萧天熠的母妃也是万府千金,丹妃娘娘居然亲自下水了?   要是等着萧远航派人来救她,她早就死翘翘了,她落水那么久了,现在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万一她溺毙湖中,谁愿意赶来触这个霉头?所以,就是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反正不关自己的事。   她一直都知道,萧天熠有支隐藏的力量,宫里宫外都有,丹妃和自己素无瓜葛,却闻讯而来,莫非就是萧天熠的意思?   寒菲樱不再理会居心叵测的南宫羽冽,高声喊道:“丹妃娘娘,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听到世子妃的声音,丹妃娘娘面色一喜,忙道:“在那边,快划过去。”   小船划了过来,寒菲樱精致的眉眼含着戏谑的笑容,爬上了湿滑的树干,乘南宫羽冽不备,用力一脚蹬在他扶着树干的大手上,直到听到他轻轻嘶了一声,才敏捷地跳到船上,高声道:“南宫太子,这船太小,你上来会沉的,还是等下一只吧,再见了,你多呆一会吧!”   丹妃年龄比容妃大一些,身子纤弱,姿容清秀,不若容妃那样圆润如玉,权贵男子大抵都是喜欢容妃那种面色白里透红有旺夫之相的女人,寒菲樱也隐约知道,四妃之中,丹妃是最不受*的,皇上对她的敬重远多于*爱。   丹妃一见寒菲樱虽然浑身湿漉漉的,但眼眸清亮,笑靥如花,方才放下了一颗心,“谢天谢地,世子妃没事就好,听说你在太御湖落水,本宫可是一直心惊胆战呢。”   寒菲樱知晓宫中耳目众多,弯了弯好看的唇角,“多谢丹妃娘娘。”   船刚划了几尺,南宫羽冽忽然借助树干的力量,高大身形腾空而起,落到了寒菲樱的小船上。   他身材伟岸,一上来,小船就剧烈地晃动了几下,丹妃险些跌落水中,幸得被一帮的侍女扶住才稳住身子,惊惧道:“娘娘小心。”   寒菲樱身子一歪,把一个宫人挤落水中,溅起一阵阵水花,那宫人在水中拼命挣扎,寒菲樱急忙伸手把她拉了上来,小船又是一阵剧烈摇晃。   寒菲樱看着南宫羽冽眼中捉狭的笑意,知道他是故意的,这么多船不坐,偏偏挤上她的这艘小船。   丹妃虽然不悦,但对方是南宫太子,也不便说什么,只淡淡道:“本宫一直甚为担心,现在世子妃和南宫太子皆平安无事,也就放心了!”   南宫羽冽摩挲着刚才被寒菲樱狠狠一脚踩上的手臂,已经开始发红发涨,只是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   丹妃也知道南宫太子的高傲狂妄,并不放在心上,看向寒菲樱,“深秋水凉,世子妃先将就一下,等上岸之后去本宫宫里换身干净衣服!”   岸边已经是通火通明,照得纤尘毕现,不过不是他们刚才对弈饮酒的地方,而是另外歌舞昇平的一边。   丹妃见寒菲樱的目光落到那边,解释道:“那是容妃的流云宫,宫中都知道,九公主即将嫁往东磷国,这些日子,皇上常常都在流云宫。”   丹妃的话语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的清冷和失意,但又透着几分安慰,寒菲樱大抵能猜出来缘由,到了丹妃这个年纪,再想获得圣*已经难上加难,好在三公主已经嫁得如意郎君,终身有了依靠,所有才有这种半是羡慕半是欣慰的口吻。   南宫羽冽听到丹妃的话,俊面出现一丝不屑的哂笑,这样风华绝代的俊美男子,让丹妃身边的小宫女都看得定住了眼。   寒菲樱看在眼里,有一种很想打他一顿的冲动,想起那晚,她去偷玲珑玉璧图样的时候,他正在*作乐,左拥右抱,淫声浪语不断,多年之后,那些女子之中,岂能没有丹妃娘娘这样的人?   说到底,丹妃的失意还不是他这样的皇家男人造成的,他还好意思在这里嘲讽?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还在生气?   世子妃落水的消息已经在宫里传了出去,萧远航看着湖面上灯光闪烁,在偌大的太御湖上,形如萤火。   “找到了,找到了!”那边响起惊喜的声音,萧远航心底一紧,找到的,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他赶紧率人去了小船登岸的那边。   小船越来越近了,萧远航的眼眸渐渐收紧,寒菲樱的命居然这么大,这样都能不死?   丹妃闻讯匆匆而来,她忧急之下,命宫人找来船只去救人的时候,萧远航并没有反对,是因为他早就肯定寒菲樱已经沉尸湖底了,丹妃想去折腾,就由她折腾去,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萧远航在宫中长大,自然知道这看似炫美多姿的太御湖就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地狱,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的生命,寒菲樱跌入地狱,自然没有生还的可能。   谁知,寒菲樱居然回来了,而且和南宫羽冽一起,这等诡异之事,只能归结于南宫羽冽的功劳了。   萧远航心里这样想着,表面上却笑容满面,神色间尽是如释重负,高声道:“丹妃娘娘辛苦了,看到南宫太子和世子妃皆安然无恙,本宫心头的一块石头也可以落下了。”   季嫣然看寒菲樱一身湿漉漉的狼狈,但眼眸却依然清亮如初,她心中也惊讶万分,沉入湖中这么久了,居然好好地回来了。   她的身孕突如其来,萧远航原本担心她不宜久候,命她回宫休息,她却执意不肯,一直留在这里等待世子妃和南宫太子平安的消息,才能放心。   沁雪看着太御湖上,如同鬼火般的光芒,心花怒放,本来也以为寒菲樱必死无疑了,可没想到,她居然好好地回来了,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讶然和诧异,不可能啊,已经溺于湖中这么长时间,怎么还能生还?   南宫琉璃看着皇兄和寒菲樱在一条小船上回来,手指悄然收紧,不自觉看向身边的冷峻男子,见到寒菲樱回来,他的一双灿然星眸瞬间璀璨无比,唇角扬起完美的弧线,能让人在不经意间就失去魂魄。   她堂堂赤炎公主,和寒菲樱的身份有天壤之别,从来没想过要寒菲樱死,但若寒菲樱真的死了,对她来说,也是一个机会,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她喜欢他这么多年,他的目光却很少凝结在自己身上?这真的就是传说中的有缘无分?   一会的功夫,小船到了岸边,岸边早已经有宫人接应,把世子妃扶上了岸,寒菲樱可以借助内力运功,抵御寒气入侵,她其实并不冷,但表面上却装出一副十分寒冷的模样。   萧天熠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黑眸掠过一丝盛怒,不过旋即就归于无形,柔声道:“樱樱,你没事吧?”   寒菲樱俏皮一笑,嘴唇翘出一个甜甜的弧度,“还好,多谢世子爷关心!”   丹妃也上了岸,笑道:“好在人上来了,赶快随本宫回宫里沐浴更衣,小心着凉。”   寒菲樱随着丹妃离开岸边,回头看了南宫羽冽一眼,笑意攸然消失,虽然锦袍尽湿,可丝毫不掩他霸气张扬的气度,嘴边甚至还有一抹似笑非笑,显示着他愉悦的心情。   她回头看的时候,他正好也看着她,须臾一刻,寒菲樱就压抑了自己心头的异动,移开了视线。   相比容妃的流云宫的喧嚣,丹妃的锦棠宫虽然不失华贵,但氛围就冷清多了,丹妃早已经命人准备了热水沐浴,上面还飘着几片殷红的花瓣,泛着香甜奢靡的气息。   周边雾气缭绕,恍如仙境,寒菲樱在宫女的帮助下,脱下湿漉漉的宫裙,进入了大大的浴桶,一股温暖气息扑面而来,感觉实在太好了。   正在感受这久违的舒适时,伺候的宫女忽道:“奴婢见过世子。”   “你们都退下!”随即响起一个冷然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听在人心里,下意识地微微一凛。   “是!”   偌大的浴室,只剩下寒菲樱和看了半天戏的妖孽,寒菲樱其实心里也在生他的气,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解了毒,治好了伤,却偏偏喜欢自虐地装残废,也不知道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自己不查之下,被南宫羽冽推入太御湖中,虽然以自己的能力,不会有性命之虞,但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天入地吧?她现在的身份是寒菲樱,又不是公子凤?   虽说要怪南宫羽冽太过阴险狡诈,但是说不清来由,寒菲樱还是忍不住生妖孽的气,见他现在跟来了,忽然不想见他,将整个身子都没入水中,水面上只剩下青丝飘散。   上方传来他温柔的声音,“还在生为夫的气?”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哗啦”一声,寒菲樱把头从水中伸出来,正好看见妖孽魔魅无双的脸在飘渺云雾中若隐若现,仿佛谪仙下凡,忍不住呆了一呆。   但马上就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当即不阴不阳道:“哪里能怪得了你?世子爷是要做大事的人,如此韬光养晦,自然是有重大计划,怎么能破坏你的布局,因小失大地下水去救我?何况,你比谁都清楚,我根本不会有事。”   萧天熠看着泡在水中的樱樱,一脸小女人的愤慨,哑然失笑,“想不到公子凤大人居然如此小家子气?”   寒菲樱冷哼一声,别过头去,诱人的身体在几片飘荡的花瓣下昭然若揭,如玉如雪,萧天熠只觉呼吸一滞,好听的嗓音变得沙哑,“既然夫人生气了,不如就罚为夫伺候你沐浴更衣吧。”   “不要!”寒菲樱一口回绝,不是生南宫羽冽的气,而是他的气,明明是好端端,却又装神弄鬼,没有任何道理的,就是一股没来由的闷气,真是想不到,她这样潇洒恣意的女人,也有无理取闹的一天?   他的大手环起寒菲樱的长发,声音清幽如霜,“你就放心吧,这个仇,为夫会替你报的。”   寒菲樱看着他眸光中的狠厉,身上散发着一股阴寒的森然气息,充斥着令人血液凝结的冰冷,与这温暖如春的室内格格不入,恐怕这个才是真正的他吧。   寒菲樱光洁的裸背靠在浴桶上,语气疏离而冷淡,“此事不劳你费心,本公子一定会给你的老朋友一点颜色看看。”   萧天熠突然轻笑出声,收敛了一身戾气,恢复了柔软,刚才那个眼中闪过杀气的男人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完美的大手在寒菲樱浮出水面的香肩上缓缓摩挲,一点点向下,寒菲樱的脸瞬间红得如同醉人的胭脂,嫣红的花瓣映衬得她肌肤愈加如雪,水下的玲珑曼妙随着波光荡漾,眼波流转,浮华绽放,散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芒。   就算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此时,也根本不足以形容她的妩媚风情,萧天熠唇角暗勾,樱樱在他心里一直都是最美的女人。   想到刚才太御湖上的一幕,他的手微微收紧,脸上浮起一丝没有笑意的弧度,南宫羽冽?   他的手紧得寒菲樱有些疼,寒菲樱知道他想起了刚才一幕,蹙眉道:“你出去!”南宫羽冽不仅卑鄙,还轻浮,什么略微入眼?寒菲樱嗤之以鼻,你看得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有一个妖孽已经够让我头疼了,还多了一个妖孽的一丘之貉,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专门去招惹妖孽,给自己找不自在?   萧天熠的手一直浸润在水中,直到渐渐变凉,见樱樱还没有出来的意思,眸光一闪,不顾她的反对,强行把她从水中捞了出来。   寒菲樱又一次展露在他眼前,看着妖孽眼中惊艳邪恶的笑意,寒菲樱羞赧交加,“还不出去?”   他却置若罔闻,信手拿过一条长巾,温柔地为她擦拭身体,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修长如玉的指尖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肌肤,引起她一阵阵不自觉的颤栗。   见她的脸色没那么紧绷了,萧天熠柔声哄道,“好樱樱,别再生为夫的气了,女人生气多了会长皱纹的。”以她的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丹妃是他派人叫来的,但见小女人在和他闹脾气,他虽然心疼,却又很高兴,因为这分明说明小女人是在乎他的。   寒菲樱噗嗤一笑,拢了拢长发,斜斜地看他,唇角一扯,“这事就不劳你插手了,我要让南宫羽冽见识见识我公子凤的实力!”   萧天熠的眼眸蓦然散发出慑人的寒光,不悦地警告,“樱樱!”   寒菲樱视而不见,随手披了一件轻柔如纱的里衣,丹妃娘娘心思细腻,不知道自己的喜好,居然准备了三套颜色各异的华美宫装,寒菲樱挑了一件珊瑚红缀着流苏的裙装,淡笑道:“怎么?难道世子爷担心我对付不了南宫羽冽?”   萧天熠目光留恋地滑过樱樱动人的身体,过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帮她把外衣穿好,对樱樱的话并不认同,“男人之间的事情,女人不懂,这件事,交给为夫好吗?”   寒菲樱冷笑一声,“世子爷难道忘了,公子凤也是男人?”   萧天熠神色之间尽是高华,还有一丝慑人的冷意,两人正在说话,外面却忽然传来宫女谨慎的通报声,“世子爷,敢问世子妃沐浴更衣完了吗?”   萧天熠面色淡然,十分随意道:“什么事?”   “太后娘娘听说世子妃落水,凤驾已经到了锦棠宫,现在正在前厅。”宫女的声音十分恭敬。   ☆、第一百三十八章 负责到底   “知道了,你去禀报太后,本世子和世子妃随后就到!”萧天熠淡声道。   “是,奴婢告退!”外面恢复了平静,幔帘随风轻动,带来一阵阵微微的凉意。   虽然萧天熠和寒菲樱还没有出来,但锦棠宫前厅已经人潮涌动。   太后娘娘听说世子妃落水,脸色微微一沉,居然还没有出宫,就出事了?   虽然已经到了她安寝的时间,但事关天熠,她哪里睡得着?直到有人禀报,说世子妃已经被救起来了,现在正在丹妃娘娘的锦棠宫,她放心不下,便率人前来。   所有当事人都到了,太子萧远航,沁雪公主,琉璃公主,还有换了一身玄色锦袍尊贵俊美的南宫羽冽,连正在流云宫歌舞昇平的皇上和容妃听说了消息,也赶来了锦棠宫。   季嫣然有孕之躯,已经回东宫休息了,还有皇后娘娘说身体不适,在坤宁宫休息,但打发了贴身宫人前来问候。   冷清的锦棠宫已经多年没有这样热闹了,丹妃受*若惊,分别给太后和皇上分别上了茶,又命人招待南宫太子和琉璃公主。   事情的经过,太后已经听说了,面色冷凛,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看向萧远航,“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远航还没有开口,沁雪就抢先道:“回皇祖母的话,当时孙女看得清楚,世子妃正要给天熠哥倒茶,没有注意脚下,不小心滑了一下,玉瓷杯就飞了出去,她身体也失去了平衡,就一下子掉进去了,当时湖边也没什么宫人伺候,南宫太子怕侍卫赶不及,亲自跳下湖中把人救了起来。”   这个沁雪真是被*得无法无天了,一点规矩都不懂,太后板了面孔,皱了皱眉头,“问你了吗?”   沁雪一愣,面色微微一僵,只不情不愿地小声道:“孙女知罪,只是当时孙女离世子妃最近,所以看得最清楚,请祖母明鉴。”   太后淡哼了一声,看向一旁仿佛事不关己的南宫太子,面上挂着和善的微笑,“哀家也听说了,多谢南宫太子救了我朝世子妃!”   南宫羽冽对沁雪公主刻意的示好视而不见,神情高贵淡漠,漫不经心道:“太后娘娘客气了。”   容妃忽面露诧异之色,“臣妾觉得此事有些奇怪,太御湖深,这个时节,湖水更是冰凉刺骨,听说太子和南宫太子赏月对弈的地方,距离湖边尚有几尺之远,世子妃怎么会无端端落水呢?”   容妃此话一出,气氛立即变得有些微妙,这也是很多人心中的疑问,是啊,太御湖哪年不溺死几个人?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人能活着回来的,而且,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世子妃离湖边至少有三四尺远,就算摔倒,也不会摔到湖里去了啊,莫非背后真的另有蹊跷?   最美的东西往往都是有毒的,太御湖盛景的确是宫中一绝,可惜湖下暗流涌动,极其凶险,十几年前还闹过水鬼,当时宫中流言四起,人心惶惶,最后被太后铁腕压制,狠狠惩治了数名造谣生事的人,包括数位妃嫔和宫人,才使得无人敢提起,太御湖的恐怖渐渐被人遗忘,但容妃丹妃这些在宫中多年的人,对这段过往记忆犹新。   太后闻言,饮茶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威严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到萧远航的身上,“远航,你说,世子妃怎么会无缘无故落水?”   萧远航的目光坦坦荡荡,声音不带一丝杂质,“回皇祖母的话,孙儿当时正在和南宫太子对弈,无暇他顾,忽然听到宫人惊叫了一声,”那是什么“?孙儿下意识抬头一看,才知道不过是天上划过一道流星,宫人太过大惊小怪了,紧接着就听到世子妃落水的声音,孙儿想,应该就是世子妃正在倒茶的时候,受到了惊扰,不查之下,坠入湖中!”   太后清幽的眼眸闪过一丝愠怒,冷道:“把那两个宫人带上来!”   两个战战兢兢的宫人被带了上来,跪在地上,头都不敢头,只知道磕头求饶,“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太后淡淡道:“大惊小怪,惊扰世子妃落水,罪在不赦,拖下去,杖毙!”   两个宫人惊恐万分,身体剧烈地颤抖,“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   太后发了话,立即有四名侍卫上前拖着几乎瘫软的两名宫人就往外走,宫里哪年不死人?两个无足轻重的宫人性命,没人放在眼里。   这时,突然传出来一个清灵灵的声音,“太后娘娘,不干他人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滑落水中,还请太后明察。”   一身珊瑚红宫装的寒菲樱出现在众人面前,脸色惨白,长发还未干透,清傲如霜,自有一股不俗的卓卓风华。   那两个宫人见必死无疑的时候,出现了一线生机,神色期盼地看着世子妃,眼中充满求生的渴望。   太后冷脸道:“不是他们大惊小怪,你又怎么滑落水中?”   寒菲樱在太后娘娘面前微微一弯身,“是我今日穿的鞋底软滑,又被太御湖的美景吸引,不能自已,故而失足落入水中,不能迁怒他人,况且太子妃有孕初喜,不宜用重刑,还请太后娘娘看在还未出世的重孙面上,网开一面!”   太子妃有喜的事情,太后已经知道了,心中当然难掩喜悦,寒菲樱这个丫头,真是聪明,居然拿这个出来求情,她静静看寒菲樱半晌,叹了一口气,“好吧,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押入暴室,服役三月。”   两宫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死里逃生,惊惶道:“奴才谢太后娘娘不杀之恩,谢世子妃!”   这时,萧天熠醇雅的声音忽然响起,“皇祖母,樱樱落水时间长,身体受凉,还请祖母先派人送她回府休息!”   太后看寒菲樱脸色苍白,长发湿漉,虽说美貌,可还有这么多贵客在场,确实有些不妥,便颔首道:“孙秀,派人护送世子妃回府。”   孙嬷嬷从太后身后传来,道:“是,世子妃请随奴婢来。”   寒菲樱不知道为什么萧天熠这次不和自己一起回府,但看着他深邃的眼神,知道他一定又有阴谋诡计,摇摇头,随着孙嬷嬷离开了锦棠宫,离开的时候,又看到了南宫羽冽不怀好意的眼神。   太后看向南宫羽冽,这位锦衣男子,虽然神情淡漠,却极有存在感,亲切微笑道:“南宫太子救了我朝世子妃,哀家自应好好感谢。”   南宫羽冽等了很久,等得就是这句话,嘴边泛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却轻描淡写道:“太后娘娘太过客气了,只是,有句话,本宫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是一句典型的废话,问题是,明知道是废话,还得允许他讲,皇上敛了心神,如果那个丫头真的被淹死了,还是有几分可惜的,毕竟多年没有听到那样慑人魂魄的笛曲了,所以,对于南宫羽冽救了寒菲樱,他也有些欣慰,笑道:“南宫太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南宫羽冽的目光飘过正在喝茶的老朋友萧天熠,话却是对太后说的,“刚才救人要紧,本宫顾不得男女大妨,所以与二小姐有了身体接触,知晓贵国女风严谨,清誉攸关,所以本宫深感不安。”   见南宫太子这样说,太后虽然不悦,但人家言之有理,水流汹涌,生死关头,一个男人去救了一个女人,光是想象,就能想象出那情景有多*。   如果是别的女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已经有损皇家风范,太后会毫不犹豫将其赐死,以保皇家颜面,但寒菲樱不行,天熠坦言说很喜欢她,所以太后只能装糊涂,想不到南宫太子却不允许她装糊涂。   什么?什么?什么?大厅的气氛骤然沉了下来,虽然救人要紧,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只能往一边靠了,但谁也想不到南宫太子会这样当庭说出来,不由得看向世子爷,却见世子爷神色淡漠,如芝兰玉树,俊美得令人窒息,身上的华贵和韵致更让人醉心其中,却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丹妃婉声道:“人命关天,不管怎么说,人救回来就好,而且臣妾看见当时南宫太子和世子妃的时候,两人并无任何不妥!”   南宫太子似笑非笑,“娘娘此言差矣,太御湖暗流无数,就是一块石头丢下去,顷刻之间也不知道会飘向哪里,何况是人?这样的水流,只在毫厘之间,人就会窒息丧命,本宫为了把二小姐救出水面,到达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那个时候,岂能顾得了许多?”   他的话故意说得这样隐晦,却又透着*裸的暗示,太后眼底浮现愠色,不动声色道:“不知南宫太子的意思是……?”   南宫羽冽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在大厅引起一阵天雷滚滚,“虽然事出突然,不过本宫从来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不管源于什么原因,但既然已经和二小姐有了肌肤之亲,本宫岂会做那始乱终弃之人?定然会对二小姐负责到底!”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十座城池   “哐”地一声,萧天熠忽然把茶杯重重掼在桌子上,把人都吓了一跳。   不少人惊惧之后,暗暗佩服世子爷的胆量,今夜,有太后和皇上在此,世子爷居然敢发这样大的脾气,实在勇气可嘉。   不过这南宫太子的确欺人太甚,世子妃明明是有夫之妇,他却大言不惭地说要对世子妃负责到底,完全无视世子爷,人家虽然身体残疾了,但又不是傻子。   皇上也很生气,眼底闪过深浓怒色,但碍于一国之君的风范,此刻并没有雷霆震怒,而是耐着性子道:“不知南宫太子要怎样负责到底?”   南宫羽冽对所有人的怒气视而不见,一字一顿道:“本宫将迎娶二小姐为我赤炎太子妃!”   什么?沁雪手中紧握着的珠钗忽然“噼啪”一声断作两截,赤炎太子妃?怎么可能?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一盆冰凉的水从头浇到脚,整个人仿佛失神了一般,呆呆地忘了反应。   连南宫琉璃也不知道皇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皇兄如此语出惊人,难掩讶然目光。   就算是容妃丹妃这样有些年纪也不乏经历的妃嫔,此刻也被南宫太子的狂妄和霸道惊得目瞪口呆。   时间静止了一样,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脸上,仿佛魔怔了一般,不知道下一刻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连太后这种历经风浪的人也难掩意外,南宫太子此次前来两国联姻的事,双方心照不宣,赤炎王朝实力强大,不是东磷那种蛮夷小国,要考虑的问题更多,所以,这几天,太后也一直在思考到底能当此重任。   按照身份来说,沁雪中宫嫡出,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沁雪已经订了亲,还是皇后下的懿旨,太后不能驳了皇后的颜面,就在这个时候,南宫太子居然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   在一派静到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还是太后打破了沉寂,“南宫太子说笑了,寒菲樱是我朝世子妃,是有夫之妇……”   “那又如何?”南宫羽冽截断了太后的话,面不改色,完全无视寒菲樱已经是有夫之妇的事实。   “放肆!”皇上突然一声怒斥,他对这南宫太子一向颇为赏识,没想到竟然狂妄到了这个地步,倒不是因为寒菲樱,而是因为南宫太子这样公然要一个有夫之妇的狂妄和嚣张,已经有损龙腾王朝的体面,沉声喝道:“南宫太子,注意你的言行!”   太后到底是城府极深之人,已经从震惊从走了出来,拉下了脸,“南宫太子此次前来为哀家贺寿,哀家很高兴,但若是一再出言不逊,无视我龙腾王朝的尊严,就别怪哀家不顾两国情面下逐客令了。”   南宫羽冽对大家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反而云淡风轻道:“本宫要迎娶贵国女子为太子妃,何来出言不逊之说?再说,本宫愿意以十座城池作为聘礼,以表本宫的诚意!”   说完,他冷笑的目光极富暗示性地掠过萧天熠,那意思很明显,萧天熠半身不遂,又不能行男女之事,寒菲樱嫁人和没嫁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个形式而已,他都不介意,别人还介意什么?   十座城池?一般两国联姻,聘礼虽然煊赫,但也不过是些凤冠霞帔,金银珠宝之类的,在场的人再一次怀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就是最尊贵的嫡出公主出嫁,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贵重的聘礼,何况,寒菲樱只不过是个地位卑微的商女而已,这样的女人,在龙腾王朝一抓一大把,这南宫太子真是好大的魄力。   沁雪瞳孔猛地一缩,虽然一直生活在宫中,但她也知道,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十座城池白送,是多么大的*,南宫太子居然为了寒菲樱下这么大的血本?她紧紧咬着唇,白希的脸蛋快要沁出了血,寒菲樱,你这个践人,一定是趁南宫太子水下救你的时候,乘机使出浑身解数,*这个绝美男人。   正厅再一次陷入了要命的沉默中,太后眼中的愠怒之色也渐渐融化,这南宫太子是真的看上寒菲樱这个丫头了吗?不但毫不在意她嫁过人的身份,还以如此惊人的条件作为聘礼,一个寒菲樱再好,与十座城池相比,也显得微不足道。   皇上原本铁青的脸也渐渐缓和,他虽然被寒菲樱的那首《枫桥夜泊》打动,勾起了心底久违的一丝柔软,但他其实很清楚,寒菲樱并不是静妃,也和静妃没有一丝关联,琉璃公主的挑衅,寒菲樱的精通,不过是一场巧合而已。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最高明的,一个女人换十座城池,不要说一个寒菲樱,就是他最*爱的公主,也会毫不犹豫,帝王的无情,他并不缺。   流年似水,时间是一场梦靥,曾经碧水长天繁华如梦的情爱,早已随着静妃的死而烟消云散了,情怀已逝,如今,他只是一个深沉而冷酷的帝王。   沁雪怔怔地看着南宫太子,令人心悸噬魂的俊美绝伦,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心如鹿撞,掀起浮光掠影,此刻,沁雪惊讶地发现,自从遇到南宫太子之后,这么长的时间内,她竟然没有想起过明玉,一次也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赤炎太子妃,何等高贵?寒菲樱不过是个卑微的践人而已,她配吗?但此时有太后和父皇在场,沁雪就是在心里咬牙恨得切齿,也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   这一片难捱的静默之后,正主萧天熠见各方已经把条件摆到桌面上来了,凤眸中掠过一丝嗜血的残绝,南宫琉璃看在眼里,忽觉后背凉丝丝的,她知道,他陷入了盛怒。   萧天熠缓缓出声,“南宫羽冽,樱樱这一生,只能是本世子的女人,何况她精通水性,刚才太御湖里,到底是谁救了谁,还很难说,现在樱樱人不在这里,你以为就可以死无对证吗?”   南宫羽冽的眼眸无声无息地掠过一丝哂笑,“是吗?”   “天熠!”太后出声制止,目光晦暗难明,她是笑看风云沧桑多年的皇太后,几乎是顷刻间,就做了决定,这是一场稳赚不赔的买卖,至于天熠,她也不会亏待自己的孙儿,既然她已经回宫了,这满城*,桃粉摇红,任他挑选,想要谁,就给他谁,想要多少,就给他多少。   可是,一向尊重祖母的萧天熠,此刻却对太后这么明显的暗示置若罔闻,他醇雅清朗的声音响遍四周,荡涤进入每个人的耳膜,“本来有个消息,孙儿还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宣布的,不过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樱樱已经有身孕了。”   什么?今天晚上令人震惊的消息一个一个炸开,炸得人晕头转向,琉璃公主仿佛从梦中被叫醒一般,定定地看着萧天熠,目光如凝结的水,忘了流动。   太后一向平静镇定的仪态也微微晃动,缓声道:“你说什么?”   萧天熠凤眸不闪不避地看向太后,一字一顿道:“孙儿说樱樱已经有身孕了。”   “真的?”太后眼眸眯起,她可不希望天熠骗她。   萧天熠眼神悠然,神色平静而淡定,“千真万确。”   丹妃忽然“哎呀”一声,“那世子妃刚才落水,可否对腹中孩子有伤?”   萧天熠淡淡道:“樱樱一向深谙水性,自然无碍。”   见天熠哥都可以说话了,沁雪公主冷笑道:“天熠哥,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在水中泡了那么久,孩子也没事吗?不符合常理啊,要不要叫个太医看看?”   “你这是在质疑本世子的话吗?”萧天熠眸光清凉地看向沁雪,沁雪忽然觉得后背一凉,那种害怕的感觉重新袭来,不敢再上前一步,讪讪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南宫羽冽凝眸看着萧天熠,似乎在思索他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寒菲樱这个女人,神秘,诡变,聪颖,狡黠,艳柔如春阳,明丽若桃花,的确引起了他的浓厚兴趣。   萧天熠看向太后的目光,泰然而沉定,“如果不是樱樱是有孕之身,孙儿为什么会让人先送她回府休息呢?”   太后见天熠语气十分冷淡,知道这个孙儿素来心高气傲,见她和皇上对十座城池动心,他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底已经动怒了。   外面的风凛冽地吹了进来,落在每个人心头都是一阵阵寒意,容妃转圜道:“太后一回宫,就喜事连连,先是太子妃有孕,现在是世子妃有孕,臣妾就说太后娘娘应该常住宫中,吉星高照,祥瑞笼罩啊!”   不过,容妃的话并没有让正厅沉重的气氛消褪多少,萧天熠眼眸蓦然一沉,霸气四溢,身上流淌着令人心悸的寒意,“如果有人要打樱樱的主意,先过本世子这一关。”   这话,分明是说给太后和皇上,还有虎视眈眈的南宫太子听的,这一刻,所有人都有种错觉,仿佛世子根本就不是残废,一直都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少年战神,此刻,在他面前,真正的太子萧远航的气势反被牢牢压制住。   从来都不知道,已经沉寂多年看似温和的世子爷还有这样冷肃慑人的时刻?   ☆、第一百四十章 亡羊补牢   “什么?”提前一步回到王府的寒菲樱,并没有入睡,而是一直在等萧天熠回府。   听到妖孽对今晚之事轻描淡写的概括之后,寒菲樱不敢置信,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手指着他,口吃的毛病又很配合地犯了,“你…你…你居然…说我…怀孕了?”   相比寒菲樱的震惊和错愕,萧天熠反倒十分从容,一边优雅地喝着雪山云雾翠,一边悠闲地看着书,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句话,“是啊,不出两天,你已经有身孕的消息,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   寒菲樱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终于明白妖孽为什么要让自己先回来?如果当时本人在场,太后直接命太医把个脉,不就穿帮了吗?原来妖孽早就打算好了,所以提前一步,支开自己,就是为了撒下他的弥天大谎。   怀孕?怀什么孕?寒菲樱见大言不惭的罪魁祸首一副淡定得和没事人一样的从容,怒由心生,一把夺下他手中的书,居然发现又是一本《芸雨缘》,彻底无语,她原本清幽雅致的闺房里,现在这种香艳yin荡的**越来越多了,全是拜妖孽所赐。   寒菲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萧天熠,不看这种书会死吗?”   “当然会!”面对樱樱的羞恼,萧天熠反倒十分委屈,一脸幽怨,“为夫空担着夫君的名头,已有多日,明明*在前,却不能为所欲为,已经够憋屈了,难道看看书,舒缓一下男人的*,也不行吗?为夫又不是太监!”   寒菲樱哭笑不得,这妖孽永远有理,不跟他纠结这件事了,反正她的抽屉里,枕头,书柜上,不时就会跳出一本让她面红耳赤的书,全是妖孽的杰作。   好在和妖孽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忍耐力都变得坚不可摧了,没必要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生气,难道还真要她肚子上垫一块枕头假装怀孕?   她冷冷将书扔给他,“怀孕?十月之后,是要见孩子的,这种事情,能作假吗?再说,太后只要随便派个太医以慰问的名义,把个脉就一清二楚了,你这是要把我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萧天熠却带着波澜不惊的迷死人的微笑,还悠然地把手中那本书又翻了一页,眉宇之间,完全没有寒菲樱的急切。   寒菲樱见状,知道以他的精明和狡诈,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除非,他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正色道:“萧天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萧天熠的目光从书上移到樱樱的脸上,忽然邪魅而笑,“话已经放出去了,不可能收得回来,不过所谓亡羊补牢,犹时未晚,为今之计,我们赶紧补上就是了。”   补上?寒菲樱脸色一烫,一双盈盈清眸凝视着他俊美容颜,一字一顿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鬼主意?你休想!”   他唇角勾出一抹暗笑,将书扔到一边,将一杯雪山云雾翠送至她的唇边,柔声道:“夫人先喝杯茶,听为夫慢慢道来!”   唇边的香茶芳香萦绕鼻端,寒菲樱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一饮而尽,没好气道:“说!”   萧天熠凤眸一扬,眉梢轻动,“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为夫不那么说,只怕圣旨已经下了,你就要嫁往赤炎了。”   这帮皇家人利益交织,关她一个平民百姓什么事?一定是南宫羽冽在捣鬼,寒菲樱绝对不相信,他会那么好心地迎娶自己做什么太子妃?此举定然有诈,她和南宫羽冽的梁子已经越结越大了,如果真落到他手中,还会有自己好果子吃?淡淡道:“是吗?”   “当然!”萧天熠一脸的无辜,“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和十座城池相比,女人算不得什么,不管是什么女人,结果都一样。”   萧天熠是皇家成长出来的,十几岁就上了战场,历经铁血风霜,萧天熠自己也是皇族出身,骨子里也有皇家人的冷酷,说起帝王家族的无情,深有体会。   虽然皇上这个伯父一直对他不错,可要牺牲一个樱樱去换十座城池,女人一向是皇族的附属品,何况,又不是要牺牲他?天底下只怕不会有什么帝王不动心。   没有人比他这个沙场雄鹰更清楚十座城池的*了,攻下每一座城池,都是血色荼蘼,刀光剑影,惊涛骇浪,如今,白白相送,不说一位帝王,就是贩夫走卒,也知道该如何选择。   不要说是樱樱,就是皇上自己的*妃,最疼爱的公主,结果也不会有太多的不同,在家国利益面前,女人算得了什么?   不仅仅是帝王,就是萧天熠也是这样认为的,一向不近女色的他,对任何女人都不曾动心过,哪怕是倾国倾城的季嫣然,才貌双全的南宫琉璃,也不曾在他的心中占有过任何位置,他,从来不为女人花心思,所以身为龙腾王朝第一美男子,所到之处,有无数惊艳爱慕的视线射来,他从来都是目不斜视。   直到,他遇到艳烈蹁跹如同惊鸿般的樱樱,明明姣如清月,却又艳如桃花,沉寂的心湖才如同*照耀,阳光弥漫,刹那芳华。   樱樱是他心中仅有的柔软,不惜开罪一向疼爱他的皇太后,也不惜触怒对他赏识有加的皇上,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也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其实至于怀孕一说,不过是他的私心而已,身为一个正值盛年的男人,他可不想长期温香软玉在怀,却如同镜中月水中花,只能看,不能吃,不管是身体还是内心都备受煎熬,但这种隐秘的心事,他可不会坦白地告诉樱樱,对女人,不能全然说实话,这一点,他很清楚。   他伸手环住樱樱,高蜓的鼻梁落到她的秀发上,贪婪地呼吸她的馨香。   妖孽清香的气息扑鼻而来,寒菲樱斜斜睨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真冤枉为夫了!”萧天熠俊美的脸庞罩上一丝幽怨,“下一刻,皇上就要颁下圣旨了,龙腾王朝是天朝上国,若把一个已经怀孕的女人嫁往异邦,必遭天下人嗤笑,在那种情况下,只有这样说,皇上才可能会犹豫,事情才可能有一线转机,为夫之心,天地可鉴,除非你真的想当南宫羽冽的太子妃?”   寒菲樱唇角一翘,揶揄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又知道我不愿意?太子妃,可比世子妃霸气多了…”   话还没说完,他抱着她腰身的手忽然重重一紧,让她后面的话根本说不出来,寒意四射,愠怒道:“不要惹为夫生气。”   真是小气到令人发指的男人,寒菲樱被他勒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只是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他才满意地把手臂松了一松,不过语气还是充满了霸道和盛怒,“当着太后和皇上,还有南宫羽冽等所有人的面,为夫已经说过了,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女人。”   寒菲樱忽然想起什么,提醒道:“这辈子?你别忘了,我们可是有半年之约的?你别想不认账。”   “还早着呢,你急什么?”拥着她的男人漫不经心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必须马上怀上身孕,不然我们就有欺君之罪,阖府上下,都会受到牵连,包括你寒家上下。”   寒菲樱哭笑不得,没好气道:“萧天熠,这是你自己挖的坑,你自己去想办法填上,我反正是没办法。”她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哪来孩子?再说,就算不是,这孩子,是你想怀就能怀上的吗?   “真的没办法?”他的声音极具*性,*道:“为夫倒是有个很好补救的办法!”   想起她刚才在锦棠宫中,水雾缭绕,肤如凝脂,玲珑曼妙,嫣然一笑之时,如同美玉瞬间绽放华彩,根本无法抵挡的潋滟风情,扑面而来,让他素来深沉的眼眸有了迷离的绯色。   京中王孙公子,世家少爷,在正式娶妻之前,都会有几个陪房丫头,十五岁之后,母妃也曾陆续为他选过几名才貌俱佳的陪房侍妾。   可是正值少年春情萌动的时刻,他却对那些刻意逢迎卖力讨好他的漂亮女人,没有任何感觉,反而心生厌烦,全都赶了出去,也不准任何女人再进他的房间,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女人是无心的,可是现在,面对妖娆妩媚的樱樱,身体居然有了这样强烈的反应。   修长有力的手在寒菲樱身上缓缓摩挲,用绝对强悍的力度让她无法挣扎,寒菲樱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忽然有种小白兔掉入了大灰狼陷阱的感觉,怎么感觉今晚的事情,似乎是有预谋的一般。   “樱樱!”腹黑的男人眼中炽热的火焰几乎将寒菲樱吞噬,低喃道:“为夫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为夫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尚可以拖延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为夫一定会卖力,拔除这个后顾之忧,如若不然,为夫和你就同犯欺君之罪。”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为你解惑   寒菲樱感觉到他炽热的身体,和周围持续上升的温度,还有那双不安分的大手,她的心也狂跳起来,难道真要跨过最后一道防线吗?   夜色朦胧,柔美缱绻,在他的引诱下,一向立场坚定的寒菲樱几乎就要把持不住地沦陷了。   忽然,外面的风把窗户吹开了,一阵凉意飘了进来,拉回了寒菲樱的些许清醒和理智,以自己对妖孽的了解,他十有**是故意的。   又想起曾经在幽冥池的一幕,他假装中了如意*散的毒,痛苦不堪,装得天衣无缝,让自己这种经验老道的江湖大魔头都差点上了当,如果今夜再这么轻易跳进他为自己挖好的坑,也显得她太次了,居然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受骗,以后还有什么脸混下去?   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公子凤啊,居然被一个妖孽耍得团团转,连续被骗了两次,要是传了出去,她岂非一世英名一朝丧尽?   妖孽还在上下其手,寒菲樱越想越气,眼神渐渐平静下来,不见波澜,如一口千年深井,冷冷道:“萧天熠,我要是这么容易就上了你的当,那我公子凤以后就没有脸面在江湖上立足了!”   萧天熠感觉到樱樱的炽热在降温,知道她又生气了,挑了挑眉,“所以……?”   寒菲樱按住了他那双不安分的手,似笑非笑,“所以想要利用外界的压力威胁我,逼我就范,是没用的,你别打这个主意了。”   萧天熠的笑意在眼底蹁跹绽放,轻声低喃道:“又在冤枉为夫?怎么会是威胁你,而是为夫冰清玉洁,一直为你守身如玉,但为夫毕竟是个正值盛年激情似火的男人,若真憋出了什么问题,实在天理不容。”   寒菲樱扑哧一声笑出来,一双明眸顿时春水潋滟,如丝绸般的秀发从萧天熠指间划过,细柔绵长,如同江南丝绣坊的云锦,滑腻清凉,喟叹道:“知道你无法无天惯了,可身孕一事你打算怎么瞒天过海?别忘了,如今我和你是命连一体的。”   寒菲樱清幽的眼眸漾出一抹亮光,表情潇洒,不以为然,“世子爷大人,你尽管放心,我公子凤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断然不会在一条阴沟里帆船,这种小小意外,根本算不上什么危机,又岂能难得倒我?”   她说得这样漫不经心,让萧天熠唇角抽搐了一下,他希望早日和她成为真正的夫妻,早日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承欢身下,所以才故意顺水推舟,放出她已经怀孕的消息,虽然这是他内心的隐秘,但还是被小女人看出来了。   既然已经看出来了,小女人有着骨子里的骄傲,就绝对不会乖乖从了他,她这样的女人,除非心甘情愿,否则,只怕没人能勉强得了她。   又是功亏一篑,萧天熠在心底哀叹,樱樱啊,你为什么不是个笨蛋呢?你要是个笨蛋,现在早就被本世子吃干抹净了,不过若真是笨蛋,他也不会有兴趣了,这真是世上最矛盾的死结。   看着她明亮的眼眸,知道她的蓝颜知己石中天又要出场了,石中天医术精湛,妙手回春,自然有瞒天过海之计,像樱樱内力这么深厚的人,可从脉相上居然看不出来丝毫习武的痕迹,不用说,就知道是石中天的功劳。   寒菲樱手一扬,开着的窗户就关上了,天色已晚,今晚在宫中闹了那么久,的确累了,看他已经熟练地褪去了外袍,露出里面洁白丝滑的寝衣,映衬着魅惑无双的容颜,知道赶他出去睡根本就是徒劳,也不浪费唇舌,直接往*上一躺,懒洋洋道:“我要睡了,你自便!”   萧天熠广袖一扬,灯就灭了,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不让做,能抱着睡,解解渴也好,他伸出双臂,熟练地把樱樱揽到了怀中。   他清冽的气息飘荡在室内,令人沉醉,寒菲樱清亮的眼眸闪过一丝迷离,一向坚定的立场也开始动摇,陷入了天人交战的两难境地,但以她对腹黑妖孽的了解,如果真跨出去那一步,她很有可能终身都不能离开淮南王府了,所以只能尽力保持冷静,不逾越雷池,防止自己将来有后悔的一天。   她的后背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其实在萧天熠回来之前,她也没有闲着,一直都在制定对付南宫羽冽的计划,如果要好好教训那个阴险的男人,寒菲樱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只能是公子凤出场。   想起南宫羽冽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眸,寒菲樱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在他怀里转过身,对上他深幽却又璀璨的凤眸,“萧天熠,你当时是怎么发现我身份的?”   这是一直困扰她心头的疑云,根本没道理啊,伪装得这么天衣无缝,除了石中天,简陌,翡翠几个知情者知道之外,其他的从来就没人往那方面想过。   毕竟,寒菲樱和公子凤,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为什么妖孽见了她几面,就起疑心了?没过多久,就无比确定她们是同一个人,让寒菲樱百思不得其解。   萧天熠唇角暗勾,笑得愉悦而得意,大手轻柔地抚摸她的红唇,笑意潋滟,“想知道?”   既然他有可能看出来,南宫羽冽未必不可以,寒菲樱不能冒这个险,让多一个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还是个居心叵测的男人,她必须未雨绸缪地扼杀这种可能性,看妖孽故意吊自己的胃口,心下一怒,目露凶光,恶狠狠道:“说!”   萧天熠却根本没有说的意思,只是轻轻摇头,慵懒而邪恶,“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本世子累了,要睡了,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   寒菲樱气得咬牙切齿,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可恶男人,看着他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庞,只得撑起身子,往他漂亮的唇上亲去,一碰到他柔软的唇,刚好是适合她的温度,立即觉得自己脸色发烫,他却乘机反手抱住她,狠狠在她唇上啄了一会,才带着邪魅的弧度,不舍地松开她的唇。   寒菲樱看着他眼底分明绽放着得逞的笑意,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没好气道:“可以说了吗?”   妖孽虽然满意樱樱的顺从,却并不爽快,而是装模作样地犹豫了一下,摆出一个不情不愿的嘴脸,舔了一下嘴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吧,看在夫人这么乖的份上,为夫就大慈大悲地告诉你吧。”   “说!”这一直是寒菲樱心头的疑惑,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连东方明玉,诸葛廷那样的聪明人都没有识破过自己的伪装,为什么妖孽偏偏就那么肯定呢?   看着樱樱期待的眼神,萧天熠凤眸中溢出一丝光亮,夜空有细微的熹光透进来,并非完全的黑暗,何况,他们都是目力过人之人,看得很清楚。   萧天熠如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寒菲樱的脸颊,不怀好意道:“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女人。”   寒菲樱才不信,嗤笑一声,不屑道:“事后诸葛亮,谁不会当啊?你现在说什么都死无对证了?”   “非也!”萧天熠的大手缠绕着樱樱流云似的长发,幽幽一叹,“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是在京郊的湖边酒肆,朝廷头号通缉要犯月影楼公子现身。”   寒菲樱美眸轻扬,“是又怎么样,本公子身份贵重,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官兵大张旗鼓郑重其事地列队迎接本公子,又有什么稀奇的?”   萧天熠轻笑出声,他喜欢的就是她这份无与伦比的自信和张扬,哑声笑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当时在酒肆里,还有一个特殊的人物?”   “谁?”寒菲樱愣道,她是真的没注意,那天,和一个江湖朋友约好了要见面,也没有刻意隐瞒行踪。   但她实在太招人眼了,只要一现身,就有无数想拿赏金的人扰她的清净,何况,那天专注地品着上好的女儿红,确实没留意有什么特殊的人,心底暗惊,到底是什么人,能引起妖孽的注意?   萧天熠见樱樱满脸疑惑,哑然失笑,“不记得很正常,你知道吗,就是这个人让我发现你根本不是男人?”   “说,到底是谁?”寒菲樱按耐不住了,眼眸闪着濯濯异光。   “不过你可得答应我,不准生气!”明知道樱樱迫切地想知道,妖孽却故意买起了关子,吊足她的胃口,就是不说。   寒菲樱为了知道缘由,只好忍受他的掣肘,没好气地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保证不生气就是。”   妖孽强烈忍住笑意,凤眸透着邪恶,一字一顿道:“阮思思。”   阮思思?寒菲樱一愣,如果她纯粹是寒菲樱,有可能不认识,问题是,她还是月影楼公子,阮思思的大名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   京城第一名妓,阮思思,倚香居的花魁,传说花容月貌,腮若新荔,娇艳欲滴,蜂乳细腰,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尤其是有一双水汪汪的剪水双瞳,仿佛会勾魂,男人一见她,浑身都酥麻了。   不知道多少男人做梦都希望成为她裙下之臣,连金有财这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在倚香居登门拜访多次,散尽千金,献上厚礼,抓心挠腮地想见阮思思一面也不得。   果然,寒菲樱清眸渐渐变得危险,“你说阮思思那天也在酒肆里?”   萧天熠正色点点头,一脸的无辜和无害,笑意深深,“当然,公子凤没留意吧?”   寒菲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不过她确实不记得了,冷冷道:“那又怎么样?”   萧天熠双手不着痕迹地握住樱樱的一手玉手,防止她等下翻脸不认人,女人的话,尤其是在*上的话,不要太过相信。   “阮思思那天坐在另一边靠窗的位置,她穿了一件若隐若现的粉红色纱衣,又喝得不少酒,白希的脸颊微微染上红晕,双眼迷离温柔,美色撩人,妩媚,*,所谓醉酒佳人桃红面,嫣语娇态羞温柔,那情景,简直是一副活脱脱的春意图!”   这个妖孽描绘得入木三分,有身临其境之感,寒菲樱听得心里直冒火,却强忍住没有发作,“然后呢?”   萧天熠看到了樱樱眼中怒火中烧,竭力忍住笑意,“酒肆里的男人看到这一幕,眼都直了,心都酥了,口水都流下来了,只有你,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却没有多看一眼阮思思,这难道还不奇怪吗?”   寒菲樱冷笑一声,“就为这个原因,你就知道我不是男人?那不过是因为我没有你们这么**,见了漂亮*的女人,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萧天熠忍俊不禁,“虽然你装得很像,比某些男人还像男人,可是你不真正了解男人,若是一个真的男人,面对那种*无限的美人图,不起淫邪之念很难,何况阮思思在风月场上打滚多年,深知男人秉性,她撩一下长发,弯一弯嘴唇,就能让不少男人流鼻血了,她离开的时候,把所有男人的心都勾走了,只有你,却连头都没有抬过,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根本就不是男人!”   寒菲樱愣了,咬牙切齿道:“萧天熠,这是什么谬论?就凭我没有被阮思思吸引,你就断定我不是男人?”   萧天熠轻笑,“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夫人稍安勿躁,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不会变成真的,你知道吗?这是一种本能,男人面对漂亮*的女人,自然而然产生的一种本能,而你从头到尾,只看了阮思思一眼,就是你的眼神让我确定你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此话怎讲?”寒菲樱真的糊涂了。   萧天熠唇角含笑,“你看阮思思的眼神不是痴迷的,也不是惊艳的,而是不屑的嗤之以鼻,这种自然流露的眼神,本世子再熟悉不过了,这不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而是女人看女人的眼神。”   寒菲樱觉得心口都开始隐隐作痛,一字一顿道:“这么说,你也对阮思思也很有兴趣了?”   她正准备发作,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牢牢扣在手中,一脸的信誓旦旦,“当然没有,如果说当时在场还有一个男人没有被阮思思打动,非本世子莫属!”      ☆、第一百四十二章 欲哭无泪   看着他眼底邪恶的笑意,寒菲樱气得火冒三丈,唇齿间都渗出危险,“是……吗?”   “为夫行得端,坐得正,问心无愧,天地可鉴。”他倒是说得大义凛然,豪情千云。   寒菲樱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我早听说阮思思能夺魄勾魂,想不到连你的魂都勾走了?既然你这么行得端,坐得正,那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还对那天的情形记忆犹新,连她穿了一件若隐若现的粉红色纱衣,她喝了酒的媚态,你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件事,你要怎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小女人吃醋起来,浑身杀气腾腾,竟然如此可怕?萧天熠眉目舒展,黑亮凤眸在暗夜中熠熠生辉,柔声道:“你又冤枉为夫了,为夫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因为那是第一次见你的日子,若没有阮思思作媒人,为夫又怎么会知道你是个女人呢?在为夫心里,夫人是世上最好的,谁也比不了你,那天你和官兵说的所有话,为夫都记得清清楚楚,要不要为夫重复一遍?”   寒菲樱心中一甜,他的几句话居然就让自己收敛了一身杀气,却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反而意味深长道:“你这么会哄女人,确定不是在脂粉堆里练出来的本事?你口口声声说你没有过女人,那这本事,总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萧天熠哑然失笑,忽然从枕头底下拿出来一本《万花楼》,怨艾道:“又不相信为夫?为夫曾经说过,事关夫妻情趣,不容有失,既然没有实战经验,又万万不能怠慢夫人,只能多多吸取前人的精华了。”   听他这样说,不知道为什么,一肚子火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寒菲樱懒得和他计较,淡淡道:“就算如此,也只能证明我是个女人,怎么证明本小姐和公子凤就是同一个人呢?”   萧天熠修长的手指按在寒菲樱明眸的周围,声音柔美得沁人心脾,“这双眼睛,清幽而睿智,灵动而明亮,和公子凤实在有说不出的相似!”   什么?寒菲樱瞪大眼睛,妖孽居然对自己的眼睛观察这么仔细,她咬了咬牙,不死心道:“那也不能肯定我就是公子凤啊,世上相似的人和物,多不胜数,这么重大的事情,你轻易就断定了,不觉得太草率了吗?实在有损你的英明神武的光辉形象。”   萧天熠仿佛白玉雕琢而成的大手爱怜地捏了捏寒菲樱的脸颊,*溺道:“想不到在夫人心中,为夫的形象这么高大?真是受*若惊,还一直以为很渺小!”   寒菲樱忍不住笑了出来,语气有不自知的撒娇,“快说!”   萧天熠状似无奈一叹,“每当你不以为然的时候,就会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冷笑,耸肩,而公子凤一个男人,偏偏也有这个喜好,你说这会是单纯的巧合吗?”   啊?寒菲樱恍然大悟,妖孽对自己的观察,居然细致入微到了这个程度,看着那双波光潋滟的凤眸,心忽然一阵抑制不住地狂跳。   萧天熠凤眸中有暗流涌动,薄唇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南宫羽冽,敢抢本世子的女人,的确应该给他点教训,不过你能想得到的东西,他也想得到,以本世子对他的了解,说不定他已经张开罗网,准备请君入瓮呢!”   寒菲樱眼眸闪烁,淡淡道:“那又怎么样?玩的就是谁道高一尺,谁魔高一丈?对他的罗网,本公子兴趣十分浓厚。”   他忽然眼眸一暗,不悦出声,“樱樱!”   寒菲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可不但不生气,心底反倒有些甜蜜的温暖,这男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小家子气,不许她在他面前说对别的男人有兴趣。   不过,她在他身边这么久了,真的从来没有见他身边有过什么女人,也不见他对任何女人瞩目过,莫非他真的是洁身自好的男人?   想着想着,唇边溢出一丝偷偷的笑意,被萧天熠看在眼里,唇角愉悦地弯起………   ---   萧天熠不用入朝,寒菲樱的玉满楼有严掌柜和简陌在,她也不用常常去看,月影楼如铜墙铁壁,更不用她常常回去,完全可以当个甩手掌柜,所以日子过得无比清闲,一般都可以睡到自然醒。   第二天,寒菲樱和萧天熠起*用午膳的时候,感觉周遭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了,连阳光都灿烂起来了,袁嬷嬷笑容满面,“恭喜世子爷,世子妃!”   想不到消息这么快就传到淮南王府了,不用说,肯定阖府上下都知道了,寒菲樱哭笑不得,看来,承光阁以后是难以清静了。   用完午膳之后,寒菲樱准备推着萧天熠这个大爷去荷月池赏碧波秋水,袁嬷嬷一见,立即慌了,“哎呀,这事怎么能劳烦世子妃做呢?”   正好,寒菲樱可以落个清闲,顺理成章地松开了,袁嬷嬷推着世子爷的轮椅往前走,现在是要把世子妃当成菩萨一样供起来的节奏。   秋日午后的阳光,照在荷月池上,泛着潋滟的光泽,阳光尽管带着微微的凉意,却依然沁人心脾恬静温馨。   他们在圆木桥上坐下,看着远处碧波荡漾,水天一色,一会的功夫,袁嬷嬷命人端上了一黑乎乎的药,恭谨道:“这是奴婢给世子妃准备的安胎药!”听说世子妃怀孕了,她喜不自胜,世子终于有后了,王妃娘娘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一定欣慰不已,她迫不及待地给世子妃准备各种孕妇用物。   安胎药?寒菲樱口中的茶差点噗了出去,惊愕道:“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了!”袁嬷嬷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笑着提醒道:“世子妃年轻,有些事自然不懂,这怀孕前三个月最是要紧,吃的用的,都要万分小心!”   寒菲樱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当即傻了,她根本没孩子,需要安什么胎?不自觉看向妖孽,妖孽的态度却十分随意慵懒,明媚的阳光落到他俊美绝伦的脸上,令人心弛神游,心猿意马。   面对袁嬷嬷期待的眼神,寒菲樱只好采取拖延战术,嗫嚅道:“我刚刚用完膳,现在喝不下,先放在这里,等会再喝吧!”   袁嬷嬷犹豫了一下,“也好,只是记得一定要喝!”说完,她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留在不远处,无声站立,寒菲樱很奇怪,她留下来干什么?   袁嬷嬷似乎知道世子妃心中的疑惑,含笑解释道:“世子妃腹中孩子,是奴婢的小主人,不敢有失,世子妃初孕,等会各房都会打发人前来贺喜,奴婢在此候着,还望世子妃宽宥奴婢僭越之罪!”   寒菲樱呆了,这袁嬷嬷一片护住之心,真是令人感动,她的意思自己明白,这王府里不希望她生下孩子的大有人在,须得万分小心。   虽然袁嬷嬷的身份是下人,但一直是已故淮南王妃身边的人,又是世子爷的乳母,在淮南王府颇有地位,连杨侧妃,朱姨娘都不敢把她当普通下人看待,言语之间,对她不乏尊重,有她护着,也能少许多意外。   问题是,自己哪儿来孩子啊?寒菲樱欲哭无泪,妖孽啊,妖孽啊,这叫我如何是好?生平头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难题,全是拜妖孽所赐。   圆木桥上,碧波潋滟,风情旖旎,水光氤氲,妖孽的眼眸漆黑如墨,偏偏眼底都是笑意,寒菲樱甚至很没出息地想,如果有下一次,她怕自己是真的把持不住了。   不知道为何,寒菲樱忽然就慌了,这个男人,难道就是她天生的克星?   面对这样一个美男子,英俊不失秀雅,高远不失冷傲,她的心毕竟不是铁做的,也是个年轻姑娘家,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就像妖孽说的,男人面对女人,会有一种本能,她面对妖孽,似乎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本能,要不然,下次干脆从了他算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把寒菲樱自己也吓了一跳,在他耐人寻味的*目光下,寒菲樱的脸又很不争气地红了。   正在懊恼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笑语,“恭喜世子爷,恭喜世子妃!”   寒菲樱抬眸看去,一片蹁跹丽语走过来,杨侧妃带着一些人走过来,欣然道:“世子爷世子妃少年夫妻,恩爱情浓,这么快就有好消息了,真是淮南王府的大喜事啊。”   说完,她示意身后的婢女把准备好的一件大胖娃娃图案的红色肚兜呈上来,只是看料子并不是新的,寒菲樱有些奇怪。   杨侧妃见状笑道:“世子妃有所不知,初生儿皮肤娇嫩,崭新的料子会伤到皮肤,都是贴身衣物都需用有些年头的旧布料,最是柔韧,才不会伤了新生儿皮肤,这件肚兜,是小儿年幼之时用过的,我一直收着,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朱姨娘附和道:“杨姐姐真是有心,这样压箱底的东西也能找出来?”   袁嬷嬷上前一步,接过,“多谢杨侧妃,朱夫人!”   不是吧?寒菲樱哭的心都有了,只觉天雷滚滚,眼前发黑,身旁的始作俑者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淡定。   朱姨娘艳丽的脸上渗出一抹恭维笑意,“袁嬷嬷,过不了几个月,世子爷的承光阁可就热闹了,以后你可有得忙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接踵而来   萧天熠虽然对此情景颇为厌烦,但今天却出人意料地并没有阻止,也没有命夜离宸把这些人全部赶走,看樱樱被一群女人围在中间,强作欢颜,他的一双妖冶凤眸,笑得如同风光霁月,整个人更是翩然如玉,俊朗如神。   杨侧妃看着寒菲樱平坦的小腹,笑意切切,“世子妃这身孕有几个月了?”   寒菲樱在心里把萧天熠狠狠骂了一顿,明知他一向烦这些女人,今天却根本不阻拦,反而任由她们在此扰他的雅兴,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面对杨侧妃的询问,寒菲樱面红如霞,深深低下头去,装出一副十分羞涩的模样,如今已经骑虎难下,只能打肿脸充胖子,走一步看一步,“前几日出府的时候,碰巧不舒服,便去看了大夫,大夫说已经一个多月了。”   寒菲樱被迫在与萧天熠狼狈为歼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说这话的时候,不出意料地听到了妖孽愉悦的笑声。   杨妃看向袁嬷嬷,细心叮嘱道:“世子妃这样年轻,又是怀孕初期,有些事还不明白,袁嬷嬷,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可一定要多提点提点,万不可有什么闪失。”   “是!”袁嬷嬷微微一颔首,“侧妃请放心,奴婢定会谨记在心。”   虽然她们说得那么隐晦,但是寒菲樱却很不争气地听懂了,袁嬷嬷和杨侧妃已经轮番暗示她,怀孕前三个月不可以剧烈运动,不能行-房事,寒菲樱感觉现在自己就像一只火鸡,正被架到火上炙烤,火辣辣地烫,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就上了妖孽的贼船了。   朱姨娘看寒菲樱脸红如锦,打趣道:“哎呀,世子妃脸皮薄,我们就别说这些话了,再说,世子爷还在呢,看看世子妃的脸,红成什么样了?”   话音一落,立即响起一阵低低的压抑笑声,世子妃怀孕的消息在淮南王府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震动,很多人都以为世子爷半身不遂,不能行*帏之事,世子妃虽然嫁了过来,但是于子嗣方面,也不可能有什么指望。   太后回宫,世子重新回到众人的视线之中,有太后威严下,没人敢不把世子放在眼里,但最令人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世子妃居然意外地传出了喜讯,让一直观望的众人晕头转向。   王府人多嘈杂,震惊过后,都对世子妃的身孕有些疑虑,甚至还有人怀疑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世子爷的,但又听说,是世子爷在太后和皇上面前亲口说的,既然如此,别人也只能装糊涂了。   再说,世子爷能不能行*帏之事,谁都不知道,只不过是想当然的猜测而已,世子爷年少气盛,世子妃虽然出身卑微了点,但的确美貌可人,两人已经行了夫妻之礼,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听说世子妃有了身孕,连王爷都十分欣喜,特地命杨侧妃一定要帮世子妃好好安胎,不得有半点闪失。   承光阁是淮南王府风景最佳处,秋日暖阳,湖水清冽,朱姨娘的目光四处打量了一番,装作不经意道:“梁侧妃那边,没派人过来吗?”   朱姨娘对梁敏春母子的心思早有察觉,世子爷残废了这么久,萧靖祺是二公子,早有取而代之之意了,她和梁敏春一向不和,自然不希望萧靖祺承袭世子之位,将来母凭子贵,以她和梁敏春的过节,以后自然没有好日子过,见她们母子相继被禁足,顿时心花怒放。   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太后娘娘七十大寿,赦免了一些人,其中正好就包括梁敏春母子。   见她们母子重见天日,朱姨娘很是懊恼了一段时间,梁敏春城府极深,现在放出来了,凭着萧靖祺王府二公子的优势,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翻身机会。   正在忿忿不平的时候,喜从天降,从宫中传来了世子妃有孕的消息。   世子妃有孕,萧靖祺想夺世子之位就难上加难,只要是对不利梁敏春的消息,对朱姨娘来说就是好消息,她兴高采烈,笑逐颜开地和杨姐姐一起到承光阁贺喜,却并没有看到梁敏春那边派人过来,当然要“无意”提醒一下。   袁嬷嬷微微一笑,“奴婢也是刚刚得到世子妃有孕的消息,梁侧妃想必还不知道!”   “不知道?”朱姨娘提高了声音,冷笑道:“全府上下都知道了,她会不知道?是没放在心上吧?”   话音刚落,远处,梁侧妃身边的林嬷嬷就带着两个丫鬟过来了,林嬷嬷老远就道:“世子爷大喜,世子妃大喜啊!”   朱姨娘一愣,随即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撇撇嘴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朱柳儿!”杨侧妃低声提醒了一句,“你忘了王爷的话了吗?不可生事。”   朱姨娘才不甘心,“我只是实话实说,才不相信她会对世子妃有好心?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嬷嬷见到寒菲樱,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到她的小腹上,满脸谦卑的笑,“请世子妃见谅,我们侧妃身子不适,只能在房中歇息,不能亲自前来恭贺,特命奴婢送来一碗千年人参茶,祝世子妃早日诞下麟儿,为世子开枝散叶!”   说完,她身后的一个丫鬟就端着人参茶送了上来,朱姨娘冷笑一声,“千年人参茶?她有那么好心吗?这东西能喝吗?”   林嬷嬷脸色微变,“朱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还担心我们侧妃在里面下毒不成?”   朱姨娘嗤笑了一声,嘲讽道:“谁知道呢?”   看这帮人唇枪舌剑,斗得你死我活,寒菲樱的目光看向萧天熠,发现他眉头悄然微皱,显示着他的不悦。   杨侧妃看在眼里,忙道:“好了,都别吵了,世子妃初孕,正是需要清静的时候,你们这是想让世子妃不得安宁吗?”   一席话让两人安静了下来,朱姨娘白了一眼林嬷嬷,别过头去。   袁嬷嬷上前接过了婢女手中的千年人参茶,“请替奴婢谢过梁侧妃。”   杨侧妃看见世子爷眉心的微皱,忙起身告辞,“世子爷,世子妃,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萧天熠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作为回答,寒菲樱勉强笑笑,“慢走!”   杨侧妃等人走了之后,寒菲樱让袁嬷嬷下去了,还没准备收拾萧天熠,夜离宸就带着一位老太医而来,“爷,王太医说奉太后之命,特来为世子妃请脉安胎!”   到底有完没完啊?寒菲樱只想仰天长啸,“我真的没有身孕啊,大慈大悲的老天爷,你就放过我吧!”   寒菲樱看向萧天熠,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昨晚还说他可以拖延一段时间,今天太医就来了?鬼的拖延,就算昨晚他们成了真正的夫妻,也没这么快啊。   王太医到了萧天熠面前,恭敬行礼,“下官见过世子爷,世子妃,奉太后娘娘之命,为世子妃请脉安胎。”   说完,他都要准备开始了,寒菲樱的惊异地看向萧天熠,却见他神情丝毫不见慌乱,只淡淡道:“不必了,你去回禀太后娘娘,说世子妃和胎儿一切安好,让她老人家不用担心!”   “这……?”王太医立即面露难色,世子妃怀孕了,请个脉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为什么世子爷偏偏不允呢?   不过王太医也只是心里想,表面上却不敢说出来,他也隐约听到了风声,说南宫太子看上了世子妃,想向皇上求娶世子妃,就在这时,世子妃就突然怀孕了,现在又不让他把脉,莫非世子妃并没有身孕,一切不过是世子的缓兵之计?   “怎么?莫非你觉得本世子一介闲人,说的话不值钱吗?”萧天熠的声音虽然依然是淡淡的,但是却透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世子锐利的眸光让王太医只觉身体一阵不由自主的哆嗦,别的事不知道,但太后喜欢世子爷,朝野皆知,如今,谁敢小看世子爷?   他十分犹豫,左右为难,见世子神色冷淡,嗫嚅道:“下官不敢,只是太后娘娘懿旨,下官实在不好交代啊…”   “怎么交代那是你的事,不要来烦扰本世子,你就按照本世子说的去回了太后就好!”萧天熠冷冷截断了王太医的话。   王太医惴惴不安,忽然无意中看见了世子妃旁边的那碗药,闻着气味,是安胎药没错,他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可还没有放下心来,居然触到了世子爷眼中的寒光,心底一惊,世子爷已经动了怒,忙低下头去,“是,下官遵命!”   人家祖孙俩的事,他一个外人就不要掺和了,就算世子妃没有身孕,以太后对世子爷的疼爱,也会安然无恙,但他一介太医,搞不好就把命丢了,收起药箱,身体弯了下去,“下官告退!”   寒菲樱看着妖孽淡然的脸庞,冷笑道:“你就打算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拖延一段时间?”   他的一身戾气张狂忽然消失,换做了一副狡黠的笑意,“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这话可是夫人亲口说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心浮动   王太医从淮南王府离开之后,立即就到了太后娘娘的永寿宫去回话,战战兢兢地把世子的话转达了之后,一句也不敢再多说,心惊胆颤地等着太后示下。   在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之后,王太医终于听到了太后淡淡的声音,“你退下吧!”   王太医如释重负,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太后没有怪罪就好,忙道:“微臣告退!”   孙嬷嬷看着太后若有所思的眼神,婉言道:“娘娘不必动怒,虽说那南宫太子许下的聘礼惊人,可寒菲樱毕竟已经是世子妃,这是不争的事实,世子爷素来心性高,事关他的颜面,岂能无动于衷?”   太后凝神良久,才沉沉一叹,“他这是在和哀家赌气啊。”派王太医去查看寒菲樱的身孕,吃了闭门羹,虽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孙嬷嬷嘴角溢出一丝笑,“放眼整个龙腾王朝,也就只有世子有这份胆量和福气了。”太后对世子的疼爱,她是看在眼里的,设身处地为他考虑,连数十年之后的事情都计算在内,这份良苦用心,连她都被感动了,偏偏世子并不领情。   太后苦笑,“他那天晚上说的话,是说给哀家和皇上听的!”   孙嬷嬷知道太后指的是那句“如果有人要打樱樱的注意,先过本世子这一关!”透着凌冽的霸气和寒意,连她心底都惊跳了一下,世子是警告所有人都不许打世子妃的主意,包括太后和皇上。   其实谁人不心知肚明?南宫太子说是聘礼,不过是以十座城池来交换世子妃罢了,但话虽如此,南宫太子交换的位置不是妾,也不是良娣,而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如此魄力,谁又能说南宫太子对世子妃没有一点情意?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牺牲至此,连孙嬷嬷也吃惊不已。   不过,对世子妃来说,这倒是一条光芒璀璨的康庄大道,嫁往赤炎王朝,自然不可能以世子妃的身份,也不可能以寒家二小姐的平民身份,少不得要封个郡主什么的,何况那南宫太子人中龙凤,倜傥*,对世子妃来说,未必不是个更风光的出路?   孙嬷嬷凝了眼眸,思虑良久才谨慎道:“依太后看,这世子妃的身孕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太后发出一声绵长叹息,“谁知道呢?天熠坚决不肯让太医把脉,哀家又能怎么办呢?”   孙嬷嬷不语,世子爷已经铁了心,就算太后要召世子妃进宫,他也可以说世子妃胎像不稳,身体不适,必须要留在府中休养,拒绝进宫。   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世子未必不敢,而且他对世子妃的袒护,更让孙嬷嬷暗暗心惊。   世子不会不知道,就算淮南王爷可保他在京城无虞,可是王府之内关系错综复杂,拜高踩低者比比皆是,王爷又哪里管得了府中那么多事呢?世子之所以有今日的地位和盛势,和太后的庇佑是分不开的。   可世子为了世子妃,居然不惜开罪太后,还和太后杠上了,毫不留情面地驱逐太后派去的太医,碍于祖孙情谊,太后也不能做得太绝,毕竟世子是太后一直最喜欢的孙儿,若换了别人,现在已经以对太后不敬之罪下狱了。   孙嬷嬷沉吟一会才道:“世子妃的身孕,时间一久,定然瞒不过的,娘娘不必忧心!”   太后却并不乐观,长叹一声,“可是你想过吗?如果世子妃没有身孕,天熠就犯了欺君之罪,皇上岂能饶得了他?到时候,就算哀家想讲情面,也不好开口。”   孙嬷嬷脸色一僵,“世子自幼聪颖过人,想必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太后淡淡一喟,“那哀家就给他一段时间,看他到底准备怎么办?”   ———   “小姐,你真有身孕了?”翡翠看着各房送来的孕妇用物,还有琳琅满目的新生儿用物,一边清点,一边吃惊地问道。   寒菲樱趴在窗前的茶几上,定定地看着窗外姹紫嫣红的木芙蓉,听到翡翠夸张的话,没好气回头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道:“有鬼的身孕?”   啊?翡翠大吃一惊,压低了声音,“你说什么?现在整座王府都已经沸腾起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寒菲樱的目光又定定地凝结在沐浴在秋日阳光中的木芙蓉上,淡淡道:“是世子爷故意说的。”   翡翠见小姐的模样,很是失望,“想不到是空欢喜一场,奴婢还准备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爷夫人呢!”   寒菲樱嗤笑一声,“不用你去多嘴,过不了几天,爹娘就会知道了!”   翡翠看着小姐的散漫,心下一动,扭扭捏捏道:“既然世子爷已经无碍了,你们也早已经…圆房了,说不定你真有了呢,奴婢听说怀孕的女人就是你这副懒洋洋的模样,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寒菲樱又好气又好笑,用手中的紫荆钗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这脑子里整天想些什么东西,你能想象得出堂堂月影楼公子大腹便便的壮观吗?我怎么可能怀孕?”   翡翠一怔,随即笑出声来,“翡翠姐姐,你在吗?”外面有人叫她。   翡翠会意,出去一会之后,很快就回来了,从袖中摸出一封信,“阿陌有信来!”   寒菲樱神色一震,三下两下拆开信,眼底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笑意。   太好了,两日之后,南宫羽冽和南宫琉璃将会去烟霞山赏秋景,不管这是不是南宫羽冽的陷阱,寒菲樱都有兴趣奉陪到底,看完信之后,立即让翡翠放在火上烧了。   她站起身来,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再呆在房里,整个人都快生锈了,出去走走吧!”   带着翡翠在府中随意走走,王侯府邸,沐浴在秋日暖阳中,更是如同阆苑仙境,现在她怀孕了,在整个王府的地位都不一样了。   以前见了她装作没看到的人,现在全都恭敬有加,谄媚相迎,这副情景,已经把寒菲樱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想起妖孽幸灾乐祸的脸就来气,稀里糊涂的,就成了他的同谋了。   行至一片雅致清幽的假山,忽然听到山后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其中一个声音颇为尖利,“哎,你们听说了吗,世子妃怀孕了?”   另外一个声音,张扬着透着羡慕,“现在满府都知道了,我们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还是那个尖利的声音,“怪就怪在这儿,世子爷都瘫痪了四年了,那方面肯定已经不行了,世子妃怎么会突然怀孕呢?这件事,可真是蹊跷啊!”   翡翠立时恼怒不已,她已经听出来,发出这个尖利声音的人,就是二公子的爱妾杜湘兰。   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颇有些疑惑,“杜姐姐说得有理,听说世子没残废之前,就连个妾侍都没有,不会是真有什么问题吧?否则,以世子的身份,怎么可能连个女人都没有?”   杜湘兰恶毒的声音继续响起,“就是啊,世子现在残废了,那方面更不可能突然好起来了,再说,世子妃那出身,不知三从四德,妇诫女箴,说不定真的和野男人有一腿呢!”   翡翠的小脸气得通红,手指紧紧篡在一起,恨不得出去把那帮长舌妇狠狠打一顿方才出气,却被小姐不动声色地拉住了,小姐眼中闪烁着她看不懂的光芒。   还是那个张扬的声音,透着重重狐疑,“这就怪了,如果孩子真不是世子爷的,那就是绿云压顶的奇耻大辱,世子爷为什么要认下来呢?”   杜湘兰冷笑道:“你傻啊,世子爷那方面不行,又不能无后,再说,要是真传了出去,丢的还不是世子爷自己的脸?两相相害取其轻,所以就只能忍气吞声地咽下来了。”   另一个声音,不屑而鄙薄,“有道理啊,真是想不到世子妃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其实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这时,一个轻细的声音神秘兮兮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听说世子妃身边有个年轻男人经常出没,我还见过一次,长得很不错,听世子妃好像叫他什么“阿陌”,叫得这么亲热,关系肯定不一般,说不定孩子就是那个阿陌的呢?”   “是啊,世子妃经常出去,一出去就是一整天,甘柴猎火,谁知道两人干嘛去了?”一个声音*地附和。   杜湘兰压低了嗓子,“还有啊,听说她那个姐夫,就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高手,又出身在那样不登大雅之堂的家族,说不定姐夫和小姨子早就勾搭上了!”   紧接着,就响起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谣言说一百遍就是真理,在这帮心思恶毒的长舌妇眼中,寒菲樱已经成了偷人养汉不知羞耻的女人,她和简陌俨然成了歼夫淫妇,更有甚者,早就和金有财勾搭上了。   要是再任由着流言发展下去,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出一个铁证如山的版本,她和简陌*,甚至和姐夫金有财有一腿,腹中孩子不是简陌的,就是金有财的,寒菲樱手心一紧,朱唇紧抿,是时候给这些闲得发慌不知死活的女人们一点颜色看看了。   哪知道,她还没有出去,就听到了一个威严冷硬的女声,“你们在干什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机关算尽   众长舌妇正在嚼舌根的时候,突然被厉声打断,齐齐抬头,皆是蓦然一惊,竟然是面含愠怒的梁侧妃。   虽说现在主事王府的人是杨侧妃,但梁侧妃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尊卑有序,她们自然忐忑不安。   她们都是二公子的姬妾,同侍一夫,平日就比较熟络,虽然内部纷争不断,但日子清闲,总会腻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   三个女人一台戏,无风都能起浪,何况王府突然曝出世子妃怀孕的消息,是在太过诡异,这样劲爆的消息,不牵扯出一点话题,是很难的。   对于这些身份低微的妾室来说,怀孕生子是唯一可以提升地位的途径,可她们跟了二公子这么久,都没有福气怀上身孕,偏偏嫁给残废世子的世子妃却怀孕了,心里说不羡慕嫉妒是假的。   何况,在淮南王府,像杜湘兰这样鄙薄世子妃出身的人绝不是一个两个,她们心底都有同样的失落和嫉恨,当然是一拍即合,越聊越投机,几乎已经达成共识,这孩子肯定不是世子爷的,而是世子妃偷人偷来的,连歼夫都知道是谁了,世子爷虽然被戴了绿帽子,但为了名声,也只能忍气吞声。   哪知道,正聊得起劲的时候,竟然会被梁侧妃听到,一个个惊惶不已,面色如土,纷纷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刚才聊得太投入,太兴奋,都不知道梁侧妃是什么时候到的?   但她们心里都还残存着一点点侥幸,虽然都是妾室,身份卑微,没资格称梁侧妃一声“婆婆”,但毕竟都是二公子的女人,希望梁侧妃看在二公子的份上,宽恕她们,说来说去,都是自家人啊!   翡翠见梁侧妃出来了,也没有急着出去,冷眼看着梁侧妃如何收拾她们。   杜湘兰等人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心里皆是忐忑不安,栗栗危惧。   梁侧妃冷目扫过她们,厉声道:“林嬷嬷,去把杨侧妃请过来!”   一听梁侧妃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杜湘兰脸色大变,忙道:“妾身…妾身只是一时口误,还请梁侧妃大发慈悲!”   几名侍妾纷纷求情,哪里见过这等冷肃的场面?有的还嘤嘤哭了起来,后背凉透。   梁侧妃看着杜湘兰,冷笑道:“一时口误?就凭你们刚才那些肮脏不堪的话,就是让人拔了你们的舌头,再杖毙也不为过。”   杜湘兰和几名姬妾皆是惶恐万分,刚才一个个还叽叽喳喳争先恐后的编排故事,现在全都只剩下啼哭,拼命磕头求饶。   很快,得到消息的杨侧妃和朱姨娘就到了,杨侧妃还没开口,朱姨娘看着这一幕,夸张地大叫,“哟,梁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林嬷嬷冷声道:“回禀杨侧妃,朱夫人,这几人在背后诋毁世子妃,让梁侧妃抓了个正着,现在交由杨侧妃处置!”   杨侧妃看过去,都是二公子的侍妾,现在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诧异道:“姐姐,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梁侧妃一脸的厌弃,皱眉道:“我说不出口,妹妹自己问她们吧!”   杨侧妃看向杜湘兰,“你说!”   杜湘兰知晓杨侧妃性情柔软,不像梁侧妃那般狠厉,心底存了一丝狡黠,但在梁侧妃威严之下,也不敢撒谎,只嗫嚅道:“妾身,妾身也没说什么,只说世子妃的孩子…”   杨侧妃蓦然明白了,世子妃怀孕之后,府里的流言蜚语,她并不是没有听到过,但全府上下这么多人,也做不到堵住所有人的嘴,也就随她们去了,哪知道,现在居然闹到场面上来了?   朱姨娘见杜湘兰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冷笑道:“是吗?就凭本夫人对你们的了解,你们说的那些话一定不堪入耳,恶毒至极。”   朱夫人素来可不是好相与的,杜湘兰惊恐万分,脸白如纸,哭了出来,“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求杨侧妃朱夫人开开恩吧,妾身真的知道错了。”   杨侧妃叹了一口气,“念在你们是初犯,本侧妃就看在二公子的份上,从轻发落,以后不可再造谣生事…”   “不可!”杨侧妃的话还没有说话,梁侧妃就冷冷开口,截断了她的话,“妹妹此言差矣,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几个婢妾?世子妃有喜是何等大事?可惜这些不知轻重的卑贱之人背后信口开河,肆意诋毁世子妃清白,其心险恶,绝不能轻饶,如果妹妹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以后谁还会把淮南王府的威严放在眼里?”   杨侧妃一愣,看向梁侧妃不容置喙的冷硬脸庞,犹豫道:“姐姐的意思是…?”   梁侧妃淡淡道:“掌嘴,掌到不能说话为止,让她们死死记住这个教训,然后逐出王府,送入教坊,没入奴籍!”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愕然一怔,连寒菲樱也微微吃惊,这个梁侧妃好狠厉的手腕。   杨侧妃和朱姨娘对视一眼,朱姨娘白了白眼睛,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反正这些是二公子的妾室,生死与她又有何干?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这……?”杨侧妃有些迟疑,她接掌王府之后,还没有这样的凌厉铁腕,这样掌嘴下去,不死也半残了,会不会太狠了?   梁侧妃漠然道:“这些人心思何其歹毒?信口雌黄,诬陷世子妃与他人私通,质疑世子爷血脉,诋毁皇族血统,其罪当诛,如果不严厉惩治,杀鸡儆猴,这样的龌龊言论传到王爷耳朵里,污了王爷耳目,到时候王爷盛怒,妹妹身为王府主事,难辞其咎,我是在为你着想!”   一提到王爷,杨侧妃想起王爷得知世子妃有孕时候的喜悦,终于下了决心,咬牙道:“好,就按照姐姐说的办!”   众姬妾浑身颤栗,前一刻,还是锦衣玉食的王府二公子侍妾,后一刻,就要容颜尽毁,生死难料?   恐惧铺天盖地而来,胆小的当场晕了过去,没晕过去的,也都响起一阵阵惊恐交加的哭泣声,她们虽然是妾侍,但好几个还是官家小姐,平日也是娇生惯养的,就因为说了世子妃几句话,就要变成卑微的贱奴?如何甘心?可现在除了哭,还能干什么呢?   行刑的人马上就到了,很快,一个个就哭不出来了,娇艳的红唇沁出了血,说不出话来,面目全非,狰狞恐怖。   一阵阵硬板掌嘴的噼里啪啦声,和着尖锐的哭泣声,在这静谧秋日里,格外刺耳,寒菲樱只是眼神淡漠地看着天边的流云,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这里是皇室贵胄的淮南王府,不是家长里短的街头巷尾,皇族血统何其重大?居然拿来肆意遐想揣测?真是糊涂至极,最终成了别人的棋子,也怨不得任何人。   翡翠疑惑道:“小姐,梁侧妃到底想干什么啊?这些可都是萧靖祺的姬妾啊!”   寒菲樱转身离开,冷笑一声,“那又怎么样?不过是几个可有可无的侍妾而已,淮南王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女人,认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还以为伺候了萧靖祺,就可以在梁侧妃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真是可笑至极。”   翡翠抿唇,“她不是恨毒了我们吗?怎么会出手帮我们教训她们?难道是知道小姐也在,故意做给你看的?”   寒菲樱不置可否,“现在王府人人皆知我有身孕,连王爷都大喜过望,你说若是这等言论传到王爷耳朵里面去了,会有什么后果?”   翡翠脱口而出,“当然是盛怒了,连奴婢也看得出来,王爷很器重世子,别的不说,就说世子爷残废那么多年,也不见王爷说要让别的公子取而代之,如果听到这些龌龊言论,一定会怒不可遏!”   那些哭喊声渐渐远去,隐约不可闻,寒菲樱道:“杨侧妃柔韧有余,魄力不足,所以才使得这些流言蜚语满天飞,如果是梁侧妃掌管王府,就绝对不会闹成这样!”   翡翠点点头,“难道她是想借此事,提升在王爷心中的位置?让王爷看到,她比杨侧妃更适合主理王府?”   寒菲樱信手摘下一朵绚丽多姿的桔花,“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今天这件事迟早会传到王爷耳朵里去,用几个微不足道的妾室重新博取王爷心中的位置,如何不划算呢?”   想起刚才那些长舌妇恶毒的言语,翡翠啐了一口,幸灾乐祸道:“梁侧妃也真是机关算尽了,不过杜湘兰之流也是罪有应得,活该!”   ---   烟霞山。   群山重重叠叠,宛如海上起伏的波涛,汹涌澎湃,雄伟壮丽。   朦胧远山,仿佛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仿佛水墨画般的仙境。   烟霞,烟霞,如烟似霞,果然名副其实,这壮丽山河,红日高悬,果真是一副绝境。   南宫琉璃看着一旁玉树临风俊朗不羁的皇兄,问出了盘桓心中已久的困惑,“皇兄,你真的要娶寒菲樱为太子妃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烟霞壮美   南宫羽冽宽大的华贵衣袍迎风猎猎,更显得身姿挺拔,俊朗不凡,眉头微微一挑,“怎么?莫非琉璃觉得她不好?”   南宫琉璃明眸中掠过一丝阴霾,淡淡道:“她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已经怀孕了,父皇绝对不会同意这样一个女人做你的太子妃!”   说这话的时候,南宫琉璃语气有些难以掩饰的沉重,他的女人居然已经怀孕了,而且从头至尾,他都没有怎么正眼看过自己。   哪知,南宫羽冽冷笑一声,意味深长道:“琉璃,你知道为什么你喜欢萧天熠这么多年,而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到你身上吗?”   南宫琉璃完美无暇的面容终于有些抽动,这是皇兄第一次和她坦承此事,被人戳中心事,她脚下一阵阵轻微虚晃,但脸色已然恢复平静,虽然不愿承认,但对皇兄的话,还是忍不住好奇之心,哑声道:“为什么?”   “本宫是你的皇兄,自然希望你能如愿以偿!”南宫羽冽的声音忽然变得极为温柔,像极了一个疼爱妹妹的兄长,“你的心思,在那年的篝火夜宴上,本宫就知道了。”   南宫琉璃心尖一颤,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在赤炎王朝这么多年,一直以为无人知晓,如果萧天熠还好好的,她会去向父皇请求,嫁到龙腾王朝来。   可是萧天熠遭受重创之后,父皇一定不会同意的,这一次,便请求随着皇兄来龙腾王朝贺寿,实则是为了见一直藏于心底的那个男人,哪知,明察秋毫的皇兄一早就了然于心?   南宫羽冽看着琉璃晦暗的眼神,微微一叹,“虽然你是本朝第一才女,可只要坠入情河的女人,就再也没有办法保持冷静思考的头脑了,不知道也情有可原,看在你是本宫皇妹的份上,就告诉你原因吧,萧天熠此人聪明绝顶,深不可测,你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居然一点都不了解他,连他说的这么明显的假话都看不出来?琉璃啊琉璃,想要抓住这样男人的心,你真应该多花点心思,不是单恋就可以的!”   南宫琉璃脸色一白,眼眸遽然一眯,脱口而出,“你是说寒菲樱根本没有怀孕?”   “当然!”南宫羽冽冷笑道:“他不过是看本宫要十座城池为聘礼要娶寒菲樱,而太后和萧帝双双动心之下,想出来的缓兵之计而已,毕竟,我们不能无休止地留在龙腾王朝,他看到底能耗多长时间?”   那天在太御湖中,寒菲樱和他一起在水中泡了那么久,哪有半点怀孕了的样子?而且,寒菲樱落水,萧天熠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担忧,实际上眼底并无深浓忧色,如果真怀孕了,就不会是这副表现。   在锦棠宫的时候,他刚说想娶寒菲樱,萧天熠就说寒菲樱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此事巧合得假的一样,世上的事情,若看起来像假的,十有**就真是假的。   南宫琉璃漂亮的丹凤眼透出一股冷意,肯定道:“那天是你推寒菲樱下水的吧?”   南宫羽冽并没有否认,“她盗走了我们的国宝玲珑玉璧,还想让我们在天下诸国面前出丑,逼得你把你最爱的宝贝当做礼物献出去了,这番布局之下,莫非你还觉得皇兄做得不对?”   南宫琉璃千里迢迢来到龙腾王朝,自然不会无功而返,皇家公主的傲气显露无疑,冷然道:“当然没错,皇兄,你会帮我对不对?”   南宫羽冽眼底浮现一抹狡黠如狐的神色,还有幽深的笑意,“你是本宫皇妹,本宫当然会帮你,不过现在可不要辜负了这烟霞山的壮美。”   ---   烟霞山虽美,却也险峻,越往上面走,游人越来越少,几经绝迹,孤峰兀立,树木繁茂,山壁陡峭,江流澎湃。   南宫琉璃尽管心高气傲,可到底是女子,体力上跟不上了,看着皇兄神情依然盎然,不忍心打扰皇兄兴致,便道:“皇兄,我要休息一下,我们等会再汇合吧!”   南宫羽冽看琉璃气喘吁吁,白希脸颊上渗出细密汗珠,再看四周悬崖峭壁,怪石嶙峋,琉璃不会武功,能爬到这个接近一线天的地方,已经是极限,便对几名便服的侍卫道:“你们几个留下来保护公主,如果公主累了,就先送她回行宫休息。”   “是!”   南宫羽冽和流星追月继续往上,已经是深秋,秋高气爽,十里飘香。   到达山顶,天际湛蓝,白云缥缈,寒风猎猎,群山蜿蜒,放眼望去,远处有一片似火似荼的枫叶,漫山红遍,层林尽染,映照得霞光如醉,格外绚丽。   锦绣河山,壮美如歌,果然是无限风光在险峰,南宫羽冽心底生出一种激荡的情怀,高声朗笑道:“江山如此多娇,引天下豪杰竞折腰!”   “南宫太子好雅兴!”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嘲讽的男声,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般。   “保护公子!”流星追月立即一左一右地护在太子身边,严阵以待,这里人迹罕至,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全身黑衣的诡谲男人?而且,在这男人到来之前,他们这样内力深厚的高手居然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墨凤不屑一笑,流星追月?还“保护公子”?也不想想,自己这么大阵仗,费尽心思,历经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就是为了自投南宫羽冽的罗网,难道连这个最基本的摸底任务都没做好?真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典范。   南宫羽冽看着突然出现的诡异男人,俊脸上并无半点慌张之色,而是似笑非笑,语气肯定道:“阁下是…月影楼公子,墨凤?”   墨凤双臂交叠在胸前,对流星和追月的肃凝凛然视而不见,反而上前了一步,一身黑色如有光华流转,风度翩翩,自嘲道:“想不到连风华高贵的南宫太子,都认识本公子这种籍籍无名的江湖草莽,真是荣幸之至!”   南宫羽冽眸光上下打量墨凤,一身黑色锦袍,身姿如芝兰玉树一般,最引人瞩目的是,他半边脸上戴着诡异的金色面具,和天空的流霞倒影出繁复如同蜀锦的绚丽光芒,眼角还画着凛冽的凤尾纹,这个男人,和传说中的一样古怪。   南宫羽冽绝美的脸上散发出慵然冷冽的气息,嘴角溢出一丝讥讽笑意,“阁下不必自谦,身为龙腾朝廷第一通缉犯,你的那些英雄事迹,只要是个人就知道,本宫又岂会一无所知?”   墨凤对南宫羽冽的嘲讽置若罔闻,目光掠过壮美山河,频频颔首,“男子汉大丈夫当如是,太子殿下出身皇室,果然胸怀壮志豪情,本公子深表佩服!”   “站住,公子何等身份?你再上前一步,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流星一声怒吼,月影楼公子凤绝非善类,突然出现,来势汹汹,莫非是要对太子不利?   墨凤看了脸色紧绷的流星一眼,冷笑道:“依本公子看,这位侍卫的眼力实在不太好,人家太子本人都坦然承认“本宫”了,你还“公子”?无端端给太子殿下降了不知多少个等级,真是其罪当诛,真不明白你这样没点眼力见的人,怎么能留在以聪明而著称的南宫太子身边呢?”   “你这个贼首到底想干什么?”流星冷道,身为太子的贴身侍卫,身份何等贵重,什么时候被一个江湖草莽这样当众嘲讽过?   墨凤不理会流星,目光重新落到南宫羽冽的脸上,眼眸幽暗得如同一口看不见底的深潭,但又隐隐有浮光掠影,唇角一弯,“太子居然对本公子的光辉事迹了解得这么清楚,那也一定知道本公子今日的来意了?”   南宫羽冽唇角掠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痕,月影楼,闻名江湖的黑道组织,他岂会一无所知?   月影楼公子凤,心狠手辣,行事诡谲,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被龙腾朝廷通缉已久,却安然无恙,不过在南宫羽冽看来,那也只是龙腾王朝的官兵太过无能而已,如果换了萧天熠出马,现在墨凤已经去投胎了。   月影楼人数众多,能人异士辈出,要运营这样庞大的组织,自然需要大笔的银两,所以,月影楼在江湖上也接生意,至于是什么生意,就不用说得太明白了,但能让月影楼公子亲自出马的生意,一定是大生意。   山顶风大,南宫羽冽衣袍袂袂,俊美*,此刻,清冷无情的眼神格外平静,忽笑道:“当然!”   墨凤活动了下手臂,放下心来,十分真诚道:“既然南宫太子这么上道,本公子也不好不成人之美,毕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我等江湖人的侠义本分,不过刀剑无眼,若是不一小心刺到了太子要害之处,实属无心,绝非本公子本意,还请太子到了那边多多见谅,也不要来找本公子复仇,太子这么善解人意的人,自然明白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毕竟我们又没有朝廷俸禄可拿,本公子只是想捞点佣金,养活月影楼上下那么多张嘴,别无他意,相信太子一定能够理解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义凛然   南宫羽冽俊朗清贵的脸庞忽然渗出一抹笑意,唇齿间却透出森森冷意,“你错了,本宫没你说得那么善解人意,既然你是受人之托,那本宫总该知道是谁肯出这么大的价钱要你来杀本宫?”   墨凤自从知道从妖孽口中知道他是怎么确认自己身份之后,就起了警觉之心,防止和妖孽一样狡诈的南宫羽冽也看出破绽,所以这次来见南宫羽冽之前,做足了准备。   不但把经典的耸肩动作全都隐藏了起来,而且眼睛上的凤尾妆画得更浓,几乎看不出本来的模样,直到确认这双眼睛和寒菲樱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了,才满意出门。   否则,若是被南宫羽冽发现破绽,一不小心,就多了一个阴森恐怖的人来威胁她,她自己本人是无所谓,却不能不保护自己无辜的家族。   见南宫羽冽问出这么低级的问题,墨凤只是淡淡的笑,“看来的确是本公子高估太子殿下了,居然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本公子贵为一楼之主,自然要讲江湖道义,雇主的身份是重大绝密,又怎么可能说出来?”   南宫羽冽眼眸中情绪不明,虽然在笑,却带着冷漠疏离的神韵,淡淡道:“你误会本宫的意思了,本宫是说,反正是笔生意,你只为求财而来,你的雇主出多少,本宫就出双倍,不妨接一次本宫的生意,如何?”   这个嘛…?墨凤摸住下巴,做思考状,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有银子寸步难行,她现在自产自销,做的的确是笔亏本买卖。   虽说月影楼现在不缺银子,可是月有阴晴月圆,人有祸兮旦福,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做人不能没有危机意识,当初和萧天熠一起挖出来的那笔财宝,她分文未动,全部都存着,以备不时之需,何况,银子这种东西,又有谁会嫌多得烧手呢?   面对*裸的*,墨凤陷入了犹豫,逐利乃人之本性,就算是南宫羽冽这样风华尊贵目空一切的人,本性还不是追名逐利?   良久,墨凤似乎有些动心,但颇为踌躇,微微颔首,“太子言之有理,本公子和太子无冤无仇,确实没有必要以命相搏,反正只是一笔生意,只是对方的出价也是本楼机密,断然不能泄露!”   南宫羽冽俊眉一挑,唇角笑意涟漪,“有道理,本宫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知道蛇有蛇道,鼠有鼠路,不知阁下有什么好主意?”   墨凤长出一口气,用玩世不恭的口吻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干脆这样吧,太子你觉得你值多少钱,自己出个价,让本公子来遴选,舍大就小的事本公子断然不会干,如果太子出的价钱,令本公子满意,本公子也不介意倒戈相向,您说得对,反正就是一笔生意。”   南宫羽冽忽然冷笑,眼眸如同星辰般璀璨,“可本宫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两面三刀之人!”   墨凤当然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也不气恼,笑道:“早听说南宫太子不走寻常路,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没事,生意不成仁义在嘛,本公子不会在意的。”   一阵烈风吹来,南宫羽冽的锦袍翩翩欲飞,看着云淡风轻的墨凤,他唇角勾起一丝没有笑意的僵直弧度,“你真这么有信心?”   墨凤眼底划过一丝狡黠,“太子指的莫非就是您的这两位侍卫,流星与追月?”   南宫羽冽嘴角溢出一抹招牌式的哂笑,“连他们的名字都知道,可见阁下真是做足了功夫,不过你觉得就你凭一个,就能对付本宫的两大侍卫?”   墨凤一声长笑,潇洒不羁,“本公子闯荡江湖多年,大单子也接了不少了,不妨和太子透露一些本楼的机密,实不相瞒,本公子做生意之前,都会先进行一个风险估测,才能考虑到底要不要接不接这单生意,有命赚没命花的傻事,本公子从来不干,这也是本公子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的最大原因吧,今日流星追月两位加起来,说不定勉强能与本公子打个平手。”   什么?流星与追月皆是面色一怒,如果不是太子殿下镇住,当场就双双飞了出去,他们天赋异禀,自幼习武,小小年纪就出类拔萃,方被太子殿下看中,提拔为贴身侍卫。   太子亲赐名流星,追月,是何等的荣耀?他们身形快如闪电,攻击力惊人,一人可敌数百人,两人联手,赤炎王朝的镇国大将军也要使尽全力,方能勉强应付。   现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洋大盗,居然大言不惭地说可以和他们打个平手,还需要他们联手?流星追月的手指皆捏得咔咔作响,周身杀气凛然。   “是吗?”南宫羽冽倒是饶有兴趣,意味深长道:“那…加上本宫又如何?”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不比我等粗鲁野蛮的江湖草莽,动刀动剑的,多失你的身份!”墨凤一双眼眸如同流光闪烁一般,戏谑道:“再说,您居庙堂之高,就是真想活动活动筋骨,找人练练手,也不能和我这个处江湖之远的草莽动手,对不对?”   南宫羽冽似是很认同墨凤的话,“你果然很有自知之明,确实,本宫不屑于你动手!”   墨凤一笑,余光掠过跃跃欲试的流星和追月,这两人,功力深厚,身为南宫羽冽的贴身侍卫,不说挡千军万马,但火拼几百人绝不在话下。   为了保险起见,今天她调出了月影楼的两大高手,骊歌,燕语,到时候只需要缠住流星和追月即可,想要战胜他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要让南宫羽冽落单即可,她亲自对付南宫羽冽,不死也要让他脱层皮。   南宫羽冽眼底掠过一道冷飕飕的光芒,“若你能把这笔生意的雇主杀了,本宫除了送你十万两之外,还将重重有赏!”   墨凤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森然幽光,摸着下巴想了一会,才叹了一口气,依依不舍,状似十分为难道:“太子殿下果然大手笔,十万两,让本公子十分动心,只是…行走江湖,总得讲个江湖道义,若是为了银子,将江湖道义置之脑后,本公子以后也很难在江湖上立足了,还请南宫太子见谅!”   流星追月闻言大怒,这公子凤摆明了耍他们的,明明是个做杀手的,却还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冠名堂皇?   他们的兵刃已经寒光四射,恨不得立即把墨凤大卸八块,生吞活剥,不对,在把他大卸八块之前,要交代出幕后主使是谁,是不是三皇子派来的?   能请月影楼公子出手,一般人根本出不起这个价,三皇子是最大的可能,而且若是能在龙腾王朝行刺太子,不但可以置身事外,还可以嫁祸龙腾王朝,一举两得,这番布局,的确像是三皇子的作风。   “本宫很欣赏你的勇气!”南宫羽冽眼眸一深,慢悠悠地拉开了嘴角的笑容,“暗算本宫的生意你也敢接?”   “多谢太子赞赏,富贵险中求,不求就没有的道理,本公子还是明白一二的!”墨凤笑道:“虽然我月影楼高手如云,但太子殿下毕竟身份尊贵,若本公子不亲自出马,怕您到了那边,也会责怪月影楼不把您放在眼里,折损了您的尊严,本公子可是出了名的心地善良,一向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当然要亲自前来送您一程!”   “真看不出,你竟然如此处心积虑为本宫着想,本宫都有些感动了!”南宫羽冽大笑,眉目生波,眼底的笑意如同远处的枫叶一样绚烂夺目,“当杀手能当到你这个境界,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流星追月只觉得明明是阳光灿烂的天气,怎么陡然飘过一阵阵乌云,遮住了整片天空?天忽然就黑了,当太子的贴身侍卫这么多年,杀手刺客见得多了,第一次见到如此风趣幽默的杀手。   墨凤坦然受之,大言不惭道:“太子殿下过奖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杀手怎么了?不偷不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天经地义,堂堂正正,若是干得好,照样光宗耀祖,金银美女,予取予求,难道杀手一定要冷着眼,绷着脸,像你的流星追月一样?恕本公子直言,那是不入流的小杀手才会这样,八百里之外就生怕别人不知道,常言道,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相信以太子殿下的睿智,一定能看得出来本公子才是高手中的高手吧?”   南宫羽冽微微一笑,绽放出一个妖艳却黑暗的笑容,墨凤不是一个人来的,而自己的身边,当然也不止流星追月两个,如果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在赤炎王朝早就死了几百回了,还能踏着尸骨走上东宫储位?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当杀手当到你这个境界,确实很有突破性,本宫受教了!”   话音未落,南宫羽冽话锋忽然一转,杀气陡生,“不过本宫很想知道,你的身手是不是也像口才一样出色?”   ☆、第一百四十八章 四大高手   南宫羽冽的话语森森,余韵未了,流星追月两条人影就朝墨凤直直扑了过来,手中锋锐恐怖的利刃朝墨凤要害部位而来,面对狂妄的墨凤,他们早就按捺不住了,现在得到太子的命令,杀气陡生。   墨凤丝毫没有慌乱,唇角一勾,疾步后退,避过了他们的一击绝杀。   流星追月皆是一愣,他们合击的这招绝杀,流星正面搏杀,追月从后面狙击,两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这招绝杀,向来是一击必中,可是这个诡异男子,居然轻飘飘地避过了,而且毫不费力,月影楼公子凤来去无影踪的传说绝非浪得虚名。   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可还没有再次形成合击之势,蓦然察觉身后有两道杀气急速袭来,巨大的石头后面飞出了两道身影,一青一白,身上有月影楼的半月牙标志,皆手持雪亮利剑,迎面杀来。   她们正是月影楼四大高手其二,骊歌,燕语,虽然都是秀丽纤细的女子,但出招却毫不含糊,招招狠辣。   面对激烈的战况,南宫羽冽却只是高贵地矗立一旁,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墨凤见流星追月被骊歌燕语缠住,身形一起,径直朝南宫羽冽扑过去。   流星追月见太子有危险,心下焦急,可是却被骊歌和燕语的剑风牢牢困住,一时脱身不得,这两女子攻击力并不见得多强,但却如棉絮蛛丝,有一种无处下力的柔韧。   墨凤在离南宫羽冽还有半尺远的时候,微微冷笑,“南宫太子很快就会知道本公子的身手和口才一样出色。”   南宫羽冽笑意绽放,眼神却森凉锐利,让墨凤的笑瞬间僵在脸上,他身后忽然杀出四条深紫色身影,截住了墨凤袖中的锋利刚刺,他嘲讽道:“怎么样?看来你还是差了一点。”   原来这就是南宫羽冽的暗卫,但凡这样的大人物,除了武功高强的明卫之外,还会配备数量不少精通各种杀人绝技的暗卫。   四条深紫色人影将墨凤团团包围在里面,能成为南宫羽冽暗卫的人,武功自然不俗,虽一时伤不到墨凤,但也让她一时难以脱身上前剿杀南宫羽冽。   寒风咧咧,南宫羽冽姿态优雅,嘴角带着一点嘲弄地看着墨凤,原本是在欣赏壮丽山河,现在却陡生一场杀戮。   刀剑碰撞的铿锵声,身形翻飞,打斗十分激烈,高手过招,生死往往只在一念之间,顷刻的功夫,黄沙地面上已经落下血迹点点,被风一吹,血腥味便四处弥漫。   南宫羽冽嘴角嘲弄之意更浓,“公子凤,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今天本宫要让你和你的月影楼葬身于此。”   “现在说这话尚为时过早!”墨凤眉目生花,黑色身影突然在四暗卫的围剿中突出,掌心带着凌冽的风,一道道金光四射,如同破空的箭矢疾驰而来。   四暗卫陡然遭遇重创,纷纷扑倒在地,嘴角溢出殷红的献血,这是墨凤的绝技之一,阳光普照,专门群杀的杀招,这么美丽的名字,却让人后背无端端一寒。   四暗卫被墨凤的内功击中,身体都有重大损伤,见太子落单,正准备起来再战,墨凤调侃道:“别怪本公子没有提醒你们,你们五脏六腑已经受到重创,如果再强行运功,只会死得更快,本公子的这招绝杀之下,从无活口。”   另外一边,骊歌和燕语虽是女子,力量远不如流星追月,但胜在灵活轻巧,公子说过,以柔克刚往往是最有效的制敌之道,无论多锋锐的刚,都能被柔克制住。   南宫羽冽目光始终很淡,只是嘴角杀意愈盛,四暗卫已死,可是杀戮并没有停止,更多的紫衣暗卫冒了出来。   紫色身影渐渐形成一个紫色的包围圈,将墨凤包围在里面,就在以为南宫羽冽要获胜的时刻,数名穿着月影楼服侍的黑衣人从巨石后杀出,高声道:“铁风,铁凝来迟,请公子恕罪!”   南宫羽冽眼眸一寒,目光如同利刃的锋芒一般,月影楼公子墨凤,四大高手,骊歌,燕语,铁风,铁凝,最顶尖的高手倾巢出动,这么大阵仗,莫非真是三弟派来的?   黑衣人和紫衣人缠斗在一起,之前的四名暗卫已经断了气,死状狰狞恐怖,皆是死在墨凤的绝杀之下。   远处红枫似火,近处血雨翻飞,南宫羽冽很快就发现铁风铁凝的武功比骊歌燕语的武功高出太多,他脸上的笑意还没有逝去,一把锋利的刚刺就已经到了颈脖边,还有墨凤森然的笑声,“太子殿下,你输了!”   南宫羽冽若是坐以待毙束手就擒就不是他了,能在众皇子中登上储君之位,自然非泛泛之辈,并没有把墨凤的威胁放在眼中,身形微动,避开了刚刺,可墨凤的刚刺已经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道锐利醒目的划痕,血流了出来,虽然他是养尊处优的太子,可也是军旅中杀出来的人,一点小伤还不在话下。   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已经不再计较墨凤身份低微,南宫羽冽锦袍云动,墨凤招招紧逼,很快,两人就到了悬崖边上。   以南宫羽冽的实力,当然不至于在墨凤面前落了下风,可是他站立的岩石承受不了他的体重,蓦然松动,身形陡然失去平衡,墨凤看准时机,一个狠招出手,把南宫羽冽逼得退无可退,万分危险。   流星追月见太子遇险,心下大急,流星大吼一声,用力一刀劈开骊歌的攻势,后背却被铁风密不透风的杀气围得密不透风,流星暗暗心惊,这才发现铁风的武功比骊歌高出太多,几招之下,他的右肩已经挨了重重一剑,鲜血直流。   岩石滚落悬崖,南宫羽冽沉重的身子直直往下坠去,下方云雾缭绕,根本看不清有什么,墨凤得意一笑,南宫羽冽,叫你招惹本公子,现在知道本公子的厉害了吧。   谁知,笑得太早了,南宫羽冽在坠下去的时候,长臂蓦然一伸,拉住了墨凤的脚,强大的力量带得她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墨凤一惊,南宫羽冽,你找死还要拉个垫背的,本公子可不想陪你英年早逝!   南宫羽冽身体沉重,带动力极大,而且都在崖边,墨凤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从上面拉住了她,回头一看,竟然是铁风,“公子小心!”   墨凤得到铁风的相助,稳住了身体,心下一怒,另外一只脚用力一蹬,南宫羽冽被迫松手,身子如同一只大鸟*下去,流星追月双双挂彩,见状大惊失色,“殿下,殿下……”   南宫羽冽的暗卫们也死的死,伤的伤,见太子坠下悬崖,一不小心又是挂彩了好几个,更是血流成河。   流星追月手臂青筋暴起,眼眸猩红,恨不得把墨凤千刀万剐,厉吼一声,双双朝墨凤杀过来,墨凤在铁风的协助下,已经全然无碍,脚底一晃,轻飘飘地避过了这一击,如果要是被流星这充满戾气的一刀砍到,就成两半了。   见流星追月还要再杀过来,当即冷笑道:“流星追月二位侍卫,别顾着找本公子的麻烦,先找太子的尸首要紧,再说,冤有头,债有主,本公子又不是主谋,你们找错人了!”   见太子坠崖,流星追月皆是惊慌万分,心浮气躁,流星右肩虽然受伤,却毫不在意,但因为气愤,双肩剧烈颤动不止,刀被墨凤牢牢扣住。   看流星眼眸差点沁出了血,墨凤淡淡道:“虽然现在要你们的命,对本公子来说易如反掌,但雇主只说要南宫太子的命,没说要你们的命,本楼每杀一个人,都要付出代价,你放心,本公子从不做亏本的生意!”   流星眼眸阴鸷,目光恨不得在墨凤脸上剜出一个洞,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道:“所有人都听着,立刻去寻找太子,不得有误!”   “是!”南宫羽冽的暗卫虽然遭受重创,身上也全是血迹斑斑,但威仪不减,回答声铿锵如铁。   墨凤唇角微勾,云淡风轻道:“这里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了,走!”   流星追月看着墨凤带着人潇洒而去,眼眸赤红,虽然恨不得立即再和他们血拼一场,可眼下太子殿下的安危最为要紧。   离开了崖顶,墨凤忽然顿住脚步,“骊歌,燕语,你们先行回月影楼,将这些受伤的兄弟们好生安置,做好善后,铁风,铁凝你们留下,本座另有安排!”   “是,公子!”铁风铁凝双双一拱手,言语之间极尽对公子的敬畏。   骊歌燕语离开之后,墨凤忽然看向铁风,微微一笑,意味不明道:“铁风,本座很久没见你了吧?”   铁风垂首而答,“是!”   墨凤笑得十分狡黠,如一朵盛开的山茶花,“烟霞山钟灵毓秀,既有崇山峻岭,又有婀娜多姿,此刻黄昏日下,晚霞满天,更是风景如画,和我们月影谷各有千秋,你平日忙于月影楼的事务,不得分身,今日刚好有空,你就陪本座好好欣赏一番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有人截胡   见公子今日竟然这般风情,铁风笑得如沐春风,声音慷慨激昂,“难得公子有这种雅兴,属下自当奉陪!”   墨凤轻轻颔首,目光掠过铁凝,淡淡道:“你带着人先回去吧,本座若有什么吩咐,会随时知会你!”   “是!”很快,铁凝就带着剩下的人消失在崇山绝岭之间,只剩下墨凤和铁风两人。   烟霞山,一轮红日缓缓落下,红枫似火,铁风跟着墨凤步入一处幽静的树林,朦胧远山,仿佛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抹在被晚霞染红的天边,天就快黑了,这为流星追月等人寻找南宫羽冽,增加了不少难度。   看原本不苟言笑的铁风,此刻却神色轻快,墨凤唇边泛起一抹轻笑,懒洋洋道:“御敌半天,本座累了,你去给本座打壶水来解解渴。”   铁风顿时面色一僵,“是!”堂堂月影楼四大高手之一,居然成了公子的贴身小厮,做些端茶递水的活?但在月影楼,公子的话就是圣旨,容不得他反抗,不情愿也得做。   等他打水回来,墨凤慵懒地靠在一棵树上,双脚搭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眼眸微闭,样子极是悠闲舒适,仿佛正在享受清风明月,轻嗯了一声,“不错,孺子可教,本座腿脚有些酸麻,过来,给本座捶捶腿,要是干得好,本座可以考虑擢升你为贴身侍卫。”   铁风嘴角抽搐,看墨凤一脸捉弄的诡谲,他忽然坏坏一笑,“公子大人差点被南宫太子拖下悬崖,惊险万分,实在辛苦了,能为公子效劳,铁风三生有幸!”   说完,他缓步走了过去,却并没有帮她捶腿,而是站在她身后,双手按在她肩上,修长的手指渐渐往下……   感觉那双魔爪放在不该放的地方,墨凤脸色一变,怒道:“放肆,你不过是本座手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杀手而已,居然敢挑衅本座的尊严?对本座如此不敬,莫非嫌命太长了?”   那双有力的魔爪却将她的警告置若罔闻,还故意加大了力度,捏得墨凤身子一颤,终于受不了了,“腾”地一下站起来,恼怒道:“萧天熠,你来干什么?难道还担心本座对付不了南宫羽冽,非要在本座的功劳薄上记你一笔,你才甘心?”   眼前的铁风低低一笑,大手一扬,撕开了脸上的人皮面具,一张妖孽的脸惊艳地出现在墨凤面前,不对,不是墨凤,是寒菲樱,见他一脸的捉狭淡笑,寒菲樱没好气道:“长本事了,连易容术都会了?”   萧天熠大言不惭,“本世子身边人才济济,这点雕虫小技,自然不在话下!”   寒菲樱眸光一冷,“你把本座的爱将怎么样了?”他既然敢这么放心大胆地冒充铁风,那真正的铁风自然在他手上。   爱将?萧天熠剑眉一拧,冷冷道:“既然是你的人,本世子自然不会为难他,你到底什么时候看出铁风就是为夫的?”   寒菲樱冷笑一声,“你当本座眼瞎了吗?连自己的爱将都认不出来?这样精彩的时刻,你来瞎掺和什么?难道怀疑大名鼎鼎的公子凤的实力?”   萧天熠看着樱樱一身血迹,墨色衣袍也划开了好几道口子,脸上也沾染了几道血迹,好看的唇角一弯,鄙夷道:“还大名鼎鼎的公子凤?你这副模样,可以直接去东街要饭了!”   寒菲樱一愣,今天的确是狼狈了点,这张毒舌实在太损了,有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吗?   她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恨得牙痒痒,“本座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打打杀杀那是家常便饭,你以为这是去赴宴吗?萧天熠,不这么损你会死吗?”   萧天熠不屑地冷哼一声,“早和你说过了,你以为南宫羽冽是你打过交道的那些江湖草莽一样容易对付?他的暗卫团阵营,只有本世子才能对付得了!”   寒菲樱被他奚落一番,有气没处发,只得瞪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来的?”   萧天熠笑意深深,“在你向南宫羽冽展示你举世无双的口才的时候,本世子就已经到了!”   啊?寒菲樱恼怒道:“那就好好地做你的看客就行了,干什么平白无故坏本座好事?你看不起本座吗?”   “好事?”萧天熠冷笑一声,“如果不是本世子及时赶到,你现在早喂鱼去了!”   寒菲樱又好气又好笑,眼眸一闪,“你也知道那悬崖下面是一池湖水?”   萧天熠挑了挑眉,“本世子生于京城,长于京城,你能知道的事情,本世子又岂会不知?”   看到他得意至极的魔魅笑容,寒菲樱还是不解气,“真是多此一举,对付南宫羽冽,你以为本座会这么掉以轻心?”   萧天熠淡淡勾了勾唇,“莫非你还有后手?”   “当然!”寒菲樱得意一笑,透着邪恶的味道,“我在手臂上的刚刺都加了点料,保证会让南宫羽冽好好享受这道盛宴!”   对付南宫羽冽,当然要做万全的准备,南宫羽冽实力深不可测,她从来就没想过能取他的性命,只不过是想给他点教训,真正目的是为了让他遭点罪,哪知道萧天熠的突然出现,破坏了她的计划?   看着樱樱嘴角的坏笑,萧天熠了然于心,暗暗摇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女人,前人的经验,真是血泪教训。   天色暗了下来,林子里光线渐渐变得昏暗,月亮升了起来,银辉婆娑,萧天熠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辉,此刻虽然身着铁风的衣服,但和铁风的威猛粗粝不同,依然是高贵优雅的妖孽模样,寒菲樱目光灼灼发亮,“废话少说,你到底来干什么?”   萧天熠的凤眸落到寒菲樱的肚子上,邪邪一笑,“如果不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小祖宗,你以为本世子现在不会在承光阁喝着雪山云雾翠,品着九龙杯的琼浆玉液,跑到这种鬼地方找罪受?”   寒菲樱一怔,差点被自己口水给呛死,小祖宗?脸部表情十分僵硬,咬牙切齿道:“我没有小祖宗!”   萧天熠轻抚眉心,好笑地敲了敲她的脑袋,貌似无奈地轻叹,“若不是袁嬷嬷发现你不在承光阁,催着我即刻找你回府,此刻我已经在和周公幽会了!”   袁嬷嬷?寒菲樱不解道:“我虽然知道她身份不低,可她毕竟是个下人,值得您这样看重?还能差遣您这位尊贵的世子爷?”   萧天熠看着寒菲樱一身的狼狈,忽然一笑,如同春风吹过,海棠盛开,好心解释道:“她一直跟在我母妃身边,是我乳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相当于我的亲人,她老人家说的话,我怎么敢不遵从?”   话虽如此,可寒菲樱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萧天熠如此尊重袁嬷嬷,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不过不管怎么说,袁嬷嬷也不过是淮南王府的一名下人而已,寒菲樱的思绪回到正事上来,正色道:“本座的这次行动根本就没有调动铁风铁凝,你为什么要冒充他们?”   除了骊歌和燕语之外,寒菲樱还安排了一些人对付南宫羽冽的暗卫团,她的目的只是为了刺伤南宫羽冽,没想要杀他,后面出现的铁风铁凝,都不是她的人,是妖孽派人假扮她月影楼的人,把南宫羽冽逼下了山崖。   寒菲樱当时就心知肚明,却不拆穿,直到支走了骊歌燕语之后,才向妖孽摊牌,不用说,那铁凝也是妖孽的人,妖孽也有暗卫团,那铁凝虽然武艺超群,却不是真正的铁凝。   萧天熠看她的目光越发深邃幽暗,意味深长道:“虽然你和南宫羽冽有些过节,他很有可能会怀疑到你身上,以为此事是你在背后指使的,如果只有你和骊歌燕语出场,你的嫌疑还是很大,但烟霞山一场大战,月影楼公子凤,骊歌,燕语,铁风,铁凝四大高手倾巢出动,这么大的排场,完全可以去刺杀皇上了,花费一定惊人,淮南王府世子妃到底有没有这个实力呢?”   寒菲樱恍然大悟,眸光沉沉,“你想嫁祸于人?”   妖孽唇角扬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并不否认,寒菲樱精心设计的阴谋,结果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莫名其妙就被他利用了,心里很窝火,“要嫁祸给谁?”   萧天熠眼眸含笑,“南宫羽冽虽是赤炎太子,可并非一家独大,他和赤炎三皇子争斗多年,虽然南宫羽冽略胜一筹,登上太子之位,但三皇子在赤炎经营多年,势力不容小觑,这次南宫羽冽来龙腾王朝,对三皇子来说,难道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寒菲樱蓦然明白,他国内耗,我国之福,妖孽在玩离间计,这件事嫌疑最大的不是她寒菲樱,而是赤炎王朝三皇子,南宫羽冽吃了这么大的亏,这笔账定然会记到三皇子头上。   亏自己还自鸣得意,自以为是,结果被妖孽将计就计地玩弄于股掌之上了,现在还来笑话狼狈的自己可以去要饭了,寒菲樱越想越气,恶狠狠道:“萧-天-熠!”   “夫人千万不可动怒,对肚子里的小祖宗不好!”妖孽还在得了便宜还卖乖,嘴角带着一抹黠笑。   寒菲樱觉得心口都疼了起来,自己辛辛苦苦布局,妖孽看准时机,云淡风轻地出手干预,就变成了他的筹谋了,明明是自己的功劳,结果却被妖孽截胡了。   ☆、第一百五十章 温泉水滑   已经月上中天,寒菲樱和萧天熠换了装束,回到了淮南王府,一路上,寒菲樱一直在生妖孽的气,不管他说什么,都全部装作没听到,当他不存在一样。   月光皎洁,袁嬷嬷还守候在承光阁的门口,她执着的身影让寒菲樱立即心生感慨,这位老妇人真是为萧天熠操碎了心。   这么晚了,世子爷世子妃居然还没回来,袁嬷嬷满脸焦急,一见到熟悉的身影,眉宇间的皱纹立即舒展开来,满脸含笑,“世子爷,世子妃,你们终于回来了!”   寒菲樱彻底无语,眼角的余光看到妖孽得意的笑,想起他说什么肚子里的小祖宗,心底就冒火。   但对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妇人,寒菲樱再生气,也不能把火气撒到她身上去,现在她以为自己怀了孕,恨不得把自己当成国宝伺候起来,一会不见,就心惊胆战的。   面对袁嬷嬷忧切的目光,寒菲樱勉强笑笑,“是啊,我很好,袁嬷嬷不必担心。”   袁嬷嬷放下心来,说话谦卑而得体,一语双关道:“奴婢身份低微,自然不敢过问世子妃的行踪,但世子妃肚子里怀着小世子,可千万要当心,夜里还需要早些安寝。”   寒菲樱听到她言语中的关切,恶狠狠瞪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妖孽,对袁嬷嬷莞尔一笑,理所当然道:“放心吧,我知道的,这也是我的孩子,怎么会不上心呢?”   话一出口,就恨不得狠狠打自己一个嘴巴,如今怎么连这种话都说得这样自然,这样顺溜?上了妖孽的贼船,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夜色清凉,妖孽终于发话了,“嬷嬷多虑了,有本世子在,一切自然无碍!”   袁嬷嬷会心而笑,“奴婢先行告退。”   到达内室,萧天熠屏退了所有人,从自虐式的轮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寒菲樱的身边,一本正经道:“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你是他的母亲,应该是最爱他的人,有身子的人不宜经常动怒。”   寒菲樱冷冷盯着他猖狂至极的脸,邪恶一笑,“你以为这是多大的难题,本公子没有办法解决吗?难道就不会学静妃一样,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就小产了?他命该如此,又能怪得了谁呢?”   萧天熠忍俊不禁,柔声哄道:“别生气了,本世子带你去一个地方消消火,当做是补偿!”   寒菲樱抬眸看着妖孽,他俊美的脸庞有一抹揶揄的笑意,凤眸幽深如墨石,在灯光的映衬下,愈加流光溢彩,好奇道:“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他看见樱樱眼中闪烁的亮光,知道小女人动心了,却故意不说,考验她的耐心。   他带着她,却没有到她的房间,而是穿过他奢华雅致的房间,穿过如同迷宫一般的回廊,转得寒菲樱差点晕了头,这个地方,她从来没有来过。   到达一处绣着高山流水的高大屏风,人还没有进去,就看到一阵阵白雾从屏风后飘散出来,还有一股股沁鼻的馨香,像极了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绕过屏风,穿过一道精致的珠帘卷门,一道白玉雕刻而成的门,一个偌大的镶花浴池映入眼帘。   足以容纳几十人同时共浴,水雾缭绕,水池下面冒着汩汩的气泡,翻着水花,香气扑鼻。   浴池中的水居然是流动的,淮南王府位置虽然上风上水,可是附近并没有温泉,想不到居然在妖孽的承光阁,大费周章地引来了温泉池水。   清澈见底的池水上面,居然还飘着数片妖娆殷红的玫瑰花和芙蓉花瓣,看上去极为香艳撩人,寒菲樱捂住嘴巴,差点笑出声来,一个大男人,搞得这么风雅干什么?   水雾袅袅,流水潺潺,外面深秋寒浓,这里面如温暖如春,里面十分奢华,一砖一石皆是精心雕刻,墙壁四周还挂有赏心悦目的山水画,寒菲樱暗叹,妖孽也太懂得享受了。   今天出去累了一天,早就想好好泡个澡了,浴室如梦如幻,气息温暖和熙,温热铺面而来,一进来,就有种想跳下去畅游一番的冲动,不得不说,妖孽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寒菲樱故意板着脸,凶神恶煞道:“你先出去,本公子要沐浴一番!”   这次,萧天熠没有坚持留下来,反而俊眉一挑,“只要夫人不生气就好,为夫先出去了!”   妖孽这次出乎意料的爽快,让寒菲樱又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了,看着他凤眸一片澄澈,玉手一挥,大大咧咧道:“放心,本公子肚里能撑船,不和你一般见识了,好了,别耽误本公子沐浴,去外面候着!”   萧天熠微微颔首,笑意潋滟,“好!”   妖孽走了之后,寒菲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白玉门,伸了伸懒腰,飞快地褪去了衣服,跳进了浴池中,一种舒适扑面而来,真是太惬意了。   她在承光阁住了这么久,素知承光阁奢华,却还不知道里面还有这般水月洞天般的地方,这间浴室比她在月影楼的浴室还要奢华,还要精致,见过这样的人间仙境,以后要是再用浴桶洗,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一场恶斗之后,能在这样的人间仙境好好泡一次澡,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身心清爽,真有温泉水滑洗凝脂的舒畅。   妖孽的用心和细心,让寒菲樱对他的怒气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下意识地就不想走了,不行,要和妖孽说,以后这个浴室归她了。   糟了,突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看见这么诱人的温泉浴池,脑子一抽,一时冲动,就跳下来了,忘了带换洗的衣服?   等下怎么出去?寒菲樱想了一会,只得喊了一句,“萧天熠,你在外面吗?”   外面没有回应,妖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寒菲樱想出去,可是又舍不得浴池的温暖,正在考虑的时候,门自动开了,妖孽颀长的身影进来了,手中拿着两件寝衣,信手随意地让浴池边上的雕花长椅上一扔。   自己不是明明关门了吗?妖孽怎么进来的?看着他嘴角狡黠的笑意,寒菲樱心底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脱口而出,“你怎么进来的?”   萧天熠反倒十分悠闲地宽衣解带,“这是本世子的地方,本世子当然能够进来!”   寒菲樱看着一览无余无处藏身的浴室,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放长线钓大鱼,先极有耐心谦谦君子般地哄她下水。   等她下了水之后,他再现身,让她无路可退,之前还在为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感到不好意思,现在一点愧疚都没有了,不用说,自己又被腹黑妖孽给设计了。   萧天熠慢条斯理地宽去外袍,雪白寝衣露了出来,再后来,男人健美挺拔的身体,出现在眼前,满目*。   寒菲樱警告道:“喂,萧天熠,这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注意形象!”   注意形象?他发出一声轻笑,“本世子在自己房里沐浴,还要注意形象?这是什么道理?”   寒菲樱脸烫如火,一头青丝如水蔓一样在水雾中四处飘散游动,灵动如绸缎,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他的身体了,可是妖孽的身材怎么好像越来越好了?幸好他身上还穿了一条亵裤,没有无耻到毫无下限。   看樱樱如此局促不安,萧天熠笑得一脸欠揍,“我们又不是没有鸳鸯戏水过,你还这么不习惯?”   寒菲樱脸颊越来越烫,恰到好处的水温,沁入鼻端的馨香,水流缓缓划过肌肤,如同一直轻柔的手,摩挲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畅通无比。   萧天熠下了水,慢慢地靠近寒菲樱,一个俊美无双的妖孽就这样朝自己走过来,寒菲樱觉得自己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又犯了口吃的毛病,说了一句每个被恶霸逼到墙角根儿的无助良家妇女都会说的废话,“你…你…你不要…过来…”   “你想哪儿去了?夫人沐浴,居然连换洗衣物都忘带,为夫是善解人意地给你送就寝的衣物来了,你居然怀疑为夫居心*,为夫真是很伤心!”他脸上带着蛊惑人心的笑,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寒菲樱退到池边,看他已经近在迟尺,只觉得水温都升高了起来,这个男人,俊美,魔魅,在水雾中,凤眸氤氲,眼眸含有一种溺死人的炽热,只觉自己舌头都开始打结,“随便…让个丫鬟送过来就行,怎么能让…尊贵世子爷…做这种下人做的小事?”   “伺候夫人是何等大事?怠慢不得,怎能让那些粗手笨脚的下人进来?”   萧天熠笑了,眼底有了绯瑟情潮,面色也泛着春意,妖冶,炽烈,美得惊心动魄。   看在寒菲樱眼底,心底一阵阵激荡,紧紧咬着朱唇,平日里,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同睡一*就算了,现在偏偏还在一起沐浴,难道妖孽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出事?还是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又精心挖好了一个陷阱,让自己跳进去?   “樱樱!”正在低头想着,耳边响起他的低声呢喃,和着潺潺流水声,仿佛*的呼吸。   ☆、第一百五十一章 水月之间   寒菲樱忽然心中一荡,嗓子居然莫名其妙地开始干哑,下意识地抬头,对上妖孽陡然变得幽深的凤眸,她匆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既然明知道妖孽不怀好意,就不能一头陷进去,许久,终于从唇齿间溢出一句话,“你我孤男寡女在此共浴,就如同在玩火一般,很容易出事的,你知不知道?”   出事?妖孽一脸的茫然,随即摆出一副不耻下问的虚心与好学,“今夜风平浪静,会出什么事?”   见妖孽揣着明白装糊涂,寒菲樱更加气喘不匀,忽觉如此偌大豪华的浴室,也忽然变得狭窄起来,一双水眸染上池水的雾气,氤氲朦胧,她现在已经无比肯定,这家伙就是故意的,他一定是吃木炭长大的,连心都是黑的。   可看他一双凤眸此刻竟然如同婴童般纯澈,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很是急切,“夫人你快说啊,到底会出什么事?为夫很担心呢!”   寒菲樱欲哭无泪,只得仰天长叹,刚刚抬头,就被屋顶如同梦幻般的美景吸引住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浴室的顶部竟然不是常见的廊柱壁画,而是雕刻着美丽夜空,一轮明月皎洁,仿佛可以洒下一泻千里的清韵银辉。   竟然美得如此慑人心魂,星光满天璀璨,栩栩如生,乍一看去,以为是真正的缥缈星空,就是她这种见多识广的人,也难掩震惊,以她的功底,自然看得出月亮和星星都是用真正的宝石精心雕琢而成的。   那温和的光泽,仿佛*的眼眸一样的柔软细腻,晶莹幻美,巧夺天工。   不过是一间浴室而已,竟然大喇喇地镶嵌了海量绚丽多彩的宝石,妖孽明明富得流油,居然还想方设法赖她的银子,分明是劫贫济富。   这样想着,寒菲樱又觉得一股无名之火从脚底窜起,咬牙切齿道:“萧天熠,欠我的银子赶快还给我,不然我跟你没完。”   樱樱红唇微翘,眼波灵动的恼怒模样,让萧天熠身子一紧,他魅惑的声音在水雾上飘散开来,“欠银子的事待会儿再说,你先告诉为夫你到底担心出什么事?”   寒菲樱的心脏忽然砰砰直跳,浴室里面,除了潺潺流水声之外,就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还有自己狂跳的心跳,咬紧牙关道:“我担心我又玷污了你的清白。”   忽然听到一阵低笑声,还没反应过来,一张炽热的唇已经狠狠堵在她的唇上,妖孽的眼中带点狡黠的笑意,寒菲樱气恼道:“你真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萧天熠轻笑出声,理直气壮道:“在自己的女人面前,还要装什么正人君子?既然欠了你那么多银子,为夫手头又紧,为今之计,只好咬牙以身相许,这是唯一的解决之道,别无他法。”   以身相许?真是可恶的男人,明明是他占自己的便宜,却说得如同自己占他便宜一样。   唇齿相依间,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将寒菲樱包围笼罩,寒菲樱渐渐不敌,忽然有些害怕,怕自己真的沦陷了,那以后不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贝齿不由自主地咬了他一下,他猛然吃痛,下意识地松开了她。   寒菲樱得到自由,见终于扳回一局,止不住的得意,萧天熠舔着自己的舌尖,看着水中的小女人,身段玲珑,锁骨下魅惑的起伏与弧度,黑如绸缎般的长发及腰,柔顺地贴在身上,映衬着如同凝脂般的肤光,竟然是这样的风情万种,百媚横生。   寒菲樱当然不想事事都被他压了一头,好歹自己也是威名远扬的公子凤啊,心下一动,趁他看自己看得痴迷的时候,右手一扬,一窜水花自水面飞起,不偏不倚地砸中他那张妖孽俊脸,迷蒙了他的视线。   萧天熠猝不及防,眼前一片如珠帘般的水雾,绵绵不绝,什么也看不清楚,等到眼前恢复清明的时候,怀里的樱樱早已经不见了,远处响起清灵的调皮笑声,“你以为本座会这么容易上当吗?要是有这么容易,本座早死了几百回了。”   萧天熠目光灼灼,忽然邪魅一笑,整个人蓦然沉入水底,就朝她游过去。   寒菲樱见势不妙,立即潜入水底,曼妙的身段如一条美人鱼一般在水中急速游动,蜿蜒流动如同水草,这浴池如此庞大,想要抓住她没那么容易,何况,自己深谙水性,在打打杀杀的江湖,熟悉水性,就多了一大逃命法宝,已经数次派上用场了,现在也不例外。   寒菲樱暗自得意,正在水中肆意畅游的时候,忽然,动作一滞,玉足被一只有力的魔爪抓住了,她的动作失去了流畅,下一刻,整个人就被长有魔爪的妖孽狠狠揽入了怀中,那张俊脸上有得逞笑意,似笑非笑,“小妖精,这是我的地盘,你真以为可以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樱樱全身湿漉漉的,眼底有种娇羞小女人才有的风情,如同一支傲然绽放的郁金香般妖艳夺目,天然的女子体香,更是芳香幽甜,萧天熠眼眸赤红,已经等了这么久,今夜无论如何都要把小女人扑倒吃掉,一刻也不想等待了。   寒菲樱看着他眼中泛起的情潮,揶揄道:“我肚子里可是有小祖宗的,袁嬷嬷说了,头三个月最是关键,不能做某些事!”   “哪些事?”萧天熠低低地笑出声来,又恢复了一脸的懵懂无知,眸光纯洁得让人觉得怀疑他就是一种罪过,这个男人,真是天生的戏子。   见他又开始熟练地装糊涂,寒菲樱瞬时顿时发烫,眼中闪过戏谑之光,饱满的红唇渐渐翘起,话锋一转,霸道地宣布,“以后这个浴室归我了。”   “没问题!”他倒是答得爽快,不过很快就装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艰难开口,“只是……”   “只是什么?”寒菲樱瞪他一眼,不悦地问道,小气鬼,诓了她那么多好东西,一间浴室都舍不得。   他凤眸中忽然溢出一抹黠意,好看的嘴唇抿了抿,“它叫水月间,是我三岁的时候,母妃送给我的礼物,我一向爱若珍宝,这……”   三岁?爱若珍宝?这唱得是哪一出?妖孽又在编造谎言愚弄别人的智慧,寒菲樱狐疑的目光看着他,“扯什么谎?三岁你就能独自沐浴了吗?说来说去,就是你小气!”   他笑意更深,揽过她的双肩,“当然不是,为夫的意思是说,樱樱看中了水月间,为夫岂有不舍之理?只是为夫和水月间命连一线,难舍难分,如果你想要水月间,就必须把为夫一并收了,这样才能两全其美,没有后顾之忧。”   原来如此,一肚子坏水的妖孽又在故意耍自己,寒菲樱心底浓甜似蜜,嘴上却嗔怪道:“可恶。”   他伸手环住寒菲樱,俯首在她耳边,声音柔得令人心尖颤动,“为夫已经等很久了,为了你肚子的小祖宗,我们确实应该努力了。”   寒菲樱扑哧一笑,看着他那双能溺死人的凤眸,“本座……”   话还没有说完,艳如花瓣的红唇就被他咬住了,“既然公子有需求,属下十分乐意为公子效劳!”   寒菲樱的体温逐渐上升,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纤纤素手按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气喘不匀中透着冷静,“萧天熠,你对本座应该很了解吧?”   见她有话要说,萧天熠喘息着离开她娇艳的红唇,正色颔首,“是啊,不是为夫夸口,可能比你自己还了解。”   寒菲樱一怔,抿紧朱唇,大言不惭道:“那你也应该很清楚,本座虽然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才情无双,知书达理,贤良淑德,温柔善良,但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心胸十分狭窄,容不下你的三妻四妾。”   萧天熠忍俊不禁,深深看她半晌,突然再次轻笑,貌似无奈一叹,“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为夫如果想要三妻四妾的话,根本不必等到今天。”   是吗?没等她再次思考,他的亲吻就再次袭来,来势汹汹,让她周身如同燃烧着火焰一般,灼烧了所有的思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水月间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到他*上的。   到了他的超奢华房间,寒菲樱被他放在他的锦榻上,舒适的丝滑锦被包裹了她柔软的身体。   妖孽从来就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人,房间一向高雅华贵,可是今晚,还是与以往不同,华美红灿,布置得如同新婚之夜的喜房一般,更进一步证明妖孽是故意的,早就设好了陷阱,可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寒菲樱却没有力气反抗,只觉得身子软绵绵的。   正值韶龄,身体的渴求她也不是没有,可总觉得和妖孽之间似乎少了点什么,没到那一步,可今晚的一切,突如其来,脑子里仿佛有团火一般,灼烧了她的理智。   情爱之事,也许从来就不能想得太清楚,能想得清楚的,就不是令人意乱情迷的爱恋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相拥而眠,但这样的亲密接触还是第一次,寒菲樱想不到自己这样的女人,还有一天会觉得羞臊的时候,微微合着眼,却听到头顶男人霸道的声音,“睁开眼睛。”   什么?寒菲樱迷迷蒙蒙中,听话地睁开眼睛,看到他眼中*溺的微笑,暗哑的声音透着令人心悸的晴欲,“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桀骜不驯的寒菲樱今夜竟然十分顺从,眼前这个男人,腹黑,阴险,狡诈,诡谲,当然,还少不了与生俱来的俊美绝伦,此刻一身狠厉张狂尽数收敛起来,那一脸透着*溺的笑意,让寒菲樱羞赧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但又下意识地不想逃离这温柔的陷阱。   看樱樱如此局促与羞涩,媚眼如波,萧天熠惊喜不已,压抑了这么久,今夜终于可以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了。   大红的龙凤喜烛,燃烧着浓浓情意,九龙杯里的玉液水波潋滟,香冽满室芬芳,寒菲樱忽然就慌了,她一向比男人还男人,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在一个男人身下,即将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   看着妖孽眼中的温柔,还有弥漫着绯色的凤眸,寒菲樱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仿佛是说给自己的听的,“萧天熠。”   萧天熠唇角一弯,伸手优雅端过放在*边流光溢彩的九龙杯,放置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却并未咽下去,身子忽然就压了下来。   寒菲樱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股清凉香甜的液体就流入了她的口舌之中,妖孽一向是懂得享受的人,九龙杯落到他手里,开发出了新品种,这琼浆的滋味较之以前,更胜一筹,寒菲樱原本嗓子一直觉得发干,这美酒的滋味刚好润泽了喉咙,她抿了抿唇,忍不住还想喝。   妖孽看着樱樱眼中的沉醉迷离,会心一笑,再次抿了一口醇美的玉液,送至她口中。   寒菲樱艰难地动了一动身体,妖孽的被子居然都是用她从宫中拿回来的江南丝绣坊的云锦做成的,这男人,真是奢华过头了,老是侵占她的好东西,她是准备拿来自己做衣服的,却被他拿去做被子了,暴殄天物啊。   喝完了他别出心裁的独家合卺酒,寒菲樱更觉得身子发烫,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颀长健壮的身体,魔魅无双的容颜,俊美得连寒菲樱这个女人都觉得有些汗颜,世间总有些人,天生就占尽一切,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偏偏妖孽就属于这一类。   这个时候的她,不是潇洒不羁的月影楼公子凤,也不是张扬无度的寒家二小姐,只是他的女人。   萧天熠俯低身子,垂首在她耳边低喃,“樱樱,这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包括我。”   夜色如此璀璨,寒菲樱紧紧地咬住唇,一道仿佛被利刃劈开的疼痛忽然席卷全身,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身子还是不由自主重重一颤,此刻两人毫无间隙地契合,竟然是这样疼痛?   见樱樱皱紧了眉头,萧天熠心中一疼,一场迟到的欢爱,今夜终于融为一体,她真正成了自己的女人,他微微迟疑,低头咬住她的耳垂,低声呢喃,“樱樱,樱樱……”   这极为温柔的呼声唤回了寒菲樱的思绪,看着他的笑容,像月光一样温柔,寒菲樱心尖忽然一颤,脑子里有种不着边际的空虚。   他永远是慵懒而高贵的,优雅而得体的,可是此刻,他却眉心紧皱,面部线条僵硬,明明找到了释放的渠道,却不能酣畅淋漓地躁动不安,极力隐忍着,身形如雕塑一般岿然不动。   良久,疼痛渐渐消逝,柔软轻盈的寒菲樱就像夜色中悄然绽放的花朵,面呈桃色,眸光迷乱,一种幸福而又神秘的难以言喻的欢欣升腾起来,盼望着释放心底的*越来越强烈。   整个人如同置身无边无际的海洋,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不知道是来自于真实,还是来自于虚幻?一股无可遏制的感觉像潮汐席卷海滩那样汹涌地席卷了全身……   ---   第二天,寒菲樱在清晨的熹光中渐渐醒过来,微微张开眼睛,发现自己蜷缩在他怀里,头枕在他的手臂上。   昨天晚上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可妖孽就如同一个饿疯了的人,眼前突然出现满汉全席,骤然化身一只贪食的饕餮,恨不得把她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折腾得她筋疲力尽,根本就没有机会说话。   现在虽然醒来了,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动都不想动,萧天熠也早醒了,不过怕吵醒樱樱,一直没动,思绪似乎还沉醉在昨夜良宵之中,不愿醒来。   见樱樱身体微微一动,知道她醒了,他看向她,对上她嗔怪娇羞的目光,呼吸蓦然一紧,拥紧了她的娇躯,轻嗅她的发丝,柔声道:“昨晚是不是弄痛你了?”   寒菲樱彻底无语,瞪了他一眼,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晚了点?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克制,到后面就像发疯一般,癫狂得她差点窒息地晕厥过去,现在才来做事后诸葛亮?   寒菲樱努力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身体,比打一场仗还要累,真是奇怪,昨晚一起做的是他们两个,可是现在,一向潇洒不羁的自己,成了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可是妖孽呢,却更加神清气爽,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舒心愉悦笑意,更让他如同天神般俊美魅惑。   真是不公平啊,同样是浴死浴仙,差别怎么会有这么大?寒菲樱不想起*,叹了一口气,懒洋洋道:“萧天熠,我来到淮南王府多久了?”   “七个月零二十八天!”萧天熠唇边漫开一抹*溺的微笑,十分肯定道。   什么?寒菲樱精神一震,狐疑地看向他,不敢置信道:“你记得这么清楚?”   “那是自然!”他的大手摩挲着她的香肩,那上面有昨晚留下的深紫色印痕,*而甜蜜,轻叹一声,“你嫁给我已经有七个月零二十八天了。”   寒菲樱看着头顶上方华丽的帐幔,点缀着水蔓般的红色流苏,忽然想起那个庸俗不堪的怡然居,还有新婚之夜的冷遇,谁能想到,大婚之夜差点被萧靖祺轻薄?   他明明知道得一清二楚,却不闻不问,现在还这么幽怨,心里的感动化作一抹冷笑,“看样子你还在怪我,当初是谁故意寒碜我,让我住在怡然居那个破地方的?”   萧天熠俊脸一僵,尴尬咳嗽两声,不自然地掩饰道:“陈年旧事,不提也罢,现在为夫不是知道错了嘛,公子凤一向大人大量,想必是不会和为夫计较这些小事的。”   寒菲樱气得别过头去,这也是她现在唯一有力气动的部位了,他的魔爪却又伸了过来,握住她的手,恋恋不舍,“樱樱,你的滋味真好。”   寒菲樱脸色顿时红得和玫瑰一样,昨晚两人亲密无间的火热记忆犹新,羞恼得她挥起拳头揍他的胸膛。   他胸腔传来一阵低低的颤动,握住她的小手,愉悦道:“打是亲骂是爱,你真是越来越乖了,让为夫爱不释手。”   寒菲樱忽然想起什么,目光一沉,“你老实交代,以前到底和多少女人做过?”   萧天熠凤眸一挑,好听的嗓音还带有昨夜满足的轻叹,一脸的无辜和茫然,“夫人何出此言?”   寒菲樱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就和他成了真的夫妻?从她进淮南王府的第一天开始,就在筹谋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光明正大昂首挺胸地离开淮南王府,怎么也没有想过,居然发生了昨晚的事情,算是意外吗?   好像也不是,现在回想起来,虽然妖孽用他无法抗拒的男性魅力*自己,可是在赴巫山的云和雨中,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甜蜜。   寒菲樱有些气恼,竭力想表现出月影楼公子凤凶神恶煞的威风,可惜身体却实在不争气,底气提不起来,只剩下眼神勉强保留着一点威慑之力,冷冷道:“你要不是和很多女人做过,怎么会…怎么会那样娴熟?”   此话一出口,寒菲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果然,妖孽眼中染上骄傲笑意,“娴熟?看来樱樱对为夫昨晚的表现很满意。”   寒菲樱更是恨不得狠狠打自己一个嘴巴,只能咬牙切齿地掩饰自己的难堪,“说!”   他却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把戏谑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书橱,寒菲樱蓦然明白,妖孽藏了一屋子的**,可还是免不了狐疑,“这种事情,光看书,有用吗?”他身份高贵,想要什么女人都有,有必要这样自虐吗?   不过他不按常理出牌,一向喜欢自虐,身体明明已经好了,却还装作残废,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偏偏他做得那么自然,那么得心应手。   “所以就需要用实际行动来检验!”看着樱樱脸上残留的潮红,他唇角暗勾,“这些前人的风月宝典,果然是集千古之精华,融会贯通,其乐无穷!”   ☆、第一百五十二章 善意提醒   窗外已经大亮,太阳的光芒映在华丽的窗棂上,房间里面也是一片绚烂。   寒菲樱想起昨天在烟霞山上的经历,若有所思,“过了一晚上了,流星追月应该已经找到南宫羽冽了吧?”   萧天熠的大手正在樱樱身上温柔摩挲,闻言,眼眸骤然一深,手指加了一分力度,淡淡道:“你似乎对他很有兴趣?他的死活,你那么关心干什么?”   寒菲樱斜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他不是你老朋友吗?你一点都不关心?南宫羽冽若是这么容易就死了,我不觉得他能平安活到现在,还能活得这么风光?再说,要是他真死了,你的离间计不就失效了?平白无故让赤炎三皇子捡了个天大的便宜,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像是会做这种亏本生意的人。”   他微微一笑,盯着樱樱如同白玉般的肌肤,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寒菲樱活动了还在酸麻的身体,警告道:“喂,你别乱来。”   他修长的手指按压在樱樱红润娇艳的唇瓣上,想起了昨夜蚀骨的*,她的娇,她的柔,她的美,她的媚,她的嗔,她的恼,哪一样,都让他欲罢不能,沙哑着嗓子喘道:“夫人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如果一直修身养性,尚可清心寡欲,但*的阀门一旦开启,就再也关不上了,这是男人本性。”   无论何时,他总有谬论,寒菲樱哭笑不得,看着他那双赤红眼眸,还有一双不安分的魔爪,只得咬牙提醒道:“我还没缓过来呢!”   萧天熠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他何尝不知初次承欢的她需要休息?顾忌到她柔嫩的身体,才没有再来一次,不过是吓吓她而已,哪知道没有经验的小女人就上当了?   这时,外面传来袁嬷嬷谨慎小心的禀报声,“世子爷,您起身了吗?”   寒菲樱见可以获得解脱了,忙扬声道:“他已经起身了。”   “那奴婢是否现在进来伺候您更衣?”袁嬷嬷的声音还是有着恰到好处的谦卑和恭顺。   萧天熠淡淡道:“不必,先在外面等着!”   “是!”   寒菲樱虽然身子酸痛,可已经睡不着了,她还要派人去查探南宫羽冽的下落,自然不能久睡,一起身,就看见*单上的一抹嫣红,脸色一烫,羞赧交加地看着萧天熠,用口形说道:“这个怎么办?”   萧天熠不但没有樱樱的紧张和不安,反倒十分泰然,理直气壮道:“什么怎么办?这说明你已经属于我了!”   寒菲樱又急又气,真是可恶至极的男人,挣扎着起身,萧天熠揽住她的肩膀,柔声道:“不想让人看见,先收起来就是了。”   寒菲樱无语,只好先收起来,再拿给翡翠去处理,等到一切都好了,萧天熠才允许袁嬷嬷进来。   袁嬷嬷是何等精明之人?又看见世子妃颈脖上若隐若现的深紫色痕迹,她是过来人,当然明白那意味着什么,而且,室内还弥漫着残留晴欲的气息。   袁嬷嬷心下虽惊,但表面上却没有说什么,一直到世子爷世子妃用完早膳之后,世子爷去了书房,世子妃一个人在的时候,她才斗胆把心中担忧说出。   她虽为世子爷乳母,世子爷也颇为敬重她,但世子毕竟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有些话,她说了就有冒犯的嫌疑,只能给世子妃提个醒。   看着世子妃白希如玉的脸颊上飞着两抹红云,身上还有世子爷熟悉的清冽气息,袁嬷嬷愈加明白,昨夜,世子爷定然是再次*幸世子妃了。   她一边命婢女送上熬好的安胎药,一边装作不经意道:“世子妃请不要怪罪奴婢年老多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寒菲樱知道她要说什么,昨夜和萧天熠的事情,岂能瞒过这个精明的袁嬷嬷?只是,身子还在酸麻,旖旎激情仿佛还在眼前,现在被袁嬷嬷当面提起,心中只得暗骂萧天熠这个混蛋,让她处于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   袁嬷嬷见世子妃娇羞如红云,叹了一口气,“奴婢知道世子爷和世子妃少年夫妻,情深意浓,只是世子妃还年轻,自是不知,初孕头胎,若是一不小心,腹中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身体大大受损,以后要么极易滑胎,要么终身不孕,素有前车之鉴,并非奴婢危言耸听,这侍寝之事,还需节制!”   寒菲樱见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有抹复杂哀恸之色一掠而过,眼神悠远,仿佛忆起了什么,疑虑道:“前车之鉴?”   袁嬷嬷并不愿多说,但事关小世子安危,想了想,还是道:“世子妃有所不知,当年娘娘嫁入淮南王府之后,一年之后就有了身孕,阖府上下一派欢腾,可是在一次出府回来的路上,因为路途崎岖,马车颠簸,娘娘小产了!”   还有这种事?寒菲樱一怔,从来没听萧天熠提过,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不知道,袁嬷嬷是淮南王妃的身边人,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后来呢?”   袁嬷嬷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些,仿佛陷入了极大的哀伤,眼中已经有了隐隐泪光,“那个时候,娘娘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本来太医说胎相已稳,可想不到会出这事,娘娘万分伤心难过,而且小产之后,身子严重受损,接下来几年虽备受王爷恩*,却一直没有身孕,后来,娘娘历尽千辛万苦,吃遍了各种古方奇药,好不容易才有了世子爷,可那些促孕的猛药已经重重伤了娘娘身子,从此畏热怕寒,弱不禁风,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早就离开人世了!”   稍后,袁嬷嬷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向寒菲樱的目光沉定而关切,“这些事,都是淮南王府的禁忌,奴婢原本是不能说的,但为了世子妃腹中小世子,奴婢顾不了太多,还请世子妃见谅!”   寒菲樱彻底呆住了,袁嬷嬷不可谓不用心良苦,就算她不是王公贵胄长大的,也知道每座大宅王府都有不宣诸于口的秘密,何况袁嬷嬷这种在府中浸润多年的老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尤其是去世已久的淮南王妃的陈年往事,还有哪个嫌自己命长,把这事拿出来说?   寒菲樱有种想仰天大哭的感觉,问题是,她真的没有孩子啊,面对袁嬷嬷期望的目光,她顿了顿,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没有身孕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连萧天熠都没有告诉袁嬷嬷,她干吗要去多这个嘴?   用过早膳,她准备出府一趟,刚刚到达水沁亭,就遇到了许久不见的萧靖祺。   现在萧靖祺已经放出来了,同在淮南王府,抬头不见低头见,想要完全不碰面是很难的,这么多日不见,他被禁足的阴影已经荡然无存,依旧风度翩翩。   他看见寒菲樱,淡淡勾唇,嘲讽地看了一眼她的小腹,“恭喜嫂嫂有喜。”   真是冤家路窄,寒菲樱想起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什么有儿子才能在淮南王府立足,他可以成为自己的靠山,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同样是王爷的儿子,为什么一个高华睿智,一个却老自以为是,只能归结为生母的天差地别,她唇角翘起挑衅的弧度,反唇相讥,“彼此彼此,恭喜二公子重见天日。”   萧靖祺脸色一黑,眸光如刀地剜过寒菲樱尚平坦如初的小腹,冷笑道:“嫂嫂这身孕实在来得诡异,听说连太后派来的太医想要为嫂嫂把脉,都吃了闭门羹,连太后的驾都敢挡,大哥真是越发长本事了。”   寒菲樱秀眉一扬,笑道:“想不到二公子刚刚解除禁足没多久,消息就如此灵通,不但对府中之事尽心尽力,而且对承光阁发生的一切也了如指掌,如此关心大哥,这份情谊,真是令人感动啊!”   寒菲樱的牙尖嘴利,萧靖祺是早就见识过的,看她此刻明艳如花,笑容璀璨,耀眼到周围盛开的姹紫嫣红的花朵都黯然失色,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残废居然有后了?   实在奇怪,他不是花钱买通了庄太医身边的人,查看了残废的绝密病理薄,说残废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吗?所以他才那么淡定,我萧靖祺什么都不用做,熬也能熬死你,人要是走起运来,关起门都挡不住。   可是,等待的过程中,居然传来晴天霹雳,寒菲樱怀孕了,万一到时候生下来个儿子,以父王对残废的偏心,更加不会生易世子之位的主意。   王府世子之争,激烈程度不亚于皇宫太子之争,如果说萧天熠还好好的,萧靖祺也有自知之明,人家是嫡出长子,又有显赫万家支持,他的确没有办法和萧天熠竞争,可为什么现在成了一个半身不遂的残废,还牢牢占据着尊贵的世子之位?   寒菲樱看着萧靖祺阴晴不定的脸色,装作不经意道:“对了,听说二公子的姬妾前几天因为伺候不力,都被赶出府去了,那腊梅还不错吧?”   一提那个让人倒胃口的恶俗女人,萧靖祺就脸色铁青,冷哼一声,可是看到寒菲樱的身后,怒意蓦然僵在脸上,咽了咽口水,艰难开口,“大……哥?”   一张风华绝代的冷漠而俊美的脸庞,凤眸幽深若井,雍容高贵,冷肃慑人,哪有半点将死之人的萎靡和颓废?   萧天熠看向萧靖祺,冷冷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风采依旧   见大哥面色如霜,声音泛寒,萧靖祺忽然一阵没来由的心慌,这个大哥一向深不可测,自从受伤之后,就深居简出,他已经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这位韬光养晦的大哥了。   此时的大哥不但没有半点垂死之人的脆弱,反而如同一把锋锐的利刃,见此情景,萧靖祺心中的不安更加浓厚,他知晓大哥自幼聪明绝顶,而他曾对寒菲樱说过的那些话,大哥会不会早已经了然于心?难道他曾经花重金看到的那份大哥的病理案是假的?   对上大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一想起他这个弟弟曾经差点给大哥戴绿帽子,就觉得脚底一阵阵发软,大哥出身高贵,是嫡出长子,性情高傲,对府中其他庶出的弟弟妹妹素来不亲厚,不过对他这个二弟,似乎更加疏冷一些,总是透着不易接近的拒人千里的冷漠。   想起这个铁血战神的冷厉,萧靖祺忽觉后背发寒,忙强作镇定,勉强笑了一笑,“听说嫂嫂有喜了,我这是在祝贺嫂嫂,恭喜大哥要做父亲了!”   他的声音十分真诚,寒菲樱冷笑一声,难怪不管是宫里的,还是府里的女人,个个都争先恐后地希望怀上身孕,以求坐稳位置,女人有孕,就是畅通无阻的敲门砖,谁看在你孩子的份上,最趋炎附势的人都免不了高看你一眼,她深知,她如今的地位也是因为腹中这个子虚乌有的孩子得来的。   萧天熠幽深的凤眸掠过萧靖祺,萧靖祺立刻感到一阵强大的压力袭来,仿佛刀光从身上刮过一样,大哥虽然沉寂多年,但是眉宇间更为持重,他不自然笑道:“多日不见,大哥风采更胜从前,我真为大哥高兴!”   萧天熠冷然勾唇,对萧靖祺的心思,他了如指掌,也早就知道他一直觊觎樱樱的美貌,以前是十分厌恶樱樱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庸俗女人,所以由着萧靖祺去,这样一个不守妇道妄图另攀高枝的女人,留下来也是多余碍眼,还不如借由萧靖祺的手,一石二鸟,把两个一并解决了,刚好!   可现在不一样了,樱樱是自己心爱的女人,自然不能让萧靖祺肆无忌惮地欺负,也是时候让萧靖祺知道,如果敢有染指嫂嫂的心思,休怪他不再顾念仅有的一点兄弟之情,淡淡道:“别怪本世子没有提醒你,樱樱是王府世子妃,谁要敢动她,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看着大哥眉宇间的狠厉,萧靖祺更觉心慌,自从太后回宫之后,这个大哥就完全不一样了,眸光锐利,锋芒尽露,让人无端端觉得心底一寒,忙道:“那是自然,大哥多虑了!”   他不会没脑子到去检验在太后心中,他这个庶出之子和人家正牌嫡出孰轻孰重,上天如此不公,哪怕一个残废的嫡出之子,也比他这个一表人才的庶出之子重要得多。   出身的烙印牢牢地钉在身上,嫡出的,就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也还是长辈心中的嫡出,庶出的,就是表现再好,也终究是庶出,如果不是因为大哥的母妃是出身贵胄的淮南王妃,残废了的大哥怎么可能还牢牢占据世子的位子?   这也是萧靖祺虽然姬妾众多,却一直没有所出的原因,身为淮南王府二公子,他太清楚嫡出和庶出的区别了,他要让将来自己的孩子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出之子。   正在说话之间,林嬷嬷带着四个丫头朝这边走过来,见二公子和世子爷世子妃在一起,笑容满脸,“奴婢见过世子爷,世子妃,二公子!”   一见解围的人到了,萧靖祺暗自松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林嬷嬷,有什么事吗?”   林嬷嬷忙道:“奴婢刚才正在到处找您呢,侧妃说有事让您现在过去一趟!”   萧靖祺如释重负,“大哥,嫂嫂,那我就先告退了!”   寒菲樱见林嬷嬷身后的四个丫头,又是大包小包地抱着一堆孕妇用物过来,眉头一皱,心生厌烦。   林嬷嬷十分殷勤,一脸谄笑,“世子妃,这是我们侧妃为您和小世子准备的用物,请您过目!”   说完,四个丫头把东西都送了上来,寒菲樱只是淡淡一扫,忽然觉得其中一个人高马大的丫头似乎有些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并没有多想,只淡淡道:“多谢梁侧妃。”   看到这些琳琅满目的小孩子用物,到七八岁都不愁了,寒菲樱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以袁嬷嬷的精明谨慎,岂会用梁侧妃送过来的东西?不过又是为承光阁增加了一堆垃圾而已。   不过寒菲樱心里十分明白,梁侧妃此举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根本不是做给自己看的,她也不在意自己到底用不用她的东西,而是要让王爷看到她的贤惠和大度,诚心悔过的决心,重新博取王爷心中的地位而已。   寒菲樱虽然并没有把梁侧妃放在眼里,但不代表不在意别人利用自己上位,既然梁侧妃这么贤良,自己又正好没孩子,若时机到了,需要找个机会小产,梁侧妃自然是首选,正想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枕头来了,自己作死,不能怪别人。   林嬷嬷笑得一脸殷勤,“这些东西,我们侧妃已经命人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世子妃可以放心使用。”   好缜密的心思,想要栽赃嫁祸,还不是那么容易的,得多费一番心思,寒菲樱唇角微微翘起,只是淡淡的笑,“梁侧妃有心了。”   原来的梁荷杏,现在的阿杏手里搬着一大卷绸缎布匹,她原本就是不安分的性子,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弄俊俏男人,现在进了淮南王府之后,自然也没闲着,一直对一表人才的表哥心仪不已,可惜表哥十分不上道,现在忽然看到侧首过来的世子爷,当即呆住了,脚步仿佛被定住了一样,露出了被雷劈到了的表情。   原来在青州的时候,她就已经见过世子爷,不过世子生性冷漠,不让人接近,只能远观,无法近视,而且,她听说世子爷是个残废,那方面肯定不行,她不但要容貌俊俏,还要*上功夫好,所以也就没动世子爷的心思。   但现在,她却被世子爷的绝世风采实实在在震慑住了,虽然依旧是坐着,但锦衣蟒袍,袖口上绣着张牙舞爪的四足蟠龙,尽显王者之气,俊美高华,一双眼眸光芒变幻。   阿杏没读什么书,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眼前的世子爷,只知道这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男人了,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她现在是淮南王府的粗使丫头,身份低微,只能做些搬东西的粗活,但安顿下来之后,身体便又开始发痒了,想起曾经在青州的一手整天,只要是看中的俊俏男人,立即急吼吼地拉回府中,亵玩一番,直到彻底满足。   萧天熠眉宇间忽然掠过一抹肃杀之意,被林嬷嬷看到,心下大惊,知道阿杏的老毛病又犯了,真是恨铁不成钢啊,才来淮南王府没多久,就和几个下人苟且到一块去了,还好梁侧妃英明,提前封住了那几个人的嘴,警告了阿杏,阿杏惧怕姑姑威严,才稍稍收敛一点,但此事依然让林嬷嬷心惊胆战,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阿杏!”林嬷嬷不悦地提醒,怒道:“把这些东西都送到世子爷的承光阁去!”   “是,奴婢遵命!”阿杏虽然被世子爷迷得挪不动脚步,但也知道此时不是发春的时候。   人都走了之后,萧天熠邀功似地看着樱樱,“现在知道为夫的好处了吧?”   寒菲樱嗔道:“以前本座被人欺负的时候,从不见你挺身而出,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有怜香惜玉之心了?”   “若是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本世子也真是空有其名了!”他大言不惭道。   自己的妻儿?寒菲樱又一次咬牙切齿,想起袁嬷嬷意有所指的暗示,就觉得脸色发烫,掐着他的手,红唇一翘,“以前萧靖祺欺负我的时候,从来没见你的人影,现在知道本座的好处了,就开始花言巧语,本座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萧天熠见樱樱俏皮的模样,想起昨晚她的柔媚,立觉身子一紧,心中一荡,还没说话,夜离宸忽然匆匆而来,“爷,南宫太子来了。”   南宫羽冽?这么快就回来了?寒菲樱神色微微一顿,真不愧是南宫羽冽。   萧天熠却一点也不意外,淡淡道:“他说的是要见本世子,还是世子妃?”   夜离宸道:“他说两个都要见。”   “那就让他到这里来吧!”萧天熠优雅地喝着雪山云雾翠,缓缓开口。   “是!”   南宫羽冽来到淮南王府的时候,迎风而立,华贵雍容,仿佛昨天在烟霞山遇险的是别人,而不是他。   寒菲樱微微一笑,眉目潋滟生光,“南宫太子,别来无恙?”   南宫羽冽落座之后,淡然一笑,悠闲地抿了一口清茶,“本宫当然好,只是怎么感觉二小姐看到本宫风采依旧,似乎很失望?”   ☆、第一百五十五章 移情别恋   寒菲樱的心突地一跳,真不愧是南宫羽冽,虽然妖孽施了离间计,减少了自己的嫌疑,但南宫羽冽还是没有那么好骗,这样似是而非的话,不过是来试探自己而已。   寒菲樱轻笑一声,故作迷茫道:“太子何出此言?我听得云里雾里的,太子也知道,我是个商人,说话一向喜欢直来直去,你们说话偏偏这样深奥,真是把我都绕糊涂了!”   南宫羽冽见状,嘴角弯出一丝邪魅笑意,昨天被公子凤偷袭,差点命丧悬崖之下,好在那崖底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湖水,免遭粉身碎骨的荼毒。   随后,流星追月还有暗卫们也很快就找来了,他除了一些皮外伤之外,并无大碍,可让他暗暗心惊的是,他竟然武功尽失,没有丝毫内力了,不用说,一定是公子凤在他手腕上的刚刺上做了手脚,那划破颈脖的一刀上面有毒,这些下作的江湖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和深宫阴谋有得一拼。   能策划这么大的行动,实力自然不小,南宫羽冽断然不会放过幕后主使,虽然赤炎三皇子嫌疑最大,但和他有过节的寒菲樱也脱不了干系。   按理说,寒菲樱不过是个商人,就算伶牙俐齿,心思诡秘,但绝对不会有这种实力让月影楼顶尖高手倾巢出动,所以,另外一个人的嫌疑也很大,那就是萧天熠,难保他不会为了寒菲樱出手。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萧天熠和三皇子的嫌疑一样大,并非南宫羽冽没有这种警觉和准备,而是低估了月影楼的实力,毕竟是头一次和这种闻名江湖的黑道组织打交道。   不但公子凤身手诡异,那铁风铁凝更是实力超群,连他训练多年出生入死的暗卫也不是其对手,引起了他强烈的兴趣,闻着清冽的茶香,看向萧天熠,意味深长道:“不知世子可曾听说过月影楼?”   能没听说过吗?昨晚还和公子凤共度**了,那种滋味真真是蚀骨逍魂,欲罢不能,萧天熠幽暗的凤眸微微眯起,眸光诡谲,虽然计谋完美,但要想让南宫羽冽彻底打消对樱樱以及自己的疑心,并不容易。   萧天熠姿态优雅地摩挲着手中的玉瓷杯,上面点缀着淡蓝的花朵,雅致不失高贵,面色无波,淡淡道:“月影楼公子凤是我朝第一通缉要犯,南宫太子何必明知故问?”   寒菲樱暗笑,妖孽面对南宫羽冽的试探,表现得这般滴水不漏,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如今真是腹黑撞上腹黑了。   南宫羽冽闻言淡淡一笑,仿佛在闲话家常一般,“说起来真是巧了,昨日本宫在烟霞山,居然遇到了这个名闻天下的匪首!”   是吗?寒菲樱水眸顿时一亮,仿佛有光泽疏影横斜,惊讶道:“真的?他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南宫羽冽哑然失笑,眼眸微动,“怎么二小姐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面对他的诱导,寒菲樱才不上当,一脸小女孩的天真,眉飞色舞道:“南宫太子来龙腾帝京的时间还短,你可能不知道,听说这位公子凤来无影去无踪,能飞檐走壁,腾云驾雾,还在众目睽睽重重守卫之下,盗走皇上的爱物,把皇上气得七窍生烟,大理寺高手如云,满世界地追捕,却连他的影子都没有抓到,现在民间都已经把他传成神了,对于这样神乎其神的人,我能不感兴趣吗?”   说到这里,她双手托腮,两眼放光,“听说官家悬赏二十万两银子捉拿他呢,南宫太子,你们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抓住他?”   萧天熠听着樱樱对自己的自吹自擂,眼底含着愉悦笑意,不得不制止了她的长篇大论,抚着眉心,故作不悦道:“樱樱,南宫太子何等尊贵?在他面前就不要老提这个江湖贼人了!”   贼人?寒菲樱心底一怒,可恶的妖孽,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兴致勃勃,虽然知道南宫羽冽没那么容易死,她也没想过要他死。   但对他这么快就能平安回来,她还是很意外的,低估了这个男人的实力,而且,现在从他身上丝毫看不出被偷袭的狼狈,依旧是一副翩翩如玉的伪君子形象。   不过寒菲樱知道,这只不过是表面现象,现在的南宫羽冽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内力了,石中天的独家逍遥散可不是闹着玩的。   南宫羽冽和萧天熠一样都是能征战沙场的雄鹰,这也是南宫羽冽能够成功登上太子之位的有力优势之一,如今功力尽失,也相当于老虎拔了牙,不过寒菲樱真的很佩服他,功力尽失竟然还能这样沉住气。   南宫羽冽虽然在喝茶,可一直冷眼旁观,观察萧天熠和寒菲樱之间的互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萧天熠是一类人,表面上温润亲切实则难以接近,虽然萧天熠身边似乎没有女人,他身边有很多女人,其实不过是异曲同工而已,没有一个女人能真正走入他们的心底,可现在萧天熠看寒菲樱的眼神,充满了纵容和*溺,让他心底滑过一道阴郁。   寒菲樱见被萧天熠指责,红唇微翘,不情不愿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想问问南宫太子嘛!”   萧天熠看向南宫羽冽,无奈轻叹,“樱樱一向不拘礼节,让南宫太子见笑了!”   南宫羽冽唇角一勾,“二小姐真性情,本宫又岂会介意?其实今日本宫到来,是想完成和二小姐之前的一桩生意。”   “什么生意?”寒菲樱微微侧着脑袋,秀眉一挑,兴致盎然。   南宫羽冽将一张早已经准备好的银票从光滑石桌上推了过来,“这是本宫买夜光杯的钱,请二小姐收好!”   寒菲樱一介生意人,当然没有面对银子不收的道理,一见银票,立即两眼放光,忙不迭地收起来,毫不顾忌萧天熠警示的目光,眉开眼笑,“我就说嘛,南宫太子财大气粗,出手就是大方,定然不会诓我等生意人的银子,多谢了。”   南宫羽冽眼眸闪动,陷入了沉思,虽然付了钱,却并没有提让寒菲樱归还玲珑玉璧的事情。   区区一块玲珑璧,他还不至于放在心上,今天来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试探昨日之事和眼前这两个人有没有关系,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就不会放过。   能请动月影楼顶尖高手倾巢出动,报价一定惊人,这样的单子,一个杀手终其一生,也未必能接到一单。   寒菲樱虽然肯将夜光杯白送给他,看似豪爽,实际上却没这么简单,一是当时看出他们根本没带银子,二是也不乏放长线钓大鱼的心思,这是商人招徕客人常用的套路,他心里很清楚,商人最爱逐利,寒菲樱既然是个优秀的商人,目的只为了求财,又何必花这么大的代价去行刺他?   至于萧天熠,以这个男人的高傲,如果要动手的话,不屑于假手江湖帮派,看来这件事,最大的嫌疑,的确是三皇子。   他眼中的疑虑渐渐融化,夜离宸忽然来报,说太子身边的崔海公公来了,崔海一到,当即满脸堆笑,“奴才见过世子爷,世子妃!”   以前在太后没有回宫之前,崔海对淮南王府的人可不是这个态度,现在有太后镇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等太后走了,一切还会恢复原样。   萧天熠眸光一抬,不紧不慢道:“崔公公,有什么事吗?”   崔海的目光看向南宫羽冽,“是这样的,奴才去行宫请南宫太子的时候,听说太子来了淮南王府这边,便立即赶过来了,咱家太子见上次宴饮并未尽兴,一直心底不安,今日请南宫太子前往东宫赴宴,还请太子千万不要推辞。”   南宫羽冽目的已经达到,看着捏着那张两万两银票笑得合不拢嘴的寒菲樱,慵然道:“难得萧太子这般盛情,本宫岂有推却之理?”   崔公公忙陪着笑脸,“南宫太子请随奴才一同去太子宫吧!”   看崔海亦步亦趋地跟着南宫羽冽,寒菲樱在萧天熠的似笑非笑中泰然自若地将银票地收到自己袖中,狐疑道:“萧远航有这么好客吗?不会又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吧!”   萧天熠漫不经心地品着茶,身形如同高山一样冷峻,秋风吹起他的宽大蟒袍,俊朗得不似人间男子,想起刚才那个看他看得差点流了口水的粗使丫头,寒菲樱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到处祸害年幼无知的小姑娘。   萧远航居然请了南宫羽冽去宴饮?萧天熠深不见底的凤眸里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既然樱樱这么好奇,不如我们一道进宫去看看,也好一偿你这浓烈的好奇心。”   看着他泛着笑意的眼眸,寒菲樱知道,肯定有人又要倒霉了,她嫣然一笑,“一言为定!”   ---   太子宫。   歌舞升平,靡靡之音,不绝于耳,舞姬如仙,丽人如织,美酒飘香。   萧远航举杯面向南宫羽冽,朗笑道:“太子的风采,令本宫大开眼界,上次一别,本宫深觉还未尽兴,故而再次邀请太子一叙!”   季嫣然怀孕了,今天并没有出席,作陪的除了太子*妃卫妃之外,还有精心妆扮过的沁雪公主,身穿一件粉白色宫裙,头绾*别致瑶台髻,白璧无暇,楚楚动人。   正如寒菲樱所料,萧远航当然不是单纯地想宴请南宫羽冽,而是为了沁雪。   沁雪对南宫羽冽几乎是一见倾心,她喜欢秀雅飘逸的东方明玉这么多年,却敌不过风华绝代的南宫羽冽。   别人或许觉得沁雪放弃爱慕这么多年的东方明玉,只为一个见了几面的尊贵男人,简直不可思议,但对萧远航来说,没什么不能理解的,沁雪想要的,一向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东方明玉虽然出色,但和南宫羽冽比起来,毕竟出身朝臣之家,就算位极人臣,少了那么一股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就算丰神如玉,倜傥不凡,和周身散发着威震天下的王者凛冽之气的南宫羽冽,依然相形见绌。   女人太多喜欢手握大权的男人,权力,是最好的媚药,能让一个并不出色的男人瞬间光芒四射,更何况原本就光芒万丈的南宫太子?   萧远航对沁雪这么短时间的移情别恋一点都不意外,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的南宫羽冽,光风霁月,雍容华贵,一举手一投足都是说不出的高华优雅。   难怪沁雪自从见到这个尊贵的赤炎太子之后,对一向热衷的和东方明玉的婚事都懈怠了下来,昨日还和母后说既然东方明玉没有福气承受她这位皇家公主的恩泽,一订婚,就中毒了,她高贵的公主,也不想勉强他,以免朝廷少了一个栋梁之才。   沁雪居然有了悔婚的心思?母后虽然*爱沁雪,也深知沁雪的心思,但还是忍不住斥责沁雪的胡闹,皇后懿旨,岂可当做儿戏?   沁雪的爱与恶一向浓烈,在母后那里碰了钉子,闷闷不乐地来找皇兄,直截了当地不想嫁给东方明玉了,要做赤炎的太子妃。   萧远航的震惊,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就明白了,母后并非不想让沁雪嫁给南宫羽冽,不过是碍于懿旨已下而已。   既然这次南宫羽冽是来联姻的,赤炎太子身份如此尊贵,与之相匹配的公主当然只有沁雪,至于南宫羽冽说过要娶寒菲樱的事情,萧远航只当做一个笑话,其实那天在太御湖边,他何尝不知是南宫羽冽推寒菲樱下水的?   不过寒菲樱曾经暗算过他,他乐得看她的笑话,若是能溺毙湖中,也是咎由自取,何况萧天熠喜欢寒菲樱,若是真能除去他喜欢的女人,也是自己乐于看到的。   他并不认为南宫羽冽想娶寒菲樱,是因为真的喜欢寒菲樱,寒菲樱想必也明白,若是落到了南宫羽冽手中,只怕不会有好日子过。   沁雪看着尊贵高傲的南宫太子,更是心生了要这个男人据为己有的决心,反正她一向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寒菲樱那个践人说得对,只有嫁入皇家,才能匹配她无与伦比的高贵身份。   南宫羽冽修长而优美的手指端着酒杯,目光看着下方翩翩起舞的舞姬,似乎有些沉醉。   萧远航看在眼里,唇角微微弯起,母后当初为沁雪指婚的时候,哪里料到后来会出现的南宫羽冽?沁雪容颜丽质,出身高贵,和南宫羽冽是最佳绝配。   不过这对萧远航这个东宫太子来说,计划不如变化,就算是母后的懿旨,也算不得什么太大的难事。   南宫羽冽在赤炎王朝的势力如日中天,炙手可热,如果有了这个强大的盟友,他的东宫之位便更加稳固,这也是萧远航决定拉拢南宫羽冽的最大原因。   相信母后也会赞同他这么做的,席间,丝竹绕耳,欢声笑语不断,美貌舞姬不停地劝酒,“南宫太子真是海量,再喝一杯嘛!”   “是啊,再喝一杯吧!”   …………   南宫羽冽倒是来者不拒,宾主尽欢,一直到夜色半酣,南宫太子才醉意熏熏,眼眸迷离,萧远航见状道:“南宫太子浓醉,此时夜色已深,不便出宫,不妨就在东宫偏殿歇息一晚吧。”   南宫羽冽摇摇晃晃地起身,“萧太子…盛情,本宫…就却之不恭了……”   萧天熠微微一笑,暗示的目光看向沁雪,沁雪当即心领神会,“皇兄,我回寝宫正好顺路,就让我送南宫太子一程吧。”   “如此甚好!”萧远航笑得意味深长,他已经铺好了路,接下来就看沁雪自己的了。   看着沁雪扶着脚步虚浮的南宫羽冽进入了早已经准备好的暖阁,萧远航会心一笑,转身去了嫣儿的房间。   这么晚了,季嫣然当然已经睡下了,但并没有睡着,看太子满面春风地进来,忙起身道:“殿下莫非今日有什么喜事?”   萧远航并没有回答,而是坐到*边,凝视着嫣儿倾国倾城的容颜,大手温柔地抚摸季嫣然的脸颊,语气阴柔,“嫣儿,你爱本宫吗?”   季嫣然的心攸地一跳,经验告诉他,每当太子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要么是心情极好,要么是心情极差,但不管是什么时候,太子问这个问题,都让她心惊胆战,柔顺一笑,“殿下是臣妾的夫君,臣妾当然爱殿下了。”   萧远航看着嫣儿动人的脸颊,他今日也喝了不少酒,酒兴上来,倨傲而自信,“若能全心全意地爱慕本宫,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他日君临天下,你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季嫣然看着太子眼底的诡秘笑意,后背忽然一阵阵冷颤,太子又在筹谋什么?   她低眉顺眼道:“太子既是一国储君,将来君临天下自然是顺理成章之事,臣妾不敢贪慕太多,只求能一直留在太子身边伺候,就是莫大的福分了!”   萧远航眼底的温情渐渐变冷,似笑非笑的神色越来越浓,云淡风轻道:“寒菲樱也怀孕了,你知道吗?”   季嫣然不知道太子到底想说什么,但嫁入东宫,本不就是一场事关利益的算计与权谋?不着痕迹,“殿下说笑了,如此喧腾之事,臣妾又岂会一所无知?”   萧远航盯着季嫣然若无其事的脸,仿佛要把她看穿一样,哂笑道:“想不到他居然还能有子嗣,不知那些流言你可曾听到?”   季嫣然茫然地摇摇头,“臣妾自怀孕之后,便在东宫没有出去过,外面可曾有什么流言吗?”   “以你的聪明自是能猜到!”萧远航冷笑道:“本宫就好心告诉你吧,不少人怀疑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不过是碍于皇叔的权势,不敢在明面上说而已。”   季嫣然心底惊跳,但依然坦然迎上太子阴鸷的目光,“就算是这样,又和臣妾有什么关系?臣妾此生都是太子殿下的人,眼中只有太子一人,他人的生死荣辱都与臣妾无关!”   虽然明知道嫣儿说话言不由心,这些话,太过例行公事,而例行公事的话,他听得太多,这样的话基本都不带感情,但见嫣儿目光灼灼地海誓山盟,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让萧远航眼底的寒意渐渐融化。   虽然身为东宫太子,一国储君,风光无限,可处境并不像外人想的那般稳如泰山。   这些年,容妃仗着父皇*爱,暗中结党营私,燕王实力越发强大,渐渐与东宫形成比肩之势。   对燕王这个皇弟,萧远航一向是颇为忌惮的,虽然燕王平日看似并不热衷权势,喜欢做老好人,名声颇佳,但宫里出来的皇子,又岂会真正有一个简单的?   父皇对他严厉居多,对燕王却*爱居多,父皇在燕王面前,更像一个父亲,还有那个残废萧天熠,虽然不过是父皇的侄儿,但父皇却对他亲厚有加。   虽然淮南王府立场中立,但一向不怎么买东宫的账,不过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而已,如果有朝一日,淮南王府倾向于燕王一派,那这东宫之位就坐得风雨飘摇了,萧远航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必须未雨绸缪。   此时,面对南宫羽冽这个天降良友,萧远航怎么可能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   哪怕是牺牲自己的亲妹妹,也在所不惜,何况,沁雪被南宫羽冽的风采迷得神魂颠倒,早已经把东方明玉抛诸脑后,再也不想下嫁东方明玉,一心只想着做赤炎的太子妃,这样两全其美的事,他这个皇兄,自然要为自己妹妹铺路。   若是能和南宫羽冽联盟,有了这个强大的盟友,就算他日淮南王府真的倒向燕王,他也不怕。   他和萧天熠这么多年都水火不容,以后萧天熠支持他的可能性不大,他们两人之间,除了嫣儿的原因之外,更让他恼怒的是,萧天熠仗着父皇*爱,仗着淮南王府的庞大根基,一直有着高高在上的傲慢,从不臣服于他储君之尊。   看着外面墨色的夜空,还有奢华如锦的内室,想象着偏殿的*无限,萧远航笑意冷然,明天将会有一场好戏看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关键的第二步   第二天,天色刚刚亮,太后的永寿宫就被崔海急匆匆的脚步声惊醒了,崔海面色急切,气喘不匀,说有要紧的急事迫不及待地要面见太后。   孙嬷嬷听崔海一说,见兹事体大,不敢擅自做主,可是太后娘娘尚在安寝,这可如何是好?   心急如焚地等了一会,好在太后上了年纪,清晨都醒来得很早,外面的动静已经听到了,问道:“孙秀,是谁这么一大早就来了啊?”   孙嬷嬷忙道:“回娘娘,是太子宫的崔海。”   太后昨天心情极好,因为一直在和太后闹脾气的世子,居然出乎意料地主动携世子妃到永寿宫向太后认错,这可真是破天荒的事情,而且世子还神色坦荡地请太后召太医过来,查验世子妃的身孕,以证实他并没有说谎。   众所周知,这有孕没孕,太医一验便知,也做不了假,既然世子如此坦荡荡,那定然是心中没鬼,太后顾念祖孙情谊,如果真召太医过来,那不是摆明了不信任自己的孙子吗?   太后见天熠主动来认错,眉开眼笑,当然不会召太医过来,给足了世子面子,祖孙两人之间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   既然寒菲樱已经怀孕,就算龙腾王朝肯把寒菲樱嫁过去,那骄傲的南宫太子也必然不愿意娶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这金光灿灿的十座城池,看来龙腾王朝是没有这个福分收入囊中了。   既然事已至此,太后也就没有必要再让天熠不开心了,众多子孙之中,她就是特别喜欢这孩子,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别的孙子孙女对她孝顺有加,都费尽心思变着法讨她的欢心,只有天熠不同,少年得志,英姿勃发,心高气傲,孙嬷嬷从未见过世子讨好过任何一个人,连太后也不例外。   作为一名精明过人深谋远虑的祖母,很难不喜欢这样的孙子,天熠从来不需要刻意讨好祖母,但祖母就是没来由地喜欢他,偶尔的不敬,不但不是对太后娘娘的冒犯,反而被看成一个寻常人家孙儿敢大胆与祖母闹别扭的率直真性情。   天熠受伤之后,和之前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太后一直觉得愧对这个她最喜欢的孙儿,所以对他也格外照拂。   现在见他即将有子嗣,更是欢欣不已,人老多思,昨晚一直拉着他的手聊天,误了时辰,太后便开口留天熠和寒菲樱在永寿宫住一晚,准许明天再离宫。   可是福无双至,一大早,崔海就过来说东宫出了这样令人瞠目结舌的大事。   “你说什么?”太后一听崔海战战兢兢的禀报,立即面色愠怒,这个南宫太子也太不像话了,居然狂妄到这种地步,到底还有没有把龙腾王朝的体面放在眼里?   她威严的目光扫过心惊胆战的崔海,面如寒霜,嗓音如刀,“堂堂东宫,居然出了这种事,你们都是死人吗?”   崔海“扑通”一声跪在太后面前,“太后娘娘饶命,奴才……奴才……”   孙嬷嬷道:“娘娘,现在可不是处罚这些奴才的时候,那边急着善后呢。”   太后起身,逶迤的孔雀长裙摆拖过冰冷的地砖,走的时候不忘吩咐了一句,“年轻人多贪睡,不要吵醒世子。”   “是!”另一位年老的嬷嬷立即恭敬应道。   寒菲樱站在窗前,看太后带着数位宫女嬷嬷匆匆往东宫方向而去,回头看着正在淡定看书的萧天熠,唇角一弯,冷笑道:“东宫马上就要闹起来了,你真不去凑热闹?”   萧天熠连头也没有抬,漫不经心道:“本世子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吗?结果已经注定的事情,又何须劳动本世子大驾,岂非多此一举?”   寒菲樱耸耸肩,这个俊美如斯的优雅男人,修长如白玉的手指在书页上缓缓翻动,说不出的风雅,光看他的动作就是一种享受,谁能想到,这样魅惑无双的男人,竟然有一副黑炭般的心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对方的七寸。   见樱樱直勾勾地盯着他,他醇雅的嗓音响起,“还记得淮南县的白芊芊吗?”   怎么可能忘记?寒菲樱不屑一笑,最简单的办法,永远是最有效的,屡试不爽,不过,也要看用在谁的手中,同样的办法,不同的人去实施,结果就有天壤之别。   萧天熠看向樱樱,笑意潋滟,“这一次,南宫羽冽欠我一个人情。”   “你是为了南宫羽冽?”寒菲樱漂亮的唇角扯出一丝轻轻的笑意,妖孽昨天突然说要进宫,自然不是纯粹为了和太后演绎祖孙情深而来。   他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但精于厚积薄发之道,一击必中,既解救了东方明玉,又完成了容妃所托之事,自此容妃就欠了妖孽一个天大的人情,真是一举数得,寒菲樱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和他争斗,屡屡处于下风,妖孽分明有着七窍玲珑心,不过全是黑的。   萧天熠缓缓抬起凤眸,目光泛着一种凛凛肃杀之气,不带半分感情,语气极淡,字字如刃,“每个企图用这种龌龊手段逼男人就范的女人,都死不足惜。”   寒菲樱秀眉一动,这话她倒是认同,萧天熠也好,南宫羽冽也好,都是何等骄傲之人?   若是女人以为费尽心思爬上了他们的*,伺候了他们一晚,再施以外界的压力,就能让他们乖乖娶你,也实在想得太天真了。   从察觉你意图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对你存了杀心,不过如果真杀了你,那也是便宜你了,这些腹黑的男人会让你生不如死,让你知道企图算计他们的惨重代价。   这些顶天立地的权贵男人,若是真让女人不入流的*弟阴谋得逞了,还有何颜面立足于天地之间?干脆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算了,再不行,找根面条上吊也行,还大言不惭地谈什么风云变幻逐鹿天下?让人大牙都笑掉了。   寒菲樱摇摇头,东宫机关算尽,想拉拢南宫羽冽这个盟友,这一次,只怕是要彻底失望了,萧远航太不了解南宫羽冽了,不说他对沁雪无意,就是深爱沁雪,此举,也会彻底惹怒他。   最了解沁雪的人,果然非东方明玉莫属,她对男人的,根本不是爱,而是一种强烈的占有欲和掠夺欲,如果真爱了东方明玉这么多年,情根深种,又岂会在短短时间之内就移情别恋,将东方明玉抛诸脑后,目光转而投向了更为尊贵更为俊美的南宫羽冽?   ---   太后赶到东宫的时候,皇后也闻讯来了,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见到萧远航的时候,怒气冲冲,眼眸黑沉,“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你到底是怎么搞的?”   萧远航面有难色,一副做错事的模样,“请祖母恕罪,母后恕罪,是这样的,前几天,儿臣和南宫太子在太御湖边宴饮,畅聊家国大事,一见如故,我们谈兴正浓之际,却意外地出了世子妃落水一事,不能尽兴,儿臣一直深觉有憾,故今日再次邀约南宫太子到东宫宴饮,沁雪恰巧也在,便一同入席,席上,南宫太子一时兴起,多喝了几杯,人事不省,儿臣见天色已晚,南宫太子又是贵宾,怕出什么意外,不便赶回行宫,儿臣便邀请他在偏殿暖阁歇下了,宴席散的时候,沁雪也回寝宫了。”   这是萧远航计谋的第二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一个是赤炎太子,一个是龙腾公主,既然昨夜激情难抑,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众目睽睽之下,沁雪成了成了南宫羽冽的人,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   不过这一步,不需要他来做,祖母和母后自会去做,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戏演完就可以了。   太后怒哼一声,目光雪亮,“既然如此,那好端端的,沁雪又怎么会……怎么会……”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   萧远航见祖母怪罪,忽然跪在地上,目光痛悔,“谁知,今早宫人告知儿臣,昨夜…昨夜…沁雪并没有回寝宫,而是宿在了南宫太子的暖阁里,儿臣震惊不已,深知事关重大,不敢擅自做主,所以立即派人请来祖母定夺…”   “走,去偏殿!”太后的声音无比盛怒,周围人听在心里,皆是心底一阵阵止不住的凛然,谁都知道,太后是真的动怒了,所有人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匆忙跟上。   虽然是东宫偏殿,可依然林木成荫,景色幽静,华贵大气,楠木飘香。   看着那紧密的门窗,完全可以想象里面是何等风景?太后眉头深皱,看向萧远航,斥责道:“在东宫发生这种事,你居然到现在才察觉,你让哀家说你什么好?”   萧远航听出祖母言语中的怒斥,头深深低下去,认错态度极好,“是孙儿昨天贪杯,多喝了几杯,头痛不止,所以早早歇了,才造成这样的过错,孙儿自知有失,不敢推卸责任,任凭祖母责罚。”   太后怒不可遏,“你身为一国储君,贪杯误事,出了这等羞人之事,哀家…哀家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皇后看着太子悔恨交加的眉眼,悄声道:“母后请息怒,虽然是远航的错,但东宫这么多事,太子妃又有孕在身,他一时顾不过来也情有可原,再说,怎么处罚远航不必急于一时,还是先把眼前这件事想个妥善的办法解决了要紧。”   太后不悦地瞪了皇后一眼,解决?还能怎么解决?生米都做成熟饭了,还能怎么办?只能顺水推舟了。   皇后见母后盛怒,不敢再次触怒母后,此事实在蹊跷,沁雪这丫头刚和她说不想嫁给东方明玉了,喜欢上了南宫羽冽,没几天,就不偏不倚地出了这事,真是巧合得紧啊。   她看向远航,知道这事他脱不了干系,尽管瞒着她这个母后擅自做主,让她不悦,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母子连心,她心里怎能真心责怪他?何况,远航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明白?   太后从永寿宫出来的时候已经想明白了,既然南宫太子和沁雪已经成了夫妻,就算沁雪已经定亲,在深宫多年的太后也不会没有随机应变的手段,事已至此,也只能把丑事美化成一段佳话了。   赤炎王朝和龙腾王朝已经多年没有战事,若是相互联姻来巩固邦交自是再好不过,不过以太后的精明,当然知道南宫太子生性高傲,不拘小节,要不然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要娶一个寒菲樱有夫之妇了。   太后当然知道今早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她怪罪萧远航又有什么用?沁雪已经成了南宫羽冽的人了,既然木已成舟,也只有顺势而为了。   四周的人皆屏气凝神,太后觉得那扇紧闭的门扉十分刺眼,冷然道:“把门打开。”   “母后!”皇后试图阻拦,她知道母后的想法,既然南宫太子占有了沁雪的清白,便一定要在这个时候,逼南宫太子就范,定下亲事,否则,那样骄傲的一个男人,不是人证物证俱在,未必肯认账。   但皇后也有自己的顾虑,沁雪终究是女儿家,昨晚又已经和南宫羽冽共度*,大家都是过来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沁雪脸上怎么挂得住?   太后不悦地瞪了皇后一眼,那意思很明显,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还没出阁,就和男人睡到一块去了?   在这种情况下,皇后也不会不为自己辩护,小声道:“沁雪女儿家体弱,怎能敌得过盛年的南宫太子……”   “好了!”太后一声怒吼,让皇后闭了嘴,虽然事实结果并不坏,但事关龙腾王朝的体面,她还是生气,冷道:“崔海,去敲门!”   “是,太后娘娘!”崔海小跑两步上前,敲了敲门,试探道:“沁雪公主?”   敲了两下,里面没人反应,崔海又哑着嗓子叫了两声,“沁雪公主?”   里面还是没有回应,众人正在面面相觑的时候,里面突然传出一声暴吼,在静谧的清晨,差点响彻天际,震得众人耳膜生疼,“是哪个不要命的混蛋敢吵老子睡觉?”   这个声音让所有人都露出了被雷劈到了的惊愕,这不是东磷国主北仓茂的声音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萧远航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煞白,那个野蛮的北仓茂怎么会在这里,这明明是他给南宫羽冽安排好的暖阁?   “来啊,把一大早扰老子美梦的混蛋拉出去砍了,看你有几条命,活得不耐烦了?”北仓茂粗亮的嗓门继续震慑众人的耳膜和心脏。   太后最先反应过来,狐疑地看着萧远航,刚要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还凝结在嘴边,没有说出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透着惊恐绝望,“啊………”   皇后丽容一凛,这分明是沁雪的声音,她顾不得许多,连太后在场也顾忌不得,当即命崔海撞开了门,提起裙摆,急匆匆冲了进去,立时被眼前一幕惊呆了,脚步仿佛被定住了一样,身子动弹不得。   除了萧远航是男人不便进来之外,其他的人都紧跟着皇后的脚步入内,全都真真被雷劈到了,惊慌,错愕,讶然,诧异,惶恐,所有情绪都僵在了脸上。   暖阁里面一片狼藉,不堪入目,衣物胡乱丢得地上到处都是,还有公主的亵裤,肚兜,差点被撕烂了,*上躺着两个人,皆是赤身果体,一个是娇美的沁雪公主,身体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吻痕抓痕,另外一个彪悍的野蛮男人,不是北仓茂,又是谁?   太后眼睛一闭,低头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厌恶地别过脸去,不是说是南宫太子吗?为什么是东磷国国主北仓茂?   沁雪目光呆滞,一张粉白的脸如此褪尽了血色,一见母后到来,不顾身体的疼痛,立即从*上爬了下来,扑倒皇后怀里,哭喊道:“母后……”   立即有机灵的嬷嬷扯过被子给沁雪公主披上了,虽然北仓茂的身体也让人看了个遍,但他蛮夷人,根本不在乎,一点羞耻感都没有。   北仓茂想起昨晚和沁雪公主*快活的滋味,就心旌荡漾,沁雪可真是热情似火啊,他一晚上的生龙活虎,还觉得尝不够,本来还想着第二天再接再厉的,哪知道一大早就被人吵醒了?   他的心情极为不爽,还没发火,门就被人撞开了,一大堆人闯了进来,连太后也来了,北仓茂拉过一条被子盖住了身体的一部分,裂开嘴唇一笑,“小王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暖阁里面的情形实在太过惊悚,太过难堪,真是丢人现眼,太后唇齿森寒,“穿好衣服,都给哀家到东宫正殿来,哀家要问话。”   ---   太后在上座冷着脸,一言不发,周遭的人更是大气不敢出,萧远航的头恨不得低到底下去,眼眸掠过一道狠厉的光芒,南宫羽冽怎么会变成北仓茂?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个偷梁换柱是怎么完成的?   气氛凝重得人几乎要窒息,连皇后的凤冠也微微摇动,暴露了她内心的颤栗和忿然,手指紧得发白,沁雪昨晚居然和北仓茂成了夫妻?   北仓茂和沁雪已经穿好衣服,脚步声打破了正殿要命的沉闷,沁雪在嬷嬷的搀扶下,眼神木然,整个人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只剩下双腿机械走动。   早上,被一阵动静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那个正抱着自己的,居然不是俊美绝伦的南宫太子,而是胡子拉碴粗俗野蛮的北仓茂?   当即脑子就如同抽风一般,惊叫一声,如坠云雾,昨天的甜蜜陡然变成今天的地狱。   现在沁雪公主的反应和当初在淮南县衙的时候,白芊芊的反应好不了太多,小家碧玉也好,高贵公主也罢,满心筹谋地投入心爱男人的怀抱,一朝清醒,身边却是另外一个不堪的男人,这种羞辱,如同万箭穿心。   因果报应来了,当初白芊芊在沁雪的唆使之下,设计瑟佑萧天熠,企图逼迫萧天熠纳了她,哪知萧天熠明里不动声色,暗中却一招必杀,用白府最不堪最猥琐的男人,去伺候春情大发的白芊芊,事后,沁雪又如同舍弃一颗无用的棋子一样,将求救的白芊芊毫不留情地丢弃。   今天,沁雪公主和白芊芊的遭遇几乎一模一样,昨夜那个*倜傥的南宫太子,怎么会变成粗壮彪悍的北仓茂?   皇后和萧远航面面相觑,萧远航震惊过后,脸色铁青,不可能啊,昨夜明明是亲眼看见南宫太子进房间的,今早出来怎么会变成北仓茂?   北仓茂蛮夷之人,见已经和沁雪公主木已成舟,喜不自胜,高声道:“小王一直喜欢沁雪公主,既然昨晚公主已经成了小王的人,小王自是不会亏待了公主,小王立即迎娶公主为我东磷王后。”   皇后看着粗蛮无礼的北仓茂,眼底掠过一丝暗沉,她如花似玉的女儿,本来是可以嫁得天底下最好的男儿,结果却要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小国蛮夷之主,如何配得上高贵的沁雪?   倒是太后,看向北仓茂,并不表态,只淡淡道:“国主何以会出现在东宫?”   北仓茂鼻翼耸动,“是这样,昨天太子邀我入东宫宴饮,我和沁雪两情相悦,用你们的话说,反正花好月圆,有什么好等待的呢?”   “谁和你两情相悦了?”沁雪公主一声尖叫,面目扭曲,恨不得立即朝北仓茂扑过去,她要做的是南宫羽冽的太子妃,不是蛮夷小国的王后。   “够了!”太后一声怒吼,“孙秀,把公主拉下去!”还嫌不够丢人现眼的?   萧远航站了起来,眸光如剑,冷冷道:“北仓国主,你休要信口雌黄,本宫何时请你入宫宴饮了?”   “闭嘴!”太后怒意更深,看向萧远航,眼底有深深失望,精明过人的太后,何尝不明白这其中定然有门道?可问题是已经上了人家的当,现在质问又有什么意思?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反其道而行之   公主尚未出阁,清白已失,这笔糊涂账绝对不能彻查下去,若是张扬得人尽皆知,一个沁雪事小,却把龙腾王朝的脸都丢尽了。   寿辰才过了没多久,京城聚集的天下雄主还没有尽数散去,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龙腾王朝最高贵的公主行为不检,不守妇道,未婚*,简直就是狠狠打了龙腾王朝一个大耳光。   萧远航看一向和蔼的皇祖母发这么大的脾气,不敢再说话,身在东宫,何尝不知道被人算计了?   可是没道理啊,南宫羽冽昨晚明明已经喝得很多,而且酒里面还特意加了助情散,若是不与女人教合,则滚烫难受,全身暴热,沁雪娇美可人,南宫太子本来也是*之人,岂能没有顺水推舟成就一番好事之意?   皇后想起沁雪的遭遇,十分心疼,她费尽心思才让容妃的九公主去和亲,结果机关算尽,最终不得不嫁去东磷的,竟然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心痛得和刀剜过一样,这么大的行动,远航竟然自作主张?她越想越气,狠狠瞪了萧远航一眼。   萧远航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低估南宫羽冽了,此事背后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人的襄助呢?   北仓茂昨夜品尝了日思夜想的美人滋味,回味无穷,贪婪地舔了舔舌头,高声重申道:“公主已经是小王的人了,小王会按照东磷最隆重的礼节……”   “此事太过突然,哀家还要和皇帝商议一下才能决定,国主请先回行宫,等有了结果,哀家自会派人通知国主。”太后忽然眉头一皱,打断了北仓茂的话,波澜不惊道。   北仓茂一愣,本来以为事情已经水到渠成了,龙腾王朝不是最注重女儿清誉吗?沁雪都已经是他的人了,这太后还在推三阻四的,他眼珠一转,“好,小王先行回去了。”   太后微微颔首,不忘叮嘱了一句,“事关重大,还请国主暂时保密。”   虽然沁雪已经成了北仓茂的人,但过程实在令人不齿,太后也心生愤恨,若是以后其他各小国看上了哪个公主,就争相效仿,泱泱天朝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所以,不会让北仓茂轻易娶到沁雪,此事到底要怎么办,连太后也觉得头疼不已。   “小王明白!”北苍茂朗笑一声,“请太后娘娘放心。”   见北仓茂走了,太后威严的目光掠过所有人,嗓音充满肃杀,“都管好你们的嘴巴,此事若是张扬出去,一律杖杀。”   “是!”下面,跪倒一大片,皆是瑟瑟发抖,惶恐不已,今早的事情,惊悚而诡异,一个个恨不得自己根本没长眼睛。   ---   孙嬷嬷送沁雪公主回寝宫的时候,居然遇到了湛然若神的南宫太子缓缓而来,沁雪脚底像被定住一样,傻傻地看着南宫太子,昨晚与她共度**的,不是这个俊美尊贵的男人吗?   南宫羽冽越来越近,沁雪忽然反应过来,猛地挣开孙嬷嬷的手,扑了上去,“南宫太子,南宫太子…”   哪知,还没有靠近南宫羽冽,却被他厌恶地一脚踢开,他南宫羽冽还从来没被女人算计过,在赤炎之时,不少女人想用这一招来*他,却被他直接扔到军中,赏给士兵们做军妓了。   沁雪痴痴地看着南宫羽冽英俊逼人的脸庞,“我是沁雪啊,昨晚我们不是…”   南宫羽冽眼底掠过一道嗜血的杀意,嘲讽道:“你不是发春想要男人吗?那北仓茂彪悍勇猛,孔武有力,一定能满足你。”   沁雪立时面白如霜,孙嬷嬷只是垂首不语,扶沁雪公主起来,沁雪一把推开她,喃喃道:“不是的,不是的,昨晚…”   南宫羽冽冷冷道:“你应该觉得庆幸,本宫还是给你留了一条生路,若是本宫再狠一点,你现在已经去做军妓了。”   沁雪的眼睛瞪得老大,脑子嗡嗡作响,南宫太子颀长的身影已经潇洒远去。   ---   金銮殿上。   皇上正在和朝臣们议事,内侍忽然通报,说东磷国主北仓茂说有要事求见。   一大早,皇上便去上朝了,还没有听说东宫发生的事情,现在被太后刻意压制住,只等皇上下了早朝,再和皇上商议。   哪知北仓茂虽然看起来是个粗人,但粗中有细?他毕竟是一国之主,不会真无脑到一点心计都没有,在东宫的时候,他已经看出太后的踌躇犹豫。   真是好事多磨,就算他已经睡了沁雪公主,但太后未必会这么爽快地把沁雪嫁给他,北仓茂摇摇头,这些老娘们就是麻烦,他决定直接去找萧帝,把此事敲定,才能安心。   所以北仓茂不但把太后的叮嘱抛诸脑后,而且反其道而行之,要把这件事闹大,告诉所有人,龙腾王朝的沁雪公主已经是他的人了,谁都不能和他抢,他要迎娶沁雪为东磷王后。   他知道这个时候萧帝正在上朝,不但没有回行宫,反而大喇喇地找到金銮殿上来了。   正在东宫的太后得到北仓茂去往金銮殿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拦了。   高坐龙椅的皇上听说北仓茂求见,还以为是北仓茂蛮人心性,在龙腾帝京已经呆了十几日了,现在准备带着龙腾公主返回东磷,皇上略一思索,也好,借着这个日子,宣布九公主云萝下嫁东磷国主北仓茂的喜讯,见北仓茂已经来了,便恩准他上了金銮殿。   北仓茂昨晚和沁雪公主*春风,现在更是得意洋洋,听到内侍的禀报声,他大摇大摆地步入了恢弘浩大的金銮殿,看向那一身龙袍高高在上的萧帝。   昨晚他正在自己行宫睡觉的时候,一阵诡异的风飘过,房间里面蓦然多了一个黑衣人。   北苍茫一惊,以为是刺客,拿起*边的刀,一刀就劈了过去,哪知,黑衣人架住了他的刀,开口道:“国主无需心惊,我不是来杀你的,而是来帮你的,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北仓茂一愣,他的行宫外面,也有重重守卫,可是这黑衣人是什么人,居然能潜入他的房间?粗着嗓子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嘿嘿一笑,“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帮你的,否则,如果本着有命来没命去的心思,以我的武功,要取国主的性命,应该也不是很难。”   看着他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北仓茂出身蛮夷,一向欣赏有胆识的人,拿开了手中的大刀,“我有什么需要你帮的?”   黑衣人淡淡一笑,“国主诚心诚意向龙腾皇帝求亲,明明喜欢的是沁雪公主,可是太后和皇帝都没有打算把沁雪公主许配给国主的意思,而是挑了一个各方面都算不得出色的九公主,这件事,想必国主也有所耳闻吧?”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北仓茂就来气,他已经听到了风声,萧帝准备把一个九公主许配给他,虽然圣旨还未下达,但都已经传遍了,他看上的是娇媚多姿的沁雪公主,不是什么九公主十公主,什么九公主,他压根没有任何印象,这件事,的确让他心生恼意,“你想干什么?”   黑衣人抱起双臂,“自然是来相助国主的,龙腾皇帝这样做,未免有些低看国主了,无非是认为东磷小国的国主配不上沁雪公主的中宫嫡出身份。”   北仓茂哪里禁得住黑衣人这样一激将?本来就很窝火的事情,现在更是怒由心生,虽然东磷不比龙腾王朝幅员辽阔,泱泱大国,但他好歹也是一方之主,凭什么就配不上沁雪的身份了?   沁雪如花似玉,肤白如雪,脾气火辣,性情张扬,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女人,难得来龙腾一趟,自然不会马上回去,而且圣旨一日未下,他就还有得到沁雪的机会。   北仓茂到底是蛮夷之人,虽然脾气直率,也免不了疑惑,“你为什么要帮我?”   黑衣人又是淡淡一笑,话说得北仓茂心里痒痒的,“国主是一方之主,为人爽直,义薄云天,东磷在国主的治理下,更是兵强马壮,国主一代雄才,如何配不上沁雪公主?可是萧帝眼高于顶,故步自封,企图用一个无足轻重的公主打发国主,我一直仰慕国主的风采,所以今晚才冒险前来告知,今夜有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让国主抱得美人归。”   北仓茂眼前一亮,胡子因为激动更是剧烈颤动不止,自动忽略黑衣人前面的话,“什么机会?”   “跟我去趟皇宫,把生米煮成熟饭,明日就由不得皇上不答应了。”黑衣人漫不经心道。   “什么?”北仓茂一惊,皇宫现在进得去吗?霸王硬上弓,就算是他这样的蛮夷之人,也知道这是无比冒失的举动,他虽然粗鲁,却并不笨。   黑衣人是萧天熠身边暗卫首领,穆衍,见状嘲讽一笑,“据我所知,在东磷国,若是两位勇士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双方就会决斗,最终胜利的一方才能得到美人,而失败的一方也虽败犹荣,贵国这么优良勇猛的传统,到了龙腾这种纸醉金迷的繁华之地,国主竟然变得这般胆小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最大的赢家   被穆衍一阵激将,北仓茂虽然心中多少还有些将信将疑,但一国之主如此畏首畏尾,连得到自己喜欢的女人的胆量都没有,岂非叫人笑话?   他开始犹豫起来,沁雪公主的美貌一直让他垂涎三尺,不能把这样既高贵又美丽的公主压在身下*幸,实在是一大憾事。   穆衍将北仓茂的反应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他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深谙人性,舌如巧簧,又是一番说辞下来,不亚于火上浇油,北仓茂终于彻底动了心,在穆衍的唆使下,欣然前往东宫*。   深夜进宫,对别人来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穆衍不知道使用了什么办法,两人很是顺利地到达了东宫偏殿暖阁。   北仓茂之所以没有马上返回东磷,也是因为等着沁雪,夜夜都在想着如何把沁雪压在身下,今夜,在香气扑鼻的*上,果然见到醉酒浓熏的沁雪,衣裳半罗,娇媚无双,他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现在见到如此撩人的沁雪,当即如同猛兽一样扑了上去,把什么都抛诸脑后了,只想着赶快和沁雪合为一体,体会那种浴死浴仙的美妙。   那个黑衣人说得对,既然龙腾王朝皇帝和亲之意不诚,他为什么不捷足先登呢?好歹也是一国之主,诚心诚意前来求亲,居然没有娶回自己心爱的公主,这个国主也当得太窝囊了。   昨夜和沁雪公主已经**,今朝北仓茂说起话来格外有底气,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金銮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粗着嗓门,声如洪钟,“皇帝陛下,小王今日前来,是希望早日完成两国姻亲,求娶贵国沁雪公主,还望陛下恩准。”   沁雪公主?此言一出,朝堂上下顿时议论纷纷,沁雪公主不是早许配给东方尚书的七公子了吗?还是皇后亲自下的懿旨,在场不少人还专门祝贺东方尚书家的公子好福气,居然能迎娶到龙腾王朝最尊贵的公主。   不过因为七公子一直病着,所以还没来得及操办婚事而已,但按照龙腾王朝的习俗,沁雪公主已经是有夫之妇了,这个蛮夷真是无理,哪有一开口就要别人夫人的道理?   皇上微一皱眉,都已经敲定了让云萝公主和亲,准备今日在朝堂上下旨的,北仓茂却一开口是沁雪公主,这个蛮厮狂妄到了什么地步?   何况,谁人不知沁雪已经定亲了?不日就要下嫁东方府的七公子,沁雪不是一直喜欢东方明玉吗?这件事,皇上也略有耳闻,但对沁雪移情别恋地喜欢上南宫羽冽这件事,皇上却浑然不觉,毕竟都是些女儿家心事,主理朝政军国大事的君王不可能全然了然于心。   面对窃窃私语,皇上轻咳了一声,朝堂上立即安静了下来,一双威严龙目看着北仓茂那双志在必得的眼睛,冷道:“国主说笑了,沁雪公主已经定亲了,朕欲让九公主云萝嫁往东磷……”   皇上虽然在笑,可是眼底却寒意森森,并没有半分笑意,心底已经愠怒了,看来这些年对这些蛮夷小国多采取怀柔国政,使得他们以为龙腾王朝软弱可欺,越发猖狂起来,必须给这蛮夷一个强有力的震慑。   皇上当初何尝不知北仓茂看上的是沁雪?但对于这些蛮夷小国,必须要采取恩威并济的手段,许嫁,但又不许嫁他看中的沁雪,既让北仓茂感受到龙腾王朝的天恩,又让他们不得不忌惮,告诉他们,龙腾王朝虽然和善,却不是予取予求,就是帝王之术。   北仓茂并未注意到皇上眼中的冷意,满脑子都是昨晚和沁雪的颠鸾倒凤的逍魂,关于什么沁雪已经定亲的事情,他哪里会在意?   在他们东磷国,民风彪悍,把失败一方的女人抢来作为战利品,是常有的事,也不在意什么女人清誉,当即朗笑一声,“定亲又有什么要紧的,又没嫁人?实不相瞒,沁雪公主心仪小王已久,她已经是小王的人了。”   什么?此言一出,大殿一时静极,仿佛头顶响了个炸雷,所有人都如同五雷轰顶,满朝文武全都变成了木头一样,杵在大殿上定定不动。   天下各国,有些皇室男女关系出了名的混乱,但龙腾王朝是泱泱大国,皇室从来都是以清明自居,公主婚前失贞,品行不端,名节尽损,败坏皇室名声,罪孽深重,按律可当场赐死。   不过北仓茂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单纯地以为沁雪已经是他的人了,所以大摇大摆地向皇上讨要沁雪公主,反正都是和亲,嫁谁不是嫁?反正萧帝的公主那么多,干吗不好人做到底,把沁雪嫁给他呢?   满朝文武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冷涔涔的汗往下流,恨不得把整个人缩起来,不要让皇上看到自己,更有甚者,后悔今天没有称病不上朝,只想把耳朵捂起来,最好是聋了,什么都没听到。   大殿上一根针掉到地上的细微声音,都能听得见,东方尚书听到北仓茂的话时,心底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明玉的心思,他这个做父亲的,如何不知?但表面上仍旧是一副目瞪口呆的震惊模样,经验丰富的他自然知道,皇上此时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他哪里敢去火上浇油?   皇上脸色铁青,怒气四溢,冷冽的声音透着毫不掩饰的肃杀之意,“北仓国主慎言。”   虽然只是几个字,但满朝文武皆知皇上动了杀意,也是啊,这北仓茂也实在太过狂妄,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玷污公主名节,不是找死,是什么?   慎什么言啊?北仓茂哈哈一笑,他并不看中什么女人清誉,也不在意什么龙腾皇室名声,他只知道,按照龙腾王朝的习俗,沁雪公主已经是他的人了,他就是要向萧帝施压,让萧帝当庭下旨,把沁雪嫁给他。   见北仓茂如此张狂,皇上正要下令将这个毁坏公主名节的蛮夷人驱除出去,贴身太监田学禄忽然急速小跑着过来,附在皇上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立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气息仿佛凝结了一般。   东宫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连见多识广的田学禄都觉得周身硬生生打了一个冷颤。   什么?皇上一听,脸色更加难看,帝王之怒,惊天动地,这下连北仓茂都感觉到了萧帝的盛怒,原本得意洋洋的他也不敢再气焰嚣张,他坚持要娶沁雪公主,按照辈分,萧帝就是他的老丈人,作为女婿,还是不敢那么得罪老丈人的。   大殿上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生怕被殃及池鱼,周身血液仿佛凝结了一般,只想挖个地洞让自己赶快钻进去,不要让皇上注意到自己。   良久,皇上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沁雪公主聪慧端庄,德才兼备,赐嫁与东磷国主北仓茂。”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北仓茂十分得意,终于可以如愿抱得美人归了,他也不傻,见目的已经达到了,当即谢恩,“皇上圣明,小王谢皇上恩赐,当以东磷最隆重的礼节迎娶公主为我东磷王后。”   “皇上圣明!”大殿上立即响起一阵阵恭维的赞叹声,能站在金銮殿上的重臣,都是人精,自然不会没心没肺地把沁雪公主已经失贞的消息大嘴巴地说出去,全都自动过滤掉了,也自动过滤掉了沁雪公主已经定亲的事实,之前恭喜东方尚书的事,全都当做不存在。   “退朝!”面对排山倒海的欢呼声,皇上铁青着脸色,直接去了坤宁宫。   ---   坤宁宫。   萧远航跪在皇后面前,一言不发,唇角只有一丝不甘心的僵硬弧度。   本来是要把沁雪嫁到赤炎做太子妃的,可是风云陡转,居然成了北仓茂的王后?   皇后脸色阴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气得把名贵瓷杯摔了好几套,稀里哗啦,一地碎片,无辜被罚的宫人更是数不胜数。   “母后息怒,您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体。”萧远航知道做错了事情,忙低声劝道。   皇后凤目冷冷看了一眼太子,“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远航一脸无辜,还想狡辩,“儿臣…儿臣也不知道啊。”   “啪!”皇后猛地拍了一把桌子,“你跟母后这里还要撒谎吗?”   萧远航从未见母后发这么大的脾气,把他吓了一大跳,高压之下,只得道:“儿臣的确是希望沁雪成为赤炎的太子妃…”   “糊涂!”皇后气得浑身发抖,涂有蔻丹的手指剧烈颤栗,“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怎么这么糊涂啊?那南宫羽冽是好相与的人吗?他要是这么简单,就不会在那么激烈的角逐中脱颖而出,成为赤炎太子了。”   萧远航嗫嚅道:“宴席的从头到尾,南宫羽冽的表现一直都很正常,而且儿臣是亲眼看着南宫羽冽和沁雪一起进入暖阁的,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变成北仓茂?儿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皇后的贴身侍女知秋急匆匆进来,“娘娘,娘娘,不好了,皇上已经当庭下旨,把公主嫁往东磷国了。”   什么?皇后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晕倒,只怕后宫里的那些女人,现在在背后,大牙都要笑掉了,自己在后宫纵横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远航虽然是自作主张,可出发点也是好的,也是为了巩固东宫地位,最最可恨的是那幕后操作之人。   皇后刚一站起身,就脚步不稳地跌到在凤座上,萧远航急忙去扶,“母后!”   知秋大惊失色,忙道:“娘娘切勿心急,保重凤体要紧。”   皇后只觉得头疼不已,沁雪要远嫁到东磷去,就如同摘了她的心肝一样,保养得极好的面容开始扭曲,怒道:“在你眼皮底下,居然让人掉了包,偏殿的那些废物也不用留着了。”   “是!”萧远航忙道,给崔海使了个眼色,崔海会意,立即回东宫去行刑了。   看母后的反应,萧远航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儿臣一时失算,中了歼人诡计,但请母后给儿臣一点时间,儿臣一定会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动手脚。”   皇后对太子的话置若罔闻,心头疑云更浓,东宫是太子的地盘,有这个能力做这种事情的人不会太多,那会是谁呢?   身为皇后,不可能被人暗算了却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简直是奇耻大辱,皇后当然不甘心,南宫羽冽一介异国太子,在龙腾王朝帝京的皇宫里面,就算有通天之才,只怕也无多少用武之地。   此事做得如此完美,如此不着痕迹,背后定然有人襄助,而且,这个人一定是龙腾王朝的实权人物,至少,也要具备这样的能力。   又一坤宁宫侍女颂春来了,悄声禀报,“娘娘,昨夜淮南王世子宿在永寿宫。”   皇后立即神色一凛,“什么?宿在永寿宫?他要干什么?”   颂春回禀道:“据说是因为世子妃怀孕一事,世子和太后娘娘闹得不太愉快,昨天特意携世子妃进宫,来向太后娘娘认错的。”   竟有这等事情?对萧天熠的性子,皇后自认为还是很了解的,那是何等高傲之人?当时要嫁去赤炎的是寒菲樱,萧天熠怎能忍受这种耻辱?他绝对不会认为他有错,那无端端,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主动向太后认错?此事定然有蹊跷。   凭皇后争斗多年的直觉,她明白,此事与萧天熠脱不了干系,萧远航忽然忆起,崔海说当时他去行宫请南宫太子的时候,南宫太子并不在行宫,而是在淮南王府,正和萧天熠在一起。   忙把这件事告诉了母后,皇后一听,看来萧天熠和南宫羽冽关系不浅,更加重了对萧天熠的怀疑。   真是祸不单行,沁雪又哭着跑进坤宁宫来,“母后,母后……”   刚在回寝宫的路上,遇到了南宫羽冽,被南宫羽冽一顿嘲讽,心头委屈万分,怎么也想不明白,昨晚她扶着进房间的明明是南宫太子,今天早上怎么会变成北仓茂呢?   顿时心乱如麻,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出宫的时候,淮南县白府的往事,白芊芊在自己的授意下,瑟佑天熠哥,以为和她共度**的是俊美高雅的世子爷,可是第二天,一早起来,睡在身边的人竟然是白府最不堪的下人陈二。   自己现在的遭遇和白芊芊当初的遭遇何其相似?沁雪理所当然地想到了寒菲樱那个践人,当初为了故意寒碜她,所以才让白芊芊去*天熠哥,寒菲樱必定是将计就计地换了人,这个女人,真是好恶毒的心肠。   一定是寒菲樱故技重施,沁雪转身就朝母后的坤宁宫而来,哭哭啼啼地说了当初在淮南县白府发生的事情,咬牙切齿道:“母后,这件事一定是寒菲樱那个践人设计的,她轻车熟路,早就做过这种事了,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看着痛不欲生的沁雪,皇后虽然恼远航和沁雪不知分寸,一时糊涂,铸成大错,但更恨那幕后操纵之人,白希的手指差点紧得看得见下面的青筋。   虽然沁雪恨寒菲樱,一口咬定是寒菲樱干的,可皇后却不糊涂,寒菲樱没有这个能力做这种事情,如今的寒菲樱和萧天熠哪里能分得那么清?定然是萧天熠。   萧远航却不相信,质疑道:“母后,那个残废有什么本事,能在我东宫铜墙铁壁下偷梁换柱?”   皇后冷哼一声,丽容生怒,有恨铁不成钢的恼意,“你忘了,他打了多少年仗,带了多少年兵?军中忠于他的将士数不数胜,高手更是不计其数,不知道暗中还有多少人听命于他,你又怎么能肯定这皇城的禁军之中就没有他的人?”   太子一直对萧天熠颇有成见,被偏见迷惑了双眼,导致不能真正看清楚萧天熠的可怕,这也是皇后担忧的原因。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此事是萧天熠所为。”萧远航并不十分认同母后的话。   皇后冷哼一声,“证据?你难道不知道,在这宫里,有很多人很多事,是根本没办法查到证据的。”   萧远航手心一紧,愤愤不平道:“难道我们就只能吃这个暗亏,忍下这口气?”   皇后手中的帕子已经拧成了一股绳,狠狠道:“太后为了顾及皇家颜面,执意将此事压下来,谁料到那蛮夷居然直接闹到金銮殿上去了,这幕后之人,本宫定然要将他碎尸万段。”   “要将谁碎尸万段?”外面传来一声怒吼,如同雷霆震怒,吓得所有宫人都匍匐在地。   竟然是皇上没有命人通报,就直接到了坤宁宫,皇后一惊,忙起身接驾,镇定心神,“臣妾恭迎皇上。”   “儿臣参见父皇。”萧远航心底也惴惴不安。   沁雪咬着嘴唇,看着父皇震怒,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冷哼一声,径直坐到上座,老远,就能感觉到一阵盛怒扑面而来,冷道:“皇后刚才要将谁碎尸万段?”   皇后心下一凛,忙解释道:“皇上明鉴,宫中宵小之辈实在太多,沁雪昨夜一时喝多了酒…”   皇上一拍桌案,怒不可遏,从牙缝里面迸出几个字,“宵小之辈?”   这话说得实在可怕,皇后匆忙跪倒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臣妾失职,请皇上降罪。”   皇上看向萧远航,冷冷道:“你身为太子,所作所为本应为天下臣民表率,可在你的东宫,万众瞩目的地方,却出了这种丑事,朕想压都压不下来。”   萧远航不敢狡辩,只低着头道:“儿臣一时疏忽,请父皇降罪。”   皇上见了在一旁哭哭啼啼的沁雪,更是火冒三丈,“你还好意思哭?堂堂皇家公主,未婚失贞,还让人闹到金銮殿去了,朕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沁雪何曾见过父皇发这么大的火?吓得连哭也敢哭,更不敢求情,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这时,一名宫女进来禀报,“皇上,皇后娘娘,容妃娘娘在外求见。”   容妃?皇后手指攒到了一起,容妃岂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虽然现在是在她的坤宁宫,可是她不敢表态,只得道:“皇上……”   皇上怒色不减,“让她进来。”   容妃仪态万方地进来,慢声细语,“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上只是冷哼了一声,淡淡道:“平身吧。”   “谢皇上。”容妃走到皇上身边,命身后一个宫女呈上来一碗羹汤,柔声道:“这是臣妾为皇上做的清心莲子汤,刚才去御书房的时候,公公说皇上到坤宁宫来了,臣妾只好来打扰姐姐了。”   皇上没有什么心情喝莲子汤,脸色铁青,容妃见状又道:“皇上终日操劳国事,日理万机,臣妾身为后宫妃嫔,不能为皇上分担一二,只能在这些糕点羹汤上花些心思,祝愿皇上龙体康泰,福泽万年。”   容妃很会说话,她巧妙地没提这件已经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丑事,她深知,皇上此刻如此盛怒,定然是因为这件丑事,她怎么会傻傻地把自己牵扯进去?如今只是单纯地关心皇上的身体,对沁雪公主之事却故作不知,只字不提。   果然,容妃如同一朵解语花的功效让皇上的脸色没那么难看了,心不在焉地喝了两口莲子汤,这一幕,落在皇后娘娘眼中,云袖下的玉手已经紧得差点听到关节咔咔作响了。   容妃这个践人,这个时候,定然是过来狐媚皇上,顺便幸灾乐祸,原本钦定的是九公主云萝嫁往东磷,这段时间,皇上为了安慰容妃,常常在流云宫留宿,流云宫在后宫已经炙手可热,深得圣心,可想不到到头来,最终要嫁往东磷的,却不是九公主,而是自己的沁雪。   皇后心底恨得牙痒痒,这一局,容妃成了最大的赢家,不但圣眷愈浓,而且还成功地保住了九公主,自己败得太惨了,皇上对自己怒目相向,在这样盛怒的时刻,容妃却可以三言两句就让皇上的怒火平息下来。   容妃见皇上真的喝了清心莲子汤,心花怒放,但在坤宁宫,却没有表现出来,心中对世子爷的手腕十分钦佩,更加确认自己拉拢世子爷这条路没有走错,以后还有更多需要用到世子爷的地方,敛下心头异动,只道:“皇上刚刚下朝,想必是累了,臣妾最近向太医学了一种按摩手法,若是能为皇上舒缓劳累就好了。”   狐媚!皇后在心底暗骂一声,表面上却笑意雍容,“容妃真是有心,如果后宫里妹妹这样的人多一些,臣妾就放心多了。”   一听皇后开口,皇上猛然起身,在坤宁宫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只要看到她们,就想起刚才在金銮殿上难堪的一幕,看向皇后,肃然道:“你最近确实累了,现在又要操办沁雪的婚事,是该歇一歇了!”   皇后脸色一变,还没有说话,皇上就道:“田学禄,传朕旨意,容妃暂代六宫之权,丹妃从旁协助。”   “奴才遵旨!”田学禄忙道。   皇后云袖下的手已经快要磨破皮了,只得强作欢颜,“臣妾遵旨。”   容妃却面有难色,推辞道:“臣妾只怕才学疏浅,有负皇上所托,姐姐治理六宫这么多年,六宫一派和睦,上下称赞,依臣妾看,还是让姐姐来主使,妹妹从旁…”   话被没说完,就被皇上不悦地打断了,“朕说你行,你就行,朕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容妃见皇上执意如此,只得道:“臣妾遵旨!”   皇上和容妃出了坤宁宫,皇上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寒,君威凛然,“太子禁足东宫一月,闭门思过,沁雪公主禁足凤池宫,直到出嫁!”   萧远航如遭雷击一般,怔怔忘了反应,沁雪惊呼一声,当即晕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太后起疑   永寿宫。   萧天熠看着太后泛青的脸色,眉头深皱,主动给太后上了一杯茶,以示孝顺,看准时机才道:“关于沁雪的事,孙儿也听说了,不管事情是怎么样的,现在也已经圆满解决了,还请祖母注意凤体安康。”   太后目光沉沉,她并不在意一个沁雪,她在意的是龙腾王朝的体面,虽然明里没有人敢说,但私下定然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沁雪真是太让人失望了,身为皇家公主,行为如此不检点,真是皇家不幸,北仓茂一个异国国主,居然能在宫里毁了沁雪的清白,一个比一个不像话,这些后生晚辈,越来越不成器了。   萧天熠见状,唇角微勾,“皇上的做法,也已经化腐朽为神奇了,东磷虽是蛮夷小国,但北仓茂口口声声地说要以最隆重的礼节迎娶沁雪为王后,可见对龙腾王朝是极为仰重的,恕孙儿直言,皇上当初之所以答应北仓茂的求亲,不就是不想边境生事吗?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何况以皇上天威,必定无人敢非议,祖母实在不必忧心过度。”   太后浅浅抿了一口茶,她不是忧心,她是愤慨这些不争气的孙子孙女们,清瘦的手指滑动茶盏,深沉的目光凝视着萧天熠良久,才缓缓开口,语出惊人,“天熠,你和祖母说句实话,这件事,有没有你的份?”   昨天天熠突然来永寿宫认错,第二天东宫就出了这事,这样的巧合,太后不可能不起疑心,天熠到底是真心来给她认错的,还是别有所图?   寒菲樱坐在萧天熠身边,一副低眉顺眼的假相,听到太后的话,红唇微翘,精明过人的太后果然怀疑妖孽了,不过她心下虽惊,却一点也不担心,妖孽粉饰太平的本事她早就见识过,知道他有一张颠倒黑白的嘴,和一副无与伦比的腹黑心肠。   萧天熠见祖母这样问,又露出了那种极为纯真无辜的眼神,“祖母是真的误会孙儿了,且不说孙儿如今不过是一介闲人,已经手无实权,宫中之人拜高踩低是常事,以孙儿如今的状况,又能使唤得动谁?有谁肯听孙儿调遣,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太后神色一僵,目光微动,疑虑却不减,“你以前为龙腾王朝征战多年,麾下良将甚多,军人大多性情耿直,爱憎分明,就算是今天,他们身受你的知遇之恩,也未必没有不继续效忠于你的,你真以为祖母老糊涂了吗?”   萧天熠早就料到太后会这样说,长叹一声,自嘲一笑,言辞凿凿,“就算真是这样,以孙儿和南宫羽冽的过节,若是他和沁雪真的发生点什么,沁雪成了赤炎的太子妃,孙儿应该很开心才对,因为这样他就不能再打樱樱的主意了,孙儿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再说,就算真有人尚买孙儿的面子,那东宫重地,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可以进去的?”   妖孽说得理直气壮,就是一向睿智的太后也找不出他话语中的破绽之处,思虑良久,只深深叹了一口气,“真是流年不幸啊。”   萧天熠微微一笑,安慰道:“皇上已经下旨将沁雪嫁给北仓茂,时间久了,人们只会记得沁雪为了两国和平远嫁异邦的旖旎佳话,已经不会再把关注度放在这件宫闱之事上,祖母实在不必过于烦心。”   太后轻轻颔首,虽说是丑事,但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还真的赐沁雪三尺白绫,一了百了?   既然沁雪已经下嫁东磷国,此事就应该告一段落,天熠说的也有道理,不必庸人自扰,她这么大年纪了,经不起这样的一惊一乍了。   萧天熠忽然想起什么,“不过人人皆知,沁雪之前已经许嫁东方府,如今却突然嫁给了北仓茂,孙儿担心东方尚书脸上不好看。”   太后叹道:“是啊,愧对东方卿家,皇上也只能从其他方面弥补了。”东方尚书是朝中重臣,都已经在准备七公子的婚事了,可是沁雪突然要嫁给别人了,不管原因是什么,东方一族自然觉得脸上无光,皇家出尔反尔,不得不对东方府进行一番抚慰。   寒菲樱暗笑,妖孽的心真黑,真是做生意的料,东方明玉这次也成了最大的赢家之一,不但成功地没有娶沁雪公主,而且还让皇上觉得对不起东方府,自然要多一些赏赐。   此事已经告一段落,太后不再去想那件丢人的丑事,目光无意中落到寒菲樱身上,忽然想起一些不堪入耳的传言,不经意道:“世子妃这身孕有几个月了?”   看来太后还是不安心,并不完全相信萧天熠的鬼话,寒菲樱莞尔一笑,乖巧道:“回太后的话,才一个多月。”   太后打量着寒菲樱,话里有话地关切道:“你身子太过纤弱,现在怀了皇家血脉,不容有失,孙秀,去把王太医叫来,给世子妃开一剂调理的方子。”   “是!”孙秀当然知道太后的意思,开方子是假,查看世子妃到底有没有身孕是真。   “多谢太后娘娘。”寒菲樱面不改色,眼神含笑,一副十足的要当母亲的幸福模样,让太后的疑虑打消了不少。   一会的功夫,王太医就来了,奉命给世子妃把脉,短短一刻,就确定了,“太后娘娘,世子妃的身孕一月多一点,不足两月,微臣这就为世子妃开些安胎药。”   太后微微颔首,真是这样,她也就放心了,天熠没有犯欺君之罪,她心头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   寒菲樱眼中灵光一闪,飞快地瞄了一眼妖孽,自从他信口雌黄地说自己怀了孕之后,自己早就未雨绸缪找到了石中天,别人找不到医神的踪迹,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当时和石中天说要假孕的药,石中天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一口咬定没有这样的药,最后还是寒菲樱软硬兼施,才逼他调制出了假孕的药。   不过石中天也说了,这种药的药性持续一段时间会自行消失,而且若是真的怀孕,胎相会随着时间变化,但使用药物做假的话,哪怕已经三四个月,从脉象上面来看,依旧是不足两月的身孕,这也是作假的局限性,他坦然相告,让小凤儿提前做好准备。   不过,对寒菲樱来说,只要能瞒过太后就好,太后是龙腾王朝最尊贵的女人,只要她这一关过了,还有谁敢质疑她的身孕是假的?   太后微微一笑,和蔼道:“世子妃身怀皇家血脉,于淮南王府有功,这天气马上就要冷了,孙秀,去把哀家的两件雀翎披风找出来,让世子妃挑一件喜欢的。”   寒菲樱匆忙谢恩,“多谢太后娘娘垂爱。”   太后见寒菲樱跟着孙秀去了内室,看向萧天熠,意味深长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哀家就不兜圈子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萧天熠眉头一皱,“孙儿知道祖母在担心什么,皇室血统,事关重大,请祖母放心,孙儿绝对不会为了自己颜面,拿这个开玩笑。”   太后放心地点点头,“好,哀家知道你一向是个识大体的孩子,既然如此,哀家就放心了。”   ---   承光阁,夜里,翡翠悄声对寒菲樱道:“小姐,有人想见你一面。”   不用说也知道是南宫羽冽,不过,他要见的人并不是寒菲樱,而是公子凤,寒菲樱摆摆手,让翡翠退下了。   心中暗叹,南宫羽冽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联系到月影楼在全国各地的据点,看着正在淡定喝茶的妖孽,冷笑道:“你和他交换什么了?”   萧天熠邪魅一笑,“本世子此次助他一臂之力的条件,就是他不得再打你的主意。”   听到他这般说,寒菲樱不免心底一暖,不过还是糊涂,“我不是怀孕了吗?他堂堂赤炎太子,娶一个有夫之妇就算了,还能娶一个怀孕的女人?南宫羽冽的人情可不是这么好要的,这么大好的机会,你却用在这种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上面,未免太不划算了。”   萧天熠放下茶杯,淡淡道:“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他,你以为他不知道你根本没怀孕?”   什么?寒菲樱心底微震,正在发呆的时候,却蓦然闻到了熟悉清冽的气息,一抬头,竟然是妖孽俊美含笑的脸,寒菲樱脸色一红,恼怒地推开他,“你又想干什么?”   “夫人真是明知故问。”他的手已经开始不安分起来,邪邪道:“连太后都确认你已经怀孕了,我们再不抓紧,可来不及了。”   寒菲樱双颊绯红,红唇如花,看得萧天熠心中一阵阵激荡,轻咬她的耳垂,手掌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上缓缓摩挲,让寒菲樱的身体一阵阵酥麻,嗔怒道:“无耻!”   “无耻?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诚实多了!”萧天熠见樱樱被他撩拨得起了反应,得意洋洋道。   寒菲樱羞臊难当,虽然心有芥蒂,可抑制不住身体的汹涌情潮,嘴硬道:“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有什么了不起的?”   萧天熠忽然眼眸一寒,泛出那种熟悉的赤红色,让寒菲樱下意识地想躲避,可是下一刻,就有一种充实的感觉袭遍全身,一阵阵块感不断席卷四肢百骸……   欢愉过后,虽然已经是深秋,可刚才一番激烈的运动,两人都是汗水淋淋,寒菲樱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背上,萧天熠抱着她柔软细腻的身体去了水月间,温柔地将她放入水中,寒菲樱再次享受到了那种酣畅淋漓的舒适。   水月间不但常年温泉流淌,而且四季如春,温暖舒适,寒菲樱爬到一张水*上,躺了下来,将整个身子都沉在水中,满腹狐疑,“萧天熠,我觉得你应该告诉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萧天熠轻柔地摩挲着樱樱细腻的肌肤,如玉如雪,宛若易碎的玉瓷一般泛着柔和的光泽,他一边亲吻,一边心不在焉道:“什么?”   寒菲樱忍受着身体传来的阵阵酥麻,每当他带有薄茧的手指滑过自己肌肤的时候,都能感受一阵阵心尖的颤动。   妖孽,真是个*高手,每次都撩拨得她无法拒绝,那种从未有过的欢愉,提醒着她,她其实是个女人,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的弯起。   萧天熠看到樱樱嘴角偷偷的笑意,眉梢一挑,低低一笑,手掌继续摩挲她滑腻如脂的肌肤,“想知道什么?”   水月间内,暗香*,全身每一处都舒畅无比,寒菲樱将双手枕在下颌上,俏皮道:“东宫重地,像我这样的高手,若是进去偷个东西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把南宫羽冽换出来,再把北仓茂送进去,瞒过重重耳目,实在是难于上青天,结果事实却正如你所愿,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萧天熠不以为然道:“萧远航刚愎自用,设下鸿门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以为南宫羽冽会丝毫不加防范?”   “可是南宫羽冽没有内力了,如果说萧远航在酒中动手脚的话,他没有办法把它逼出体外。”寒菲樱想起自己的杰作,不觉莞尔一笑。   “那又有什么难的?”萧天熠漫不经心道:“他不是还有流星追月吗?你以为他们都是死人吗?”   寒菲樱若有所思,“可这毕竟是龙腾皇宫,就算南宫羽冽不上萧远航的当,已至夤夜,他又如何离开皇宫?而北仓茂又是怎么进去的?这其中实在是疑虑重重。”   萧天熠淡淡道:“萧远航眼见南宫羽冽进了房间,以为大功告成,万无一失,当然不会再严加防守,自然就留下了破绽,沁雪一介女流之辈,有勇无谋,醉酒之下,意乱情迷,想要在她眼前偷梁换柱太容易了。”   寒菲樱唇角一勾,“就算时机刚好,此事依然不容易,连太后都怀疑你了,你以为皇后就不会怀疑你吗?”   他根本不在意,不以为然道:“怀疑又怎么样?总不能仅仅怀疑就定了我的罪吧?再说,这件事有太后压着,根本没有不要命的人嫌自己命长,敢去彻查?最终不过是无头公案罢了。”   寒菲樱深以为然,事关皇室公主清誉,没人敢不要命地去寻根究底,难怪妖孽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   从太后的反应就可以看出,这是一笔糊涂账,只能稀里糊涂压下去,现在既然沁雪已经许配给北仓茂,不日就要嫁往东磷,更加不敢有人再次提起了。   妖孽真是有勇有谋,敢出险招,每一步都算计到了,亏得萧远航还以为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实际上一切都在妖孽的掌握之中。   寒菲樱翻过身来,看着水波潋滟中妖孽魔魅无双的容颜,“北仓茂会闹到金銮殿上去,也在你的预料之中?”   萧天熠并不否认,大手滑过樱樱曼妙的线条,“此人虽然头脑简单,但身为一国之君,并非完全的莽夫,他对皇上不肯许嫁沁雪早已心生不满,但碍于龙腾天威,又不敢发作,见有可以得到沁雪的机会,虽然也不乏犹豫,但最终绝对不会放过,所以他一定会动心。”   不用说,游说北仓茂的事情也是他派去的人,寒菲樱微微摇头,无声而笑。   萧天熠唇边笑容加深,“他知道我朝最重视女子清规,既然沁雪已经是他的人,太后定然是千方百计压制此消息,以太后威严,,就算沁雪失了清白,可只要处理得当,此事未必没有回转的余地,也未必一定要把沁雪嫁给北仓茂,所以,他一定会反其道而行之,张扬得人尽皆知,这样一来,沁雪就不得不嫁给他,那个时候正好是上朝的时间,满朝文武皆在,北仓茂又在宫中,你说他会怎么做?”   好缜密的心思,每一步都计算到了,寒菲樱握住他的一只魔爪,嘲讽道:“幸好,我和你不是敌对关系,否则我什么时候被你卖了都不知道?”   萧天熠哑然失笑,眼中荡漾着*溺的光芒,“是啊,能得到我这么好的男人,你确实应该感到庆幸。”   给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又开始自吹自擂了,寒菲樱不屑一笑,又转过身去让妖孽给她揉酸痛的身体。   水雾氤氲,雾气迷蒙,寒菲樱抑制住身体强烈的反应,娇嗔道:“你别当我公子凤的名头是大风刮来的,一定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   他状似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你是我的女人,告诉你也无妨,负责守卫东宫的副侍卫长,祁临,是我的人。”   啊?寒菲樱震惊起身,看向妖孽深不可测的凤眸,原来如此,难怪可以做到这样环环相扣,密不透风,在宫中,果然有他的人。   “东宫出了这种事,萧远航定然不会放过他吧?”寒菲樱凝眸道。   “祁临不过是副侍卫长,最需要承担责任的不是他,而是侍卫长瞿吉,祁临虽然会被波及,但最终会无碍,虽然他暗中听命于本世子,但明里本世子从没有和他有任何联系,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身上。”萧天熠胸有成竹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 谁家天下?   “你为何如此肯定?”寒菲樱道,萧远航也不是吃素的,若把东宫每个人的底细都翻个遍,未必不会查到妖孽和祁临的隐秘关系,这也太危险了。   萧天熠的大手放置在樱樱身前,轻笑道:“这么怀疑为夫的能力?祁临的身世已经被处理得很干净,谁都不会怀疑他暗中效命于本世子。”   “莫非祁临是你一早布下的?”妖孽的深谋远虑,寒菲樱再一次见识到了。   他摇摇头,“不,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本世子曾经帮过祁临,他感恩图报而已。”   原来如此,寒菲樱又道:“你昨天晚上出去过,就是为了找南宫羽冽?”他们一起住在永寿宫的晚上,妖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段时间,定然是去东宫找南宫羽冽了。   萧天熠并不否认,“当然,这是龙腾王朝的地盘,南宫羽冽想要平安出宫,当然要借助本世子的力量,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以为他会认不清楚形势吗?”   寒菲樱没想到,一向看起来不对盘的妖孽和南宫羽冽,居然还能暗中联手,虽然听起他们说起“老朋友”的时候,总是免不了一种调侃的戏谑味道,但他们的关系,似乎真的是亦敌亦友,亦亲亦疏,旁人没有那么容易参透。   现在的皇后母子,一定恼羞成怒,萧远航原本是想造成沁雪和南宫羽冽已经成了夫妻的既成事实,让沁雪成为赤炎的太子妃,结果却被南宫羽冽和萧天熠两人联手,狠狠反手甩了萧远航和沁雪一个大大的耳光,这件事,定然也引起了后宫的权力格局变化。   寒菲樱沉吟道:“如今皇上在金銮殿上颜面尽失,深恼皇后教子教女无方,剥夺了她治理六宫的权力,现在后宫大权已经交到了容妃手上,皇后吃了这么大的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而萧远航想拉拢南宫羽冽,必定也是为了巩固东宫地位,可他已经是太子储君之尊,这样做,到底想干什么?”   萧远航完美的大手微微一顿,凤眸微沉,一语中的,“他是在忌惮燕王。”   燕王?寒菲樱想起那个翩翩君子的燕王殿下萧鹤轩,似乎一直都很低调,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自己见过他几次,在各种宫宴上,并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难道和妖孽一样,不过是在韬光养晦?萧远航是太子,莫非忌惮燕王有夺嫡之心?   樱樱对江湖之事了如指掌,对朝堂宫闱之事却知之不多,知道她心头的疑惑,萧天熠解释道:“燕王虽然行事低调,但其母妃容妃一直深得圣*,而且此次挑选和亲公主一事,太后和皇上选中的是九公主云萝,容妃虽然心底不情不愿,可是在明面上从来没有表达过任何不满,这让太后和皇上对她的胸怀大局颇为感怀,倒是皇后,处心积虑地保护自己的女儿,在这一局上,皇后可谓败得很惨,容妃心机,可见一斑,有这样的母妃,你以为燕王真的会是那个看起来毫无作为的闲散王爷?”   寒菲樱陡然想起,那天推妖孽的轮椅入宫的时候,路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两块大石头,明明是有人刻意刁难,燕王却轻描淡写地说是宫人做事太不仔细,将此事一笔带过,果然,也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而萧远航,也必定是早就察觉到了。   她将素白的手放在于汩汩流水之中,享受着这种湿滑柔润的触感,漫不经心道:“经此一事,你牛刀小试,初露锋芒,容妃必定心知肚明,她一定会认为拉拢你的这一步走对了,难道你还真的要帮燕王夺嫡?”   萧天熠慵懒一笑,大手缠绕着樱樱的长发,“樱樱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在你看来,为夫应该怎么做?”   寒菲樱嗤笑一声,她就不信妖孽没有自己的打算?又在试探自己的口风?才不上当,只是懒洋洋道:“本公子不过是一江洋大盗而已,管他谁家天下?和本公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妖孽的手忽然用力,捏得寒菲樱惊呼一声,嗔道:“很痛哎!”   萧天熠的手指慢慢松开,轻轻按揉刚才被他下意识捏痛的地方,“以后不要说这么和为夫划清界限的话。”   寒菲樱撇了撇嘴,“别以为本公子不知道,南宫羽冽这么快就联络上了本公子,是得益于你的指点吧?不过你和月影楼关系这么密切,就不怕他怀疑烟霞山一事是你在背后捣鬼?”   萧天熠摇摇头,肯定道:“你错了,不管是南宫羽冽,还是本世子,若真想要杀一个人,根本不屑假手江湖帮派,你以为我们训练那么多暗卫团是干什么吃的?所以烟霞山一事,和本世子绝无任何关联,南宫羽冽也知道得很清楚。”   寒菲樱噗嗤一笑,妖孽的腹黑早就见过了,深谙似是而非之道,“很晚了,该睡了。”   “为夫遵命。”萧天熠轻笑一声,抱起樱樱,帮她擦干身体,回到内室,放到*上,窗外,夜色正浓。   寒菲樱窝在丝滑的锦被里,唇角一弯,几家欢喜几家愁,前不久,还是容妃深夜冒险潜入淮南王府,心急如焚地求世子救救她的云萝公主,可是今夜,睡不着的定然不再是容妃,而是皇后娘娘了。   寒菲樱微微摇头,不管彻夜难眠的人是谁,都不会是她,她躺在妖孽的怀里,兰香绕鼻,可以放心入眠,谁家天下,和她真的没关系,虽然妖孽对她的话不悦,可她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   ---   如寒菲樱所料,坤宁宫的皇后自然睡不着,此事诡异,结合种种迹象分析,萧天熠的嫌疑最大。   这个残废已久的世子,在宫中未必没有隐藏的力量,可是照蓝芙蓉所说,他中了醉羽幻殇的毒,根本不会持续这么久,为什么到了现在,萧天熠反而愈加神采飞扬,莫非医神石中天在其中起了作用?   沁雪被迫下嫁东磷国,容妃的九公主云萝就顺利留在宫中了,那萧天熠和容妃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夜色已深,皇后将所有可能的人名字写在一张宣纸上,久久地凝视着这些名字,陷入了深思,这些人之间,到底有没有内在的联系?如果有的话,又是什么关系?   渐渐的,容妃的名字和萧天熠的名字渐渐收拢在一起,皇后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容妃拉拢淮南王府,那燕王的势力必定更加壮大,现在太子一朝失算,被皇上责罚,若是燕王趁虚而入,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知秋在一旁低声道:“娘娘,不早了,奴婢伺候你去休息吧?”   皇后忽然抬起手,眼睛一亮,“你速速准备一下,本宫要去见一个人。”   “是!”这样的深夜,娘娘要去见的人,定然是那个用毒圣手蓝芙蓉了。   还是那座秘密的宅院,还是容颜尽毁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蓝芙蓉,听见外面熟悉的动静,阴阴一笑,“尊贵的皇后娘娘,你又来了?这次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   皇后面无表情,单刀直入,“本宫要一种毒药,见血封喉无药可解的毒药。”   蓝芙蓉对皇后的要求早已经习以为常,“皇后这次想要什么人的命?”   不提还好,一提皇后就生气,丽容含怒,“若不是你侄女无能,本宫犯得着夤夜出宫来找你吗?”   蓝芙蓉丑陋的脸庞终于有了波动,“还是萧天熠?他还活着?”   皇后淡淡道:“当然。”   “不可能!”蓝芙蓉明显不信,中了醉羽幻殇之毒的人,不可能熬到现在,那种天才才能炼制的毒药,百毒教圣女,自幼尝遍百毒,血液与常人不同,若不是为了炼制早已经绝迹的醉羽幻殇,她也不会变成这种狰狞恐怖的模样,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成为皇后手中的一件杀人利器。   “不管可能不可能,萧天熠现在还活着是事实,本宫也不怕告诉你,他曾经找到过医神石中天,就算你与世隔绝多年,也不会不知道医神是什么人。”皇后的声音在这幽暗的密室,更显阴森,在皇上面前贤良淑德,品性高洁,在这里,内心深藏的狠厉一览无余。   “娘娘还是想要娶萧天熠的性命?”蓝芙蓉已然恢复了平静,漠然道。   “你别管那么多,只按照本宫的吩咐去做就好了。”皇后微微皱了皱眉,这个阴气森森的地方,她也不爱多来,可是蓝芙蓉的侄女实在无用,如果不是百毒教还有用,蓝心彤,她早已经不想留着了。   ☆、第一百六十章 儿时伙伴   看到皇后眼中熟悉的冷芒,蓝芙蓉原本就僵直的身体更加凝滞,眸光却坚定如初,淡淡道:“此事也不能完全怪心彤,她初出江湖,经验不足,再说百毒教虽善用毒,却并不善杀人,何况那萧天熠是淮南王世子,有少年战神之称,麾下千万,权倾朝野,他要是那么容易死,还能好好地活到现在?”   皇后脸色铁青,目光渗透浓浓杀机,“你这是在为你侄女找借口吗?你应该知道,没有价值的人,本宫也没有必要留着。”   面对皇后的威胁,蓝芙蓉只是不在意一笑,“我当然知道,你的心机从小就远胜旁人,如今已经登上皇后宝座,自然会变本加厉。”   谁能想到,百毒教前任圣女蓝芙蓉和当今皇后娘娘是自幼相熟的手帕交?皇后是名门出身,蓝芙蓉是武学家族出身,自从被选定为百毒教圣女之后,就和皇后分道扬镳,各自踏上不同的路。   蓝芙蓉身为百毒教圣女,必须终身谨守处子之身,可是那年出宫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倜傥的男人,她芳心萌动,惷心荡漾,不但爱上了这个男人,而且有了他的孩子。   当时的蓝芙蓉毕竟年幼,见触犯了百毒教禁忌,又惊又怕,深知若是被百毒教的人发现,她就要遭受百毒教最蚀骨最钻心的酷刑。   她吓得束手无策,惊惧之下,幸好有儿时这个挚友相助,全然安排,还帮助她平安生下孩子,掩人耳目。   因为当初挚友的帮助,蓝芙蓉才免遭酷刑的折磨,皇后不仅妥善安置自己的儿子,而且帮助百毒教发扬光大,百毒教原来不过是江湖中的小门小户,渐渐有了名气。   谁知道,挚友如愿当了皇后之后,自己偷生的儿子反倒成了她钳制自己最有利的把柄,这些年,为了她在宫里排除异己,蓝芙蓉不知道调制出了多少触目惊心的毒药助她一路凯歌,直到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皇后多年高位练就而成的气度,不会因为一朝小小的打击而敛去一身风华,如今宫中大权落到容妃手上,太子公主皆被禁足,皇后虽然盛怒,却并未完全放在心上,在宫中起起落落是常事,若没有这种气度,岂能爬到今天的高位?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除去萧天熠,防止他被容妃拉拢,成为容妃的臂膀,沁雪一事,最大的受益者是容妃,她又不是傻瓜,岂会放过这个向萧天熠示好的天赐良机?   所以皇后才迫不及待地来找蓝芙蓉,炼制出最烈性的毒药,一招必杀,不让他有再绝地反扑的机会。   蓝芙蓉出身百毒教,对各种诡异恐怖的杀人手法早已经习以为常,反正她现在就生存在地狱之中,研制毒药杀人对她来说,如同家常便饭,不管要杀的是谁,都和踩死一只蚂蚁没有任何分别。   不一会的功夫,她就将一瓶透着红色光芒的小瓷瓶递到皇后面前,淡漠道:“既然萧天熠和医神家族的人有联系,那就必须是顷刻丧命的药才会见效,此药无色无味,见血封喉,不要说是医神家族的人,就是大罗神仙也无救,你可以放心了。”   皇后是断然不肯亲手沾染这样的污秽之物,眉头一皱,知秋无声接过退下,“很好。”   目的已经达到,皇后并不想在这种地方久待,转身就走,见皇后的身影快要消失了,一向平静的蓝芙蓉忽然幽幽开口,破碎的嗓音带有不易察觉的哽咽,“燕珺。”   李燕珺,是皇后的闺名,堂堂皇后之尊,已经多年没有人敢这样直呼她的闺名了,知秋一怒,“大胆,你这贱女,居然敢对皇后如此不敬?”   皇后却轻轻抬手制止,看着蓝芙蓉面目全非的脸庞,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亲切道:“怎么了?”   蓝芙蓉目光径直看向这个儿时伙伴,岁月荏苒,谁都已经不是最初的模样,呆滞的目光中有了一丝期待,“如果这次你能顺利除掉萧天熠,可否看在我们儿时的情分上……”   “不行!”皇后断然拒绝,刚才的柔和已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冷光,“本宫说过,太子登基之日,就是你们母子相见之时,你忘了?”   忘了?蓝芙蓉蓦地惨然大笑,狰狞如鬼,控诉道:“我怎么可能忘了?如果不是想见他一面,我早就撑不到现在了,太子登基之日?你说得好轻松,皇上刚过知天命之年,如果他能活到六十,七十,我不是还要等十几二十多年?你以为我真的可以撑到那个时候?我手上血债累累,这破败的身子为了炼药,早已百孔千疮,如今只能苟延残喘,拖一日算一日,燕珺,事到如今,我还能不了解你吗?我此生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相信你,把我最重要的人交到你的手上,任你摆布,终生只能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成为你的杀人利器。”   听到蓝芙蓉这样质问,皇后只是波澜不惊,嘴角噙着一抹漠漠冷笑,“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又何必把自己说得这么无辜呢?当年你何尝不是想用朝廷的力量将百毒教发扬光大?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倒是你自己,身为百毒教圣女,非但不能清心寡欲,谨守教规,反而和一个只有数面之缘连身份都不清楚的男人苟合到了一起,还珠胎暗结,这些都是本宫造成的吗?你惊慌失措之下,找到本宫求救,当年若不是本宫救你,你早就遭受百毒教万蛇噬咬的极刑尸骨无存了,还能稳稳当当当这么多年名不副实的圣女?怎么到头来,本宫反倒成了大恶人了?”   皇后在宫中浸润这么多年,岂是轻易就能被人拿捏住?反手一席话就将蓝芙蓉驳得哑口无言,体无完肤。   蓝芙蓉呆了,当年对那个高深莫测的英俊男人一见倾心,撩动了内心的平静如水,男女之情的强大*战胜了教规的约束,令人眼花缭乱,意乱情迷,将所有清规戒律抛诸脑后,以身相许,哪知珠胎暗结?   不过,到了今日,蓝芙蓉也没有后悔,如果说世上除了儿子之外,还有一个人令她魂牵梦绕的话,就是那个脸上一直荡漾着温柔微笑的男人。   在他的甜蜜情话之下,她成了他的女人,可是没过多久,他就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上一样,她怎么也找不到他了,百毒教在江湖上也是有些手段的,可不知为什么,就算是翻天覆地,也找不到他。   找了这么多年,始终一无所获,蓝芙蓉心中的执念却更加深浓,一定要找到当初那个对她柔情蜜语的男人,她不信他只是逢场作戏,她坚信,他一定是爱过自己的,他一定是有苦衷的,她自顾自地叹了一声,“你可曾帮我查出他到底是谁?”   皇后将蓝芙蓉眼中的希翼之光看在眼里,嘲讽一笑,毫不留情道:“痴心女人负心汉,你为他付出一切,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也真是可笑至极。”   对李燕珺的嘲讽,蓝芙蓉早已经习以为常,到了现在,不可能还像小年轻一样,一句话就能激将得跳起来,她只是平静一笑,对嘲讽置若罔闻,早已不再清澈的目光依然执着地看着皇后。   皇后见状,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叹声,“好吧,念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本宫就告诉你吧,本宫已经查出他是雪族中人。”   雪族?蓝芙蓉一惊,雪族是天下最神秘最诡异的国度,从来不和任何其他国家的人来往,外界对其知之甚少,只知其神秘莫测,难道当初那个湛然如星的男子竟然是雪族中人?   见蓝芙蓉还在发呆,皇后冷冷丢了一句话,“他的身份,本宫还在彻查中,有了确切的消息,会派人通知你的,对这样无情无义的男人,你也能念念不忘至今?”   无情无义?蓝芙蓉浑浊的眼眸终于有一丝锐利的光芒,冷笑道:“你又好到哪里去?皇上就对你那么有情吗?”   皇后丽容瞬时震怒,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这座阴森诡异的宅院,蓝芙蓉却还在怔怔发呆,雪族?这件事不能让心彤知道,如果让心彤知道她当年秘密产子,然后为百毒教带来灭族之祸,心彤都不会原谅她,只怕也不会再听从她的调派。   天下各国都对雪族不乏好奇心,派人查探,却从来都是有去无回,当年那个迷得她神魂颠倒的男人,果真是雪族之人吗?   如果不是雪族之人,又怎么会上天入地了一般,销声匿迹?想到这里,她对皇后的话信了几分,看着满目毒药,她手指一紧,萧天熠,你的命真大,你要是早日死了,说不定我就可以早日见到自己儿子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息事宁人?   “南宫太子今日找本公子有何要事?”墨凤嘴里叼着一只粉红色的木槿花,靠在一棵大树上,面含微笑,看样子心情极好。   南宫羽冽找她有什么事,她心知肚明,自然是为了那逍遥散的解药而来,她答应见南宫羽冽,不过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为了安全起见,只能南宫羽冽一个人来,一个随从都不许带,若是被她发现有任何暗卫的影子,这辈子他都别想要解药了。   虽然赤炎自有医术精湛的太医,但想要配制出医神石中天独门逍遥散的解药,没有三五年的时间,想都别想,相信南宫羽冽一定也知道这一点,他根本不会有那样好的耐心,解铃还需系铃人,所以直接来找公子凤。   南宫羽冽见到公子凤提出的条件,当即一口应承,置流星追月的极力劝阻于不顾,单刀赴会。   身为赤炎太子,在赤炎王朝有无数敌人,如今他已经功力尽失,却还有这样的胆量,让墨凤十分佩服,虽然对南宫羽冽的行为颇有些不以为然,但他的胆识,确实非同一般。   南宫羽冽淡淡一笑,“公子是聪明人,明人不说暗话,你不是早就料到本宫会来找你了吗?”这什么逍遥散十分诡异,不痛不痒,不酸不麻,什么感觉都没有,但就是内力全无,提不起来任何力气,南宫羽冽何等精明之人?自然知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是公子凤下的毒,自然就只能找公子凤解毒了,何必耗费无休止的时间与精力命人去研制不知道有望还是无望的解药呢?   墨凤眉目一挑,曾经南宫羽冽整她的时候何等风光?现在反倒求到自己头上来了,她心情大好,有石中天这个损友,称霸江湖的日子指日可待。   看着墨凤脸上得意的笑,南宫羽冽眼底掠过一丝杀意,表面上却十分平静,这次能这么快找到这个黑道人物,还得益于萧天熠的帮助,他也不兜圈子,“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本宫明白,开你的条件吧。”   今日南宫羽冽如此爽快,墨凤本能地有种不祥的预感,南宫羽冽何等骄傲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自己一个江湖黑道人物威胁?看来这家伙虽然没带随从,但定然是有备而来。   不过墨凤也不想和南宫羽冽的梁子越结越大,江湖人要遵从江湖的规矩,最好不要惹上朝堂上的权贵人物,再说,南宫羽冽已经把两万银票都送给她了,也对玲珑玉璧的事情矢口不提,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南宫羽冽也并非十恶不赦的混蛋,何况他差不多也该回赤炎去了,自己又何必抓着不放呢?   人在江湖,当然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墨凤笑了一下,顷刻之后,一个小瓷瓶就到了南宫羽冽手中,“太子说笑了,本公子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太子现在好好的,就说明本公子的刺杀计划失败了,已经退回佣金,本公子从不接同一个人的第二次委托,此事已经到此为止,本公子和太子又无冤无仇,说不定以后还有合作的一天,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必把事情做绝呢?既然太子这么通情达理,本公子自然得饶人处且饶人,解药在此,本公子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   南宫羽冽接住瓷瓶,唇角暗勾,公子凤是吧,今天来了,就别想那么容易走?你一个混迹江湖的黑道头目,居然胆大包天地敢来刺杀本宫,还以为可以全身而退?   本宫是可以不带任何侍卫,但你实在太招人眼,就怪不得本宫了,好走不送。   果然,墨凤刚刚飞出去有一里地,四周忽然冒出一片黑压压的弓弩手,皆是全副武装,神情凝肃,将她包围了起来。   从后面走出一人,竟然是京兆府尹赵旭,一身朝廷正四品鸦青色服侍,威仪不凡,一见到墨凤,立即高声道:“墨凤,你这个逆贼,今日落到本官手上,插翅难逃,本官劝你一句,最好不要负隅顽抗。”   墨凤看四周密密麻麻的士兵,回头看了一眼远处似笑非笑的南宫羽冽,知道此事和他脱不了干系,以自己的警觉,不可能不远处藏了这么多人却毫无察觉,赵旭并不具备这样的排兵布阵之能,莫非就是得益于南宫羽冽的指点?   墨凤原本认为南宫羽冽要报仇也应该找他三皇弟去,关自己什么事?也想见好就收,反正已经从他手上捞到不少好处了,妖孽说得对,可以得罪朝廷,因为朝廷里面吃俸禄的酒囊饭袋实在太多,但得罪了妖孽和南宫羽冽这样的人,后果一般都很严重。   再说墨凤也玩够了,所以想息事宁人,可是南宫羽冽却丝毫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墨凤看向一脸正气的赵旭,冷笑道:“赵大人,本座还是那句话,就凭你们这几个人,就想抓住本座,会不会太儿戏了?”   赵旭从鼻子里面发出一声冷哼,“本官知道你武艺高强,那就看看你今天运气还会不会这么好,能逃得过本官的三千铁甲军?”   三千?墨凤双肩一耸,立即做出十分害怕状,惊讶道:“这么多?”   赵旭得意洋洋,“那是自然,交出九龙杯,本官可饶你不死。”   墨凤忽然冷笑道:“本座死与不死,可不是你能决定的。”   “死到临头还嘴硬。”赵旭深知墨凤武艺高强,怕夜长梦多,手掌高高抬起,“放箭。”   赵旭话音一落,箭矢如雨地朝墨凤扑过去,墨凤飞身而起,在箭雨中穿梭,荣幸地成为第一通缉犯之后,被大大小小通缉过无数次,但这次的规模空前绝后,居然派了三千人来围剿她,实在太看得起她了。   南宫羽冽这个阴险的男人,巧妙地利用了自己这个通缉要犯的身份,不需要他动手,就有数不清的人想要自己的命,他那个三皇弟他不会放过,自己这个刽子手,他一样不会放过。   不用看也知道他现在幸灾乐祸的笑,墨凤眼眸猛地一沉,赵旭这次真是下了血本,箭矢齐发,如细密的雨,她身形灵活敏捷,顷刻之后,在箭矢如雨中如同流星一般从包围圈中冲出。   赵旭见墨凤跳出了包围圈,着急地大叫,“快,不能让他跑了,快放箭。”   墨凤手心一扬,顿时一阵尘土飞扬,看不清视线,赵旭心下大惊,狂徒的武功竟然到了这种惊世骇俗的地步,等到再看清楚的时候,差点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墨凤竟然挟持了南宫太子?   他是来抓墨凤的,深知这个狂徒武艺高强,想要抓住毫发无损的他基本不可能,所以先命人伤了他,再生擒他,但如果一不小心射死了,那也怪不得别人,毕竟这个通缉犯,人人得而诛之,皇上也不会怪罪他。   可是万一误伤了这位尊贵的南宫太子,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心底十分惊慌,大吼一声,“墨凤,速速放了南宫太子,不然本官对你不客气。”   墨凤唇角一弯,“赵大人真是爱说笑,本座一来,你就刀剑伺候,何来客气之说?”   赵旭一愣,脸涨得通红,只强忍住道:“你先放了南宫太子再说。”   墨凤不理赵旭,袖上的刚刺泛着冷幽幽的光芒,冷笑道:“南宫太子,本公子答应给你解药,不过是不想多生事端,可是你实在太不仗义了,居然召来这些人想要置我于死地,本公子虽然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却也不能任人欺负,只能委屈你了。”   南宫羽冽被墨凤挟持,面无惧色,十分淡定,哂笑道:“没什么名气?你不要忘了,你本身就是龙腾朝廷的通缉要犯,他们要抓你还是杀你,和本宫又有什么关系?你既然不想多生事端,又何必挟持本宫做人质?”   墨凤看着四周的杀气腾腾,淡淡道:“今天若本公子不能顺利离开,南宫太子就准备给本公子陪葬吧。”   南宫太子嘴角笑意更浓,毫不在意道:“是吗?”   赵旭见墨凤没有放开南宫太子的意思,急了,这墨凤可是亡命之徒啊,万一伤了南宫太子,皇上震怒,他就完蛋了,可已经搞出三千铁甲军这么大的动静,最终却没有抓到墨凤,白忙一场,他也不好和上头交代,明明是立功的大好时机,最后却进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墨凤看着前作镇定的赵旭,高声道:“赵大人,你放心,只要本公子能平安离开,南宫太子自然无碍,你若是再让弓弩手放箭,本公子就用南宫太子来当盾牌,看是你的箭快,还是本公子的手快?”   听到墨凤如此猖狂的挑衅,赵旭只觉得气血上涌,和副手交换了一下眼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忽然,一个士兵急匆匆从铁甲军的后面跑出来,“大人,大人,不好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横插一脚   来人并不是三千铁甲军中的士兵,而是京兆府的衙役,赵旭本就心烦意乱,现在见还有人添乱,火气更大,恨不得一脚将那衙役踢出去老远,怒道:“什么事?”   那衙役见赵大人发火了,十分惶恐,急忙道:“刚才大人府中…家丁来报,老夫人…老夫人和小公子刚刚被歹人劫走了。”   什么?赵旭脸色大变,瞳孔猛地一缩,牙齿咬得咔咔作响,他是出了名的孝子,老夫人上了年纪,身体也不好,这一折腾如何了得?小公子更是他的心头宝,居然一起让人劫走了,满府家丁都是干什么吃的?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猛兽,怒目圆睁,“什么人干的?”   衙役被赵大人的怒气惊得后退了一步,差点站立不稳,惶恐哆嗦地递过来一封信,“歹人武功高强,家丁抵挡不住,还未查出是什么人干的,只留下了一封信…”   赵旭等不及衙役慢慢禀报了,陡然一把夺过那封皱皱巴巴的信,“赵大人,限你本人于半个时辰之内,赶到清岭河边,否则我们不再保证令堂和令郎的安全,过时不候。”   信写得不伦不类,连落款都没有,字迹也十分潦草,很难辨认,一看就是没读过什么书的亡命之徒写的,清岭河,距离这边快马加鞭一刻不停地赶过去,最少也要半个时辰。   赵大人常年和亡命之徒打交道,知道这帮人无法无天,心狠手辣,毫无人性,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母亲和儿子在他们手中还不知道是否受了什么惊吓和恐吓,想到这一点,他的心都提了起来。   实在低估了这些亡命之徒的阴险狡猾,居然派人把他的母亲和儿子抓走了,赵旭很清楚,如果今天真抓了墨凤或者杀了墨凤,母亲和儿子也别想活着了。   今天这么大阵仗,带来了三千铁甲军,当然不是他京兆府尹的,而是向兵部东方尚书借的兵,立下军令状信誓旦旦一定要抓住墨凤,为朝廷为皇上立下一大功。   可若是抓住了墨凤,母亲和儿子却让人杀了,一定会落个大不孝的罪名,而且儿子回不来了,定会痛悔终生,他手臂青筋暴起,这么好的立功请赏的机会,再不甘心,也只能白白放过了。   他把信捏在手心里,恨不得把纸挤出水来,想到还在歹人手中的老母亲和儿子正在受苦受难,他目光凶恶地盯着墨凤,咬牙切齿道:“撤退!”   墨凤看着那如潮水般的铁甲军如数褪去,片刻之前的杀戮消失得干干净净,得意地看着南宫羽冽,声音无比轻快,“太子殿下没算到本公子还有这一招吧?”   南宫羽冽何等人?怎么会不知道公子凤定然是拿住了人家的命门,逼得赵旭不得不退兵,很多时候,江湖上的手段和宫闱之中的手段没有什么太大差别,只不过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致命的弱点而已。   不过经此一事,他对公子凤这个江洋大盗倒是多了一分赏识,如果这个人可以为自己所用的话,无异于如虎添翼,虽然依旧笑得风雅,“既然危机已经解除了,可以把你的手拿开了吗?”   墨凤将手臂慢悠悠地从南宫羽冽的颈脖拿开,微微一笑,“太子殿下既然深谙过河拆桥之道,自然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也不怕我刚才给你的解药是假的?”   “会吗?”南宫羽冽淡淡一笑,当着墨凤的面,就泰然地将瓷瓶里的药吃了下去,表情魅然,“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是本宫命中注定,怨不得别人。”   他的举动看得墨凤直摇头,不认同道:“真不明白你这样没有一点防范之心的人,是怎么登上太子之位的?你也不怕里面是鹤顶红?”   南宫羽冽唇边笑意更深,“你要真想杀本宫,当时直接涂上鹤顶红,不就好了吗?何必这么麻烦?”   墨凤笑容微微一顿,看着远处树影微动,知道南宫羽冽的人到了,笑道:“倒不是本公子不想杀你,而是用鹤顶红这样不入流的毒药,实在有损本公子威名,既然此事已了,本公子和太子之间并无其他私交,也没有什么好闲聊的,就此别过!”   墨凤的身影刚刚消失,流星追月两条人影就到了太子面前,单膝着地,“参见殿下。”   流星看着太子手中的瓷瓶,“属下敢问这是否是解药?”   南宫羽冽不置可否,他倒是很肯定,墨凤不是只逞匹夫之勇的傻瓜,既然已经有了收手之态,解药就绝对不会是假的。   流星转头看向墨凤离开的方向,请示道:“是否要…”他的意思很明显,公子凤胆大包天,行刺太子,罪在不赦,是否要将其灭口?   南宫羽冽眼眸一凛,淡淡道:“此人智勇双全,是个难得的人才,你派人去查查月影楼的底细,最好能收入本宫麾下。”   “是,殿下!”   ---   墨凤在一条羊肠小道上悠闲散步,仿佛在等待什么,直到前后都无人,才坐在一块光滑的巨石上,手中还是拿着刚才那支木槿花,漫不经心道:“出来吧,你都跟了一路了,你不累,我都累了。”   话音一落,一棵大树后,显出一个颀长秀雅的身影,居然是许久未见的东方明玉,白衣如雪,倜傥如玉,清新俊逸,玉树临风。   见公子凤一点都不意外,东方明玉知道他早就察觉到了,看向这个潇洒不羁的男子眼中轻狂的笑意,微微讶然,“你知道是我?”   墨凤笑意姗姗,“当然了,京兆府哪里会有三千铁甲军这么大的阵势?这些士兵定然是来自兵部了,东方大人一生谨慎,三千士兵借出去,这在京城可是不小的动静,想必东方大人没那么放心吧?暗中派玉公子一路监察,也是为官之道,人之常情。”   东方明玉早就见识过了公子凤神鬼莫辩的才学和过人的洞察力,自以为无人察觉,谁知自己的行踪全然在他掌握之中,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滴水不漏,让人想不佩服都难。   “公子别来无恙?”东方明玉凝视着眼前的公子凤,似乎有哪里不同了,可一时又说不出来,忽然明白,是眼角的凤尾妆明显更浓了,东方明玉对他的观察一向仔细,不会有错。   墨凤心情舒畅,长舒一口气,“当然好了,不过最好的应该是玉公子吧,装病是为了躲避沁雪公主,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原本要下嫁东方府的沁雪公主忽然要和亲东磷国,虽然很多不知情的人都很同情玉公子没有这个福分,能娶到龙腾王朝最尊贵的公主是何等荣耀?到手的桃花运都抓不住,实在令人惋惜,但实情如何,玉公子自是心知肚明,不战而屈人之兵,不但把不想要的女人一脚踢了出去,皇上还得另外安抚东方府,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说到这里,墨凤忽然停顿了一下,调侃道:“不过这圣旨刚刚一下,你的病就好了,这戏演得会不会太假了?”   东方明玉忍俊不禁,胸腔震动,眸光闪耀,“放心吧,我这次出府,没人知道,自然也不会传到宫里去。”   墨凤点点头,忽道:“刚才那赵旭突然离开,和你脱不了干系吧?”她并没有命人去抓赵旭的家人,此事有人在背后插手,助她一臂之力。   东方明玉也不否认,“昨天夜里,赵旭突然来府中,向父亲借三千铁甲卫士,说要去抓一个潜逃已久的朝廷钦犯。”   墨凤眉目一挑,双手抱于胸前,示意他说下去,一个男人嘴里噙着一只粉红的木槿花,竟生出几分妖娆的神韵,*无双,刚才被赵旭下令放箭的时候,东方明玉的手心捏了一把汗,差点忍不住出来助他一臂之力。   再次看到这个男人脸上恣意而不羁的笑意,东方明玉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一向并不多话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公子凤面前的话总是特别多,“虽然事关机密,赵旭并没有说要抓的人是谁,但能让赵旭如此重视,又需要动用三千铁甲军的朝廷钦犯,我猜到是你了,便将此事告诉了世子爷。”   原来又是妖孽,墨凤早就猜到是他在背后捣鬼了,果然是他,墨凤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妖孽居然这么不相信她的实力,不管要干什么,每次他都要横插一脚,显示他无处不在的存在感,让她很没成就感,难道妖孽以为自己就不能全身而退吗?   堂堂公子凤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江湖人,打打杀杀那是家常便饭,连这点胆色都没有,就干脆窝在家里别出门了,还闯荡什么江湖?   她公子凤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江湖黑道头目好不好,怎么到了妖孽这里,就成了事事需要庇佑弱不禁风的温室花朵了?   “你在想什么?”东方明玉温雅的嗓音让墨凤在恼怒中回过神来,忙掩饰道:“没什么。”   东方明玉少有见到公子凤如此魂不守舍的模样,印象中的他一直都狂傲不羁,不免有些疑惑。   墨凤见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脸上,半开玩笑道:“玉公子得到了解脱,莫非准备重出江湖了?照本公子所看,这可并非上策。”   东方明玉微怔之后,马上明白了公子凤的意思,他不仅不能病好了,还必须病得更加严重,最好让人以为他是因为沁雪突然改嫁他人而郁结于心,伤痛欲绝,才导致病情加重。   真相是什么样的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皇上的颜面必须保存,公子凤这个男人,虽然在野不在朝,却对朝堂的把握如此一阵见血?东方明玉朝他晕开清雅笑意,“多谢提醒。”   墨凤站起身来,很是诚挚道:“玉公子不必客气,恕本座直言,你身为兵部尚书公子,本人又在兵部任职,也就是说,你是朝廷的人,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协助本座这个第一通缉要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到公子凤这样问,东方明玉那双原本犀利此刻却极为温和的眼睛,柔光一呈,“别人都只当月影楼是官府忌惮的黑道组织,无恶不作,官府欲除之而后快,不过旁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边境小镇一见,我就知公子并非真正的十恶不赦之徒,不过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已,和朝中那些真正大歼大恶之徒的所作所为相比,盗取九龙杯又算得了什么呢?再贵重的东西,也是一把玩玉器罢了,最终不过是赏乐之物,再则,幽冥山一行,和公子接触多日,自然知道公子并非歼诈阴险之辈,我东方明玉不会为了自己的官声,助纣为虐。”   墨凤静静地看着这个目光湛然美如冠玉的男子,倒是从来没想到,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居然这么高大。   作为一个黑道老大,被朝廷官员提起来就恨得咬牙切齿,好像自己掘过他们家祖坟一样,可东方明玉作为血统纯正的世家公子,正宗的朝廷官员,心中居然还有这样一股清流,实在难得。   被公子凤的目光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东方明玉忽然觉得一阵阵恍惚,这段时间在府中装病,他并没有闲着,知道公子凤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今日一朝现身,他在激动之余,竟然是一阵阵随之而来的担忧,赵旭知道京兆府那些衙役不可能抓得住公子凤,居然想到了动用训练有素的铁甲军,不可谓不煞费苦心。   墨凤对东方明玉的反应有些奇怪,轻轻一笑,潇洒道:“虽然以本座的实力,区区一个赵旭还没有放在眼里,不过你这份人情,本座还是记下了,后会有期。”   “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东方明玉下意识地看向那已经没入丛林的身影。   “放心吧,过不了多久。”清冽的男声已经彻底消失在空气中,树林间只剩下落叶簌簌。   ---   流云宫。   后宫态势永远是此消彼长,皇后失势,容妃这边就得势,她美眸含笑,“鹤轩,你要抽空去世子那边走走,兄弟之间可要常常走动,不要生分了。”   燕王当然知道母妃的意思,眼中眸光闪烁,若有所思,“这次沁雪和亲一事,是否和天熠哥有关?”   容妃脸上浮现一抹讥讽笑意,“虽然别人不知道实情,母妃不会不知道,说起来真是笑死人了,太子想要拉拢南宫羽冽,不顾沁雪和东方府的婚约,想让沁雪做赤炎的太子妃,当天宴请南宫太子,想造成既成事实,可偏偏有人把南宫羽冽换成了北仓茂,太子和皇后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这次他们栽了这么个大跟头,是你的好机会。”   燕王微微颔首,虽然他也看不惯太子的某些行为,但太子之位已稳固多年,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有夺嫡之心的,只是身为宫中,不进则退,这一步,必须走下去,他目光沉着,“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要稳得住,不能乘机攻击太子,让父皇觉得我心胸狭隘,觊觎太子之位,反而不妙。”   容妃深以为然,“这倒是,虽然在宫里不能做什么,但世子那边你还是多去走动,别看世子虽然身体残废,可脑子好使着呢,他心思细密,精明过人,一向最善运筹帷幄,以前一直深得皇上赞赏,好在太子和世子一向不和,这是好事。”   燕王点点头,“母妃言之有理,天熠哥生性睿智,明察秋毫,只是我已经许久没去淮南王府了,现在突然去,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容妃的笑容端庄和蔼,“你放心吧,母妃早就为你准备好了,现在就有个天赐良机,世子妃怀孕了,我已经准备了一份厚礼,只是我不便出宫,你出宫之后,刚好替我送给世子妃,世子是聪明人,他也知道这是我对他的感谢,这样一来,不就水到渠成了吗?你现在就去,不能让皇后那边的人夺得了先机。”   原本很多人都怀疑世子妃的身孕是假的,是世子一时想出来的权益之计,而且还拒绝让太医查验,可后来太后已经召王太医看过了,世子妃的身孕千真万确。   “母妃无需忧心。”燕王安慰道,“天熠哥的婚事,就是皇后一手促成的,虽然现在天熠哥喜欢世子妃,但这可不是皇后的初衷,天熠哥就算谁都不帮,也断然不会站在皇后那边的。”   容妃眼眸流转,看向燕王的目光极为慈爱,“话虽如此,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经云萝一事,我可是彻底领教到世子的厉害之处了,而且太后还那么喜欢他,为了我们母子的将来,必须要和他处好关系。”   对母妃的话,燕王了然于心,“母妃放心,儿臣明白,儿臣告退。”   ---   淮南王府。   “天熠哥好兴致!”燕王一出宫,就来了淮南王府,看到萧天熠正一个人在下棋。   萧天熠淡然而笑,“原来是燕王殿下,现在我是一介闲人,也只能乐于此道了,你怎么有空到我的承光阁来?”   燕王在萧天熠的对面悠然坐下,笑道:“是这样的,世子妃有孕,母妃准备了一些孩子用物,她不便出宫,就命我送过来了!”   萧天熠了然而笑,“原来是这样,请替我转告容妃娘娘,多谢了。”   燕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不经意道:“天熠哥一向才思敏捷,现在棋艺更是越发精进了,我只能甘拜下风了,对了,怎么不见世子妃?”   萧天熠目光凝视着棋盘,“她今天身子有些不舒服,在内室休息,所以没出来。”   “不舒服?可否要传太医过来看一看?”燕王手指一顿,关切道。   “不用了,只是昨晚没休息好,睡一觉就没事了!”萧天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那就好。”燕王继续在棋盘上落子,从表面上来看,此时不过是堂兄弟之间的闲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但在座的都知道,这不过是表面现象罢了,看到天熠哥有些累了,燕王第一次来,也不便久留,起身告辞。   燕王走后,寒菲樱出现在萧天熠身后,冷然开口,“他的来意你应该很清楚,你真准备帮他?”   萧天熠的目光只是注视着眼前的沉沉水波,淡淡道:“我谁都不帮,就过我们的日子,不好吗?”   寒菲樱嗤笑一声,妖孽会是这么没有抱负的人吗?冷笑道:“以皇后的精明,不会猜不到沁雪一事和你有关,现在容妃又做得这么明显,无非是想告诉皇后,你是她们这边的人,说实话,我真替你的安危担心。”   萧天熠收回目光,哑然失笑,似是很愉悦,“贤良的夫人真担心为夫了?”   寒菲樱耸耸肩,转到他面前坐下,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你别忘了,容妃说过,皇后手中有个用毒高手,那一定是蓝芙蓉无疑了,百毒教的手段,你也是见识过的,听说蓝芙蓉极有天赋,是个用毒天才,不是现在的蓝心彤可以比拟的,我看这次蓝芙蓉要重出江湖了吧!”   萧天熠只是含笑不语,半晌之后才道:“夫人有什么高见? ”   “高见没有,低见倒是不少!”寒菲樱看着眼前魅惑天成的男子,嫣然而笑,“皇后原本就看你不爽,谁叫一看到你就想起静妃呢?现在梁子已经越结越大了,江湖上的事,我都有办法化干戈为玉帛,可宫廷里面的事情,我实在是无能无力,你平日足不出户,想要动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说到这里,寒菲樱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沁雪出嫁那一天,你身为皇室子弟,除非病得快死了,无论如何,都应该到场庆贺,而你的贴身侍卫夜离宸又不能跟着你进宫,我要是皇后的话,恐怕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送你归西。”   见小女人分析得头头是道,萧天熠眼中泛着*溺的光芒,轻笑出声, “是啊,有劳樱樱那天一定要好好保护为夫了。”   见寒菲樱正要拒绝,他又笑得一脸欠揍,“你不是一直对为夫插手你的事不满吗?现在好了,你表现的机会来了,不需要用你的武功,只需要用你的才情和智慧保护为夫就好。”   才情和智慧?真是无语,寒菲樱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不过,沁雪公主出嫁这样大好的日子,出了人命,真的好吗?皇家不是最讲究吉兆吗?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皇后真的会动手吗?”   萧天熠爱怜地敲了敲樱樱的脑袋,“有什么不好的?是谁说过,你之砒霜,他之蜜糖?谁说出了人命就是坏事?那也要看死的是谁了,而且我相信那个时候,沁雪已经出了宫门了,又有什么好忌讳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公主大婚   今天是沁雪公主嫁往东磷国的日子,凤池宫已经布置得一片喜庆,各种名贵玉器饰品一应俱全,华彩流光,尽数彰显天朝上国的富贵体面,必能让那蛮夷小国惊叹龙腾王朝泱泱大国的物华天宝。   自从父皇下旨之后,沁雪被幽禁在风池宫,一想起要远离家国,嫁往东磷国,嫁给那个她从来就正眼看过的蛮夷粗人,就伤痛不已,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但又怕触怒父皇,万般委屈都只能在风池宫里闹,茶饭不思,几日下来,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沁雪公主从小在宫里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不到在最重要的婚事上面,居然成了大家的笑柄,无论她怎样哭闹,司天监定下的吉日还是一日一日临近,今天终于到了。   阖宫妃嫔都送来公主出嫁的贺礼,丹妃,容妃,眉妃亲至凤池宫相送。   满耳的祝贺之语,在沁雪听来都像是莫大的讽刺,公主出嫁,本来从半夜就应该开始梳妆的,因为沁雪公主大发脾气,把一应凤冠霞帔礼服全都扔到地上,还打碎了好多器皿,无法顺利进行,她是尊贵的公主,宫人也不敢强行梳妆,只得跪于地上恳求。   一直闹到大早上,沁雪还是只着白色寝衣,披头散发,面容恼怒,眼神倔强,容妃携众妃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风池宫的一片狼藉,一向端稳的皇后娘娘竟面容悲戚,束手无策。   丹妃性子沉稳,此刻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命人把沁雪扔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这个时候,无论她说什么都像是讽刺,于是聪明地保持沉默,以免引起皇后的不满和沁雪的怨怼。   容妃上前,弯腰拾起了被沁雪扔到地上的八面镶玉的金步摇,走到沁雪身边,轻柔道:“公主出嫁是大喜的日子,万不可这样摔东西,冲撞了喜气,会不吉利的。”   沁雪一愣,眸光忽然瞥见了容妃身后的云萝公主,红唇咬得快要出血,面如雪霜,冷笑道:“别猫哭耗子假慈悲装好人了,你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现在心里正在偷着乐呢?”   容妃被沁雪一顿反唇相讥,立即容色讪讪,虽然她是沁雪的长辈,但沁雪一向仗着是中宫嫡出,身份尊贵,从来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不过此时容妃也不计较,结果已经铸成,何必逞一时之气?她只端庄而笑,“公主说的哪里话?本宫倒不怎么听得懂了,还是赶快梳妆吧,切莫误了吉时。”   沁雪面色一红,正要发怒,忽听到母后一声怒斥,义正言辞,“身为皇家公主,能被你父皇选中,负和亲重任,边境安宁从此就维系在你身上,这是太后和皇上的恩泽,更是对你的信任,如此重要时刻,岂可胡言乱语?”   皇后此言一出,沁雪心下一惊,不敢再肆意胡闹,虽然心下不甘,却也只能坐着不动,任由宫人嬷嬷拨弄,只是一双眼睛,仿佛渗了毒一般,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射出利箭,令人不寒而栗。   皇后见沁雪已经认清局势,变得乖顺,满意一笑,既然沁雪和亲已成定局,不可能更改了,就要把这件事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化,不能让沁雪白白和亲。   当初云萝公主要和亲,皇上一直安抚容妃,如今换了沁雪,同样是和亲,皇上不能厚此薄彼,自己有多疼爱沁雪,皇上不是不知道,只要皇上心中对她这个皇后有一点点的愧疚就足够了。   虽然公主服饰繁多,但宫人手脚利索,数名同时上手,一会的工夫,就收拾好了,妆成的沁雪公主,繁复丽饰,华贵娇美,又不失大国公主的体面,皇后见她服了软,雍容而笑,“母后送你去祭拜先祖,然后拜别父皇。”   沁雪点点头,如同一个提线的木偶一般,任由宫人拨弄,连最疼爱她的母后都当众训斥她,在她看来,母后已经舍弃了她。   容妃冷眼旁观,看着这一幕,心中只觉得庆幸,要是和亲到赤炎去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那是东磷小国,皇上只是不愿意边境无故生事罢了,并非真的怕了那北仓茂,换言之,沁雪虽然是和亲公主,但和亲的意义并不大,以后发挥的作用也微乎其微,皇后这枚棋子算是用得弃了。   祭拜了宗庙,一行人到达皇上面前的时候,皇上看沁雪没有往日的闹腾,很是欣慰,“沁雪,从今日起,你就不仅仅是龙腾的公主,更是东磷国的王后,要谨记自己的身份。”   沁雪在皇后的示意下,双膝跪下,“儿臣遵旨,以后儿臣不能在父皇身边尽孝,还请父皇保重龙体。”   皇上从龙座上站起来,慈爱道:“朕送你出去吧。”   “谢父皇。”现在的沁雪,像变了个人一样,连母后都不帮她,她也只能靠自己了。   皇上走在最前面,看着皇后眼中的离别之情,皇上心中不多的父爱也被激发了出来,“沁雪若真能懂事,朕也觉得很欣慰。”   皇后平和而笑,掩饰住了眼底深藏的怒意,“沁雪的一切都是皇上赐予的,成年之后,若能为皇上分担些许也是她的责任,不过是这些年臣妾过于溺*了,但相信她以后会慢慢明白的,皇上不必担心。”   能爬上六宫之主的人,不是优柔寡断之辈,虽然不舍自己的宝贝女儿远嫁,但不得不舍弃之时,也是异样果断,毫无半分拖泥带水的犹豫。   皇上忽然驻足,深深看她,眼神有些复杂,微微颔首,“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皇后柔和一笑,语调有些哽咽,“沁雪终归是皇上和臣妾唯一的女儿,臣妾心中难免有不舍之心,但皇家公主既然享有天底下最尊贵的殊荣,自然也应该承担皇家的责任,臣妾已经对沁雪晓以大义,她虽然平日顽劣骄纵了些,本质上却是个懂事明里的孩子,皇上且放宽心。”   王公贵族文武百官都在长长的甬道两旁,旌旗如火,红毯铺地,所有用物上面都用红绸包裹,极是喜庆。   寒菲樱站在萧天熠的身边,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所有人,沁雪公主大婚,太后又不是远在安宁宫,明明就在宫中,居然就没有来,据说是因为上了年纪,受不了喧闹,在永寿宫静养。   寒菲樱心中冷笑,不久之前的太后寿辰,场面比之今天更加喧闹,当时也没见太后有什么不适,今天反倒受不了喧闹了,看来虽然这件丑事被掩盖过去了,但太后心中对这件事依然盛怒不已,她的没有出席就是一个明确的态度,而这一点,该知道的人,都心知肚明。   对面是萧远航,虽然还在禁足中,但皇妹出嫁这样的大日子,他还是能出来相送,一身麒麟火红云锦袍,站在皇子最前面,分外耀眼华贵。   那些皇子们,有些寒菲樱认识,有些不认识,却被其中一位眉目俊俏的皇子吸引,虽然在太子和燕王的映衬下算不得出色,但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吸引了寒菲樱,隔着老远,就仿佛有股阴柔之气远远袭来。   寒菲樱阅人无数,正在疑惑的时候,身边的萧天熠开口了,“那是眉妃的儿子,八皇子,萧鹤修,尚未封王,怎么?樱樱觉得他与众不同?”   寒菲樱一愣,妖孽就是妖孽,真是有察人之明,她不过是略微疑惑,他就及时解释了,摇摇头,“没有,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感觉吧。”   萧天熠微微笑了,“能让你觉得与众不同的,一定真的与众不同。”   萧鹤修似乎感受到了寒菲樱的视线,在他的视线投射过来的时候,寒菲樱已经低头在和萧天熠窃窃私语了。   这时,唱礼官的声音高高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沁雪公主远远而来,一身名贵的丝绣坊云锦制成的奢华嫁衣令人炫目,带了十名侍女,十名仆从,数名宫人,仪仗煊赫,逶迤而来。   南宫羽冽尚未回国,他身份高贵,自然也会被邀请参加沁雪的大婚之礼,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送礼的人群中,分外显眼,目空一切,嘴边始终带点若有若无的清冷笑意。   沁雪公主在经过南宫羽冽身边的时候,这个尊贵俊美的男人,让她呼吸忽然一紧,脚步下意识地一顿,南宫羽冽却视而不见,只是眼底闪过一道雪亮冷光,整个人寒气陡发,连沁雪身边的宫女都被南宫太子的寒意侵袭,只觉后背一寒。   沁雪眼底一痛,脚步稍顿之后,忽然大踏步往前,再无半点停留。   寒菲樱看在眼里,心下了然,沁雪公主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皇家公主的傲气还是有的,既然被南宫羽冽这般鄙夷这般不屑,如果不再收起仅有的一点自尊,丢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脸,更是龙腾王朝的脸了。   北仓茂站在甬道尽头迎接沁雪公主,就是他这种不怎么讲究的人,今日也特地穿了东磷国的盛装,身后二十人排成两列,看沁雪公主的仪仗煊赫而来,皆是半弯腰,行东磷礼节,“参见王后!”   公主出嫁,华盖如云,送嫁长队出了皇宫,京城百姓闻讯而来,争相目睹,在高大城墙上面看得到京城万人空巷的盛况,皇家威仪,让百姓们瞠目结舌,不时发出阵阵如同潮水般的惊叹声。   ☆、第一百六十四 家 宴   按照龙腾王朝的惯例,公主出嫁之后,宫中要举办皇族家宴,主要是皇族成员参加,在京城的各位王爷都携家眷于昭阳宫赴宴,已经出嫁的公主们也都携带驸马参加,有些恩*浓厚的皇亲国戚,有时也会有幸参加。   大殿上,依旧是一派祥和昭贵的气氛,恭贺声此次彼伏,恭喜皇上和皇后育有得此等如此深明大义能负家国大任的公主,实属家国之幸。   寒菲樱将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只当没有听到,宫里的东西真的很不错,光从卖相上来看,就比淮南王府的要精致。   在这种场合,寒菲樱才不会委屈自己,更不会暴殄天物,正准备开吃,却被妖孽拉住了,寒菲樱红唇一翘,小声揶揄道:“你的小祖宗饿了,要吃东西了。”   萧天熠看着樱樱可爱的小模样,不由笑道:“还没到时候,敬酒之后才能开始吃。”   寒菲樱有些懊恼,站了一早上了,是真的饿了,美食在前,又不能动,真是一种折磨,皇后见状笑道:“世子妃有孕在身,想必胃口与平日大有不同,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居然这般没有眼力,还不快去给世子妃换上和太子妃一样的膳食?”   “是,奴婢遵命。”两个朱红色衣服的宫女急急忙忙地把寒菲樱面前的膳食撤走了,换上了一大堆酸梅汤什么之类的孕妇爱吃的东西。   寒菲樱欲哭无泪,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精美可口的美食被撤走了,换上了一堆一看就倒胃口的东西。   她最不爱吃这些东西了,在淮南王府的时候,袁嬷嬷也是整天弄些酸得人全身抽搐的东西过来。   虽说翡翠暗中帮自己处理了不少,可是袁嬷嬷那双精明的眼睛还是时不时会盯着,寒菲樱有时候实在躲不过,也被迫吃了一些,刚一吃下去,就恨不得连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袁嬷嬷还说什么酸儿辣女,世子妃如此不爱吃酸的,这次怀的恐怕不是小世子,而是小郡主了。   看到妖孽若无其事的脸,寒菲樱在心里又把他狠狠骂了一顿,一个怀孕的人装作没怀孕,难度不大,可是,一个没有怀孕的人装作怀孕了,难度就太大了,偏偏周围还有无数热心肠的好人,送来源源不断的安胎药和滋补药物,美其名曰是为了孩子好,在众多盛情难却的殷殷目光之下,寒菲樱已经丰腴了一圈了。   常年练武的人,男人大多修健精壮,女人体态秀丽苗条,很少有丰满型的,自己现在正在朝着那个危险的方向逼近,寒菲樱在心底暗叹了一声,你能想象得出凶神恶煞的月影楼公子珠圆玉润的模样吗?   正在想着,耳边忽然响起妖孽邪恶的低笑声,用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听见声音说道:“我最不喜欢一身嶙峋的女人了,你刚好多吃一点,手感才能更好,胸部也会更大一些。”   寒菲樱明白他在说什么,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浑身发烫,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恶的妖孽,在这个时候都不忘揶揄她,连*闱之事都能一本正经地说出来,难道忘了谁才是罪魁祸首吗?   两人的互动落到容妃眼中,笑道:“世子和世子妃郎才女貌,夫妻恩爱,真是羡煞旁人,说起来,这桩婚事当时还是慈安寺的住持大师算定的姻缘,原本臣妾心中还有些不信,今日一见,才知高人果然是高人,佳偶天成,果真不是虚言啊。”   容妃巧妙地提到了当初这桩婚事的缘由,提醒萧天熠当初皇后恶毒的用意,背后推了皇后一把。   皇后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不着痕迹地引开话题,“容妃妹妹说的是,姻缘天注定,半点不由人,是福是祸都得自己承担着,今日是沁雪出嫁的大好日子,皇上,臣妾提议,我们共饮一杯。”   “好,皇后此言,甚合朕意!”皇上朗声一笑,田学禄早已经把酒杯呈送到皇上面前。   容妃看得暗暗心急,皇后在六宫经营多年,到处都是她的人,自己刚刚接手六宫事务,想要一一拔除她的人没那么容易,需要不少时日。   但照皇上今天的表现来看,虽说并没有让皇后重理后宫的意思,但当初沁雪出事给皇上带来的盛怒分明已经慢慢淡去了,而且对皇后也不再怒目相向。   看来皇上因为沁雪出嫁,对皇后还是有一丝怜惜的,容妃想着想着,握着酒杯的手指不由得紧了一紧,不由得看了一眼世子,这个世子自幼以足智多谋而著称,不知可否有什么良策阻断皇后重掌后宫之权?   今天大殿上给季嫣然和寒菲樱准备的都是清淡的水酒,哪知季嫣然一闻到大殿上辛浓的酒味,就忍不住胸中一阵阵翻腾,差点要呕吐出来,因为难受,美丽的脸涨得通红。   皇后看向季嫣然,关切道:“太子妃,你怎么了?”   季嫣然匆忙起身,“回母后,臣媳有些身子不适,还望母后恕罪。”   皇后看着季嫣然要呕吐的模样,和蔼而笑,“你有孕在身,难免害喜,母后不会怪罪你的。”   “还请母后恩准臣媳暂时离席休息。”季嫣然的声音清婉温顺,这个贤良的太子妃,无论在何时,都是高贵得体的模样。   “回去休息吧!”皇后亲切微笑,季嫣然谢恩,“多谢母后,臣媳告退。”   寒菲樱发现季嫣然在离开昭阳殿的时候,目光飞快地往自己这边瞥了一眼,稍纵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季嫣然看自己做什么?寒菲樱好奇心大起,不仅仅是情敌这么简单吧,她心下一动,莫非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过了一会,宫人又端上来一道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香气扑鼻,寒菲樱忽然捂住胸口,做出一副极为难受之相,这次,不等皇后开口,坐在对面的三公主就注意到了,问道:“世子妃也是有孕之身,莫非身子不适?”   寒菲樱此时才知道原来装怀孕也不是一无是处,忙配合地站起身来,“是啊,皇上,皇后娘娘,请准许…”   话还没说完,皇后就开口了,雍容而笑,“殿内的确是闷了些,世子妃出去透透气也好。”   “多谢皇上,皇后娘娘!”寒菲樱知道皇后为什么这么快打断自己,她担心自己说出要回府的请求,如果皇上应允了,那自己和萧天熠就离开了皇宫,萧天熠平日足不出户,想要抓住他的破绽,实在是太难了。   她弯腰装作身体不适的时候,在妖孽耳边极快地说了一句话,“我相信,在我回来之前,你还活着。”   说得如此惊心动魄,萧天熠却始终淡然含笑,从容优雅,仿佛樱樱说得不过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呢喃而已。   出了昭阳殿,寒菲樱故作漫无目的地随意走走,一边走,一边装作胸口不适的样子,仿佛真的是因为孕吐不适才出来透气的。   此刻,寒菲樱发现自己还有当戏子的天赋,一手轻轻按在腹部,一手按在胸口,不管是谁看过去,都会以为是一有孕少妇,这个样子,是仿照季嫣然做出来的,不过人家是真的有孕,她是假的。   宫内盛典刚过,昭阳宫还在举办家宴,事务繁多,身边不时有宫人匆匆而过,寒菲樱逛了一会,也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动静,依旧是风平浪静,不免有些疑惑,难道是自己判断错误?季嫣然看自己,真正目的是看她的老*,自己自作多情了?   可怎么也觉得有点不对,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准确,季嫣然以前也会不着痕迹地瞄一眼自己或者是萧天熠,但和今天似沉似忧的目光完全不同,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   正想着的时候,一名粉衣小宫女忽然从她身边急匆匆而过,还不小心撞了一下寒菲樱的身体,寒菲樱手中已经多了一张纸条。   她捏于手心,心下了然,表面上却怒道:“大胆奴婢,我是淮南王府世子妃,你冲撞了本妃,都不知请罪,难道没长眼睛吗?”   寒菲樱的怒斥让小宫女仿佛被吓到一般,陡然一惊,忙跪倒在地,“奴婢要前去昭阳殿办差,走得急了些,请世子妃恕罪。”   看那小宫女的惊恐状,寒菲樱挑了一下眉目,做出一副大度状,淡淡道:“算了,今天是沁雪公主出嫁的大好日子,本妃不与你计较,去吧。”   “多谢世子妃!”那小宫女千恩万谢,一刻不敢停留,急匆匆走了。   看着身边宫人络绎不绝,寒菲樱捏着手中的纸条,眼眸微微敛起,这就是季嫣然约自己出来的目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宫宴遇刺   回到昭阳宫的时候,一切诗酒歌舞宴饮还在继续,寒菲樱不动声色地坐到了萧天熠的身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如常。   “好些了吗?”耳边传来萧天熠轻柔的关怀声,寒菲樱嗤笑,她好得很,又不是真怀孕了,能有什么问题?这宫里她可不是来过一次两次了。   倒是他,谁能想到,这歌舞升平一派祥和的宴会上暗藏凌冽杀机呢?不过面对他的故作关切,寒菲樱还是冲着他那双透着黠意的凤眸露出甜美可人的微笑,不阴不阳道:“我好得很,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   “本世子有什么好担心的?能吃能睡,长命百岁。”他倒是心宽得很,寒菲樱摇摇头,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她表面上波澜不惊,心下却已经起疑,季嫣然果真和他没有一点私情吗?如果真的没有,季嫣然这种聪明的女子,位居太子妃,身怀六甲,怎么会冒着这样天大的危险警示提醒?   若果真如妖孽所说,季嫣然只是单恋,单纯的单恋到底能深厚到什么程度?能深厚到为一个目光几乎没有停驻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冒这么大的风险?   公主大婚之后的家宴不是普通的家宴,光是酒就有二十几种,秋露白,寒潭香,梨花酿,珍珠红,莲花清等等,应有尽有。   皇后已经知道妖孽身边有石中天的踪影,若起了杀意,定然不会再给你慢慢去研制解药的时间,必然是一击必杀,见血封喉,大罗神仙也难救。   用毒圣手蓝芙蓉调制出来的毒药必定是无色无味的毒药,连石中天都说,他的办法只能检验出已知的毒药,若是蓝芙蓉研制出了什么新的杀人武器,知己不知彼,他也无能为力,只能自求多福。   虽然寒菲樱见石中天说得十分幸灾乐祸,恨不得把他吊起来打一顿方才出气,但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还好妖孽身有残疾,不宜多饮酒,而且世子妃只要一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就会难受呕吐,为了照顾世子妃的身孕,世子爷只好少饮酒,从家宴开始到现在,一共也才饮了两杯。   酒过半酣,一应彩衣翩跹的舞姬款款行至大殿中央,正中间的是领舞的舞姬,青丝如云,舞姿缥缈,彩带逶迤,幻美如梦,全身关节灵活得象一条蛇,可以自由扭动,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   她身姿高挑婀娜,姿态如同行云流水,轻盈而优美,肤白如雪,柔荑翩跹,温柔灵巧,每一个旋转,每一个跳跃,都惊艳到极致。   这舞女的娴熟舞技让寒菲樱也忍不住击节赞赏,不是从小习舞,身姿不会这般如同水蛇一般灵活纤细,虽然宫中舞姬众多,但相信能达到这个水准的并不多。   在座的男人,本已经昏昏沉沉,见到这般艳美的舞姬,眼眸陡然幽深,有大胆的,甚至动了心思,想着开口跟皇上讨个人情,将这领舞的舞姬带回府中。   寒菲樱见身边妖孽的目光也直勾勾地盯着华彩之中的舞姬,心头不悦,冷哼了一声,妖孽,你居然能看别的女人看得这么痴迷,和那些凡夫俗子有什么区别?回府之后,我跟你没完,寒菲樱已经目露毫不掩饰的凶光,身边的妖孽却仿佛浑然不觉一般,眼眸含笑,仿佛极是欣赏。   上座的皇后看到这一幕,唇角不着痕迹地弯起,天底下哪有不*的猫,不过是没有遇到动心的罢了。   寒菲樱不是大家闺秀出身,别的女人这个时候就算再不开心,表面上也会温婉贤淑,只有寒菲樱,气得咬牙切齿,悍妒之相显露无疑。   领舞的女子,见到在座的赞叹欣赏的目光,竟仿佛受了鼓舞般,莞尔一笑,俯身端起酒杯,一杯一杯地敬酒,更是让观舞者兴奋不已,想不到这舞姬不但舞跳得好,酒量也是这般好,为宴会添了不少欢腾的气氛。   她边跳边饮酒,盛行靡靡之音的宫中,很少听到这样热情奔放的舞曲了,令人耳目一新,沉沉欲醉。   丝竹乱耳,歌舞*,不一会的功夫,美艳舞姬就跳到了萧天熠面前,她举着酒杯,边跳边唱,在美人期待的目光中,萧天熠却不怎么解风情,只是手握着酒杯,眼神虽然含笑,却并没有马上喝下去。   舞姬如此风情妩媚,热情如火,一路凯歌下来,男人皆有怜香惜玉之心,谁能拒绝得了这样娇艳的美人盛情呢?   见世子迟迟不饮,目光痴迷,美人柔媚一笑,肤光更如三月的含香凝露,男人见了,骨子就先酥麻一半了。   在场有些人不禁有些埋怨世子不解风情了,虽说是残废,可是一个大男人,这样做,未免有点太不考虑他人的福泽了吧,只让美人在他面前久候,后面的还等着呢。   舞姬的水蛇腰扭得更是逍魂,仿佛无骨一般,对世子发出了更为热情的邀请,连皇上的目光都注意这边了。   不过世子一直不饮,也有可能是看舞姬的动人舞姿看得入神,一时没回过神来,身边一机灵公子轻轻咳嗽了两声,以示提醒。   听到咳嗽声,萧天熠仿佛才反应过来一般,微微一笑,面带歉然,优雅举起眼前的酒杯欲饮。   忽然,雪亮之光自美人水袖中骤然而起,杀气?寒菲樱和萧天熠是何等熟悉之人?寒菲樱一声惊叫,“小心!”   此时,还处在醉生梦死中的皇族中人都已经喝得醉熏熏了,头脑都不是很清醒,再说,皇室贵胄平日大多崇尚诗酒*,富贵安逸度日,逍遥快活,哪里接触过近身凌冽的杀气?   纵然是寒菲樱一声惊叫,也未惊醒所有半醉半醒的人,反而是陷入了怔然错愕之中,不知道发生何事,有几个清醒的,也一时脑子空白,没有从骤变中反应过来。   不过是短短一瞬的功夫,一把雪亮匕首就直直朝着萧天熠胸口凶猛刺来,原本风情万种的美人眼中带着决绝的杀意,与刚才的嫣然百媚判若两人。   看到这一幕,丝竹之音猛然停了,惊叫声四起,宫人尖叫道:“有刺客,有刺客!”   寒菲樱吓得花容失色,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惶恐不已,“有刺客,世子小心。”   一切只发生在须臾之间,在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中,锋利的匕首刺到了萧天熠胸前,却骤然遇到了什么硬物一般,任凭刺客使劲全力,也难再进一分。   舞姬悚然一惊,反应过来,原来萧天熠有护心璧,还好他坐于轮椅上,不能随意动弹。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猛然收回匕首,旋即使劲全身力气,就朝萧天熠的脖子上刺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的手腕忽然被一双柔软却有力的手擒住了,原来是坐在萧天熠身旁的世子妃,眼眸凛然,咬牙切齿道:“我不会让你伤害世子的。”   舞姬想不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还有这么大的力度,这个时候,面对锋锐的匕首,身边的人已经四下逃散,还有人敢来送死?   宫人惊叫声四起,那些喝得醉醺醺的皇族中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慌逃散,还有人在高喊,“有刺客,有刺客,保护皇上,护驾,护驾……”   御林军马上就要来了,时间不多了,舞姬一见手腕被人抓住,而且寒菲樱还使出了全身力气,她心下大急,娇吼一声,猛然用力一甩,寒菲樱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的弱女子,哪里受得了刺客倾尽全力的一震?   她整个人立即就被甩了出去,在一阵尖叫声中,身体落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随之就没了动静。   “樱樱!”   “世子妃!”   舞姬见扫除了障碍,又是一刀,渗着冷光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萧天熠刺来,萧天熠面色一怒,面对舞姬的冷冽攻势,头微微一偏,就避开了致命杀机。   舞姬见一刀扑空,心下越发焦急,大吼一声,匕首在手上挽了一个漂亮的刀花,封住了萧天熠的动向,他坐在轮椅上,终究施展不开,眼看舞姬就要得手了。   舞姬唇边浮出一个胜利而决然的笑,可是还没有笑开,就僵在了脸上,一阵猛烈钻心的撞击从头部蓦然袭来,痛遍全身四肢百骸,已经到达萧天熠颈边的匕首软了下去,无力地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越的撞击声。   刺客的身体骤然遭遇重击,瞳孔放大,一股血迹从头部缓缓流下来,软软地倒了下去,是万千里,在混乱中搬起茶几给了刺客致命一击,声音急切,“世子,你没事吧。”   萧天熠薄唇紧抿,仿佛蓄势待发的猛兽,他一向是优雅而淡然的,很少见到他这样盛怒的时刻,“我没事,快去看樱樱怎么样了?”   三公主急忙跑到已经昏迷不醒的寒菲樱身边,急切道:“世子妃,世子妃,来人,快传太医,传太医!”   御林军已经得到消息,枪戟林立包围了整座昭阳宫水泄不通,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严查所有进出宫人。   片刻之前还歌舞升平的大殿就一片狼藉,皇上原本已经薄有醉意,神色迷离,刺杀只发生在短短一瞬间,现在乍然清醒,酒意全无,看到身着舞姬头部流血已然不能动弹的刺客,在公主出嫁的大喜日子里,居然能发生这样阴毒的刺杀,他气得四肢冰凉,浑身发抖。   大殿上一片杂乱,酒浆四溢,玉器四散,萧天熠到了寒菲樱身边,“樱樱!”   皇后眼底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惊慌,不过依然十分镇定,“皇上,刺客虽然是冲着世子来的,但居然有人敢在皇上眼前杀人,实在大胆包天,必须彻查到底!”   刺客很快就被拖走了,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没死,但昏迷不醒的寒菲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谁不知道世子妃怀有身孕?这样一摔,孩子是否还保得住?   惊魂未定之下,容妃最先反应过来,“哎呀”一声,“快,快把世子妃抬到流云宫去。”   丹妃见世子妃脸色惨白,忙阻拦道:“救世子妃要紧,耽搁不得,锦棠宫近,还是去锦棠宫吧。”   容妃道:“流云宫……”   萧天熠脸色浓沉如墨,还未开口,皇上忽然怒吼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争什么争?去锦棠宫。”   很快,寒菲樱就被抬到了锦棠宫,庄太医也很快就来了,里面的人不停地进出,丹妃在里面协助太医,很快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   皇上,皇后,淮南王爷,容妃,眉妃,三公主,万千里,杨侧妃,萧天熠等人都等候在外面,没有一个人说话,家宴上发生了刺客事件,如同晴天霹雳,皇上脸色十分阴沉,仿佛乌云密布,马上就会大雨倾盆。   过了半晌,庄太医满头大汗地走出来,萧天熠急切问道,“樱樱怎么样了?”   庄太医脸色煞白,一头跪在皇上面前,不停地叩首,“请皇上恕罪,世子恕罪,微臣无能…”   此言一出,大家都明白结果如何了,刺客奋力反击之下将世子妃重重一摔,孩子能保得住才是怪事?本来希望就不是很大,但听到这样一说,还是止不住一阵阵唏嘘声。   皇上脸色一绷,忽然将手中的茶杯用力掷了出去,砸了对面的廊柱上,摔得粉碎,碎片飞溅四起,虽然没有砸着人,但谁都知道,此刻的皇上已经怒气滔天。   萧天熠手指一紧,凤眸几乎要喷火一般,漂亮的大手几乎青筋暴起,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说话,一不小心就会触到霉头。   丹妃随后也跟着出来了,容色悲悯,低声道:“世子,刚才我出来的时候,世子妃已经醒了,你进去看看她吧。”   萧天熠点点头,锦棠宫的宫女冰菡推着世子爷的轮椅往里面走,丹妃还是放心不下,想了又想,还是跟了进去。   空气停滞了一般,仿佛大战之前一触即发的紧张,良久,皇上终于怒极反笑,“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朕面前公然杀人?朕要株连她的九族。”   皇后周身硬生生打了一个冷颤,皇上的话冷肃阴沉,脸板得如同数九寒天的冰雕,仿佛刮骨刀刮过一般冰寒。   他确实是动了怒,皇宫,应该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结果呢,一个公主出嫁的皇族家宴,世子遇刺,世子妃倒是个刚烈女子,为了保护世子,失去了身孕,这起行刺案,触犯了帝王尊严,触及了帝王底线。   外面一阵铁靴踏地的重重声音,御林军统领章湛来报,“参见皇上,匕首上面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刺客已经醒了。”   皇上眼底掠过一道寒戾亮光,冷冷哼了一声,“用尽一切办法,让她吐出幕后指使之人。”   “是!”章湛是军旅出身的人,回答的声音浑厚沉重,行动果决有力。   容妃见皇上因为太过气愤,开始剧烈咳嗽,急忙给皇上拍后背,“皇上息怒。”   皇后又给皇上倒了一杯茶,递到他唇边,轻声安慰,“以章将军的本事,就是鬼都得开口说话,更何况是区区一名刺客,皇上切勿动气,以免伤了龙体。”   眉妃也附和道:“是啊,皇后娘娘说得对,既然已经留了活口,查出幕后之人定然不是难事,皇上千万要保重自己的龙体。”   眉妃的年龄比容妃丹妃都要小,姿容美丽,虽然已经三十多了,但看上去竟然如同二十多岁的姑娘一般年轻俏丽,也深得皇上*爱。   三公主虽然担心世子妃,心下惴惴,但也道:“是啊,父皇龙体要紧。”   淮南王爷原本因为世子妃有了身孕,心里很高兴,可想不到会出这样的意外,天熠的孩子没了,他也心情阴郁,一言不发。   良久,皇上看向淮南王爷,面有愧色,“朕对不起天熠,对不起淮南王府。”   “皇兄千万不要这么说,折煞了臣弟,天熠也受之有愧,是这个孩子没福气,再说,刺客分明是冲着天熠而来,和皇兄无关,皇兄不必自责。”说到这里,淮南王爷也是满脸愤然,到底是什么人,和天熠有这样的深仇大恨,一定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皇上冷哼一声,“不管是冲着谁来的,胆敢在朕的皇宫里杀人,就是没把朕放在眼里,这件事,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淮南王府一个交代。”   “谢皇兄恩典!”淮南王爷没再说其他的话,过了一会,丹妃红着眼睛出来了,皇上冷着脸道:“人怎么样了?”   丹妃垂首道:“知道孩子没了,什么也不说,也没哭,就是发呆,仿佛痴了一般,世子进去之后,只说要回府去。”   容妃唏嘘掩泪,“世子妃倒也是个烈性女子,当时那刺客来势汹汹,把我们都吓坏了,若不是世子妃死死钳住了那刺客的手腕,世子想必已经…”说到这里,她叹息了一声,似乎不忍再说下去。   皇后神色怜惜,为难道:“可是世子妃刚刚小产,身子虚弱,这个时候是最忌讳挪动的,再则,已经临近初冬了,天气寒冷,若是受了寒,留下病根,以后可就麻烦了,依臣妾看,还是留在锦棠宫休养好了再回去,比较妥当。”   皇后也言之有理,刚刚小产,岂能起*挪动?万一又折腾了身子怎么办?   丹妃只是默然着没有说话,气氛已经凝着如胶了,这时,冰菡忽然从里面,站在丹妃后面,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见皇上在此,欲言又止,一张脸憋得通红。   皇后见状道:“丹妃,冰菡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   丹妃的脸色也很不好,蹙眉怒道:“皇上在此,有什么话你就说,支支吾吾地干什么?”   冰函似乎是被眼前的阵势给吓到了,脸色红白交加,一下子跪到地上,“世子妃刚才哭了,一直闹着要回府去,说…说……”   皇上的脸色更加黑沉,猛地一拍桌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全都跪于地上,“皇上请息怒。”   冰菡见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脸白如纸,一口气说了出来,“说一刻也不想留在宫里,就是死,也要马上回府去。”   这话虽然说得失敬,但世子妃的贞烈勇毅刚才大家都看在眼里,又怜她失子之苦,倒也没有人计较她失礼之处,皇后也不敢说什么了。   容妃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世子妃之言也情有可原,若是强行留在宫中休养,心情抑郁,只怕也于身体无益,依臣妾看,不如多派些人好生护送,只要多加小心,此举倒也不是不行。”   皇上怒色不减,丹妃叹了一口气,“如今看来,也只能这样了,世子妃刚没了孩子,若是再一味哭闹,也并非上策,皇上,您看……”   皇上依旧冷着脸,看了一眼容妃,“你多安排些人好生送回淮南王府。”   “是,臣妾遵旨。”   皇上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田学禄,世子妃勇烈可嘉,你让内务府多送些补身体的良药过去!”   “奴才遵旨!”   世子和世子妃刚刚离开锦棠宫不久,“太后驾到!”的通报声更让锦棠宫的气氛空前绝后的凝重起来。   公主出嫁的家宴上,居然发生这样惨烈的行刺之事,在场的又皆是皇室贵胄,被刺的是淮南王府世子,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想瞒也瞒不住了,谁不知道太后最疼爱的就是世子这个孙子?   现在居然在永寿宫等着回禀都等不了,亲自来了锦棠宫,兴师问罪之态已经呼之欲出。   门口已经跪了一地,皇上还没有起身,就听到太后凌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目光依旧凌厉,敛下心头怒气,“儿臣参见母后。”   “臣妾参见太后!”   太后看了也不看皇上,径直走到上位坐下,脸色紧绷,一言不发,一向和蔼的目光此刻尽是厉光。   想不到连她一直庇佑的孙子,她还没死,就有人想要她的命,地点还在宫里,如此猖狂,还有没有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她的眼神几乎想要凌迟谁一般,冷然如寒冰,“御林军统领章湛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 提审案犯   “母后,章湛已经去提审刺客了,以章将军的本事,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母后还请稍候。”皇后眼底闪过稍纵即逝的惊慌,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无懈可击的平静雍容。   提审?太后眉目一拧,追问道:“刺客还活着?”这倒是怪事,但凡在宫中行刺,无论成败与否,刺客本人都绝无生还的可能,为什么这一次刺客还活着?   皇后回答道:“当时歌舞正盛,刺客突然行刺,昭阳宫一片混乱,世子坐于轮椅上,行动不便,是万公子从背后给了刺客重重一击,阻止了刺客的行刺,刺客昏死过去,故而还活着。”   选择在那个酒过半酣的时候下手,大部分人已经熏熏欲醉,仅剩的几个清醒的也是文弱之人,萧天熠行动不便,根本避不开刺客的狙杀,只要匕首划破一点点肌肤,就会当场毙命,可是在谁都惊慌逃散的情况下,万千里居然如此多事。   太后清亮的目光划过万千里的脸颊,难得地渗出一丝笑意,“你做得很好。”   万千里起身,面色坦然,“太后娘娘谬赞了,这是为臣子应尽的本分。”   太后只轻点了头,就收回了目光,虽然万千里救世子有功,但现在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   她一向和蔼的眉目透出锋锐弧度,在安宁宫清修多年的静心回宫没多久,就被搅得不得安宁,乱七八糟的事层出不穷,后生晚辈一个比一个不成器,心烦意乱的时候,太后真想扔下这一摊子事,回安宁宫去继续清修,图个晚年清静。   但若人在安宁宫,心却安宁不下来,清修依然无济于事,太后虽然在笑,可是笑容却没有半分暖意,“刺客还活着?很好,世子和世子妃呢?”   还是皇后应道:“母后有所不知,适才世子妃受了惊吓,情绪不稳,一直哭闹着要回淮南王府去,容妃妹妹无奈,只好派人送回去了,世子也回淮南王府了。”   “孩子可有碍?”太后的眉峰都拧了起来,却透着显而易见的关切担忧。   太后此言一出,原本就寂静的锦棠宫更是鸦雀无声,这个问题没人敢回答,皇上也脸色沉沉,一语不发。   太后何等精明之人?看这情形,岂能不明白结果如何?猛地把面前的茶盏推落在地,哗啦一声,发出尖锐刺耳的碎裂声。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慈和的太后发这样大的脾气了,虽然离下雪时日尚早,但分明已经有暴风雪的预兆,她眼眸如同沉沉雾霭,无人敢说话,孙嬷嬷壮着胆子劝了一句,“娘娘切勿动怒,还请注意凤体。”   “在宫里,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连哀家的重孙子都保不住,还要注意什么凤体?”太后冷冷丢了一句话,在太后气头上,孙嬷嬷也不敢再强行劝说,太后有多疼爱世子,她自是知晓,这次事情触到了太后的逆鳞。   半晌之后,皇上眸色幽深,看向太后,劝慰道,“天色已晚,母后还是回宫休息吧,有了消息,儿臣立即派人通知母后。”   “不,哀家就在这里等着,看是有这样大的胆子,要杀哀家的孙子,又杀了哀家还未出世的重孙子?”太后眼眸中已经毫无笑色,目光坚定,没有半分离开之意,她如果能安安心心地等着,凤驾就不会屈尊来到锦棠宫了。   皇上见劝说无用,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和淮南王爷对视了一眼,母后的执拗他们都是知道的,也知道众多子女之中,母后最喜欢的就是天熠这个孩子了。   本来天熠残疾,已经是母后心中的痛,他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可是一派祥和之中,变故陡生,母后心头的盛怒,完全可以想象,这个时候的皇宫,虽然还保留着沁雪公主出嫁的喜庆,可这件喜事,遭遇行刺案的剧烈冲击,已经没人记得了。   不一会,翘首以盼许久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章湛来复命了,可凝结到令人窒息的气氛并没有舒缓半分,“臣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上…”   “免了免了。”皇上不耐烦地摆摆手,眉目不善,“你直接说审讯的结果。”   “是。”章湛沉声道:“刺客是掌仪司的舞姬,名叫潘彩儿,今年十七岁,三年前由掌仪司挑选入宫,今日宫宴领舞的舞姬。”   太后目光寒冽,冷意森森,“潘彩儿?她受何人指使行刺世子?”   章湛摇摇头,“潘彩儿说所有事情都是她一人所为,背后没有任何人指使。”   此言在锦棠宫激起不小的风波,皇后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原本手心沁出的汗珠也渐渐干涸,恢复了一派平和,原本提起的心也回到了肚子里。   “是吗?”太后冷笑一声,“一个微不足道的舞姬,居然生出天大的胆子来行刺世子,章湛,这就是你审讯半天得出来的结论?”   章湛是军旅出身,眉目间始终有股英武之气,见被太后责难,依旧面色不改,“太后明鉴,潘彩儿说她与世子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共戴天之仇?”太后嗤笑,清瘦的脸庞透着白玉般的光泽,眼眸却幽如古井。   “七年前,世子带兵屠了她的家乡,在旗岭一带,一个叫潘家庄的地方,全村上下无一人幸免,她的父母亲族兄弟均死于世子铁蹄之下,那天她刚好去了亲戚家,才得以幸免于难,第二天回到家园的时候,才发现尸积成山,血流成河,狼烟满地,惨不忍睹,那个时候潘彩儿只有十岁,以后活着的目的便只是找世子复仇,还全村人一个公道。”   什么?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章湛的语调虽然平静如常,但听在红粉温柔乡的后宫妃嫔耳朵里,皆是怍然变色,冷汗涔涔,光是想象,就能想象出那场面到底有多惨烈血腥。   太后眸光一沉,“姑且不论什么潘家庄的事情是真是假,光是这种言论就漏洞百出,潘彩儿就算真的心存逆念想要谋杀世子,也应该处心积虑混进淮南王府去,世子一年到头能进宫几次?就算进宫,宫中舞姬众多,她何年何月才能见到有幸见到世子?这可不像是心机深重的人能做出来的傻事。”   容妃心底立即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管潘彩儿一事结果如何,现在掌管后宫的人是她,潘彩儿是宫中掌仪司的人,一个管教不严之罪,恐怕是脱不了了,她眉心一跳,看向丹妃,可丹妃除了惊愕之外,并无其他多余的神情。   章湛对太后的明察秋毫十分佩服,“太后所言极是,臣也是这样审问潘彩儿的,她说潘家庄覆灭之后,亲戚怕招来祸事,不肯收养她,她过了几年孤苦伶仃的飘零日子,几度差点饿死,后来被教乐坊的人看中收留,开始习练舞艺,最初她的目标是要混进淮南王府,可淮南王府几乎从不对外招募舞姬,就算是当奴婢,也需可靠的人引荐方有一丝机会,她试了数次,都是机会渺茫,才不得不放弃,三年前,宫中掌仪司在京城教乐坊挑选舞女,潘彩儿便退而求其次,因其精湛的舞技被掌仪司选中,在宫中潜伏了三年,终于得到了今天的机会,可以手刃仇人。”   太后怒色更盛,目光雪亮如刀,冷笑道:“这么说,行刺世子一事,背后无人指使了?”   纵是章湛这种常年带兵的人,身上满是锋锐之气的人,也被太后眼中的冷芒之色镇住,但铁骨铮铮男儿,眼眸中仍是一片坦荡,铿然道:“回太后娘娘,潘彩儿是这样交代的。”   太后笑意冷冽,“既然御林军统领只得到这样轻描淡写的口供,连哀家这一关都过不了,更不要说皇上了。”   “太后的意思是……?”章湛目光疑虑,看向太后娘娘,这位太后娘娘清修多年,却威严不减,仿佛一把锋利的宝刀,平日收敛起来,但只要在合适的时候,亮出冷锐锋芒,就无人能忽视。   “孙秀,去把潘彩儿带过来,哀家要亲自审问。”太后神色淡淡,但是眼眸中透出的雪亮之色,让章湛这样的御林军大统领也忍不住一寒。   “是。”孙嬷嬷深知事态严重,微一福身,刚要前去,可是话音未落,一个御林军士兵神色忧急而来,顾不得礼节,急急道:“章将军,潘彩儿断气了。”   “什么?”太后,皇上等人皆是神色一变,齐刷刷问道:“怎么死的?”   章湛眉尖一跳,有错愕之色一掠而过,“请太后稍候,皇上稍候,臣马上去勘察。”   片刻工夫,章湛挺拔冷峭的身影就回来了,神色匆匆,可见是一路跑回锦棠宫复命的,“潘彩儿在昭阳宫被茶几砸中头部,已然重伤,以致陷入昏迷,被御林军擒获之后,为快速得到口供,用冰水浇身和药物强行灌醒,已是强弩之末,只剩一口气,臣之前担心潘彩儿咬舌自尽,已请太医随时监候,还命人时刻查看,不离左右,据太医验看,潘彩儿的死亡并无意外。”   章湛的意思很明显,潘彩儿死于在宫宴上已经遭受的重创,并非他人灭口,当时刺客被万千里砸中之后,失去了反抗能力,冲进来的御林军并没有将其万箭穿心,而是生擒了她,为得就是能供出幕后之人,可是此案最重要的人犯一死,线索就断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出来顶罪   后宫位分最高的几位妃嫔都在,太后冷目扫过她们,斥责道:“皇上在前朝理政,忙于国事,后宫你们是怎么管理的,还能不能让哀家和皇上过几天安生日子?”   这话说得极重,皇后和容妃,丹妃,眉妃全都跪于地上,“臣妾无能,请太后责罚。”   太后的目光如同冰凌一样,最后落到容妃身上,说出的话让容妃心惊肉跳,“是谁选潘彩儿到宫宴上领舞的?”   容妃冷汗涔涔,咬牙回禀道:“是掌仪司的方珍。”她刚刚提拔上来的自己人,脚跟还没站稳,就面临灭顶之灾,这一招,真够狠。   太后微一凝神,眸光如山,“如潘彩儿所言,既然潘家庄事发的时候,她年纪尚小,并不在场,何以如此肯定是世子铁骑所为?再则,哀家听说潘彩儿用渗毒的匕首刺杀世子,她不过一介舞姬,这匕首哪来的?见血封喉的毒药又是哪来的?若说她一直是单打独斗,从无旁人协助,根本说不过去,方珍身为掌仪司管事,窝藏刺客,难辞其咎,即刻下狱,另外,传哀家懿旨,宫中所有和潘彩儿接触过的人,一律严刑拷问,若互相揭发有功,从轻发落,若包庇窝藏不言,罪加一等。”   “臣妾遵旨!”皇后的声音很低,容妃的声音也是透着颤栗,太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狂风骤雨,这一次,是真的触到了她老人家的逆鳞。   太后看向容妃,神色掩不住失望,“容妃,哀家往常瞧着你是个懂事的,可刚刚接手后宫没多久,就能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来?”   “太后娘娘恕罪。”容妃的头低得极低,心头惴惴,提到了嗓子眼。   这时,丹妃忽然出声,“启禀太后,容妃姐姐事务繁多,此次家宴歌舞事宜,均交由臣妾一手打理,方珍也是宫里的老人,办事一向妥帖,她亲自甄选出来的舞姬,臣妾以为肯定信得过,并没有多加怀疑,导致刺客藏匿其中,臣妾难逃失察之嫌,但此事确与容妃姐姐无关,还请太后明察。”   “你打理的?”太后看向丹妃,眉目间隐有怒色,冷冷道:“好,你倒是敢作敢当,皇室亲贵云集的家宴,何等重要?你素来也是个沉稳可靠的性子,如今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在潘彩儿一案没有查清楚之前,你难逃察人不明之嫌,这协理六宫之权,还是先放一放,好好静思几天吧。”   “臣妾遵旨。”丹妃倒是一句都没有狡辩,就柔顺地认同了太后的处罚。   三公主从头到尾都不敢说一句话,此时,见母妃被太后严厉训斥,心下忧急,忽然接触到母妃暗示的眼神,立即了然,万千里也适时按住了她的手,制止安慰,这个时候,在场的全是长辈,根本没有他们说话的份,说了也白说,只会适得其反,而且,三公主以前在宫里就不是备受*爱的公主,在太后和皇上等人面前,并没有多少话语权。   皇后眼底掠过一道精光,“母后,潘彩儿居心叵测,潜伏宫中三年,如今形迹败露,拔除了宫中隐忧,也算是还了宫中一个安宁。”   “安宁?”太后冷笑道:“刺客潜藏宫中数年,你们全无察觉也就罢了,如今世子险些丧命,世子妃尚未出世的孩子死于非命,这就是你说的安宁?”   “请太后恕罪!”皇后不敢再多言一句,愧然道:“是臣妾失言。”   太后深谙人心,洞察人心,区区一个潘彩儿,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行刺世子,此时宫中之人为了自保,不惜相互攀咬,定然能得出一些有利的线索,不要以为潘彩儿死了就死无对证了,照样可以揪出幕后之人,她清亮的目光看向皇上,却并未开口。   皇上知晓母后之意,后宫之事母后可以插手,但前朝一事,只能由他这个帝王亲自下旨,他眸光威慑,“田学禄,传旨大理寺,彻查潘彩儿的所有宗亲,还有七年前那个什么潘家庄覆灭一事的前因后果,绝不能让刺客死了还要玷污世子清名。”   “奴才遵旨!”田学禄忙道,虽然外面已经已经是深浓夜色,他还是匆忙跑去传旨,宫中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今夜,对很多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太后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容妃身上,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还有,当初是谁挑选潘彩儿入宫的?你要彻查到底,一个也不能放过。”   “臣妾遵旨!”容妃忙道,表面上凝重,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如今是她主理六宫,如果她因此事获罪,六宫之权会重新回到皇后手中,这也是丹妃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她主动把责任揽到了自己头上,这种同在后宫多年心有灵犀的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   ---   深夜,萧远航在东宫急得团团转,无法入睡,他还在禁足期间,但沁雪出嫁,他有了一次出来放风的机会,怕触怒父皇,还是乖乖地很快就回东宫去了,家宴行刺案和他扯不上任何关系。   但这桩行刺案在宫中以迅猛之势迅速蔓延,他也很快听说了消息,太后要在后宫彻查潘彩儿行刺一案。   太子毕竟年轻,心志没有皇后那样冷静坚定,生怕此事牵扯到自己身上,心中始终有些惴惴不安,仿佛在等待什么。   半晌之后,一身黑衣的皇后到了东宫,萧远航一见母后就急忙迎了上去,“母后。”   皇后看着萧远航强行镇定却不乏惶急的神色,淡淡道:“你在害怕什么?”   萧远航深吸一口气,眉目间忧色愈盛,“母后确认潘彩儿的事都处理干净了?”   皇后眸光凛凛,“你不用担心,任大理寺怎么查,也查不到我和潘彩儿有任何关系,她一个卑贱舞姬,怎么可能和母仪天下的皇后有什么牵连?本来以为她必死无疑,没想到万千里插手,留了一口气,不过也好,潘家庄让章湛问了出来,就算潘彩儿在昭阳宫就死了,大理寺也会查出她的身世,潘家庄一事,迟早会浮出水面,就算不能足以动摇萧天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但杀良冒功一事若证据确凿,恐怕皇上也免不了对这个一直赏识有加的侄儿动怒。”   母后神算,萧远航自是不必担忧,但还是不太放心,又追问了一句,“此事不会牵连到我们身上吧?”   皇后笃定而笑,“你在东宫禁足,我在准备沁雪的婚事,外界事物都和我们母子无关,如今六宫掌权的人可不是我,这可是个烫手的山芋,容妃自然首当其冲。”   计划虽然完美,可是没想到,丹妃出来顶了罪,让容妃侥幸逃过一劫,不过皇后也并不是十分失望,至少把丹妃拉下来了,容妃不可能长期一个人主理六宫所有事务,以后若是出错更多,可就没人顶罪了。   见母后这样说,萧远航放松下来,神色松弛道:“母后思虑周全,儿臣佩服万分。”   见太子如此神色,皇后却丽容含怒,“潘彩儿居然失败了,萧天熠果真没有那么好杀,还是寒菲樱坏了事。”萧天熠在家宴上,几乎什么都不吃,仅仅喝了两杯酒,想要下毒,有几十种酒,不知道他会喝哪一杯?总不能每杯都下毒吧?那样太冒险了。   不过这难不倒皇后,还备了一招杀手锏,那就是舞姬潘彩儿,就算萧天熠不吃不喝,恐怕也逃不出潘彩儿的媚术。   潘彩儿是皇后精心准备的棋子,在宫中,敌人众多,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的,可是没想到,一朝就用得废弃了。   又是寒菲樱?萧远航目光阴狠,愤愤道:“当初不知道寒菲樱原来是个这般厉害的角色,看走眼了。”   皇后冷笑道:“那又怎么样?这重重一摔,以后能不能生都是个问题,也算是个不小的收获。”   萧远航重重点头,目光阴毒,忽然想起什么,“潘彩儿是怎么死的?”   皇后并没有瞒着自己儿子,“潘彩儿在家宴上遭遇万千里重创,章湛防止她死亡,特地请去了苏太医吊着她的性命,潘彩儿本来就是垂死之人,稍稍动一点手脚,谁能看得出来?”   苏太医?萧远航目光一亮,恍然大悟,母后多年信任苏太医,苏太医投桃报李,关键时刻自然能派得上用场,果真是老狐狸,时机掌握得刚刚好,潘彩儿刚刚吐出潘家庄一事,就死了,要不然,她落到太后手中,太后定然动用刑戒司的酷刑,潘彩儿一介女流之辈,谁知道还会咬出点什么来?   “不过。”皇后眼中有沉甸甸的遗憾,“就算寒菲樱不能生了,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萧天熠还可以再娶,真不愧是沙场出来的人,竟然有护心璧护身,苦心筹谋了这么久,最终还是功败垂成。”   萧远航道:“母后不必遗憾,杀萧天熠的目的是担心他投靠容妃,我们最终的对手是容妃,此番虽然并未动摇容妃的地位,但父皇心中定然已经对容妃产生不满,而且,萧天熠的孩子也死了,又可能会动摇他在太后和父皇心中的地位,我们又可以置身事外,已经不算是一无所获。”   皇后目光沉沉,沉吟道:“也是,母后连夜过来就是要告诉你,要稳住,此事和坤宁宫,东宫都没有半点关系,千万不要有任何心虚之态。”   “儿臣明白!”萧远航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昂然抬起了头,之前的紧张不安已经消失殆尽。   ☆、第一百六十八章 谋划全局   承光阁。   翡翠给小姐倒茶,十分不解,“小姐,你为什么要急匆匆回府,不怕引人怀疑吗?”女人刚刚小产,理应好生休养,却要火急火燎地回到王府,难道不怕有人起疑心吗?宫中可没有一个是简单之人,个个精得跟鬼一样。   此刻,寒菲樱慵懒地靠在*榻上,容色有些疲倦,今天演这场戏还真是累了,她半阖着眼眸,“世子遇刺,定然会惊动太后,太后*爱世子,只怕不会留在永寿宫安安心心地等消息,一定会亲自前来锦棠宫问询,以她的精明睿智,还有那个犀利过人的孙嬷嬷,要是亲自前来内室查个究竟,我的假小产就未必可以瞒天过海了。”   翡翠了然,点点头,“小姐说的是,奴婢就算再不知事,也知道假孕是何等大罪,再加上南宫太子一事,假孕还是欺君之罪呢。”   寒菲樱眸光淡淡,继续道:“一旦被太后察觉假孕,世子是她的孙儿,她再生气也不会真把他怎么样,可我就不同了,太后说不定会把所有罪名都加在我的头上,说是我假孕争*,世子也是被我蒙蔽的,所有罪责全在我一个人身上,所以我必须在太后到来之前离宫回府,她盛怒之下,满心都在刺客一事上,见我已经回府,也不会过于追究,只要过了这一关,这件事就不会有人再怀疑了,我也算是彻底安全了。”   翡翠恍然大悟,“原来小姐早就计算好了,锦棠宫离昭阳宫近,若小姐在昭阳宫出事,丹妃自然会提出去锦棠宫,莫非……丹妃娘娘也是知情的?她在不动声色地帮着掩盖?”   寒菲樱默认,“是啊,丹妃虽然不怎么受皇上*爱,但能位列四妃的人,自然也是聪慧过人之人,万千里是三公主的驸马,世子的母妃是万家小姐,有这层关系在,就算丹妃察觉我是假孕,也绝对不会声张,反而会暗中相助隐瞒,而且根据我的观察,世子应该已经告诉她了,她是知情的,所以做起戏来,才毫无破绽,世子才是谋划全局之人,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翡翠笑了笑,“这丹妃娘娘倒是难得的好人呢,虽然我是没有见过那些什么容妃眉妃的,但感觉就不是什么好人。”   寒菲樱忍俊不禁,“你几岁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动辄好人坏人的?在宫中不过是利益驱使而已,不过,丹妃确实是我见过的宫中难得的心地纯善之人,也只有她,才能养得出三公主那样贤淑温婉的女儿吧,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被万家嫡长子看中,并不受*的三公主反而能嫁得如意郎君,嚣张跋扈的中宫沁雪反而被迫远嫁异乡。”   宫中的一幕实在惊险,翡翠虽然并非亲身经历,但听说那匕首淬有剧毒,若是一不小心划了一小道伤口,就必死无疑,翡翠想想都觉得后怕,庆幸道:“幸好小姐有武艺防身,要是别的女人,就算有这份勇气,恐怕也没这个本事,这个时候,也只能落下一个忠烈的虚名,兀自投胎去了。”   寒菲樱吃吃一笑,那刺客狂怒之下,奋力一甩,将她整个人甩了出去,殊不知,这就是她要的效果,她当然不会伤到自己,自然能做到雷声大雨点小,看似惊险,其实一点事都没有,就势装作晕了过去,其实这一场很好演,关键是在锦棠宫的那一场,实在是个不小的挑战,堂堂公子凤去演绎这种让人笑掉大牙的苦情戏,真是一朝英名尽毁。   翡翠看小姐面色倦怠,“小姐累了,早点休息吧,明天一定还有很多人过来安慰小姐,烦都烦死了。”她面露厌烦之色,这府里的女人,一个个居心叵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对小姐多好呢。   寒菲樱点头应允,让翡翠伺候她就寝,翡翠一边铺*叠被,一边问道:“对了,世子爷呢?”   因为季嫣然的事情,寒菲樱对他们的关系起了疑心,淡淡道:“不知道,一回府就不见了,别理他。”   “知道了,小姐先休息吧,明天那些不想见的人,奴婢会都帮您挡在外面,一个也别想进来。”   寒菲樱哑然失笑,微微叹了一声,“明明没有怀孕,每天还要装作怀孕,被逼着吃那些酸到想吐的东西,我也实在是烦了,原本这身孕是准备对付那个不怀好意深谙做表面功夫的梁侧妃的,既然计划不如变化,就干脆来个一了百了吧,我也省事,终于不用再装了。”   不知不觉就成了萧天熠的同谋了,这个妖孽,可把她害得不浅,以后可再没那么容易上他的贼船了。   翡翠倒没说什么,只遗憾道:“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前些日子老爷夫人听说你怀了孕,开心得不得了,还托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现在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了。”   寒菲樱拧着眉心,“暂时别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二哥也在外面逍遥了有些日子了,若是他回来了,爹娘忙着帮他娶妻,也就不会怎么注意我这边的事了。”   “也是!”翡翠放好了帐幔,“已经很晚了,小姐你先睡吧,奴婢出去了。”   ---   寒菲樱一向浅眠,半梦半醒之间,有熟悉的清冽气息萦绕鼻尖,身体也正被沉重的身体压住,下面也是熟悉的充实盈满,“萧……”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热吻堵了回去,见她醒了,他的动作不再是克制的温柔,而是狂热如火,寒菲樱很快就娇喘吁吁,顾不得质问他,脑子发蒙到几乎昏厥过去……   原本寒菲樱是很困的,可被妖孽一番折腾,在一阵激烈狂肆的欢爱之后,虽然身体乏力,可精神反倒清醒了,睡不着了,她无力地支起身体,点燃了灯,这样才能更清楚地看清他的表情,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成傻瓜?   室内昏黄的灯光有种迷蒙的温馨,照在他俊美无暇的脸上,刚刚欢愉之后,他脸上有种满足的慵懒,说不出的魅惑妖冶,之前的冷光消失不见。   看樱樱眼中并没有往日的温情,反而带有一种冷冷的光芒,他侧过身子,*溺地捏了捏她精巧的瑶鼻,邪邪笑道:“怎么了?嫌为夫不卖力?看来要再来一次了,一定让你求饶。”   寒菲樱冷哼一声,推开了他不安分的手,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张纸条扔给了他,不阴不阳道:“你自己看吧。”   萧天熠已然猜到了,怪不得刚在欢合的时候,一直有些抵触,也不怎么配合,原来小女人因为这个不高兴,他的目光划过上面的字迹,字迹很是仓促,但还是看得出来娟秀的影子,显然是出自一女子之手,“家宴险恶,暗藏危机,速速回府,不可耽搁。”   “季嫣然给你的?”他语气淡淡,虽然是询问,却是肯定的语气,眼神如同水墨凝光。   寒菲樱知道瞒不过他锐利的眼睛,冷笑道:“是啊,你口口声声和她说没什么关系,说她只是单纯地对你有好感,神女有意,襄王无心,可她现在是东宫的太子妃,又怀有萧远航的骨肉,与东宫命连一体,若果真跟你毫无关系,除非她脑子进水了,才会给你这个和萧远航一向不对盘的世子警示。”   警示?萧天熠忽然一笑,邪魅横生,将纸条扔到火苗上化为灰烬,“在你看来,这就算是警示?”   寒菲樱一愣,“什么意思?”家宴险恶,暗藏危机,速速回府,不可耽搁,还不算是警示?   看着妖孽幽深的凤眸,寒菲樱忽然明白过来,季嫣然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针对世子的阴谋,但这样并无多少实际用途的警示,所起到的作用的确有限。   家宴的环节太多,世子若一味不吃不喝,难免不让人起疑,而且,皇宫的真正主人,毕竟是皇上,而不是皇后,这样的行为,显然是质疑家宴的安全,皇上自然会不高兴,的确,这张警示又有什么真正的作用呢?   可也有可能是季嫣然知道的本身就有限,行刺世子是何等大事,她不知道详情也情有可原。   季嫣然原本就对妖孽滋生情愫,也知深宫寂寞,季嫣然虽为太子妃,但萧远航的东宫姬妾不少,只有一个男人,身边却有众多女人,未必经得起外界*。   妖孽在宫中本就有不少自己的人,若是季嫣然再以东宫太子妃的身份暗中襄助妖孽,那好处简直不言而喻,妖孽一向精于算计,洞悉人性,那这两人会不会从来就没断过?季嫣然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见樱樱眸光闪烁,似有幽光潋滟,萧天熠又好气又好笑,修长如玉的手指按在她的胸口,“你想到哪里去了?”话音刚落,他的大手忽然恶作剧地捏了一下她的丰盈,力道之大,让她忍不住惊叫一声。   寒菲樱嗔怒之下,恼道:“萧天熠,你听着,我并不迂腐,在认识我之前,你和季嫣然到底有没有过什么,我都可以不计较,但现在,你若是还和她纠缠不清,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爱心璧   寒菲樱此言一出,室内原本火热的气氛瞬时凝滞下来,双方都是聪明至极的人,话不需要说得太透,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暗示,就能彻底明白对方的意思。   其实于寒菲樱心底,也不想怀疑他,但季嫣然此举实在令人生疑,不得不往那边去想,再则,她和妖孽本身就并非患难与共生死不渝的夫妻,感情基础并不深厚,没有达到那种全心信任的程度。   尤其是和妖孽接触以来,见识过他运筹帷幄的城府,但再完美的计谋,若是无人支持,无人效忠,也不过是光杆一枚,凭空想想罢了,今天晚上的事,若没有庄太医的装聋作哑,没有丹妃的暗中襄助,没有容妃的推波助澜,根本不会这么顺利。   妖孽平日虽然足不出户,但分明还掌控着一支暗流汹涌的力量,他十几岁就上了战场,带兵多年,军中同袍之泽向来深厚,到今天为止,还有不少人暗中效忠于他,连东宫的副侍卫长祁临都是他的人,他对自己这样好,是不是也因为自己月影楼公子这个得天独厚的身份?   一个寒家二小姐对妖孽来说,的确是微不足道,但月影楼公子就不一样了,虽说是朝廷通缉要犯,但那又怎么样?   朝廷与江湖,本就是两个世界,江湖之中卧虎藏龙,黑白两道,都得给公子凤几分颜面,就是百毒教这种恶名昭著的魔教教主,见了公子凤,也得先礼后兵,一让再让,可以说,公子凤手上掌握的江湖势力,绝对不容小觑。   想到这一点,寒菲樱忽然很觉得气愤,妖孽明明知道朝廷通缉两年的江洋大盗就在他身边,却故作不知,他不会不清楚,若是把她抓了,交到皇上那边去,就是一天大功劳。   偏偏对这一天大功劳,妖孽却视而不见,莫非是在放长线钓大鱼?他如今是个残废,皇上就是再嘉奖他,不过也赏赐一些金银珠宝之类的身外之物,但如果掌握了公子凤手中的力量,那实际的好处,绝对不是外在的虚名可以比拟的。   妖孽心思缜密,一向善于取舍,精于谋算,一定是早就看清楚了这一点,可为什么自己到现在才明白?不由得手心一紧。   萧天熠静静看着樱樱认真决然的神色,眉目间隐有失落之色,半晌之后才缓缓道:“难道我在你眼中,竟然是这等不堪之人?你认为我会去*季嫣然以图掌握东宫动向?”   寒菲樱一怔,他的凤眸之中,晴欲的迷离色彩早已褪去,竟然是这样的澄澈无波,明朗湛然,没有一丝杂质,倒影着自己的容颜,如明山秀水,清风霁月。   寒菲樱避开他的目光,不知道为何,气势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就低了下去,“不是我多疑,而是你的话实在让人不足以信服,如果你真的从来没有回应过她的感情,如今她早已为人妻,即将为人母,何况倾城才女,绝非浪得虚名,你以为宫中局势,她会毫不清楚吗?她为什么要为一个目光从来没有停驻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和自己的丈夫作对,这就是才女所为吗?”   萧天熠微微叹了一声,黝黑的凤眸却燃烧着炽热火焰,“不瞒你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可能去揣测她的心思,也许她觉得我如今是个残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没必要连我的命也不留吧,也谈不上和萧远航作对,或许她认为如今的我,对萧远航根本构成不了什么威胁吧。”   他虽然这样说,却依然让寒菲樱疑虑难消,红唇一抿,整个人已经被他搂到了怀中,将她的头贴在他的胸膛上,声音温柔如潋滟春水,震慑着她的心田,“你现在要我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真的拿不出,不过你听,无论在何时何地,它都不会骗你的。”   他的心跳稳健有力,沉重如誓,寒菲樱脸颊一阵发烫,心头忽然一阵阵悸动,不知不觉红了脸,“你刚才去哪里了?”   “出去安排了一些事情。”他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清朗的声音染上一丝沙哑,他心爱的小女人居然这样质疑他的高洁,实在让他生气。   淮南王府世子,皇室中人,在品行上面,的确很难做到纯洁如白纸,但骨子里的清高与生俱来,不可能真正不择手段,尤其是通过*一个女人这样的龌龊手段,他根本不屑为之。   季嫣然身在深宫,对外界的信息掌握本就有限,再加上皇后和太子未必就那么信任她,就算她真的知道了什么,也绝对不会比自己知道得更多,此时,萧天熠真想长叹一声,季嫣然啊季嫣然,你的示警,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可是给本世子出了个不小的难题啊。   他和樱樱虽然真正做夫妻的日子不长,但接触的时间可不短,他是真心喜欢樱樱,勾起完美的嘴唇,声音诚挚如初,“樱樱,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我和季嫣然不但从前没有什么,以后也绝对不会有,如有违背,人神共弃。”   寒菲樱猛然一惊,对上他幽深的凤眸,眼底的疑虑渐渐融化,他亲吻着她的肩膀,吻着吻着,呼吸渐渐粗重如喘,身体又有跃跃欲起之势,寒菲樱本想阻拦,可面对洪水决堤般的汹涌,她根本无力阻挡,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忍不住娇喘道:“萧…天熠,你…不…累…吗?”   看着身下的女人,肤光有着诱人的潮红,眸光如雾,媚眼如丝,长发凌乱,如含苞待放的花蕾般娇艳,他把头埋入她发际之间,贪婪地呼吸她身上甜美的芬芳,她的味道令他如此着迷,如此沉醉,如此疯狂。   这一刻的美妙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如闪电划破长空般的震憾,开始燃烧,如此充实,如此丰盈……   再次的激荡之后,寒菲樱已经快要散架了,浑身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头脑还残存着意识,这家伙的精力真是太好了,太能折腾了,经历两次激烈的运动,竟然丝毫不显疲态。   可寒菲樱就不同了,聚集浑身的力气只能发出细若游丝的声音,还气喘不匀,但实在难掩好奇之心,“你什么时候发现那舞姬有问题的?”   他看身体软得如同一汪水的小女人,眸中有醉溺光泽,轻笑道:“你不是也早看出来了吗?”   寒菲樱被他的目光盯得很不自在,被一个这样俊美无铸的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又想起刚才的亲密火热,他把那些风月宝典上学到的招式源源不断地派上用场,花样百出,折腾得她精疲力竭,他却愈战愈勇,兴致勃勃,脸忽然腾地红了,外面虽然寒风呼啸,可是他的身体却是这样炽烈,让她忍不住贪恋他的温暖,有人暖*的感觉真好。   在昭阳宫的时候,虽然大的方面可能会发生什么他们预测过,但因为根本不知道皇后会在哪个环节下手,只能见招拆招,随机应变,但杀机呈现之时,他们的行动出乎意料地契合,配合得天衣无缝,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寒菲樱虽然身体如同一只鸵鸟般蜷缩在他怀里,但这个时候,还不甘示弱,语调轻扬,骄傲道:“那是自然,本公子闯荡江湖多年,经验丰富,如何看不出那舞姬习练过专门狐媚男人的媚术?”   萧天熠大手撩起一束樱樱的柔软发丝,缠绕在手上,毫无睡意,反而兴趣昂然,“告诉为夫,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寒菲樱眼眸一扬,挑衅道:“这有什么难的?在座的都是皇室亲贵,你要说这些权贵男人平日没见过美人,那就是天大的笑话,这舞姬虽然美艳,但也非倾国倾城,就算是季嫣然南宫琉璃出场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如此失态,可不过是一舞姬,那些男人偏偏一个一个的眼珠子都快瞪得掉下来了,就差口水没流下来了,一个女人,能让众多阅尽万花的男人心痒难耐,蠢蠢欲动,除了修炼过媚术,还有什么别的解释吗?”   看到樱樱眼中的智慧之光,萧天熠眼眸含笑,已经有洋洋自得之态,邀功道:“我就知道樱樱一向聪慧,定然是早就看出来了,不用说,你对为夫当时的表现一定十分满意了。”   寒菲樱没好气瞪他一眼,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恶狠狠道:“不说还好,一说就来气,最丢脸的就是你,看那舞姬看得目不转睛,我当时恨不得把你眼珠挖出来,再叫你看?”   萧天熠愉悦大笑,顺势搂紧了樱樱的身体,*溺道:“多谢你送为夫的护心璧,不,应该叫爱心璧,帮助为夫逃过一劫,果真是妻贤夫少祸,古人诚不我欺也。”   ☆、第一百七十章 皇上起疑   爱心璧?寒菲樱笑道:“说起来,你最应该感谢的人还是南宫羽冽呢。”   什么护心璧?不过是南宫羽冽的那块玲珑玉璧罢了,这种宫中刺杀,务求一击毙命,大内高手如云,御林军防卫如铜墙铁壁,不会给你太多机会,更不会给你太多时间。   所以这种重要的任务,绝不可能让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人来做,一定要是练家子,拼死一击之时的力量,势如破竹,锐不可当,一般的护心璧难以达到这种完美的防御效果,而寒菲樱身边有现成的刀斧难断千年古玉制成的玲珑玉璧,何必舍近求远?   萧天熠眼眸微凝,似笑非笑,“你真不打算还给他了?”   寒菲樱眉梢一挑,“我又不傻,我可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干吗把到手的好东西往外推?再说,此人卑鄙无耻,不仁不义,我好心好意给他解药,他反手就借刀杀人,要不是我武功盖世,有武状元之才,现在早就在大理寺的大牢里等着被砍头了。”   萧天熠微微笑了,魔爪又“无意中”落到了她的柔软之处,漫不经心道:“其实也不能怪他,他根本不知道你们是同一个人,要是换了本世子,你恐怕真的已经在大理寺的大牢里面插翅难飞了。”   寒菲樱娇嗔地轻打了一下他的手,“别扯那么远,这一次你打算怎么应对?总不会真的任人宰割吧?”   “当然不会。”萧天熠目光深寂,看着樱樱艳绝的容颜,忽然化作满眸温柔,爱怜地亲了亲她的脸颊,“天都要亮了,睡吧,无论面对怎样的风云变幻,我都会让你是最能安心入眠的那个。”   ---   世子宫宴遇刺,*之间,这个消息就以惊人的速度在京中蔓延开来,本应该最为安全的皇宫居然如此不安全,实在令人惊异。   昨日还对皇家公主出嫁的盛况津津乐道的人,今朝就被一个响雷炸得晕头转向,不由得感叹,这风云也变得太快了。   而且,刺客的底细也被有些人知道了,潘家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地名,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人们的耳畔中,自然也在不经意中和淮南王世子扯上关系。   皇族子弟,若不是身体残疾,一般都免不了进行些骑射之类的练习,以期强身健体,文武双修,众所周知,淮南王爷虽然早年也习过武艺,但并非马上英豪,更不是叱咤风云的大将军。   淮南王爷年轻的时候也曾带过几次兵,但皇家王爷,更多的是坐镇或者指挥,并不需要真刀真枪地和敌人血拼,也就是说,淮南王爷就算文能安邦,也并不是武能定国的那一类。   淮南王不是南征北战的将军,世子萧天熠自然也非什么将门虎子,可怪就怪在这儿,萧天熠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了极高的军事天赋,对兵法,武艺,行军,布阵,打仗都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在数次皇室子弟和世家公子文治武功的角逐中,脱颖而出,遥遥领先。   他骨子里仿佛就有某种天赋,十四岁的时候,跟随护国大将军颜绩出战浣月国,在情势不利的情况下,定下奇谋,出其不意,以少胜多,从此一战成名,威名大震,随着军功日渐增长,渐渐有 “少年战神将军”之称。   这位世子,并没有和别的王府世子一样热衷风花雪月,只待承袭王爵,求得一世富贵安逸,他并没有醉心在朝堂上争权夺利,而是开辟了另外一条沙场*的驰骋之路。   和诗酒风雅的权贵公子相比,世子容颜原本就俊美绝伦,倜傥如玉,数年的沙场风雨历练,不但没有减少他的丝毫风采,反倒多了一种常年浸染在京华烟雨中的贵公子最为缺少的英武,冷峻,刚毅,持重,所到之处,总能吸引无数女儿或含羞带怯或大胆**的视线。   世子一朝折翼,很多人惋惜之后,未免感慨,过刚易折,年少成名,占尽*,声名如炎炎烈日,难免不长久。   时间久了,每每提起世子的时候,人们还是免不了一声叹息,虽说没有英年早逝,但世子如今的情形,也和英年早逝差不了太多了。   但不管怎么说,世子曾经的勃勃英姿赫赫战功,却如同璀璨的流星,虽然短暂,却绚烂地定格在人们的记忆之中。   可是如今,一桩行刺案却掀起了人们对世子威名的疑虑,世子并非将门出身,缘何年纪轻轻就能挣下如此威名呢?   龙腾王朝的军功是按照杀敌数目累计的,所以时有发生杀良冒功的事件,难道面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世子的军功就是这么挣来的?   潘家庄一事,说不定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的真相被隐藏在黑暗的角落里,不为人知。   一时间,流言四起,听到消息的夜离宸怒不可遏,“当年我们在外面拼杀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现在还冤枉我们杀良冒功,这些人,只会搬弄是非,人云亦云,我真是恨不得全都杀之而后快。”   他很早就跟在世子身边,是世子成长最亲密的见证者,听到这些有损世子威名的恶毒传言,内心的血性几乎要爆发出来,人心居然恶毒至此,比沙场正面拼杀还要险恶?   诸葛廷见世子始终一副安然如水的淡定优雅,向阿宸使了一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夜离宸在世子身边熏陶多年,还是改不了内心隐藏的那份血性。   见阿宸闭了嘴,诸葛廷才缓缓道:“这背后筹码之人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先是处心积虑刺杀世子,就算刺杀未成,也不会一无所获,可以利用潘彩儿的身份翻出当年之事,众口铄金之下,皇上也未必全然不信。”   “可当年那件事,根本不是我们干的!”夜离宸依然怒气难消,当年在沙场拼杀,保护这些人的安宁,现在这些人却在背后捅刀子,比最邪恶的敌人还要邪恶。   “那又怎么样?潘家庄已灭,证人难寻,潘彩儿已经死亡,人临死前的话,谁都会信上三分,更何况是皇上?而且皇上一向信任御林军统领章湛,章湛审出来的结果,谁都不会怀疑,这个潘彩儿死得真是太是时候了。”诸葛廷慢悠悠道。   一直淡然的萧天熠终于开口,“这又什么难的?太医院中有我们的人,怎么会没有别人的人?只要看准时机,让潘彩儿死了,就成了死无对证的铁案了。”   夜离宸依然有些烦乱,不悦道:“沁雪公主已经出嫁了,玉七哥还在养病吗?”这个关键时刻,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玉七哥已经逍遥很久了,现在已经解除了危机,却还不见他的踪影。   诸葛廷神秘一笑,“当然,不但还在养病,而且病得更重了,已经卧*不起了,看来得好好休养一阵子了。”   夜离宸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觉笑了一笑,他虽然个性刚直,男人血性,但并非愚钝之人,诸葛廷稍稍一点拨,他就明白了个中原委,沁雪公主再不好,也是皇帝的女儿,原本要嫁给玉七哥的,这是外人眼中无上的荣耀,现在玉七哥与荣耀失之交臂,伤痛难言,病情自然加重了。   “世子妃还好吧?”诸葛廷看向世子爷,忽然压低了声音,有种不同寻常的探寻味道。   萧天熠的目光从眼前杯中的莹润绿波前移开,看向诸葛廷,似笑非笑,“何出此言?”   诸葛廷知道阿宸性情易冲动,也知道阿宸并不知道世子妃的真实身份,忙笑着掩饰道:“世子妃忠贞勇烈之名,已经传遍京城,只是可惜了尚未出世的…”   “诸葛廷!”夜离宸忽然有些愠怒,明知道这是世子的伤心之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哪有半点“小诸葛”的样子?   萧天熠却并未动怒,眸光微动,只淡淡道:“时也,命也,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阿宸,你再去观察外面的动静,一有什么消息,立即来禀告。”   “是!”   夜离宸走后,诸葛廷心领神会,起身到世子面前跪下,“请世子恕罪。”   “你何罪之有?”萧天熠知道能瞒得过阿宸,却未必可以瞒得过诸葛廷,倒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觉得时机未到,樱樱的身份事关重大,没有万全的把握,他并不想告诉任何人。   “敢问世子妃是否并未怀孕?”诸葛廷眼中闪烁着精锐的光芒,忽然语出惊人。   萧天熠并不否认,只是眼波一晃,面带微笑,“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我和世子妃也曾有过几面之缘,也知爷和世子妃之间感情深厚,一朝有孕,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但此次小产,我觉得爷并非真正……”这个出了名的聪明人,此时也不知道怎样的措辞才是合适的。   “并非真正伤心难过?”萧天熠顺势接了下去,他抬起眼眸,慵懒地睨了诸葛廷一眼,连袁嬷嬷都未曾察觉,诸葛廷居然看出来了,真不愧是精细过人的小诸葛。   诸葛廷自嘲一笑,“是,我有这种感觉,所以斗胆有此揣测,还望爷恕罪。”   萧天熠将一杯荡漾着清澈波光的茶水慢慢推到他面前,神色笃定,“你看出来的,还不止这一点吧?”   诸葛廷不好意思一笑,有抹尴尬一掠而过,“是啊,真是什么也瞒不过爷。”   “你是如何发现的?”萧天熠的目光滑过诸葛廷的脸颊,神情有微微的严肃,事关樱樱身份的秘密,他不得不慎重。   诸葛廷怔了一怔,随即道:“爷和公子凤之间的关系,是我们几个人之间公开的秘密,以前爷隔三差五就要约公子凤一叙,可自从回到京城之后,爷几乎从来没有约过公子凤,而我在京城已经查到过公子凤的行踪,他人就在京城,偏偏爷却毫无动静,自从幽冥山一别之后,就像爷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公子凤这个人一样,我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萧天熠静静看他,波澜不惊,“说下去。”   知道世子并未怪罪,诸葛廷暗暗松了一口气,“世子妃精通玉石之理,公子凤也同样深谙其道,而且,公子凤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我终于有了一个大胆的揣测,公子凤,世子妃,这两人会不会本身就是同一个人?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爷与他们之间奇怪莫测的关系。”   室内的气氛出乎寻常的安静,良久,萧天熠终于笑了,神色温和,“知你缜密过人,早晚会被你看出来,其实并非本世子不愿告知你们,而是……”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并未马上说下去。   “属下明白。”诸葛廷微微一笑,见爷神色舒缓,知他并未生气,“公子凤是天字第一号的通缉要犯,世子妃毕竟是有家人亲族的,事关重大,未免祸及族人,爷的谨慎,我全然明白,其实我也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坦然相告,直到现在我认为我知晓世子妃身份的秘密并非坏事,有些事情,做起来也更加容易,所以才斗胆向世子问询,还请爷宽宥我唐突之罪。”   萧天熠颀长的身躯悠闲往后一靠,嘴角带点轻松的笑容,“这里没有外人,这些虚言就免了吧,想明白的时候,连你也免不了震惊吧。”   诸葛廷点点头,“是啊,不得不说,世子妃掩饰的本领的确高超,神鬼难测,若不是能和其中一个长期接触,又有机会接触另外一个人,从另外一个人偶尔显露出来的习惯和本领,很难起疑,公子凤是个男人,世子妃是个女人,怕是谁都不会有机会察觉到这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截然不同吗?萧天熠目光沉静,只是轻轻一笑,“只是表面上不同而已,幸得世人看人看事向来只喜欢看表面,她才平安无事地过了这么多年,在两个身份之间游刃有余。”   “是啊!”诸葛廷道:“很多人只看表面,风向一起,就随波逐流,不辨真伪,不辨是非,世子之赫赫战功,在于社稷,只因一桩谋刺案,就把矛头全然指向了爷,好在皇上一向赏识爷,应该也不会轻易被流言蒙蔽。”   萧天熠却不以为然,只淡淡道:“皇上再赏识本世子,也逃不过君臣二字,若查证我真有杀良冒功的嫌疑,虽然事隔多年,又有太后罩着,他不会追究,本世子依然会安然无恙,但皇上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信任本世子了。”   诸葛廷沉吟不语,知道世子绝非危言耸听,太后再庇佑世子,也是有限制的,后宫不得干政,她老人家只能庇佑世子性命无碍罢了,真正的权力还是掌握在皇上手中。   这杀良冒功一事,往小了说,不过是军官贪多冒功而已,往大了就是欺君之罪,不得不说,这一招,够狠,进可攻,退可守。   若成功动摇了皇上对世子的信任,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就算皇上表面上对世子依然和蔼有加,赏识爱重,但是谁能保证他不会心生间隙呢?   室内茶香缭绕,萧天熠神情悠悠,“皇后心思细密,善于谋断,策划一次行动之前,未料胜,先料败,我在沙场多年的警觉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一点,她清楚,我也清楚,万一一击不成,也可以削弱我的力量,前些年我如日中天的时候,皇上一向对我爱重有加,皇后母子自然不悦,何况,我和萧远航一向不和,削弱我的力量,就是加强萧远航的力量,这每一步,她都计算到了。”   “是啊,论起谋略之举,皇后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诸葛廷由衷地感叹,不过马上他就觉得失言,巾帼不让须眉是褒义的,皇后用此句并不恰当,愧然道:“我失言了,我们世子妃才是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   萧天熠并未在意这种小小插曲,淡淡一笑,“我和萧远航从小到大都不和,他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他,好在他是太子,我是世子,也威胁不到他,但沁雪瑟佑南宫羽冽失败一事,让皇后觉察到了我的力量的威胁,担心我倒向燕王,为太子树敌,所以在我羽翼未丰之前,出此杀招,就算没有成功,也可以成功挑拨皇上与我的关系。”   诸葛廷默然不语,潘家庄一事,年代久远,虽然熟知世子秉性的人都知晓,世子绝对不会做出屠杀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潘家庄被屠尽不假,但并不是世子派人所为,而且,两国纷争,无辜百姓遭难的事情比比皆是,当时战况惨烈,瞬息万变,哪有时间去细细调查实情?   ---   果然如翡翠所说,世子遇刺的消息已经传开,而且世子妃也小产了,众多心思各异的女人络绎不绝地前来问候,顺便打探消息,探听虚实,一时间,承光阁又成了淮南王府最热闹的地方。   现在的寒菲樱,根本不想见这些人,只在内室避着,谁也不见,袁嬷嬷见孩子没了,虽然十分失望,但见世子妃居然在危急时刻,舍命维护世子,万分感动,对世子妃的照顾比以前更加尽力贴心。   寒菲樱虽然人未出去,但消息还是可以源源不断地传入她的耳朵。   大理寺果然没有负皇上所望,翻遍了刺客潘彩儿的九族,的确如潘彩儿所说,只有一个远房姑母,自从潘家庄血案之后,就已经和姑母断了联系,再也没来往了。   姑母甚至不知道潘彩儿还活着,一见全副武装的士兵来势汹汹,听说潘彩儿犯了滔天之罪,吓得魂都飞了,哆哆嗦嗦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地道的农妇,重刑之下,虽然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当年潘家庄的事情终于浮出水面。   潘彩儿的姑母作证,当年的确是世子铁骑屠杀了潘家庄全体村民,她一介农妇,胆小怕事,实在不敢收留潘彩儿,怕招来祸事,所以这些年也没有什么来往,任由潘彩儿自生自灭。   淮南王府世子少年成名,军功赫赫,威震四方,可是为什么会出屠村一事?而且,这件事就以极快地速度蔓延开来,比想象得还要快。   至此,案情就已经很清楚了,七年之前,世子带兵屠了潘家庄,潘彩儿侥幸逃脱,从此处心积虑找世子复仇,潜伏宫中,只想杀了世子为家人为族人报仇。   这桩行刺案,由太后亲自过问,宫中无数和潘彩儿有过接触的人,或被下狱,或被处死,掀起血雨腥风,一时,人人自危,惶恐不安,只求自报。   如萧天熠所预测的那样,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再说,不过是个小小村庄而已,皇上也明白,战时不比平时,误杀错杀之事,常常有之。   虽然他有心护短,也不想再追究此事,但事情闹得这么大,不能装作完全没听到,就有成为装聋作哑的昏君嫌疑,而且,于他心底,他也想知道,天熠这么多年的战功,到底混有多大水分?作为一个明察秋毫的帝王,就算不责罚,实情还是应该知道的。   为此,皇上特地召了兵部东方尚书,护国大将军颜绩,还有淮南王府世子,一起到御书房问话。   皇上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毕竟,最近风波不断,已经很久没有过上几天安生日子了,看着丰神如玉的世子,他开门见山,“天熠,朕记得当年你在旗岭,潘家庄一案,是否确有其事?”   萧天熠面不改色,神色淡然,坦坦荡荡,“回皇上,确有此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御前辩解   皇上倒想不到萧天熠竟然会如此坦然地承认,心底有些意外,对这个才华无双的侄儿,他也一直存宽宥之心,激赏之态。   有的时候,皇上心底甚至有不为人知的隐叹,为什么天熠不是他的儿子呢?   天熠站在众多皇子身边,非但毫不逊色,而且太子也好,燕王也好,其他皇子也好,都隐隐有被他的风华压倒的气势。   所以皇上平日偶有闲暇教导皇子之时,挂在口头的榜样就是文武双全的世子萧天熠,他当然明白,这会让太子心中不爽,但世子再优秀,也终究是世子,永远与储君之位无缘,所以,世子不可能是太子真正的敌人,反倒应该是他的有力助手才对。   世子之才,必是将来的国之栋梁,皇上一直希望太子能驯服这头桀骜猛虎,将来收为己用,以助定国安邦,可惜太子始终不明白他这个父皇的良苦用心,面对父皇对世子的圣*,不但不能心领神会,反而多存怨怼。   而世子亦是冰雪傲气之人,久而久之,太子世子两人之间的关系越发疏远,但如今的天熠已经从那个青春放纵的少年,变成了行动不便的残废之躯,皇弟的爱子,生生折断了翅膀,也让皇上心有不忍,生出唏嘘之叹。   天熠的出色,他这个帝王也是看在眼里的,而且是护国大将军颜绩爱徒,就算年轻莽撞,贪多冒进,血气方刚,一时犯下错误,也不是不能理解,何况,糊弄一个人容易,糊弄千万将士可没那么容易,世子赫赫军功,不可能全是水分,就算勉强有,也瑕不掩瑜。   想到这里,皇上也觉得自己过于严肃了,这个架势有兴师问罪的嫌疑,于是,他清了一下嗓子,舒缓了一下语气,柔和道:“世子遇刺一事,相信你们都听说过了吧,还牵扯出了什么七年前的一桩旧事,其实朕今日召你们来,也就是问问,了解了解当时的情况,没有什么别的意思,都不用太紧张。”   东方尚书和颜绩对视一眼,东方尚书久在朝堂,还能混得圆润一些,但颜绩是带兵的人,气质粗硬,脸色紧绷,自从进了御书房,见了礼之后,就一言不发,现在听皇上这样说,依然不改刚硬之态。   皇上终究是皇上,话虽然说得亲切,但御书房的气氛还是很肃然,皇上见状微微一笑,看向东方尚书,话锋一转,开始拉家常,“东方卿家,明玉的病养得怎么样了?”   一提到明玉,东方尚书立即心生惶恐,眉宇担忧,忙道:“多谢皇上关心,明玉误中花溪草之毒,幸得苏太医妙手回春,捡回一条命,可解毒之后,一直身体疲乏,卧*不起,只得在府中休养,原本已经好转了些,可前几天又加重了。”   皇上微微颔首,原本是想聊些家常活跃活跃气氛的,随口道:“卿家不用太担心,明玉是习武之人,年纪轻底子厚,多加休养也就没事了。”   “多谢皇上。”东方尚书忙谢恩,他隐约猜出了皇上此时问明玉的用意,皇上此时聊家常,只是为了活跃气氛,明玉并不是今天的主角,于是他聪明地点到即止,截住了话头。   依现在的情形来看,皇上只是想过问一下,并没有打算真把世子怎么样,东方尚书心里有了底。   皇上见气氛没有那般凝重了,看向萧天熠,用一个长辈对待晚辈的和蔼口气,“将在外,主令有所不受,朕是知道的,你现在和朕说说,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派人扫平了潘家庄?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皇上的话已经暗示得相当明显了,这个事情的基调已经基本定了,如果还没有理解皇上的意思,那实在是蠢得无可救药,事实是,皇上在有意偏袒世子。   问题是,萧天熠却不领情,只是摇了摇头,目光纯澈,但又仿佛蕴含愤怒之火,“当年旗岭战火一起,生灵涂炭,铁骑过处,寸草不生,臣奉旨与浣月国交战,自然是为了保龙腾王朝江山永固,保护皇上的子民不被敌国荼毒,潘家庄村民是龙腾王朝的子民,臣为何要杀他们?如果是这样,臣当初与浣月国拼死力战的意义又何在?”   这个时候的世子,仿佛不是那个沉寂已久清雅灵秀的世子,而是浴血奋战的热血将军,眉目间傲气凛然,隐有质问之态,不过在场的人都明白,他质问的并不是皇上,而是那些无处不在的流言蜚语。   皇上自然也明白,他最为欣赏的也是天熠这一点,世子骨子里有股傲气,满朝文武,当然不能全是唯唯诺诺阿谀奉承之辈,如果真是那样,也离亡国不远了。   像世子这样的人,才是未来的中流砥柱,有才之人,大多清高傲骨,不屑于趋炎附势随波逐流,正是因为皇上有此远见,所以龙腾王朝的官场并不像有些国家腐朽不堪贪污横行,龙腾王朝的有才之人,如果有幸上达天听,也是能得到一席之位的。   明君在上,这也是龙腾王朝得以成为朗朗盛世的最大原因。   世子虽然高傲,可若是心甘情愿臣服一个人,能为其所用,那才是这个人最大的幸事,可惜这一点,太子一直看不穿。   太子是龙腾王朝未来的帝王,责任重大,不可能事事都需要皇上去点破,有些东西只能他自己去领悟。   当然,从少不更事的小儿到胸有全局的帝王,这也需要一个过程,皇上也给了太子这个成长的过程。   如今外面的流言只说世子屠杀村民,是想杀良冒功,累计军功,获得快速提升,可世子言辞激烈,断然否认此举是他所为。   皇上见天熠眉宇间有股愠怒之色,眼眸一眯,并不表态,看向东方尚书,“东方卿家,你怎么看?”   东方尚书起身应道:“皇上,臣也听到了些传言,所以特地查过这个位于旗岭的潘家庄的一些情况,潘家庄当年人数不过七八十,世子当年擒匪首,攻城池,剿军备,斩敌将,和这些军功相比,区区七八十人,并不是滔天之功,世子何以要这么做呢?不仅根本挣不到大的军功,但若杀良冒功一事曝光于世人眼前,世子英名就尽毁了,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呢?”   东方尚书自然言之有理,但外面也有人说,潘家庄不过是冰山一角,既然世子已经彻底体会到杀良冒功的好处,自然难以收手,七八十人也许不算什么,但万一背后还有隐藏没有被翻出来的,有七八百人,七八千人呢?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皇上正要开口说话,东方尚书又道:“皇上请细想,潘家庄就在战区,战火弥漫的时候,村里的青年壮丁,要么从军,要么外逃,所留下的大多不过是跑不动的老弱妇孺,总共才七八十人,剩下些老弱妇孺不过三四十人,就算是真的屠尽全村人,首级也全是些老弱妇孺,不会是壮年士兵,这样明显的破绽,如何瞒得过朝廷派去清点军功的钦差?根本起不到增加军功的作用。”   东方卿家虽为兵部尚书,掌管京城铁甲军,可也是心思细腻明察秋毫的人,所以皇上才把他一并召来了。   皇上微微颔首,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这么明显的破绽,居然没看出来,看向东方尚书,意味深长道:“你倒是看得明白。”   东方尚书忙道:“皇上天威之下,臣不敢妄言,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外面有些不知兵事的人,说些不负责任的闲言碎语,无伤大雅,但臣受皇上天恩,忝为兵部尚书,不能不尽心竭力,澄清事实,还原真相。”   皇上沉思片刻,看向颜绩,“颜卿,朕记得,世子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颜绩虽然当时并不知实情如何,但他笃定自己爱徒根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虽然他年纪不小了,却依然精神朗朗,声如洪钟,“皇上,就是您不召见老臣,老臣也会请旨来见皇上。”   “哦,颜老将军有何事要向朕禀报?”   “老臣与世子有师徒之谊,世子的为人品性,老臣最是清楚,何况刚才东方尚书所言句句在理,以往世子领兵所到之处,尽忠恪守,数次殊死力战,驱逐外敌,保家卫国,百姓无不感激皇上天恩,世子的品行,皇上必定了如指掌,试问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出屠杀手无寸铁的村民之举?”   颜绩花白浓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盛藏怒火,皇上知道他们军旅之人骨子里的血性,“颜卿言之有理,可一是潘彩儿临死前交代的话,二是大理寺的储成智也有奏报,潘彩儿的姑母也证实是世子所为。”   颜绩正欲开口,萧天熠忽道:“皇上,臣请求召大理寺正卿见驾。”   皇上颔首,田学禄忙去传旨,很快,大理寺正卿褚成智就到了,是个面容圆润五十上下的男人,“臣参见皇上。”   皇上直截了当,“你昨天跟朕禀报,说潘彩儿的姑母作证,当年踏平潘家庄的人,确实是世子铁骑,对吗?”   “是!”褚成智心底惶惶,低声回禀道,这些年,大理寺早已经不怎么受皇上待见,一个江洋大盗墨凤盗走了皇上的九龙杯,可是逍遥法外两年,大理寺还没有抓到人,九龙杯也不见踪影。   皇上一提这事就来气,褚成智也不怎么敢来见皇上,皇上对他眼不见心不烦,每见他一次就要呵斥他一次,若不是仗着当年和太后娘娘有点故人之子的交情,只怕皇上早就罢了他的官了。   今日被皇上传召,褚成智知道绝对没有什么好事,只要一天没有抓到墨凤,他一天就交不了差,重金悬赏也一无所获。   上次墨凤在京城出现,京兆府尹赵旭得到密报,向东方大人借了三千将士,发誓要抓住此贼,结果不但人没抓到,反而闹了个灰头土脸,空手而归,所幸,事情没有传到皇上耳朵里,不然又是一场雷霆之怒。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皇上又把追查刺杀世子的刺客一事交给了他,他本来就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现在只想挽回皇上对他的*印象,只想快速得到口供,了结此案,也给皇上留下一个办事迅疾效率高超的良好印象,所以对潘彩儿的姑母严刑审讯,刺客姑母果然交代,是世子铁骑踏平了潘家庄。   对褚成智来说,只要出了结果,给皇上交差了就行,以免皇上又斥责他办事拖拉,疲软无力,而且,这些年他被皇上疏远,被边缘化,朝中很多动向,已经根本不能准确把握,也摸不清时局。   其实若真是聪明人,只要看一眼皇上今天召来的几个人,就知道皇上心头到底偏向谁了。   颜绩是世子的授业恩师,东方尚书和淮南王府从来也没有交恶过,其子东方明玉更是世子的知交好友,两人在朝堂上都很有威望,颜绩德高望重,东方尚书机敏稳重,这两人若都为世子说话,这件事,实际上就已经定性了。   可是褚成智没那么精明,没及时看出来这一点,何况就算现在看出来了,改口也来不及了,只得紧咬牙关硬着头皮,“是,刺客潘彩儿唯一的亲族就是她的姑母,这是她姑母亲口指证的。”   颜绩深知大理寺只会严刑逼供,他冷哼一声,走到褚成智面前,“褚大人,此案缘由我也听说了一些,也略知一二,据潘彩儿所言,潘家庄遭受荼毒的时候,她并不在村中,而是在她姑母那里,第二天回村的时候,才发现全村被屠,既然如此,她们凭什么肯定就是世子所为?”   这……?褚成智脑子发蒙,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进了大理寺的人当然要大刑伺候了,因为江洋大盗一事,皇上已经对他的大理寺很不满了,现在又出了行刺一案,若是一问三不知,拿不出点实际的东西,如何交差?   所以对潘彩儿的姑母用了重刑,一介农妇,惊恐之下,只得信口开河,只要不再受刑,叫她说什么她都愿意。   潘彩儿谋刺世子,已经是诛九族之罪,这姑母反正是要死的,给皇上交了差也就完了,此事就算了结得很快了。   颜绩见褚成智目光闪烁,更是步步紧逼,“事关谋刺之案,危及禁宫安全,何等重大?潘彩儿谋刺世子,自知必死无疑,当然不会供出幕后主使,她的话未必可信,但审案终非御林军统领章将军所长,他查不出实情也无可厚非,但大理寺深沐皇上恩泽,陈情查案,缉拿匪徒,除暴安良,是褚大人分内职责,如今事关重大,褚大人仅凭一个农妇的口供,就随意污蔑世子杀良冒功,大理寺就是这么办案的?”   颜绩是护国大将军,德高望重,虽然上了年纪,却仍然有种不怒而威的将军气质,让褚成智不寒而栗,他脸色微白,面对老将军的咄咄逼人,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皇上见状,冷哼了一声,皱眉看向褚成智,这个大理寺正卿无才无德,他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只不过,褚成智在大理寺混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重要的是,褚成智是母后故人之子,有点沾亲带故的交情。   母后虽然威严凌厉,但一向不涉朝政,曾经唯一开口向他提过的就是安顿好故人之子这件事。   虽然这个褚成智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但皇上也不想拂了母后的颜面,好在这些年,除了那个无法无天的江洋大盗墨凤盗取九龙杯一事之外,也没出什么惊天大案。   褚成智虽然没有什么功劳,但也没什么大的过失,有时候出了些案子,也有大理寺副卿夏杨顶着,褚成智就在大理寺正卿的位置上安安稳稳地混到现在。   可现在出了宫中行刺这么大的事情,这个褚成智还是一副软趴趴不知所措的惶恐模样,让皇上忍不住生气,给你一手好牌,你还打得乱七八糟,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东方尚书忽道:“褚大人,据我所知,大理寺在案情未明朗之前,所有有关刺客的宗族底细本应该都是绝密,缘何会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呢?”   兵部尚书虽然不像颜老将军那般刚烈血性,可是在朝堂多年浸润下来的深厚浑重也让褚成智后背冷汗如雨,更不知如何回答,嗫嚅道:“这……这……”   “这什么这?一问三不知!”皇上猛地一拍龙案,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除了世子只是微微低头之外,其他的人都匍匐在地上,但心里都明白,皇上是在生褚成智的气。   颜绩生平最爱重的徒弟就是天赋极高才冠绝伦的世子,好好的沙场英雄变成了要靠轮椅代步的残废,老将军本已经心痛至极,如今见他还要被人污蔑,玷污当年威名,老将军早就看不下去了。   “皇上,老臣以为,此事并不简单,为什么行刺案一出,原本险些死于刺客刀下的世子,反倒成为屠杀村民的刽子手?成了被人口诛笔伐的对象?原本是内宫之事,大理寺绝密,可为什么会满城风雨,成为百姓饭后茶余的谈资?”   这些话,质问的味道非常浓厚,若是由萧天熠这个晚辈来说,当然不合适,但颜绩劳苦功高,年高德劭,连皇上也要给他三分颜面,他说这些话,并无不敬之处,反而是一派老将军的真性情。   颜绩的一席话说得皇上陷入了沉思,他不是没起过疑心,虽然他绝对信任章湛,但潘彩儿所言,毕竟是一面之词,未必可信,区区一个舞姬,敢在皇族家宴上杀人,若说背后没人鼓动,没人唆使,没人帮忙,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危及到禁宫安全,皇上自然不能掉以轻心,这件事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是要杀了世子?还是要动摇世子的根基?   东方尚书也适时道:“老将军言之有理,世子在刺客刀下,九死一生,幸得世子妃勇烈相护,才侥幸逃过一劫,如今仅凭一个心怀叵测的刺客之言,一介农妇惊惶之下的言语,就定了世子的罪,这无法不让三军将士寒心,还请皇上三思。”   “臣立刻去查…”两位大人,你一言我一语,让褚成智面色如土,急忙惶恐道。   “等你查?”皇上又哼了一声,盛怒道:“要是指望你能查清楚,墨凤那个逆贼还能逍遥法外这么久?”   “臣有罪,臣失职,臣无能……”褚成智拼命磕头,他不求有功,只求无过,但为什么命运就是和他过不去呢?   萧天熠眉间一跳,表面上却平静如水,清雅出声,“臣以为,此事也不能全怪褚大人,褚大人毕竟受过太后娘娘的教导,所以秉性仁厚宽爱,而逆贼生性狡诈,神出鬼没,武艺高强,又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一般衙役和护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褚大人不忍心下属与此贼硬碰,乃至白白送命,也是一番体恤之心,还请皇上明察。”   这件事中,最为委屈的就是天熠了,现在天熠却开口为褚成智开脱,皇上怒色稍缓,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褚成智,吓得他身子不由自主地一缩。   看他这副模样,皇上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深湛的目光落到天熠身上,天熠虽然处在流言的中心,但却目光朗朗如日,皎皎如月,透着智慧澄澈的雪亮光芒,皇上心中一动,“虽然朕也知道此事定然非你所为,但如今潘家庄一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不能听之任之,你可有什么好的主意?”   萧天熠双手一拱,“多谢皇上信任,臣以为,此事涉及七年前的一桩灭村惨案,已经超出大理寺职责范围,何况褚大人无暇分身,应交由刑部详查。”   刑部尚书王德义,行事严峻,果敢干练,酷厉狠绝,和褚成智的糯软拖沓形成鲜明的对比,皇上沉思片刻,“传旨,着令刑部严查此事。”   ☆、第一百七十二章 断腕之痛   夜晚,月光如水如练,寒菲樱半躺在望月亭的秀榻上,一边喝着妖孽用九龙杯酿出来的美酒,一边欣赏静美月色。   望月亭是建在承光阁里面的一座庭院,环境清幽,精致典雅,千岩竞秀。   寒菲樱真正住进承光阁之后,才发现这座寝殿的设计者真是处处用心,叠翠流金,繁花似锦,动中有静,静中有动,无一处不匠心独运,无一处不是风景。   此刻,望月亭里,银河倒泻,琪花玉树,是赏月的绝佳所在,妖孽的住处似乎与月有不解之缘,很多地方都以月命名,水月间,望月亭,紫月阁,不知道到底是已故淮南王妃生前喜欢月,还是妖孽喜欢月?   皎洁银辉洒在妖孽月白的锦袍上,俊美得仿佛月下谪仙,寒菲樱看得有些恍惚失神,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完美的男人?过了半晌,忽然听到一声轻笑声,知道又被妖孽嘲笑了,她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掩饰了失态,正色道:“刑部尚书?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猜猜看!”萧天熠明知道樱樱很想知道,却又故意不说,又开始吊她的胃口。   寒菲樱瞪了他一眼,微醺之下,口吻不自觉带有几分撒娇的味道,“我不想猜,太麻烦了,我要你直截了当地告诉我。”   听到如此甜美娇嗔的语调,萧天熠正在斟酒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看着月光下的樱樱笑若春花,他心中一阵荡漾,故作无奈道:“真是怕了你了,好吧,我就告诉你吧,你知道刑部尚书王德义是什么人吗?”   又来了?寒菲樱斜斜躺着,用手撑头,姿态极是悠闲妩媚,别有一番妍态,佯怒道:“萧天熠,你说话能一气儿说完吗?”   萧天熠忍俊不禁,“王德义的姐姐是武安侯夫人,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武安侯是谁?”   武安侯?寒菲樱眉梢一扬,这么有名的人,她怎么可能没听说过?武安侯李光赫,当今皇后李燕郡的兄长,有这么一层关系,那王德义就是武安侯的小舅子?   换句话说,刑部尚书是皇后的自家人,寒菲樱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擎着酒樽,将清凉的玉液缓缓倒入口中,因为喝了酒,身体有些燥热,领口微微敞开,隐约可见白希如玉的肌肤,发丝飞扬,脸色薰红,红唇微启。   见樱樱如此媚态,萧天熠也凑了过来,寒菲樱推了推他,提醒道:“这秀榻只够一个人躺。”   他却充耳不闻,俊雅面庞上全是笑意,挤在她身边,将一杯酒递到她唇边,诱哄道:“尝尝我新酿制的酒?”   寒菲樱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香甜浓甘,唇齿留芳,回味无穷,让寒菲樱赞不绝口,想不到妖孽不但有“战神”之称,还如此懂得享受精致生活。   寒菲樱暗暗想着,若自己真是个男人,就冲着这一点,也要和妖孽成为莫逆之交,从此随心所欲地享受世间极致,她一直觉得自己虽为江洋大盗,但也算得上是个风雅之人,如今和妖孽一比,才知道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想着想着,揶揄道:“别光顾着喝酒,你继续说啊。”   他却只是含笑不语,寒菲樱敛去眼中的复杂,皇家的事情真麻烦,但最麻烦的还是妖孽的心思,“你是不是早就料到这件事情会交给刑部去查?”   “是啊,褚成智是出了名的糊涂人,被人利用了还浑然不觉,案子还没有出大理寺,就闹得满城风雨,如今皇上派刑部去调查,也未必可以查出个所以然来。”   “王德义是皇后的人,你希望皇后自己做的事情,最后自己去善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萧天熠含笑道:“就算她刺杀我不成,也借此离间皇上和我之间的关系,计划是完美,可此次却有些失算了,颜老将军是我恩师,一个从血与火走出来的铁血军人,只要他开口,就算原本皇上有些将信将疑,也不会再疑心我了,何况还有东方尚书说话,原本就是拙劣的流言,只要他们澄清一下,我根本不需要自己辩解,事实就已经清楚了,皇上并不糊涂,自然明白他们说的是事实。”   寒菲樱点点头,沉吟道:“其实这件事如何,皇上心中已经有了定论,本来是针对你的流言,如今你把球又踢了回去,如果王德义拿不出什么实际的东西,皇上恐怕不会容忍他和褚成智一样稀里糊涂。”   “樱樱真聪明,现在该头疼的可不是我了!”萧天熠悠闲地玩弄着樱樱的乌发,凤眸中流光溢彩,却荡漾着肃杀的光泽,“储成智是个糊涂人,但王德义却不是糊涂人,可潘家庄已经被屠村,他又能查出什么来?现在这件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分明已经成了个烫手的山芋,既然查不出来什么,你说王德义会如何向皇上交差?”   寒菲樱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王德义面对一件死无对证的事,会做和褚成智一样的傻事?”   “要不然他还有别的选择吗?”萧天熠淡淡道:“难道他会去和皇上说他查了许久却一无所获吗?”他漂亮的手指泛着润和的色泽,“褚成智本来就是仗着和太后一点攀亲带故的裙带关系混吃等死的,平时审审糊涂案也就算了,指望他去查案,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皇后恐怕没有料到这件事兜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她自己的亲信手中吧?”   寒菲樱忍不住笑了出来,再傻的官员都不会在皇上面前承认自己无能,捏造也要捏造出一些证据来向皇上交差,这果真是个烫手的山芋,而妖孽和皇上,颜大将军,还有东方尚书在御书房的一席谈话,旁人根本无从知晓内容,王德义自然也不知晓,既然不知晓,就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王德义是皇后那边的人,定然会拿出对世子不利指证世子的证据,而妖孽对整件事的走向判断准确无误,面对对他如此不利的传言,他居然还这样坐得住,原来在静待时机。   寒菲樱微微蹙起双眉,“难道当时潘家庄就没有一两个幸免于难的人?”   萧天熠眼眸忽然变得深湛,意味深长,“就算有,时隔七年,王德义他到哪里去找?”   寒菲樱拿着酒杯怔怔出神,半晌才道:“那个潘家庄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凤眸幽深地看着寒菲樱,“樱樱,你相信我吗?”   寒菲樱微怔,当年和东方明玉在边境小镇遇见的时候,正值流寇作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种惨状她记忆犹新,心底掠过一阵阵隐痛,妖孽的心思一向深不可测,有的时候,寒菲樱非常庆幸他不是自己的敌人,如果真像他所言,大理寺卿不是褚成智,而是萧天熠,自己现在恐怕真的早就投胎去了。   毕竟是七年前的旧事,寒菲樱并不在场,也不了解,而且她和妖孽之间并没有达到那种全心信任的程度,对妖孽到底是什么人,她也并非了如指掌,思虑了许久,并未马上回答。   萧天熠并没有催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神色安然而优雅,在一派静谧中,寒菲樱终于开口,一字一顿道:“我相信你。”   一抹笑意荡漾在萧天熠唇边,蕴含着潋滟水光,*溺道:“就算天下所有人都不相信我也没关系,只要你相信我,就足够了。”   一席话说得寒菲樱脸色滚烫,虽然和他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但她很清楚,他们并非情意深重的爱人,而且寒菲樱是真的不喜欢皇家的权谋争斗,她并未下定决心一直和妖孽在一起,那个半年之约已经过半了,若是时间到了,她也不能肯定自己会不会离开淮南王府?   面对他*溺的眸光,寒菲樱心中激荡如雨,娇嗔道:“谁说天下所有人都不相信你,我看相信你的人多着呢,你的父王,你的恩师,东方尚书,还有那些跟随你的兄弟,其实东方尚书说得不错,只要稍加分析,就知道那些流言的荒谬可笑之处了,皇上又不傻,岂会完全不知?而且,以皇上的精明,也不会不知道此事有人在幕后操作。”   “是啊,他们都对我很重要,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我的樱樱。”萧天熠微微一笑。   寒菲樱心底浓甜,真不知道妖孽在哪里学的这些甜言蜜语,在她面前张口就来,朱唇微翘,嗔怒道:“我绝对相信外面的流言是对你的污蔑,可你也应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我有知道的权利。”   听樱樱这样说,萧天熠美玉般的脸庞忽然渗出一丝痛意,“当年我正带兵和浣月国的瑞王爷交战,我们粮草不继,将士们疲累交加,一时不敌,只得撤军至丛林中等待援兵,在等待的时候,我派出去探听情报的探兵被敌军发现,逃至旗岭的时候,追兵已至,幸得被潘家庄的一位老大娘收留瞒过,侥幸避过追捕,将重要军情带了回来。”   “这位老大娘倒是忠义之人!”寒菲樱不是真正的深闺小姐,知道战事一起,被战火波及的战区老百姓往往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往往会有明义之士会帮助将士们收集情报,送钱送粮,当年也隐约听说淮南王府世子是仁义之师,有村民这样做并不奇怪。   可是,萧天熠眼中愧色更浓,“可自古有忠就有歼,就像是一对孪生兄弟般不离不弃,那位老大娘自然勇毅可嘉,可村中也不乏歼诈鼠辈,为了一己私利,暗中将此消息透露给了浣月国瑞王,瑞王知道了,你说结果会怎么样?”   寒菲樱心头大震,呼吸一窒,失声道:“瑞王就命人屠村了?”   萧天熠语气沉痛,不乏激愤,“还不止如此,他们用极刑处死了老大娘,又屠遍了全村,我得到消息率人援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后来,我不惜一切代价活捉了那个告密的小人,用他的血祭奠了潘家庄的老老少少,潘家庄一共死了七十八人,我命人剐了他七十八刀。”   从萧天熠压抑的平静中,寒菲樱却感到心头一阵阵骇然,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是波澜不惊深不可测的,很少见到他这样失控的时刻,皇室子弟,沙场男儿,骨子的血性如同静水深流般隐藏起来,一定会在不经意的时刻暴露出来他的愤怒和仇恨。   一时,气氛沉闷而凝涩,寒菲樱见他眉头紧皱,手指紧握杯壁,一言不发,垂眸道:“此事有些古怪。”   萧天熠眉头一挑,眸光深深地看着她,“古怪在哪里?”   寒菲樱深吸一口气,“潘彩儿的姑母应该是真的,这个一查便知,但潘彩儿的身份却未必是真的,你想想,最正常的情况下,如果发现全村人被屠尽,自己却幸免于难,再傻的人也知道从此要隐姓埋名,可潘彩儿却大张旗鼓毫不避讳的以潘彩儿的名字被教坊收买,以潘彩儿的名字入宫,没有丝毫忌讳,这难道不奇怪吗?”   萧天熠微微颔首,目光含赞许之色,“还有呢?”   “我怀疑真正的潘彩儿早就死了,这个所谓的潘彩儿不过是冒名顶替的,她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真正的潘彩儿,从潘彩儿口中知道了这样一桩战时屠村的往事,便觉得这件事可以大做文章,然后被有心人利用潘彩儿的身份进行行动,万一失手,也只会追查到潘彩儿,不会牵连出幕后之人。”   说到这里,寒菲樱目光深寂,“至于她姑母,应该是真的,可她也应该的确很多年没有见过潘彩儿了,连这个外甥女是死是活都不清楚,更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一介农妇,被抓到京城大理寺,哪里见过这等骇人阵仗?重刑之下,就是让诬陷她自己的亲娘老子也绝不在话下,何况只是一个多年未见的外甥女?这个时候,别人让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而且,那天的刺客,跳的是灵蛇舞,舞技娴熟精湛,可据我所知,灵蛇舞必须从五六岁的时候就要由资深舞娘悉心教导,打下良好根基,才能达到这种灵活似蛇的敏巧,潘彩儿一个战区的小姑娘,有这种良好条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何况,她行刺的时候,手挽剑花的那个动作,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结合这种种分析,我认为,刺客根本不是真正的潘彩儿,她是个杀手,借用了潘彩儿的身份,这枚棋子,应该很早就布下了,看什么时候可以派上用场而已。”   萧天熠薄唇微抿,静静地看着杯中一轮圆晕,泛出清幽光辉,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樱樱的推测不会有错,皇后暗中养着一批杀手,和外面的杀手不同,她们借助各种身份掩饰自己,在宫中,还不知道有多少。   寒菲樱看着他如同刀刻般的俊脸,幽幽道:“皇后处心积虑想置你于死地,你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可问题是,如今皇上的众多皇子中,最有实力的只有太子和燕王,你对付皇后和太子,也就是变相地帮助容妃和燕王,可曾想过结果?”   他发出一声轻笑,说得大言不惭,“我对付皇后是因为我和皇后之间的私人恩怨,和燕王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非此即彼,我就成了燕王的人了?”   还说得如此没心没肺,寒菲樱没好气睨他一眼,“你为什么这么反感帮燕王?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人,何况我觉得燕王也不错,睿智沉稳,心底善良,比萧远航要好。”   “你觉得好有什么用?”萧天熠淡淡道:“萧远航是中宫皇后所出,虽说本朝并没有规定一定要立长不立幼,但皇长子终究占了先天优势,李家更是京城名门,武安侯手握重兵,是朝中重臣,更不要说王德义这样的裙带之臣手中掌控的那些重要职位的分量了,萧远航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你说,皇上有什么理由不立萧远航为太子?再说,你对燕王了解又有多少呢?”   寒菲樱一怔,无所谓的耸耸肩,“他们争来争去,谁输谁赢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别告诉我你真想把萧远航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   “怎么?难道你认为我有退路?”萧天熠眉尖一挑,目光灼灼地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樱樱。   退路?寒菲樱唇角一僵,家宴上那血腥恐怖的刺杀,比江湖上的仇杀还要凶险,虽然她和妖孽早有预料,早有准备,可当杀机来临之时,她心里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以她的阅历,不可能看不出来,那匕首上渗有见血封喉的剧毒,这般来势汹汹地想要妖孽的命,谁都不能坐以待毙,何况妖孽也并非善类,难道是想通过这件事除掉王德义?断掉皇后的一条臂膀,可是有这么简单吗?   萧天熠的大手按在寒菲樱的肩膀上,“放心吧,我早有安排,如今按兵不动,只是在等待时机,时机一到,皇后就要经受断腕之痛了。”   ---   果然,半月之后,燕王来淮南王府和萧天熠切磋棋艺,面含微笑,似不经意道:“天熠哥,你听说了吗?”   萧天熠持子动作不变,淡淡道:“我一向足不出户,能听说什么?”   燕王道:“今天刑部尚书王德义在御前被父皇狠狠训斥了一顿,斥责他办事糊涂,是非不分。”说到这里,他微有遗憾,“差点就被贬斥了。”   “为何?”萧天熠始终是波澜不惊的态度,事不关己一般淡定从容。   “说起来,这件事还和天熠哥脱不了关系呢,当时不是被刺客惊扰了家宴吗?父皇令刑部尚书追查刺客的底细,力求抓到幕后黑手。”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一点。”萧天熠目光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棋盘。   “五日之前,王德义向父皇奏报,说查证属实,当年的确是世子带兵踏平了潘家庄,潘彩儿只为报私仇,别无其他,事实清楚,确凿无疑,当时父皇脸色就铁青了。”   “是吗?然后呢?”萧天熠终于有了一点兴趣,轩眉一挑,问道。   “就在那个时候,京兆府尹赵旭求见,说有两兄弟在京兆府前击鼓鸣冤,说是潘家庄的幸存村民,赵旭见事关重大,不敢擅自做主,所以请求面圣。”   “父皇直接让赵旭把人带到了御前,那对兄弟作证,说当时屠杀潘家庄的并不是世子的人马,而是敌国浣月国的人马,当时他们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二岁,屠村的时候,奶奶把他们两个藏在地窖里面,方才躲过一劫,后面赶来帮助掩埋尸首的才是世子的人马,还说,他们村的确有个叫潘彩儿的小姑娘,虽然没死,但遭此重创,已经疯疯癫癫,神志不清,前些年已经失踪了,不可能来刺杀世子。”   “这也是一面之词,皇上会信吗?”萧天熠抬起眼眸,淡淡道。   燕王微微一笑,他一直看不透这位堂兄,整整四年了,蛰居淮南王府,基本没有外出,可居然还有这么强大的能量,果真不容小觑。   自从母妃掌管中宫之后,他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了来自太子的掣肘,现在的情况已经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论起实力,太子还是胜他一筹,所以他迫切地需要天熠哥的相助。   “王德义当庭辩驳,斥为一派胡言,可那对兄弟呈上了一件证物,就是浣月国瑞王治下的兵将徽标,当时屠村的时候,被村民反抗撕扯下来的,他们一直藏着,本来逃过一劫,一直苟且偷生,可听说世子蒙冤,不得不站出来禀明实情,说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宁愿千刀万剐,因为这两兄弟的出现,事情发生了大逆转,后来,父皇派人核查了他们的身份,果然属实,今天在朝堂上面一证实,王德义的脸当场就绿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剑走偏锋   燕王走后,寒菲樱的身影从屏风后出来,想起自己那天问妖孽潘家庄还没有幸存者的时候,他眼中的意味深长,原来真的有,而且这两兄弟也一定是在妖孽的庇佑下长大的。   皇后想利用潘家庄的事情,离间皇上和妖孽之间的关系,而妖孽的目标已经伸向了李家的一条臂膀-刑部尚书王德义。   妖孽手中明明有杀手锏,却一直按兵不动,直到等到王德义将所谓的案情奏报呈到皇上面前的时候,才算时机成熟,他可以行动了。   萧天熠立即派出潘家庄的幸存兄弟击鼓鸣冤,由于这件事情涉及龙腾王朝的战神将军,皇亲贵胄的淮南王府世子,京兆府尹哪里敢擅自做主?一定会请求面圣。   王德义刚刚向皇上禀报查实结果,那边就有人质疑,提出和王德义的结论截然不同的实情,几乎相当于在皇上面前狠狠打了王德义的脸。   “这两兄弟真是潘家庄的幸存者?”寒菲樱在他对面坐下来,看着燕王留下的棋局,漫不经心道。   “当然!”萧天熠看到樱樱来了,眼中掠过一丝柔光,“其实七年前的事也不算太久,虽然潘家庄没了,可附近也还有别的村庄,现在也不是战争年月,天下安定,兄弟两个也还有些远亲,只要稍微一查,想要确认他们的身份并不是太难,毕竟是亲身经历过失去亲人的惨痛,他们在御前的话,总比王德义的结论更容易让皇上相信,何况本身就是事实。”   寒菲樱凝目看他,“听燕王说,王德义不过是被皇上训斥了一顿,既没有罢官,也没有被贬黜,好像也无伤大雅,毕竟,他的背后还有武安侯。”   萧天熠看着棋盘上的一局死局,笑容笃定,“皇上虽然目前只是训斥,那也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查证,一旦确凿无误,你说他会容忍王德义的欺君罔上吗?何况,相信现在此事已经传到太后耳朵里去了,太后对行刺一案,积怒已久,要是再听说王德义的事情,你说会放过他吗?难道只会不痛不痒地骂他一顿,就完事了?”   ---   次日午后,刑部尚书王德义被召到御书房,他进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一向并不涉及前朝的太后也在,面色冷沉,不怒自威,心里“咯噔”了一下,强作镇定,上前两步,“臣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上!”   案子到了刑部的时候,王德义已经秘密接到了姐夫武安侯指令,他立即心领神会,知道该怎么做了。   正如萧天熠所料,王德义不知道皇上特地召见过颜绩大将军和东方尚书,就算知道,也对他们谈话的内容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在皇上心中,其实已经为这个案子定了性。   潘家庄一事,涉及到淮南王府世子,的确成了烫手的山芋,但是危机的同时,往往也是契机,如今的人证只有一个潘彩儿的姑母,一介农妇,王德义可以随意拿捏,他想要什么样的口供,就有什么样的口供。   死无对证的事情,是世上最难办的案子,但同时也是世上最好办的案子。   重刑之下,潘彩儿的姑母和在大理寺一样,指证世子派人屠杀了潘家庄,稀里糊涂画了押,王德义得意洋洋,这样一来,就铁证如山,坐实了世子杀良冒功的罪名。   哪知道,他刚刚把查案的结果报告给皇上,就有两个自称是潘家庄幸存者的两兄弟到京兆府伸冤,自称要禀明实情,让王德义暗暗心惊。   又是哪里冒出来两个幸存者?彻底颠覆了王德义的结论,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刑部尚书,自然知道想要确认这两兄弟的身份,并非难事。   因为事关重大,京兆府直接闹到了御前,看到皇上盛怒的脸色,王德义知道坏事了,他的的确确派人清查过现在到底还有没有幸存者,可是一无所获。   昨天被皇上当庭斥责之后,王德义回到府中,一直惴惴不安,去拜见了姐夫武安侯,姐夫只让他稳住,不要自乱阵脚,王德义心底微微安了些,今天又被皇上召进宫来,又见太后在此,心底十分惶恐。   太后离宫多年,那次寿宴之后,虽然人还在永寿宫,但已经很少出现在人前,王德义这样的外臣,竟全然忘记了太后,不过就算记起了太后,有姐夫指示,他依然会这么做。   就算皇上想庇佑世子,太后想罩着世子,铁证如山之下,他们也无话可说,可哪里想到,他所谓的铁证,皇上根本不信,太后更是不信,又有人来伸冤,他的查案结果更是被全盘颠覆了。   此刻,皇上半晌没有说话,御书房只静得听得见茶盖滑过杯盏的声音,更让王德义心底忐忑,斗胆道:“不知皇上召微臣所为何事?”   潘家庄的两兄弟御前伸冤之后,当时没有马上处理王德义,是因为有些东西还要核实,事后皇上已经派章湛详查,现在已经一清二楚了。   见王德义还在装糊涂,皇上怒极反笑,不过笑意丝毫没有温度,“王德义,朕信任你,才将这么重要的案子交给你来查,你就是这样对待朕的信任的?”   王德义一见势头不对,忙道:“冤枉啊,皇上,臣查证的确属实,没有任何妄言。”   “属实?”皇上冷哼了一声,忽然扔了一本折子到他脚下,“潘家庄明明还有幸存者,你为什么没有找到,是你没有用心吗?你就是这样查案的?”   王德义看过脚下的折子,是潘家庄兄弟的详细证言证物,冷汗直流,知道抵赖也没用,牙齿不由自主地哆嗦,“臣一时疏忽,臣知罪。”   “够了!”皇上眉目如坠寒霜,冷道:“一个知罪,两个知罪,难道主管刑狱的官员全都是饭桶?”一个褚成智已经是稀里糊涂的极品了,现在这个王德义又想重蹈褚成智的覆辙不成?这么重大的案子,办得这样稀里糊涂,不问青红皂白,胡乱定案,企图污蔑世子,是不是当他这个皇上完全糊涂了?   太后听说前朝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怒不可遏,半天没有发言,但已经积攥了更多的怒气,直到此时,才微一凝眸,缓缓开口,“皇上把此案交给你,那是信任你,可是你却用这样的结果搪塞皇上,糊弄皇上,若龙腾王朝的官员都是像你这样办案,那这天下还有什么清明可言?”   太后这样一说,王德义更是紧张得后背冒汗,“太后恕罪,臣一时失察…”   “失察?”太后站起身来,声色俱厉,把王德义吓得后面的话缩了回去,“世子清名,何等重要?你仅凭一个村妇之言就草草定案,置事实于不顾,置真相于不顾,置当年浴血奋战的将士于不顾,亏你还是刑部尚书,你眼中还有没有皇家,还有没有皇上,还有没有哀家?”   “臣惶恐!”王德义一向是折磨犯人的高手,现在却如同被他折磨得苟延残喘的犯人一样气喘不匀,汗流如雨。   太后连看也不看他,怒气未消,厉色更重,冷冷道:“身为刑部尚书,本应法理严明,纲纪如铁,追查事实,还原真相,一是一,二是二,你却能如此糊涂办案,若刑部上上下下都和你一样,岂不是把刑部搅成一团浑水?这次若不是有人出来为世子喊冤,还不知道世子要蒙受怎样的不白之冤?你不辨是非,颠倒黑白,助纣为虐,要你这样的刑部尚书何用?”   王德义额头上落下豆大的汗珠,嘴唇颤抖,“臣知罪,请皇上降罪!”   皇上只是冷哼了一声,主管审案的大理寺已经是一团糟了,现在主管刑狱的刑部尚书又是这样的乱七八糟,就算皇上想网开一面,也做不到了。   其实正如萧天熠所料,经过颜绩大将军和东方尚书一说,实情已经十分清楚明白,皇上也相信,天熠不是糊涂人,不可能干得出这种完全没意义的傻事。   皇上交给王德义去查,是希望能查出幕后黑手,还世子一个清白,可结果倒好,王德义却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结论,皇上面对这样幼稚的结论,自然怒由心生。   偏偏王德义还在金銮殿上信誓旦旦,言辞凿凿地说的确是世子铁骑踏平潘家庄的,确凿无误,潘彩儿为了报仇,才行刺世子,事实清楚,毫无可疑之处。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要说平时办个糊涂案子,糊涂官司,皇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可这次不一样,这次涉及的是太后爱孙,皇弟爱子,他一向赏识有加的侄儿,自然非同小可。   皇上眉目生威,如果没有提前和萧天熠,颜绩大将军还有东方尚书在御书房的一席对话,他还有可能会相信王德义的调查结果。   但此事如何,他心中已经有了定论,王德义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如今他手中就一个人证,定然是严刑逼供,这份口供纯粹是在刑部的牢狱中逼出来的。   相比之下,那两兄弟的话更接近于事实,而且人家的身份也证实了,手中还有证物,皇上自己也会判断,两相应对之下,皇上已经确定,是王德义在说谎,混淆视听,欺君罔上,这是一个君王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面对如同筛糠一般的王德义,皇上冷道:“田学禄,传旨,刑部尚书王德义是非不分,欺君罔上,即刻罢黜刑部尚书一职,贬出京城!”   王德义瞳孔猛缩,面如死灰,在恢弘庄重的御书房,不敢直视太后和皇上眼中的冷严之光,咬牙道:“谢皇上!”   ---   “什么?”皇后听到消息,站立起来,惊异交加,“皇上罢了王德义的官职?”   “是啊。”知秋答道,“皇上召王德义去了御书房,太后娘娘也去了,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就传出了一道圣旨,把王德义罢黜官职,贬出京城了。”   皇后一下子跌坐在凤座上,眼神定定不动,忽然整个人气息都不顺畅起来,吓得知秋惶然不已,“娘娘,娘娘……”   过了一会,皇后缓过气来,手握着天青釉瓷的茶杯,几乎要捏出水来,王德义依附李家,才能平步青云地踏上刑部尚书的宝座,这些年来,也为李家办了不少事,刑部尚书,主管全国的刑狱案件,意义何等重大?   但皇后怎么也没料到,居然会冒出个什么潘家庄的两个幸存兄弟来,把王德义铁证如山的审讯来了个惊天大逆转,原本是胜利的一方,现在变成了惨败的一方,而且,皇上既然罢黜了王德义的官职,就说明,他完全相信萧天熠。   知秋目光一闪,“娘娘,王大人刚刚向皇上呈上了案情奏报,那两兄弟就到京兆府鸣冤去了,这个时间掐得刚刚好,奴婢觉得好像根本就是一个圈套,等着王大人去钻。”   皇后冷哼了一声,“这还用得着你说吗?”   知秋一怔,又小心地问道,“依娘娘看,这事是谁在背后主导的呢?”   皇后精致的面容上有说不出的端肃,还有隐藏的恨意,“除了他,还能有谁?”   知秋自然知道娘娘说的是谁,还是忍不住怀疑,“可是世子有这么大的能力吗?”   皇后眸光冷冷,“你别忘了,当年他正在旗岭,屠村的时候,他也在附近,据那两个村民所说,当初是萧天熠派人掩埋尸体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两个人他一直握在手中,只要这两个人在,他就掌握有杀手锏,怪不得无论我们怎么动,他都毫无动静,给人的感觉是无力申辩,任人宰割,原来他按兵不动,一直在等待时机,到了这个时候,才把杀招放出来,他真正的目标是王德义,我居然失算了!”   皇后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整个人都觉得后背寒森森的,王德义对李氏一族的作用不言而喻,这一点,她知道,萧天熠也知道,萧天熠剑走偏锋,出其不意,她怎么都没料到他还有这一招,这更坚定了皇后不能留萧天熠的决心,这个年轻男子,太可怕了。   其实在战时,百姓被军队屠杀,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兄长武安侯有一次无意中从属下那里听说了潘家庄一事,机敏的他立即意识到了这件事,以后可能会派上用场。   像他们这样的鼎盛家族,谁私下没有四处布些耳目?布些暗人?有的棋子甚至长达十年之久都不会启用,但一朝得到启用的时候,就具备巨大力量,她和兄长就是李家的树干,其他的枝枝叶叶,有的生长在看得见的地方,有的埋在看不见的地方,齐心协力才能支撑起一棵参天大树。   刺杀萧天熠这个计划,皇后反反复复地推敲过,每一个细节都想过了,可现在的结果是,萧天熠不但毫发无损,而且王德义被罢黜,不出三天,王德义严刑逼供,被皇上盛怒之下贬黜官职,潘家庄幸存村民为世子伸冤的消息就会传遍京城,那之前布的局,就算是全盘失败了?   辛辛苦苦准备这么久,现在结果已经呈现,若算起来,萧天熠的损失就是寒菲樱的孩子没了,可这又算得了什么损失?就算寒菲樱以后不能生育了,萧天熠难道不会再娶吗?   可是李家的一只臂膀-王德义被拔除了,可以说,自己败得很惨,皇后想着想着,眼眸射出两道冰冷的寒意。   颂春送来一碗枣泥糕,低着头送进来,一进来,就被冷凝的气氛给吓到了,低着头,“娘娘,请用糕点!”   “滚出去!”皇后看都不看,怒道,她哪有心情吃什么糕点?如今太子虽然当了储君,可朝中上下仍然有很多并不拥护太子的人,本来沁雪若嫁给东方明玉,也就相当于拉拢了兵部尚书,后来若是嫁给了南宫羽冽,也是有了强大的外援,南宫羽冽在赤炎的势力可谓如日中天,有这个强大的异国力量作为支撑,关键时刻,也可能派得上用场。   可是什么都没有,沁雪最后嫁给了北仓茂那个蛮夷小国的国主,皇子公主的婚姻是最好的资源,欲成大事者,一定要好好运用,可是沁雪的作用已经废弃了,还好,太子妃之父,季丞相这个朝廷的中流砥柱,是太子的坚实拥护者。   ---   “我查到了一个绝密消息,你一定感兴趣,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寒菲樱歪着脑袋,语调娇俏调皮,一点公子凤的狠厉毒辣都没有。   萧天熠正站在长长的书廊之前找书,饶有兴趣,“什么?”   “为什么你的寝居很多地方都是用月命名的?像什么水月间,望月亭,紫月阁,还有很多很多。”这是寒菲樱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萧天熠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过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意外,反问道:“你的月影楼不是也用月命名的吗?”   “那不一样,月影楼在月影谷,所以叫月影楼,但月影谷可不是我命名的,早就有了,你别岔开话题,快回答我的问题。”   萧天熠的身影挺拔,站在窗前,月光倾泻在他的侧脸上,宛如雕刻,轻笑道:“我要是和你说我也不知道,你相信吗?”   啊?寒菲樱愣了一愣,“你也不知道,那就是说是你母妃命名的了?”   “是啊,她似乎很喜欢以月命名,母妃是个聪慧雅致的人,这座寝居连图纸都是她亲自画的,连京城最好的工匠都赞不绝口呢。”萧天熠的声音有淡淡骄傲。   寒菲樱了然一笑,“原来是这样,你没有问过她为什么喜欢月吗?”   萧天熠哑然失笑,爱怜地刮了一下小女人的鼻子,*溺道:“你好奇心这么重干什么?我母妃那么清雅的人,喜欢明月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喜欢金元宝才叫正常?”   “萧天熠!”寒菲樱立即目露凶光,“我知道你们母子情深,我也没有对她不敬,我心里想什么就问你什么了,我喜欢金元宝怎么了,有罪吗?你干嘛以这种鄙夷的口气和我说话?哼,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把我赶出去就好了,你就眼不见为净了。”   萧天熠正从书柜上抽出书,见惹恼了樱樱,忙柔声道:“夫人误会了,我什么时候以鄙夷的口气和你说话了,我喜欢你都喜欢不过来呢,哪里敢惹恼夫人?”   寒菲樱冷哼一声,“晚了,我刚查出来的消息,你就别想知道了。”   萧天熠忍俊不禁,知道小女人耍起脾气来可是要命的,好在哄她也是一种乐趣,看着她微翘的红唇,狡黠的眼眸,坏坏的笑意,也是一种夫妻情趣,他一向乐在其中,“我一时口误,夫人一向大人大量,就不要和我计较了吧。”   寒菲樱不以为然的耸耸肩,男人和女人终归不同,她总觉得这座承光阁一定和月有不解的渊源,可月到底代表什么意思呢?第六感觉告诉她不会这么简单,可偏偏妖孽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个妖孽,有的时候精得跟鬼一样,有的时候又迟钝得跟只笨鸭一样。   萧天熠好不容易哄得寒菲樱宰相肚里能撑船,亲吻她的耳畔,“现在可以告诉为夫你到底查出什么来了吗?”   寒菲樱噗嗤一笑,“那个潘彩儿不是三年前入宫的吗?我查到了那家教乐坊。”   萧天熠心不在焉,“然后呢?”   寒菲樱抓住了他的手,道:“那家教乐坊有位舞娘,以会跳灵蛇舞出名,潘彩儿就是在她手下学习的。”   萧天熠故作茫然道:“这些算不得什么秘密吧?”   话还没说完,萧天熠就感觉到一记冷光射过来,匆忙改口,“我相信以夫人的能力定然是查到了别的重要消息。”   寒菲樱神秘一笑,“这个舞娘的确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她和另外一个人过从甚密,才是秘密,而这个人才是关键!”   “谁?”萧天熠一脸好奇宝宝模样,漂亮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寒菲樱忽而冷笑道:“说起这个人,知名度也很高,听说只要是个男人,都恨不得能一亲芳泽,而且,你也很熟悉,应该也很感兴趣。”   ☆、第一百七十四章 意外发现   “只要是男人就恨不得一亲芳泽?”看着樱樱眼中危险的光芒,萧天熠岂会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微微挑起眉目,皱眉道:“这是什么话?为夫也是男人,可就只想亲你的芳泽,别的女人,为夫一个也不喜欢。”说完,他恶作剧地在樱樱如凝脂般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凤眸中荡起邪恶的笑意。   寒菲樱一怔,想起妖孽曾经对阮思思醉酒媚态的描绘,那般入骨三分,那般惟妙惟肖,就觉得心中堵着一团火,上不去也下不来,就算是公子凤,骨子里也是个女人,不会没心没肺地忍受自己的男人迷恋那样一个花容玉貌的名妓。   京城第一名妓阮思思的妖魅风情,千娇百媚,冰肌玉骨,婀娜多姿,男人一看,半个身子都酥麻了,连自己姓什么都忘光了,女人对阮思思恨得牙痒痒,可男人却魂里梦里都是她柔若无骨的倩影。   可女人再生气又有什么用?世间男人就是喜欢这个调调,看那宫里的眉妃,三十好几的人了,儿子都快成年了,龙腾王朝的皇子是弱冠之时行册封王爵之礼,所以八皇子萧鹤修还没有封王,不过也快了,很快,皇子之中就要多一位新的王爷了。   眉妃儿子十九岁了,可看上去还如同二十出头的姑娘一般年轻俏丽,嫣然百媚。   皇后雍容,丹妃娴静,容妃雅致,都敌不过那眉妃的娇媚无双,男人都喜欢这种娇艳欲滴的天生尤物,阮思思也一样。   当然阮思思和眉妃毕竟不一样,阮思思十三出道,今年才满十八,但已经是风靡京中万千男人的头牌了,不说别人,就说那不成器的姐夫金有财想阮思思,想得口水都流下来了,一掷千金以期能求得阮思思*温柔,却始终求而不得。   “阮思思是倚香居的招牌,但倚香居并不同于普通的花楼,一般的花楼是不欢迎女客的,可倚香居不同,男客女客都可以去,它的生意拓展范围得更宽,说它是花楼,也不完全是,它只是涵盖花楼的作用而已,京城很多达官贵人都喜欢去那里,包括我们商人谈生意也喜欢去,倚香居客人众多,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这种地方消息传得最快,也最灵通,往往是收集情报的最佳联络点!”   萧天熠微微颔首,在黄梨藤花椅上优雅坐下,“你的意思是说倚香居不单纯是家酒楼?”   寒菲樱目含赞赏,“孺子可教,聪明,像金有财这样的人,就算是散尽千金也难得见到阮思思一面,向来只有阮思思挑客人,没有客人挑阮思思的道理,而金有财又只富不贵,粗俗不堪,阮思思看不上他也没情有可原,可万一阮思思遇上了不想接待却又得罪不起的客人,你说她会怎么办?”   萧天熠眼眸一凝,适时给樱樱倒了一杯茶,“你指的是谁?”   寒菲樱微微一笑,神秘兮兮道:“去年,阮思思就得罪了一位权贵公子,说来也巧,这位公子就是刚被罢了官的王德义的儿子,当时,王德义还是京中炙手可热的权贵,他的儿子仗着老爹权势,说起话来声音都比别人高几分,听说了阮思思的名气,兴致勃勃地去找阮思思,结果却被拒绝了,王公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丢人的闭门羹?一怒之下,扬言要拆了倚香居,捉阮思思回府,纳为小妾,这件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相信你一定有所耳闻吧?”   知道樱樱的小心眼,萧天熠聪明地不接这个话茬,此刻他承认也不是,不承认更不是,女人有的时候,真不能讲道理,只是不置可否,又给她添了一杯水,“然后呢?”   看在雪山云雾翠的份上,寒菲樱懒得和他计较,继续道:“说来也怪,这件事在当时闹得轰轰烈烈,很多人伸长了脖子等待下文的时候,那王公子*之间突然就噤声了,再也没敢带人去倚香居闹事了,更不敢扬言捉阮思思了,一个嚣张跋扈的恶霸公子,突然就成了乖宝宝了。”   萧天熠凤眸微亮,旋即转为幽深,“我记得当时你不在京城吧,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寒菲樱的目光骄傲而自信,“哪有什么难的?你当本座的月影楼是吃干饭的?何况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啊,其实本来我对阮思思的事情是没什么兴趣的,但这个会灵蛇舞的舞娘和阮思思的关系可非同一般,让我不得不注意到阮思思,自然也就查到了这件事,王公子*闭嘴,只能说明,阮思思的背后有比他自己老爹更为强大的力量,是王公子惹不起的人物。”   萧天熠凤眸深寂地看着斑驳月光,淡淡道:“王德义是从一品的刑部尚书,而且有武安侯撑腰,气焰更是非同一般,连他都忌惮的人,应该是皇族中人了。”   寒菲樱语笑嫣然,忽然没头没脑道:“是啊,如今皇上最*爱的两个妃子,一个是容妃,另一个就是眉妃,那眉妃虽然年龄的确比容妃小一些,可看上去却比容妃年轻了一大截,这女人真是驻颜有术啊,改天我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好好向她请教请教。”   萧天熠轻笑,忽然靠了过来,目光璀璨,语调温柔,伸手搂住了她,“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怎么能和你比?有什么好向她请教的?”   寒菲樱侧首,看着那张勾魂摄魄的面容,眼中荡漾着*溺的柔情,心底忽然一阵阵慌乱,避开了他的视线,定了定心神,回归正题,“我已经查出,阮思思不仅仅是倚香居的头牌,而且是倚香居真正的老板,而阮思思的后台,你猜是……”   “八皇子萧鹤修?”萧天熠慢条斯理道,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缠绕着樱樱的长发。   什么?寒菲樱这下有说不出的惊愕,“这是我刚刚查到的消息,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你早就查出来了?”   “我不是知道,我是猜出来的!”萧天熠慢悠悠道,笑得一脸漫不经心。   “为什么?”这下换寒菲樱惊讶了,自己可什么都没说啊,妖孽就一下子猜中了?   “你从来没有主动在我面前提起眉妃,今天却突然提起她,你最近又没有入宫,无端端提起一个多日不见的女人,这不奇怪吗?阮思思的后台不可能是宫里的眉妃,那就只能是萧鹤修了。”知道樱樱心中的疑惑,妖孽好心解释道。   寒菲樱一怔,看着他眼中的骄傲得意,不满道:“你就不能多猜两次吗?这样让我很没成就感。”   “你最大的成就就是得到了我做相公!”他倒是大言不惭,笑意灿烂。   寒菲樱忍俊不禁,“你自吹自擂的老毛病又犯了,算了,还好本座一向心宽似海,不和你计较了,阮思思和那家教乐坊暗中有联系,挑选美貌女子,*好了之后,再送入宫中布下棋子,以备不时之需,而那个假的潘彩儿就是这样的途径来的,刺客听命于皇后,萧鹤修是阮思思隐藏的后台,这就说明,萧鹤修在暗中替皇后和太子做事,而这件事王德义肯定是不知情的,他们都是皇后的人,这也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吧。”   这的确是个意外的发现,萧天熠只是微微一怔之后就恢复了淡然冷静,“眉妃虽然妖媚娇艳,极善争*,但从表面上来看,独树一帜,既不是容妃一派,也不是皇后一派。”   寒菲樱冷笑了一声,“后宫的事岂能只看表面?皇后不是和静妃亲如姐妹吗?背后还不是恨之入骨?连原本无辜的你都备受牵连,说什么只要看到你就想起静妃,容妃说你长得根本不像静妃,皇后却无端端地觉得像,她要不是恨极了一个人,怎么会这样?眉妃虽然表面上和皇后没什么关系,可背后却替皇后效犬马之劳,这波云诡谲的后宫,岂是表面二字能解释得了的?”   又是静妃,这个静妃似乎无处不在,萧天熠默然了片刻,淡淡道:“皇后,眉妃为一体,容妃,丹妃为一体,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那也未必!”寒菲樱笑意盈盈,“不是还有你吗?你若加入容妃阵营,风向就要转过来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是啊!”萧天熠凤眸明亮,俊雅脸庞如仿佛被点燃了一般流光溢彩,笑意潋滟。   寒菲樱嫣笑如花,邀功道:“我给你查出了这么重要的消息,连这条隐藏的暗线都被我发现了,你打算怎么感谢我?总不能让我白忙一场吧?”   萧天熠一扬魅惑如波的眼眸,戏谑道:“你要为夫怎样感谢你?”   看着那双荡漾着情潮的凤眸,寒菲樱心如明镜,忙嗔道:“不行,我指的可不是这个。”   “怎么不行?”他眼波潋滟,大手已经开始不规矩起来,寒菲樱的柔软被他伸手一捏,只觉得身子一颤,整个人脸都红了,又气又恼,“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就不明白了,人前那么一本正经的妖孽,似乎还有不近女色的美名,可为什么到了她面前,半点正经都没有,整个一*之徒。   萧天熠凤眸游荡着令人心悸的火焰,慵懒*,“夫人帮我查出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为夫感激涕零,实在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伺候得夫人下不了*。”   寒菲樱还未提出反对意见,他已经灵活而霸道地侵占了她的红唇,那种熟悉的*触感再次袭来。   寒菲樱急了,小声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袁嬷嬷正在外面,她叮嘱我刚刚小产,一定要多注意休养,恐怕现在还没走呢。”   “没走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怕什么?”萧天熠根本不以为意,早已经按捺不住体内的叫嚣,拦腰将她抱起,放到桌子上,俯身便吻了下来,他吻得很有技巧,经过这么多次欢爱,他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知道她的敏-感部位在哪里,轻而易举地就能撩起她的热情。   寒菲樱本来想挣扎反对,可他的吻热情如火,很快就让她娇喘吁吁,这男人真是个调-情高手,他的身体里面仿佛蕴藏着一团火,灼烧得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冬天来临,书房寒意凛冽,他大手一扬,窗户就关上了,将寒风挡在了外面,室内安静了下来,气息却升腾起来,他的大手掠过她细腻柔软的脸颊,眼中尽是炽热的火焰。   原本,寒菲樱的身体接触到冰凉的空气,有些冷,可他炽热的胸膛立即就贴了下来,仿佛一团火贴着她猎猎燃烧。   他火热的目光贪婪地掠过她毫无遮挡的曲线,仿佛抱着世间珍宝一般,低声呢喃,说着那些动人甜蜜的情话。   寒菲樱有些慌乱,她以为他会抱她回房亲热,哪知道他直接就在这里?   还是第一次在书房里做,没有了锦被做遮挡,她胆子再大,也毕竟是个女人,满脸羞涩的通红,咬紧牙关,摇头道:“萧天熠,不要在这里…”   他的*已经膨胀起来,声音沙哑而动情,“等不及回房了,就在这里,我本来是好好在看书的,是你自己送上门来让我疼爱的,我当然得照单全收了。”   寒菲樱欲哭无泪,羞恼交加,她哪有这个意思?可她实在提不起力气来反抗他,这个男人太了解自己的身体了,他嘴角一抹坏笑,那些在风月宝典里学到的招数尽数用上,寒菲樱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手段?   不一会,身体就燃起一种强烈的渴望,眼眸如雾,迫切地想要他,以前那种汹涌块感和神智尽失的欢愉海浪一般袭来,只希望他快点爱自己,舒缓这种难受,他却不急,只是浑然不觉一般轻柔地吻她。   寒菲樱在燥热中,耳边响起有他邪恶如同恶魔般的声音,“樱樱,是不是想要了?”   寒菲樱哪里还忍得住?她又不是阮思思那种阅尽风情的女人,再怎么厉害,在男女之事上面,还是太过稚嫩,虽不说什么也不懂,但经验还是太过欠缺,而这种事情,男人天生就比女人有天赋,妖孽只要想要她,没有一次不得逞的,现在居然逼得她主动。   脑子昏昏沉沉的,这样冷的天,她居然觉得热,口干舌燥,鼻尖全是他的气息,身体酥酥软软的,有种噬人的灼热在流淌,迫不及待地想要他,晴欲燃烧了所有理智,被他撩拨心痒难耐,顾不得矜持,主动攀上了他的身体。   小女人的这个动作,如同催-情一般,在他的身体立即掀起一阵沸腾的火焰,低吼一声,不再犹豫,悍然冲锋……   书房里面,笔墨纸张扔了一地,宽大的书案上,男人和女人深度契合在一起,最最激烈的时候,寒菲樱感觉自己会被冲撞得快要散架一般灵魂出窍,攀上了快乐的巅峰……   激狂之后,寒菲樱攀着他健壮的身体,居然在书房里都能要了她,声音是浓烈欢爱之后的柔媚娇软,就算想凶神恶煞,也完全没有那个力度,恼怒道:“你这个坏家伙,每次都这样。”   萧天熠扯过他的衣袍包住樱樱的身体,笑容餍足,“偶尔换换场地也不错,无论何时,只要夫人有需要,为夫自当竭尽全力满足。”   寒菲樱羞恼地捶打他的胸膛,可是因为没有力道,反倒像在挑逗一般,他握着她柔软的小手,眼眸深深,沙哑着嗓音,“乖,别动。”   寒菲樱看着这个俊美男人,眼中荡漾着能让人溺死其中的柔情,一向冷静凶悍的自己怎么会全线崩溃?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上了他的贼船,又上了他的贼*的?难道这种事情真的不能如同江湖仇怨一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本身就是混沌的?   看着樱樱眼中的懊恼,萧天熠轻笑道:“刚才明明是夫人*难耐,一直抱着为夫不肯放手,为夫被逼无奈之下,才不得不从了你,怎么看,吃亏的都应该是为夫才对啊…”   寒菲樱哭笑不得,咬牙切齿道:“萧天熠,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以后不准再碰本公子。”   “好!”他倒是答应的爽快,一脸的捉狭,“我倒是好说,就是担心万一夫人又*难耐,急需为夫灭火的话,为夫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寒菲樱又羞又恼,娇吼一声,“萧天熠,你再这样颠倒黑白,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话一出口,寒菲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这样的女人还会胡搅蛮缠地撒娇?   “没事,反正我理你就行了。”满足过的男人,醇雅的嗓音异样动听,仿佛清越的泉水荡涤过心田,寒菲樱暗暗想着,一向冷静自持的妖孽,为什么在自己面前,总是这样放荡而无耻?   萧天熠并没有打算马上回房,随意披了一件衣服,用他的外衣包裹着她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另外一边紧紧贴合在自己的身体,一时也不觉得冷。   看着樱樱水润的眼眸,脸上有女人欢愉之后特有的嫣红,比玫瑰还要醉人,他不是没力气抱她回房,只是下意识地想这样多抱她一会,柔声道:“喜欢吗?”   寒菲樱还在生他的气,腮帮气呼呼的,冷哼一声,就是不理他,他也不急,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润滑的肤光,“夫妻之间,需要常常这样深入交流,要不然怎么能彻底了解彼此呢?”   他每次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寒菲樱只觉得心尖一颤,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在她面前彻底抛弃了他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形象,化身为一头不知餍足的狼。   刚开始欢好的时候,寒菲樱都会有些矜持和羞涩,可在他的迅猛攻势下,根本没机会让她慢慢思考,慢慢矜持,时不时都都会不自由主地配合他的动作。   寒菲樱有时在想,自己这样的习武之身每次都被他弄得筋疲力尽,要是换了一个娇滴滴的弱不禁风的小姐,能扛得住这样狂肆的动作吗?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耳边传来一阵阵酥麻,看着他魅惑天成的容颜,寒菲樱感觉自己在一点点的沦陷,俏皮道:“不告诉你。”   “不说?”他握在她纤腰的手一紧,又开始不规矩起来,寒菲樱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眼珠一转,“我现在相信你以前没有女人了。”   “是吗?”他突然轻笑,很是愉悦,兴致勃勃,“怎么看出来的?”   寒菲樱坐在他的腿上,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因为你就像一个关了很久禁闭的人,突然被放出来一样,饕餮如兽。”   他发出一声舒心的大笑,看着环在他脖子上晶莹剔透的玉臂,樱樱也有这般柔情似水的时刻,看来是和他一样,没有遇上让自己神魂颠倒的人罢了,他心中激荡,眼眸赤红,暗哑道:“只有你才能让我把持不住,今晚就不出去了,我们就在书房睡吧。”   “书房有*?”寒菲樱一怔,一脸迷茫,“那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对*笫之事,她虽然经历过,可哪里像妖孽这样阅尽风月心经的人一样什么都知道?   “谁规定夫妻之事一定得在*上了?”他哑然失笑,笑意捉狭,让寒菲樱的脸瞬间从脸红到了脖子根,真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会脱口而出问出这么幼稚的傻问题?   他抱着樱樱玲珑曼妙的身体,爱不释手,眸光中满是迷恋,过了半晌才低声道:“提前和你报备下,为夫想要去趟倚香居。”   寒菲樱这次倒是没有生气,神色泰然,笑容甜媚,“你怎么去?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你这么喜欢自虐,难道还要坐轮椅过去?如果信得过我的话,这件事交给我来安排如何?”   “为夫哪有不相信夫人的道理?”他的凤眸荡涤着温柔的波光,轻笑一声,他和樱樱已经达到那种心有灵犀的境界,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少女失踪   倚香居的雕花大*上,透过红纱罗帐,隐约可以看到有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体,*摇晃得极为剧烈,嘎吱嘎吱响个不停,女的身体充满了柔媚的魅惑,如同一只八爪鱼一般攀附在男人身体上,随着男人剧烈的动作,女人樱桃小嘴不时发出欢畅的声音……   过了许久,*内的动作终于停了,一只修白的大手拉开了帷幔,露出一张俊秀的年轻男子脸庞,身后伸过来一双娇柔的玉臂,声音妖媚,“殿下。”   听到“殿下”二字,萧鹤修立即眉头微蹙,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嫣红被子上躯体如雪的女人,刚刚被男人*爱过,媚眼如波,柔软如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妖媚的气息。   阮思思立即觉察到了殿下的不悦,在风月场上打滚多年,深谙男人的心思,立即改口,“公子。”   见她如此懂事,萧鹤修温柔一笑,目光流连地停驻在她诱人的躯体上,这女人真是天生的尤物,只需要往那里一站,整个人就流淌着摄人魂魄的魅力,对男人有种天生的吸引力,更不要说嫣然一笑的时候了。   阮思思的目光停驻在八皇子身上,俊秀到令人痴迷的容颜,强健有力的身材,高贵的气质,刚刚经历过一场身心俱醉的欢合,她美目勾魂,嗓音柔软,似嗔似怨,“公子可是很长时间没来看思思了。”   萧鹤修看着这个令无数男人迷恋的女人,笑道:“最近事情多了些,冷落你了,今天不是来了吗?”   别看阮思思年纪不大,但早已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在这种吃青春饭的行当里,此时的阮思思褪去了雏儿的青涩稚嫩,又正水润饱满,滋味十足,是一名妓最好的年龄,当然,她有今天的地位和名气,和八皇子的暗中支持是分不开的。   阮思思知道八皇子虽然迷恋自己的身体,但并不像别的男人一样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忘乎所以,八皇子是要做大事的人,和那些*客终究不一样。   八皇子每次来的时候,阮思思都心花怒放,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卖力迎合公子,取悦公子,每次都把八皇子伺候得欲-罢不能。   萧鹤修看着阮思思脸上甜蜜幸福的笑,眼底深处掠过一道鄙夷,阮思思是货真价实的名妓,正常情况下,一个有着无数入幕之宾的女人,是不可能伺候高贵皇子的。   但阮思思的身体对男人实在太有*力了,高峰耸立,盈盈一握的细腰,嫩得可以掐出水来的皮肤,非常够味,而且,她的媚术与*上功夫,是府里那些扭扭捏捏的姬妾怎么也可能达到的水准,男人在*上喜欢的还是荡妇,这一点,阮思思深谙其道,更能游刃有余。   所以尽管萧鹤修心底虽然鄙夷阮思思,但在男欢女爱上,却离不了阮思思的媚骨天成。   “公子累了吧,让奴家给你揉捏揉捏!”阮思思的声音就是一道春药,细腻若水,清脆如铃,轻柔如风,恰到好处地落在男人的心尖处,让人浑身一颤,阮思思艳美入骨,身价自然水涨船高,一般的姑娘一晚上能有一百两就已经相当不错,可阮思思的身价却已经到了五千两银子一晚的天价。   听和阮思思有过*弟之欢的男人私下说,能睡阮思思一晚,经历那种浴死浴仙蚀骨*的感觉,折寿十年也心甘情愿,虽然五千两银子是笔天价,老百姓想都不敢想,但京城达官贵人不少,总有钱多得花不完的人。   但也不是你出得起价,人家阮思思就愿意伺候你,还得看人家姑娘心情好不好,你能不能入眼再说。   萧鹤修轻轻点头,俯卧在*上,阮思思一双柔若无骨的手在他背部按捏,如一只可爱的小家伙在撩拨一样,舒坦无比。   不过,萧鹤修并没有如其他男人一样,美人在侧就忘记东南西北,微微闭着眼睛,慢慢道:“思思,这次的行动失败了,主子很生气!”   阮思思沉浸在晴欲中的脸色一白,“都是思思的错,还请公子不要怪罪。”   萧鹤修闭目了一会,语气柔缓了一下,“算了,说起来这也不是你的错。”   阮思思的心放了下来,“多谢公子,公子就快册封为王爷了,奴家在这里先行恭喜王爷。”   萧鹤修轻轻“嗯”了一声,并未说话,但阮思思知道公子的意思,声音甜腻,“公子放心,我早就让小晶在外面看着,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进来的。”   萧鹤修翻过身来,看着阮思思如同灵蛇一般曼妙的曲线,令人血脉贲张,男人一见她,就恨不得能一亲芳泽,一夕*,目光陡然变得幽深,忽然伸手抱住她,“思思,我真不喜欢你伺候别的男人。”   阮思思附在公子的怀里,她不仅人长得美,还精通琴棋书画,声音更是糯软柔甜,“公子对思思这么好,思思为公子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萧鹤修的手在阮思思滑腻的脊背上滑过,幽幽叹了一口气,“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知道我心里的难受吗?”阮思思远不止只是一个在*上满足男人的发泄对象,看到这样的美妙尤物不知道被多少男人享用过,不止属于他一个人,他说心里不舒服倒不是假话。   “思思明白!”阮思思柔情似水地将玉手按在萧鹤修的嘴唇上,“思思也想日夜和公子双宿双栖,只是时机未到,公子的难受,思思感同身受,请公子放心,无论在何时,思思的心永远都只属于公子一人。”   萧鹤修感动地握住阮思思的手,“知我心者,唯有思思,但我总不能老是看着你伺候别的男人,楼里不是新召了些姑娘吗,你多**她们,早日上手,以后你也可以轻松些了。”   “我知道,请公子放心。”阮思思泪眼如珠,痴迷地看着公子英俊的脸庞,过不了多久,公子就要封王爷了,身份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想着想着,她水一样的润眸掠过一丝黯然,萧鹤修敏锐地觉察到了,“怎么了?”   “没事!”阮思思一脸的幽怨,“只是思思日夜思念公子,公子今日一去,下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思思一时感伤而已。”   萧鹤修紧紧握住阮思思的手,“你的情意,我心中有数,只是现在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我答应你,只要一有空,立即来看你。”   阮思思大为感动,语带哽咽,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更为楚楚动人,肤若凝香含露,任何男人见了,都恨不得立即抱过来软语安慰一番,“思思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求太多,只要公子心里有思思一席之地就足够了,思思愿意为公子付出一切,哪怕是我的命,也在所不惜。”   萧鹤修再次将阮思思揽到怀里,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阮思思心思玲珑,有千种风情,万种手段,是个可造之材,若只用来满足他的*上需要,实在大材小用,得不偿失。   ---   金有财听说寒菲樱今天在倚香居宴请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足足问了三次才确认是真的,上次在倚香居派简陌把他打了一顿,后来他又诱导寒菲樱去山间酒肆,又被打了一顿,现在一见到寒菲樱就心有余悸,但又不敢不来,忐忑不安地到了倚香居。   他见到寒菲樱的时候,眼前瞬间一亮,这个小姨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艳光四射,根本就没有那种深闺怨妇的沉郁,但一想起那个目光阴冷的简陌,立即就收敛了色心,打着哈哈道:“原来是菲樱啊,今天怎么会想起请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寒菲樱看到他戒备的神色,微微一笑,“姐夫真是说笑了,我请你喝酒,怎么好像姐夫还不乐意似的?”   金有财对寒菲樱还是有些后怕,这个小姨子可不是他老婆金玉莲那个闷葫芦,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他坐了下来,看着寒菲樱美眸善睐的神采风韵,状似关切道:“喝酒?听岳父母说你怀孕了?”   看着那样一双贼亮兮兮的眼睛,寒菲樱岂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故作悲伤道:“是啊,不过没福气,没保住。”   “那残废真能行…?”金有财脱口而出,骤然接触到寒菲樱不善的冷光,马上改口道:“失言,失言,没事,以后还多得是机会,你也别太伤心了。”   寒菲樱看着金有财那双淫邪的目光就心生厌恶,真不知道姐姐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上次打发翡翠去给姐姐送几件衣服过去,翡翠说大小姐现在对大姑爷听之任之,反正也管不了,就随他去,当没他这个人。   金有财虽然花心,姬妾成群,但也不敢真把寒玉莲怎么样,寒玉莲可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有寒家这个强大的后台,而且他自己还有父母高堂在,夫妻两人现在过的是井水不犯河水。   寒玉莲孝敬公婆,抚养孩子,打理家事,也正是因为这样,金有财更是过得不亦乐乎,毫无后顾之忧。   但金有财也明白,有些表面功夫需要做,每次陪寒玉莲回娘家的时候,他都鞍前马后,给足了寒玉莲面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个疼爱妻子的十足好丈夫。   “话说你今天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金有财虽然*,但也不是傻子,自从被打了两次之后,每次见到寒菲樱,他就心慌慌。   寒菲樱莞尔一笑,眼前如同潋滟秋波,山花烂漫,看得金有财呆了一呆,他对美人是从来没有任何抵御能力的。   看着他呆怔的目光,寒菲樱笑容更深,“听说你一直心仪这里的阮思思姑娘?”   金有财反应过来,知道这个小姨子不是善茬,他也不想回去再被父母责骂呵斥,矢口否认,“没有,没有,我不过是过来谈生意的。”   否认得如此没有底气,寒菲樱心底冷笑,表面上也只做不知,她刚才提起阮思思的时候,金有财立即两眼放光,作为一个有名的花花公子,却始终没有尝到京城第一名妓的滋味,那种求而不得痒酥酥的滋味,如影随形。   寒菲樱笑得意味深长,“姐夫,你放心,我今天来,不是来算账的,也不是找你麻烦的,我们都是亲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上次那件事,你也是被迫的,也是被人骗了,我还真能怪你不成?我要真对你怎么样,我姐姐夹在中间,多难做?再说生意场的事,我姐姐不懂,但我懂啊!”   “是啊是啊,都是自家人,何必见外,还是你懂事啊。”金有财放下心来,看着眼前语笑嫣然的小姨子,他就不明白了,姐妹两个的差别怎么这么大?一个像潭死水一样死气沉沉,一个却如同春花一般灿烂夺目。   寒菲樱见他松懈下来,亲自给他斟了满满一杯酒,虽然没叫陪酒姑娘,但有如此美貌的小姨子在,还亲自劝酒,金有财立即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一会儿的功夫,几杯酒下肚,他的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   说起阮思思,他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头脑也没那么清醒了,“你说我金有财要财有财,要貌有貌,我对思思姑娘更是一片痴心,怎么就打动不了美人心呢?菲樱,你一向鬼点子多,要是帮我想想办法,让我得偿所愿,我一定重谢。”   这个时候的金有财,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得到,抓心挠肝地想和阮思思**,听人说起那滋味,美妙逍魂,活色生香,金有财口水都快流下来了,都忘了,寒菲樱是他老婆的妹妹,居然昏了头地求寒菲樱帮他想办法了多日心愿。   不过好在他还没完全昏头,看着寒菲樱面无表情的脸,忙补了一句,“你是常年在外面的人,见多识广,比你姐姐懂得多,你肯定能明白,我一日没有得到思思姑娘,我的心一日就安定不下来,我答应你,只要全了我这个心愿,让我尝一尝她的滋味,以后我一定和你姐姐好好过日子。”   听着金有财的恳切,寒菲樱不易察觉地冷笑了一声,不过她也不在意,金有财花名在外,姐姐规劝无用之后,大概也死了心吧。   对上金有财涩域熏心的目光,寒菲樱揶揄道:“我想应该是思思姑娘觉得你没诚意吧?”   金有财一听,又气又恼,原来在小姨子面前,不敢太过放肆,现在见小姨子真的没有收拾他的意思,才彻底放下心来,“哎哟喂,我怎么可能没诚意?没诚意能送出去七八千两银子,连个手都没摸到?”   七八千两?寒菲樱一怔,金有财虽然是金家大少爷,但金家的钱财还是掌管了金老爷手中,金有财虽然不缺钱花,但七八千两,可不是笔小数目,金有财想方设法地从府里捞出来,应该也费尽了心思。   “我听说思思姑娘不是五千两一晚吗?怎么你花了这么多,还没得美人青睐?”寒菲樱戏谑道。   “我也不知道啊!”这事仿佛是金有财的伤心事,他又灌了一杯酒,“我什么都不缺,怎么就是不能俘获美人心呢?”   寒菲樱冷笑着摇摇头,她的目的并不是金有财,而是这里的阮思思,金有财不说是最了解阮思思的人,起码也是相当了解,从他这里可以知道很多关于阮思思的信息。   “思思姑娘出来了。”外面响起一阵阵欢呼声,有沸腾之势,足以见得这位思思姑娘的人气有多旺。   金有财立即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两眼放光,“菲樱,你可真是好运,今天是思思姑娘为大家表演的时辰”。   寒菲樱不知道才奇怪?她当然是做足了准备才来的,透过珠帘,看向对面的高台,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穿着一袭白纱,蒙着面纱,看不真切,但隐隐有冰清玉洁之态,与传说中的艳名妖娆风情万种截然不同。   寒菲樱略微一想就明白了,阮思思不愧是风月场的老手,在*上可以千娇百媚,但在人前,却是这样一个清纯美人,越是这样,越能撩起男人的遐想连篇,都恨不得能一窥*。   阮思思柳腰花态,宛转娥眉,抱着瑶琴盈盈一福身,缓缓坐了下来,八名穿着红裙丽衫的姑娘开始跳舞,红与白的映衬,越发显得阮思思飘渺若仙,下面已经响起阵阵惊叹声。   寒菲樱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一旁的金有财,发现他目光痴呆,嘴巴微张,都快流鼻血了,端在手中的酒都忘了喝,已经半倾泻出来,流在了桌子上,他却浑然未觉。   在这些男人痴迷的目光中,阮思思早已经习以为常,淡然自若,这个女人,虽然是在风月场上打滚,但也有一股镇定之气。   寒菲樱今天当然是来见一见这个闻名遐迩的美女,琴声如泣如诉,悠扬婉转,颇有功底,今天,倚香居人满为患,当然都是为了一睹思思姑娘的风采。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阮思思身上的时候,寒菲樱悄然离开,她走的时候,金有财一点察觉都没有,还在痴痴地看着思思姑娘。   ---   在皇太后寿辰之后,赤炎南宫太子和公主并没有马上回国,在龙腾王朝呆了很长时间,期间突然接到了南宫帝的旨意,让他们速速回国,自从他们离开龙腾帝京之后,帝京一切已经恢复了平静。   自从入冬之后,天气渐渐寒冷,平静了没多久的帝京又掀起了新的风浪,究其原因,是因为龙腾王朝一个叫津南的地方出了一件奇案。   津南距离京城路途遥远,据说从年初开始,就陆陆续续有少女失踪,刚开始的时候,地方官员只是象征性地派人追查了一下,但无果,就只是记录在案,没太当一回事,可后来失踪的少女越来越多。   到了年底的时候,已经失踪了三十三名少女,当地人心惶惶,有女儿的人家更是提心吊胆,但凡女孩需要出门,至少得有七八个壮年人陪同,这样防备,也能消停一段时间,但只要一防备松懈,立即又有少女丢失。   丢失女儿的父母见地方官迟迟破不了案,追不回女儿,只得不远千里来京兆府告状,至此,这件大事才被人知晓。   承光阁里,翡翠一边给小姐倒茶,一边道:“小姐,你听说了吗?津南的案子闹到京城来了,有些丢了女儿的爹娘把状告到京兆府了。”   寒菲樱正在书柜上找书,目光微闪,“津南地处汉水一带,历来人杰地灵,听说那里美人辈出,可能是被哪个*之徒看上了吧?”   “可是……”翡翠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颀长身影优雅步入,忙道:“参见世子爷!”眼见小姐和世子爷的感情越来越好,她打心底欢喜不已。   “出去吧!”萧天熠并没有看翡翠,在藤椅上坐下,目光悠然地看着樱樱。   “是。”   “过来坐会儿!”寒菲樱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有事,还没坐到椅子上,就被他拉了过去,坐在他腿上,漂亮的唇靠近她,暖融融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津南的案子你听说了吧?”   寒菲樱眼眸中扬起淡淡的笑,“怎么可能没听说?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萧天熠唇角微扬,“刑部尚书王德义不是被削职赶出京城了吗?皇上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主理此案,今日早朝,皇上让父王追查此案,因为民怨沸腾,皇上限期一个月之内必须破案。”   一个月?寒菲樱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从年初津南就有人报少女失踪,一直无果,可现在却要一个月之内破案,谈何容易?皇上只需动动嘴,下面的人就要跑断腿。   淮南王爷?在寒菲樱的印象中,淮南王爷和萧天熠虽然父子之间的交流并不是很多,但淮南王爷对萧天熠的爱重还是无处不在,她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   萧天熠环着樱樱身体的手紧了一紧,沉声道:“我要帮父王查明此案。”   “你准备怎么做?”   萧天熠淡淡道:“当务之急当然是找到那些失踪少女的下落,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寒菲樱嗤笑一声,“你要怎么找?把整个龙腾王朝翻过来找?”   ☆、第一百七十六章 路见不平   萧天熠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十分认同她的话,含笑道:“夫人言之有理。”   看着妖孽凤眸中异样迷人的笑意,寒菲樱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蹙眉道:“你不会又在打我的主意吧?”   萧天熠嘴角的笑意更浓,看向她的凤眸充满柔情蜜意,他低下头,脸颊贴着寒菲樱的脸颊,轻轻摩挲着,恰到好处的力度让寒菲樱心尖轻轻颤动,但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只是揶揄道:“你又打算使美男计了?”   萧天熠忍俊不禁,故作为难道:“我倒是想去查,只是津南美人辈出,宫里有好几个妃嫔都是来自津南,你如此悍妒,连倚香居不让我去,恐怕更不会让我去津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无奈之下,只好动用夫人的月影楼了。”   寒菲樱被他亲得晕晕乎乎的,无意中看见他眼中得逞的光芒,这个男人,全身上下都有一种令人心悸的邪魅,看似慵懒闲适,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在不经意的时候透出他掩饰已久的霸气,不容忽视,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了,别的不说,萧天熠洁身自好,倒是让寒菲樱很佩服,心下嗔怒,娇笑道:“萧天熠,你每次都用这一招。”   “那也是因为这招好用!”他眸中扬起淡淡的笑意,凤眸流光溢彩,“我知道公子凤在江湖上有些人脉,如果能抓住背后黑手,不但帮了父王,也是为民除害,为夫绝对不会亏待你。”   寒菲樱唇角微微扬起,睫毛微微颤动,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张蛊惑众生的脸,晕开甜美笑意,“怎么感谢我?又是以身相许?”   他唇角勾起几分笑意,把脸微微移开了些,魅惑人心的嗓音道:“以身相许是为夫最高的赏赐了,不是每次都伺候得夫人乐在其中抱着为夫不肯放吗?”   看着那张绝美的脸庞,鬼斧神工雕刻出来的一般,寒菲樱一直怀疑自己是被他美色所迷,才失了分寸的,越想越郁闷,心中薄怒已起,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冷笑道:“我看你好像也很享受嘛,凭什么说都是在伺候我?本座又不是荡妇,每次都是你先挑起来的。”   话一出口,寒菲樱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她方才说的是什么话?   小女人又气又羞又恼的模样,可爱而娇美,萧天熠心神一荡,不由自主地就朝着那红艳艳的朱唇压了上去……   “爷,王爷请你…”*的气息蓦然被人打断,夜离宸急急忙忙地进来,正好撞到了书房的一幕,当场就呆在了那里,像被雷劈了一样。   夜离宸恨不得再一次剜掉自己的眼睛,他哪里知道爷正在和世子妃亲热?世子妃正坐在爷的腿上,双手抱着爷的颈脖,爷的双手搂着世子妃的腰间,两人正在*亲吻,那画面要多*有多*。   夜离宸脸色一红,匆忙别过头去,此地无银三百两道:“我什么也没看见,没看见…”他只知道世子爷在书房里,却不知道世子妃也在,刚才王爷命他过来传世子过去,事情似乎很急,他想也没想,就急匆匆过来找世子,哪里知道会见到令人面红耳赤的一幕?现在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个嘴巴。   寒菲樱的脸立即红到了修长的颈脖,虽然她和妖孽是夫妻,两人光明正大,可这到底是隐秘的私事。   此刻面对英武冷硬的夜离宸惊愕的眼神,还是如同做坏事被人抓了现行一般,急忙从萧天熠腿上跳下来,装模作样地去找书,以掩饰自己的难堪。   罪魁祸首萧天熠倒是一脸的泰然自若,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一记冷光射向夜离宸,“下次进来之前先敲门。”   夜离宸有苦说不出,他当然知道规矩,只是因为自从世子受伤之后,王爷都是来承光阁看世子,从来没有召过世子前去,他闯进来急了些,再加上在他真没想到世子居然和世子妃在书房里亲热?忙低声道:“是。”   到了现在,他始终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世子爷为什么放着那么多出身高贵国色天香的大家闺秀不看,却偏偏对出身商家的世子妃情有独钟?   要知道,他在世子爷身边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见世子爷和哪个女人亲热过?搞得他一度喜欢世子爷喜欢男人,可问题是,也没见世子爷养个男*在身边。   直到那个神鬼莫测的公子凤出现之后,世子爷公然表现出了他的取向,可是现在又和世子妃*恩爱,夜离宸忽然想起,公子凤似乎很久没有出现了,世子倒是和世子妃的关系越来越浓甜了,世子妃已经住到世子房里了。   现在世子的好事被他打断,他也知道自己太过莽撞了,不敢抬头看世子爷,忙转移话题道:“爷,王爷让你过去一趟。”   萧天熠也并未怪罪阿宸,只淡淡道:“父王有没有说什么事?”   夜离宸彻底松了一口气,声音也微微提了起来,“应该是津南的那件案子吧,听说案情紧急,王爷可能是想找你商议一下。”   “知道了!”萧天熠始终心平气和,笑容如春风化雨,却让夜离宸的心都提了起来。   果然,萧天熠不紧不慢道:“阿宸,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考虑娶个媳妇了?”   夜离宸看到世子爷似笑非笑的眼神,忽然觉得毛骨悚然,一溜烟不见人影了,倒是寒菲樱看得目瞪口呆,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位冷血侍卫有这般可爱的时候。   ---   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一个衣裳凌乱的姑娘正在拼命狂奔,后面有四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穷追不舍,一边追,一边高喊,“站住,给我站住。”   道路不平,荒无人烟,姑娘心下越发焦急,一不小心,摔了一个趔趄,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疼传来,眼看着身后的人越来越近,她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就往前跑。   到了一片密密的树林,已经到了冬天,树林稀疏,但总好过一无遮拦的山路,右脚越来越疼了,不用看就知道肿了,她刚跑进树林没多久,身后追兵已至。   见姑娘已经成了笼中之物,四个大汉围了过来,狞笑不已,“臭娘们,看你还能跑多久?”   看着他们眼中不怀好意的笑,姑娘惊恐万分,拼命后退,“你们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等会你就求着大爷们不要离开的。”其中一个邪里邪气道。   姑娘眉目如画,杏眼桃腮,又暗含一股英气,咬牙切齿道:“你们这群人渣,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四个壮汉哈哈大笑,还是那个邪里邪气的,“这小娘们真够辣的,脸蛋身板都不错,这样的货色不享用一番实在可惜,大哥,不如我们兄弟几个先享用享用?”   “老四说得不错,玩够了再一刀结果了也不迟啊,你说是不是啊,老二?”另外一个马上帮腔道。   老二也赞同地点点头,齐齐看向大哥,“大哥,兄弟们说得对,这样好的货,不玩可惜啊。”   老大淫邪的目光看着已经退到一棵大树底下的姑娘,这姑娘样貌的确不错,就是性子太过刚烈,不服从*。   在他们手上,不知道把多少桢洁烈女*成了人尽可夫的荡妇,可是这丫头,不但誓死不从,居然还乘人不备打晕看守逃跑了,幸好发现得早,要不然消息传到主子那里,一定会把他们兄弟四个生吞活剥,主子一早就密令过,若有逃出去的,一律不留活口,杀一儆百。   “老大,这娘们还没开过荤呢,死前我们几兄弟让她尝尝滋味,也不枉此生啊!”老四见老大还不表态,又提议道,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不满道:“里头那么多姑娘,也不让我们碰,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逃跑的,还能憋着自己?”   老大怕夜长梦多,也确实色心大起,“好,大家动作都快点。”   姑娘原本也是练过武功的,但跑了半日,手脚发软,提不起力气,何况就算她全力之下,也绝对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挣扎几下,很快就被抓住了。   “大哥先上吧。”老四殷勤地笑着,等下就要把这漂亮的小娘们压在身下,想想就心痒痒。   老大也不客气,yin笑道:“小娘们够辣,等会让你见识见识爷的厉害。”   姑娘看这几个人丑恶的嘴脸,咒骂道:“你们罪恶滔天,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四个男人哈哈大笑,“你说得对,爷干的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行当,大爷什么时候怕死过?”   几个男人放荡的笑声,回荡在山林里,姑娘听在心里,惊恐万分,忽强作镇定道:“我是锦阳郡主,你们胆敢乱来,我父王定然会将你们碎尸万段。”   “你要是郡主,老子就是皇帝!”老大毫不在意,反而嘲笑道:“郡主是吧?刚好,老子今天也想尝尝郡主是什么滋味。”   他一示意,老二和老三一左一右分别按住了姑娘的手和脚,姑娘马上就动弹不得,只剩下嘴巴能动,拼命咒骂,可是在几个歹人看起来,更觉得这丫头够味够辣,要是骂有用的话,还要暴力干什么?   老大伸出舌头上下嘴唇一舔,伸手用力一拉,姑娘的外衣嗤啦一声就被撕开了,露出里面莹白如玉的肌肤,还有桃红色的肚兜。   姑娘绝望大叫,“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你越叫老子越带劲!”老大狞笑道,他的目光如同饿狼一般,贪婪地看着眼前的美色,这样上好的货色,若是开苞,定然能卖个好价钱,不过主子有令,如果有试图逃跑的,杀无赦,这样好的美色,不享用享用,实在对不起自己。   姑娘被两个男人压住,却不肯认命,还在拼命挣扎,老大yin笑一声,解开了自己的裤带,“别急,大爷马上就会好好疼爱你!”   “住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光天化日之下,几个大男人这般不知廉耻,对一个弱女子施以暴行,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了?”   四个狂徒一愣,齐刷刷看过去,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男子,身背长剑,面目英俊,目光凛然,盛怒之色昭然若揭。   “这位公子,求你救救我。”姑娘一见有人来了,顾不得多想,立即大声叫到。   老大冷笑一声,这种地方,还有人出来打抱不平?也不看看自己是几斤几两?也不打听打听,黑风寨四兄弟是什么人?   那青年男子一见姑娘被两个男人按住手脚,衣裳不整,目光一怒,“你们这些畜生,真是猪狗不如。”   老大看着眼前鲜嫩美人,早已经垂涎欲滴,蠢蠢欲动,若不是上头吩咐过了,抢回来的少女都不能动,他早就按捺不住了,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随意动的,还有人出来搅局?   他深陷的眼眶射出两道利锥一样的光芒,对老四说道:“你去把那个小子解决了,你排第二个。”   老四一听大喜,按照兄弟排位,每次这种好事,他都是只能最后一个,这一次,居然能捷足先登了,拾起明晃晃的长刀就朝青年男子扑过去,“小子,你也不看看四爷是谁,就敢出来英雄救美?”   老大知道老四的实力,那个小子不可能是对手,他放下心来,看着还不肯就范的姑娘,冷笑道:“大爷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刚烈的娘们,等下,大爷会送你们一起上路。”   姑娘还在怒骂不止,挣扎之下,一脚踢中了老大的要害部位,一阵噬骨的痛从吓体传来,他的脸一下子白了,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臭娘们,老子今天要玩废了你。”   他还没出手,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居然是老四打不过那横空出现的小子,被一剑刺中胸口,老大脸色剧变,这小子有两下子,不除掉他,一定会坏自己好事。   “老三,把这娘们捆起来,老二,我们一起上,速战速决!”当务之急是除掉这碍手碍手的小子,这姑娘,晚一点享用不迟。   老三立即用绳子把姑娘绑在了树上,防止她逃跑,若不是这不知死活的小子冲出来,他现在已经成就好事了。   老四受了一剑,失去了战力,另外三个将青年男子围在中间,他们眼眸发红,像要吃人一般,“敢伤我兄弟,大爷要把你的心挖出来下酒。”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青年男子被三个人围在中间,却面无惧色,冷冷道。   但这三个人都不是普通的武夫,老二招式灵活,封住青年男子的去路,老三两侧夹击,老大正面进攻,配合得密不透风,尤其是老大,一双阴爪凌厉恐怖,招招致命。   姑娘看着这险象环生的杀戮,高声急叫,“公子小心。”   这些人出招奇诡,狠辣凌厉,青年男子一人应付三个,另外两人还好,但那个老大武功深不可识,招式毒辣,好几次差点被他的爪子抓住,那爪子黑黝黝的,十有**蘸有剧毒。   青年男子见一时脱不了身,心下一动,卖了个破绽,假意要逃,三人立即去追,谁知,他蓦地转身,飞身至姑娘身边,一剑砍断绳索,“快跑!”   姑娘得到了自由,胡乱地理了理衣服,却犹疑着不肯离去,“公子你…”   杀气已至,青年男子大吼一声,“还不快跑?”   姑娘一咬牙,转身就往树林深处跑去,老大见姑娘要跑,心下一惊,身形骤起,一双利爪就朝着姑娘抓去。   可颈脖后一阵杀气猛然袭来,老大一回首,一掌劈出,青年男子避之不及,右手臂被随之而来的老二的钢刀砍中,立即鲜血淋淋。   老大见状冷笑道:“就你这两下子也学人家出来打抱不平,不如跟在爷手下,等下尝鲜有你一份子。”   青年大怒,一时之间周身被浓烈杀意笼罩,他的招式竟然比之前厉害许多,舞剑如雨,老三躲闪不及,一条臂膀已经被斩下,痛得大叫。   一连折了两兄弟,老大眼睛血红,“你这兔崽子,老子今天非要了剥了你的皮不可。”   青年男子几个虚招,且战且退,他已经明白,那个老大功力深厚,在这种地方,他恐怕讨不了好去,老大老二为了替两个兄弟报仇,更是卯足了全力,一定要置青年男子于死地。   他本身也受了伤,拖得越久,越对他不利,奋力甩开几步,手心忽然猛地往地上一甩,一股白烟腾起,什么也看不见了。   等待再看清楚的时候,青年男子已经不见了,老大鹰眸渗出毒蛇一般的利箭,“告诉兄弟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   青年男子勉强甩开了后面的人,抱着右臂,往前奔去,那姑娘脚扭伤了,也没跑多远,一见他也受伤了,立即跑了过来,青年男子见她居然还没走,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苛责她,烟雾弹只能困住歹人一时,很快就会追上来的,现在可不是说废话的时候。   姑娘扶着他,两人一路往前跑,很快就听到了后面的追杀声,“别让他们跑了。”   青年男子和姑娘皆是面色一变,顾不得疼痛,不停地往前跑,看着他右手臂血流不止,姑娘忙撕下自己的衣服给他包扎伤口,忧心忡忡,“你没事吧?”   “死不了,他们折了两个,我还是赚了。”他满不在乎道,姑娘无语,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情说笑?   刚刚包扎好,就听到远处尖利的口哨声,青年脸色一变,“他们追来了,快走!”   “可是你的伤…?”姑娘再也不想回到那个人间地狱去,可是对方人多势众,武艺高强,他们只有两个人。   “你怎么这么啰嗦?”青年一怒,一把拉起她的手就跑,不用姑娘说,他也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东西。   他们在前面跑,后面的人穷追不舍,跑了大半个时辰,前面居然无路可走了,两人都气喘吁吁,后面的人也越来越近,形成合围之势,姑娘容色忧急,“怎么办?他们追来了。”   青年眉宇间有抹凝重之色,看着下面万丈悬崖,心底一动,看向姑娘,“你怕不怕?”   姑娘想起被歹人抓走后的地狱生活,面色紧绷,坚定道:“不怕。”   后面又传来放荡的狞笑声,“看你们往哪里跑?把这个小子给我活剐了,这小娘们,赏给所有弟兄们,让她活不到明天早上。”   青年忽然拉起姑娘的手,在姑娘的惊叫声中,双双纵身一跳,让后面追上来的人扑了个空,都怔愣当场。   那个小子死了就算了,可那个小娘们,细皮嫩肉水水润润的,还没享用就摔成肉饼了,太扫兴了,不过人都死了,应该可以回去交差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确认上面的人都走了,青年男子和姑娘才费力地从悬崖下面爬了上来。   刚才万分危急的时候,青年男子无意中发现峭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突起,可以站立在上面,假装跳了崖,运气好的话可以躲过一劫,但也是万分险峻,一不小心,摔下去就粉身碎骨了。   但事态紧急,容不得他多想,只能赌一赌,所幸,那些歹人没有发现这个地方,他把姑娘推到峭壁上,他的身体靠在外面,好在悬崖下面云雾缭绕,天色也渐渐暗下来了,视线也不怎么好,歹人一时没有发现,但此地也不宜久留,他们回过神来就难说了。   爬上来之后,青年男子失血过多,头脑一直紧绷着弦,面色极为惨白,姑娘惊惧不已,“你还好吧?”刚才在悬崖峭壁上,要不是他一直保护着自己,自己早就掉下去了,她感激涕零。   天色黑了,再行山路,已经很危险,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小山洞,青年男子有带火折子,姑娘去捡了一些柴火,燃起了火堆,勉强可以看得清山洞里面的样子。   姑娘看着靠在洞壁的青年男子,衣着质地上乘,应该也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但皮肤却不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呈现淡黄色,但正是因为这样,他棱角却更显刚毅,目光朗朗,没有半分阴柔之气。   青年男子手臂上的血已经止住了,见姑娘正在打量他,随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一愣,想了一会,还是如实道:“我叫芷凝。”   芷凝?青年男子勉强笑了一下,一笑就牵动了伤口,痛得眉头皱了一下,“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芷凝却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看着青年男子,“今日我蒙公子相救,大恩不言谢,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他日必定有厚礼送到府上。”   ☆、第一百七十七章 锦阳郡主   青年男子勉强笑了一下,虽然脸色苍白,可是不减熠熠明澈的风采,大大咧咧道:“谢就免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足挂齿?要是我一个大男人看到一群暴徒欺负一个弱女子,却袖手旁观不闻不问,我还是人吗?”说到这里,他略有遗憾,“只是想不到那几个歹人武功高强,我技不如人,倒要连累姑娘了。”   芷凝见他已然受了不轻的伤,却反过来安慰自己,鼻子忽然一酸,眸中有了水雾,眼前的火光渐渐模糊起来。   青年男子想不到芷凝居然哭了,他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面对四个歹人的毒辣杀意没有慌张,现在却慌了,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动不动就喜欢哭呢?   看着芷凝抽抽搭搭地哭泣,他一向不会哄女孩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最佩服的是他的妹妹,小小年纪,只身到了关外,不但把自家矿场管得风生水起,而且英姿飒飒,自信昂扬,巾帼不让须眉。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那么好的妹妹,却被淮南王府看上了,嫁给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什么混蛋世子,毁了妹妹一辈子的幸福,他身为哥哥,却什么都做不了,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窝火。   在府中实在呆得烦了,才出去走走,约上几个江湖朋友行走天下,快意人生,他一向最烦女人哭,可也知道芷凝是刚从地狱逃出来的,也能理解一二,见她终于平静了些,试探着问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你?”   芷凝沉默了,并没有马上回答,寒子钰平日打交道的都是性情豪爽的江湖儿女,不会这样支支吾吾,扭扭捏捏,忽然想起刚才在树林难堪的一幕,心想可能是女孩子脸皮薄,觉得丢脸不愿意说,所以也就没再追问,闭目靠在石壁上休息。   自从被抓起来之后经历的那种惨绝人寰的阴森恐惧,芷凝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怕,要不是这位公子出现,她现在一定遍体鳞伤尸骨无存了,终于止住了哭泣,“我可以不感谢你,但你总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青年男子摇摇头,现在脱离了危险吗?是言谢的时候吗?但怕她又哭泣,只得言简意赅道:“我叫寒子钰,对了,刚才看你的脚扭伤了,我略微懂一些推拿之术,给你看看。”   寒子钰?芷凝偏了偏头,看向这个身上沾染血迹的青年俊朗男子,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这段时间,芷凝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一见到男人,浑身就自动警觉起来,可是寒子钰眼底的坦荡清澈让她卸下了所有防备。   芷凝点点头,寒子钰拉起她的裤腿,看向脚踝,原本已经扭伤,刚才又强行赶路,现在更是又红又肿。   寒子钰皱了皱眉,他在江湖游历久了,本就不像读书人一样顾忌男女大防,用手捏了一下扭伤处,查探了一下伤势,芷凝立即痛得咝叫了一声。   寒子钰见芷凝此刻虽然样子狼狈,但神情也有一股皎皎之态,并没有鬼哭狼嚎,“你忍着点痛,我给你推拿一下,明天必须去看大夫,不然以后你就别想走路了。”   芷凝咬着唇点点头,夜里山间很冷,她的衣裳本就单薄,火苗微弱,现在更是瑟瑟发抖,寒子钰见状,把自己的外袍脱给了她,在这样九死一生万分惊险的情况下,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他用在江湖上学到的正骨手法给芷凝捏脚,舒缓淤血,芷凝一直咬着牙,没有疼得叫出声来。   微弱的火光映在寒子钰英俊的脸上,他神情专注地给芷凝捏着脚踝,眼中没有半分杂质,芷凝面白如纸,疼得龇牙咧嘴,为了转移注意力,忍痛道:“寒子钰,你家是在京城吗?”   寒子钰点点头,表示默认,他一年到头在外面游荡,但快到年底了,年总是要在家里过的,所以暂时舍弃了外面逍遥自在的生活,回到京城,陪爹娘和兄弟姐妹过年。   他结交了一帮江湖好友,平日看似潇洒无畏,但没人知道,他心里有个隐疾,那就是,他对婚姻有种特别的排斥。   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大姐嫁了金家大公子,两大商家联姻,强强联手,但寒子钰从看见金有财的第一眼就讨厌他。   大哥娶了沈家大小姐,一想起那个把府中闹得鸡犬不宁的尖刻刁钻的女人,寒子钰就不愿回府,妹妹菲樱出嫁之后,他很快就离开了寒家,也和沈芙有关。   菲樱嫁了淮南王府世子,这门婚事到底有多糟糕就更别提了,等于一辈子守活寡。   有了这些前车之鉴,寒子钰根本不愿成亲,他就不明白了,一个人逍遥快活,不比娶了或者嫁了这样的人更潇洒吗?为什么一定要成亲呢?一个人自由自在不受这些窝囊气,不是很好吗?   他在外面游荡了大半年,过得不亦乐乎,如今到了年底了,告别了江湖朋友,回到了京城附近,却并没有急着回府,是因为只要一回府,母亲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他看各家闺女的生辰八字贴,他就烦不胜烦,躲一天是一天,只要开春过了年,他就又可以恢复自由自在的逍遥生活。   哪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他居然会遇到芷凝?他骨子里有江湖人的侠义,自然会挺身而出,这什么芷凝真是个奇怪的姑娘,刚才还哭得抽抽搭搭,现在脚肿着这样,却不喊一声痛,寒子钰随口道:“是啊,我家住在京城。”   芷凝歪着脑袋,看着寒子钰的衣着气度,不像小门小户出来的公子,好奇道:“你家是做什么的?”   寒子钰真不明白,芷凝刚刚从魔窟中逃出来,为什么现在拉着自己没完没了?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个女孩子太聒噪了,敷衍道:“做生意的。”   “什么生意?”芷凝似乎很有兴趣,追问个不停,寒子钰居然是生意人,为什么一点也看不出商人的精明犀利?   寒子钰并没有回答,只是眉头一皱,不是因为芷凝的话,而是因为外面传来了异样的动静,“嘘”了一声,低声道:“我出去看看!”   他拾起一旁的剑就出去了,刚刚走到洞口,就看见黑沉沉的山间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仿佛幽冥鬼火,格外阴森,他脸色陡然一变。   立即用砖头将火扑灭,山洞陷入了一片漆黑,他刚刚止住血的手臂又是滑腻腻一片,不用看就知道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又崩裂了,语气凝重道:“他们追来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如果被发现,我们就是瓮中捉鳖插翅难飞了。”   芷凝的心又提了起来,紧张道:“那我们赶快走,落到那帮恶魔手中,定然会生不如死。”   她一站起身,就痛得惊叫了一声,脚不能动,寸步难行,寒子钰顾不得多想,“快,我背你走。”   芷凝犹豫了片刻,寒子钰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扭扭捏捏?”   芷凝实在害怕落到歹徒手中,没有亮光,只能靠触摸,她哆哆嗦嗦地爬到他背上,趁着黑沉的夜色,寒子钰背着芷凝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山洞。   今晚没有月光,只有黯淡的星光,芷凝唇色发白,趴在寒子钰宽阔结实的背上,一路上不知道跌了多少跤,好几次差点被发现。   寒子钰手臂上的伤口越来越大,血更多地流了出来,失血过多,他头脑一阵阵眩晕,知道现在一旦被歹人抓住,一定会让他们受尽折磨而死,那些*不如的畜生,什么干不出来?   芷凝趴在他背上,听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步伐越来越慢,心底一疼,“放我下来走吧,我能行的。”   “你就别逞能了,你们女人真麻烦。”寒子钰嗓子干哑,咬紧牙关道。   “女人…”芷凝一听就不乐意了,女人怎么了?她平日最讨厌说女人怎么了怎么了?但此刻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被寒子钰背着,脚踝居然没有那种钻心的痛了,她也没有再说话。   因为她发现只要一说话,他每次答话的时候,声音都会带着一种疼痛的咝咝,他只是咬紧牙关不喊痛而已,芷凝从小到大,都是被人伺候惯了的,从来不知道感恩,今天,面对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心中居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感动油然而生。   又走了整整半夜,天将蒙蒙亮,直到那些火把渐渐远去的时候,寒子钰又疲又累,几乎要虚脱了,找了一处大岩石,躲在岩石后面,芷凝探出脑袋,警觉地看着后面,喃喃道:“他们不会追来了吧?”   寒子钰不敢放松警觉,喘着气道:“你现在该告诉我了吧,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你?如果不是非常重要,这山高林密,深更半夜,怎么会冒着重重危险,非要你死不可,你到底知道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就别藏着掖着了,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个问题。”   芷凝看着他英俊的面容疲惫至极,想起刚才的一幕,突然觉得难堪不已,在侠肝义胆的寒子钰面前,她差点被歹徒施暴,羞愧难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我是被抓来的,只知道有个神秘的宅子,修得像监牢一样,那里有十几个姑娘,都是和我差不多的年纪。”   十几个姑娘?寒子钰眸光如火,愤怒交织,“你被他们抓来多久了?”   芷凝想了一下,“应该有两个多月了,那里没日没夜的,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了。”说到这里,她红了眼圈,“那里密不透风,我和我的丫鬟想方设法要逃出来,她为了掩护我,已经被他们杀了…”   “畜生!”寒子钰青筋暴起,眼底闪起雪亮的星芒,这都是些什么样的杀人不眨眼的*。   芷凝面色悲愤,仿佛带着极大的痛苦去回忆过去,“每天都有人拿一些不堪入目的图画过来让我们看,不服从就打,关押我们的那个监牢,除了我和我的丫鬟之外,还有一个姑娘是来自津南的。”   津南?寒子钰眼睛瞳孔猛地一缩,一把握住芷凝的手,他用力过猛,让芷凝忍不住惊叫了一声,“莫非就是那件传得沸沸扬扬的津南少女失踪案?”   芷凝一直被关着,并不知道外面的消息,茫然道:“少女失踪案?”   寒子钰反应过来,芷凝已经被关了这么久了,自然不知道这件大事,“你继续说,还有什么?”   “我们被关进去的时候,都是反绑着手,蒙着眼睛,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从里面逃出来之后,就是拼命地往外跑,只想逃离那个地狱!”   在那个幽冥地狱,时间久了,她也摸清了一些东西,姑娘们按照相貌身段分为几个等级,最好的留着,不允许男人碰,剩下的姑娘又分为好几个档次,这其中,若遇到坚决不从的,或当着所有人的面被管事们当场轮-暴,或一刀杀了,其他姑娘都噤若寒蝉,惊恐万分,为了保命,有些姑娘只好顺从,毕竟命才是最重要的。   芷凝虽然坚决不从,却因为容貌上佳,管事破例多给了她一些时间,但她知道,这个时间不会太久,所以拼命地逃了出来,想起那些姑娘遭受的非人折磨,她心有余悸,“他们都不是人,是魔鬼,来自地狱的魔鬼。”   寒子钰骨子里向来有江湖人的侠义豪情,此刻更是义愤填膺,手指捏的咔咔响,咬牙切齿道:“这些人应该被千刀万剐。”   “当然,我不会放过他们。”芷凝一个少女,眼中发出来的悲愤之光几乎穿透了夜色。   寒子钰勉强抬起手臂,扶在岩石之上,看向芷凝,“你父母何在?”   看着寒子钰坚定明澈的目光,芷凝忽然有了一种连日来都没有的安全感,素未谋面萍水相逢的寒子钰为了救她,连命都快丢了,此刻脸色惨白得如同一张纸,整个人几乎虚脱般涣散,让在人间地狱过了两个多月的芷凝蓦然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一字一顿道:“我是锦阳郡主。”   什么?寒子钰怔立当场,因为妹妹寒菲樱的关系,他对皇族中人没有什么好感,不过他疲累交加,只是眼神攸地跳了一下,带点自嘲,“郡主也会被抓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逃离险境   天色未大亮,京郊一家小医馆就被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一个五十上下的大夫揉着惺忪的眼睛,不满道:“谁啊,一大早就来敲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得了要死的命吗?”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开了门,一打开,就把睡意全惊醒了,外面的两个人差点把他吓了一大跳,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衣裳破烂,满身都是血迹,男人扶着女人,脚步虚浮,摇摇欲坠。   寒子钰和芷凝在茫茫大山中还未找到出路,就又经历了一场血战,所幸山脉绵延广阔,歹徒的力量无法集中起来,只得四处分散,发现他们的只有三个歹徒,狭路相逢勇者胜,寒子钰奋力之下解决了他们,自己身上也挂了更多的彩。   天无绝人之路,此时,他栓在山下的马,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危险,挣断了马缰,跑来找主人,寒子钰一见大喜,扶着芷凝上了马,两人共乘一骑,一路狂奔,终于离开了布满凶险的深山。   芷凝神经一直高度紧张,现在脚踝更是肿得青紫,半个小腿已经失去知觉,寒子钰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正好在城门外看见了一家医馆,便下了马,背着芷凝来找大夫。   “你们……?”这场面实在太过血腥,大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寒子钰忍住痛,咬牙道:“大夫,我们是过路的客商,被土匪打劫了,都受了伤。”   大夫一听,立即有些犹豫,遇到土匪,那不就是没有银子付账了?   寒子钰看着大夫目光闪烁,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将身上挂着的一块玉佩扯了下来,“这个做医药费足够了吧?”   大夫一见,眼睛眯了起来,这玉佩剔透润泽,就算他不懂,也大概知道值些银子,当即勉为其难道:“医者父母心,也罢,你们进来吧。”   芷凝白了白眼睛,明明无利不起早,还医者父母心?不过他们现在也没得选择了。   大夫准备先给寒子钰检查,却被他拒绝了,沉声道:“先看看这位姑娘的伤。”   大夫看着这个满身血污的年轻人,以为芷凝是他的夫人,眯起眼睛,检查了芷凝的脚伤,危言耸听道:“伤势严重,我先开些活血化瘀的药吧。”   芷凝忙阻止道:“不急,你先帮这位公子看看。”这一路拼杀过来,若没有寒子钰,她早死了几百回了,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能成功地从地狱逃出去?   “不用了,我都是些皮外伤,先给姑娘抓药!”寒子钰沉着嗓子拒绝。   大夫瘪了瘪嘴,什么时候了,还推来推去的?他起身去往外间抓药,芷凝见四下无人,小声道:“这里已经有人家了,他们应该不敢追上来了吧?”   寒子钰点点头,“应该算是安全了,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总不敢公然杀人,等下我陪你去京兆府报官,让你父母来接你回去。”   这一天*的生死历程,让芷凝对寒子钰产生了一种浓浓的依赖,听他说要让父母接自己回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鼻子一酸,眼眸又罩上一层雾气。   寒子钰看芷凝又开始忧心,以为她想起了那段痛苦不堪的经历,安慰道:“你放心,只要把事情告到京兆府,一定会抓住那些人,解救那些姑娘,为你报仇。”   芷凝还未答话,大夫忽然神色张皇地跑进来,声色俱厉,“外面官府在抓一男一女两个杀人犯,是不是你们?”   官府?寒子钰脸色大变,芷凝立即摇头,“当然不是,我们怎么可能是杀人犯?”   虽然芷凝矢口否认,可这么明显的事情,哪里瞒得过那个大夫的眼睛?这两人,满身血迹,形迹可疑,鬼鬼祟祟,神色匆匆,分明就是外面官爷说要抓的两个人,驱赶道:“你们快走,我可不想被你们连累。”   话音未落,外面跑进来一个涂着脂粉身体肥胖的女人,应该是大夫的老婆,一看见寒子钰和芷凝,惊讶大叫,“当家的,外面那么多官爷,是不是抓他们的?”   官爷?寒子钰还在想,会不会是个误会?芷凝忙道:“我们是好人,不是什么杀人犯…”   那妇人闻到了血腥气,立即厌弃地捂着鼻子,道:“快滚,别连累我们。”   芷凝正要说话,寒子钰一拉他,“好,我们走。”寒子钰是血性男儿,自己的事情,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可还没有出去,就听到外面的门敲得震天响,还有官兵粗大的嗓门,“我们奉命捉拿朝廷钦犯,一男一女,年龄大约在二十岁上下,如有揭发,重重有赏,如有窝藏,与钦犯同罪。”   大夫脸色惊愕,满屋子的血腥气如何掩盖得住?他眼珠一转,还没开口,他老婆就冲了出去,高声喊道:“官爷,他们就在我家中,你们快进来抓人啊…”   妇人飞快地开了门,外面立即涌进来几十名身着甲胄的官兵,有的手持弓箭,有的手持长刀,立即把寒子钰和芷凝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是一个卫千总,身后一个贼眉鼠眼的人一看见寒子钰和芷凝,立即惊喜地大叫,“就是他们。”   寒子钰想不到还会追到这里,艰难地用剑撑起身子,护在芷凝的前面,“别怕。”要是芷凝脚没受伤,他一人力敌,虽无十足的把握,但拼尽全力或许也能让芷凝跑掉,此时已经插翅难飞了。   面对重重包围,他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刚毅和决绝,刚回京城,还没有踏进家门,就面临杀身之祸,此事一定有他想象不到的可怕黑幕存在,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没有死在歹人手中,倒死在了官兵手中,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不用说,现在一定是因为钦犯拒捕,格杀勿论。   那个妇人满脸谄媚的笑,“官爷,我们首告有功,可要重重有赏啊。”   寒子钰忽然一个飞身,一把把剑架在了大夫的脖子上,高声喊道:“你们过来我就杀了他。”   大夫正在做着发财的美梦,哪里想到在官兵面前居然还能被人挟持?吓得面色如土,浑身哆嗦,“官爷,官爷,我们揭发有功,你一定要救我啊。”   谁知,卫千总冷笑道:“还大言不惭地揭发有功?你窝藏钦犯,与钦犯同罪,一个也不要放过,放箭!”   这哪里是缉捕朝廷钦犯?分明是杀人灭口,寒子钰大怒,“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   那些官兵得令,不由分说,嗖嗖嗖,箭矢如雨地射了过来,大夫和他老婆很快就被射死了,死不瞑目,还睁着圆圆的眼睛,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死了。   寒子钰让芷凝躲在柜台后面,丢开大夫的身体,奋力挡箭,屋子狭小,他几乎相当于瓮中之鳖,很快,腿上就中了一箭,芷凝大惊失色,“寒子钰。”   寒子钰心下焦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体力很快就会被耗尽,他大吼一声,飞身而起,唰唰两剑荡开几乎刺入身体的利箭,劫持了正在冷笑的卫千总,冷森森道:“我们到底犯了什么法?你们要置我们于死地?”   卫千总意外之下被寒子钰挟持,脸色微白,举手制止了官兵的举动,呵斥道:“你们是朝廷钦犯,我只是奉命行事。”   寒子钰本已疲累至极,此时更是强弩之末,但谁都不会坐以待毙,官兵见卫千总被劫持,正要去抓那个姑娘,寒子钰怒吼一声,“别动,你们再过去一步,大家就同归于尽。”   卫千总被脖子上的寒凉慑住,强自镇定道:“你们罪恶滔天,死有余辜。”   寒子钰素有侠义心肠,平日最好打抱不平,此刻,声音冷傲如冰,“就算真的是朝廷钦犯,也需要京兆府公审才能裁决,你们连问都不问,就直接杀人灭口,这对夫妇,虽然不是什么宅心仁厚的大好人,但也罪不至死,你们身为朝廷官兵,视百姓命为蝼蚁,要你们这样的官兵何用?”   卫千总冷哼一声,“用不着你们这样的钦犯来教训我,衙门的事你们不懂,你们拒捕,我有权将你们当场格杀,外面都是官兵,就算劫持了我,你以为就可以跑得出去吗?”   寒子钰冷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就算真的死,我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你们这样不分青红皂白随意践踏老百姓性命的官兵,不要也罢。”   卫千总一动,脖子就被寒子钰的剑割伤了,一丝细细的血痕露了出来,一阵细微却钻心的疼痛袭来,他面色一怒,和一个属下交流了一下眼神,正好被芷凝看见,她高声惊叫,“小心。”   忽然,外面出来传来一个冷傲如雪清凉如霜的声音,穿透了众人的耳膜,凝结了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什么人在此放肆?”   卫千总一愣,脸色大变,进来的人居然是兵部尚书公子东方明玉,白衣如雪,眸光锐利,气势凌厉,京郊官兵一见玉公子的气势,自动后退了几步,让出了一条路。   芷凝现在灰头土脸,已经和小乞丐没有太大分别了,东方明玉和锦阳郡主也不熟,芷凝却认出了名满京城的东方明玉,俊逸若仙,面色一喜,“玉七哥?”   东方明玉眉头一皱,他并不喜欢女人这样叫他,并没有看芷凝,而是看着被寒子钰劫持的卫千总,眸色深深,“这是怎么回事?”   “玉公子何以在此?”卫千总不敢直视玉公子的眼睛,心底发虚。   “年节将至,我奉父亲大人之命巡防京城周边,发现了这里的动静,自然要过来看看,有什么问题吗?”   “不敢不敢!”卫千总见玉公子居然来了,更是面色煞白,在玉公子面前,他居然被一个钦犯给拿住了,支支吾吾道:“玉公子,我只是奉命行事,上头说他们是朝廷钦犯,杀人无数,穷凶极恶,如遇拒捕,可以当场格杀,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也是没办法。”   东方明玉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死尸,目光最后落到寒子钰身上,这个男人虽然满身血污,却气质凛然。   他看着寒子钰,话却是对卫千总说的,“朝廷钦犯?应该交由京兆府审讯,报由刑部核查定罪,岂有你们私自处置的道理?”   卫千总身子一颤,东方明玉的目光没有离开寒子钰,“本公子在此,现在可以把你的剑拿开了吗?”   玉公子的大名寒子钰自然听说过,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是看似温文尔雅实则阴冷深沉,芷凝等不及了,一只脚跳了过来,“玉七哥,你不认识我了?”   东方明玉蹙眉地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芷凝,目光依然逼视着寒子钰,“还不放人?你真想背上一个胁持公人的罪名?”   寒子钰闻言,慢慢地拿开了放在卫千总脖子上的剑,依照此时的情景,如果东方明玉要杀他们的话,一个小小的卫千总,根本威胁不到他,就像那个大夫威胁不到卫千总一样。   东方明玉没有理会芷凝,淡淡道:“来人,把这两人带到京兆府去。”   卫千总心下大急,上头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能让人逃脱,如今突然冒出了一个身份尊贵的玉公子,他试图阻拦,但玉公子是兵部尚书公子,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卫千总得罪得起的人物?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人被带走。   立即有两个士兵上来拉着寒子钰和芷凝就往外走,芷凝吃痛,正想说什么,却被寒子钰制止了,“她的脚受了重伤,你们小心些。”   东方明玉看见了芷凝脚上的伤,眸光微闪,对士兵吩咐道:“让她骑马。”   立即有士兵牵过来一匹马,芷凝上了马,她长出了一口气,现在想起来还有些惊魂未定,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仿佛不真实一样。   出了医馆的大门,一行人往城里的方向走去,左右都有铁甲军护卫,东方明玉看向寒子钰,冷冷道:“你犯了什么罪?”   寒子钰很不喜欢这种审讯犯人的口气,昂首而答:“什么罪也没有。”   东方明玉微微一愣,随即看向芷凝,芷凝见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也知道现在安全了,一颗心终于落地了,这一天*的逃亡生活实在太过惊险,忙道:“玉公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锦阳郡主。”   东方明玉闻言,俊雅的脸庞呈现一丝讶然,锦阳郡主是宇王爷独生爱女,因为宇王爷并不在京城,远在汉水封地,所以锦阳郡主和京中的人都不怎么熟悉,只是奉召的时候,会带着家眷到京中一行。   东方明玉看着衣衫褴褛的芷凝,目光深深,透着隐约不可见的杀意,想要把她看穿一样,“不管你犯了什么罪,都不在我管辖范围之内,但若是冒充郡主,你就真的死路一条,谁都救不了你。”   什么?自己是货真价实的锦阳郡主,玉公子却一见面就给自己扣上了一个冒充郡主的大帽子,芷凝杏眼圆睁,正欲发怒,却被寒子钰拉住了,她反应过来,看看自己浑身上下,那有半点郡主的气派?也难怪人家东方明玉不信,她想说什么,却发现根本没有半点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一时竟然哑口无言。   寒子钰到底是有江湖阅历的人,无缘无故居然有官兵参与缉捕,他已经知晓此事后面有可怕的力量在操纵,若真的只是些强抢良家妇女的匪徒,又怎么会调动官兵来追杀他们呢?   虽然是东方明玉救了他们,但他毕竟对这个深沉的贵公子不了解,他也是刚刚回京,才听说了津南的案子,并不知详情,万一东方明玉也是一伙的呢?   寒子钰不动声色地按住了芷凝的手,芷凝会意,没有再说话,东方明玉看着满身狼狈的两人,目光最后落到寒子钰身上,忽然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经历这些翻天覆地的刺杀,寒子钰岂能毫无戒备?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并不回答,反而淡漠道:“在下名讳不足挂齿,再说,那只是一个误会,那对中年夫妇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东方明玉淡淡道,那对中年男女身上中的是卫千总的箭,他自然看得明白,“我问的是,卫千总为什么要杀你们灭口?”   东方明玉的问话看似温雅,实则寒意袭人,若没有刚才那官兵一遭,寒子钰会选择坦然相告,但在他不会这么做了,冷冷回应,“我也不知道,这话你应该问他们去。”   感到寒子钰强烈的敌意,东方明玉忽然勒住马缰,看着寒子钰,这个男子神色朗朗,目光凌厉,身上血迹斑斑,他好奇心大起,冷肃道:“若不说清楚,你们是走不了的。”   芷凝急了,她叫了玉七哥好几次,他却充耳不闻,把她当成骗子,已经让芷凝心里积攥不少怒气了,现在见他这样咄咄逼人,他们明明是受害者,怎么现在反倒成了杀人犯了?一时怒由心生,“你什么意思?把我们当成犯人了吗?”   “把你们当成犯人的不是我,你们应该很清楚,刚才如果不是我,你们早就死了。”东方明玉一句话就把芷凝顶了回去。   他完全没想过芷凝可能真的是锦阳郡主,因为锦阳郡主失踪之后,宇王爷虽然焦急万分,但锦阳郡主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若是大张旗鼓,闹得满世界都知道郡主失踪了,于郡主闺誉大大有损,定然会为王室蒙羞,所以宇王爷只能暗中查探郡主的下落,几乎派出了所有府兵铺天盖地地寻找郡主,却不敢张扬,所以外界根本不知道郡主失踪的消息,而且远在汉水一带,一直在京城的东方明玉更是不可能知晓了。   寒子钰双手一抱拳,语气淡淡,“玉公子说的是,多谢仗义援手,我定然铭记于心。”   东方明玉看着他眉宇间的傲气,再加上这个乞丐一样的女孩一直眼神闪烁,仿佛要说什么一样,却被他阻止了,他更加肯定这两人有事,心下起疑,“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没说?”   寒子钰不知东方明玉底细,也不知道这件少女失踪案里面牵扯了些什么人,只淡淡道:“这位姑娘身受重伤,且不说我们根本不是犯人,就算是,也应该先治疗要紧吧。”   东方明玉目光淡然地扫过芷凝,还未开口,就听到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二少爷?”   寒子钰猛然抬头,竟然是简陌,简陌骑着马,似乎正要出城,“阿陌!”   简陌匆匆过来,面带喜色,“二少爷,你回来了?”   二少爷?东方明玉微微一怔,这个青年男子居然是世子妃的二哥,寒子钰?   简陌还没从喜悦中回过神来,近了,居然发现二少爷一身血污,有的伤口还在淌血,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寒子钰看了一眼东方明玉,见他神色踌躇,直接带着芷凝上了简陌的马车,“玉公子,我是寒家的寒子钰,你刚才说了,无论我们犯了什么事,都不在你职责范围之内,多谢了,告辞。”   “二少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简陌神色惊异,立即问道。   寒子钰看着自己一身浓烈血腥,“先不要回府,以免吓到爹娘,去玉满楼,你赶快去把菲樱找来玉满楼后院见我,越快越好。”   ---   倚香居。   焦急等待消息的阮思思正在怒骂黑风寨老大,“你们真是一群废物,一群大男人,居然连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看不住?”   黑风寨老大看到阮思思眼中的冷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本来是必死无疑的,可是突然跑出来一个多事的家伙,坏了事。”   阮思思冷冷道:“一个多事的家伙能翻了天?你们黑风寨的名声是天上掉下来的吗?这么不中用?”   “不是我们不中用,而是那小子太狡猾了!”黑风寨老大一想起那小子就恨不得撕了他。   “住口! ”一向温柔多情的阮思思全然没有了那种妩媚如水的神韵,让黑风寨老大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匪徒也不敢再多说,看着阮思思这样的美人,他岂能不心痒难耐?但他也知道,阮思思不可能看得上他。   ☆、第一百七十九章 明察秋毫   这时,一个身穿黄色衣服的小倌匆匆进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阮思思面前,神色紧张,压低了嗓子,“姑娘,田尤大人那边传来消息,本来已经追到人就要得手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东方明玉突然带兵出现,以巡查的名义把人带走了。”田尤是京郊七品县令,卫千总是他的下属。   东方明玉?阮思思脸色蓦然一白,胸口一紧,忽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一件事,只要裂开了一个缺口,就会顺着这个缺口一直裂下去。   先是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多事的游荡江湖的家伙搅局,现在居然又出来一个东方明玉?玉公子的名声,阮思思这种京城活跃人士不会没有听说过,那是田尤得罪不起的人物。   奇怪?玉公子不是一直在养病吗?怎么进入了冬天,他的病反而好了?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的时候,阮思思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很快就冷静下来,看着黑风寨老大,命令道:“赶紧把人全部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再把那间宅子一把火烧了,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津南地处汉水一带,那里风水上佳,素出美人,而倚香居的生意涵盖面远远超出了明面上的范围,抓过来的美貌姑娘,都要经过严格*,才能正式接客。   首先要学的就是抛弃羞耻,把男女之事看做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然后全面学习狐媚男人的本事,再烈的姑娘都熬不过一个月,就会乖乖接客,只要迈出了第一步,过了心理关,后面就无所谓了,接一次是接,接一百次也是接。   阮思思见过一开始寻死觅活的桢洁烈女,过不了多久,就成了游刃有余周旋于众多嫖客中间的卖身姑娘,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身体取悦男人,讨好男人,得到以前梦寐以求的锦衣玉食,金银珠宝,需要的不过是个过程而已。   但容貌最佳的姑娘往往会留着清白之身,以备别的用处,大部分会嫁往一些官员府中为妾,成为阮思思的耳目,可以查探到不少消息,当然,阮思思自有控制她们的手段,不担心她们会背叛。   黑风寨老大粗着嗓门道:“这还用得着姑娘吩咐吗?我早就一把火把那里烧了。”   阮思思并不解气,恼怒地看了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粗莽汉子,冷冷道:“那两个人不能留活口,速度一定要快。”   黑风寨老大为难道:“可是人已经落入了东方明玉手中,我们无从下手啊。”   阮思思冷笑道:“东方明玉是兵部尚书公子,他应该只是凑巧经过,难道还要一直保护他们不成?你马上派人去京兆府门前守着,只要发现他们的踪迹,格杀勿论。”   ---   玉满楼后面还有一间不小的院子,寒子钰虽然对家族生意没什么兴趣,但来过玉满楼几次,知道这个地方。   寒菲樱得到消息,火速赶来,立即命人去请陈大夫过来给二哥治疗,确认二哥真的只是皮外伤,她才放下心来,洒脱倜傥的二哥什么时候成了这副模样?身边还有一个乞丐一样蓬头垢面的姑娘。   根据寒菲樱猜测,二哥游历江湖,好打抱不平,估计又是哪里路见不平救下来的姑娘,并没有多想,只是命翡翠却给那姑娘洗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没进去多久,却见翡翠一脸气呼呼地出来。   “怎么了?”寒菲樱知道二哥一定有重要的事情找自己,但也要等大夫诊断完了,走了才能说。   翡翠不满道:“二少爷,你救的这个乞丐脾气也太大了,居然嫌我拿给她的衣服太素了。”   寒菲樱忍俊不禁,“她腿受了伤,行动不便,你少说两句吧,去扶她出来。”   褪去了一身灰土的姑娘,在翡翠的搀扶下慢慢移动过来,身姿如柳,容颜如画,眸若秋水,竟是这样一个美人,寒菲樱心下狐疑,不觉看向二哥,却发现二哥的目光根本没有落到姑娘身上,不自觉摇了摇头。   寒子钰神色恍惚,却没有心情开玩笑,屏退了下人,看向寒菲樱,“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寒菲樱见久未蒙面的二哥一见自己,连父母安好都没有问,还有,二哥虽然不是江湖上什么顶尖的高手,但以他的武功,若不是遇到了一等一的高手,不至于如此狼狈,定然是有重要的事情,也收起了调笑心思,“我也一直想问你呢,到底出了什么事?”   ---   萧天熠正在自己的书房看父王给他的关于津南少女失踪案的卷宗,父王知道他的腿已经康复了,现在开始陆陆续续交代他办一些事情,不过并没有对外声张。   萧天熠看着厚厚的卷宗,陷入深思,要论江湖人脉,没人比得过樱樱,让樱樱去查,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了。   但实际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快,眼前的卷宗忽然劈手被人夺了去,萧天熠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除了他的小女人,还有人谁会在他的地盘如此大胆?   寒菲樱姣好的容颜渗透着一丝隐约不可见的焦急,“别看了,快让东方明玉带兵跟我去一个地方抓人,晚了就来不及了。”   见樱樱如此神色,鬓发略显凌乱,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萧天熠知道她有了重大发现,也没多问,当即道:“阿宸,让明玉马上带人过来。”   寒菲樱也没解释,带着人风驰电掣地赶往二哥和芷凝说的那个地方的时候,芷凝脚受伤严重,此刻若是强行行走,以后腿怕是要废了,所以只能凭借记忆说出那个地方的外貌。   还好有二哥在,二哥记得大致的方向,一行人找了半日,终于找到了芷凝说的那个关押她们的地方。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这个深山之中如此隐秘的所在,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东方明玉命人扑灭了大火之后,只剩下断壁残垣,还有一片乌黑,在废墟中还找到了几具焦黑的尸体。   寒菲樱皱了皱眉,到底是什么人,这样丧心病狂?寒子钰见妹妹居然和东方明玉一起来的,知道这个人应该可信,但事关重大,他不能冒险,官场的人他一个也不了解,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再来一次,他依然会这么做,看着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他目光沁血,语调悲愤,“终究是慢了一步。”   东方明玉的目光审视地划过寒子钰和世子妃,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眸色沉不见底,还透着深深的愤怒。   ---   寒菲樱回到承光阁的时候,一直假装若无其事的神情终于撕裂开来,露出本来的面目,萧天熠见到她的脸色就知道结果了,“去晚了?”   寒菲樱秀眉间仍是盛怒之色,抢过萧天熠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过了许久,才轻轻舒缓了自己的情绪,嫩白如玉的手指轻抚着眉心,“也不算一无所获,他们转移得匆忙,留下了不少蛛丝马迹,还有一些姑娘的尸体,玉公子已经去追查了,相信很快就能查到踪迹了。”   萧天熠了然道:“明玉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再加上有你的人暗中襄助,若想查出这些姑娘到底被转移到了哪里,应该不是太难的事情。”   寒菲樱一想到刚才见到的那些惨状,胸中就翻腾不止,“时间越久,他们便能藏匿得越好,要趁着他们还没有完全藏好自己的尾巴的时候,找出他们的踪迹,但我又担心逼得太紧,他们会狗急跳墙,杀人灭口,已经有几个姑娘惨遭毒手了。”   萧天熠眸色深深,握紧寒菲樱的手,“她们在那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天折磨,性命随时掌控在别人手中,两害相权取其轻,只有尽快找到她们,方才可能会有一线生机,只是要动用月影楼的人,可能会暴露你的行踪。”   就是寒菲樱这种江洋大盗,想起那些姑娘的死状,也忍不住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抿紧了朱唇,坚定道:“此时顾不得那么多了,再说玉公子是聪明人,他早就知道你和公子凤的关系,就算我的人出手襄助,他发现了也不会点破,何况,孰轻孰重,我分得清,那些失去女儿的父母有多痛苦,你是没见过,能为他们做点事情,这点基本没有风险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萧天熠很少见到一向冷静的樱樱如此冲动失控的时候,月影楼公子,若是没有足够的定力和自控力,早死了几百回了,他缓缓道:“是啊,公子凤侠肝义胆,若不是你派人暗中护送,冲破地方官员的重重阻挠,那些父母怎么可能把状告到京城来?”   寒菲樱微怔,原来他早就了然于心,不过她也没打算否认,泰然道:“数名少女失踪已久,歹徒狡诈,津南地方官无力破案也就罢了,可他们怕消息传了出去,会被皇上责罚,影响自己的仕途,所以铁腕把案子压了下来,这么大的事情,京城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这些官员只顾个人前途,哪有半点关心百姓的命运?那些父母告状无门,走投无路,积郁成疾,已经病死好几个了,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介意出手相助,希望他们早日找回自己的女儿,与家人团聚吧。”虽然知道这个愿望已经很渺茫,但总好过无处着力,一派茫然。   萧天熠眉峰叠起锋锐的弧度,颔首赞许,“你做得很对!”话音未落,他一双凤眸幽寒似井,有些许的嘲讽之意,“说起来真是可笑,朝中义正言辞的官员的赤子之心,竟然不如一个所谓人人得而诛之的江洋大盗?真是世风日下。”   寒菲樱并不愿意多说月影楼的事情,慢慢地引开了话题,“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   萧天熠也知道此刻樱樱不愿提及月影楼,眼眸微闪,“是啊,你不介意告诉我吧?”   寒菲樱点点头,简短地将二哥和芷凝的遭遇说了描述了一遍,最后道:“我已经将他们暂时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不会有人发现。”   萧天熠一直平静地听着,凤眸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忽然问道:“你说那姑娘的名字叫芷凝?”   寒菲樱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随口道:“是啊,她还说她是锦阳郡主,不过我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皇家的事,我了解得不多。”   萧天熠原本镇定的脸色如同一块坚冰融开了一个裂口般,有了一丝讶然,“宇王叔的锦阳郡主?”   寒菲樱并不相信,“是的,不过如果是真的话,她已经失踪两个多月了,郡主失踪,何等大事?怎么会一丝风声都没有听到?”   萧天熠凤眸冷冽,闪着幽幽寒光,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这也不是不能理解,锦阳终究是女儿家,就算真的失踪了,若是张扬得人尽皆知,宇王叔颜面何存?所以只能暗中搜查,而不能光明正大地寻找,而且锦阳的闺名的确叫做芷凝。”   寒菲樱正色起来,一字一顿道:“你的意思是她真的是锦阳郡主?”   萧天熠颔首,若有所思,缓缓道:“宇王叔的封地在汉水一带,靠近津南,锦阳是宇王叔独生爱女,一向骄纵惯了,性子顽劣,不喜清规约束,常常轻车从简,外出游山玩水,倒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   寒菲樱沉思片刻,当时芷凝姑娘也就随口一说,并没有过分强调自己是郡主,寒菲樱也没在意,现在听萧天熠说,倒还真有可能。   她沉吟道:“既然宇王爷为了她清誉考虑,不予张扬,那锦阳郡主也就绝对不能在公开场合指证此事成为证人了?”寒菲樱身为女儿家,当然比谁都明白女儿的闺誉有多重要,若是锦阳郡主落入歹人手中,和闹得沸沸扬扬的津南少女失踪案牵扯到了一起,那这清誉算是彻底毁了。   萧天熠默然不语,深邃的凤眸透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你要见她吗?”寒菲樱看着萧天熠俊美的容颜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怒色,问道,“对了,听我二哥说,她一见玉公子,就叫他玉七哥。”寒菲樱越来越觉得芷凝姑娘说的可能是真的,无端端的,冒充郡主有什么好处?何况她已经安全了,还有什么必要撒谎?   萧天熠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摇动,“不用,不管她是不是锦阳,都不是最重要的,既然现在她很安全,我又何必急于一时?不过宇王叔那边,我会马上派人前去核实一下,如果真是锦阳,也免叫他担心,她不是腿受伤了吗?你帮我好好照顾她。”   他说这话的时候,轩眉始终没有舒缓开来,凤眸依然罩着浓浓寒霜,浑身上下已经有杀气流淌。   寒菲樱见状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这个芷凝姑娘性子刚烈,虽落入歹人手中,却宁死不从,应该并没有遭到*。”虽然她相信,但若是真的张扬出去,又有谁会相信一个身在魔窟的姑娘还是清白的?   萧天熠凤眸中掠过一丝怜惜,他心里已经信了五分,淡淡道:“宇王叔恐怕会很快来京城,到时候会好好谢谢你二哥的相救之恩。”   寒菲樱不以为然道:“你想太多了,不管她是锦阳郡主,还是没有地位的无名少女,我二哥根本不会在意,至于说出锦阳郡主的身份,他也只是认为此案牵扯到身份尊贵的郡主,可能会对查案有帮助,才随口一说,根本没有任何要宇王爷重赏的意思。”   萧天熠微微一笑,感慨道:“龙生九子各有所好,你二哥如此淡泊名利,为什么你这个妹妹却这样唯利是图?”   寒菲樱一怔,随即没好气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潇洒之人必有自私之处?有人潇洒,自然就有人不潇洒,我二哥一年到不回家,不是到了年底,根本见不到人,他在外面逍遥自在,对家里繁琐芜杂生意不闻不问,若不是我父亲,我大哥还有我打理家族的生意,你以为他真能这么毫无后顾之忧的潇洒?到头来,仗义疏财的美名却让他得了,我们这些幕后英雄反倒落下利欲熏心的恶名。”   萧天熠伸手按住了樱樱的双肩,哑然失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我才说了你一句,你就顶回来十句,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在等待消息的过程中,寒菲樱虽然心下焦急,却也无事可做,看向萧天熠,“二哥归来遇到逃出来的芷凝,是意外的收获,与此同时,我还查到一些东西,你应该很感兴趣。”   “什么?”萧天熠知道樱樱虽然有时候会耍小女人脾气,但却并不是心胸狭隘之人,知道她并未介意,目光灼灼地问道。   寒菲樱笑得十分诡谲,揶揄道:“为了帮你查案,我可是连色相都牺牲了,专门去找了我那个好姐夫金有财。”   萧天熠忽然面色一寒,陡然提高了声音,对外面道:“阿宸,去把金有财给本世子杀了。”   “是!”外面立即响起了夜离宸铿锵冷硬的声音,他对世子爷的命令向来是不折不扣地执行。   寒菲樱看萧天熠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妖孽一向小心眼,自己不过是开了句玩笑,他却不能忍受,忙道:“不要。”   外面沉稳的脚步声变得有些踌躇,试探道:“世子爷?”   萧天熠凤眸冷冷地地盯着寒菲樱,寒菲樱无语,“我开玩笑的,实话和你说吧,我不过是找金有财了解一些事情而已。”   见樱樱识趣地服软了,萧天熠淡淡道:“阿宸,没事了,你先退下。”   寒菲樱心放了下来,刚才他眼中的杀气她看得很清楚,他不是开玩笑的,虽然她也很讨厌金有财,但他毕竟是自己姐夫,从来没想过要他的命,“通过金有财透露出来的信息,我发现阮思思亲自接待的客人都有个共同规律。”   “什么?”   “都是达官贵人,或者官家公子,世家人物,像金有财这样只富不贵的花花公子,就是花上再多银子,也吃不到阮思思一根手指头。”   萧天熠何等人?马上就明白了樱樱的意思,一字一顿道:“你是说阮思思只接待官员和官员的支系旁系?”   “是啊。”寒菲樱冷笑道:“阮思思和这些官员或者官家公子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已经查出,还有好几个官员纳的*妾,就是阮思思牵的线。”   萧天熠淡漠的凤眸一片幽寒,“也就是说阮思思不是一个单纯的名妓,她是有目的的,这些官员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   寒菲樱嗤笑一声,“龙腾王朝有明文规定,朝廷官员不得狎妓,但阮思思如此美貌妩媚,只怕这些官员根本经不起*,暗中都和阮思思有一腿,如果阮思思乘机掌握了这些官员的**,伺机要挟或者控制这些官员,那今天发生的事,为什么会有官兵追杀我二哥和芷凝,就不奇怪了。”   萧天熠嘴角噙着一抹冰雪般的笑意,“你的意思是说津南少女失踪一案和阮思思脱不了干系?”   寒菲樱往后一靠,目光似乎有些湿滑的厌恶,“我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只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津南素来出美女,前后有三十三名少女失踪,锦阳郡主虽然不是津南人,但地处汉水一带,被歹人顺手抓了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你说什么地方最需要这么多美貌妙龄少女呢?”   “花楼?”萧天熠一语中的,眉头拧成一团,怒色深深,杀意肆意流淌。   寒菲樱盯着他的凤眸,缓缓道:“倚香居之所以闻名京城,靠的是什么?是阮思思和大量漂亮的姑娘,失去了漂亮姑娘的花楼,就像鲜花失去了水分,会迅速枯萎凋谢,可美貌妩媚如阮思思者毕竟可遇不可求,样貌好一点的姑娘,人家父母未必肯卖,就算肯卖,价钱自然也不低,若是能直接抢来,就是一笔无本万利的生意,若没有这些能带来源源不断钱财的美貌姑娘,倚香居凭什么在京城屹立不倒?”   ☆、第一百八十章 迫于压力   萧天熠并没有马上答话,而是陷入了沉默,芷凝从关押她的地方逃脱出来,路遇侠骨丹心的寒子钰援手,而对方发现他们逃脱,一定会穷追不舍,敢做这种大案的人,自然备有心狠手辣的高手,一定要置寒子钰和芷凝于死地,防止消息外泄,是最正常的做派。   可怪就怪在,他们从深山逃出来之后,追杀他们的竟然是官兵,事实已经十分明显,此事有官员牵扯其中,对方见寒子钰和芷凝逃往京城,担心事迹败露,仓促匆忙之下,命官兵光明正大地将其灭口,反正不明真相的人,又有谁会去追究呢?   幸好有明玉碰巧经过,如若不然,以地方官粉饰太平的本事,寒子钰和芷凝的死因定然是畏罪潜逃,拒捕被杀。   不知不觉间,萧天熠的手紧握成拳,显示了他内心的深怒,当年在前线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后方却是官员腐朽凋敝,一派泥泞不堪。   寒菲樱看着他紧拧的眉峰,英武之色甚浓,没有再火上浇油,朝中官员,热衷于争权夺利,尔虞我诈,有几个真正把百姓安危放在心上?在天子脚下,朝廷命官居然敢大摇大摆地狙杀无辜百姓,只要人一死,死无对证,就由着他们红口白牙随意捏造,她沉思了一会,目光镇定,“你放心,以本座的能力,不出两天,一定可以查到他们匆忙之下转移的地点,要强行带走那么多人,又不是死物,再加上形迹可疑,想要不露出蛛丝马迹是很难的。”   萧天熠目光深深地看着樱樱如月般皎洁的面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唇角微勾,眉峰渐渐变得柔软。   ---   以前的月影楼虽然不怎么关注朝廷动态,很少探听朝廷的消息,但现在不同了,月影楼探听消息的能力在江湖上一向首屈一指,而那些父母和少女的惨状,更是搅动了寒菲樱心中凝结的血液,密令月影楼的探子务必尽快查出关押少女的地点所在。   之所以不敢光明正大地查,是因为怕匪徒被逼急了,鱼死网破,把剩下的少女们杀个干净,先潜伏起来,以后等风声过去,再卷土重来。   没过两天,就传来了消息,由于事出突然,匪徒转移得匆忙,再加上月影楼密探过人的打探能力,很快就发现在石牌巷有个宅子非常可疑,虽然从外观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半夜里面总是会传出奇奇怪怪的声音,似有女人的哭泣声,还有鞭笞声,狞笑声。   这一次,寒菲樱没有打草惊蛇,直接告诉了萧天熠,她信任自己手下的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来禀告她。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当天晚上,淮南王爷命京兆府尹赵旭带人出其不意地包围了这座宅子,把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   这一次总算没有扑空,衙役和匪徒一番力战之后,成功地闯了进去。   虽然计划周全,但京兆府的衙役战斗力并不强,而看守少女的匪徒却有身手好的高手,乘机逃脱。   细查之下,衙役发现这看似平凡普通的宅子,居然有密室,密室里面真的关押着十几名衣冠不整瑟瑟发抖的少女。   有的眼神惊恐,有的眼神呆滞,有的一见有男人靠近就失控大叫起来,见案子有了重大进展,赵旭一面命人追击逃脱的匪徒,一边命人带原告来辨认是不是他们的女儿。   黑风寨老大从秘密联络点逃出来之后一路狂奔,他深知要是落网了,就再无重见天日的希望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个时候,当然是保命要紧。   他跑出大约有三里地,后面的追击渐渐被他甩掉了,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心就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一声惊呼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因为正前方,有一个全身黑衣的人,正抱着双臂姿态极为优美地站在路中间,似乎正在等待他。   等看清他的容貌的时候,黑风寨老大当时就惊呆了,他以前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这个人太有名了,容不得他不认识,黑衣如墨,一身煞气,诡异的半面妆,魅惑的凤尾妆,月影楼公子凤,如雷贯耳,想不认识都难啊。   黑风寨老大到底不是等闲之人,很快就镇定了下来,阴测测一笑,“公子凤是在等我吗?”   寒菲樱看着满脸横肉的黑风寨老大,淡淡一笑,原来二哥就是败在这个人手下,黑风寨四兄弟,擅长合围狙杀,老大的劈空掌,威猛刚烈,迅疾如风,在江湖上有不小的名气,也许单打独斗,二哥可以不落下风,但若这些人联起手来,二哥必定吃亏,能成功逃脱,还是和二哥的智计分不开的。   “难不成你以为本座竟然有这样的雅兴,要和黑风寨的兄弟一起赏月?”寒菲樱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闲话家常一般,但在这样寒冷的夜晚,再温和的话语,都能透出一股杀意。   公子凤会在这里出现,实在太过惊悚,黑风寨老大顾不得多想,这个神鬼莫测的公子凤此时到来,定然是敌非友,他低吼一声,聚集身体的力量,一掌劈了过去,务求一击必杀。   寒菲樱唇角弯起,毫不在意迎面劈来的一掌,身形一动,轻飘飘地避过了致命一击。   黑风寨老大原本在宅子里的时候,和众多衙役已经斗得你死我活,精力耗损过半,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想不到会遇到这个令人心悸的人物,他虽然没有见过公子凤,但也知道此人心狠手辣的名声,绝对不是个善茬,此时更是来者不善。   见对方武功深不可测,身后追兵一时未至,黑风寨老大眉间渗出煞气,双手一抱拳,“我自问和公子凤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在此等候,到底有什么事?”   今晚京兆府的行动寒菲樱自然知晓,但她也很清楚,京兆府衙役并没有什么厉害的高手,想要留住这个人很难。   “没什么事,不过本座近日闲得发慌,想找点事情打发时间罢了。”寒菲樱微微一笑,不过看在黑风寨老大的眼中,却如同罗刹来袭,他大吼一声,又是一股凌厉的掌风袭了过去,寒菲樱身形如同鬼魅一般,攸地消失不见,让以刚猛见长的劈空掌无从着力。   黑风寨老大心下越发骇然,他发现这个诡异男子的功力比自己高出太多,不见破空之声,不见刀光剑影,却封得密不透风,让人有一种溺水的沉闷窒息感。   刚才攻进来的衙役虽然武功不高,但胜在人多,他原本就和强弩之末差不了太多,现在遇到一个这么可怕的对手,更是一阵阵心虚。   正在思考脱身之计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嘲讽的笑声,一阵致命的疼痛袭遍全身,整个身子蓦然就飞了起来,重重砸在地上,顿时眼冒金星,还没有反应过来,胸口又是一阵剧烈的闷痛,被人狠狠一脚踹在心口处,动弹不得。   等他再次看清楚的时候,发现公子凤的脚踏在自己身上,嘴角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他心下大惊,对方是怎么出手的他都没有看清楚,想爬起来反抗,却发现周身软得如同一团棉花,心头一阵阵骇然。   黑风寨老大虽然卑污龌龊,但也是条汉子,看着得意的公子凤,咬牙道:“你不是朝廷通缉要犯吗?居然敢公然现身?”   “平日替我c心的人已经很多了,就不劳你再费思了。”寒菲樱神色温和,但这种温和越发让人感到心悸,语意渐渐转冷,“黑风寨出了你们这种为虎作伥的江湖败类,简直是师门不幸。”   黑风寨老大听出他语意中的杀意,瞳孔惊惧地缩为一点,“你要杀我?”   寒菲樱冷笑森凉,“杀你?你罪恶累累,就你所犯的事,凌迟也算是便宜你,我干嘛脏了自己的手?自然有人来收拾你。”   黑风寨老大后背一凉,为防万一,他事先在牙齿里藏了毒药,知道公子凤所言非虚,眸光一闪,心下一横,与其备受折磨,不如自行了断。   可是上下的牙齿还没有碰到,下巴就被一只有力的手卸掉了,那个男人眼底的光芒如同刀锋一般,冷笑道:“想死,没这么容易,你此生的罪孽罄竹难书,若是让你这么容易死了,岂不便宜你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黑风寨老大怒吼道,却口齿不清,没有什么力道,他像见了鬼一样地看着这个比鬼还要可怕的男人。   寒菲樱淡淡道:“我想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虽然我至少有一百种手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我懒得这么做,你说你要是落到那些失去女儿痛不欲生的父母手中,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黑风寨老大心口一紧,整个身子都颤栗起来,他实在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神秘莫测的公子凤,他为什么要插手此事?   看着他眼中的笑,黑风寨老大只觉更加毛骨悚然,这个可怕的男人手中忽然多了一把雪亮的匕首,无比轻柔地在他脸上划了两道,一阵钻心的痛传来,顿时鲜血淋淋。   寒菲樱看着他痛得抽搐起来,牙齿颤栗,说不出话来,冷笑道:“本座一向善解人意,提前让你感受下凌迟的美妙滋味,还以为你是铁打的,原来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也会怕痛啊!”   “你到底想怎么样?”黑风寨老大的心忽上忽下,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寒菲樱欣赏地看着刀尖上的血光,漫不经心道:“实话告诉你吧,那些告状的父母,就是本座帮助他们平安来到京城的。”   老大一怔,随即咬牙冷笑道:“是吗?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寒菲樱很是认同地点点头,“对,本座也是坏人,但属于有品格的坏人,不是你这种恶贯满盈的败类,说句实话,本座不就是盗走了皇帝老儿的一只喝酒的杯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这位九五之尊太过小气了,其实送给本座又有何妨?”   黑风寨老大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说不出来什么,因为公子凤的手只不过在他身上轻轻点了一下,却如同恶魔的手指,钻心的痛楚遍布四肢百骸。   身后终于传来霍霍铁靴声,寒菲樱看到了远处隐隐约约的青灰色衙役服侍,又是一脚踹在老大的心口处,他不支之下,竟然晕了过去,等到衙役们追过来的时候,只见到了昏死过去的黑风寨老大,哪里还见得到公子凤的影子?   衙役抓走了黑风寨老大,一切归于平静之后,从暗处出来一个颀长挺秀的身影,是东方明玉,他虽然不管刑部的案子,但津南少女失踪案,淮南王爷主审,世子爷命他暗中协助,居然发现公子凤也在插手此事,他黑眸一深,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   车水马龙的倚香居,和往常一样诗酒雅谈,花枝招展的姑娘如同蝴蝶一般蹁跹如织,还有隐约的调笑声,一派热闹鼎盛的景象。   忽然,一派欢闹的气氛被硬生生打断,正在用餐或者狎妓的客人见变故陡生,吃惊得面面相觑。   京兆府尹赵大人亲自带着重重官兵把倚香居团团围了起来,面色冷沉,如山雨欲来,冷道:“所有人都不许擅动。”   *陪着笑脸一摇一摆地出来,“哎哟,各位官爷,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我们可是正经的生意人家。”   她还没有接近赵旭,赵旭就眉目一怒,一把把*推了个趔趄,怒道:“滚开!”   *惊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见来者不善,她一边应付官爷,一边用眼神示意人赶紧去禀报思思姑娘。   赵旭面无表情,高声道:“本官接到密报,倚香居涉及一桩重大案子,立刻封了倚香居,将涉案人员带回京兆府问话。”   这个消息如同炸雷一般,惊得人们头晕眼花,客人们都恨不得缩起来,有的躲在桌子底下,有的躲在屏风后面,京城这么大,总有几个官员仰慕阮思思艳名,想要偷偷一亲芳泽,若是被赵旭发现,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   欢闹的倚香居顿时惊叫声四起,一片杂乱中,阮思思迈着妖娆的步伐走来,面不改色,如同戴了一张面具般有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柔声道:“大人所为何事?”   赵旭蹙眉道:“本官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所有涉案人员都要去京兆府走一趟。”   *见阮思思出来,就像看见了救星,神色也不似刚才那么紧张,陪着笑脸道:“我们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大人您是不是弄错了?”   阮思思艳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令人心醉的声音透着几分坚定和无辜,打断了*的话,“妈妈不用担心,有道是清者自清,我们倚香居安分守己地做生意,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是配合大人回答几句话而已,就去一趟吧,或许还可以帮助大人破案呢。”   她如此坦荡的态度倒让赵旭有些意外,见阮思思如此配合,颔首道:“都带走。”   倚香居人数众多,但赵旭对小倌丫鬟等人也不感兴趣,最后真正带走的只有*和阮思思几个高层人士,其他的人当然也没有允许他们离开,而是留在了倚香居里,严令不得外出。   看着阮思思媚眼如水,香腮如新荔,很多人心底先打了怜香惜玉的同情分,京兆府,那是什么地方?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受得了吗?   客人提心吊胆地等候了许久,见可以走了,如蒙大赦,立即蜂拥而出,尽管赵旭已经在人潮中瞄见了几个熟悉的人影,但他也不打算追究,说到底,官员狎妓不狎妓,关他什么事呢?只是一双眼睛里面透着从未有过的复杂。   果然,到了京兆府之后,无论赵旭问什么,*和阮思思都一口咬定不知情,所谓的被人供出,不过是有人嫉妒倚香居的生意好,故意陷害而已。   现在此案是淮南王爷主审,压力巨大,赵旭当然也不会因为*和阮思思否认就轻易放人。   但第二天,情况就发生变化了,阮思思被京兆府关起来的消息传了出去,当时就有很多客人看见,再加上阮思思在京城中的名气,这件事更被渲染出了几分特别的味道。   审讯无果,赵旭又不敢轻易对阮思思用刑,事情一时陷入了僵局,又不能长期关着阮思思,外界的压力却越来越大。   令人惊奇的是,阮思思进了京兆府的第三天,就完好无损地从里面出来了。   ---   淮南王府。   淮南王爷看着下方的赵旭,面沉如水,“你不是说已经抓到强抢少女的嫌疑犯,他已经招认是阮思思在背后所为吗?为什么你又把阮思思放了?”   赵旭早已经想好应对之词,“回禀王爷,我们抓到的嫌犯的确指认他背后的主谋是阮思思,可是阮思思坚决否认,一直在喊冤,事关重大,不能因为一个嫌犯的口供就轻易定罪,倚香居的确是家花楼没错,可平日并没有任何不法之举,那些失踪的姑娘也不在倚香居里面,依下官来看,嫌犯诬告阮思思的可能性更大,而且…而且…”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相信淮南王爷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为倚香居说情的人很多,其中自然有他得罪不起的人物,一时又没有查出什么强有力的证据,再加上外界施压,他只能把阮思思放了。   淮南王爷怒道:“你怎么办案的?明明已经抓住最重要的嫌犯,咬出了阮思思这个幕后之人,到了现在你居然查不下去了?这件事现在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要是皇上怪罪下来,你让本王如何交代?”   赵旭忙道:“王爷还请息怒,此案已经有了重大进展,毕竟那些少女已经找到了。”   王爷怒色不减,威严的目光冷冷划过赵旭的面颊,“是吗?这种令人发指的残暴手段,民愤极大,若不找出幕后黑手,难道本王就只能去和皇上说,少女已经找到了,此案可以了结了?”   赵旭身子一哆嗦,不敢再顶撞王爷,“下官定然会竭尽全力再去查探。”   王爷皱眉道:“既然倚香居是一条有力的线索,也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就要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务必快速查清到底谁是幕后黑手。”   “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查。”赵旭慌忙告退,不敢多做停留。   另外一边的承光阁,萧天熠仿佛早就料到这个结局一样,平静地看向樱樱,“阮思思已经被放出去了。”   寒菲樱唇角微扯,她当然明白是为什么,阮思思被抓进京兆府之后,最紧张的可不是阮思思本人,而是那些有把柄在阮思思手中的实权人物,此刻,寒菲樱真是佩服这个女人,心机如此深沉,难怪可以哄得那些实权人物服服帖帖。   当然,寒菲樱也没指望阮思思一进京兆府就乖乖招供,阮思思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她背后有巨大的支持力量。   ---   夜色*如诗,阮思思躺在萧鹤修的怀里,风情万种,“公子怎么会这个时候来?”   萧鹤修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听说京兆府的赵旭把你抓过去了?不是担心你受苦吗?”   阮思思娇笑道:“公子放心,奴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萧鹤修彻底放下心来,“我自然信得过你,但此次淮南王审查此事,总要查出些能交差的东西,否则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你也不要掉以轻心。”   阮思思如同灵蛇一般的身段缠绕在萧鹤修的身上,“公子不必担心,你还信不过思思吗?该清理的我已经清理干净了,怎么都追查不到公子身上,再说,此事本来就和公子没有关系,不是吗?”   萧鹤修掐着阮思思嫩得出水的脸蛋,满意一笑,“你做事,我自然放心。”   ---   第二日一早,寒菲樱和萧天熠刚刚起*,就得到了夜离宸的紧急奏报,“昨晚倚香居失火,阮思思被烧死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反手一击   什么?寒菲樱这下也淡定不了了,心下一凛,眼眸一寒,好干净利落的灭口手法,不觉看向萧天熠。   萧天熠的视线只停滞了片刻,就恢复了平静,淡然道:“怎么回事?”   “昨夜倚香居起火,因为是半夜,一开始无人察觉,被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很猛烈,等到被扑灭了之后,才发现烧死了五个人,其中有*,还有阮思思和她的几个丫鬟。”   寒菲樱已经回过神来,秀眉蹙起,“有没有说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京兆府赵大人已经带人去查了,说可能是风吹倒了走廊的油灯,守夜人贪睡没有发觉,点燃了幔帘引起来的。”夜离宸的禀报一丝不苟,条理清楚。   寒菲樱还要问什么,萧天熠忽然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寒菲樱垂下眼眸,但有种愤怒的情绪蕴含其中,冷冷道:“昨晚刚刚起火,今天就得出了结论,赵旭的效率真是够快的,可是你知道吗?赵旭的亲弟弟也是疯狂迷恋阮思思的人之一,所以说,查这件案子,赵旭也是藏了私的,一个当了多年京兆府尹的人,不可能没有这点警觉性。”   萧天熠眼中荡漾着寒菲樱异样的深邃,顷刻之后,忽然轻笑,“阮思思已经暴露了,背后的主子自然想要舍车保帅,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想要不付出更多代价是不可能的。”   ---   倚香居居然半夜失火,更令人震惊的是,一代名妓阮思思在大火中香消玉殒,想起那千娇百媚的丽人,自然令人扼腕叹息。   随着对倚香居的追查,更多的事情被挖了出来,一场意外的大火,居然让阮思思房间的密室曝了光,在密室里,居然还关押着两位昏死过去的姑娘,而这两位姑娘,正好也是津南少女失踪案中的两名。   细审之下,真相大白,原来是倚香居暗中勾结江湖高手,从美女辈出的津南抢来了数名少女,或威逼利诱,或软硬兼施,逼迫少女就范,做着无本万利的皮肉生意。   真相令人瞠目结舌,津南报上了的卷宗显示,一共失踪了三十三名少女,可是找到少女加起来,一共也只有二十三名,还有十名少女,只剩下残全不全的骸骨,一时间,京兆府哭声震天,闻者无不心酸。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轰动京城的少女失踪案终于有了明确的结果,而身为罪魁祸首的倚香居*和阮思思也都死于大火之中,灰飞烟灭。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被烧得七零八落的倚香居自然被查封了,这个名闻京城的*作乐好去处*之间就门庭凋敝。   寒菲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并没有多大的震动,当初之所以打草惊蛇,是想知道一旦阮思思被抓进了京兆府,到底有哪些人会保她完好无损地出来?   现在名单已经在她手中,可是想不到对方如此丧心病狂,既然阮思思已经暴露了,便毫不犹豫地舍弃,动作快到令人触目惊心。   看着窗外在猎猎寒风中翻腾飘摇的树叶,寒菲樱心底忽然有了一个主意,萧鹤修,你够狠,不过本座亦不是心慈手软之人,造了这样的孽,多少个家庭由此破裂,你以为你还可以顺顺当当地踏上亲王之位吗?   身后被披上了太后赏赐的那件披风,只觉身子一暖,翡翠小声道:“小姐,我有一事不明。”   寒菲樱拉紧了披风,眸色深深,“你想问什么?”   翡翠诧异道:“阮思思从远离京城的津南抓些美貌姑娘过来,这些姑娘既然是被人胁迫背井离乡,又经过那样非人的折磨和训练,心中必然无比怨恨,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去做那些事情?”   这不止是翡翠心中的疑惑,也是很多人心中的疑惑,寒菲樱道:“看似不通,实际上也很好理解,阮思思十三岁出道,在风月场上打滚这么多年,她的手段岂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翡翠眸色迷茫,“可我还是不明白。”   寒菲樱见她实在百思不得其解,“好吧,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心,这些姑娘,当初的确是被人从津南强行抓过来的,那个时候,她们心底的确是恨毒了始作俑者毁了她们的一切,可后来就不这么想了。”   翡翠若有所悟,但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有些话总是不方便说出口,只是不说话。   寒菲樱斜斜瞄了她一眼,“但凡被抓的姑娘,总是要经历哭闹,反抗,被折磨,屈服,自愿的过程,而这个过程,阮思思等人早已经熟练于心了,只要抛弃了心中的羞耻之心,迈出了第一关,以后又有什么难堪的,不过是次数多少不同罢了。”   “而且京城的繁华鼎盛,又岂是津南可以比拟的?这些姑娘大多不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若在那纸醉金迷的温柔乡迷失了本心,见惯了血色罗裙翻酒污的奢靡,过惯了华彩欢场的日子,你去她再去过那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平淡日子,她自己反倒不适应了。”   翡翠点点头,“小姐说的有道理,这倒是,那如果有人实在不从呢?”   寒菲樱拨弄着手中的小调羹,看着白玉碗中一汪绿波,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如果遇到那种反抗得太激烈誓死不从的,百般*之后一刀杀了就是了,何须多费心思?不仅省事,还可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有这样的前车之鉴,还有谁敢反抗?”   啊?翡翠惊讶地捂住嘴巴,半晌才道:“这些人真是丧尽天良,到底是人还是魔鬼?不过我听说倚香居有些姑娘知道阮思思死了,哭得十分伤心呢,从良家少女变成了人尽可夫的妓子,都是阮思思做的孽,现在却还在为她哭,真是叫人想不通。”   寒菲樱冷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是阮思思给了她们锦衣玉食的生活,是阮思思带她们来见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艳糜锦绣,人生短暂,为什么要在津南那个地方籍籍度过一生?不过是刚开始的时候会有心理负担,但只要这个心理负担没有了,手脚放开了,自然会感谢阮思思给了她们这个机会了。”   “可是小姐,听说*好的姑娘都会送出去接客,既然没人看管她们了,为什么不跑呢?”   “不说别的,就说津南的姑娘吧,津南距离京城路途遥远,没有阮思思的帮助,一个弱女子怎么回去?而且若是被发现跑路了,只怕还没有出京城,就会死于非命,到底是奢侈地活着,还是去冒险逃跑,谁不会选择呢?”   翡翠频频点头,过了半晌,才感慨道:“这个阮思思的诛心术也太厉害了。”   寒菲樱淡淡道:“她是太了解女人了,有些事情只要踏出了第一步,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那些姑娘也明白,从良家少女到成了妓子,父母族人恐怕也容不下她们了,与其回去在他人口水唾沫中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还不如在繁华京城继续过花天酒地的生活。”   见翡翠还在怔怔发呆,寒菲樱幽幽道:“倚香居只怕有很多姑娘都已经忘记自己原来是谁了,在这个灯红酒绿的销金库里,已经深入骨髓,融入血液,如果你已经无路可退,自然只能在一条道上走下去,哪怕开始是被迫的,后来无一不是心甘情愿乐在其中,更何况,若是被哪个官员看中纳回府中做个小妾,一辈子锦衣玉食的,有什么不好呢?据我所知,京中不少官员的妾室都出身*,不过在身份上做了些掩饰外人不知罢了,这对贫民女儿来说,何尝不是一条好的出路?你说一旦她们明白了这些,还会恨阮思思吗?”   翡翠听得目瞪口呆,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一个本应该恨之入骨的仇人,却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还发自肺腑地对之感激涕零,世事,真是难以解释。   ---   阮思思虽然死了,和阮思思有过关系的人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有些已经浮出了水面,想隐藏也隐藏不了,京郊七品县令田尤被带到了淮南王爷面前。   田尤这种级别的官员到了尊贵的淮南王爷面前,自然战战兢兢,何况有寒子钰出面首告,一家医馆一对中年夫妇被杀,是田县令手下的手笔,同时,还有东方明玉作证,是田尤手下的卫千总带兵诛杀百姓,他根本无从抵赖。   这样一来,田尤和阮思思的关系就曝光了,田尤纵容手下官差屠杀百姓,令人震惊,田尤只得招供,他也是阮思思的入幕之宾,无意中被阮思思知晓他曾经贪赃枉法的事情,被她要挟,后来阮思思让他做一些不法之事,他无奈之下,只得一一答应。   田尤和阮思思沆瀣一气,屠杀百姓,性质极为恶劣,证据确凿之下,田尤,卫千总等人当即下狱,很快就定了罪。   ---   次日,关押黑风寨老大的大牢来了两个人,都是穿着黑衣,头戴风帽,一个是寒菲樱,一个是芷凝。   这个时候,黑风寨老大已经不复老大的气派,他被擒之后,熬刑不过,供出了背后的主谋阮思思,外面的消息已经全然不知了,想不到这个时候还有人过来看他。   大牢光影迷离,隐隐绰绰,芷凝看着这个罪恶累累的人,怎能忘记,当初就是这个人残害了多少姑娘?   黑风寨老大见居然是这个娘们,拼命地奔过去,想要抓住芷凝,如果不是她,自己现在还舒舒服服地当着老大,可无论他怎么挣扎,却是徒劳无功,寒菲樱低声道:“把门打开。”   马上有狱卒开了门,两人进了牢房,要不是芷凝非要亲手报仇,寒菲樱才不想来这种地方。   芷凝居高临下地走到黑风寨老大面前,手中慢悠悠地玩弄着一直锋利的匕首。   黑风寨老大的眼睛惊恐地放大,有的时候,女人比男人可怕多了,他的脸上被公子凤划了两道,血迹未干,芷凝看在眼里,眼中掠过仇恨的光芒,冷冷一笑,又在他脸上补了两刀,他立即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大约在大牢里面,大家对这种声音早已经习以为常,也见怪不怪,没有人大惊小怪。   芷凝似乎要把所有的仇恨一一发泄出来,在黑风寨老大身上左一刀右一刀,想起这个恶魔当时是怎么折磨那些姑娘的,她就怒火中烧,恨不得亲自把他凌迟。   很快,黑风寨老大就已经奄奄一息,嗓子嘶哑,发不出一丝声音,寒菲樱见他只剩下一口气,阻拦道:“好了,何必杀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   芷凝动作一顿,又狠狠在他身上补了几刀,刀刀避开要害,不要他的命,在芷凝的手笔下,一个*过众多少女的恶魔,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人形了。   两人出了大牢,芷凝看着寒菲樱,问道:“你是寒子钰的妹妹?”   寒菲樱不置可否,“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芷凝微微一笑,“没什么,听说你还是天熠哥哥的世子妃,对吗?”   寒菲樱看着一脸好奇的芷凝,淡淡道:“你的脚伤并未曾大愈,虽然已经可以自由行走,但还是要小心点方是上策。”   芷凝有些奇怪,寒菲樱和寒子钰一样性情古怪,难以捉摸,虽然在深山的时候,寒子钰舍命相救,不离不弃,但到了京城安定下来之后,寒子钰就像完全忘了她这个人一样,并没有更多的关怀,芷凝还以为寒子钰怀疑自己冒充郡主,所以不理会自己。   芷凝道:“没关系,我也是练过功夫的,已经不碍事了,你二哥现在人在哪里?”   寒菲樱暗笑,二哥说的真没错,这芷凝确实很聒噪,二哥一直对皇族中人没有什么好感,答非所问道:“二哥让我转告你,一个女孩子家,以后最好不要孤身在外了,外面并没有那么太平,你的功夫虽然不错,但遇到高手,恐怕难保自身周全。”   芷凝见寒子钰居然这样看不起自己的功夫,又见寒菲樱要走了,双眼微微张大了一些,“你要去哪里?”   寒菲樱黛眉一扬,“你真的是锦阳郡主?”   芷凝骄傲一仰头,“当然了,这还有假的?你和你二哥是不是都怀疑我冒充郡主?”   “你想多了,我就随便问问。”寒菲樱摆出一副和寒子钰一模一样的无所谓神情,转身就要上马车。   芷凝急了,忙着分辨,“我真的是锦阳郡主,我父王…”   “镇守南境的宇王爷?”寒菲樱不紧不慢地接了下去,芷凝一怔,“你知道?”   寒菲樱懒洋洋道:“你是或者不是,都不是我说了算的,走吧,带你去见一个人。”   芷凝因为刚刚报了仇,解气而兴奋,立即凑了上来,“谁?”   寒菲樱忍俊不禁,“到了就知道了。”   半个时辰之后,淮南王爷意外地见到芷凝,十分吃惊,“你怎么会来京城?怎么没有接到你父王的信函?”   见她真的是锦阳郡主,寒菲樱也不意外,在一旁解释道:“是这样的,芷凝这次是偷着跑出来玩的,宇王爷自然不知情了。”   萧天熠也在正厅,含笑道:“是啊,父王,芷凝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宇王叔恐怕也拿她没办法。”   淮南王爷想了一下,笑道:“你像你父王小的时候,欢快跳脱,不喜约束,既然到了京城,你就先在府里住下来,天熠,给你宇王叔去封信,以免他担心。”   “父王放心,我已经派人送信过去了,相信这几日,宇王叔已经收到了。”   ---   倚香居卷起的浪潮还没有褪下去,居然又出了一件大事,这个冬天,京城仿佛就从来都没有安定过。   一个寒风呼啸的早晨,有早起的人经过已经查封的倚香居门口的时候,居然发现柱子上绑着一个全身*的男人,浑身冻得发白,已经昏死过去,当即大惊失色,慌忙跑去京兆府报了案。   赵旭接到报案,顿觉一个头两个大,这个冬天真是比多事之秋还多事,他急急忙忙带人赶到的时候,倚香居门前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正对那*男子指指点点。   赵旭看清楚这个男子样貌的时候,吓得魂飞魄散,居然是身份尊贵马上就要行弱冠之礼封王的八皇子。   他心下大惊,匆忙命人把八皇子解开,脱下自己的外袍包在八皇子的身上,八皇子已经全身冰凉,他以为死了,吓得六神无主,浑身颤栗。   倚香居本就是人们津津乐道的所在,现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个全身*的男人,被绑在倚香居前面,这种香艳的话题足够劲爆,不到一日,京城的大街小巷就传遍了。   还传出了各种版本,说什么的都有,据说八皇子被抬回去之后,还没死,但冻得全身僵硬,好几个太医,脚不沾地地忙碌了整整一上午,才缓过气来。   若是一个普通男人绑在了倚香居的前面,一般人说说也就忘了,也不会很有兴趣,可那是尊贵的八皇子啊,普通老百姓对皇家本来就抱着永不枯竭的兴趣,现在见出了这样令人浮想联翩的*,自然十分兴奋。   一日之间,八皇子颜面扫地,他美妙的钰体是让人尽情观赏了个遍,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朝野上下都传遍了,皇上看着哭哭啼啼的眉妃,气得浑身发抖,“这个鹤修到底是怎么搞的?”   眉妃哭道:“皇上,一定是有人见皇上恩*他,所以想陷害他,居然用这种恶毒的手段想毁了他……”   皇上脸色铁青,今天早朝的时候,已经有御史参奏,八皇子有伤风化,不宜册封为亲王。   本来以八皇子的地位,生母又是皇上*妃,弱冠之后,册封为亲王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现在好了,陡然出了这样一件伤风败俗的事情。   皇上听到奏报的时候,气得脸色铁青,身体乱颤,本来入冬之后,他就常常觉得身子不太舒适,太医嘱咐要修身养性,现在居然出了一件把脸丢到外国去的事情,十分烦躁,怒道:“住口!”   眉妃脸色一僵,不敢再哭,这时,外面有人禀报,“容妃娘娘求见。”   皇上冷着脸,“宣。”   容妃来了之后,见气氛不对,“眉妃妹妹也在啊,哎呀,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容妃一个后宫嫔妃,当然不能和外面保持密切的联系,虽然心里开心,但表面上却装作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御书房的气氛很沉闷,没人说话,看皇上满脸怒色,容妃婉声道:“太医说了,皇上不宜动怒,不管什么事都没有皇上的龙体重要!”   皇上忽地将御史的奏折扔到了容妃面前,容妃看了,脸色大变,惊声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据臣妾所知,八皇子一向深得圣心,如今马上就要册封亲王了,事关八皇子颜面,还请皇上一定要派人彻查到底,还八皇子一个清白。”   “查什么查?”皇上冷冷截断容妃的话,“去查朕的儿子怎么和一个拐卖少女的*扯上关系的?”这种事情,定然和风花雪月脱不了关系,怎么查,都是一件丑事,越描越黑。   容妃慌忙跪下,“皇上恕罪,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在想,到底是谁胆大包天把一位尊贵皇子八光了衣服绑在一家*外面?”   容妃明里劝诫实则火上浇油的话让皇上更加盛怒,眯了眼睛,鹤修也是他*爱的儿子,万万没想到,在册封亲王的节骨眼上,居然出了这样的丑事,他何尝不知背后有人操纵?可问题是,就算杀了这个大胆包天的人,鹤修的颜面也挽不回来了。   这个时候,田学禄悄悄过来禀报,“皇上,礼部尚书求见。”   “有什么事?”皇上心情更加烦躁,一阵剧烈的咳嗽,容妃忙道:“皇上,你千万要注意龙体。”   田学禄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道:“奴才也不知道,不过好像是…好像是…八皇子册封的礼制…”   皇上大怒,一把把面前的文案奏折全部推翻在地,茶水泼得到处都是,唇齿冷寒,“还册封什么?还嫌不够丢脸吗?你去告诉礼部尚书,此事以后不许再提。”看向二妃,“你们也都退下吧!”   “是,臣妾告退!”   出了御书房,眉妃只觉得眼前一黑,脚步一软,容妃忙扶住她,“妹妹小心。”   眉妃稳住身子,眼底深处藏着不可见的鄙夷和厌恶,不着痕迹地推开容妃,淡淡道:“多谢姐姐!”   ☆、第一百八十二章 暴露身份   八皇子府。   被救醒之后的萧鹤修,一双阴沉的眼眸如同浸染过地狱之火一般可怕,透着令人心悸的寒光,眼底深处又似有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可以在一瞬间将人吞噬,但又如同冰火,随时可以将人冰冻三尺,样子像要吃人一样。   八皇子府的侍卫长跪于冰冷的地砖上,一言不发,熟知八皇子性情的人,当然知道八皇子此刻心中的滔天怒火,也是,谁遇到这种事都能不恼火呢?就是寻常男子,也有廉耻之心,更何况是高贵的皇子?   “卑职失职,请殿下降罪。”除了说出这一句之外,侍卫长整张脸都惨白,他知道殿下正在爆发的边缘,一旦爆发,在府里就是惊天动地。   萧鹤修气得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在他禁卫森严的八皇子府中,居然有人能把他在重重守卫中劫出去而不被发现?满府侍卫都是死人吗?   他只记得是好好地睡在府中的,昨晚侍寝的是一个他的爱妾,可是今早醒来的时候,居然身在京兆府,知道了详情之后,那场面,光是想象就足以要命了,他都不敢想下去,目光如同锋利的钢刀,一字一顿道:“留着你们这群废物还有什么用?”   “卑职领罪!”侍卫长自然知道大祸临头,本来殿下是要顺利册封为亲王,现在全泡汤了,不仅如此,倚香居门口前的那一幕已经成为京城上至皇族下至百姓的笑柄,这对骄傲的殿下来说是一种怎样的羞辱?   “领罪?”萧鹤修一脚踹翻了他,火冒三丈,双手紧握成拳,“满府侍卫,竟然一无用处?连是谁干的都不知道吗?”   侍卫长忙道:“卑职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父皇现在连他的面都不想见,母妃也被父皇斥责了,*之间,贵为皇子的他成了上上下下的笑柄,一想起那劲爆的场面,萧鹤修就觉得气血攻心,喉中腥甜,头晕目眩,忽然一口血喷了出来。   “殿下,殿下。”立即响起一阵惊叫声,“快来人啊,来人啊,传太医!”八皇子府又是一片混乱。   ---   坤宁宫。   皇后和太子正在密室交谈,萧远航诧异道:“母后,此次八弟出事,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这件事,让皇后也百思不得其解,谁有这种能力呢?那八皇子府可不是好闯的,居然能在众多侍卫的保护下,将萧鹤修带了出去?此人的能力,着实令人心惊。   皇后在宫外的暗线一直都是眉妃和萧鹤修联络的,在宫外选择容貌资质上佳的女子,*好了会选到宫中来,在宫中安插自己的人手,一边探听消息掌握宫中动态,也以备不时之需。   可以说,眉妃和萧鹤修是皇后手中最好使的两把利剑,一直用得很顺手,可是现在好了,萧鹤修遭此奇耻大辱,亲王之位无望,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出现在人前了。   见母后目光复杂,眉心紧蹙,萧远航又道:“能从八弟府中把人劫走,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母后还是怀疑萧天熠吗?”   皇后踌躇了一下,这次却没有这么肯定,“此事处处透着诡异,费尽心思将一位皇子从府中劫出来,可比直接杀了他难度大多了,然后恶毒地将他绑到倚香居的门外,冻了*,这么冷的天,一般人早就冻死了,可是又恰到好处地不让他冻死,目的一定没这么简单,定然别有用心。”   萧远航颔首称是,“是啊,既然有这等手段,为什么不直接把鹤修杀了算了?”   皇后心思沉定下来,冷冷觑他一眼,“此人心思歹毒,手段诡谲,远非一般人可及,他若是把鹤修杀了,谋杀皇子,百死莫赎,皇上岂能不追究?可是他只是羞辱鹤修,出了这种丑事,皇上若是真的追查下去,岂不是要把这件丑事越闹越大?如今皇上只会把所有怒气都撒到眉妃和鹤修身上,根本不会大张旗鼓地追查此事,普通人家出了这等丑事,都会想着怎么掩盖,何况是皇家?此人算准了皇上的心思,才会肆无忌惮。”   母后无意中的话似乎提醒了萧远航一件事,他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罗着不远的往事,忽喃喃道:“丑事?”   皇后见太子这样说,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丑事,好熟悉?细细想起来,曾经在东宫出过一件丑事,沁雪的事,现在八皇子府又出了一件丑事,这两者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曾经的那件事,萧天熠脱不了干系,如今的这件事,莫非也和他有关?   ---   其实皇后这样想,还真是冤枉萧天熠了,因为此事和萧天熠没有半点关系,纯粹是寒菲樱一个人干的,江湖本来就是快意恩仇的地方,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直来直去,没朝堂那么多算计和手段。   寒菲樱倒不是为阮思思打抱不平,阮思思有今日,不过是咎由自取而已,怨不得别人,她手中的血债不在少数,这样死,也算是便宜她了,不过不知道阮思思死在自己心爱男人手中,是怎样的心情?   阮思思为了一己私利,让这些原本有着美好生活的姑娘堕入地狱,成为自己的棋子,阮思思在一天,就会有更多姑娘遭殃,死了也好。   不过阮思思固然可恨,但也只是幕前一颗棋子而已,更可恨的是背后的萧鹤修,阮思思暴露,萧鹤修立即干净利落地除掉,其冷酷狠绝心肠,令人叹为观止。   那天,寒菲樱站在远处,看着寒风瑟瑟之中被绑起来示众的萧鹤修,那场面要多壮观有多壮观,一旦萧鹤修被救醒了,回想起万众瞩目的画面,一定会气得吐血,此事根本不可能瞒得住,萧鹤修有辱风化,什么唾手可得的亲王之位就别想了。   看着一旁翘着二郎腿红唇微翘得意洋洋的小女人,萧天熠摇了摇头,这种*的手段,男人是干不出来的,只有女人才想得出来。   寒菲樱余光瞥到他不以为然的眼神,当即不满道:“喂,萧天熠,你什么意思?莫非你对本座不满吗?”   萧天熠别有深意的目光不直视她,重新回到手中的书上,揶揄道:“现在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不能得罪女人了,这手段,我只能遥遥望其项背。”   寒菲樱冷冷一笑,语意十分危险,“也不是什么人都值得本座用这手段的,既然世子爷如此有兴趣,莫非也想试试?”   萧天熠忍俊不禁,“我就算了,我的清白之身只属于夫人一人,也只有夫人一个人能看。”说到这里,他忽然戏谑道:“以前我和说过,无论你装得多像,骨子里也是个女人,你还不信,现在彻底相信了吧?有些手段只有女人才会用。”   寒菲樱一愣,竟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反驳他,只得耸耸肩,“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对于萧鹤修这样心肠酷辣的家伙,就一定要比他更坏,才能达到目的。”   萧天熠俊美的脸上仍旧带着魅惑迷人的微笑,“我又没说你做得不好,不过有件事,你可能疏忽了。”   “什么?”寒菲樱正沉浸在自己的杰作中,一招就毁了萧鹤修的前程,虽然有些见不得光,但最有效,对付这样的人,光靠善良仁念是远远不够的,寒菲樱早就有过和无底线无廉耻的混蛋打交道的经验。   萧天熠的身体微微靠过来,意味深长道:“这么和你说吧,你敢肯定你去八皇子府把萧鹤修带出来绑到倚香居门口,一点都没有暴露行踪?”   寒菲樱白了他一眼,骄傲道:“本座连皇宫都能去,区区一个八皇子府的几百府兵又有何惧?”   “为夫当然知道夫人武功盖世,并无生命危险。”萧天熠仍旧是一脸微笑,“皇后在宫中,宫外的事情往往鞭长莫及,而有些事情,又不能让太子亲力亲为,萧鹤修就是皇后手中的一把剑,深沉诡谲,八皇子府机关重重,可不等同于普通的皇子府。”   寒菲樱淡淡道:“那又怎么样?以为本座怕了他吗?”这件事,她事先已经料定,皇上为了皇族颜面,不可能大肆追查下去,因为越查,就越会留下更多话柄让人津津乐道。   萧天熠看着樱樱自信璀璨的眼眸,微笑道:“把一个人从皇子府带出来,可比你当初去盗九龙杯的难度还要大,而且把萧鹤修绑到倚香居门前,需要一个不短的过程,萧鹤修耳目众多,就算当时不知道你抓的人就是八皇子,现在后知后觉也能觉察出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已经暴露了。”   寒菲樱不以为意,笑意盈盈,“那又怎么样?就算萧鹤修知道是本座干的又怎么样?他还能派人追杀到月影楼不成?”   萧天熠嘴角优雅的笑容渐渐消失,看向窗外那棵松柏,若有所思,“截断了萧鹤修的亲王之路也好,不过皇上应该很快就会召父王进宫了。”   寒菲樱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得如同一个孩子一样自信,“我猜你应该不会为了向皇上邀功,就把我交出去吧?”   萧天熠看向她狡黠灿烂的笑容,*溺一笑,“当然,就是把我本人交出去,也不会动到公子凤的。”   ---   与此同时,眉妃正在向皇后禀报,“姐姐,鹤修已经追查到贼人的身份了。”   皇后惊道:“什么人?”   眉妃道:“当时贼人闯入府中,一晃就过去了,巡夜侍卫当时以为是眼花,未曾警觉,到了第二天才想起来,与朝廷正在通缉的那个要犯十分相像。”   贼人墨凤?皇后岂能不知?悚然一惊,“他为什么要和萧鹤修过不去?”   眉妃刻意压低了嗓子,一双艳眸透出怨毒光芒,“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鹤修被他陷害至此,此仇不报,我寝食难安。”   皇后陷入了深思,嗓音沉沉,“这个贼人盗走了皇上的九龙杯,皇上交由大理寺彻查,可是大理寺的褚成智分明就是个草包,听说上次京兆府的赵旭倒是差点抓住他了,后来又被他逃走了,这一次居然算计到了鹤修的头上。”   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复杂,居然又牵扯进来一个朝廷逆犯,对皇后来说,萧鹤修的这条线埋得很深,她和眉妃的关系也很少有人知道,但实际上,她们的关系才是牢不可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是在萧鹤修即将册封为亲王的节骨眼上,居然出了这等伤风败俗的丑事,现在皇后已经彻底明白,此举真正的目的是断了萧鹤修的亲王之路,阻止他再往前一步。   既然涉及到政治目的,自然就不是简单的江湖仇怨,皇后原本就怀疑萧天熠,现在更是加重了这种怀疑,幽幽道:“这件事恐怕与和淮南王府脱不了关系。”   眉妃眼睛一亮,讶然道:“姐姐的意思是说淮南王府和那个贼人之间有联系?”发现了这一点,她不禁面露喜色,墨凤是天字第一号的通缉犯,皇上对墨凤恨之入骨,若是能捉到,必定千刀万剐,如果淮南王府真和月影楼勾结的话,淮南王府连锅端了都有可能。   皇后缓缓道:“我只是一种感觉,并没有实际的证据,不过墨凤就算再狂妄,也到底是血肉之躯,难道还真能上天入地了不成?”   眉妃若有所思,“姐姐的意思是……?”都是精明之人,皇后一说,她就隐约猜到了皇后的意思。   皇后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忽而冷笑,“等着大理寺去抓墨凤那个逆贼,要等到猴年马月去?皇上也早就对大理寺不报什么希望了,现在刑部尚书空缺,皇上问过淮南王爷的意思,淮南王爷倒是推荐了一名人选孔潜,这个孔潜,我也听说过,脾气很大,而皇上似乎已经同意了,现在淮南王炙手可热,又刚刚破了津南少女失踪的案子,皇上昨日还嘉奖过,既然他风头正盛,就让他去查好了。”   眉妃妖艳的面容渗出一抹阴毒冷意,儿子前程被毁,遭万人耻笑,对她这个母亲来说,犹如一箭穿心般的痛楚,就算将墨凤这个贼人碎尸万段,也难消心头之恨。   此刻,她倾向于皇后姐姐的结论,如果真的想要鹤修的命,一刀杀了就完事,何须这么麻烦?此举分明就是阻断鹤修的亲王之路,断了他的前程,这对墨凤一个江湖人物有什么好处?最终的获益者定然是朝局中人。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自己和鹤修与东宫的往来并不多,至少没有什么明面上的证据显示他们是东宫的人,但对方分明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鹤修和东宫的关系,阻断鹤修的亲王之路,目的是剪除东宫的力量。   看眉妃目光飘忽,神色忧急,皇后知道她是担心萧鹤修,关切道:“鹤修现在怎么样了?”   眉妃摇摇头,“鹤修爱重脸面,这样的羞辱,他哪里受得了?现在什么人也不见。”   皇后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转移了话题,“皇上当时虽恼,但若是过了气头,知道是墨凤这个贼人在背后使阴招,再加上九龙杯一事,定然会出狠招擒住墨凤。”   眉妃目光阴沉沉,尖利的指甲已经快要把袖子戳破了,曼声道:“姐姐思虑周全,妹妹佩服。”   ---   当晚,皇上还未睡下,眉妃忽然求见,对于这个语笑嫣然的娇艳美人,他原本也是十分*爱的,但一想到皇子被人八光了衣服绑在*前示众,就怒由心生,真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根本不想见眉妃,不耐烦道:“又来干什么?让她回去。”   可是没一会,田学禄又进来了,小心地观察着皇上的脸色,“眉妃娘娘不肯走,说是查到了陷害八皇子的贼人。”   皇上立即圆目一睁,眼眸如同结了冰的湖面,寒意刺骨,“让她进来。”   眉妃本就容色娇艳,眉目绰约,此时眼圈微红,更是楚楚动人,皇上看到这样的她,怒气也减了几分,语气没有之前那么生硬了,直截了当道:“是谁干的?”   眉妃一双美眸水波氤氲,“是那个盗取了皇上九龙杯的逆贼。”   九龙杯?皇上立即面寒如铁,目光灼灼地看向眉妃,“你说什么?”   虽然皇上的怒气让眉妃心底害怕,可仍然坚持道:“鹤修遭此奇耻大辱,命人彻查,终于查到了就是那个逆贼,除了他,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呢?”   九龙杯是皇上心爱之物,寄托着他对已故静妃隐秘的情愫,现在这个逆贼重新浮出水面,又一次戳中了他的心事,他眼中有寒芒射出,怒道:“这个逆贼。”   眉妃见皇上果然动怒了,皇后姐姐所言真的没错,一提到九龙杯,皇上就面色深寒,盗走了九龙杯这么久,居然还大摇大摆地逍遥法外,不是找死是什么?   不过皇上并不是糊涂人,看向眉妃,“这个逆贼和鹤修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陷害鹤修?”   听到皇上这样说,眉妃心下稍霁,果然,提到墨凤,皇上对鹤修已经不再是一派盛怒,而是把怒气转移到了墨凤的身上,她面呈茫然糊涂之色,“臣妾也不知道,这些江湖人行事诡异,目无纲纪,无法无天,或者他就是想挑衅一下皇上的天威也说不定呢。”   见眉妃这样说,皇上也觉得有道理,微微颔首,这些江湖草莽,实在狂妄到了极点,当初盗取九龙杯,分明就是藐视君威,现在居然又把手伸到了鹤修头上,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何况,他是天子,根本就不需要忍。   皇上正准备传旨大理寺,但一想起褚成智那个糊涂混沌的样子,就知道传了也是白传,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何况他已经决定,等母后回了安宁宫,就撤掉褚成智的大理寺卿之位,换个闲职,让他混吃等死算了,这些年,已经够对得起他了。   既然褚成智不行,就要找另外的人,墨凤的狂妄,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皇权,已经再一次触到了他的底线,皇上眼眸一眯,他飞快地在脑海里搜索着能胜任此等重任的人物。   眉妃知道这个时候不宜再哭了,皇上对她们母子正在气头上,哭只会招致皇上心烦,只是言辞悲切,“臣妾听闻那个倚香居是家*,还涉及了拐卖少女一事,幸好是淮南王爷明察秋毫,才抓获了真凶,这个逆贼居然把鹤修绑到那个地方去,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眉妃的话成功地让皇上想起了淮南王这个皇弟,按理说这种事情是大理寺的职责,大理寺虽然高手如云,可实在指望不上,阴沉着脸,“你先退下。”   “是,臣妾告退!”眉妃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能再多加停留,以免引起皇上的疑心。   眉妃走后,皇上眯着眼睛,看向田学禄,“依你看,淮南王爷能抓捕到这个逆犯吗?”   田学禄机敏地避过这个问题,“此贼实在猖獗,大理寺搜捕两年无果,悬赏捉拿也一无所获。”   皇上冷哼了一声,“这个褚成智,朕真是受够他了,不提他了,朕问你,觉得淮南王爷怎么样?”   田学禄见闪避不过,只得道:“淮南王府深沐皇恩,淮南王爷忠心耿耿,奴才想淮南王爷也一定愿意就此事为皇上分忧,而且,此事……”   说到此,他的脸色有些尴尬,但在皇上逼视的目光中还是说了出来,“此事关乎八皇子颜面,须得一位有分量的皇家王爷密查,何况,世子虽然身体有恙,但聪颖过人,想必也可以帮助王爷智擒此贼。”   皇上沉思良久,才微微颔首,终于道:“明天召淮南王进宫议事。”   ☆、第一百八十三章 前期铺垫   淮南王从宫中回来之后,就坐在前厅半晌没说话,今天皇兄召他进宫议事,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派他去抓月影楼的那个逆贼,淮南王虽觉莫名其妙深感为难,但皇命难违,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杨侧妃知晓了事情的原委,忍不住埋怨道:“皇上也真是会为难王爷,大理寺抓了两年都渺无踪迹的逆贼,居然让王爷去抓?王爷平素又不是带兵的人,现在大理寺和刑部的事,全都让王爷一个人干了。”   “住口!”淮南王爷忽然不悦地打断了杨侧妃的话,冷道:“皇兄决定的事,也是可以随意在背后非议的?”   杨侧妃自知失言,立即反应过来,忙道:“妾身失言,请王爷恕罪。”   “好了,你下去吧!”淮南王爷此时心情烦闷,哪会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还有,马上派人去请世子过来。”   “是!”   很快,萧天熠就到了前厅,看着脸色沉沉的父王,已经心知肚明,果然被他猜中了,见礼之后,问道:“皇上真的让父王去抓墨凤?”   淮南王重重点头,“是啊,这个逆贼实在狂妄,先是胆大包天潜入皇宫盗取九龙杯,这一次又把八皇子……”淮南王是爱重颜面的人,这种丢人现眼的话哪里说得出口?   但萧天熠岂能不明白?他浓密剑眉深深蹙在一起,“此人的确猖狂,但父王可知,他并不是简单的江湖草莽?月影楼初始坐大之时,地方官员派兵围剿,可最后除了自身损耗不小之外,丝毫没有撼动月影楼的根基,其诡谲实力可见一斑,这个公子凤,更是号称来无影去无踪,上次京兆府尹赵旭得到线报,向东方尚书借了三千铁甲军,弓弩手齐备,重重包围都没能抓住他,如今这件事到了父王手中,实在棘手无比。”   淮南王爷长长一叹,“何尝不是呢?追查逆贼虽不是父王职责,但既然皇上下达了旨意,父王自然不能推辞,皇上还明令务必在年底前抓住此贼。”   年底?萧天熠浓眉一挑,沉吟道:“现在距离年底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要在这段时间抓住墨凤,谈何容易?如果他一直躲在月影楼不出来,那里机关重重,有进无出,我们如何去抓?”   淮南王爷心下微疑,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可不像是意气风发的天熠会说出来的。   想当年天熠何等英姿勃发,神采飞扬?在赫赫皇权之下,一个江洋大盗他何曾放在心上过?就算是受伤沉寂了几年,但属于他骨子里的血性不会改变,何况现在已经康复了,更是不可能惧怕一个江湖贼人,淮南王自认是了解这个儿子的,天熠绝不是胆小怕事的人,目光锁住他的脸,忽然开口,带有质问之意,“天熠,你和父王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和这个墨凤有什么关系?”   听到父王这样说,萧天熠眉尖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不过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吟片刻才道:“不敢欺瞒父王,我的确和他有过几面之缘。”   天熠的话,让淮南王爷无比震惊而且意外,那墨凤可是皇上钦定的第一通缉要犯,而且看天熠的样子,和他的关系必定非同一般,要是被皇上知道,这可是不赦之罪,他只觉身子僵直,头脑嗡嗡作响,但也知道天熠不是胡来的人,舒缓了一下语气,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天熠并未隐瞒,如实道:“回父王,我找了三年,都没有找到医神石中天,如今我身体的毒之所以能解,之所以能站起来,就是因为墨凤是石中天的好朋友,他帮我联络才达成心愿的。”当然,他隐去了墨凤顺手勒索了二十万两银子的黑心事。   这个发现让淮南王爷脸色一僵,天熠之所以能康复,居然是墨凤帮忙的?不过他在短暂的惊异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沉吟许久道:“这么说你能找到他?”   萧天熠怎么会不明白父王的意思?无非是想通过自己把墨凤引出来,加以诱捕,这个时候,只要是个人就会做这种事,但他萧天熠不会,面对父王眼中的精光,他并不否认,“是,还算得上有些交情。”   天熠的语气坚定而坦然,这个态度,让淮南王爷十分疑惑,忽道:“若说盗取九龙杯是贪心作祟,可他为什么又要羞辱八皇子呢?”   萧天熠的凤眸波光闪烁,“父王有所不知,我查到些消息,倚香居拐卖少女一案,阮思思不过是幕前的人,背后另有主谋。”   淮南王爷神色惊愕,冷冽的眼眸闪过几分寒意,天熠说得这样明显,他岂能不明白儿子的意思?但还是觉得过于惊悚,过于震撼了,八皇子怎么会参与拐卖少女这种骇人听闻的案子?   此案牵连甚广,民愤极大,淮南王爷亲审的时候,是见过那些失去女儿的父母的惨状的,八皇子身份尊贵,生母又是皇上*妃,怎么会去做这种罪大恶极之事?   此刻,他神色分外凝重,看着天熠,一字一顿道:“你的意思是说八皇子才是拐卖少女案的主谋?”   迎上父王惊骇的目光,萧天熠并未多言,只是坦然道:“是。”   只需要一个字,淮南王爷就明白了,阮思思刚刚浮出水面,就被烧死了,他确实觉得有些奇怪,但他毕竟不是刑狱的行家,而且赵旭信誓旦旦地说倚香居的大火并非是人为,只是意外,再加上始终少女们已经尽数找回,没有更多的证据显示还有别的什么人牵涉其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此案确实已经可以结案了。   但现在天熠说出来的真相,让淮南王爷大吃一惊,看着天熠坚定的眼神,他知道儿子定然所言非虚,一时心底激荡震撼,难以平静,许久才道:“就算是真的,若没有铁证,是万万不能构陷皇子的,为父在彻查此案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八皇子牵扯其中的痕迹。”   萧天熠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这也是因为他干净利落地舍车保帅的缘故。”   淮南王霍然明白,“墨凤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去教训八皇子,让他名声扫地,被世人嘲笑,被皇上厌弃,不得封为亲王?”   萧天熠只是凤眸一扬,并没有回答,但此时,淮南王已经彻底明白他的态度。   这个儿子从小对军事有浓厚的兴趣,又师从颜绩大将军,军旅生涯多年,和自幼一直生活在阆苑锦绣深宫诡谲中的王孙公子不同,他把情谊看得很重,心志坚定非常人可及,他不会不明白,现在父王召他前来所为何事,反倒说出了一番这样的话,立场已经非常明显,那就是,他不但不会帮助去捉拿墨凤,言谈之间反而隐隐有欣赏这个江洋大盗的意思。   厅内一时有些沉闷,静默了许久,淮南王才道:“父王明白你的意思,但他盗取九龙杯藐视君威是铁定的事实,就算他羞辱八皇子是为了替那些遭难的女孩子出一口气,就算包括你在内的人都颇为欣赏他,可如此目无纲纪肆意妄为的行径,皇上不会继续容忍他放肆下去,上次是盗取九龙杯,这次是羞辱八皇子,下次谁会料到这个无法无天的江洋大盗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举?他的存在已经挑衅到了至高无上的皇权,天熠,你明白吗?”   萧天熠修长的手摩挲着白玉杯,仿佛在思索什么,一时并没有说话,凤眸中闪烁着看不见的幽光。   淮南王见状,语调沉稳,“你是皇室子弟,身份高贵,父王虽然没有真正带过兵,但也知道军中之人一向重视情谊,父王不反对你平日和一些江湖人交好,但这个人不行,他是皇上定要捉拿的逆贼,就算和你有些交情,终究皇命难违,还有,你和墨凤有过往的事情,万不可让皇上知道,此人肆意妄为,罪孽深重,一旦你们的关系暴露,定然会牵连到整个淮南王府。”   萧天熠目光深湛,“父王放心,我有分寸的,不过此人武功奇高,亦正亦邪,做事向来只凭着自己的心意,随心所欲,现在父王奉旨捉拿,我只是担心他会伤到父王,还请父王务必小心。”   听萧天熠这样懂事,淮南王爷深感欣慰,天熠果然是识大体明大局的孩子,他觉得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叫天熠过来,自然是商议如何诱捕墨凤,大理寺搜捕两年无果,对于这些狡兔三窟又狂妄自大的江湖贼人,抓住了自然好,可要是抓不住,皇上定然会怪罪下来,的确是个烫手的山芋。   萧天熠见父王脸色担忧,安慰道:“父王不必忧心,我虽然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但还不至于丧失立场,也知道此人不容于皇上,但现在距离年底还有一段时间,急也不急在这几天,我定然会想办法让父王在皇上面前有个交代,但此人悍勇非常,想要生擒,难度不小,不知皇上是否还有别的交代?”   淮南王爷见天熠这样说,微微颔首,“是啊,皇上说了,只要抓到此人,活的死的都不要紧。”   萧天熠心下有了底,拜别了父王,回到望月亭的时候,却发现樱樱正在一棵大树上的两根树杈中间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就知道他刚才去前厅,这丫头跟过去了。   “世子爷有没有打算抓了我,好让你父王去向皇上交差啊?”寒菲樱语笑嫣然,她心里很奇怪,这家伙在淮南王爷面前说了那样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到底想干什么?   仿佛知道樱樱此时心中的疑惑,萧天熠笑道:“此事我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盘算,在等一个人来了京城之后,就可以开始实施了。”   寒菲樱愈加迷惑,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你说的是锦阳郡主的父王,宇王爷?”   “是啊!”萧天熠唇角一弯,“芷凝是宇王叔独生爱女,失踪了这么久,王叔岂能不心急如焚?但未得明诏,不得公开入京,现在芷凝住在淮南王府,宇王叔一定会私下找我的,我正好和他商议此事。”   寒菲樱嗤笑一声,不冷不热道:“既然你已经有了打算,为什么还要告诉你父王你很欣赏本座?直接告诉他对你对本座恨之入骨不是更好?”   “傻丫头,假的永远是假的,无论什么秘密,都不可能欺瞒一辈子,要是有一天,父王知道他儿媳就是那个名震江湖的江洋大盗,你说他会怎么想?”   寒菲樱一时嘴角抽搐,“所以你现在就开始做准备,就算有一天你父王知道了这个秘密,因为你的这些前期铺垫,他也不至于太过震惊以致不能容忍我?”   “聪明!”萧天熠很配合地拍了两下手掌,“父王并不是不辨是非的人,若是知道你的更多英雄事迹,说不定还会赏识你呢。”   寒菲樱耸耸肩,一脸的不以为然,妖孽想得真遥远,从树上衣带当风地跳下来,忽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情,皇上限期两个月?两个月之后,她和妖孽的半年之约就到期了。   按照约定,如果她坚持不愿意嫁给他,妖孽就要给她一纸休书,放她离开,可妖孽现在这个意思,还有着如此长远的打算,似乎根本就没打算执行契约。   看着他嘴角得逞的笑意,寒菲樱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被他耍了,莫非他这半年之约,不过是为了稳住她而想出来的缓兵之计?   不过寒菲樱并没有想多久,就被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打断了,翡翠神色急切地进来,看见世子爷也在,神色有些尴尬,附在寒菲樱耳边悄声道:“二小姐,大小姐说有急事找你。”   姐姐?姐姐一向性子温顺,善于隐忍,如此忧急,莫非真的有事?寒菲樱狠狠瞪了一眼妖孽,回来再和他算账,趾高气扬道:“姐姐找我有事,我要出去一趟。”   ☆、第一百八十四章 难以启齿   寒菲樱这个世子妃当得非常逍遥自在,原本嫁入淮南王府,成为世子妃,府规森严,是不能随意出入府邸的。   但淮南王府比较特殊,因为淮南王妃已故,如今掌事的是侧妃,侧妃想要管世子妃,从尊卑上就说不过去,杨侧妃自知身份,当然不敢限制世子妃的行踪。   至于淮南王爷,更不会过问这种小事,何况世子爷对如此*爱世子妃,更不会限制她,而且也限制不了,所以,淮南王府的门禁对世子妃来说等同于无,她可以在王府自由出入。   一向很少有事情找她的姐姐突然传信,让寒菲樱无心再和萧天熠纠缠,匆匆出了府,去往玉满楼后院,见到姐姐的时候,忍不住吃了一惊。   姐姐性子温婉柔顺,虽然嫁了个花名在外的丈夫,但似乎早已经接受现实,上次派翡翠给姐姐送衣料过去,翡翠还说姐姐很好,可是一段时间没见,姐姐已经仿佛老了十岁,精神萎靡,面容枯槁,双眼红肿,明显就是刚刚哭过的,姐姐的陪嫁丫鬟青岫在一旁更是面目含怒,双眼似要喷出烈火一般。   寒菲樱心下大惊,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姐姐的手,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姐姐却仿佛受了巨大的刺激一般,猛地缩了回去,还后退了两步,刻意和寒菲樱保持距离。   姐姐的意外举动让寒菲樱心头骇然,诧异道:“姐姐,你怎么了?”她正欲上前,姐姐却又蓦然往后面退了两步,连连挥手,“你别过来。”   寒菲樱心头疑云大起,看姐姐一副受了惊的模样,跟着来的翡翠也急了,“大小姐,小姐一听说你找,什么都不管,就急急忙忙过来了,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寒玉莲一身深绿色的衣服,更是衬得面色雪白,嘴唇轻轻颤动,说不出话来,眼眸含着晶莹的泪珠,出了这种难以启齿的事,她在金家无人商议,快到年底了,爹娘事务繁忙,也不敢回到娘家,而且也不愿再因为自己的事,让爹娘增加烦忧,细想之下,这么多人,也只有这个妹妹能倾诉一二,帮忙拿个主意。   见姐姐哭得不能自已,双肩一颤一颤的,寒菲樱看向青岫,眉宇间不怒自威,“青岫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青岫是寒玉莲的陪嫁丫鬟,嫁过去金家没多久,这个颇有姿色的丫鬟就被金有财看上了,虽说青岫作为大小姐的陪嫁丫鬟,现在作金有财的妾室也顺理成章,很多大户人家都是这样的规则。   可青岫虽身为奴婢,性子却有些烈性,又有自己的心上人,抵死不愿意,寒玉莲见自己已经入了火坑,不希望青岫再重蹈自己的覆辙,以微薄之力百般维护,才没有让金有财得逞,青岫对大小姐感激于心,视大小姐为长姐,眼见出了这事,才更加气愤难平。   但那种事实在难以启齿,何况青岫还没有嫁人,但面对二小姐威严的目光,又见大小姐哭得这样伤心,只得支支吾吾道:“大姑爷…把外面的病传给了…大小姐…”   啊?寒菲樱和翡翠俱是一惊,青岫虽然说得吞吞吐吐,但联想到金有财的花名,岂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翡翠立即满脸通红,“这个金有财,实在太不像话了。”她一个奴婢,直呼金有财的名字,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   寒菲樱手心一紧,难怪姐姐如此反常,不愿意自己近身,她是觉得自己脏,这个金有财在外面花天酒地就算了,还做出这种丑事,一向爱重面子的姐姐哪里受得了这种羞辱?   看着瑟瑟发抖的姐姐,寒菲樱上前一步,抓住姐姐的手,柔声道:“姐,你别怕,有我在,你病得重吗?”   寒玉莲慢慢抬起头来,眼眸透着从未有过的悲愤,或许是因为有妹妹在,她心中的茫然惶恐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不似之前那样手足无措,“他平时左一个右一个地纳回府中,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公婆也说大户人家的公子,哪个没有三妻四妾?只要不闹得太过分就算了,可是这一次,他竟然把花柳病带回府中…”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姐姐也没有个人能拿主意,也只有你能说说话了。”   在姐姐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加上自己的推测,寒菲樱推断出了大概的经过。   阮思思在大火中香消玉殒之后,一直对这个绝色美人心痒难耐的金有财如丧考妣,非常悲痛,但光是这样也就算了,他非得做一些事来缅怀阮思思。   倚香居被官府查封之后,里面的姑娘涉案的被关押,没有涉案的发回原籍,当然也有姑娘留恋京中繁华,过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想要留在京中继续谋生。   金有财痛定思痛之下,爱屋及乌,从倚香居的众多姑娘之中挑了两个丰腴艳丽的带回了府中,要纳为姬妾。   金家在京城是商界大户,也是要脸面的,金家大公子平日在外面玩就算了,偏偏还把*女子带回了府中,此事在金府引起了轩然大波,平日对他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的金家老爷夫人,这次也坚决不允许,强烈反对。   但谁都低估了金有财的决心,他甚至向父母和妻子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这次顺了他,以后定然安安心心过日子,再不在外面胡来,最后还是没有拗得他,反正他的姬妾已经很多,多两个也没什么,寒玉莲虽为金家长媳,但此时也没什么发言权,何况,她也知道闹也没用,她的性子也不是爱闹的性子,在公公婆婆的默许下,金有财又多了两名出身*的小妾。   这一次,寒玉莲的懂事大度不吵不闹,让金有财大感欣慰,纳了两名小妾回府之后,可能因为本就不多的良心发现,也可能是想在父母面前做出洗心革面的假相,对正妻寒玉莲一反常态前所未有的好。   浪子回头金不换,寒玉莲见夫婿真的改了,心底也十分欣慰,可是还没开心多久,就发现自己身子不太舒服,忍了几天,实在难受得受不了,才偷偷找了大夫一瞧,竟然是得了花柳病,这种病向来只有*女子才会得,寒玉莲是家世清白的良家女子,当场就觉得气血攻心,天旋地转。   一想起大夫鄙夷的厌恶眼神,寒玉莲死的心都有了,一个女子,得了这种脏病,难怪会遭人唾弃,让人看不起,她一直洁身自好,枉她还以为金有财真的改好了,想不到他居然在外面得了这种脏病,还传给了自己,寒玉莲欲哭无泪,痛不欲生。   听完姐姐的话,寒菲樱只觉得一股火从脚底往上冒,这个金有财,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银牙暗咬,“金有财。”   寒玉莲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边哭边说,“得了这种丢人的病,我都没脸见人了,又不能去找爹娘商量,何况嫂嫂怀孕,母亲悉心照料,本就无暇分身,嫂嫂那个人,又不是温顺饶人的性子,哪有那么好伺候?我也实在不愿因为这种事情去搅得爹娘烦心,只能来找你了。”   前段时间妹妹怀孕了,她还欣慰不已,可是没过多久,就听说妹妹又小产了,原本姐妹相见,她是要安慰妹妹一番的,可此时反过来是妹妹为她撑腰。   不过看妹妹双颊红晕,她就知道并没有什么大事,心里一块石头也放下了,她了解妹妹,妹妹性烈如火,不似自己这般懦弱,就算妹妹嫁给了一个半身不遂的世子,也没有自己这样沉郁,依旧笑靥如花,灿烂明艳。   有的时候,寒玉莲很羡慕这个妹妹,妹妹的明媚是她永远也比不了的,她永远也成不了妹妹。   命里福薄,嫁了个这样的丈夫,在外面胡来就算了,现在居然把脏病带回了府里,寒玉莲爱面子,如今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也只能找找妹妹说说心里的烦闷。   寒菲樱的手指紧紧握在一起,金有财真是该死,阮思思死了,他居然能为阮思思做到这种地步,纳两个*女子进门,以示寄托,时时缅怀,这个人简直是无可救药了。   看着姐姐六神无主的模样,寒菲樱轻声安慰,“姐姐,你先别着急,当务之急是把病治好,陈大夫和我很熟,他为人稳重,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形,这不是你的错,我会去找他,让他推荐一个信得过的大夫,这事除了我们几个,不会再有人知道了,我也不会告诉娘的。”   “治病?这种病能治得好吗?”寒玉莲苦笑一声,“我还以为他改好了,没想到……”   看着姐姐痛楚难耐的模样,寒菲樱恨不得把金有财吊起来打一顿,这个混蛋,实在太过分了,姐姐又实在太过逆来顺受,任劳任怨,所以才使得金有财更加有恃无恐。   要是换了寒菲樱,不出三天,就把金有财扫地出门了,姐姐居然能忍他这么多年?但同时寒菲樱也明白,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自己这种勇气,对姐姐来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子名节重于天,无论金有财怎样不堪,也是她的丈夫,也是她孩子的父亲,不是轻易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握着姐姐细瘦的手指,寒菲樱目光冷芒,别有用意道:“姐姐,难道你真的打算和这个混蛋过一辈子?”   正在哭泣的寒玉莲惊惧地抬头,雾气笼罩的眼眸满是讶然,“你说什么?”   看姐姐这般反应,寒菲樱就知道姐姐尽管伤心,却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姐姐永远不是自己,她顾忌的东西太多,已经嫁入金家这么多年了,孩子都有了,若是被金家休弃,她如何自处?   龙腾王朝女风严谨,若是姐姐真的回了寒家,寒家的门楣也会无光,而且大嫂那个刻薄性子,到时候定然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寒菲樱知道也不可急于一时,“翡翠,你去找陈大夫,告诉他,我有事找他。”   “知道了。”   正在说话间,简陌忽然来敲门,“大小姐,二小姐,二少爷回府了,夫人让你们抽空回去一趟。”   听说一直游荡在外面的弟弟子钰回来了,寒玉莲又惊又喜,但随即就被一片暗沉的阴郁笼罩,自己得了这种脏病,觉得浑身上下都是脏的,什么人也不想见,只想把自己躲在一个角落里蜷缩起来。   看着姐姐的神情,寒菲樱知道她肯定是不愿意回寒家去的,但还是问了一句,“姐姐要回去吗?”   寒玉莲虽然很想见弟弟,但想了想,还是坚决地摇摇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还是不去了。”   寒菲樱也不想勉强姐姐,这件事对姐姐的打击太大了,也知道姐姐此时心烦意乱,“好吧,你先在这里住下,要是住得不习惯,我会另外找个住处,等你身体好一点,再去看二哥,青岫,你要好好照顾大小姐。”   “二小姐放心,奴婢会的!”   寒菲樱点点头,出了玉满楼,听说二哥已经回府了,寒菲樱还是有些奇怪的,二哥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怎么会急急忙忙回府去?   不过细想一下就明白了,肯定是为了躲芷凝,二哥偷偷躲在外面养伤,芷凝隔三差五就过去看二哥,美其名曰要好好感谢救命之恩。   二哥当时援手救她,完全是一副侠义心肠,从来没想过要什么感谢,从来没图过什么回报,芷凝这样一番隆重感谢,反倒让二哥不知所措了,他又缺乏应付女孩子的经验,干脆躲回府中算了,这样一来,芷凝就拿他没办法了。   一路上,翡翠一直都在骂金有财,现在连姑爷都不肯叫了,“小姐,你为什么不让石中天…”   寒菲樱一记冷光让她把后面的话缩了回去,淡淡道:“石中天是个年轻男人,姐姐又不是别的头疼脑热的病,怎么肯让他看?”   翡翠一时心急,居然没想到这一点,不由得吐吐舌头,回过神来,又开始咒骂金有财,“大小姐那么好的人,怎么就嫁了这么个混账东西?小姐,你一定要帮大小姐好好出出这口气。”   “出气?”寒菲樱冷冷道:“怎么出气?派人打他一顿?有用吗?”   翡翠一怔,可又不甘心,苦着脸摇着小姐的手臂,“那你总要想想办法啊,咱们总不能由着大小姐被他欺负吧?”   寒菲樱靠在马车壁上,平静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这些年是跟着我在外面野惯了,才会有这种想法,对你来说理所当然的东西,对一向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姐姐来说,却是千难万难,在她心中,金有财再坏,也是她的夫婿,孩子的父亲,你要明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就算我真的把金有财暴打一顿,又有什么用?纯粹的泄私愤罢了,何况,姐姐也不是小孩子,也为人妻人母了,如果她还是决定忍辱负重地和金有财过一辈子,盼着金有财浪子回头,认为金有财在外面玩够了就会收心,回来好好过日子,我把金有财打残了又有什么好处?终归是姐姐的事情,最终的决定只能由她自己来做,任何人都替代不了,你明白吗?”   合情合理的一席话说得一直处在愤怒之中的翡翠低下头,想说什么,却只是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出口,二小姐这么聪明,会有什么看不透的?   ---   二哥的伤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也大大伤了元气,他一直躲在外面养伤,不敢回府,究其原因,若是母亲发现他在外面居然受了重伤,明年肯定不会让他出去,一向自由散漫的二哥当然明白,何况已经到了京城,见到了妹妹,也没有什么归心似箭,就安安心心地在外面养伤,若不是因为芷凝,他可能还要在外面呆一阵子。   寒菲樱忽然想起什么,叮嘱道:“等下见到老爷夫人和大哥二哥,你不准提姐姐的事情,尤其是二哥,他性子火爆,此事若是让他知道,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风波来?姐姐也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不管她怎么决定,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我知道,你就放心吧。”翡翠不情不愿地答道。   寒菲樱知道她还在生金有财的气,只是摇摇头,不再说话,萧天熠说得对,她收拾了八皇子,的确是出了气,但同时也会带来一个巨大的麻烦,对方居然有办法让皇上命淮南王去追捕公子凤。   不得不说,这一手玩得十分高明,她原本也一直在好奇妖孽到底会怎么做才能向皇上交差,不是没有考虑过妖孽会将她交出去的可能性,但根据她的观察,妖孽似乎没有这个意思,不知道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毕竟皇上那边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姐姐又出了这种事,寒菲樱长叹一声,好在二哥回府了,也能稍稍冲淡这沉闷的心境。   二少爷寒子钰的归来让寒家陷入一片喜悦之中,寒菲樱来到寒府的时候,母亲正满脸笑容地拉着二哥问长问短。   看二哥神色奕奕,知道他已经并无大碍,既然敢回府,就定然是无碍,寒夫人见到菲樱也回来了,更是喜上眉梢,怕引起她伤心,没有提及小产一事,见她脸色红润,双眸明亮,知道已经调养好了,心里也稍稍放了心。   久别重逢,自是喜庆,比过年还热闹,大哥大嫂也来了,这个时候的大嫂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了,身后有两个丫鬟伺候。   寒菲樱不久之前小产了,这件事,寒家自然也是知道的,以沈芙的性子和寒菲樱之间的过节,这个时候不乘机讽刺几句,就不是沈芙了,可是这次她居然没有,完全没有要冷嘲热讽的意思,只是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一向刻薄的嫂嫂今天竟然如此贤德安静,倒让寒菲樱越发意外,莫非是嫂嫂改性了?   不过亲人之间的久别重逢,再加上寒菲樱心中有事,又或者是沈芙这段时间在母亲的*下变好了许多,也有可能是因为要当母亲了,心性不会那么火爆了,寒菲樱只是略略看过一眼,就没有过多注意她的异样。   寒夫人,寒子钰兄妹之间聊得十分融洽畅快,沈芙坐在一边,一会儿的功夫,就说身体不适,要回房歇息,寒夫人体贴道:“赶紧去吧,别累着!”   沈芙似乎心事重重,都忘了回寒夫人的话,就离开了,寒菲樱有些奇怪,莫非又有什么事没有顺她的意在闹脾气?暗自摇摇头,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寒夫人看着眉目英朗的儿子,笑道:“你在外面游荡了这么久,有没有相好的姑娘,也带给娘看看?”   寒菲樱正在喝茶,听到娘这样迫不及待,噗的一声,差点被一口茶呛死,翡翠急忙给她顺气,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狡黠地看了一眼二哥,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那意思只有她和二哥懂。   寒子钰清了两下嗓子,警告了妹妹一眼,面对母亲急切的目光,最近已经被芷凝缠得烦死了,他才躲回府中的,现在一回府,母亲就如此急切地想让他结束单身生活,才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娘,我今天刚回来,你总得让我喘口气吧。”   寒夫人虽然有些失望,马上又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看把你急的,来人,带二少爷回房休息。”   寒子钰已经起身,咧嘴一笑,“我又不是客人,还要什么丫鬟带?是不是出门太久,娘都忘了这里是我家了?”   “你这孩子!”寒夫人佯怒道:“一提这事你就推三阻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话还没说完,寒子钰已经不见了,寒夫人看着他像有鬼在后面追一样飞快逃走的背影,暗暗叹了一口气,想要说服二儿子同意娶妻,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一百八十五章 背后隐情   从寒家出来,回淮南王府的路上,翡翠一脸奇怪道:“小姐,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次回去,大少奶奶有点不对劲?”本来翡翠已经做好要承受大少奶奶冷嘲热讽的准备,连回击的话都想好了,结果发现你做足了准备,却是白忙了一场,想象中的暴风雨根本就没来,岂能不意外?   一个刁钻刻薄的人突然变得温顺贤惠了,寒菲樱岂能没注意到?不过只是冷冷觑了伸长了脖子等待答案的翡翠一眼,淡淡道:“她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喜怒无常,蛮不讲理,母亲平时顺着她,她还以为可以爬到母亲头上去?如今也有可能是母亲发威了,她害怕了所以变了,算了,别提这个煞风景的女人了,我现在哪有心情管她?”   翡翠点点头,若有所思,顷刻之后,谨慎地揣摩道:“小姐你是不是……在担心世子爷他会出卖你?”   寒菲樱眸光一凛,并没有直接回答,定定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说?”   翡翠在小姐锐利目光的逼视下,已经无路可退,只好一五一十地交代,“虽然小姐逞一时之气教训了八皇子,我们这些知道真相的人当然都是击节赞赏,可同时你也暴露行踪了,这也只能怪你太有名了,八皇子既是皇后一派,而淮南王府一向和皇后一派立场不同,如今你对付八皇子,就是皇后她们的敌人了,你常说,敌人的朋友也是敌人,我想她们说不定已经开始怀疑你和淮南王府的关系了。”   寒菲樱的目光在翡翠脸上划过,清澈如波,微微一笑,“然后呢?”   翡翠难得得到小姐的夸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励一样,得意一笑,“在她们看来,公子凤已经是淮南王府的人,就算不是,至少也和淮南王府脱不了干系,她们只要在皇上面前使些手段,让淮南王爷去追捕公子凤,让你们自相残杀,这一局,她们就能稳操胜券!”   寒菲樱赏识地看着这丫头,连连颔首,“跟着我这么久了,你长进了不少,本座之心甚慰,不错,这的确是一记厉害的杀招,皇上亲下谕旨,若是期限到了,淮南王爷交不出公子凤,那可不是请几句罪磕几个头就可以糊弄过去的,若是皇上一怒之下,降罪淮南王爷,到时候恐怕整个淮南王府都要受到牵连,世子岂会不明白这一点?”   “可是……”翡翠欲言又止,悄悄靠过来,“就算皇上那里需要交差,我也总觉得世子爷不会出卖你。”   寒菲樱眉睫一跳,忍不住笑了出来,饶有兴趣,“你凭什么这样觉得?你以为在家族利益面前,他不懂得权衡?他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将整个淮南王府置于险境?你以为他傻吗?”   翡翠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自己也糊涂了,干脆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感觉世子挺喜欢小姐,而小姐……”   寒菲樱的眸光立即变得锐利,冷冷道:“我怎么了?”   虽然迎着小姐要杀人的目光,翡翠依然坚定不屈地说了出来,“你也很喜欢世子爷啊。”   是吗?寒菲樱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口一紧,她喜欢萧天熠吗?她不是一直都是被萧天熠美色所迷惑吗?   翡翠无意的话语,忽然让寒菲樱觉得心思烦乱,偏偏翡翠还在一旁不知死活地煽风点火,“小姐你是谁啊?可是大名鼎鼎的月影楼公子凤,那是比男人还要男人的女人,我还一直担心你这辈子都找不到能让你心悦诚服的男人呢,现在我倒替你开心,世子爷样样都好,长相就不用说了,那可是龙腾王朝第一美男子,玉树临风,风采凌然,他这样尊贵的身份,想要纳多少姬妾都有,居然只有小姐你一个人,多好的男人啊,简直就是你命中的绝配,而且你看你和世子在一起,越来越像个女人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自己都不觉得吧,如果有一天,你再生了世子爷的孩子…”   翡翠正在滔滔不绝,忽然头上猛地一痛,小姐恼羞成怒地看着她,“说够了没有?你要真这么仰慕他,回去我就和他说,干脆把你收房算了。”   翡翠吃痛,嘟起小嘴巴,一脸不满,“我倒是想,可问题是人家世子爷根本看不上我,他每次看见你的时候,连眉梢都是笑意,是你故意视而不见罢了。”   寒菲樱啼笑皆非,翡翠说的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不过到底是事关淮南王府生死的事,妖孽又不肯告诉她到底是怎么筹谋的,让她心中不免起疑,妖孽不动声色还好,一动就让对手措手不及,她可是见识过的。   她和妖孽终究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多年闯荡江湖的生涯,寒菲樱比谁都清楚防人之心不可无。   何况妖孽是皇室子弟,王侯贵族,她是江洋大盗,黑道草莽,本就不是一路人,寒菲樱也知道妖孽喜欢自己,可问题是,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愫到底太过脆弱,在位极人臣的富贵和睥睨天下的权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万一妖孽真的设下计谋引她入瓮,妖孽精通兵法,奇诡谋断,若是他亲自出手,寒菲樱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顺利逃脱,万一真像他说的插翅难逃呢?   若是真的抓了她,在皇上面前立下一件大功,从此淮南王府恩*更浓,这样大的*,妖孽怎么会看不明白?   这才是寒菲樱担心的地方,她不会傻到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维系在一个男人身上,万一这个男人当机立断决定舍弃她呢?听着外面哒哒的马蹄声,寒菲樱目光深寂地陷入了沉思。   ---   寒家二少爷回来的当天,沈芙虽然露了一下面,但很快就回房了,现在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直坐立不安,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求救地看着一旁五十多岁的妇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齐妈妈,我该怎么办啊?你赶紧拿个主意啊。”   齐妈妈以前是沈家的下人,也是看着沈芙长大的,沈芙嫁到寒家,她也跟着过来服侍,对此时让小姐方寸大乱的事情了然于心,这件事的确棘手,谁也想不到会出这样的意外,她镇定道:“小姐,你先冷静点。”   沈芙眉目一怒,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还冷静什么?她气呼呼地坐下,一脸狠厉,“时间越长,就越会被人发现,绝对不能再拖了。”   自从怀孕之后,一直是寒家活菩萨的沈芙之所以如此反常,当然是有说不口的原因。   寒家是龙腾王朝最大的珠宝商,家境殷实,财力雄厚,虽不是显赫贵族,但在商界也是赫赫有名的家族。   沈家自从攀上了这门亲事之后,嫁入钟鼎玉贵的豪门嫡长子,沈芙心底也十分得意,但好景不长,矛盾就凸显出来了。   夫婿寒元霁为人稳重,性情儒雅,对上上下下都很温和,口碑极佳,但自幼身体不好,大夫也常劝他要修身养性,不可纵欲,所以他对男女之事并不怎么热衷,这让沈芙心里十分不满。   沈芙性情泼辣,飞扬跋扈,骨子里更喜欢霸道彪悍的男人,对寒元霁这样温文尔雅型的,难免觉得一腔热火发泄不出来,只能憋在心里窝火。   寒元霁对沈芙刻薄又贪婪的品行更是发自内心的鄙夷,所以夫妻感情十分淡漠,最多只能谈得上寻常夫妻,表面上过得去罢了,平时都是分房而睡。   越是这样,沈芙心里越烦闷,虽然她可以把寒家闹得鸡飞狗跳,逼得公公婆婆忍痛出血以求得家和万事兴,但表面上她赢了,内心却更加躁狂,在她的潜意识中,一直都倾向于寻找一个和夫婿完全不一样的强悍男人来满足她身体精神的双重渴求。   寒菲樱出嫁的时候,一直游历在外的小叔子寒子钰闻讯归来,这个多日不见的小叔子让沈芙眼前一亮。   寒元霁和寒子钰虽是亲兄弟,但秉性相貌都相去甚远,寒元霁面目清秀,脸色透着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温柔敦厚,寒子钰却面容英武,体魄刚健,自幼习武,身上散发着一种大哥没有的凛凛英锐之气,两相比对之下,一个是玉,另外一个就是刚,偏偏正好是沈芙梦寐一切的刚。   妹妹出嫁之后,寒子钰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留在府中住了一段日子,他对家族生意丝毫没有兴趣,唯一的爱好是练剑,每天下午都会在他院子前的空地练剑,每每舞动之时,身形矫健,气势如虹,落叶缤纷。   沈芙摸清楚了这个规律之后,经常偷偷来看寒子钰练剑,看着英姿勃发的寒子钰,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懊恼,当初找夫婿怎么不找寒子钰,偏偏嫁给了寒元霁呢?   那个时候,天气炎热,寒子钰有的时候会赤膊练剑,露出强健有力的胸膛,在太阳底下,胸膛上有晶莹的汗珠滴落,更是潇洒不羁,尽展男性魅力,这种豪情万丈是文弱的寒元霁无法散发出来的雄壮之美,看得沈芙心旌摇荡。   寒子钰并不是心思细腻之人,并不知道他在练剑的时候,数次都有大嫂一双*的眼睛在偷窥,直到有一次,寒子钰练剑回来,“巧遇”大嫂。   大嫂一反常态地嘘寒问暖,又是递汗巾,又是送凉水解渴,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沈芙是多么贤惠的大嫂。   可是此举却让寒子钰非常不舒服,他原本就很讨厌这个大嫂,虽然是行走江湖之人,但并不是傻瓜,大嫂的殷勤让他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大嫂的好意,冷着脸甩手离去。   沈芙当然不死心,此时她已经确定自己想要的夫婿是什么样子的,就应该是寒子钰这样的,也是寒家嫡出少爷,身价自然不菲,而且英气勃勃,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自从有了这个发现之后,沈芙的心思就更活了,她原本就不是肯亏待自己的人,现在*的执念已经快要让她疯狂了,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得到,不顾一切地想要小叔的强健来弥补自己的空虚。   可问题是,无论她百般*,百般撩拨,用尽心思,寒子钰不但不上钩,反而对她越发厌烦,甚至动辄出言斥责,让沈芙又气又恼。   后来寒子钰一气之下,离开了寒家,在离开之前,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大哥,毕竟是件羞与人言的丑事,沈芙再坏,也是大哥的妻子。   大哥身体本来就不好,又要打理家族生意,事务繁忙,寒子钰终究说不出口大嫂曾经*自己的龌龊事,而且寒子钰也明白,大嫂不是笨蛋,每次都是言语*,不留下真凭实据,真说出去,大嫂反咬一口,说他*大嫂,他反而无法自处了。   寒子钰虽然恼恨大嫂不知廉耻的行为,但思来想去,还是自欺欺人地想把这件令家族蒙羞的事情遮掩过去,只要自己离开了,大嫂断了这个念头,也就平安无事了。   可寒子钰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虽然毫不留情地斩断沈芙对他的妄念,但他走了之后,沈芙一腔似火热情无处发泄,心情更加烦躁,动不动就发火,寒家人知道这位大少奶奶的性子,采取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眼不见心不烦。   因为她的无理取闹,寒元霁更觉得她莫名其妙不可理喻,与她的感情愈发冷淡,原本就是分房而睡的,现在态度更是冰冷,沈芙早已经陷入对寒子钰的执念中不能自拔,寒子钰的断然离去,让她快要发疯了,急切地希望寻找到一个出口。   世间之事,只要足够有心,总是能寻求到解决的办法,一天,金有财陪着寒玉莲回娘家省亲,金有财虽然品行不怎么样,但陪着寒玉莲省亲那还是做得相当到位的,让人无可挑剔。   寒玉莲听说大哥生病了,回娘家看望大哥,当时只有寒元霁,沈芙,金有财,寒玉莲几个人在。   金有财深谙风月,别人看不出来的事情,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沈芙眼眸发春,眉梢上挑,是那种有强烈需求的女人,而寒元霁却清心寡欲,自然让沈芙寂寞难耐。   沈芙虽然不怎么漂亮,但肌肤细腻,珠圆玉润,体态*,颇有少妇风韵,最重要的是,那种良家少妇的魅力是*女子怎么也比拟不了的。   不知道为什么,阅尽风月的金有财居然像中了邪一样,被欲求不满的沈芙深深吸引住了,当即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少妇弄到手。   而沈芙正处在对寒子钰深深的失望和空虚之中,寒元霁又病了,沈芙更是烦躁,正在这个时候,金有财乘虚而入,他极懂女人心思,又惯会甜言蜜语,手段*,没多久的功夫,就把沈芙给拿下了。   一个寂寞少妇,一个色中高手,两人很快就心照不宣地一拍即合,金有财这种常逛*的人,对*笫之事十分通晓,把沈芙伺候得浑身舒坦,甘柴猎火,两人很快就如胶似漆,沈芙连心仪已久的寒子钰都抛诸脑后了。   金有财虽然和数不清的女人有过苟且,但对于沈芙这种大家少妇的滋味还没有尝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一时对沈芙也十分迷恋。   稀里糊涂和金有财成了露水夫妻之后,沈芙虽然也后怕过,她知道若是一旦这种不容于世的私情暴露,等待她的将是万人唾弃,千人咒骂,游大街浸猪笼,但总存着侥幸心理,万一没事呢?而且她实在舍不得金有财*上的那些娴熟技巧,让她尝到了从来没有过的逍魂滋味,一度沉浸在过上等生活享下等晴欲的泥沼中不能自拔。   一旦尝到*的滋味,就像上了瘾一样,魔怔一般,欲罢不能,什么不管不顾,把什么人伦全都抛诸脑后,肆意放纵。   寒家和金家有些生意往来,沈芙也有插手寒家生意的经营,所以可以光明正大地去金家店铺,无人起疑。   而且因为沈芙的尖刻,寒元霁也心生厌烦,再加上生意繁忙,也不愿意过多关注她,而寒玉莲更是性子糯软,哪里管得了金有财的事?   两人做了无数次露水夫妻,寒家的人竟然毫无察觉,沈芙自从和金有财勾搭上之后,这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女人,一度以为自己爱上金有财了,但她也不傻,心里很清楚,金有财只能满足她身体精神上的空虚和寂寞,物质上是满足不了她的。   金家虽然也是大户,但和寒家比不了,她之所以能过着这样珠光宝气的生活,是因为她是寒家大少奶奶,现在既有寒元霁的财力,又有金有财满足自己身体上的需要,沈芙一个也舍不下,生活如此圆满,自己简直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金有财也对这个热烈少妇的兴趣十分浓厚,沈芙不是别人,是他大舅哥的女人,现在在他身下索欢,这种感觉,极大地满足了金有财作为一个男人的成就感。   大舅哥不是一向鄙夷他吗?每次去寒家,大舅哥的态度都是漠然的,疏离而冷淡,看着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沈芙,金有财在心里冷笑,寒元霁,你的女人现在在我的*上,被我弄得服服帖帖了,看你还在我面前清傲得起来吗?   虽然沈芙并不比金有财的那些女人更有魅力,但她是寒元霁的女人,这种占有大舅哥的女人的滋味,让金有财对她的兴趣也持续不减。   两个各怀鬼胎的男女抓住一切机会放纵,那段时间,简直就是金有财和沈芙的蜜月期,没过多久,沈芙就怀孕了,凭直觉,她知道这孩子肯定不是寒元霁的,十分心慌,紧急找到金有财商量。   金有财的第一感觉就是吃干抹净不认账,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何况他心里也很清楚,沈芙肚子里的孩子十有**真是他的,灵机一动,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齐妈妈一直在为两人*保驾护航,之所以能保持这么久却无人察觉,也和齐妈妈的高明手段分不开。   沈芙和金有财在足智多谋的齐妈妈劝慰下,双双冷静了下来,反正他们的私情外人根本不知道,何必自乱阵脚?   在齐妈妈的利弊分析下,金有财眼睛一亮,对啊,寒元霁是寒家大少爷,他的儿子就是寒家嫡孙,以后肯定是可以占大部分家产的,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啊。   一想到他金有财的儿子继承了寒家的家产,金有财就激动不已,原本也只是想玩玩沈芙这个寂寞少妇,顺便从寒家捞些好处过来,没想到还有这个天大的惊喜。   寒家的财产金光闪闪,谁人能不眼红?沈芙又对当初公公把玉满楼送给寒菲樱当嫁妆耿耿于怀,现在也存了报复的心思,你不是想抱孙子吗?刚好,现在孙子来了,你们满意了?   三人当即当成共识,虽然沈芙和寒元霁早已分房而睡,但面对这个关系自己前途命运的机会,岂能不上心?一天晚上,略施小计,软磨硬泡地劝寒元霁喝了几杯酒,寒元霁不胜酒力,很快就睡了过去,沈芙如愿和寒元霁歇了*。   没过多久,沈芙就宣布自己怀孕了,对她和金有财的歼情根本没有察觉的寒家惊喜不已,一向想抱孙子的寒老爷寒夫人恨不得把沈芙当菩萨供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沈芙心底也有些不安,到底是做了亏心事,但时间一久,发现公公婆婆还有寒元霁丝毫没有觉得异样,全都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真是寒元霁的。   沈芙也就彻底放下心来,这件事知道的只有她和金有财,还有贴身的齐妈妈,齐妈妈绝对不会背叛她,这一点,沈芙非常放心。   既然没有了这个后顾之忧,沈芙自然要利用这个孩子多为自己挣得利益,她愈加趾高气扬,这样完全符合她一向蛮横霸道的性情,寒家人一点疑心都没起,反而欢天喜地地盼着孙子临世。   ☆、第一百八十六 瞒天过海   本来事情一直都发展得很顺利,沈芙心安理得地做着寒家的太上皇,每次看到公公婆婆的喜悦表情,她都在心里冷笑,心底涌起一股报复的强烈块感,没有任何内疚愧疚,谁叫公公不把玉满楼不给自家人,反倒要送给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姓了别人的姓?这就是报应,既然他们不在意,那干脆整个寒家都姓别人的姓算了。   自从沈芙怀孕之后,天气渐渐转凉,寒元霁的身体又时好时坏,经常感染风寒,怕传染给沈芙,影响到孩子,自动隔离得远远的,更不可能行什么夫妻之事。   可对沈芙来说,*的刺激就如同上了瘾一样,不是你想戒就可以戒掉的,何况她沉溺在这种兴奋的激情之中,根本就不想戒。   虽然怀孕了,但和别的孕妇不同,静极思动,对强悍男人的需求依旧十分强烈,根本忍不住,期间,又和金有财偷偷幽会了好几次,才稍微缓解了自己的*。   而金有财一想到自己的亲生骨肉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寒家的财产,寒元霁辛辛苦苦却是为自己的亲生儿子在打拼,做了个顶缸父亲,他就兴奋不已。   和沈芙私会之后,金有财原本还有些担心影响到儿子,但沈芙却忍不了了,百般撩拨,再加上她怀孕之后,身体更加丰腴,多了几分感性的魅力,金有财本就不是意志坚定的人,也觉得只要做得隐秘,寒家也根本不会察觉,便放心大胆地和沈芙*快活。   一对野鸳鸯相安无事地过了多日,想着即将到来的荣华富贵,两人兴奋得如同疯了一样,可是前些日子,沈芙忽然觉得身体下面奇痒难忍,刚开始得时候只以为是常见的女人病,过几天就好了,没当一回事。   可症状越来越严重,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已经到了坐立难安的地步,沈芙实在忍耐不了,又联想到金有财的*,心底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不敢大张旗鼓地找大夫,偷偷让齐妈妈找了个大夫看了,这一看不要紧,一看把沈芙吓得魂飞魄散,她居然得了寻花问柳之病。   一向承受能力超强的沈芙这下惊恐万状,孩子已经五个月了,再过四个多月,就能顺利降生,成为寒家嫡孙,手中有了最有力的筹码,她的地位也就更加稳固,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个晴天霹雳,一向心坚如铁的她也乱了阵脚。   因为她怀孕了,身体抵抗力降低,毒素扩散得更快,病情蔓延得极快,听大夫说,十有**已经感染到腹中胎儿,到时候就算生下来也是个畸形或者是死胎,最好是不要留。   大夫还说这种病非常难治,她的症状已经很严重,以后若是到了晚期,皮肤上也会出现红肿,想瞒都瞒不住,甚至会危机性命。   沈芙手足无措,惶惶不可终日,暗暗咬牙,一定是金有财,是金有财传给她的,现在只想马上找到这个罪魁祸首,居然给她带来了灭顶之灾。   现在孩子月份大了,寒家已经不肯怎么让她外出了,但这难不倒齐妈妈,只要随便找个借口,说大少奶奶在府里闷得慌,对孩子不好,想要出去透透气,没人敢拦大少奶奶的驾。   沈芙也不知道到底要找金有财干什么,只是一腔怒火要急切地发泄出来,而且金有财是她*,她和金有财的关系可比和寒元霁的关系密切多了,现在出了事,自然是马上找金有财商量了。   金有财原本还以为沈芙又是想男人想得慌,才让他前来幽会的,暗自摇头,要不是看在沈芙怀了他的孩子的份上,这种盛年少妇欲求不满,让他都有些吃不消了,准备安抚她,等孩子生下来,还怕没有做长久夫妻的快活?   哪知,沈芙没有和往常一样,一见他就扑上来卖弄*,而是咬牙切齿地告诉他自己得了花柳病。   长期混迹于烟花柳巷之地的金有财岂会不知道花柳病是什么?岂会不知道花柳病的可怕?   见沈芙得了花柳病,立即像甩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把丢开沈芙的手,后退三尺,惊慌道:“你说什么?”   沈芙见昔日千般*万般疼的*这样敬而远之,弃如敝履,胸口剧烈地起伏,气得半死,“都是你在外面胡天胡地,现在把脏病传给我了,你还像没事人一样?”   金有财从最初的惊惶中冷静下来,斜眼看着这个气急败坏面目狰狞的女人,忽然冷笑道:“真是恶人先告状了,你说是我传给你的,那我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什么?沈芙惊愕交加,冲上去不管不顾地扯开金有财的裤子,却发现那里真的没有异样,当即脸色就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夫不是说这种病只能通过男女教合传染吗?   沈芙以为女人发病了,和她一起的男人一定也发病了,但她不知道的是,因为男女身体构造不同,男人那部位容易清洗,女人却不容易清洗,而且女人的身体更适宜花柳病毒素的潜伏成长,更容易发病,有可能男人什么事都没有,女人却能病得很严重。   见沈芙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裤子里面,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金有财厌恶地打掉了她的手,冷笑了一声。   沈芙呆了,她和金有财不过是甘柴猎火,露水夫妻,没有什么感情,一旦出事,自然是相互指责,相互埋怨,相互咒骂,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心头的怒火。   金有财平日色胆包天归色胆包天,和沈芙颠鸾倒凤的日子也实在是快活,但一听说她得了花柳病,自然是溜得比兔子还快,看她的眼神已经从以前的疼*变成了极度厌恶,火上浇油道:“现在清楚了吧,你的病怎么得的,不关本大爷的事,你需求这么强烈,本大爷一个男人可满足不了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找了野汉子解渴?别想赖到本大爷头上。”   沈芙见昔日甜言蜜语的*顷刻就翻了脸,比陌生人还要冷漠无情,气得目眦欲裂,想冲上去撕裂金有财的脸,可金有财像见了鬼一样后退了三丈远,口中还骂道:“你这个不干净的脏女人离本大爷远一点。”   沈芙浑身冒火,七孔生烟,“好你个金有财,你居然这样绝情决意,你不仁,我不义,你就不怕我一不做二不休把我们的事情捅出去?你以为你能讨得了好吗?”   这也是金有财得知沈芙得了花柳病却没有马上溜之大吉的原因,看着面容扭曲的沈芙,他早已经不复往日的恩爱,只是嘿嘿一笑,不屑道:“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芙勃然变色,白希的皮肤下面青筋暴起,可以看到里面的血液流动,她原本就是暴戾的性子,现在发怒起来更是可怕。   金有财依然冷笑,毫不在意道:“我看你还是到衙门去告吧,不过…你是打算污蔑我襁爆你,还是如实说我们通歼?”   金有财的话打中了沈芙的七寸,她身子一软,整张脸上的肌肉都在剧烈颤栗。   昔日*的声音又传来,依然温柔无比,但再也没有往日的露水情意,“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反正现在寒元霁也不知道你给他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你又何必自掘坟墓呢?若要真把此事抖出去,我是男人,不过是落个*的名声罢了,可你呢,寒家还会要你吗?沈家又容得下你这个背叛丈夫不知羞耻的女儿吗?好好想想吧,真要不管不顾把此事抖出去,我们两个,到底谁的损失更大?”   “金有财,你不是人。”沈芙眼神绝望,面容扭曲,歇斯底里地喊着。   可是,金有财的厚脸皮绝非一般人可以比拟,这般不痛不痒地话让对他更是一点影响都没有,“敢出来玩,就要玩得起,不要一出了事,就恼羞成怒地撕破脸皮,你难道忘了当初是谁在*上求着本大爷疼你?还说本大爷比寒元霁强多了?”   沈芙心头怒火交织,咬紧牙关,看着轻描淡写事不关己的金有财,气得浑身颤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金有财见目的已经到达了,得意一笑,沈芙不是傻瓜,若真一气之下玉石俱焚,对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沈芙这种女人,玩玩就算了,岂能当真?至于大舅哥那个绿头龟,就继续绿着吧。   “看在我们多日的情分上,劝你一句,赶紧把孩子打了,治你的花柳病去,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否则你恐怕是坐不了寒家大少奶奶这个宝座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本大爷了。”   自从定下用自己的骨肉瞒天过海之计后,金有财也不是完全没有担心,他倒是不担心自己,而是担心沈芙那个女人欲求不满会露出马脚,寒家的那个小姨子,还有那个小舅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此事若让他们知晓,必定是一场天雷滚滚,金有财又不缺女人,何必在这个时候忙着和沈芙上什么*呢?   沈芙看着*大摇大摆毫不留情地拂袖离去,瘫软在地上,半天在地上没有爬起来,齐妈妈匆忙进来,看到小姐在地上,忙把她扶起来,“小姐。”   金有财的无情无义和吃干抹净之后不认账,直到这个时候,沈芙才记起夫婿的好来,寒元霁虽然和她感情冷淡,没有金有财甜言蜜语,*上功夫好,又会哄女人,但为人儒厚,不赌不嫖,基本做到了一个夫婿应该做的事,何况,他是财力雄厚的寒家大少爷,这也是沈芙现在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被*金有财冷嘲热讽一番之后,沈芙失魂落魄地回到寒家,齐妈妈百般掩饰,才没有人起疑。   金有财虽然混蛋,但说的话不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孩子打了,赶紧把病治好,才能把此事完美地遮掩过去。   齐妈妈偷偷找了好几个大夫,但人家一看沈芙肚子里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要堕胎,危险性实在太高,搞不好一尸两命,而且还得了花柳病,雪上加霜,更是无比棘手,谁愿意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都摇摇头声称无能为力,让她们另请高明。   无奈之下,齐妈妈重金终于打动了一位大夫,人家答应试试,但也说没有什么把握,让她们做好心理准备。   沈芙跋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绝望过,心中把金有财咒骂了千万遍也无济于事。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二少爷回府了,更让如同惊弓之鸟的沈芙越发心虚,虽然寒子钰并没有怎么看她,但沈芙做贼心虚,再加上身体十分难受,害怕露出破绽,不敢久待,急急忙忙地回房了。   沈芙的身体又痒又痛,一天也拖不下去了,要想治花柳病,就必须把孩子打掉,否则非得露馅不可,还是齐妈妈,当机立断, “为今之计,我们赶快想办法回到沈家去。”   沈芙立即明白了齐妈妈的意思,要堕胎只能在自己娘家堕胎,若是在寒家,他们一请大夫,她得了花柳病的事就瞒不住了。   齐妈妈灵机一动,想了个办法,说沈夫人生病了,思念女儿,这样一来,沈芙自然要回府探望母亲。   听说岳母病了,寒元霁准备和沈芙一起回沈府,但却被沈芙善解人意地拒绝了,说到了年底了,府里生意繁忙,何况母亲只是小病,备份礼就行了,人就不用去了。   寒元霁也非常不喜欢那个同样刁钻刻薄的岳母,他要去探望岳母,原本也只是出于礼节,既然沈芙极力阻拦,他也没再坚持,只是备了礼,嘱咐沈芙一路小心,寒夫人知道沈芙身子底子好,应该也没事,但也派了两名妥帖的丫鬟跟过去伺候大少奶奶。   沈芙回了沈家的第三天,就传来了小产的消息,寒家大吃一惊,大夫一直说大少奶奶胎相很稳,脉搏有力,很有可能是个男胎,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就小产了呢?   寒夫人忧急交加,立即和大少爷一起赶到沈家去看沈芙,得知了原委,据说是因为寒家派过去的两个丫鬟玩忽职守,让大少奶奶脚底一滑,重重摔了一跤,孩子就没了。   沈夫人还脸色阴沉地埋怨亲家派来的人不中用,让自己女儿遭了这么大的罪,寒夫人见孙子没了,连分辨的机会也没给,就命人把那两个连声喊冤的丫鬟痛打一顿,半死不活地赶了出去。   沈芙更是哭声凄厉,她倒不是假哭,这么大的孩子打掉,实在太痛了,惊险万分才捡回一条命,如今脸色蜡黄,整个人如同脱了一层皮般萎靡不振,再无往日的张扬跋扈。   寒夫人心情沉重地回到府中,寒元霁一言不发,虽然他也不喜欢沈芙,但那到底是他的孩子,说不心痛是假的。   原本欢天喜地地准备过年,现在一时愁云笼罩,消息传到二少爷寒子钰那里,他忽然想起大嫂曾经*他的往事,才回府没几天,大嫂好好的孩子就小产了,此事实在太过诡异,他心底起了疑。   但看着母亲悲痛的脸,大哥沉闷的神情,他并没有惊动他们,打算将此事密查到底。   寒家私底下也有些议论,都觉得大少奶奶的孩子没了有些蹊跷,但不敢多说,只能在心里腹诽。   起疑的不止寒子钰一个,还有寒菲樱,大嫂小产的消息传来,她忽然想起回娘家的时候沈芙的反常,当时没当一回事,现在想起来,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大哥儒雅,沈芙彪悍,本就不是一对恩爱夫妻,感情甚为淡薄,那这次沈芙的意外小产会不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势利的沈家人不会不明白,若是沈芙诞下寒家嫡长孙,身份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而沈家一向觊觎寒家的财富,定然是要千方百计地保护好肚子里的小祖宗才对啊,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筹码没了呢?   大哥没有妾室,又没有妻妾争*,没人要机关算尽地要沈芙肚子里孩子的命,何况,五个月的孩子,再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而且小产的地点也不在寒家,而是在沈家,似乎在有意隐瞒什么,到底有什么理由让沈芙不要这个孩子呢?   就算沈芙和大哥之间没有什么感情,以她的贪婪,也不会放过这个侵占寒家家产的大好机会,寒菲樱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莫非沈芙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大哥的,害怕露馅,所以匆忙打掉?   但也不对啊,如果不是大哥的,沈芙应该早打掉才对啊,如今已经五个月了,就算打掉了孩子,大人也要去掉半条命,沈芙一向觉得自己的命金贵无比,怎么可能去冒这种险?   那又有什么非得这样做的理由呢?一向聪慧的寒菲樱此时也觉得百思不得其解,眼前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楚。   “小姐,我也觉得奇怪,不如我们去看看她吧?”翡翠看出了小姐的心思,提议道。   寒菲樱想得头疼,“是啊,她是我大嫂,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过去看看,你去准备一份礼物,随我去沈家、,我总觉得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是。”   翡翠刚刚准备好,两人出门的时候,遇到了萧天熠,他靠在刻着蟠龙爪的廊柱上,笑得风华绝代,“威名赫赫的淮南王府,如今你进出如同无人之境,难道真不打算感谢我的纵容?”   寒菲樱凑到他耳边,甜美一笑,看似非常亲密,语调却凛冽,“萧天熠,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本座也不是任人宰割之人,在动手之前,你最好先掂量掂量分量,权衡一下得失比较好,像本座这样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道人物,你就是布下天罗地网,我也能撕开一条口子,不信就试试。”   萧天熠收敛了一脸笑意,奇怪地看着她,半晌之后,忽然轻笑,“还是信不过我?看来为夫真的应该好好反省反省,数次毫无保留地以身相许,换来的却是夫人的疑心。”   寒菲樱脸色不自觉一红,瞪了他一眼,“我现在没时间和你纠缠不清,我要出府一趟。”   萧天熠优雅地抱起双臂,“我知道,你要去沈家对不对?”   寒菲樱脚步一顿,“你知道了?”   “当然!”萧天熠貌似关切道:“阿宸,世子妃要出府,你挑几个精干的护卫一路保护世子妃,还有,既然是世子妃的嫂嫂,身份也不是普通的草民,带上庄太医去瞧瞧吧。”   “是。”   寒菲樱不知道妖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出身高贵的妖孽怎么会有这么好心,关心一个连自己都厌恶的沈芙?   不过到了沈家,寒菲樱立即就知道妖孽的用意了,果然比自己想得长远多了。   沈夫人见到寒菲樱上门来探望沈芙,脸色有些不自然,更是加重了寒菲樱的怀疑。   很快,她就收拾好了表情,冷冷道:“为了替寒家诞下孙子,阿芙的半条命都去了,现在还躺着睡呢,心情不好,不宜见客,你先回去吧。”   寒菲樱不动声色道:“既然如此,那本妃就更应该过去看看嫂嫂了,本妃今日带了宫里的太医,给嫂嫂调理身子。”   沈夫人一听寒菲樱说“本妃”就面色大变,这个身份不是她可以拦得住的,何况,后面还有四个威风凛凛的侍卫,皆是全副武装,盛气凌人。   寒菲樱清波一扬,原来妖孽早就算到了自己会被沈家挡驾,所以派了他的贴身侍卫夜里宸出马,沈家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阻拦。   到了沈芙的内室,寒菲樱立即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皱了皱眉,“嫂嫂,我来看你了。”   沈芙想不到寒菲樱会到来,脸色大变,原本强行堕了孩子,已经奄奄一息,气若游丝,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现在受着非人的折磨,病势汹汹的花柳病又雪上加霜,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摧残,想不到这个瘟神来了,她心底的不安急剧放大。   ☆、第一百八十七章 真相大白   沈芙眼底掠过一丝惊慌,被子下的手指握得紧紧的,寒菲樱是什么人,她太清楚了,这丫头性子柔中带刚,软硬不吃,况且和她这个大嫂一向不对盘,她一来,沈芙就知道可能要坏事。   寒菲樱将沈芙眼中的惶恐尽收眼底,更加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怀疑,却不露声色地笑道:“虽说孩子没有了,但正如沈夫人所言,嫂嫂还是我寒家的功臣,不能怠慢,我能做的也不多,只是担心没有好大夫帮嫂嫂调理身子,怕落下病根,以后难以生养,所以特地从宫里请来了一位太医,他精通千金一科,连宫里的贵妃娘娘都指明要他看诊,有他在,嫂嫂大可放心。”   见寒菲樱有备而来,沈芙更是慌得手足无措,偏偏寒菲樱的行为根本无懈可击,从表面上来看,纯粹是一番好意。   像她们这样的商家,就是再有钱,也请不动只给皇族看病的高贵太医,何况,沈家还不是寒家那种巨富,这种天大的福分,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沈芙强行落胎,凶险至极,原本身子就已经元气大伤,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以为这一关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现在要做的是把身子调理好,把花柳病治好,和金有财的私情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只要这一切过去了,她依然是寒家颐指气使的大少奶奶。   哪知道,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一向和她并没有什么姑嫂情意的寒菲樱会带着太医来到沈家?   来者不善,沈芙心里没有对付寒菲樱的预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不觉看向齐妈妈,齐妈妈也慌了,但还是多吃了几十年的饭,比沈芙多些镇定,笑道:“二小姐真是太客气了…”   寒菲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我已嫁做人妇,尊卑有别,你这个奴才最好还是称我为世子妃。”   一句话噎得齐妈妈顿时说不出话来,寒菲樱的意思她岂能不懂?人家是世子妃,她一个下人没说话的资格,但看小姐紧张得汗水都流了下来,她也心头大惶。   沈夫人忽然适时进来了,陪着笑脸道:“世子妃屈尊到来,实在是辛苦了,世子妃身份尊贵,这里空气沉闷,不如去正厅喝杯茶吧。”   寒菲樱淡淡道:“沈夫人太客气了,本妃关心一下自己的嫂嫂,再辛苦也值得!”说完,不再理会她们的胡搅蛮缠,冷道:“庄太医,请进来吧。”   沈夫人和齐妈妈大惊失色,但寒菲樱当了世子妃之后,整个人都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让她们心底发憷,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庄太医一直在外面等候指令,听到世子妃的话,当即背着药箱入内。   躺在*上的沈芙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进来,呆怔了片刻,突然像见了鬼一样,披头散发,面色如雪,惊恐大叫,“啊,啊,鬼啊,鬼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齐妈妈见状心底立即有了底,忙上前哭泣道:“小姐刚刚失去怀胎多日的孩子,精神上经受了巨大刺激,现在一见大夫就会发病,这对小姐的身体很不好,要是世子妃还当她是你嫂嫂,就不要再逼迫小姐了,等她安静下来,再来看望可好?”   越是这样,越是证明她们心虚,想装疯吗?你找错人了,寒菲樱不悦地冷笑道:“你这个不长眼的奴才,说的什么混账话?本妃好不容易才请到经验丰富的庄太医来给嫂嫂调理身子,怎么反倒落下不是了?看起来嫂嫂神志不清,似有惊悸之症,更应该看看了,你们所谓的为小姐好,却任由她的病情发展下去,依本妃看,倒似别有用心。”   说完,她冷肃的目光落到一旁正要开口说话的沈夫人身上,沈夫人立即觉得身子一凉,好可怕的气势,到了嘴边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   寒菲樱看着神色张皇的沈芙,眼底虽冷,声音却无比轻柔道:“你放心,庄太医是名家,有他妙手回春,你很快就会没事的,你的心魔也很快就会祛除的。”   虽然世子妃的声音清越动听,但一旁的庄太医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杀气,他意识到了什么,正准备给沈芙把脉。   沈芙却突然发起狂来,浑身乱抖,根本抓不着脉搏,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惊叫不停,“鬼啊,走开,走开……”   翡翠看不下去了,走上前,伸出手在装疯的沈芙身上点了一下,沈芙立刻就动不了了,原本就是冒险小产之后的身体虚脱至极,现在更是如同木偶一般动弹不得。   沈夫人惊叫,“你这个贱婢干了什么…”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重重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等重新看清楚的时候,看到了一双清幽如同深井的眼睛,望之生寒,寒菲樱冷道:“你是什么身份?贱婢是你能叫的吗?”   沈夫人怎么也没想到寒菲樱居然会动手打她?正欲发狂撕扯,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擒住了,后背一阵剧痛,怎么挣扎也挣扎不脱,差点忘了,寒菲樱是带了侍卫来的。   庄太医在沈芙的手臂上放上了一块白帛,手放了上去,才探了一会,突然脸色微变,飞快地观察了一下沈芙的肤色,就收回了手。   面对一屋子人的各异神色,庄太医收起了药箱,轻轻咳嗽了一声, “世子妃请随我到外面来。”   寒菲樱也觉得这屋子里的味道格外刺鼻,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丑恶的嘴脸,跟了出去,开门见山道:“她怎么样了?”   庄太医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才悄声道:“这个女人患了花柳病。”他原本不知道沈芙是世子妃的嫂嫂,现在知道了,但从刚才的情形也看得明白,世子妃根本没有把这个女人当嫂嫂,所以他只说“这个女人” 。   什么?寒菲樱悚然一惊,仿佛一个炸雷在头顶炸开了一样,头脑一片嗡鸣,花柳病,怎么这么熟悉?忽然想起,前不久,姐姐来哭诉,说被金有财传染了花柳病,现在虽然在治疗,但是这种病很难治,效果并不好。   沈芙怎么会得花柳病的?寒菲樱绝对相信自己大哥不会沾染上这种脏病,难道自己真的没有猜错,沈芙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大哥的,得了花柳病才是她急着打掉孩子的原因?   庄太医看着惊愕交加的世子妃,也知道这消息太过震撼,一时难以接受,但受世子爷所托,坦然相告,“她的确有过滑胎之相,但脉象显示是服用大量落胎药物所致,而且,她的花柳病已经蔓延得很厉害了,孩子就算是勉强生下来,不是死胎就是畸形。”   许久,寒菲樱已经恢复了镇定,“有没有可能男人没问题,女人却染病了?”   庄太医略一沉吟,“有,一般患此病者,都是由于交际泛滥引起的,可男人由于身体构造不同,虽然携带,但由于易清洗,并不易发病,相比之下,女人更容易发病。”   寒菲樱的眼眸如同结冰的湖面,又冰又冷,“这种病可以治愈吗?”   庄太医摇了摇头,“难,要看病患的病情到了什么程度,因为患了此病,病患大多不好意思,羞与人言,等待发作的时候往往已经控制不住病势,前朝有位王爷就是因为得了花柳病,最后死的时候全身溃烂,惨不忍睹,死者十之**。”   虽然知道沈芙患了花柳病,但若不是姐姐也同样得了此病,寒菲樱也不会往那方面去想,想起金有财数次对自己的*和言语撩拨,雾霭渐渐散去,露出嶙峋的面目。   金有财可是脑中没有半点伦理道德的人物,想着想着,寒菲樱只觉眼前一黑,眼眸中荡过一丝杀气,这对狗男女,翡翠看着小姐的反常,也想到了什么,满脸惊讶,“小姐,不会是…”   想到此,寒菲樱忽然冷笑起来,可是笑容没有半分温度,庄太医深知人情世故,虽然已经猜到了什么,但识趣地没有追问,只是道:“需要我开方子压制病情吗?”   寒菲樱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像戴了一张面具一般,“不用了,多谢庄太医,今天辛苦你了。”   翡翠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锭银子拿给庄太医,“谢了。”   庄太医原本要推辞,但看世子妃神色有异,眸光飘忽,也就只好收下了,心中却暗惊,接下来恐怕是一场暴风雨了。   寒菲樱回到沈芙房里的时候,里面的几个人正在窃窃私语,大概是已经商量好了新的对策。   面对这样一家肮脏至极的人,寒菲樱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只是站在离她们三尺远的地方,看着面如死灰的沈芙,冷冷道:“原来你得了花柳病,才要打掉孩子?”   淡淡的一句话让沈芙魂飞魄散,她怔愣之后,开始伤心哭泣,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能瞒你了。”   翡翠憎恶地看着这个女人,大少爷多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娶了这么个脏女人呢?   “你大哥是常常要谈生意的,外面的事情你也清楚,应酬的时候总是免不了有些不干净的陪酒姑娘。”沈芙边说边哭,极是委屈,“我怕传了出去影响你大哥的名声,所以就只能这么做了,既然你知道了,就千万不要再让公公婆婆知道,他们上了年纪,受不了这个刺激,你一向孝顺,就不要再让他们伤心了。”   寒菲樱冷笑,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编瞎话,当别人都是傻子吗?沈芙恐怕不知道自己的姐姐也得了同样的病吧,以为可以继续瞒天过海?   一旁的齐妈妈面对寒菲樱冰冷的眸光,忽然双膝一跪,“世子妃,小姐是真的为姑爷好啊,你说要是传出去,大少爷还怎么做人啊?”   沈夫人见寒菲樱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忽然怒道:“这里是我沈家,你一个晚辈,在我家还放肆起来了?早知道你无法无天,居然这样没有教养。”   寒菲樱眸光一厉,冷冷地盯着她,锐利地让沈夫人不敢直视,再加上心里有鬼,强行镇定之下的刚硬,在这样的眸光下简直不堪一击。   看向齐妈妈,寒菲樱好看的唇形里冰凌凌吐出两个字,“带走。”   这个地方,她多待一刻,都会觉得肮脏不堪,齐妈妈一向是个最有主意的人,但现在面对面无表情的钢刀和冰冷坚硬的甲胄,本能地觉得害怕,腿脚开始打颤,被一个侍卫像小鸡一样拎走了。   沈芙不敢正视寒菲樱冰凉似雪的目光,又见齐妈妈被带走了,心下大惊,从*上爬了下来,想阻拦也无济于事,沈童虽然在家,但不过是外强中干的家伙,见了真刀真剑,一句话都不敢说,更别提阻拦了,寒菲樱眼底有嗜血的光芒,看着沈芙,淡淡道:“看着她,别让她死了。”   话音一落,立即响起一个冷硬的声音,“是!”   寒菲樱从沈府出来的时候,居然遇到了二哥,十分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寒子钰脸色很阴沉,他是来密查沈芙一事的,总觉得此事不简单,但他是男人,不能大喇喇地闯到沈家去,正在想办法的时候,忽然见菲樱带着狼狈不堪的一个老女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寒菲樱附在二哥耳边,说了一席话,寒子钰瞳孔猛然一收,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寒菲樱也知道此事过于惊悚,但她并不知道沈芙还曾*过二哥,此事听到二哥心头,是另外一种愤怒的滋味,“我要把这个人带回府中审问,要麻烦二哥去抓一个人过来。”   寒子钰脸色如铁,脸部肌肉跳起,显示了他的极度愤怒,盛怒至极,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森森道:“好。”   ---   寒老爷得到消息回到府中的时候,看到正厅意外的一幕,夫人,元霁,居然还有菲樱也在,一个个的脸色都是雾霭沉沉,看不出表情。   正中间跪着大儿媳的贴身奴婢,原本大儿媳小产之后,府中就一直阴云连连,此时见此情景,更是心生疑虑。   齐妈妈被寒菲樱的人带过来,原本准备咬紧牙关,抵死不说,她怎会不知道,此事若是被寒家人知道,会有怎样惊天动地的可怕后果?   不过,她虽然精明,但却没见识过王侯贵胄府中的手段,人家有的是办法对付她,才两下子,她这把老骨头已经受不了了,面对那些刀锋般的厉光,她颤栗得如同一只鸵鸟一般。   寒老爷寒夫人和大少爷都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沈芙小产之后,当时都是过于震惊和意外,并没有往别的方面去想过,但此时冷静下来,看到此景,心头都是疑云重重。   寒菲樱看着面容扭曲的齐妈妈,眼底闪烁着犀利的光芒,“你到底是打算乖乖招了,还是再尝尝我的手段比较好?”   齐妈妈一想起那些侍卫酷辣狠厉就不寒而栗,浑身一哆嗦,看着大少爷冰冷的眸光,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身后一柄雪亮的剑架到了脖子上,她吓得汗流浃背,“饶命啊,我说,我说。”   齐妈妈虽平时不乏小聪明,也颇有心计,但也不是什么硬骨头,死亡近在眼前,哪里还敢有半分隐瞒?咬牙道:“大少奶奶和大姑爷确有私情。”   这般骇人听闻的话一出,四周一片死寂,除了寒菲樱和翡翠早就知道之外,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寒元霁忽然胸口一阵剧烈的闷痛,双手紧握成拳,虽然他和沈芙没有什么感情,但万万想不到,沈芙居然和金有财暗中勾搭到了一起。   “大少爷,大少爷。”身后的下人见大少爷脸色不对,惊叫出声,正欲过来扶大少爷,寒元霁只觉得一股血气往上涌,眼眸血红,一把推开,看向齐妈妈,“你说,这对狗男女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寒夫人骤然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火冒三丈,原来就觉得有点奇怪,沈家教女,虽然秉性不贤,但还不至于做出伤风败俗的丑事,想不到暗中早已经超越她的底线。   寒老爷气得怒目圆睁,手指哆嗦,连连咳嗽,但最后还是多年的定力起了作用,厉声道:“你继续说。”   齐妈妈虽然对此时此景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种轩然大波的场面给震惊到了,看着那些恨不得吃了她的目光,更是恐慌万状,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顾不得维护小姐了,只希望把所有事都抖出来,自己可以得到个从轻发落,“老爷夫人饶命啊,是小姐她…小姐她…说大少爷身体不好,原来想…*二少爷,哪知道没有得逞,就和大姑爷…”   “还有什么大姑爷?”寒老爷怒发冲冠,把齐妈妈吓了一大跳,忙改口道:“是是是,是金家大少爷,我怎么劝都劝不住,小姐一意孤行,我又是个下人…”   这一个个重磅消息震惊得人目瞪口呆,只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沈芙不但和金有财有了苟且之事,而且还曾试图*过二少爷?   这时,寒夫人已经从最初的震怒中冷静下来,冷笑道:“你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   齐妈妈浑身如同筛糠一般,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大少爷,又咬着牙道:“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金有财的。”   虽然寒元霁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样明确的结论,还是怒火中烧,心如刀绞,他虽然不喜欢沈芙,但并不是个始乱终弃的男人,看在孩子的份上,一向对沈芙多有忍让,想不到,这个孩子居然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多么可笑,他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大哥!”是寒菲樱担忧的声音,这件事,最受伤的就是大哥了,但大哥又是最应该知道真相的人。   寒元霁微微抬手,示意自己无事,妻子红杏出墙,和自己妹夫搞到了一起,已经是奇耻大辱,还搞出了孩子,企图混在自己名下,居心之恶毒,昭然若揭,沈芙有了歼夫的孩子,对一直包容忍让她的寒家没有半点愧疚之心,还理直气壮地在寒家作威作福,这样一条毒蛇,自己居然还和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   寒老爷在商界浸润多年,岂会不知道沈芙打的什么主意?冷冷道:“既然这个践人有此打算,企图混淆我寒家血脉,为什么又要冒险打掉孩子?”   齐妈妈知道寒老爷夫人都是精明过人之人,之所以从无察觉,一是自己实在隐瞒遮掩得好,二也是从来没对小姐起疑过,小姐虽然性子是暴戾了一点,但还不至于做出和他人苟合这种不知廉耻的事。   “是…因为小姐…小姐得了…花柳病。”齐妈妈颤栗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   寒元霁目光一震,死死地盯着齐妈妈那沟壑横生的老脸,忽然抓起面前一个杯子砸了过去,把齐妈妈的额头砸得鲜血直流,她也不敢擦,只能一动不动,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只想得到一个从轻发落,不敢再触怒他们。   “好,好,好!”寒元霁目光如炬,怒极反笑,“你们玩的好计策,若不是老天有眼,让这个践人得了脏病,恐怕还打算一直欺瞒下去吧?”   齐妈妈浑身抖成一团,不敢再回答,因为害怕得身子发虚,不扶住点什么,自己恐怕真的会倒下去。   厅内的气氛凝结到了冰点,外面呼啸的寒风仿佛地狱之水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父亲,母亲,大哥,我回来了。”   一个颀长英挺的身影进来了,一同进来的,不止是寒子钰,还有金有财。   金有财原本也是富裕人家的公子,长相也是五官端正,可今天怎么看怎么有些贼眉鼠眼,大约是相由心生,他看着气氛不对,强笑道:“岳父,岳母,大舅哥…”   话还没说完,寒老爷手中的杯子就朝着他飞了过去,正中他的鼻梁,砸得他鼻子血流如注,他立即明白坏事了,定然是和沈芙那个女人的事情暴露了,看向一旁目光冷冷的寒菲樱,他也不敢擦,装糊涂道:“岳父,是不是小婿做错了什么,惹您不高兴了?”   寒老爷面寒如铁,“管家,去请族长过来,还有,派人去把金家的人和沈家的人都叫来。”   管家心头一沉,有些犹疑,“老爷?”真的要请族长吗?家丑终究不可外扬啊。   寒老爷的语调斩钉截铁,“我堂堂寒家不能因为是家丑就替他们遮瞒,这样一对没有人伦的猪狗,居心叵测企图混淆寒家血脉,侵占寒家财产,我要让这对狗男女身败名裂,无处藏身。”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严厉惩罚   一听到岳父这样说,金有财心下大惊,他平日玩归玩,花心归花心,但还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寒家翻脸。   寒玉莲虽然无趣,在*上也不像那些女人花样百出,会伺候男人,但做老婆还是最佳人选,不是沈芙这样喜欢红杏出墙的*少妇,男人在外面玩都不放心,时时刻刻担心后院起火。   寒玉莲软弱可欺,可以随意拿捏,也不干涉他在外面的*韵事,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可以放心大胆地在外面肆意玩耍,这样的老婆,完全没得说。   自从知道沈芙得了花柳病之后,他也有些担心自己得病了,特地去找了大夫,说是无事,才彻底放心下来,而且怀疑沈芙要不就是在外面还有别的姘头,要不就是寒元霁带来的,生意场的人,哪有那么干净?但不管怎么说,这些都不关他金家大少爷的事,以后他和沈芙可就彻底没关系了。   金有财甩掉了沈芙这个麻烦,心情很好,正在一家*里面*作乐,被满脸杀气的寒子钰找到之后,酒吓醒了大半,这个小舅子一言不发,擒住他就往外面拖,金有财常年沉溺于酒色,体虚内耗,哪里是身强体健的寒子钰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拖走了。   他本能地觉得事情不妙,陪着笑脸问寒子钰,谁知道小舅子根本不理他,脸色阴沉得吓人,一直把他拖到寒家大院,他才明白大事不好。   如果他和沈芙的事只有寒玉莲知道,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太了解寒玉莲的软弱性子了,就是东窗事发,他也有足够的信心压下来。   但此事发展得如此凶猛迅疾,让金有财有些措手不及,不光是岳父岳母在,大舅哥在,还有寒菲樱和寒子钰两个瘟神都在,他就不明白,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可是寒家几个子女,怎么会有如此天壤之别?   那个齐妈妈跪在正中间地上瑟瑟发抖,看样子已经招供了,他和沈芙每次肆无忌惮地放纵行事,都得益于齐妈妈的神鬼手段,金有财见状大惊失色,身子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   寒氏族长很快就来了,族长通常由同姓中辈分最高,年龄最大,最德高望重的人担任。   族长须发皆白,已经八十高龄了,如今一般不是有什么重大事情的时候,很少去麻烦他,但一旦请来,就必定是大事。   族长在同族中有很高的威望,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族老人,还有四个精壮的小伙子,寒家所有人皆行晚辈礼,迎接族长到上座坐下。   这是要家族审判的架势,事情一旦闹到这个境地,就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金有财从来没有想过不过是*而已,居然要被公审,他见势不妙,惊惧交加,忽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连滚带爬地爬到寒老爷脚下,“岳父大人,小婿知错了,您老人家就看在玉莲和孩子的份上,原谅小婿这一次吧,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后小婿一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好好和玉莲过日子……”这是他的杀手锏,以前百试百灵。   “住口!”寒老爷还没有发话,寒夫人就一声怒斥,她并不是没有血性的人,也气得怒火中烧,如今看来,这样的女婿,不要也罢,寒家家大业大,何愁养不起一个女儿和一个外孙女?   以前是从来没有往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方面想过,因为虽然金有财品行不怎么样,但还不至于到令人不齿的地步,寒家也是要面子的人家,如今既然已经决定豁出去了,自然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寒夫人不自觉把目光投向大儿子,却见一向敦厚的他眼中闪烁着同样决裂的怒火,这种奇耻大辱没有一个男人能接受,寒家人心意相通,家族内部意见已经达成一致。   族长等人到了之后,金家的人和沈家的人闻讯很快就都来了,金家一向知道自己儿子*,但听说儿子和亲家儿媳勾搭上了,再不知廉耻的家庭也觉得无脸见人,一个个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以前到了寒家还有位子坐,今天是连位子都没有了。   沈夫人也到了,因为心中有鬼,没有了以前兴师问罪的气势,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金家人见状,见如今沈家的女儿寒家肯定不会再要了,但金家的情况不一样,因为他们手中还有寒家大女儿这个筹码,寒玉莲性情贤淑,易于拿捏,何况还有外孙女在,男人*也不是什么大错,虽然这次实在是过分了点,但只要认个错陪个不是也就算了,毕竟浪子回头金不换。   金家老爷自知理亏,陪着笑脸道:“亲家,有财这孩子平日的确是爱玩了点,但这两年,我和夫人时不时都在严厉斥责他,他已经改了很多了,年轻人嘛,难免犯错,不能一棍子打死,这一次,肯定是被沈家女儿*的……”   沈夫人原本是心中有鬼不敢申辩,但此时见金家居然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自己女儿身上,当场就不干了,她原本就是泼妇型的,立即和金家人吵了起来,亮堂堂的嗓门嚷得里里外外都听见了,“你们还要脸不要脸?你们家金有财到底有多*,谁不知道?明明是金有财*阿芙,我家阿芙多好的一个女孩……”   顿时,金家和沈家的人吵得天翻地覆,金家说沈芙不贤,*金有财,沈家说金有财花名在外,定然是他*沈芙,吵得人头痛,场面几乎失控。   “都给我闭嘴!”寒老爷一声怒吼,金家和沈家心底猛地一沉,顿时都不甘不愿地闭了嘴,还狠狠瞪着对方,恨不得把对方活剐了。   正厅一时安静下来,寒老爷拱起双手,对上座的族长弯腰一拜,把沈芙和金有财的龌龊恶行简单描述了一遍,最后道:“请族长处置。”   白发苍苍的族长原本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见沈芙和金有财还准备用野种瞒天过海,一向重视清名的老族长气得七窍生烟,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按我寒氏族规,凡通歼者,杖八十七,去衣受刑,游街示众,以正族风。”   这位老族长实在是气愤,寒氏家族居然出了这等败类,他用了最严厉的族规来处置。   金有财大惊,杖八十七,去衣受刑,游街示众,还要不要活了?原本只是玩个*女人而已,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结果?他还想说自己不是寒氏一族,但在众多憎恶厌弃的目光下,这个理由根本没有什么说服力。   齐妈妈吓得半死,哆哆嗦嗦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缩起来,却被目光凉寒的寒夫人注意到了,“族长,这个奴才助纣为虐,为不伦歼情保驾护航,也绝不能轻饶。”   族长抚摸着白山羊胡,微微颔首,正准备开口,齐妈妈连滚带爬地过来,“求夫人饶命啊,我有举告。”   寒夫人怒色不减,不耐烦道:“你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   齐妈妈心惊胆战,这个时候,只要能减轻罪责,什么都愿意招出来, “当年大少爷有个小妾。”   寒夫人脸色微变,齐妈妈这么一说,她倒想起来了,大户人家的公子在正式成亲之前,都会有几个陪房丫头,元霁也有一个,叫碧钗,但是在沈芙嫁过来之后,碧钗没多久就病死了,难道她当初不是病死的,而是给人害死的?   天啦,寒夫人只觉得胸口一滞,自己到处到底是怎样瞎了眼,为大儿子娶回来这么一个心思恶毒的女人?   齐妈妈现在是把所有事情都往沈芙身上推,沈夫人一见大怒,“你这个狗奴才,分明就是你居心*,唆使阿芙…”   族长实在看不下去了,微微一示意,四个精壮的小伙子立即出手,制住了沈夫人,让她闭了嘴。   齐妈妈在众多冷寒惊悸的目光中,缩成一团,“小姐嫁过来之后,容不下碧钗那个丫头,数次说她是狐狸精,便命…”说到这里,她苍老的声音越来越小,“命我去买了一包慢性药…”   寒夫人立即觉得呼吸困难,这个儿媳,一直以为她只是秉性不贤,却不知道早已经背负人命,寒老爷更是气得浑身乱颤,当时是怎样瞎了眼睛?   年迈的族长一生清正,也被这恶毒的女人惊愕得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过了一会才道:“按照族规,在游街示众前,需去衣受刑,但既有人命,人命关天,游街示众之后,交由衙门处置吧。”   沈夫人顿时完全绝望了,想不到一向好说话的亲家翻起脸竟然是这样的可怕,她颐指气使的神态全无,紧绷的皮肤松弛下来,跪到寒夫人脚下,泣不成声,“阿芙固然有错,可是元霁的名声更重要啊,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张扬的好…”   金家这个时候也忘了刚才和沈家吵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了,两家立场出奇一致,“是啊,是啊,还有玉莲呢,我们对她完全没话说,还有你们的外孙女,有财到底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以后孩子怎么抬起头来做人啊?”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有用,也能掐住寒家的命门,但一直崇尚家和万事兴的寒老爷寒夫人来说,沈芙和金有财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他们的底线,是万万不能容忍的,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还以为人善被人欺吗?   寒老爷冷冷道:“这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公道自在人心,玉莲我们会接回来,孩子我们也会接回来,我寒家不至于连一个女儿和外孙女都养不起,就算我们当父母的不能养她一辈子,她还有兄弟姐妹,不会丢下她不管。”   金家一听就明白彻底完了,何况他们本是理亏的一方,一旦寒家翻脸了,他们手中就没有了任何筹码,金老爷使了一个眼色,命一个机灵的下人赶紧去把孩子带过来,寒家看在孩子的份上,说不定会心软。   哪知道,人还没有出去,外面传来一个不高但无比决绝的声音,“父亲,母亲,我决定了,要带孩子离开金家。”   她一来,闹哄哄的正厅顿时安静下来,原本以为是救命稻草的金家也傻眼了,呆呆地看着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儿媳。   寒玉莲目光坦坦荡荡,多年来的委屈迁就,忍辱负重,除了对丈夫金有财根本毫无约束能力之外,她心里也是存留着一分希望的,希望有一天金有财在外面玩够了,会发现她的贤良,好好回来过日子。   但金有财完全无视她,府中但凡有点姿色的丫头,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后来更是变本加厉,什么样的女人都往府里带房里拉。   她虽然懦弱,却也不笨,从金有财第一次手被打断回家养伤的日子,她就知道丈夫*妹妹了,妹妹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了,那样刚烈的女孩,自然不会让丈夫占到便宜,但丈夫居然连妹妹都不放过,已经伤透了她的心。   现在被丈夫传染了花柳病,得了这种难以启齿的脏病,对一向要面子的寒玉莲来说,本就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在治疗的过程中,也是受尽了痛楚,这种病很难治,还未必治得好,除了身体上的折磨,还有心理上的折磨。   她住在玉满楼的后院好几天了,金有财连问都没有问过,刚刚妹妹派人去接她回寒家,她原本还心中有些忐忑,哪知道会听到如此耸人听闻的丑闻?金有财居然和大嫂勾搭上了,已经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眼中早已经没有了眼泪。   金家老爷夫人反应过来,立即对温柔娴淑的寒玉莲苦求不已,可是寒玉莲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金家人急了,使出了杀招,双双跪在寒玉莲面前,公公婆婆跪儿媳,逼得寒玉莲根本无路可退。   一直冷眼旁观的寒菲樱一直都没有说话,姐姐不是孩子了,真正拿主意的只能是她自己。   何况,寒菲樱知道父亲母亲虽然平日都好说话,但并不是任人宰割的人,被逼到极处,也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这一次,寒玉莲没有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心软,一个一直温软的人一旦下定决心,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金有财和沈芙这么久的私情竟然毫无察觉,她这个妻子当得真是失败到家了,淡淡道:“你们不用求我了,我要把孩子带回来。”   金家人原本是指望懦弱的寒玉莲和孩子作为筹码的,现在见寒玉莲铁了心,在寒家人面前,脸色紧绷,说不出话来,寒玉莲的孩子不过是一个孙女,他们也没看得很重,何况是自己理亏,也就默许了。   其实不需要他们默许,寒菲樱已经提前命人去金家接回姐姐的女儿了。   寒玉莲虽然伤心,但看到父亲母亲还是兄弟姐妹的关切眼神,同为寒家血脉,她为什么就不能有弟弟妹妹的勇气呢?深深吸了一口气,积蓄了从未有过的勇气,“我在金家这么多年,孝敬公婆,养育孩子,操持家务,现在是金家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金家,当着族长和各位长辈的面,我和金家恩怨已尽,事到如今,什么都不用再说了,我有父母,有兄弟姐妹,你们不用担心孩子受委屈,就此给我一纸休书,你们自己保重。”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令人窒息的正厅,金有财呆呆地看着一向软弱可欺的寒玉莲,本来以为她肯定会为自己求情的,却不知道一个沉默寡言的女人也有这样的勇气?   寒元霁早已经准备好一纸休书,当众宣布,从此和沈芙毫无关系。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一场轰轰烈烈的游街示众行动开始了,寒氏族长主持,沈芙被人从沈家的被子里拉出来游街,她原本就是虚脱的身子,又花柳病袭身,如今眼见灭顶之灾而来,急火攻心,居然一下子晕了过去。   普通良家百姓本就对不顾廉耻的通歼男女深恶痛绝,如今,一个是颇有家资的沈家大小姐,一个是家境殷实的金家大少爷,关键是这两个一个是寒家的大少奶奶,一个是寒家的大女婿,两个人不顾人伦的通歼,超越了人们能忍受的底限。   见出了这样的稀奇事,消息简直如同炸开了锅一般,义愤填膺的人们把街头巷尾围得水泄不通,一路上,鸡蛋,菜叶,石头,砖块源源不断地向他们飞过来。   金有财没想到*了一辈子,结果却不是他想象中只不过落个*的名声罢了,他低估了寒玉莲的决绝,高估了寒家对他的容忍度,以为打断骨头连着筋,同时也高估了百姓对他和沈芙关系的容忍度,亲戚之间的**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游街之后,通歼罪交由衙门处置,两人立即被关押,因为有齐妈妈的证词,沈芙还负有人命在身,被关到了重刑犯监牢。   这件事给寒家带来的震荡难以用语言形容,好在公道自在人心,虽然人们极度鄙夷金家和沈家,但对于寒家,还是同情居多,儿媳不贤,女婿不伦,寒家终究是受害者,金家和沈家当时要挟寒家此事若传出,必定影响寒家名声的状况并没有出现。   ---   承光阁,翡翠一边给小姐拿点心,一边道:“小姐你说金有财和沈芙会判什么罪呢?”   寒菲樱正在悠闲地吃橘子,漫不经心道:“按龙腾王朝律例,通歼者,男女各流徙一年半,有夫者二年,但此事闹得这么大,衙门应该会重判吧,金有财流徙两年是免不了的,至于沈芙,背负人命在身,自然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了。”   翡翠不屑道:“那个什么齐妈妈平日和沈芙好得像母女一样,这个时候倒互相攀咬起来了,奴婢听说沈芙醒过来之后,说毒死碧钗是齐妈妈一个人的主意,她完全不知情。”   寒菲樱冷笑道:“她们原本就是利益勾结,这个生死关头,当然要想尽办法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保住自己一条命了,衙门又不傻,一个奴才,不是为了主子,怎么会去杀人?沈家在衙门毫无根基,衙门会秉公判的。”   “对了,听说今天沈夫人又去我们府上磕得额头都出血了,请老爷去救沈芙一命,老爷连门都没有让她进呢。”   “平日作恶多端,蛮横跋扈,坏事做尽,现在见大祸临头,才想来服软求情,晚了,如果这样的人一句软话磕几个头就可以将自己的罪孽一笔勾销的话,世间还有什么公道可言?”寒菲樱淡淡道:“何况沈芙的花柳病已经很严重,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都很难说,也是自作自受,怪得了谁呢?沈家去求父亲有什么用?衙门又不是父亲开的,说到底还不是求我?”   翡翠点点头,一脸厌恶,“是啊,病急乱投医,这沈家也真是糊涂至极了,希望沈芙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吧。”   “好了,别再提她们了,大哥和姐姐现在怎么样?”寒菲樱皱眉道。   “小姐放心,大少爷和沈芙感情本来就不好,我倒觉得出了这事,对大少爷来说,反倒是个解脱,大小姐和孙小姐回寒家了,反倒不用受金家那些窝囊气了,倒是轻松多了,老爷还说要把孙小姐的姓氏改回来呢,还是二少爷说得对,与其跟这样的人一起生活,还不如一个人自由自在。”   “王府里面有什么议论没有?”寒菲樱微微垂着眼帘,看不出眼眸中的情绪。   翡翠扬声道:“哪能没有?但小姐不用在意,不过都是些长舌妇闲得发慌嚼舌根罢了,当做没听见就好了,倒是锦阳郡主,真是泼辣得厉害,朱夫人和丫鬟说了几句,正好被她听见了,当场就发火了,把朱夫人劈头盖脸一顿痛斥,朱夫人哪敢得罪王爷*爱的郡主?怕郡主告到王爷那边去,只得连连赔罪。”   寒菲樱忍俊不禁,“她是在还二哥的人情。”按照萧天熠的推测,锦阳郡主的父王已经快要秘密进京了,那诱捕公子凤一事也应该要拉开帷幕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求回报   龙腾王朝的宇王爷和京中喜爱诗酒雅谈的闲散王爷不太一样,他多年带兵镇守南境,其麾下将士是虎踞一方的雄狮,威名远扬,宇王妃也是将门出身,不似弱不禁风的贵妇,举止之间有落落英爽之气。   宇王爷膝下独生爱女萧芷凝,封号锦阳郡主,秉承父王母妃的豪气,行事自我,不喜约束,虽然身份尊贵,却常常轻衣简从逍遥出府,平日也不喜满头珠翠,华服加身,常是简钗素裙。   除了眉宇间那种与生俱来的清傲之外,不知情的人,往往只会以为又是哪个富家小姐出来游玩,根本不会往赫赫有名的宇王府郡主身上想。   因为宇王府镇守一方,不少人都认识这个枣红马石榴裙的高贵郡主,所以锦阳郡主在父王封地一向自由自在,畅通无阻。   可谁都想不到,一日,郡主自从午后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连同丫鬟一起失踪了,直到午夜,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来一批又一批,却皆是找不到郡主的踪影。   萧芷凝虽然平日是顽劣了些,但清闺少女,不会没分寸到夜晚不归,定然是出事了,可谁会有这么大胆子敢动宇王府的郡主?   宇王爷勃然大怒,几千府兵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郡主却依然杳无音讯,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王府上下心急如焚,王爷只恨平日对芷凝*溺太过,导致这丫头不分轻重,就凭只能对付几个小毛贼的三脚猫功夫,随手带个丫头就出去了。   虽然她这样做并不是第一次,不过有锦阳郡主威名,一般人也没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她的主意,所以平日宇王爷和宇王妃也没有太往心里去,芷凝虽然爱玩,但定然会在入夜前回府,此次彻夜不归,凶多吉少,他们大惊失色,严令所有人追查郡主的下落。   时间一日一日地过去,郡主却依然音讯全无,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了,而且听说靠近宇王爷封地的津南常有少女无故失踪,十有**是哪个不认识郡主的歹徒顺手掳了去。   郡主失踪越久,这种可能性就越来越大,堂堂郡主,居然落入歹人之手,下落不明?   王爷是带兵之人,素来血性,当即就要将此事上报朝廷,全国追查,却被王妃死死拦住了,她有她的顾虑,芷凝是闺中女儿家,名声不能不顾及,要是真落入歹徒之手,把此事张扬得人尽皆知,堂堂皇家郡主以后还怎么做人?   宇王爷左右为难,芷凝被贼人掳走,那丫头性子刚烈,虽然如今是生是死都未曾可知,但身为父母,岂能不考虑她女儿名声?   王爷麾下部将几乎倾巢出动,可一群能够血战沙场的铁汉此事也束手无策,宇王妃每天忧心爱女下落,心力交瘁,直至卧*不起。   郡主失踪之后,整座宇王府乌云密布,阴雨连连,直到进入了寒冬,依然没有郡主的消息,宇王爷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准备上奏皇上,时间越久,芷凝生还的希望就越渺茫。   就在宇王爷宇王妃都急火攻心的时候,一封来自京城淮南王府的书信穿越千山万水送到了宇王府。   这封信竟然是淮南王府世子萧天熠寄来的,信上说,锦阳郡主萧芷凝已经到了京城,如今就住在淮南王府,一切安好,只因芷凝执意要在京城游玩一段时间,暂不回封地,故而来信告知,请王叔婶母不必挂心,他遵从父王之命,定然会好好照顾芷凝。   自从爱女失踪之后,宇王爷的心每天都飘忽在云端,镇守南境多年的心从来没有这样剧烈震荡过,直到一封轻如鸿毛却重如泰山的薄薄信笺到达手中,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担惊受怕多日的心终于平安降落地面。   信中并没有说芷凝会出现在京城的缘由,但这封信无疑是惶惶担忧的宇王府如今最大的精神慰藉,王妃多日不见爱女行踪,备受煎熬,痛苦不堪,一朝得知其下落,喜极而泣,哪里还忍耐得住?当即决定前来京城,要亲眼见到阔别多日的女儿平安无事。   宇王爷也有很多话要当面问芷凝,但他是守土藩王,未得明诏,不得入京,却因关乎爱女,而南境暂时安定,所以冒险秘密入京。   幸得侄儿萧天熠安排妥当,为了防止暴露行踪,并未让他们入京城,而是带着芷凝在一处京郊别院会面。   因是私自入京,宇王爷和王妃并未带众多随从,宇王爷身材高大,浓眉大眼,虎虎生威,一身寻常便服,不但丝毫没有损王爷贵气,反而有傲然落拓之感。   宇王妃将门出身,言谈之间也不似一派寻常大家闺秀温柔贤淑,眉目锋利,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态。   芷凝一见到父王母妃就像一只小鸟一样扑了过去,泣不成声,“父王,母妃!”   宇王妃紧紧抱着阔别多日的爱女,眼泪滴落下来,不肯放手,眼中有失而复得的惶恐,这段时间,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无数次不敢想象,芷凝有没有害怕?有没有被折磨?有没有吃不饱穿不暖?一想起芷凝面临不可知的险境,王妃的心都痛得揪了起来。   如今看着女儿近在迟尺,宇王妃将女儿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才微微放下心来,哽咽道:“芷凝,你总算是回来了。”   芷凝将被人强行从汉水掳来,一路上昏昏沉沉,什么都不知道,等到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在一个四面石墙,只有一个小窗户透气的小囚室里。   一同被关押的还有数位姑娘,每天都经历着非人的折磨,看着那些姑娘被看守惨无人道的侮辱*,目的就是为了彻底除尽她们的廉耻之心,从此心无芥蒂地成为人尽可夫的娼妓,简直是如同地狱一般的生活。   听完芷凝讲完自己的经历之后,宇王爷军旅之人,性如烈火,此时更是一腔怒火由心底腾起,堂堂郡主居然被这帮无法无天的歹人擒了去,虽然此时贼人已经尽数伏法,但纵然是碎尸万段也不能尽出他胸中怒气。   宇王妃声音虽柔,却又透着几分严肃,“你可把我们吓坏了,以后再不可这样任性,你知道这段时间父王母妃是怎么过来的吗?你让我们担心死了。”   芷凝也知道做错了事情,垂着脑袋,一言不发,这个时候,萧天熠忽然开口了,“王叔,婶母,你们也别怪芷凝了,她已经知道错了,这件事,罪魁祸首是那些丧尽天良的歹徒,他们为了一己私利,让数个家庭家破人亡,芷凝应该是受害者才对,何况,经历此事,她也定然会长大许多。”   萧芷凝一见有人为她说话,原来耷拉着的脑袋立即翘了起来,连连道:“是啊,你们不知道那些穷凶极恶的混蛋到底有多歹毒,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他们还穷追不舍要杀我灭口,还…还差点…”   她清亮的眼眸透着一丝少有的痛恶,可见曾经对这种地狱之毒恨之入骨,宇王爷拍案而起,眼眸透出黑青厉色,雪亮利剑陡然出鞘,铮铮发出清越龙吟,他宇王府郡主,居然差点被歹徒糟蹋,这些魔鬼,鞭尸都难消心头之恨。   宇王妃修长的脖颈间隐约可见青筋,那些歹徒实在太过幸运,就这么便宜地死了,如果落到宇王府手中,定然叫他们生不如死。   半晌之后,宇王爷才沙哑着嗓子问道:“你说有位少年英雄救了你?”芷凝常年生活在父王封地,一直对京城的风土人情向往不已,如今到了京城,没有马上回去,还有一个原因是想好好谢谢寒子钰,可寒子钰呢,似乎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芷凝连连点头,“是啊,要不是他,你们现在可就真见不到我了。”虽说歹人早已绳之以法,但一想起那段噩梦般的经历,芷凝还是觉得怒火难消,听说有些姑娘已经被折磨死了,就算是活下来的那些,生活从此也必定是天翻地覆,那些歹人真是残忍到令人发指,恶魔附身般毫无人性。   宇王妃神色一凛,急急忙道:“那你可知这位少年英雄的名讳?”   芷凝如实道:“知道,他叫寒子钰,家中是做玉石生意的,他妹妹是天熠哥哥的世子妃。”那段惊心动魄的逃亡历程,现在还令芷凝心有余悸,但一想起寒子钰的拼死保护,又心生感动,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居然能舍命相救,这份情谊,一直萦绕于心。   宇王妃心下稍安,“王爷,我们虽是秘密进京,但这位少年英雄是芷凝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当面言谢。”   宇王爷颔首道:“是啊,力量悬殊不敌之下,终不放弃,也没有为了个人安危独自离去,此番男儿义气,令人赞许,芷凝,你和他说父王想见他一面。”虽说是救命恩人,可宇王爷毕竟是龙腾王朝的实权王爷,高高在上,言语间霸气凌冽并无更改。   谁知道,芷凝却面露难色,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宇王妃见状奇道:“怎么了?”   芷凝抿了抿唇,“他保护我到了京城,自己受了重伤……”   一听寒子钰受了重伤,宇王爷王妃都是面容震动,双双道:“他伤得重吗?”   芷凝忙宽慰道:“已经没事了,只是他怕他父母担心,没有马上回府,要等到伤养好了才肯回府,我住在淮南王府之后,也去谢过他好几次,都被他挡回去了,我也没有把握他到底肯不肯来。”   看着芷凝懊恼失落的神色,宇王爷宇王妃对视一眼,“为何?”   芷凝道:“具体的原因我也不知道,他自从知晓了我的郡主身份之后,就对我甚为冷淡。”   宇王妃思虑道:“莫不是他自知身份悬殊,所以敬而远之?”   芷凝眼波苦恼地一勾,什么话也没说,这个寒子钰的架子摆得比她这个郡主还要大,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宇王爷沉思片刻,看向萧天熠,“既是你内兄,他救芷凝有功,你去传个话,本王要见他一面。”   萧天熠微微一笑,优雅摇头,语出惊人,“王叔,依我看,还是算了吧。”   宇王爷一愣,“为什么?”   “王叔有所不知,这寒子钰虽说出身商家,他本人却对家族生意没有丝毫兴趣,平日爱好就是游山玩水,逍遥江湖,除暴安良,他救芷凝完全是出于一片锄强扶弱的侠义之心,并无任何图报之意。”   “话虽如此,可他毕竟是芷凝的救命恩人,宇王府的大恩人,纵然他无此意,我宇王府却不能故作不知,不闻不问。”宇王爷坚持道。   “王叔,你难道忘了芷凝失踪之后不予张扬的初衷吗?”萧天熠深邃的眸光波光漾漾,幽幽道。   宇王爷忽然面色一横,脸部青筋骤起,芷凝失踪之后,为了保住清誉,才不张扬,更不能让外界知道芷凝已经卷入了沸沸扬扬的津南少女失踪一事。   萧天熠冷静地分析:“寒子钰是江湖习性,施恩于人,本就不求回报,何况此次王叔这次进京,虽然极为机密,但寒子钰终究不是朝局之人,未必知晓个中厉害,王叔和婶母去感谢他,如果他无意中泄露了出去呢?要是王叔擅离封地被人拿住把柄,在皇上面前参一本,那事情就麻烦了。”   天熠说得有道理,宇王爷陷入沉思,天熠醇雅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且,据我所知,寒子钰虽然是商家出身,但为人孤傲,个性耿直,一身侠骨,他之所以对芷凝甚为冷淡,最大的原因,我想应该是不希望有人认为他是为了这个尊贵郡主的身份而拼死相救。”   芷凝在一旁频频赞同,“是啊,他救我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我是郡主,我说我是,他也没当一回事,后来确认我是郡主,他也没有怎么样,反而更加冷淡了。”   宇王妃微微一笑,“这么说,这寒子钰倒是颇有清高傲骨了?”   萧天熠嘴角溢出一丝轻笑,“本朝国策是重农轻商,商家地位不高,寒子钰虽是商家公子,却也无巴结豪族之意,自然对芷凝就疏远了。”   寒子钰为什么反感皇族的真正原因,萧天熠自然心知肚明,当初淮南王府要强娶寒菲樱,重压之下,一介商家哪有反抗的力量?对于强权娶了他的妹妹,豪爽性耿的寒子钰只怕当时就在心中埋下了对皇权的深深抵触。   萧芷凝也是皇族中人,这个身份定然会提醒寒子钰当时妹妹被迫出嫁的事,让他对不容挑衅不讲情理的皇权没有好感。   说到这里,萧天熠又道:“王叔和婶母皆身份尊贵,若真要去感谢寒子钰,只怕结果会适得其反,这些天,芷凝住在我们府上,感谢寒子钰的事做得还少吗?结果如何?”   芷凝脸色一红,不满地拉长了声音,“天熠哥哥,你胡说什么啊?”   看着爱女漾出秋波的眼眸,宇王妃语气微有遗憾,“天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这样明明出身低微却不卑不亢,又饱含侠义心肠的年轻人,我倒真想见一见呢。”   萧天熠笑道:“婶母此愿怕是一时难以达成。”   “为什么?”宇王妃大为好奇。   萧天熠解释道:“听说他性情乖张,我行我素,长年累月不在府中,喜爱四处云游天下,他妹妹是我的世子妃,成婚已将近一载,他连淮南王府的门都没有踏过。”   如今见爱女安然无恙,宇王妃心底大感安慰,颔首道:“倒真是个烈性的年轻人。”皇室王族何等高贵?平日挖空心思想巴结的人数不胜数,如今寒子钰救郡主有功,只要他开口,无论想要什么东西,宇王府都会给他弄来,可对这位少年侠士来说,宇王府的谢意反倒成了他的负累,这样清傲的心性,倒是少见。   宇王爷一直沉默,虽然赞同天熠的话,但还是沉声道:“天熠虽然言之有理,但不管怎么说,我宇王府欠他一个人情,只要我在一日,这份人情就永远有效。”   芷凝的脸荡漾出脉脉光泽,主动表态道:“我一定会告诉寒子钰的。”   萧天熠笑着提议道:“这处芝兰别院景色宜人,平日少有人来,婶母难得来一次京城,却不能久留,不如带芷凝四处逛逛,指点指点我这别院的景致如何?”   宇王爷知道天熠有话单独对自己说,便笑着对王妃和芷凝道:“天熠这样说,你们就别客气了,去逛一逛吧,不过别跑太远了。”   “知道了。”芷凝甜甜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舒心愉悦,拉着母妃就往外跑。   室内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宇王爷看向天熠,眉宇间依旧神采飞扬,他心底叹息了一声,“这么久了,你的身体还是找不到办法医治吗?”   萧天熠轻描淡写道:“王叔不必担心,天涯之远,海角之阔,我相信总会有办法的。”   宇王爷见天熠如此豁达朗阔,也甚为感慨,“你能这样想就好了,想当年…”想当年世子萧天熠是何等英姿勃发,策马*?   “王叔。”萧天熠给宇王爷倒了一杯茶,微笑道:“不提这些事了,还是芷凝的事情要紧。”   宇王爷眼眸骤然一沉,“这是什么意思?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歹徒不是都已经伏法了吗?算他们好运。”   萧天熠轻轻摇头,“王叔有没有想过,芷凝是从汉水一带被人掳走的,我相信郡主失踪之后,王叔的精干府兵完全可以把当地翻个遍,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一无所获?区区一家*加上几个江湖败类,真有那么大的能量能把芷凝千里迢迢顺利带到京城吗?”   宇王爷浓眉攸地一拧,“你是说……?”   萧天熠轩眉微挑,“津南少女频频失踪,地方官员无能,又害怕上达天听,影响他们政绩,所以对要上京告状的父母百般阻拦,幸得一个人仗义援手,冲破阻挠,此案才到达御前,揭开了黑暗的一幕。”   “这个人是谁?”   萧天熠修长的手指划过光滑的白玉杯,一字一顿道:“月影楼公子墨凤。”   幸得宇王爷多年镇守南境,定力过人,换了一个人,早就跳起来了,但染了风霜的脸上还是透着震惊,“就是那个盗了皇上九龙杯的朝廷第一通缉要犯?”   萧天熠目光镇定,“正是。”   宇王爷目光变幻许久才定,“这件事竟然有他的插手?”   “王叔常年不在京城,所以对京中消息知道得不多,这墨凤不仅派人冲破地方官的阻挠,将此案顺利上达天庭,而且还查出了背后主谋。”   宇王爷立即目光灼灼,喷出烈火一般的热焰,“是谁?”   萧天熠垂下眼眸,“实不相瞒,此事断得干净利索,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有些蛛丝马迹显示八皇子萧鹤修和那家*有联系。”   宇王爷面部肌肉一跳,忽然想起什么,“我似乎听到了些传言,说是八皇子做了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   萧天熠唇边勾起一丝微笑,“有伤风化?此事就是公子凤所为。”   从天熠透露的信息之中,宇王爷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抢夺爱女之恨,断然不能容忍,他手指关节已经听到咔咔的捏动声,莫非八皇子才是幕后真正的主谋?   “虽然王叔常年不在京城,但这两件事,只要派人查探,一查便知。”   过了一会,宇王爷已然恢复平静,“其他姑且不论,这个墨凤敢公然挑衅皇族威严,皇上定然不会放过他吧?”   ☆、第一百九十章 全心信任?   萧天熠的眼眸荡漾着深不见底的光芒,“王叔所言不错,墨凤犯下逆案,触及龙颜,罪无可恕,现任大理寺卿软沓无能,新任刑部尚书要面对前任留下的一大堆陈年旧案,而且抓捕公子凤这种事,对一个新上任的尚书来说,难度太大,皇上已经下旨让父王限期捉拿公子凤。”   淮南王兄?限期捉拿?宇王爷再次陷入沉思,表情深沉,虽然他常年不在京城,但对京中局势也并非一无所知,淮南王兄向来不是带兵将领,也无追捕逆贼的丰富经验,这事怎么会莫名其妙到了他的手中?只怕又是涉及到宫中权斗。   宇王爷仿佛明白了什么,目光锁定萧天熠的脸庞,“原来是这样,只是这个公子凤虽为逆贼,却也有侠义心肠,你今日特地和我谈到此人,莫非……”   面对身上浸染边疆风沙铁骨铮铮的王叔,萧天熠并未隐瞒,坦然道:“天熠不敢欺瞒王叔,我的确和他有过些渊源,也甚为佩服他的胆识和勇气,此次要让父王在皇上面前有所交代,并不容易,我势单力薄,孤掌难鸣,还请王叔施以援手。”   宇王爷何等人?立即明白了萧天熠的意思,目光微动,“你想清楚了,这可是皇上钦定的通缉要犯,真要冒这个险?”   萧天熠眸光坚韧,言出如铁,“他尽管有失,行为也有诸多不妥之处,但却心怀走投无路的百姓,义薄云天,和真正的大歼大恶之徒比起来,此番豪情,此番胆识,我实在佩服,做不到袖手旁观。”   御前之案,事关重大,宇王爷并没有马上答复,天熠是什么人?当初何等高傲目空一切的少年将军,如今竟然有人能让他佩服,看来这个公子凤还真不是一般目无纲纪的江湖草莽。   公子凤做的那些事情,让这位胸中自有评判的皇家王爷也想击节赞赏,虽然对江湖上的那些玩意并不认同,但此次涉及到爱女芷凝,宇王爷对他也多了一分感激。   虽然对天熠的冒险计划,宇王爷十分震惊,但并没有犹豫多久,就表明了态度,“好,我答应你。”   “天熠在此谢过王叔仗义援手。”萧天熠对王叔的应承并不意外,有些东西,有些情谊,只有在军中呆过的人才能明白,何况,此事还涉及王叔爱女?   “不用客气。”宇王爷大手一挥,“他这么做,也是帮芷凝出了一口恶气,应该是我感谢他才对。”   萧天熠微微一笑,“亲眼见到芷凝平安,王叔和婶母可以放心了,京中耳目众多,为防意外,还需早回封地,何况就快到年底了,届时王叔可以光明正大回京述职,不必急于一时。”   “是啊。”宇王爷比任何人都清楚擅离封地的后果,想起芷凝,叹道:“看样子这丫头一时不会跟我们回去了。”   “京中风云霁月,芷凝女儿心性,一时好奇是难免的,等她玩性过了,自然就会想念王叔婶母了,你们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   回承光阁的时候,见寒菲樱正双手托腮,朱唇含笑,眼波潋滟地看着他,表情既调皮又可爱。   萧天熠眼眸一抬,“又跟着我出去了?”   寒菲樱摇摇头,咯咯笑道:“你放心,本座没那么有空可以时时刻刻跟着你,不过你这样鬼鬼祟祟地出去,是否应该给本座一个合理的解释?”   鬼鬼祟祟?这种词来形容他威名远扬的淮南王府世子?萧天熠哭笑不得,但因为知道樱樱对他的戒心,也没打算隐瞒,“相信你已经知道宇王叔秘密到达京城的事情吧?”   寒菲樱不置可否,但是清澈灵动的眼眸已经泄露她知晓此事,“你要借助他的力量来抓本座?”   萧天熠轻笑,娓娓道:“这件事还得感谢你二哥,芷凝是王叔和婶母唯一爱女,寒子钰救了芷凝,成了宇王府的大恩人,当时力量悬殊之下,他却终不放弃的坚毅执着,让宇王叔甚为欣赏,军中一向崇仰忠肝铁胆之人,因为寒子钰,宇王叔对江湖侠义之士的好感大大增加。”   寒菲樱黛眉上扬,一双水眸荡漾出虚心好学的光芒,示意妖孽说下去。   “此次芷凝历险,堂堂郡主落入贼人之手,差点被人糟蹋,几乎死于非命,宇王叔自然对背后主谋之人深恶痛绝,恨不得手刃而后快,他与公子凤本来就无私仇,知道你在此案背后起的推波助澜的作用之后,更是大加赞赏。”   寒菲樱脸上浮起的微笑还没有逝去就僵在了脸上,这话怎么感觉有点奇怪?推波助澜?真的是赞赏自己的话吗?反应过来,没好气斜斜睨了他一眼,不悦道:“你能换个词吗?”   萧天熠哑然失笑,忽而长叹一声,“好,是有公子凤的伸张正义,行了吧?”   “追捕本座之事为什么一定要借助宇王爷之手?”寒菲樱冷嗤一声,语气明明很淡,可问的问题却直击要害。   见樱樱问到了关键之处,萧天熠也没有隐瞒,“在皇后那边看来,公子凤和淮南王府是同一立场上的人,如今让父王去追捕公子凤,本就是逼得我们自相残杀,她们坐收渔人之利,偏偏公子凤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就算父王真的抓到了公子凤,她们一定还有办法在皇上面前说此人是假的,扣父王一个欺君罔上的帽子,父王被牵扯其中,自己当然不能为自己辩解,就算是辩解,也缺乏说服力,但若公子凤是由离京多年不涉京中朝局的宇王叔抓捕到,又有谁会怀疑呢?就算怀疑,也只能在心中,绝对不敢说出来。”   妖孽的心思真是非常人所及,寒菲樱挑眉道:“既然公子凤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谁能又肯定他抓到的就是真的?”   萧天熠笑得如清风霁月,“如果此人身上刚好就有九龙杯呢?还不足以证明他的身份吗?普天之下有几人敢把九龙杯带在身上?”   寒菲樱眸光一凛,原来如此,看着这个俊美出尘的男人,半晌之后才淡淡道:“本座毕竟是皇上钦定的第一通缉要犯,罪孽深重,旁人唯恐避之不及,宇王爷身受皇恩圣*,真的愿意冒险去做这种欺君罔上的事?”   樱樱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但萧天熠却似乎很有信心,“一面是享受荣*却恶贯满盈的萧鹤修,一面是背负要犯之名却侠骨丹心的公子凤,王叔虽是皇族中人,但爱憎分明,嫉恶如仇,还有芷凝无辜受害的经历,你说他会怎么选?”   寒菲樱忽然面含轻笑,“他相信你说的话?”   萧天熠一脸的无辜,“我说假话了吗?有些事情一查便知,比如说月影楼派人暗中护送那些失去女儿的父母进京告御状,比如把萧鹤修绑在倚香居外面示众。”   听妖孽这样说,寒菲樱似乎很是得意自己的杰作,单手托着精巧而弧度美妙的下巴,狡黠地笑了笑,“然后呢?”   “我曾经去过宇王府数次,我们叔侄之间素有交情,也算得上是忘年交,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再加上此次芷凝一事,定然会全心相助,对此,我绝无怀疑。”   寒菲樱故作乖巧地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推到他面前,精致的眉眼含了戏谑笑容,“这么殚精竭虑,费尽心思,我似乎应该感谢你对我这个江洋大盗的悉心维护了?”   她的手还没有抽出去,就被他紧紧握住了,他握着手中柔软的酥手,别有深意道:“那是自然,只是夫人要怎么感谢我?”   寒菲樱看着这张日益心动的俊脸,慵懒的表情,优雅的笑容,扬眉道:“你要我怎么感谢?”   萧天熠眼底掠过一道狡猾的笑容,“天气寒冷,眼看就要下雪了,为夫刚刚出去了一趟,身体受寒,这里冷案冰砖,终不如被褥温暖舒适。”   寒菲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却故作不知,“说的也是,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在身,也不觉得冷,就不奉陪了。”   她刚要走,他忽然握住她的手,稍一用力,整个人就到了他怀中,邪恶道:“一个人睡太冷了,不足以驱散我身上的寒气,需要夫人温软的身体一并给我取暖。”   这样毫不掩饰的话一出,连空气中都染了绯色,寒菲樱不由得大窘,佯怒道:“现在才是什么时辰?你竟然如此懒惰懈怠,整天想着这些不正经的事。”   “这怎么能是不正经的事?”他闻着她身上甜腻腻的香味,自己身上燃起野火瞭原般的迅疾潮色,戏谑道:“夫妻同房,天经地义,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了。”   他唇边扬起的温柔笑意,仿佛可以融化这冰凌的空气,寒菲樱没有推开他,只是一言不发地任由他抱住,脑海里忽然荡过那些春情洋溢的画面。   萧天熠见状,神情之间颇有怡然自得之态,魅惑道:“是不是觉得为夫貌若潘安,才及子建,终于发现你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为夫了?”   寒菲樱心尖攸地一跳,看着那张得意洋洋的俊脸,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你想得美。”   嘴上这样说,心中却忽然想起翡翠曾经私下说的话,“奴婢从来没见过世子爷那么好的男人,虽然小姐对世子爷会不会出卖你没什么信心,但奴婢觉得世子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浓烈的男性阳刚气息喷洒在自己耳边,引起那种熟悉的令人颤栗的酥麻,寒菲樱心头一颤,难道她真的应该信任他绝对不会出卖自己?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饶人,揶揄道:“你之所以不出卖我,也无非是怕我的真实身份曝光了,危及淮南王府,我寒家安危对你们来说事小,可如今有些人正愁抓不到你的把柄,若是发现淮南王府长期窝藏钦犯,你们只怕也难逃干系吧?”   萧天熠啼笑皆非,邪魅的嘴唇弧度更大,“你就这么看低为夫的能耐?你以为若是为夫出手,会让你这个江洋大盗有活着见到皇上的机会?会由着你在御前把淮南王府攀咬出来?”   他说得很轻松,但是听在寒菲樱心里却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感,是啊,居然没想到这一点,妖孽又不是傻瓜,他实力深不可测,若是他派兵围剿自己,自己恐怕真的凶多吉少,先把自己杀了,然后过一段时间,再对外宣称淮南王府世子妃病逝,以他的手段,完全可以将此事完美无瑕的遮掩过去。   他含着樱樱的耳垂,这是她民感步位,果然很快,就让她的身子软了下来,脑子一片晕晕乎乎的,脸上红晕缠绕,如兰麝芬芳,让他心猿意马,几乎把持不住,一股热流在体内急速盘旋,烧得浑身难受,一把抱起她,快步回到内室,把她压到*上,身体里面又似燃烧着一团火,将理智燃烧得无影无踪。   寒菲樱的身体都快要融化了,腻滑如玉的肌肤和玲珑有致的身体,水蔓草一样浓密的长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透着迷离艳态,盈盈生俏,弥漫着说不出的醉人风情。   室外枝叶婆挲,寒风呼啸,室内*旖旎,萧天熠只觉得血脉贲张,呼吸不畅,赤红的眼底尽是熊熊燃烧着的*,激情荡漾,热烈似火。   一阵阵逍魂蚀魄的块感汹涌而来,寒菲樱在猛烈的震荡中体烫如火,这种化骨融髓的愉悦和甜畅引得她只想沉溺,再沉溺……   等到安静下来的时候,萧天熠的凤眸里面透着明亮得让人不能直视的光芒,逼得寒菲樱几乎无处藏身,“樱樱,你是我萧天熠这辈子最重要也是唯一的女人,如果此关顺利度过,以后你可否对我全心信任?”   此时,寒菲樱身体虚弱无力,眼波迷蒙,只是伸手搂住他的颈脖,狡黠而笑,微微喘着气,“好歹也是名震江湖的江洋大盗,哪能那么容易表态?不过看你这么有诚意,我尽量试试吧。”   “你这小妖精!”萧天熠啼笑皆非,这些天,她借口身体不适,一直没让他碰,直到今天才终于可以为所欲为了,积蓄多日的情潮喷涌释放。   红艳艳的嘴唇泛着迷人的色泽,刚刚承欢过的身体又透着诱人的海棠色,水光潋滟的清眸也有一种别样的妩媚,他心中一荡,俯身便吻了下来。   寒菲樱已经无力阻拦,外间忽然响起夜离宸的声音,“爷,燕王殿下来访。”   萧天熠动作微微一顿,慢慢撑起身子,淡淡道:“知道了,让他在正殿等我。”   “是。”夜离宸的脚步声很快消失不见了。   寒菲樱逃过一劫,心中庆幸,忙道:“莫非他又是来拉拢你的?”   萧天熠看着樱樱明艳动人的脸庞,“应该和这个脱不了关系吧,不过我可不想去趟太子和燕王的这趟浑水。”   寒菲樱有些不明白,疑惑道:“太子生母是六宫之主,舅父是手握重兵的武安侯,太子妃之父是左相大人,再不说那些占据重要位置的亲信,这些赫赫权势,完全可以说萧远航储君之位已经稳如泰山,还有谁能撼得动他?”   龙腾王朝设有左相右相,以左为尊,左相相当于正相,右相相当于副相,左相势大,不懂朝事的外界百姓只知道有左相大人,却很少提及还有一位右相。   “稳如泰山?”萧天熠冷笑了一声,“若真的稳如泰山,还有什么必要这样费尽心思铲除异己?”   寒菲樱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什么意思?”   “且不说后宫之中,容妃地位尊崇,仅次于皇后,单说这些外戚之势就不容小觑,你知道吗?右相是容妃的堂兄,朝中举足轻重的户部尚书曲尘虽然和容妃家族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但却是右相心腹,这两名要员都是燕王派系的,更不说下面争相依附的地方官员了,而且……”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似在思考什么,并没有马上往下面说。   “而且太子和燕王两位皇子比起来,皇上似乎更加*爱燕王?”寒菲樱漫不经心地接了下去,还以为她不知道吗?   萧天熠失笑,颔首赞许,“是啊,在这种情况下,你能说萧远航的储君之位真的稳如泰山吗?何况就算登上了至尊之位,也免不了担心有人谋逆逼宫,现在到底谁得天下尚未可知,虽说此时萧远航比起燕王,势力的确略胜一筹,但谁能笑到最后,才是最后的赢家,这个时候,谁能掉以轻心呢?”   萧天熠平日足不出户,却对朝中人员分布了如指掌,此刻却说得很随意,完全事不关己一般,   寒菲樱灵慧的眼眸闪了闪,“除了这些已经已经明确立场的官员之外,还有很多中立的,比如说淮南王府。”   萧天熠的笑意不达眼底,“父王谁的账也不想买,他根本就不想趟这浑水。”   寒菲樱默然不语,妖孽虽是淮南王府世子,但淮南王爷全然不同,走的竟然是一条血战沙场之路,不到十年的时间,竟然博得战神英名,也正因为如此,几乎可以预见,这位尊贵的世子将来之势,定然会让淮南王府更加威名赫赫。   寒菲樱长出一口气,伸手撩了撩凌乱的长发,“夺嫡之路,向来凶险,不卷入其中自然是明智之举,只是如今你已经和太子势同水火,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全身而退了,想要独善其身更是奢望,好了,先不说这些了,到底是燕王殿下,别让他等太久了。”   “怕什么?他也知道我身体不太方便,等我一会也是应该的。”萧天熠毫不在意道。   寒菲樱忍俊不禁,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在这微妙的局势中,既要对付皇后,又不想被卷入燕王派系,妖孽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不知道对付皇后就是在帮燕王?如今不是支持燕王的人,也成了支持燕王的人了。   ---   “殿下来访,不知道有什么要事?”萧天熠的表情看不出是欢迎的,还是不欢迎的,就像戴了一张面具般淡然。   燕王脸上依旧挂有得体的笑,“听说王叔奉圣上口谕追查逆贼墨凤,我只是来问问,不知道王叔有没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地方?他是端肃长辈,我也不便去找他,总归我们是同辈人,更好说话。”   燕王一向想和这个堂兄拉近关系,虽然堂兄的态度始终若即若离,但面对这样一个绝佳的帮手,他当然不会放过。   萧天熠这次很是爽快地答应了,“此事的确颇让父王烦忧,墨凤武功高强,神出鬼没,若是殿下能助一臂之力,实在是再好不过,我在此先行谢过。”   燕王见萧天熠今日的态度如此明确,十分高兴,“天熠哥,你可千万不要和我客气,还请帮我转告王叔,如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一定。”萧天熠淡淡一笑。   燕王见目的达到了,并未多作停留,在离开淮南王府的时候,却见东方明玉来了,这位名闻京城的俊雅公子,此时的脸色却没有那么好看,见了燕王,弯身一拜,“见过燕王殿下。”   燕王笑道:“玉公子就不必多礼了,莫非你也是来找天熠哥的?”   东方明玉听见燕王殿下如此亲密无间地称呼世子爷的名字,心中微动,却只是一笑,“殿下果然明断,我是来请教世子爷棋艺的。”   “天熠哥的棋艺,远近皆知,我一向是甘拜下风,可惜还有事务在身,不能一睹为快,实在遗憾,我先走了,就不耽误你们切磋棋艺了。”燕王很是善解人意地拍了拍玉公子的肩膀,潇洒离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超级智囊   “世子爷,你真的要抓捕公子凤?”东方明玉虽然表面上平静,但双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世子爷的能力他是见识过的,虽说那公子凤不但武艺超群,而且聪明过人,但要论到用兵奇谋,恐怕远不及世子爷,自从得到淮南王爷奉命抓捕公子凤的消息之后,他一直寝食难安,直到今天,才下定决心面见世子,想知道世子爷到底作何打算?   萧天熠瞟了明玉一眼,似在揣测他话中深意,微微一笑,“皇上不都已经下旨了吗?本世子有得选择吗?”   东方明玉斐然变色,一面是皇命难违,一面是同生入死的朋友,世子爷到底会怎么抉择?   萧天熠今天心情不错,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东方明玉的异样,岔开了话题,“你难得来一趟,陪本世子下盘棋吧。”   东方明玉见世子爷神色轻快,心中异动,垂下眼帘,盖住眸中波光流动,“请世子爷指教。”   萧天熠一边优雅地在棋盘上落子,一边不经意道:“好在沁雪远嫁了,东方府也不用担心她又去找那些暗恋你的小姐们的麻烦,这些年,你也是被她连累得够惨了,快到年底了,尚书大人就没有看中哪家府邸的千金,准备喜上加喜?”   世子爷的话似乎意有所指,让东方明玉心底燃起不安,他不会不知道,公子凤也是世子爷喜欢的人,只微笑道:“不急,我前面还有两位兄长尚未娶亲,还有好几年才轮到我。”   萧天熠轩眉轻挑,十分随意道:“也是,这种事情急不得,虽说婚姻大事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能情投意合,对门阀世家的公子来说,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   东方明玉闻言,神色有些落寞,勉力笑道:“就如同世子爷和世子妃?”   萧天熠持子的动作不变,只是看向东方明玉,微叹了一口气,告诉了他心中担忧的答案,“本世子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不出十天,父王就可以对皇上有个明确交代了。”   东方明玉心中一松,这才发现自己多虑了,真是多此一举,公子凤既然也是世子爷喜欢的人,世子岂会让他涉险?莫非是关心则乱,自己才乱了方寸?见世子如此坦然,他心底忽然有种莫名的烦躁,棋也下得心不在焉。   萧天熠低头落子,不经意抬眸看了他一眼,“我已经有了一个计划,虽不说天衣无缝,但也**不离十了,届时还需要你和诸葛廷全力配合。”   东方明玉一直对世子运筹帷幄的本事深信不疑,目光澄澈,“明玉愿听世子差遣。”   ---   八皇子府。   萧鹤修正在借酒浇愁,虽然皇上没有禁他的足,但还哪有脸出去?颜面尽失,没禁足比禁足还丢脸,现在的他时时刻刻都有一种要杀人的冲动,左右姬妾害怕,但又不敢上前劝阻,又不敢告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噤若寒蝉地跪立一旁。   自从出了那件难以启齿的丑事之后,八皇子与亲王之位无缘,颜面扫地,他整天把自己关在府中,如同一只随时都要爆发的野兽。   伺候的下人,一个不满意就被拉出去杖杀,有的时候居然还亲自动手施刑,昨天刚杀了一个小妾,这个小妾原来是最受他*爱的,居然说杀就杀了,其他平日争强好胜的女人此时个个魂飞魄散,害怕哪天一不小心就会被嗜杀成魔的殿下杀死。   一个皇子,居然在戒备森严的皇子府中被偷出去了?满府侍卫当然个个也逃脱不了护卫不力的责任,要不是不想引起太大动静,萧鹤修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杀光,但如果真的都杀光了,皇子府还需要增派新的府兵,要上报兵部,要惊动父皇,萧鹤修才愤愤不平地作罢。   他现在府中有六百府兵,居然全是废物,一想起成为全城笑柄的那一幕,不知道多少人观赏过他美妙的钰体,他越想越气,忽然冲上去拔出挂在墙上的宝剑就一阵乱砍,把左右吓得灰飞魄散,惊叫连连,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一个小妾逃跑得慢了一点,被他一箭穿心。   他还觉得不解气,正欲追出去砍,忽然,手被一只有力的手腕扣住了,无论如何使力,也动弹不得,萧鹤修顿时大怒,猛然抬头,一见到握住他手的人,立即怔住,狂戾气焰顿时萎了下去,错愕交加,“闻叔,你回来了?”   这个萧鹤修叫闻叔的人,名为闻越,五十上下的年龄,身材保持得很好,样貌也还保持着年轻时候的俊朗,是八皇子中的常驻大夫,下人都称为“闻大夫。”   闻大夫医术未必有多精湛,但据说有外人不知的祖传秘方,但他并不是普通的大夫,此人足智多谋,善于算计,是府中超一流的智囊,八皇子虽然性情暴戾,目中无人,但对闻越十分倚重,身份高贵的皇子能称闻越一声“闻叔”。   在八皇子府,闻越是地位仅次于八皇子的人,虽然影响力很大,但却并未挂任何职位,仿佛只是一闲人,外界对其也知之甚少,就算知道,也会以为只是一闲职大夫,京城许多达官贵族,府中都会请常驻大夫,作用类似于宫中太医。   前段时间,闻越出去办事,这一走就是三个月,今日才归,京中这段时间出的大事,他当然知道了,见内殿血气弥漫,他只是鼻翼稍稍动了下,便示意人将被八皇子砍死的小妾尸体拖了出去。   见到闻叔回来,萧鹤修脸色缓了缓,虽然暴戾之气不减,但也不至于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就一触即发。   闻越面无表情,淡淡道:“不过是小小风浪而已,殿下可是太沉不住气了。”   萧鹤修脸色一变,一想起那一幕,他就气血攻心,册封亲王之事也没影了,连弱冠之礼都没人操办了,皇子弱冠何等重大?可是他的,就这么稀里糊涂就过了,连问都不敢有人问,更没人敢提操办之事,此刻见闻叔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他有些恼火,没好气道:“我要怎么沉得住气?”   面对那桩耸人听闻丢人现眼的丑闻,闻越仿佛根本不放在心上,“殿下是男人,又不是女人,难道还要羞愤自尽才算是刚烈勇敢?那些无关之人的闲言蜚语说一阵也就过去了,难道还能说一辈子?倒是殿下,难道就这样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打击就准备从此消沉下去?”   萧鹤修攸然抬头,忽然将手中杯盏砸得粉碎,咬牙道:“当然不会。”   “既然不会,如此这样自甘颓废又是在干吗?”闻越步步紧逼。   闻越虽然只是八皇子府的一个大夫,也相当于萧鹤修的一个谋士,但言谈举止之间,始终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雍容气度,并无任何谄媚奉承之态。   闻叔终于回来了,萧鹤修的心稍稍安定了些,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闻越冷笑道:“亲王之位,虽然目前没有希望,但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希望,何况阮思思的名册还在殿下手中,有了这本名册,还愁那些官员不肯俯首么?”   一直紧绷多日的神经在闻叔归来之后,得到了微微松弛,萧鹤修坐在台阶上,仍是一言不发,可见那件事对他的打击实在不小,说的轻巧,但要想纯粹忘记,谈何容易?   闻越目光冰冷如寒月,“其实殿下并没有太大的损失,虽然倚香居暴露了,但阮思思经营得来的成果并没有实际损失,而且阮思思树大招风,也是时候除去她物色新的人选了,我还是那句话,殿下是男人又不是女人,何须对这些外在虚名耿耿于怀?倒似女人一般小家子气,至于皇上,也只不过是开始生你的气罢了,眉妃娘娘使了些手段,已经让皇上的目光转移到真正的罪魁祸首身上去了,等他冷静下来之后,自然明白,你才是受害者,他应该安抚,而不是迁怒。”   到底是目光毒辣的闻叔,寥寥数语就让萧鹤修狂躁多日的心安定了下来,连忙点点头,“闻叔说的有理。”但一想到那个罪该万死的月影楼公子墨凤,他就又恨得咬牙切齿,“可有什么主意擒住此逆贼?”   “殿下现在不宜妄动!”闻越毫不客气地打消了萧鹤修心中跃跃欲起的复仇之念,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何况皇上不是已经命淮南王追捕墨凤吗?殿下何不静观其变坐收渔人之利?”   萧鹤修立即就明白了闻越所言,可又不甘心,“若不能手刃此人,实难消我心头之恨!”说完,又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且不说殿下无权调动官兵,就算可以,又有确切的把握可以抓住墨凤?”闻越说话从来不客气,但因为身负奇才,萧鹤修不但丝毫不计较他的失礼之处,反而对他倚重有加,这倒不是因为萧鹤修有多么喜欢礼贤下士,而是因为母妃还有他的八皇子府,能有今天的态势,都和闻叔的神机妙算机智过人是分不开的。   一席话让萧鹤修的气势软了下来,闻越又道:“淮南王早年曾是龙腾王朝第一才子,虽然曾经带了几次兵,但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他骨子里是个文臣,哪有本事去抓捕墨凤?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皇上之所以把此事交给他去办,真正是要世子萧天熠承接此事。”   萧鹤修目光大动,惊愕道:“萧天熠?他不是残废吗?”   闻越目光冷静,淡漠依旧,“萧天熠自从残废之后,就未涉朝局,已经不在朝中任职,皇上根本不可能明里把此事交给他,所以只能用其他的方式,比如说让淮南王爷去做,据我所知皇上最近几次见萧天熠,发现他并无残废多年的人那般萎靡不振,*病榻,反而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想必皇上才动了这个心思吧。”   “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萧鹤修大为佩服,不甘道:“闻叔,你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   “现在也不迟。”闻越依然语调淡淡,“一个残废多年的人在皇上眼中还有如此价值,幸好他不是皇子,否则必定成为太子心腹大患,相比之下,殿下不过是受了点小小挫折,就如此颓废,当该自省。”   他的话仿佛说到了萧鹤修心底,让萧鹤修的头低了下去,过了一会才阴沉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我太想手刃此人了。”   闻越冷笑一声,“墨凤哪有那么好抓?现在正在头疼的是淮南王府,若是限期交不出人,淮南王就是辜负皇上信任,定然会被皇上怪罪,但若一旦交出此人,”说到这里,他脸上浮现一丝阴测测的笑意,“殿下以为皇上会放过他吗?”   “理是这个理,可我就是想一刀一刀地把他身上的肉割下来。”萧鹤修俊秀的脸上浮现一抹浓重的戾气。   “殿下是要匡扶太子登基的人,岂能逞一时之气乱了方寸?”闻越毫不留情道:“现在殿下要做的是彻底忘却此事,静心凝神,若是今年年底的宫宴你能出席的话,便有办法挽回你的颜面,届时你坦坦荡荡,堂堂正正,那些宗亲自然也觉得拿此事做文章没意思,嚼上几句舌根也就无趣了,自然而然就不谈了,至于那些坊间非议的刁民,若是谁敢在公开场合谈论此事,暗中派人去杀几个,杀鸡儆猴,也就能堵住他们的嘴了,时间一长,还有谁敢提及此事?”   闻越侃侃而谈,胸有成竹,自从出了那档子事之后,萧鹤修每天都狂躁得如同一只野兽,全府上下皆是如同惊弓之鸟,还有谁敢当面提及此事?久而久之,他心中的怒气怨气越积越深,动辄砍杀,可今天听闻叔这样冷静一分析,立时便觉得心安定了许多,微微颔首,“还是闻叔想得长远。”   ☆、第一百九十二章 抓捕逆贼   时间攸忽而过,不知不觉,距离年底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此时,不管是宗室皇亲,还是平民百姓,都开始准备年节的庆典,这是一年中最重要最盛大的节日,意味着旧的一年即将逝去,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此时,各个地方要员也纷纷进京向吏部述职,龙腾王朝遍布在全国各地的宗亲王族也纷纷派人进京准备祝贺新年之喜。   京中终于开始下雪了,也许是瑞雪兆丰年的好彩头,这日,淮南王爷进宫向皇上禀报追捕逆贼墨凤的重大战果。   年底事务多,太子和燕王也奉诏协助皇上处理些重要政事,此时也一并在御书房旁听淮南王爷的奏报。   “臣弟自接到圣旨之后,竭尽全力追捕逆贼墨凤,如今已经完成圣命,特来回报。”   皇上目光大震,“快快奏来。”   “京中达官贵人居多,向来极易成为盗匪聚集之地,年节将至,正是盗匪横行之时,臣弟怀疑墨凤会在京中出现,特命人在京中豪族府邸周围布控,果然发现了逆贼行踪,可是此贼实在悍勇,竟拼死逃出,逃出京城之后,就失去了踪迹,臣弟立即发出地方塘报,要求各地方官员务必协助追查此贼行踪,半月之后,他竟然在南境露出行踪,臣弟得知消息,请宇王爷协助抓捕,今日已经得到消息,宇王爷已经成功将其射杀。”   什么?皇上脸色一变,“射杀?”一旁的太子和燕王也都是双双一惊,不过太子是震惊居多,燕王是喜悦居多。   淮南王爷呈上详细案情奏报的时候,随同的还有一份宇王爷亲笔书写的射杀逆贼的详细过程。   宇王爷称其麾下将士在例行巡防的时候,发现一人鬼鬼祟祟,形迹可疑,看其妆扮,居然与朝廷通缉两年的月影楼公子凤颇为相似,当即命人擒拿。   可此人武艺高强,甚为彪悍,竟然冲破数十名高手的围剿,打死打伤多人,意欲逃离,宇王爷原本是欲生擒,可此贼冥顽不灵,无奈之下,才调来弓箭手,将其射杀。   射杀之后,在此人的身上果然发现了丢失已久的九龙杯,可以确认此人正是朝廷追捕已久的逆贼墨凤。   淮南王爷又道:“此人在京中与官兵打斗的时候,右肩被箭矢射中,深可见骨,没有两个月不会好起来,刚好宇王爷射杀的逆贼,右肩有同样的旧伤,再加上他独有的金色面具,凤尾半面妆,出神入化的武功,最重要的是他身藏九龙杯,臣弟由此可以确认其身份。”   “九龙杯现在何处?”皇上听完淮南王爷的奏报,极力压抑自己内心的悸动。   “九龙杯是天子之物,宇王爷已经派精锐部队快马加鞭送至御前,按照行程应该今日就到了。”   皇上面色缓和,“你辛苦了,坐吧。”短短一月,就追回了九龙杯,杀了逆贼,皇上当然心知肚明,此事定然有天熠的功劳在。   果然,一会儿的功夫,内侍来报说南境宇王府派人护送九龙杯抵达宫城,田学禄急忙命人去迎接,小心翼翼地将失踪两年的九龙杯呈至御前,连连感慨,“此贼潜逃两年,如今在皇上龙威之下,终于露出马脚,九龙杯重归宫城,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皇上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九龙杯,九龙盘踞,气势昂扬,居然流落外界如此之久,与九龙杯一同送达宫城的,还有一份宇王爷更为详细更为正式的奏折,内容和淮南王爷说得如出一辙。   萧远航没想到淮南王爷还真的能抓到潜逃多年的墨凤,不由质疑道:“父皇,相传此逆贼神出鬼没,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如今不过是一具尸体,到底是不是他,真假尚有待考证。”   燕王轻轻一笑,适时道:“皇兄此言差矣,此贼悍勇,又有旧伤在身,又身藏天下至宝九龙杯,除了是他之外,还会有第二个人吗?”   萧远航一滞,“儿臣只是担心,逆贼可以那样妆扮,别人也可以,这一点根本不能证明什么,如果死的不过是个替罪羔羊,而真正的贼人却依旧逍遥法外的话……”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怀疑死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墨凤,却想不到这一点是萧天熠早就料到会出现的状况,所以萧天熠借助宇王爷之手,成为此案的铁证。   燕王淡淡道:“此案有淮南王叔主查,又有宇王叔亲笔奏折,皇兄这样说,莫非是怀疑两位王叔吗?”   这罪名可大了,不可能两位王叔同时说谎,萧远航一怔,因为上次东宫沁雪一事,恩*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他也不敢过于触怒父皇,怀疑两位王叔的罪名他可不愿意承担,面对父皇不悦的眸光,忙道:“逆贼猖獗,身份不容有失,儿臣不过是希望万无一失罢了。”   燕王却道:“再猖獗也不过是一逆贼罢了,如今有淮南王叔明察秋毫,又有宇王叔军威震慑,他自寻死路,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逃不出宇王叔的五指山。”   虽然追回了九龙杯,可皇上并不是十分高兴,逆贼居然没有被活捉,而是死了。   萧远航敏锐地看出了父皇的心思,满腹遗憾地煽风点火道:“此逆贼不但潜入皇宫盗宝,还藐视皇家威严,其罪当判凌迟之刑,这样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皇上眉头一皱,虽已经历万箭穿心之痛,但还是不足以震慑这些亡命之徒的嚣张,他对萧远航的话微微颔首。   萧远航见状,眼中颇有得色,继续道:“这亡命之徒无法无天,可怜八皇弟,竟被此贼无端羞辱,分明就是在挑衅皇家天威。”   皇上目光锁定九龙杯,手指摩挲着上面精美的花纹,他并不知晓墨凤教训萧鹤修的真实原因,不过就算知道,对着这种目无王法的狂妄逆贼也没有任何好印象,原本还打算抓到了凌迟示众的,如今见他已经伏法,虽然天子之怒一时难消,但也比以前舒缓多了。   见太子提到八皇子,他的目光并没有从九龙杯上面移回,只淡淡道:“这次鹤修的确是受委屈了,只是众所周知,他有伤风化,伤及皇家颜面,还是先避一避吧。”   萧远航见父皇已经松口了,心头大喜,看来八皇弟的复出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皇上命田学禄拿去将九龙杯重置干净,看向淮南王爷,微笑道:“这次辛苦你了。”   淮南王爷忙道:“为皇兄分忧是臣弟分内之职,不敢说辛苦,只是这次并非臣弟一人之功劳,除了宇王爷之外,还有兵部和燕王殿下的府兵都功不可没,如果逆贼不是在京城的时候已经受伤,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泄露行踪。”   皇上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宇王爷会为了墨凤这个江洋大盗心中的正义而冒险?而且宇王爷远离朝局,根本不可能撒谎,所以他完全没有怀疑。   对于追回九龙杯击杀墨凤这个天大的功劳,他当然不吝赏赐,淮南王府,燕王,还有东方尚书,都得到了相应的赏赐,至于宇王爷,也快京城述职了,届时一并封赏。   萧远航见父皇赏赐了燕王,脸色黑了一黑,若说以前局势没有明朗,燕王装得最像的话,现在这个皇弟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原来他已经提前和淮南王府勾搭上了。   萧远航当然不甘示弱,眼珠一转,心生一计,“父皇,既然贼首已经伏法,如今月影楼必定一片大乱,此乃天赐良机,父皇何不乘此派人追击一举剿灭月影楼?”   燕王并不知道萧天熠和公子凤的实际关系,对太子的这个提议,一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皇上眯起眼眸,月影楼总舵在远离京城的月影谷,易守难攻,官府倒是派兵围剿了好几次,都是损失惨重,虽然战力强悍,但一个贼窝,他一国之君当然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太子说得毕竟有理,可以借此机会,将月影楼连根拔起,只是现在年底将近,谁去带兵呢?   萧远航见父王犹豫,心中得意,但是他差点忘了,淮南王爷是文臣,不可能带兵去歼灭月影楼,而这一点,皇上也很清楚。   燕王忽道:“父皇,年节将至,太后又在宫中,儿臣认为,此刻不宜兴兵,区区一个月影楼如今已经群贼无首,必定四分五裂,一哄而散,不足为患。”   “此言差矣。”萧远航打断了燕王的话,“月影楼危害地方多年,岂能因一个贼首伏法就放过那些猖狂同党?儿臣认为务必一同绞杀,方能激浊扬清,为名除害,以示天威。”   太子言之有理,至于这个带兵人选,皇上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萧天熠,若是天熠好好的,这种任务,他自然责无旁贷,只是他已经身体残疾,若是查案,让他出个主意倒是问题不大,这带兵剿匪,可是要出征的。   萧远航看出了父皇的心思,也正合他意,而且,他也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淮南王不能带兵,不代表淮南王府就没人可以带兵,顺势道:“父皇,儿臣有一提议,淮南王府世子素有战神美名,剿灭小小逆贼自然不在话下,若是能派他前往,必定可以手到擒来。”   燕王急了,“可是众所周知,世子现在行动不便,半身不遂,如何出征?”   萧远航冷笑道:“当年世子威风的时候,十万铁骑都不在话下,如今不过是一群失去贼首的乌合之众罢了,又有何惧?何况这仗又未必一定要他亲自去冲锋陷阵,世子擅长谋略,只要坐镇指挥,必定能让匪徒丢盔弃甲,举手投降。”   燕王争辩道:“父皇治下,龙腾王朝良将众多,如果让行动不便的世子去剿匪的话,让人知道,岂非笑话我们龙腾王朝无人了吗?何况世子身体时好时坏,天气寒冷,漫天飞雪,世子曾经为父皇立下汗马功劳,还请父皇体恤。”   萧远航轻飘飘丢过了一句,“如果儿臣没有记错的话,世子不是曾经还出去远游过吗?这些日子,世子也曾出现在大家眼前过,依然意气风发,如果不是坐在轮椅上,谁又知道他身体残疾呢?只需要派上几个勇武的将军跟随世子,有世子奇谋用兵,剿灭一个小小的月影楼又有何难?。”   “父皇!”燕王正准备说什么,皇上看向淮南王爷,意味深长道:“你意下如何?”   淮南王爷道:“天熠身为皇室子弟,自当鞠躬尽瘁报效国家,臣弟并无任何异议。”   淮南王爷说得这样大义凛然,毫无私心,倒让皇上不好再强行派天熠出去了,毕竟,天熠再聪明,如今也是坐在轮椅上,听说那月影楼地势险要,崇山峻岭,这样的地形,确实不适合天熠前去,沉思一会,才缓缓道:“此事容后再议吧。”   ---   随着年底的到来,宫中事务愈发繁多,丹妃于锦棠宫中静思,帮不上忙,各处进贡的礼品又源源不断地送进宫来,容妃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   她是首次操办这种年节盛事,虽然颇有才干,但仍免不了忙中出错,一次两次还好,频繁出错之后,皇上知晓了消息,最后下令还是由熟门熟路的皇后主持年终庆典,容妃协理。   圣旨到达流云宫的时候,容妃气得半死,姣好的面容流淌着凌厉怒气。   燕王也在宫中,劝慰道:“母妃不必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容妃怒意不减,目露不甘之色,“我没有生气,以我的才干,怎么会频繁犯那些低级的错误?我不过是低估了皇后的手段,主理六宫之后,我已经拔除了她的不少眼线,只是她当了这么多年皇后,明里暗里埋的眼线太多,居然还是让她得逞了。”   不过,这样的消息并没有让燕王怎么颓唐,就算皇后真的主理六宫,母妃也依然有协理之权,何况和皇后相比,父皇终究是更为*爱母妃,母妃在宫中的权势并未有大的改变,笑道:“上次淮南王叔追捕墨凤一事,我也出了不少力,现在天熠哥与我的关系倒是越来越亲近了。”   这样的消息的确让人振奋,容妃脸色稍霁,“和淮南王爷相比,萧天熠的势力更加诱人,他是颜绩大将军的高徒,论起军中威望,颜绩无人能及,同时还是万家的外甥,万阁老也甚为疼爱他,他文采*,武艺超群,心性颇高,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肯和你走近,确是好事一件。”   ---   寒菲樱刚从玉满楼回来,就看见萧天熠正站在一副舆图前面沉思,长身玉立,背影如同冷峻的高山一样挺拔。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他回头,目光痴迷,樱樱踏雪而来,身上披着一件镶有白梅的红色雀翎披风,暖融融的毛给人一种十分温暖舒适的感觉,满目耀眼的银白上,红衫似火,笑靥如花,手上抱住一束梅花,竟是这样美得惊心动魄,让他一时收不回自己的视线。   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寒菲樱笑意更加灿烂,揶揄道:“怎么?见到绝色美人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绝色美人?萧天熠唇角一勾,忍俊不禁,倒是很少见到樱樱这样自吹自擂,可能是跟着他久了,和他一样喜欢自卖自夸了。   这里是内殿,除了心腹之人,外面的人谁也进不来,萧天熠挑了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了袁嬷嬷自己已经康复的消息,袁嬷嬷当时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感叹王妃娘娘在天之灵保佑世子平安。   萧天熠爱怜地理好她被风吹乱的一缕长发,*溺道:“公子凤已经伏法,你这段时间都不知道应该低调些吗?”   寒菲樱娇俏而笑,“有你在,我需要低调吗?反正就算我闯出天大的祸,你也能为我收场,不是吗?”   他眼中是醉溺的柔情,轻笑道:“当然,不过你知道吗,萧远航在御前撺掇皇上要乘这个时机一举剿灭月影楼?”   寒菲樱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年节将至,动兵不祥,皇上想必是不会同意吧?”   “是啊,没同意但也没明确反对,毕竟公子凤伏法,月影楼群龙无首,可是个天赐良机。”   寒菲樱眸光泠泠地眼前恢弘的舆图,有气吞天下之势,心中一动,“何人带兵?莫非是你?”月影谷远离京城,深宫的皇上只听地方官员奏报月影楼危害地方,祸患极大,真实的情况又岂会知道?在宫中呆久的人,又怎知外面风云烈烈,民生凋敝?   “还真让你猜对了。”萧天熠眼中掠过一丝笑意,“萧远航的确向皇上建议,让我去领兵灭月影楼。”   手中的梅花香气清新纯净,让寒菲樱的思绪更加冷静,妖孽的未雨绸缪真是让她叹为观止,“你明明已经好了,却还这么喜欢自虐,进出都坐什么轮椅,莫非你早料到皇上会派你去剿灭本座的月影楼,所以迟迟不肯将你已经康复的消息公诸于众?”   “这也是原因之一。”萧天熠并没有否认,含笑看着她。   “之一?”   “其他原因你以后也会知道的,如今只要我一日没好,皇上就不会派一个残废去剿匪,现在知道为夫为了你受了多少委屈吧?”他又开始不正经地邀功。   寒菲樱瞪他一眼,“莫非萧远航想借刀杀人?”最初赛马的时候,一国储君,为了颜面,居然会暗下黑手,这种龌龊心机,让寒菲樱对太子燃不起半分好感。   而且据寒菲樱所知,历次王孙子弟世家公子的较量中,萧天熠都是遥遥领先,独占鳌头,那小心眼的太子自然将萧天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寒菲樱暗暗摇头,萧天熠又不是皇子,他再优秀,也和皇位没有一文钱的关系,萧远航你真是瞎操心。   如果自己是季嫣然,恐怕也会心仪萧天熠,而不是萧远航,一个热衷于阴谋诡计陷害他人的储君,绝不是国家之福。   原来因为身份的关系,寒菲樱这些朝政大事几乎是漠不关心,但也知道,一个混乱的朝局,一个阴暗的皇上,真正受苦的都是无辜百姓。   与太子相比,寒菲樱对燕王萧鹤轩的印象还是很好的,谦谦君子,眉宇间也没有太子那种阴郁之色,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寒菲樱并不是无知少女,但通过几次的经历,她确实对燕王感觉很好,总觉得这个人比萧远航更适合做一国储君。   妖孽若是真把太子拉下去,必然是燕王上位,这一点,妖孽不会不明白,可他怎么似乎对燕王也并不是很感兴趣,对燕王几次三番地示好,也只是淡淡回应,姿态拿得很高。   仿佛知道樱樱心中所惑,萧天熠的目光重新回到舆图上面,并也没有隐瞒,“朝中势力,如今当然是萧远航占据上风,但论起群臣口碑,燕王可就要强多了,和他共事过的人都对他印象极佳,不是也包括阅人无数的你吗?”   寒菲樱蹙眉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都被他骗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只是燕王能在皇后母子铁腕之下有今天的盛势,你就应该知道他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了,他广结善缘,口碑极佳,仗义疏财,常能救人于为难之中,除了政敌之外,他几乎没有仇敌,上上下下都对他的印象都很好,甚至有贤王之称,如果不是曾经发生过一件事,我也会认为燕王和萧远航相比,更具储君气质。”   寒菲樱眉睫一跳,大感兴趣,立即追问道:“什么事?”   萧天熠的目光深深,仿佛回到了过去纵马关山的峥嵘岁月,“你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户部尚书曲尘吗?”   “记得啊。”怎么可能忘记?他和自己说过朝中势力分布,户部是掌管全国钱粮的中枢部门,户部尚书是掌管全国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财政收支的大臣,位置举足轻重。   ☆、第一百九十三章 伪君子?   萧天熠的眼眸深沉而悠远,语气凛凛,“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每次大军出征,都是由户部负责钱粮供应,若遇粮草不继,对前方将士摧枯拉朽的打击比真正的敌军还要可怕,在旗岭的那一年,若不是将士们挖野草抓山鸡果腹,早就全军覆没了,尽管是这样,还是有很多将士饿死在前线。”   他的声音透着不易察觉的颤栗和愤怒,寒菲樱闪烁着灵动的眼眸,“大军出征之前,户部是按照人数供应的,正常情况下不会不足,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你的意思莫不是说户部侵占挪用军资,导致前方粮草不继?”   萧天熠并没有说话,只是默然而立,寒菲樱忽然觉得空气都冷凌了起来,似乎可以看到那种惨烈的沙场狼烟,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一样,心跳仿佛都停止了,那样温文尔雅的燕王,那个永远带着如沐春风般笑意的纯善燕王,背后会做这样冷血的事情?好一会才道:“然后呢?”   萧天熠淡淡出声,眼眸中却有凌冽寒意,“户部?燕王?这两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派人查过,也计算过,燕王的俸禄加上燕王府的田产收入,再加上宫中赏赐,一年也不过七万两银子,堂堂亲王府要是花起钱来自然如流水,除去燕王府的各项开支,所剩余的最多不过一万两而已,当然这笔钱也不少了,但燕王不是平头百姓,一万两在你的玉满楼也就够买两个玉雕,岂能满足他的胃口?”   原来是这样,寒菲樱莞尔一笑,“玉满楼里顶级的东西自然价值不菲,不过那些钗饰手镯,倒也没那么贵,燕王府还是可以买回去一大车的,据我所知,亲王府的开支不仅仅包括日常开销,还养着众多姬妾,一个姬妾一年的花销是多少?你连这些都计算在内,到底有什么企图?”   萧天熠啼笑皆非,哭笑不得,“你的关注点为什么总是和别人不同?我说这些了吗?”   寒菲樱耸了耸肩,眸光微闪,若有所思,“燕王明面上的收入只有这么多,为了广结善缘,又需要四处撒钱,而且每笔不是小数目,所以你怀疑他一直和户部尚书勾结在一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贪污银两?而这笔钱远远多过于我们在表面上看到的?”   “不是怀疑,是肯定。”萧天熠眉目一敛,眼眸深处有抹深不见底的厌恶之色,“从旗岭回来之后,我就派人调查朝廷拨出的这笔军资的去向,虽然隐藏得很深,可还是被我查出来了。”   “燕王府?”   “不是燕王府,而是一个和燕王府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御史府中,这其中的联系,你应该可以想明白。”   寒菲樱知道他说话一向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皇家之人,果然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沉默半晌,忽轻笑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但除了燕王之外,我觉得还有一个人似乎也很可疑。”   “谁?”他轩眉一挑,目光闪动了一下,似乎很有兴趣。   寒菲樱秀美的眼眸透着狡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之所以怀疑燕王,是因为他的收入和支出不平衡,可你一个连收入都没有的世子,是怎么拿出大笔银两的呢?难道不应该交代一下?”   萧天熠笑了一声,“我不一样,淮南王府本就家底深厚,我母妃当初从万家嫁过来的时候,带来的陪嫁就足够让你这个贪心鬼目瞪口呆了。”   “原来如此。”寒菲樱的表情十分遗憾,幽幽道:“当时我向你要二十万两,你眼睛都没眨就同意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灰色收入是个隐形富豪呢,原来只不过是吃老本,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萧天熠敲了一下小女人的脑袋,得意道:“你忘了我们的宝藏吗?我现在已经是隐形富豪了,你完全不用失望。”   寒菲樱忍俊不禁,忽然觉得被一个男人*爱的滋味也不错,可以为所欲为,心情大好,“想不到这个燕王口碑这么好,居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但你想过没有,若你真把太子拉下来,定然就是他上位了,这个人品行不见得比太子好吧。”   萧天熠的目光悠然,漫不经心道:“那可不一定,也许两败俱伤呢,至于其他的皇子,再是谁上位,就和我没有关系了,我对宫里这一摊浑水没有任何兴趣,不过如果有谁再打我的主意的话,也绝对讨不了好去。”   妖孽的本事寒菲樱倒是见过的,皇后母子若是早明白这一点,就不会傻到给自己树敌了,忽然想到什么,“对了,燕王会不会知道你已经知晓他银两的来源是户部?”   萧天熠唇角勾起一丝弧度,“何出此言?”   “他每次来的时候,你都是不冷不热的,不温不火的,像他这样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不起疑心?”   萧天熠倒不在意,“那也未必,我性情孤高又不是今天才有的,若非因为我的高傲,萧远航也不会这样视我为眼中钉,我若是对燕王笑脸相迎,相谈甚欢,他反倒才会起疑呢。”   寒菲樱正要说什么,忽然外面听到萧芷凝高亮的嗓音,“天熠哥哥,小嫂嫂有没有在?”   小嫂嫂?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是锦阳郡主萧芷凝独创的,寒菲樱瞪了似笑非笑的妖孽一眼,气呼呼走了出去,看着雀跃的芷凝,佯怒道:“我又没聋,你那么大声干什么?”   萧芷凝一见寒菲樱出来,立即兴奋地拉着她的手臂,“小嫂嫂,我父王母妃就要来京城了,你陪我去挑两件礼物送给他们好不好?”   寒菲樱侧首看她,“这种事情不用我陪着吧?”   萧芷凝娇俏的脸蛋红扑扑的,像红苹果一样赏心悦目,“送给父王母妃的东西岂能将就?当然要你帮着看了,听说玉满楼的东西是上品,我想让小嫂嫂带我去挑一挑。”   寒菲樱刚从玉满楼回来好不好?她当然不想再去,可只要见识过锦阳郡主缠人的本领的,明智一点的人就会自动投降。   果然,寒菲樱还没有开口拒绝,萧芷凝就一口一个“小嫂嫂”,又是讨好,又是撒娇,连寒菲樱这样江洋大盗都拿这位磨人的郡主毫无办法,最好只好在半推半就中被她拉出去了。   不过这还是皇家之中第一个这样心无芥蒂地称寒菲樱为嫂嫂的人,萧芷凝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寒菲樱的商家出身,言谈之间爽利干练,当初被歹徒抓入炼狱般的魔窟的阴影已经烟消云散。   简陌见二小姐去而复返,身边还带着一位华服少女,自然知道这位就是当初二少爷救的那位姑娘了。   萧芷凝到了玉满楼,眼见琳琅满目,很快就挑了两份礼物,给宇王爷选的是一方砚台,给宇王妃选的是一双玉镯,后来又看上了一个挂在长剑上的玉质吊坠,爱不释手,寒菲樱在她身边,“你要挂在佩剑上?”   “这不是给我的,是给寒子钰选的。”萧芷凝倒是大大方方承认,她是在边塞风云中长大的,不是京中矜持少女,说得丝毫没有扭扭捏捏。   寒菲樱挑了挑眉,“你最近见过二哥吗?”   “见过!”萧芷凝一提起寒子钰,就神采飞扬,原本就是活波明艳的少女,现在眼睛更是明亮得让人不能直视,“明天准备让他陪我去逛东溪观和盘水街,为了犒赏他,所以就送他一个剑坠了。”   寒菲樱眼波微微一转,二哥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兴致陪人逛街了?   萧芷凝忽然想起什么,忙把寒菲樱拉到一边,神秘兮兮道:“对了,小嫂嫂,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说为什么寒子钰老是对我若即若离呢?”   寒菲樱看着萧芷凝眼中的迷惑,知她心思单纯,并不愿多说,只敷衍道:“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二哥只是平民百姓,本来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谈什么若即若离之说?”   “原来是这样!”萧芷凝长出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他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在那里呆过呢。”萧芷凝一口气说了出来,她一直以为寒子钰之所以疏远她,是以为她已经被歹人糟蹋过了,寒子钰面对一个已经不再清白的少女,当然选择敬而远之,但她只是想结识这样一个侠骨丹心的朋友,也不行吗?   寒菲樱见萧芷凝眼中眸光闪烁变幻,隐隐有失落之意,也不欲多说,萧芷凝是皇室郡主,身份高贵,二哥一闲散江湖游侠,二人如果只做朋友也就算了,若是以后滋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未必不是庸人自扰,何况女孩子对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英雄有种天生的好感,寒菲樱可不愿意冒这个险,便只是故作不知。   二哥那样的人,恐受不了豪门约束,自从上次出了沈芙和金有财的事情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天涯何处无芳草   翡翠一边给小姐盘头发,一边道:“小姐,快到年底了,你是不是要回月影楼看看?”   “当然。”寒菲樱肯定道:“一年到头都飘荡在外,当然得回去看看,要不然时间久了,他们都会忘了本座了,何况,前段时间不是都已经传出本座的死讯了吗?”   翡翠扑哧一笑,“你到时候回去,他们一定还以为是在诈尸呢。”   寒菲樱瞪了她一眼,“本座还活得好好的,诈什么尸?大过年的说什么呢?骊歌燕语,铁风铁凝,不是都知道本座还活着吗?”   翡翠忍住笑,“说起过年,沈家的这个年肯定是过不好了。”   “怎么了?”   “沈芙在牢狱中死了。”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寒菲樱还是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翡翠说起这个令人不齿的女人,还是一脸厌恶,“她不是早就得了花柳病吗?进了监牢之后,当然没得治了,一直养尊处优的人到了脏兮兮粗粝不堪的监牢,就是没病也会闷出病来,何况她又强行堕胎,早就伤了身子,又不知道和金有财*了多少次,我想应该早就病入膏肓了吧。”   翡翠自顾自地说着,“还有,金有财的判决也下来了,本来这件事闹得很大,是要判两年流徙的,但听说金老爷子气得卧*不起,金家卖了两间祖传的商铺,花了不少钱上下打点,最后只判了一年,现在沈家金家都身败名裂了,好一点的人家都不肯和他们往来了,金家的产业这些年也被他败得差不多了,现在连祖业都要卖,真是个败家子。”   “他没事吗?”   翡翠知道小姐说的是什么意思,摇摇头,“没听说过,这个人还真是好命呢,明明是罪魁祸首,怎么反而到头来他却没事?”   “也许是还没有到发作的时候呢。”寒菲樱淡淡道:“不管怎么说,这一年的流徙也够他受了,自以为是*潇洒的公子哥,现在成了终日劳作的苦役犯,看他那细皮嫩肉的能干嘛?”   “对了,金有财服役出发的那一天,大小姐还瞒着老爷夫人偷偷去送他。”翡翠说这话的时候,眉目微漾,透出一股浓浓的不认同。   寒菲樱倒不意外,姐姐那样的人,就是被人伤到了骨子里,在她心中,那个人也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当时得知金有财和沈芙*的时候,是过于震惊,血气上涌,当然什么狠话都说得出来,现在怒气过了,后悔劲上来了,自然还念着金有财那一点夫妻情分,有什么奇怪的?   “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个大小姐也真是的,她要是能有小姐一点魄力,就不会过成今天这个样子。”翡翠不满地摇头。   寒菲樱冷笑道:“你忘了金有财的手段吗?他虽说*无度,但只要回府的时候,对姐姐稍微好一点,买个礼物哄一哄,姐姐就会感动得忘记他一切龌龊事,就是她这样的毫无底线才让金有财越发猖獗,她也不想想,就算将来金有财回来,她不计前嫌地愿意回金家去,金家二老还能同意她进门吗?”   翡翠越想越气,狠狠一跺脚,“大小姐怎么这么没骨气?天底下就剩下金有财一个男人了吗?”   “姐姐不是没骨气,是骨子里放不下,她本性温婉善良,若是遇到懂她爱她的人,自然夫妻恩爱,一生和睦,可遇人不淑,遇到金有财这样有眼无珠分不清珍珠和瓦砾的人,就是明珠暗投了,多少好女人都是让混蛋男人毁了。”   寒菲樱说到这里,眼眸微微一抬,“姐姐的身体怎么样了?”   “时好时坏。”翡翠摇摇头,“这种病本来就很难治,还好大小姐应该不像沈芙病情那么严重,否则就是石中天来了,恐怕也束手无策。”   寒菲樱想了一会,“看来只能走下策了,替我联络石中天。”   “是!”翡翠边说边将一只碧玉簪插到小姐的发髻中,“他最近应该就在京城吧?”   寒菲樱不置可否,“父亲母亲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夫人最近在帮二少爷找媒人说亲,夫人这也太急了。”翡翠懒洋洋地说道。   “不是母亲急,而且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罪魁祸首是别人,对于我们寒家来说,也终究是家门不幸,流年不利,她自然迫切地需要一桩婚事来冲淡阴影,把这件事对寒家的影响降到最低。”   ---   这日,出门之后,寒子钰的脸色一直很阴沉,萧芷凝不满道:“哎,今天说好是你陪我出来逛的,你拉着一张脸给谁看啊?”   寒子钰看着萧芷凝身上的佩戴的翠玉珏,皱眉道:“你不爱看可以不看,没人逼你。”   萧芷凝一愣,但大约猜到了他是为什么事心烦,好脾气地没有发作,拉着他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你家里的事情我也听说了,都不是你的错,你干吗和自己过不去呢?”   寒子钰目光凛凛,恨恨道:“我就是想不到姐姐她怎么能……,金有财是个什么东西,全城都知道,就是这样一个看了都嫌污秽眼睛的脏东西,她居然还能去送他,要是我,早就恨不得一刀砍死他了。”   看着寒子钰英朗眉目之间的怒气,萧芷凝叹道:“男人和女人终究是不同的,金有财再坏,也是她的丈夫,常言说得好,*夫妻百日恩,你姐姐放不下他,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啊。”   寒子钰心口一滞,没有说话,萧芷凝并不像一般的官家小姐一样颐指气使,刁蛮任性,身为王府郡主,却大大咧咧,毫无门庭之见,现在寒子钰也能撤下心防,与她坦诚相交,他游历江湖多年,也结识了一些性情豪爽的江湖朋友,半晌之后才道:“寒家虽然没有尊贵地位,但在商界也是一大豪门,可府中尽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看了就心烦,大哥娶了沈芙这个蛇蝎女人,姐姐嫁了金有财这个龌龊男人,我最疼爱的妹妹,又是嫁了那样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   “你说的是小嫂嫂?”萧芷凝眼中闪过几丝疑惑。   “小嫂嫂?”寒子钰冷笑一声,“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妹妹是怎么嫁给那个残废的吧?”   不等萧芷凝反应过来,寒子钰就自顾自地说了,声音有些发涩,“一年前,淮南王府派人上门提亲,说是提亲,其实就和强抢没什么两样,我们再有钱,也终归是平民百姓,怎么抗得过威名赫赫的淮南王府?就这样,我那巾帼风姿的妹妹,就要被迫终生陪伴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他说得这样黯然,让萧芷凝忍不住想去抚平他眉宇间的忧愁,想了想才道:“其实事情也未必像你想象的那么糟,我就住在淮南王府,据我观察,天熠哥哥和小嫂嫂的感情很好,一个女人过得好不好,从她脸上的笑容就可以看出来,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小嫂嫂愁容满面。”   “你知道什么?”寒子钰蹙眉道:“你对我这个妹妹太不了解了,她和我姐姐大不一样,姐姐温顺柔弱,她却豁达开朗,十四岁的时候就独当一面地去关外管理我们家的矿场,”   啊?萧芷凝大吃一惊,想不到那个看似和风细雨的小嫂嫂居然还有这样骄傲能干的一面?   寒子钰又道:“她是那种无论面临什么困境都不会表现出来的人,我想她应该是在强颜欢笑吧。”   萧芷凝到淮南王府的时间不长,并不清楚萧天熠和寒菲樱之间的纠葛,而且萧天熠已经康复的消息只有心腹之人才知道,萧芷凝根本不知道,看到寒子钰眉宇之间除了一丝落寞之外,还有一股怒气萦绕,她仿佛明白了什么,“是不是就是因为淮南王府强娶了你妹妹,所以你对皇族中人没有任何好感?”   寒子钰冷冷道:“难道不是吗?如果能让我妹妹自己选择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嫁给那什么世子的。”   萧芷凝反驳道:“我总觉得小嫂嫂过得很开心,她脸上的那种笑不是假装出来的,也许就是因为你心里有偏见,所以一直认为小嫂嫂过得不开心。”   寒子钰看着清静的道观,古刹佛堂,殿宇宏伟,不置可否一笑,“也许吧。”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我听说这东溪观里有位高僧解签很灵呢,不如我们去看看!”萧芷凝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寒子钰本来是对这种占卜乱神之类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的,但实在架不住被芷凝拉了进去,这位任性的郡主无论突发奇想想要什么,就一定要达到目的,寒子钰只得妥协,“好吧,怕了你了。”   两人在东溪观游玩了一整天,天色将晚,萧芷凝还兴致不减,寒子钰好说歹说才哄得她肯回去,送她回了淮南王府之后,寒子钰看着那座高大威严的王府,心中本能地升起一种隔阂,妹妹在这里真的生活得开心吗?   也许萧芷凝说得对,菲樱已经接受现实了,她一向是适应能力极强的女孩子。   寒子钰深吸一口气,自嘲一笑,步履轻松地回到寒府的时候,猛然发现他出门的时候还是钟鼎之家的寒府,一日之内居然已经面目全非。   ☆、第一百九十五章 掉包之计   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府邸,现在一片狼藉,门大开着,也不见门口常年守卫的下人,附近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围着寒家大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见到寒子钰回来,议论声忽然停止了,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这一幕,让寒子钰越发心惊。   他心底猛地一沉,脚步生风地冲进去,发现里面更是七零八落,凌乱不堪,青石地砖上全都是被砸碎的玉器瓷片,琉璃碎片,像是刚刚发生了一场激烈交战一般,寒子钰的脸霎时变了色,高声道:“来人!”   没有人回答,四周安静得令人心悸,气息阴冷而恐怖,难道府中遭了贼吗?寒子钰顾不得多想,霍然拔出长剑,父亲母亲,大哥和姐姐都何在?   寒子钰从来都是不怕冷的,今天却觉得寒风刺骨,后背冰凉,顺着长廊往里面走,看到处处都被翻得乱七八糟,地上还零零落落地碎着一地没有来得及收拾的小物件。   前几日母亲命人挂上去准备过年的红灯笼,也被人随意地踢翻在一旁,昔日笑意流畅的府邸,今日竟然静得如此可怕,他甚至嗅到了血腥的气息,心头猛然一震,对于一个游历江湖的人来说,这种血腥味不会陌生。   朱红雕木栅栏依旧,冰封的湖面依旧,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人影?   忽然觉得挪不动脚步,从未有过这种慌乱的感觉,再联想到门口那些一见他就停止议论的人,这些绝非吉兆,他的心脏像要爆裂般难受。   许久,从后院终于传来一丝人声,是管家,他正急得团团转,一见二少爷就惊慌失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满脸忧急,“二少爷,你可回来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寒子钰利剑回鞘,管家还在就好,比自己预想得要好。   管家脸色灰白交加,连连叹气,“今天下午来了一批官兵,气势汹汹冲进府来,一言不发就抓人,我们当时都被吓坏了,老爷上前和他们理论,他们也没解释,反倒把老爷和大少爷都抓起来了,我偷偷塞了几锭银子给一个小兵,才略微知道,好像是我们送往内务府的一个珍宝有异,被内务府查了出来,辜负了朝廷圣恩,而且那些人不是普通官兵,看服制好像是禁军。”   禁军?寒子钰倒抽了一口凉气,区区一个寒家,居然惊动了禁军,倒真是难得的福气,“什么珍宝有异?”   管家摇摇头,“小兵知道得不多,只是奉命行事,也没说清楚,家丁们试图保护老爷夫人,还被他们打伤了,幸好没出人命,我已经请大夫给他们治伤了。”   原来血腥味是这样来的,寒子钰沉着脸,“夫人呢?”   “当时那场面太吓人了,他们不由分说抓起老爷和大少爷就往外拖,夫人阻拦不下,又急又气,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时就晕了过去,现在在后院,大小姐正在照顾。”   什么?母亲晕了过去?寒子钰大惊失色,飞身去往母亲的院子,怪不得前院没人,几乎所有人都在后院,除了几个镇定的,大部分都是面色惶然,不知所措,一见到二少爷回来,纷纷上来,“二少爷,二少爷。”   寒子钰心系母亲安危,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往母亲的内室,姐姐正坐在母亲*边,眼眸红肿,满脸担忧,见子钰回来,声音有些发颤,“子钰。”   “娘怎么样了?”   家中陡然生了变故,寒玉莲身为寒家大小姐,此时只能强作镇定,低声道:“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是急火攻心才晕厥的,情况不要紧,只是不能再受刺激。”   一同在一旁伺候的还有姨娘马氏和庶出的妹妹采薇,马姨娘在寒家的存在感很弱,尤其是像寒子钰这样常年累月不在家的人,更是几乎遗忘了府中还有这样一位姨娘,寒采薇也和其他府中庶出子女一样,平日低眉顺眼,小心翼翼。   虽说寒家并没有因为采薇的庶出身份就多有鄙夷和虐待,对寒采薇的供给甚至并不比大小姐二小姐在府里的时候少,但这对母女在寒家始终是隐形人一样的生活,低调得让人极其容易忽视她们的存在。   马氏也劝道:“二少爷,你别着急,当务之急是把老爷和大少爷救出来,夫人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的。”   寒子钰脸部肌肉跳起,一时只觉心乱如麻,生意上的事情他不懂,但忽然想起,曾经淮南王府让父亲答应把菲樱嫁过去的最有力条件,就是内务府一年的订单,现在偏偏就是这笔订单出问题了,这件事会不会太巧了?   现在家中的顶梁柱都不在,他双手紧紧握拳,暗中发誓,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这时,*上幽幽发出一声叹息,“娘。”“夫人。”“娘。”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寒夫人虽然清醒过来,可是府中刚刚遭受巨变,她面白如纸,气息微弱,这个昔日干练的豪门夫人现在神色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忧虑,看向寒子钰,嗓音沙哑,“你爹和大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寒玉莲忙安慰道:“娘别担心了,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相信只是一场误会,很快就会查清楚的。”   寒夫人陪着老爷在商界浸润多年,岂是毫无见识之人?当即惨然而笑,“你们就别安慰我了,禁军都来了,还谈什么很快查清楚?他们不但抓走了你爹和大哥,还抄没了家产,这一次我们寒家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惊动了禁军,都不会是小事,寒夫人目光沉沉,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给府中带来灭顶之灾?   ---   “小姐,小姐!”寒菲樱从翡翠的步履中就听出她呼吸不畅,心神不定,当即眉目一敛,看向喘息不止的翡翠,狐疑道:“怎么了?”   翡翠一把夺过小姐手中的书,本来因为寒菲樱没什么架子,而且翡翠也是她从小带在身边的丫头,私底下并没有主仆之别,翡翠才会有这样的举动,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在看书?老爷和大少爷都被关进天牢了。”   什么?寒菲樱这下淡定不起来了,脸色剧变,脱口而出,“怎么回事?”   翡翠连茶都顾不得喝上一口,把打听到的消息赶紧禀报,“今年内务府采购的玉器都是从我们家订的,现在不是年底了吗?内务府又采购了一些宝物器皿,其中就包括太后娘娘年礼上要带的九珠凤冠,不过这凤冠上的珍珠是皇家从国库里面拨出,据说是附属国献上的极品珍珠,交给寒家镶嵌加工的,可九珠凤冠做好之后,送入宫中被内务官检验的时候,居然发现有三颗被掉包了,换成了次品,这可是皇差,而且又是太后国礼上戴的,消息自然就传到皇上那里去了,皇上雷霆震怒,当即就命禁军把老爷和大少爷都抓走了,还抄没了家产,把寒家所有的店铺都查封了,虽说玉满楼还没有查封,可是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寒菲樱身子一晃,急忙稳住,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要是换了别人,面临这样的飞来横祸,恐怕早就乱了手脚,深吸一口气,镇定道:“府里情况如何?”   “二少爷回府了。”翡翠道:“这事来得太突然了,还好有夫人镇住场面,一时倒也没有大乱,只是老爷和大少爷的事刻不容缓。”   “我要马上去一趟天牢。”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   由于此案关乎皇宫年供,而且是太后娘娘的凤冠,寒家却胆大包天,暗中将珍品调换,藐视皇家天威,证据确凿,直接就被打入了刑部天牢。   寒菲樱和翡翠赶去天牢探监的时候,却被拒绝了,理由是重要人犯,不得探监。   这和上次她去大牢看黑风寨老大不一样,那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死囚,去看两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现在不一样,寒家父子是皇上钦定的要犯,没有皇上的手令,谁都不能见,新任刑部尚书孔潜又是个六亲不认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可以通融。   寒菲樱看着这戒备森严的天牢,如果能通过明面上的手段进去自然好,如果实在没有,也只能通过一些特殊的办法进去了,但,这终归是是下策,天牢里面守卫森严,如果要拿到天牢的地形图,至少需要十天半月的时间,这段时间,爹和大哥在里面的情况定然不妙。   而且涉及了这么大的案子,若是皇上一怒之下,直接判斩首示众,就回天乏力,所以现在必须抢在皇上下令之前,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菲樱,你也来了?”一向洒脱的二哥气喘吁吁地赶来,俊朗的眉目深深拧在一起,“娘还说怕影响你,暂时不要告诉你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们还打算瞒着我?”寒菲樱蹙眉道,“娘怎么样了?”   “还好,娘也托了一些生意上的伙伴打听了情况,可是一无所获。”寒子钰言简意赅道:“我昨天已经努力过了,他们说爹和大哥是要犯,不让探监,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到底怎么样了?”   他心中满是懊恼,平时就对家族生意不关心,都是爹和大哥在打理,现在出了事,居然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干着急,眼珠一转, 压低了嗓子,“我有几个江湖上的朋友,准备……”   “不行!”寒菲樱一口拒绝,眼中凌厉之气是以前寒子钰在这个明媚的妹妹身上从未见过的,“虽说你身手不弱,可天牢里面守卫重重,高手如云,你就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若是把你自己搭进去,那寒家擅闯天牢的罪名算是坐实了,到时候满门抄斩,神仙也难救了。”   寒子钰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这是皇上钦定的案子,没有确切的证据,一般人根本不敢染指,但太后的九珠凤冠是大哥亲自监工制作的,除了他,没人更清楚问题出在哪里,所以必须和大哥见上一面。   “难道我们就在这儿干等着?等着皇上一道旨意下来?”寒子钰眼中冷意慑人。   寒菲樱看着那灰白砖底上的“天牢”二字,眼眸澄澈清明,“当然不会,但我们不能轻举妄动,须得万无一失才行。”   “参见燕王殿下。”原本面无表情的牢头一见蟒袍玉带的燕王殿下风度翩翩到来,立即神色一凛。   寒菲樱微微一颔首,“殿下。”   寒子钰并不认识燕王,但在此时,出于礼节,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句,“草民参见燕王殿下。”   燕王的目光滑过寒菲樱和寒子钰,十分了然道:“你们是要进去见令尊大人吧?”   寒菲樱点点头,“殿下果然消息灵通,可惜天牢深幽,难得一见。”   燕王看向牢头,淡淡道:“父亲关押在内,子女忧心乃人之常情,看在本王的面子上,让他们进去一聚吧。”   牢头面露难色,“这……这……”   燕王面色一冷,“怎么?连本王的面子也不给吗?”   牢头一见气势逼人的燕王殿下,首先脚就软了,犹豫半天,终于挤出来一句,“卑职不敢,只是还请快点,要不然被上头发现,卑职卷铺盖走人事小,怕是性命难保。”   燕王只是冷哼一声,寒菲樱一见准许了,和二哥对视一眼,因为心中都挂念父亲和哥哥,微微颔首,“多谢殿下!”   寒子钰更是双手一抱拳,“多谢殿下。”   兄妹二人心急如焚地赶往关押父亲和大哥的牢狱,天牢分为上下两层,关在上面的基本都是罪责较轻的犯人,大抵可以活着出去,下层的都是重刑犯,一般目的地都是东街菜市口-问斩的地方。   为了防止有狂逆之徒劫狱,天牢从上层到下层,中间有一条狭窄的甬道,易守难攻,就是劫了人也很难冲出去,牢头带着寒菲樱和寒子钰穿过重重守卫到达下层,寒菲樱在心中暗暗记下了天牢的地形,以备不时之需。   天牢虽然并不像外界想象得那般肮脏不堪,但走在里面的时候,难免有种后背发凉的阴森感,一般人进来,腿都会发软,但寒菲樱和寒子钰都不是怕事之人,这点挑战根本不放在心上,“好了,就是这间了!”牢头冷硬的话语,似在地狱的人声。   寒菲樱和寒子钰手握粗粗的柱子,透过昏暗的视线,看向关押在里面的父亲和大哥。   倒也没有受刑,寒菲樱松了一口气,大哥身体本来就不好,若是用刑,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可能他们觉得这是事实清楚板上钉钉的案子,根本不需要动刑,正是因为这样,父亲和大哥才逃过一劫。   寒老爷见子钰和菲樱来了,眼睛一亮,“你们怎么进来的?”   “爹,别管这么多了,你们怎么样?”   寒老爷看到菲樱来的时候,忙问道:“你娘还好吧?”   “她还好,有姐姐照顾着,你就放心吧。”   这里虽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但可能因为太冷,大哥的脸色很苍白,自从把沈芙赶出去之后,他并不觉得轻松,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黯然,虽然很清楚这种黯然绝不是因为对沈芙有感情,那样一个不伦的蛇蝎女人,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只是曾经的侍妾居然死在她手中,自己却浑然不觉,和这样一个龌龊不堪的女人同*共枕这么多年,自己还真的能算得上明察秋毫吗?寒元霁自己也不知道。   见大哥神色恍惚,寒子钰急了,“大哥,你倒是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寒元霁的脸色因为疲惫而泛红,声音嘶哑,“送往内务府的凤冠是我亲自检查过的,不会有问题,至于到底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错,就需要去查。”   寒老爷沉声道:“告诉你母亲,千万不要担心,身体要紧。”   父亲的声音倒是依然朗朗宏旷,一直都是寒家的顶梁柱,这个时候他这样稳得住,倒是给了寒菲樱和寒子钰不少力量。   几个人才说了一会儿话,牢头就过来赶人了,寒菲樱和寒子钰确认父亲和大哥无恙就好,寒菲樱偷偷塞了一锭银子给牢头,他虽然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收下了。   匆匆见了一面就被迫出来了,从天牢出来的时候,燕王居然还在,关切道:“令尊他们没事吧?”   寒菲樱微微一笑,“还好,多谢燕王殿吓体恤。”   他脸上永远带着春风般温暖的笑意,“世子妃不必太过担忧,快过年了,父皇不会用重刑的。”   寒菲樱因为心中担忧父亲和大哥,对燕王的示好只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但愿如此。”   “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必忧虑太过。”燕王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谦谦君子,永远给人一种真诚而贴实的感觉,若不是萧天熠曾经告诉过自己燕王的底细,寒菲樱恐怕会对他很有好感。   两人拜别了燕王,寒子钰心事重重,忽道:“你说父亲和大哥会不会判……?”   “不会的。”寒菲樱的声音无比肯定,“你刚才也听见燕王是怎么说的了,快过年了,皇上不会用重刑的。”   寒子钰冷笑道:“皇上?皇上又岂会在意平民百姓的死活?父亲和大哥的性命对他来说微不足道,他连细细查问一下都没有,就直接命人封了所有的店铺,抄没了家产,还封禁了寒府,若不是我想了个办法,根本出不来,就这样不问是非,不分青红皂白,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相对于二哥的愤怒,寒菲樱倒冷静许多,“其实平心而论,这也不能怪皇上,内务府只需要将这件事报给皇上,皇上一听皇差都有人敢弄虚作假,连太后娘娘的凤冠上的珍宝都有人敢瞒天过海据为己有,天底下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当然是勃然大怒。”   “现在连查都不能查,难道父亲和大哥就要成为替死鬼吗?”寒子钰血液中的盛怒仿佛要爆发出来一般,父亲和大哥不是傻瓜,不可能去做这种火中取栗的事,就是最傻的亡命之徒都不会,更何况是在商海沉浮多年的父亲?   “二哥,这些年你都在外面,对府中的事情不太了解,有哪些人脉你也未必清楚,这件事,就交给我来查吧。”   “你?”寒子钰看着妹妹的目光,有些不信,眼睛一道雪亮之光闪过,“难道你要去求那个残废?”   “他是我夫君,你怎么能这样说他?”寒菲樱黛眉深深蹙起,不悦道。   夫君?寒子钰愕然一怔,他何等骄傲的妹妹,会心甘情愿叫一个残废夫君?难道萧芷凝说的是真的?菲樱真的爱上那个残废了?   但此时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寒子钰自嘲一笑,“二哥这些年一直在外面逍遥度日,如今大祸临头,竟然指望不上半分,还要靠你一个女孩子家,身为兄长,实在心中有愧。”   “你我兄妹,这个时候就不必说这些见外的话了。”寒菲樱眼中掠过浮光掠影的暗芒。   寒子钰吃惊地发现,妹妹似乎变了,不再像以前那个娇俏可爱却不懂事的妹妹了,言谈之间有一种磊磊气势,给人一种可以信任的力量。   “人情冷暖,我在外面也见得多了,那些自以为是的清高名门本就不待见我们商家,如今出了这事,只怕背后嘲讽的大有人在,再加上这个案子是皇上亲自过问的,淮南王府未必肯去触这个霉头。”寒子钰人其实很聪明,不过是不愿将心思放到家族生意上而已。   寒菲樱莞尔一笑,“话虽如此,可我这些年的历练总不是白来的,我不是一定要借助淮南王府的力量,就凭我们自己,也未必一定不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被妹妹眼中的坚定之色所感染,寒子钰胸中潮浪翻滚,“好,难怪父亲总是夸你巾帼不让须眉,我就不信有些人可以一手遮天。”   ☆、第一百九十六章 暗流涌动   一回府,翡翠就感叹道:“还好那个燕王人不错,他帮过我们好几次了,这位殿下真是君子之风。”   寒菲樱不动声色地冷笑,“无缘无故,人家干嘛要帮你?你以为皇家人都天生宅心仁厚?”   翡翠见小姐不冷不热的模样,愣怔了片刻之后,忽然恍然大悟,“燕王最近好几次来找世子爷,莫非是……”想通过小姐进一步加强和世子爷的关系?   “好了。”寒菲樱打断了他,忽然开始怀念无忧无虑的公子凤生涯了,那个时候哪来这么多烦心事?   “那个被掉包的九珠凤冠现在在哪里?”九珠凤冠是整个案子的关键,只要找到它,寒菲樱才有可能找到蛛丝马迹。   “简陌已经去查了。”一想起这事,翡翠就十分恼怒,本来年底都是生意最好的时候,现在好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知道寒家染上了天大的官司,还有谁敢上门做生意?   她越想越气,在一旁嘀嘀咕咕,“我们家今年不知是招惹了什么小人?霉运连连,前有沈芙和金有财不顾人伦不知廉耻的*,后有国礼珍宝偷梁换柱,老爷和大少爷入狱,家产被抄没,真是流年不利……”   “你刚才说什么?”一直在沉思的寒菲樱突然抬头,把翡翠吓了一跳,她不明所以,下意识道:“我说前有沈芙和金有财*……”   寒菲樱忽然手心一紧,心头有什么不适感缓缓升腾起来,这是女人的第六感,而她似乎有着天生的敏锐,这种感觉一般都很灵验,沈芙?沈家?   沈芙身背人命,又得了花柳病,在狱中没有办法医治,狱卒都是捂着鼻子走的,谁愿意染上这种脏兮兮的病?这个蛇蝎女人,恶名在外,在狱中都得不到犯人应有的待遇,连送饭的都嫌她脏,嫌她恶心,嚣张跋扈的沈家大小姐,终于恶有恶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但是沈芙嫁入寒家多年,一直强势干预寒家的生意,而且爹和娘也一直把沈芙当成自家人看,很多事情并没有瞒着她,为太后的凤冠上镶嵌珍珠这件事虽是机密,可沈芙是早就知道的,而且工艺和流程她也是清楚的,想到此,寒菲樱忽然觉得后背一冷。   现在沈芙死了,虽说是咎由自取,可沈家这样脸皮比城墙还要厚的人家,恐怕没有这种自知之明把罪责归结到自己身上,心中必然对寒家恨之入骨,把女儿的死全部算在寒家头上。   寒菲樱见多识广,知道世上总是不乏黑到了骨子的混蛋,很明显沈家就是,大哥说过凤冠是他亲手检查送往内务府的,也就是说在他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可到了内务府就变了,变成了三颗珍珠被掉包的凤冠,从大哥那边出手,到达内务府,中间有太多环节了,而且每一个环节都可能做手脚。   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寒家为太后娘娘制作九珠凤冠的事,为了防止意外,是最高绝密,连自己都不知道,但定然没有瞒着沈芙,当时还以为她怀有寒家的骨肉,把她当成是自家人。   要做到这样天衣无缝的栽赃陷害,要说没有提前做完万全的准备是绝对不可能的,寒菲樱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沈家恐怕脱不了干系。   想到此,寒菲樱心头一动,立即唤翡翠过来,“你去查查沈家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沈家?那么恶心的一家人?”翡翠嘟着嘴巴道,仿佛只要提到沈家,她就能恶心得吃不下饭。   寒菲樱的目光冰凉若刀,“寒家为太后制作九珠凤冠这个绝密,沈芙是知情的,她很可能在临死前告诉了她娘和她弟弟,偷梁换柱这种事情,没有内行人参与是绝对做不到的,而沈芙也算是内行人了,何况,她还有动机。”   翡翠立即会意,“是。”   翡翠走后,寒菲樱沉思了片刻,在桌子上铺上一张白纸,专注地上面绘制天牢的地形图。   一笔笔,一画画,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才算大功告成,只是牢头带自己走了一遍其中部分,并没有整个天牢的分布图。   忽然,一阵熟悉的清冽香气从背后袭来,寒菲樱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弧度,“你原来在?”   “我一直都在啊。”他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让寒菲樱有种想狠狠揍他一顿的冲动。   看着樱樱画好的地图,他唇角微微勾起,“怎么?想去天牢劫狱?”   寒菲樱不理他,他却凑了上来,目露赞赏之意,“不错,这地图绘制得如此详细,如此专业,的确是策划行动前的必备之物,你当初去皇宫里面盗九龙杯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   寒菲樱他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腾的一下站起来,揪住他华丽的衣领,贝齿一咬,“妖孽,你别太过分。”   “妖孽意喻超越常人的人,想不到你对为夫的评价还这么高,真是受*若惊。”萧天熠淡定从容地拍了拍寒菲樱的手,一副很享受的神情。   寒菲樱被他这个漫不经心的态度弄得火大,冷冷看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段时间去万家干什么了?万阁老觉得我这个商人之女太委屈你了,看中了一位同僚知书达理的孙女,想娶来给你做侧妃。”   萧天熠一脸的无辜,双手一摊,摇摇头,无奈道:“你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这不能怪我,万阁老是什么人?虽然已经不在朝中任职,但就他的声望,说上一句话,京城都要抖三抖,这样的人物有意为你这个外孙挑选侧妃,就算是我聋子,也会听到风声的。”   萧天熠忽然露出满脸魅惑笑意,“你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那也应该知道我当时就一口回绝了啊。”   父兄皆在天牢之中,关心则乱,一向冷静的寒菲樱被妖孽气得有些失态,“你这样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到底是什么意思,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寒家之所以飞来横祸的真正原因?”   “为夫一向足不出户,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能赖就赖,行不行?”他大手一扬,寒菲樱精心绘制了一个时辰的地图就落到火苗上,瞬间化为了灰烬。   不过寒菲樱也没有阻拦,她早已经记在心中,之所以绘制,也只不过是想以备不时之需,未必真的会派上用场,这件事,可比进皇宫盗走九龙杯的难度都要大。   “妖孽。”寒菲樱粉拳紧握,“我寒家纵横商海这么多年,虽说有些竞争对手,但我相信没有一个能有这种能力让寒家瞬间陷入灭顶之灾,*之间一无所有。”   萧天熠凤眸一挑,嬉笑道:“别误会,我只是看你脸色紧绷,和你开个玩笑,女人忧愁多了容易老,我可是会心疼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来了之后,寒菲樱脸色稍稍霁了些,不过神色依然甚为冷淡,“这次的风波分明就是冲着你父王或者是你来的,可为什么到头来倒霉的却是我家呢?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寒家当初之所以可以得到内务府的订单,一是寒家在宝石界翘楚的名声,二是淮南王府牵的线,如今寒家胆大包天辜负圣恩,淮南王爷自然难辞其咎。   萧天熠何等人?怎么会看不明白这其中的名堂?收起了一脸玩闹之色,轮廓优美的脸庞渗出一抹寒意,“放心吧,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父亲和大哥在天牢里面不会受什么委屈,你也别自乱阵脚。”   寒菲樱一怔,横他一眼,怎么到处都有他的人?虽说如此,但还是免不了担心大哥。   萧天熠轻叹一声,轻声安慰,“你大哥虽然身体不怎么好,但也不是纸做的,只是比常人体魄差一点而已,没到那种弱不禁风的程度,我关照过,他在里面不会受苦的,但皇上正在气头上,此时不宜有所动作,不过我已经派人暗中追查,到底是哪些人在背后动手脚,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   寒家*之间遭受剧变,寒家名声不错,虽然同情的人不少,但背后眼红寒家巨富的人也不少,虽然对此案内情有质疑的人很多,但冷嘲热讽的人也不少,其中跳得最欢的就是沈家的沈夫人。   沈芙死了之后,沈夫人隔三差五就过来闹一番,说什么当初丧心病狂地逼死她女儿,不念及她女儿尽心尽力给寒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的情分,做得那么绝,如今总算是老天有眼,报应来了,寒家的老爷和大少爷都要为她女儿陪葬,寒家迟早会断子绝孙,她女儿泉下有知,也总算是可以瞑目了,真是恶人有恶报。   自从出了沈芙的事情之后,这种丑事自然是要被万人唾弃千人所指的,沈家当即身败名裂,走上了急剧下坡路,生意伙伴纷纷中止协议不再与沈家合作,债主也是三天两头上门讨债,只得遣散了大部分仆人,沈童一个颐指气使的富家少爷,也很快就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   沈家现在是破罐子破摔,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见寒家到了几乎家破人亡山穷水尽的地步,家产被抄没,老东西和小东西在天牢里等着被砍头,她更是心花怒放,得知消息之后,每天都要来寒家叫骂一番,方才解气。   第三天又来了,正在寒家的大门前高声叫骂,寒子钰忽然携剑杀气腾腾地冲了出来,负责封禁寒府的侍卫早厌烦这个不知廉耻的泼妇了,当然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当做没看到,任由着寒子钰去追杀。   沈夫人骂人的功夫是厉害,可哪见过真刀真剑?当即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一路上跌了好几跤,头发凌乱,半边脸浮肿,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寒子钰怒气冲冲地回到府中的时候,本以为这个泼妇不会定然不敢再来了,寒家二少爷一向不涉足生意,所以这次珍珠掉包案也没抓他。   但上天似乎故意要和寒家过不去一样,没一会,京兆府专门带人来抓寒子钰,寒夫人见唯一剩下的儿子也要被抓走,立即上面阻拦,怒道:“我二儿子犯了什么法?你们要抓他?”   虽然寒家蒙难,但豪门夫人气势不减,衙役被逼得后退了一步,随即镇定下来,“半个时辰之前,多人为证,寒子钰杀害一名沈家中年妇人黄氏。”   寒夫人大吃一惊,面色如雪,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沈夫人黄氏的确可恶,子钰虽然性情是冲动了点,但绝不会没分寸地杀人灭口让此时的寒家雪上加霜。   衙役才不管失魂落魄的寒夫人,四个衙役抓着寒子钰就往外拖,寒子钰高声叫道:“我没有杀人……”   衙役冷笑道:“每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犯都会像你这么说,你们和沈家的恩怨人尽皆知,如今你既有杀人的动机,又有杀人的行为,别喊了,省两口气吧。”   寒子钰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冤屈?但想起妹妹的话,看着拼命阻拦的母亲,他按捺住胸中的翻腾,故作轻松地安慰道:“娘,你别担心,我行得正坐得端,不会有事的。”   自从老爷和元霁被禁军抓走之后,子钰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了,现在又被控杀人,寒夫人只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幸好被寒玉莲扶住,才没有摔倒。   “走。”衙役大手一挥,就推搡着把面有不甘的寒子钰抓走了。   寒夫人顿时颓废地坐在地上,寒玉莲在一旁哭泣,“娘,都是我不好,我是个不祥的人,我一回来,府中就接二连三地出事,我真不该回来。”   寒夫人目光黯然地看着大女儿,清瘦的面庞,细瘦的手指,叹了一口气,“这都不关你的事,是我们被人设计了。”   寒玉莲一惊,“会是谁呢?”   寒夫人目光凛凛,“恐怕是我们惹不起的人,赶快派人到淮南王府去见菲樱,把子钰被抓的事情告诉她,让她早做准备。”   寒玉莲也知道这个时候的妹妹比自己靠得住,忙命马氏将母亲起来,“我马上派人去。”   ---   八皇子萧鹤修听着外面的奏报,眼中泛出得意的笑,可是顷刻之后,眼中又微有不解之色,“闻叔,我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闻大夫淡淡道,他这个人很神秘,他的底细连身为主子的萧鹤修都未必知道,但不管是萧鹤修,还是宫里的眉妃娘娘都离不开他的帮助。   萧鹤修不屑道:“寒菲樱不过是萧天熠的一个女人,我们这样费尽心思除去她有什么意义?”像萧鹤修这样的人,很难明白爱情是怎么一回事,就算知道,他也定然是嗤之以鼻。   闻越手中握着两个大大的山核桃,原本正在闭目养神,听到殿下这样说,眼睛微张,露出里面不容忽视的精光,“寒菲樱的确只是个女人不错,但各方信息显示,萧天熠很在意她。”   “很在意又怎么样?”萧鹤修刚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忽然自己也察觉不对,萧天熠这样的人,很在意的女人,难道真不是普通角色?   “萧天熠明明已经中毒要死了,却还依然精神朗朗,我怀疑他已经找到控制毒性的办法了,他是什么人,殿下很清楚,太后的心肝宝贝,皇上跟前的红人,淮南王爷的爱子,颜绩大将军的高足,万阁老的外孙,光是这些响当当的名头,就是太子将来能否顺利登基的最大障碍,据说他拒绝了皇上的提亲,拒绝了万阁老选的侧妃,尊贵世子身边只有一个寒门商女,你还能说寒菲樱不过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吗?”   闻叔这样说了,可萧鹤修还是不太明白,女人不就相当于一件衣服吗?想穿的时候拿来穿,不要的时候就丢弃在一旁,萧天熠真这么在意寒菲樱?   闻越知道殿下不明白,道:“我在淮南王府已经安插了眼线,虽然寒菲樱悍妒泼辣,可是萧天熠很喜欢她。”   萧鹤修忽然恶毒地笑了笑,“想不到成了残废了,连口味都变重了,这样的女人也吃得下去?”   闻越冷道:“殿下这是什么话?寒菲樱虽然出身低微,但论起美貌,可不输京中顶尖美人,萧天熠不拘俗世之间,对其青睐有加,由此可见,寒菲樱一定有其过人之处,我已经查过这个人了,十四岁的时候,带着几个仆人去往关外,一呆就是数年,把寒家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这份胆识,这份魄力,这份才干,就足以让无数自命清高的千金小姐望其项背了。”   听闻叔这样说,萧鹤修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我们都看走眼了?”   “不是看走眼,是从来就没正眼看过。”闻越毫不客气道:“这一点,殿下可不如萧天熠,他能剥去表面上的伪装,看到问题的实质,自从知道他对这个商家出身的世子妃情有独钟之后,我就对她很感兴趣了。”   “这么说,皇后娘娘当初走了一步错棋?”萧鹤修喃喃道。   闻越淡淡一笑,“圣贤都常常犯错,何况只是皇后娘娘?只要补救来得及,我们照样可以把这步错棋扳回来。”   萧鹤修点点头,自从闻叔回来之后,他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完全不一样了,有这个超级智囊在,他对将来的兴起之路充满信心,“不仅如此,寒家当初能接内务府的订单,是淮南王叔出面的,现在寒家不知死活,贪得无厌,淮南王府自然会被寒家连累,萧天熠是寒家的女婿,这个时候,本就惹了一身骚,出面也不是,不出面也不是,闻叔果然高明,淮南王叔刚刚杀了墨凤,父皇刚刚嘉奖过他,现在马上就要被父皇训斥了。”   闻越冷哼一声,一语中的,“杀了墨凤?墨凤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都很难说。”   萧鹤修惊讶道:“闻叔何出此言?听说还有南境宇王叔的亲笔奏折,这不可能是假的。”   “这有什么?宇王爷的掌上明珠现在不就住在淮南王府吗?只要身藏九龙杯,任何人都可以是墨凤。”闻越耳边的斑白银丝在冬日阳光下反射出点点耀眼的光芒,仿佛智慧之光。   “难道宇王叔会为了锦阳郡主欺瞒父皇?”萧鹤修眼睛一亮,这真是个大的把柄。   不过他还没有兴奋多久,就被闻叔立刻压制下去了,“目前这不过是个猜测,没有任何实证,宇王爷可能只是被蒙蔽的也说不定,殿下这样急吼吼的,难道不担心逮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宇王爷镇守南境,不涉朝局,没事干吗要去得罪他?他根本不是我们的敌人。”   萧鹤修连连点头,到底是闻叔想得长远,真是因为闻叔过人的洞察能力和敏辩能力,才使得这个谋士在八皇子府的地位如此超然,连他这个皇子对他都要礼让三分,笑道:“如今寒家一家男丁都进去了,家产被抄没,店铺被查封,唯一能够指望的就只有寒菲樱了。”   闻越依旧是淡淡的笑,“这还多亏沈家那个蠢妇帮了我们,要不是她,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提起那个蠢妇,萧鹤修一脸的的厌恶,“寒子钰不涉家族生意,众人皆知,所以这次他能侥幸逃脱,也没有人觉得不妥,但如果他以为这样就没事了,也太天真了,一个死在他手中的蠢妇就能让他彻底翻不了身。”   闻越微微颔首,又提醒道:“殿下手中的那本名册还需再次发挥作用,务必要把寒子钰的案子做成铁案。”寒子钰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杀人,罪大恶极,人证物证俱在,这一次,恐怕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萧鹤修面露笑意,“闻叔这一招果然高明,如今寒家能指望的就是这个寒菲樱了,证据确凿,寒家男丁都在等待被砍头,现在寒菲樱必定手忙脚乱,一定会央求萧天熠去求情,可这种铁证如山触犯天颜的案子,他只要去求情,就必然会使太后和皇上不悦,失去圣心。”   “殿下所言极是。”闻越的声音渗着三分寒意,“寒家是龙腾王朝最大的珠宝商家,家大业大,这一次抄没家产,殿下可不能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萧鹤修眯着眼睛,得意一笑,“放心吧,这次负责抄没寒家家产的大理寺卿褚成智,我有办法收为己用。”   ☆、第一百九十七章 刑狱高手   寒子钰入狱之后,相比于锦阳郡主的焦急,寒菲樱倒显得很平静,仿佛都在预料中的一般,那天翡翠出门没多久,就神色惊变地回来了,说二少爷出事了。   沈夫人黄氏每天雷打不动地去已经没落的寒家门前叫骂,家里人为了不节外生枝,只做没听到,可二哥那火爆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当即就拔剑冲了出去,黄氏吓得拔腿就跑,之前那嚣张跋扈的气焰全没了,这个寒家二少爷可完全不懂得商海中和气生财的道理,平时玩得就是打打杀杀,这一点,黄氏也很清楚,如今见他动了真格的,她是真的害怕了。   黄氏多年泼妇下来,骂人的功夫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水平,再加上寒家原本是当地豪富,有点风吹草动就格外引人瞩目,现在这一幕,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看热闹,也都看见寒家二少爷提着剑杀气腾腾地追出去,而随即黄氏就死了,这件事未免也太巧合了。   父亲和大哥进了刑部天牢之后,二哥也跟着进了京兆府大牢,至此,寒家所有男丁都已屠刀悬颈,等待着被砍头的命运。   “小嫂嫂。”见寒菲樱一直目光深湛,默然不语,萧芷凝深吸一口气, 慷慨激昂道:“子钰是我的朋友,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他对我有救命之恩?他如今蒙难,我不能不管,一定会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你要怎么救他?”寒菲樱终于开口了,虽然这位热血郡主一番义气的确让自己感动,可这事她根本帮不上忙。   “我父王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等他一到,我就让父王到皇上那里为子钰求一个特赦,这总不是难事吧。”萧芷凝想得倒是很轻松,说得也很轻快。   寒菲樱暗自摇摇头,萧芷凝心思单纯,根本不知道京中暗流汹涌,直截了当道:“一个当街行凶的杀人犯,又没有什么上达天听的功劳,就算是救了锦阳郡主,为了你的名声,此事也不能拿到明面上去说,镇守南境的宇王爷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杀人犯,就去求皇上的特赦?你说皇上会怎么想?”   萧芷凝只知道寒子钰被控杀人,却并不知内情,被小嫂嫂这样一质问,当即就哑口无言,想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神色决然,“和我的名声相比,子钰的性命更重要,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置朋友于不管不顾。”   寒菲樱正色看着她,她清亮的眼眸中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之色,寒菲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感动之下,反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这样冰凉,仿佛比外面的雪还要冷,沉声道:“你有这番心意,我替二哥谢谢你,但就算是这样,依然救不了二哥。”   “为什么?”萧芷凝愕然得差点跳起来,她都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了,难道还是于事无补吗?   “就算二哥救了你的事情公诸于众,就算你不顾及自己女儿家名声,二哥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依然背负着杀人犯的名声,这样事倍功半的下策,于结果并无多大的益处,何况,二哥要是知道你为了救他,把此事兜出去毁了你王室郡主的名声,你说他会怎么想?他会愿意吗?你要他一直背负愧疚吗?”   萧芷凝眼圈顿时红了,眼中湿意氤氲,忽然一把抓住寒菲樱的手臂,用力得让她手臂发麻,喃喃道:“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们判子钰死刑?杀了那个女人,其实也算是为民除害,难道那样一个泼妇,值得搭上子钰的命吗?”   此刻,萧芷凝忽然发现,她引以为傲的尊贵郡主身份,在南境可以横着走的锦阳郡主,在这里,想要保住一个人的命,居然这么难?   那样英姿勃发的寒子钰,那样笑意爽朗的寒子钰,那样侠骨丹心的寒子钰,就因为杀了一个泼妇,就要被问斩?她呆呆地看着小嫂嫂,不死心道:“难道淮南王府出面也不行吗?听说皇上一向很喜欢天熠哥哥,他去求求皇上,一定可以的。”   寒菲樱啼笑皆非,当街杀人,证据确凿,现在无论是谁,都不能保二哥平安无事,真是好恶毒的计谋,萧天熠已经查出,此事和八皇子府脱不了干系,但根据寒菲樱的直觉,这样一石数鸟永绝后患的高明主意,不像是萧鹤修能想出来的,这个八皇子,虽然年纪轻轻,城府却如此深,看来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教化。   见寒菲樱始终神态从容,并无慌乱,萧芷凝有些奇怪,“小嫂嫂,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着急有用吗?”寒菲樱的反问让萧芷凝哑口无言,她越来越发现这个商家出身的小嫂嫂,根本不像王府里有些人说的那样庸俗不堪,那双清澈明媚的眼睛仿佛透着深不见底的光芒,根本看不透在想什么。   寒菲樱知道萧芷凝的疑惑,但并不打算和她解释,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   ---   京兆府今日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淮南王府世子,京兆府尹赵旭因为上次调查津南少女失踪案,和这位世子有过几次接触,算不上完全陌生。   龙腾王朝第一美男子,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卓尔不群,眸光深邃而锐利,给人一种高贵清华的感觉。   虽然这位昔日威名远扬的战神将军坐在轮椅上,但没有敢把他当做一个残废来看,周身流淌的威慑气势,透出一种天生的压迫感。   他的贴身侍卫夜离宸肃然站立他的身后,面无表情,大概是跟着主子久了,周身也有一种冷寒的气势,让京兆府的衙役下意识的离他三尺远。   至于淮南王府世子来的原因,赵旭也心知肚明,寒家虽然没有什么爵位,但因经营名贵玉器,和京城众多达官贵人之家都有往来,如今寒家倒了,也算是京城的一件大事,何况年节将近,寒子钰又当街杀人,更是将此事推向了新的*,寒家的二女儿是淮南王府的世子妃,这位世子恐怕是来说情的。   但今日,淮南王府世子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同来的还有刚上任不久的刑部尚书孔潜,他四十上下的年纪,中等身份,方正脸,带着两个随从。   这位刑部尚书的秉性赵旭也听说过,铁面无私,六亲不认,他当即满脸堆笑,“尚书大人。”   赵旭准备再和孔潜寒暄几句,却被孔潜铁青着脸拒绝了,公事公办道:“赵大人,本官今日不是来闲聊的,是来复核寒子钰杀人一案的。”   寒子钰杀人一案事实明确,还有诸多人证物证,所以京兆府很快就定了案,快过年了,赵旭也不准备把手中这些案子留到明年,死者儿子每天带着一大帮人在京兆府门前喊冤,要将凶手绳之以法,他也乐得轻松,顺水推舟地以惊人的速度将此事定了案。   根据龙腾王朝律例,凡死刑重案都要交由刑部复核,他昨天刚将此案报到刑部,今天刑部尚书就亲自到来,可见这个寒子钰的分量还是不轻的,自然和这位淮南王府世子脱不了干系。   孔潜见赵旭的目光老是不经意地看向一旁的世子爷,清了一下嗓子,解释道:“世子爷和案犯是什么关系,相信赵大人也知道,但赵大人放心,世子爷只是来旁听的,断然不会干预此案,时间紧迫,我们开始吧。”   旁听?赵旭心中冷笑,旁听是假,说情是真吧?此案事实俱在,铁证如山,不是谁都能翻案的。   他心里这样想,表面上可不敢表现出来,忙笑道:“是,请尚书大人稍候,下官马上命人将此案卷宗送来。”   这个案子并不复杂,但因为涉及到人命,所有七七八八的各种卷宗也有一大叠,按理说应该是赵旭将这些卷宗呈交刑部复核的,但因为到了年底,各机构之间行事为了提高效率,往往行便宜之事,刑部为了节省时间和人事,会直接派人到京兆府复核重大案件。   孔潜神色专注地看着卷宗,连口茶也没顾得上喝,赵旭坐在一旁,故作尊重地看着这位顶头上司,内心却颇有些鄙夷,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走了大运混上了刑部尚书的高位的?完全不懂得变通,从来不讲半点情面,也不和同僚搞关系。   淮南王府世子身份尊贵,他既然也来了,自然不能怠慢,赵旭已经命人送上了茶水,不过萧天熠只是闻了一下,就皱了皱眉头,他喝惯了宫中贡茶雪山云雾翠,除了与之同等的好茶,其他的都不能入眼。   雪山云雾翠的每一道工序都极其讲究,采摘时要使芽叶完整,在手中不可紧捏,放置茶篮中不可紧压,以免芽叶破碎,叶温增高,而且必须是处子之身的少女亲手采摘,才能保证其纯洁无暇的品质。   这茶煮出来之后,外形挺秀尖削,扁平光滑,苗锋显露,色泽翠绿略黄,香气高鲜清幽,滋味甘醇鲜爽,汤色杏绿清澈明亮,叶底嫩匀成朵,宫中只有太后,皇上和皇后宫里常年供应,容妃,眉妃,丹妃几位宫妃只有偶尔才会有,其他的想都别想了。   除此之外,除非是几个深沐皇恩的宗亲贵族可能得到宫中赏赐,萧天熠正好就是其中一个,对别人来说难得一闻的雪山云雾翠,对他来说,却是家常便饭。   这京兆府的茶虽不说有多次,但萧天熠这样的人是怎么也看不上的,他只是命人换了一杯白开水,神色从容淡然,把旁听的角色扮演得十分到位,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一片静默中,只听到世子爷漂亮如玉的手指轻轻滑动白瓷杯的声音,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孔潜的效率很高,虽然是一大叠卷宗,可他和两个随从很快就看完了,按照程序,他只需要在上面签字盖印,这个案就算是结了,赵旭也等着他这样做,可是他却没有。   孔潜不喜欢寒暄,说话办事一向是开门见山,“赵大人,此案尚有几个重要疑点,不能结案,不知你可有发现?”   赵旭一怔,随即满脸疑惑,“尚书大人,寒子钰当街行凶杀人,手段残忍,民愤极大,证据确凿,案情明确,街坊邻居皆可为证,何来疑点之说?”他心底暗忖,莫非孔潜是想朝激愤杀人的方向引导,让寒子钰最后落个从轻发落?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孔潜是刑狱行家,经验丰富,从厚厚卷宗中一眼就发现了最大的破绽,说出来的话也句句直中要害,“沈家黄氏身上的确有几处剑伤,与寒子钰所使的利器形状相符,但这些伤口都不足以致命,真正的致命伤是那穿胸一剑,可仵作验尸的结果却显示这一剑的伤口宽二寸三分,可寒子钰所使的剑宽度只有二寸,与死者伤口不符。”   赵旭一听,心底大惊,在他心中,此案已经是铁案,连细细翻阅卷宗都没有必要,想不到孔尚书的眼睛这么毒,问出了这么致命的问题,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是笑得有些不自然,故作惊讶道:“有这种事?”   见赵旭这样轻描淡写,孔潜厉光一闪,让赵旭手心发紧,不敢直视孔尚书的逼人目光,不自觉看向一旁仿佛并没有听他们在谈论什么的世子爷,忽然觉得后背一阵阵冰寒,他以前也曾听说过这位世子的传说,总觉得不过是徒有莽夫之勇的武人罢了,何况已经成了残废,又有何惧?但现在见到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没来由的心慌。   赵旭当了多年的京兆府尹,并非任人询问,不知应对,很快就想到了自我开脱的办法,“当时寒子钰会不会连续刺了几剑,又或者是换了别的利器?再或者会不会有别人帮忙?所以才造成了伤口不符的假相?”   孔潜面色一怒,目光冰寒地看着赵旭,说出口的话已经极重,“赵大人,人命关天,若无实据,岂能凭空揣测?据你呈上来的奏报,寒子钰不忿黄氏连日辱骂,一气之下,将其杀害,一个身负武功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一个是只会逞口舌之快的妇人,既然寒子钰是在极度愤慨之下,手中又有利器,要杀黄氏,简直易于反掌,还有什么必要假手于人或者再换利器?何况,就算真的有别人帮忙,为什么你的卷宗里面丝毫没有体现这个疑点?”   孔潜步步紧逼,一席话逼得赵旭说不出话来,他咽了咽口水,嗫嚅道:“但有众多人证证明寒子钰杀了黄氏…”   孔潜冷哼一声,“这些证言我全都看过了,的确是有人看到寒子钰仗剑冲出寒府,也的确有人看见寒子钰追上了黄氏,的确有人听到黄氏惨叫了几声,但自始至终并没有人看见那穿胸一剑是寒子钰所刺,此案明明缺少最关键的人证,还说什么证据确凿?”   赵旭脸色白了一白,忽然冷汗涔涔,堂上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在一个明察秋毫的刑狱高手面前,他再次陷入了不知道如何应对的境地。   孔潜为人正直,言行正派,光明磊落,见赵旭如此草菅人命,心头早就积蓄了一肚子怒火,说起话来也更加毫不客气,“此案疑点重重,破绽百出,依我多年的办案经验,杀害黄氏的凶手很可能另有此人,企图嫁祸寒子钰,这么明显的一个局,你难道一点看不出来吗?”   赵旭有点发慌了,只觉得冰冷渗骨,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结了,脸色煞白如死尸,谁会去注意刀口那细微的差别?   面对孔尚书如利剑般的眼睛,他嗓子发干,咬牙道:“尚书大人,许是仵作上了年纪,一时写错了也说不定,可能将两寸误写成了两寸三分…”   孔潜见这个时候赵旭还在东拉西扯,企图混淆视听,猛地一拍桌案,胡子都气得抖动起来,怒极反笑,“好一个”一时写错了也说不定“赵大人啊赵大人,人命关天,你可是说得好轻巧?身为京兆府尹,朝廷命官,本应为百姓谋福祉,去伪存真,拨丝抽茧,还百姓一个公道,如今事关人命大案,你竟然如此敷衍了事,稀里糊涂放纵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难道你京兆府向来就是这么办案的?”   在孔尚书高压之下,好在赵旭手中还有一把杀手锏,他强作镇定,“寒子钰本人已经认罪,承认是他杀了黄氏,他画押的证词也在卷宗里面,尚书大人可曾看过?”   孔潜脸部肌肉一拉,更是面寒如霜,“办案要律,重证据不重口供,难道赵大人不知吗?这份证词我当然看过,可根本无法解释伤口不符的事情,莫不是你屈打成招?”   赵旭一听,忽然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极力否认,双膝一软,“大人言重了,下官怎么敢?”   孔潜见赵旭一直顾左右而言其他,分明就是想掩盖自己的重大过错,冷冷道:“赵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本应分君之忧,可是你身为天子重地的京兆府尹,都干了些什么?草菅人命,不问是非,屈打成招,我要即刻将此案拟折奏禀皇上,请皇上定夺。”   赵旭大惊失色,孔尚书行事从来不留情,如今抓到了把柄,这一奏折上去,他这个京兆府尹就算是当到头了,再加上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很可能还将面临牢狱之灾,一下子全慌了,要赶紧想个对策是正经。   就在他惶恐不安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高声浪潮,“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恳请大人将凶手绳之以法,以安我等草民之心。”   …………   正在惶惶不可终日的赵旭一听有戏了,是沈童带着一大帮人在外面喊冤,场面极大,他忙道:“实在是因为死者家人急于给死者伸冤,给了下官巨大压力,下官才想早日给其家人一个交代,也是为了替百姓伸张正义,一时失察,有不当之处,还请尚书大人网开一面。”   外面的声势越来越大,大有把房子掀翻的趋势,谁知,孔潜根本不为所动,反而面色冷冷地看着赵旭,“正义?什么是真正的正义?真正的正义是给所有人一个真相,你这样草菅人命,就算是正义吗?”   一席话说得赵旭心惊肉跳,头皮发怵,孔潜又道:“何况这个沈家的事情,连我都有所耳闻,赵大人身为京城的父母官,怎么会一无所知?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当时金氏长子和沈氏长女的这桩案子还是大人亲自判的呢。”   赵旭的心绷得紧紧的,这刑部尚书就像一个恶魔一样,周边似乎罩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句句如刀,让他双腿发软,他又心中有鬼,被疑惧环绕,周身竟然提不起半分力气。   孔潜冷笑道:“此前沈氏和金氏不顾身份不顾人伦通歼,还妄图混淆寒氏血脉,达到侵占寒氏财产的目的,我龙腾王朝一向民风淳朴,此举已经令人神共愤,沈家黄氏教女无方,不思自省,反倒日日前去责骂寒氏,落井下石,此血案发生之后,坊间也多有传闻,为寒子钰叫好者大有人在。”   赵旭终于找到了孔潜的破绽,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尚书大人,黄氏纵然有错,也不能由寒子钰亲自处置,如果都像他这样无法无天,面对仇人一剑刺过去杀了泄愤,还要我们这些父母官干什么?”   “你还知道自己是父母官?”孔潜眼中冷意更浓,“你根本没听懂本官的意思,或者是装作没听懂,沈家失德,身败名裂,周围邻居皆不愿意与其来往,连黄氏的娘家为了自家名声都与黄氏断了关系,如今一个无德黄氏被杀,何以有这么多为了伸张正义的百姓伸冤?这难道不奇怪吗?”   赵旭悚然一惊,不敢面对孔潜那双仿佛可以透视一切的眼睛,脚掌头皮都开始发麻,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偶尔接触到了世子爷平静如水的眸光,但越是平静,他越是心慌。   外面的请求主持公道的声音越来越大,孔潜不再看眼神惶恐的赵旭一眼,“来人,去抓一些带头喊冤的人进来公审,看看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在背后生事?”   ☆、第一百九十八章 无罪释放   果然,在孔潜的明察秋毫下,那些和沈童一起过来喊冤的人之中,有一些人是沈童花钱雇来的,另外一部分,连沈童本人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跟来的,他还以为是被自己为母鸣冤之举所感动,所以加入他阵营的。   自从姐姐和母亲相继惨死之后,他一个本就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此时自然大乱了阵脚,他爹在沈家多年就没有任何发言权,也没有任何地位,虽然老婆和女儿都死了,心里说不伤心难过是不可能的,但他爹是沈家唯一还有点良知的人,女儿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丑事,他只觉无脸见人,一走出去,四周就有人指指点点,戳他的脊梁骨,哪里还敢出门?   如今这些事都是沈童一个人在折腾,沈童原本无计可施,可天无绝人之路,蒙得一个好心人指点,指了一条明路,花钱请了一帮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人扮作沈家亲属,齐聚京兆府门前喊冤,造成民怨沸腾声势浩大的阵仗,逼得京兆府立即判凶手寒子钰死刑。   从案发到审判结束,本来按照程序,最快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但寒子钰一案,因为这些外围施压,短短十天就传出了即将结案的消息。   沈童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大少爷,变成了三餐不继的穷光蛋,现在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整垮寒家,让寒子钰血债血偿,此事也一直进行得很顺利,没想到在刑部复核此案的时候出了意外。   在刑部尚书犀利目光之下,沈童雇人扰乱京兆府正常办案秩序一事露出了马脚,按律应该投入大狱,但念在其母丧,又是初犯,孔潜并未严惩,只是在一番声色俱厉的斥责之后,命人将他赶走,但言明如有再犯,罪加一等,绝不轻饶。   刑部在上,沈童再心有不甘,也只得离开,不然就有蹲监狱的危险,围在他身边的一百多人顿时一哄而散。   所谓百姓喊冤为民请愿的真相竟然如此不堪,看着一旁脸色煞白的赵旭,孔潜冷笑道:“一帮为了财帛利益的乌合之众,也能代表民声正义?一个漏洞百出的案子,你竟然言辞凿凿说什么铁证如山?赵大人,你到底被什么蒙蔽了眼睛?百姓的性命在你眼里难道就贱如蝼蚁吗?”   孔尚书的话如同一把刀子狠狠地扎进赵旭的心里,抽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面色灰白,手脚都仿佛不是自己的,嘴唇蠕动,嗓子嘶哑,说不出一句话。   孔潜见状冷哼一声,前任尚书王德义丢下了一个大的烂摊子给他,虽然刚刚接手刑部不久,但在他大刀阔斧的治理之下,很快就走上了正轨,现在也能腾出手来处理一些其他案子。   他的两个随从也都是精干之人,在沈童带来喊冤的人之中,抓了几个带头的人细细拷问,很快就查出这些人居然是被一个神秘人所收买,对方给了他们一些银两,让他们随着沈童一起来京兆府前面喊冤,其他的一概不知。   又来一个神秘人?此事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孔潜眼眸透出深幽的光芒,此案越查下去,疑点就越多,当然,暴露出来的东西也就越多。   黄氏的致死伤是一剑穿胸而过,当场咽气,能把力度拿捏得如此好,狠辣精准,很可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所为,寒子钰虽说身怀武功,但没到这个程度。   而且从黄氏身上剑刃刺入的深度可以看出,当时凶手是站在黄氏正前方,距离很近,一剑穿过胸口之后猛然拔出,黄氏胸口必定会有大量鲜血喷出,而寒子钰当天所穿的衣裳,也作为证物被送到了京兆府,上面并无一丝喷溅而出的血迹。   种种证据表明,分明是有人在寒子钰离开之后,又补了黄氏致命一剑,而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赵旭大为惶恐,眼神透出绝望,见孔尚书脸色铁青,不顾淮南王府世子在场,跪到孔尚书面前,拼命求情。   可孔尚书不徇私情的名声并不是大风刮来的,当即拟折,将京兆府尹赵旭肆意残害人命屈打成招的种种事实奏禀皇上。   随后,孔潜命人将所有卷宗和人犯带往刑部,和萧天熠一起离开了京兆府,本来他也担心世子爷会干预或者为寒子钰说情,可是世子自始至终什么都没做,一点也没有要利用王府权势干涉此案的意思,他心生佩服,弯腰拱手道:“世子爷。”   萧天熠微微一笑,赞赏道:“早就听说孔尚书明察秋毫,断案如神,忠正耿介,刚直不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本世子受教了。”   孔潜能被破格提拔为刑部尚书,也是因为淮南王爷的举荐,他对淮南王府的知遇之恩始终心存感激,恭谨道:“世子爷谬赞,我只是尽本分而已。”   萧天熠轻笑道:“本世子前来旁听,只是希望能了解一下此案详情,回府之后,世子妃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如今看来,此案到了孔尚书手上,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本世子倒可完全放心了。”   世子爷的话没有半分施压也没有半分暗示的意思,立场十分客观,让孔潜对这位世子的好感又大大增加,忙道:“请世子放心,我一定禀公审理。”   “年节将至,尚书大人公务繁忙,先请吧。”萧天熠很是善解人意道。   孔潜忙道:“多谢世子体恤。”   刑部尚书的一道奏折上去,结果可想而知,京兆府尹赵旭草菅人命,当即被罢黜,孔潜又是个非常较真的人,他担心赵旭如此肆意行事,恐怕不是头一遭,当即命人将京兆府近年来的重大案件一一重新彻查。   这不查还好,一查吓一跳,在短短几年之内,京兆府就有七八起存在明显疑点的人命大案,连结案不久的倚香居阮思思一案,也存在重大疑点。   随着对京兆府彻查的深入,重磅消息一个个接连传出,昔日风光无限的京兆府尹因为贪污渎职,草菅人命,很快就被投入了大狱,昔日专门审判别人的人,如今落到被人审判的结局。   寒子钰杀人这个备受瞩目的案件现在到了刑部手中,各项有力证据皆显示寒子钰并非真正的杀人凶手,就在这个时候,刑部又得到了一个关键人证。   这个人证是居住在寒家大院附近的一个卖菜老伯,他当时亲眼见到寒二少爷杀气腾腾,但在黄氏噤声之后,并没有下杀手,而是铁青着脸色离开了。   但在寒二少爷走了之后不久,黄氏刚刚站起来,一道黑影快得像闪电一样,袭近了黄氏,黄氏只发出一声闷哼,就倒了下去,很快就咽了气。   这位老伯当时见出了人命,吓得魂不附体,而且后来众口一词都说是寒二少爷杀人,他也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直到有新的消息传出,说黄氏并非是寒二少爷所杀,他才惊觉那天看到的确实另有其人,才鼓起勇气来作证。   虽然此时别人都在欢天喜地准备过年,可刑部尚书神经一点都不得松弛,带着这位老伯去了现场,仔仔细细把黄氏被杀的过程演练了一遍,再加上前面的调查结果,可以确定寒子钰并非杀人凶手。   一场本来是铁案的案子急转直下,朝着谁也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下去,虽说寒子钰当时一气之下,用剑划伤了黄氏,但因黄氏有错在先,寒子钰情有可原,刑部对这点小错既往不咎,当即将寒子钰无罪释放。   今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如果说寒家蒙难,对官场没有什么实际影响的话,但寒子钰一案,却把在位多年的京兆府尹拉下马来,这件事在官场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   寒菲樱得到二哥无罪释放的消息一点也不意外,她心里很清楚,二哥本来就是无辜的,他虽然胸中热血沸腾,但不至于会做出当街杀人的蠢事。   看着外面寒风猎猎,寒菲樱冰凉的手心紧握,眼中闪过绝杀嗜血的冷意,她要做的还不仅仅如此,一定会在年节之前,让父亲和大哥平安从天牢出来,那些夺走寒家财产的人,不但要忍痛吐血还回来,还要让他们付出昂贵的代价。   从身后伸出来一双带着寒气的大手,抱住了她的腰,耳边响起他醇雅温暖的声音,“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寒菲樱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胸膛上,侧首冲他甜甜一笑,“多谢你了。”   萧天熠*溺一笑,故作不悦道:“夫妻本是一体,跟为夫还说什么谢谢?”   清冽的香气沁入鼻端,寒菲樱心中有股甜腻的滋味,转过身,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那张俊美的脸庞近在眼前,凤眸晶亮如同黑曜石,令人在不知不觉中迷恋沉醉下去,她红唇微张,“二哥虽然无辜,但若不是你派人四处搜集关键证人,也不会这么快被放出来,此事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比我更快一步找到人证。”   萧天熠知道她说的是那个证明寒子钰并未杀人的卖菜老伯,轻笑道:“有道是清者自清,只要你二哥本身是清白的,刑部尚书自然不会冤枉他,这个孔潜真不愧是父王举荐的,倒真没有让我失望,经验老道,目光犀利,心思敏锐,思维缜密,有他在,顺着线索查下去,很快就可以追查到萧鹤修那边了。”   寒菲樱心中顾念父亲和大哥的安危,虽然二哥无恙,但还是难以放下心来,萧天熠知她心中所念,意味深长道:“九珠凤冠被掉包一案也已经移交到了孔潜手中,相信他自会秉公办理,你父亲和大哥也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另外一种可能   寒子钰被官府抓走之后,寒夫人一直提心吊胆,这个时候封禁寒府的禁军已经撤走,终于可以听到一些外面的消息。   但每一个消息对寒夫人来说都是对脆弱神经的一次摧残,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大小风浪也经历得不少了,但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灭顶之灾。   *之间,寒家差点家破人亡,几乎什么都没有了,但寒夫人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尤其不能倒下,一倒下,这个家就真的散了,寒家欺君罔上的罪名就永远不会抹去。   就在焦急等候消息的时候,被羁押的寒子钰忽然回府了,原来刑部已经查清黄氏被杀一案与他无关,他被无罪释放,寒夫人大喜过望,立即命人焚香祷告,总算是老天开眼。   随后又担心起来,京兆府大牢那种地方是能随便呆得吗?这前后十天,子钰在里面有没有遭受非人的折磨?有没有被严刑逼供?   虽然子钰瘦了些,但依旧神色昂然,她还是不放心,仔仔细细给他检查了一遍,确认他身上并无伤口之后,才略微放下心来,神色喜忧莫辨,“听说你在京兆府里受刑了?”   寒子钰满不在乎一笑,“娘,你别担心了,我没有受刑。”   寒夫人不信,“可我听说你是被屈打成招的。”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若不是大刑伺候,他怎么会画押招供?   寒子钰在狱中接到妹妹菲樱的消息,让他不要熬刑,只要对方稍稍一动刑,就让他承认杀害黄氏一事乖乖画押,她自有办法还他清白。   起初寒子钰并不理解妹妹的用意,若是真的画押,那就相当于亲口承认他杀了黄氏,再也无法挽回了,但妹妹这样说一定有她的道理,身在大牢,唯一能够信任的就只有妹妹了。   而且,寒子钰并不笨,这个案子来得蹊跷,他明明没有杀人,为何到最后种种说辞都说是他杀的?简直令他百口莫辩。   现在京兆府尹铁了心要快速了结此案,定然会严刑逼供,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会逼着他亲口承认杀了黄氏,妹妹定然是早就明白了这一点,既然结果早已经注定,就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徒受皮肉之苦。   在京兆府,是不可能还他清白的,只有让府尹判他死刑,上交刑部复核的时候,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事实证明,妹妹果然是对的,刑部复核此案的时候,一个个疑点浮出,杀害黄氏的果然另有其人,不关他的事。   其实,寒子钰并不知晓妹妹此举还有一层用意,那就是加重赵旭的罪名,不仅仅只是草菅人命,还多了一条刑讯逼供屈打成招,无论哪一条,都足够让这个昔日风光无限的京兆府尹吃不了兜着走,至此,赵旭再无任何翻身之地。   寒子钰无故遭受牢狱之灾,此时神色毅然,“这个人处心积虑陷害我,企图置我于死地,我在江湖上有些朋友,一定要把这个人抓出来,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耍弄阴谋?”   寒夫人正要阻拦,寒子钰就斩钉截铁道:“我差点就屠刀悬颈了,虽然这一次有刑部尚书拨云去雾还我清白,但是下一次呢?还要指望遇到一个明察秋毫的好官吗?”   寒夫人顿时无言以对,片刻之后,神色沉定道:“好,真不愧是寒家的儿子,娘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要置我寒家满门于死地?”   ---   寒子钰被无罪释放的消息传到八皇子府的时候,萧鹤修微微有些吃惊,见闻叔还在一旁闭目养神,试探着叫了一声,“闻叔?”   闻越缓缓睁开眼睛,一束不容忽视的精光射出,“殿下有何事?”   萧鹤修简短地将刚得到的消息告诉了闻越之后,愤愤不平道: “没有想到姓孔的那个老东西眼睛那么毒,此事竟然被他看穿了。”   “也只能怪赵旭做事太不小心,才让人钻了空子,这样的人,早些除掉也好,不然迟早会坏事。”闻越淡淡说道,赵旭粗枝大叶,水平又有限,也做不到控制整个京兆府上上下下所有人。   京兆府的老仵作认真严谨,只遵从于业内规范,不易被左右,所以死者伤口与寒子钰所使的剑不符这个明显的破绽,赵旭可能连案卷都没细细看过,不过就算看,他那个水准也发现不了什么破绽。   但同样的东西,在刑狱高手孔潜面前,呈现出来的就完全不一样了,原本是天衣无缝,在孔潜看来,却是破绽百出,孔潜那个人又是六亲不认的,见赵旭这样糊涂办案,自然会据实禀告给皇上,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赵旭之所以能被萧鹤修所用,最开始并不是因为他本人,而是因为赵旭的弟弟,赵力,赵力虽然只是京中一个七品闲职官员,却也是阮思思的疯狂迷恋者。   阮思思美艳绝伦,千娇百媚,很多官员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阮思思不单纯是一个名妓,还是萧鹤修最得力的情报人员。   她之所以肯接待官员,无非是看中了这些官员手中的权势,她手中有本绝密名册,其中记录着和她有关系的官员名单,还有这些官员的喜好以及**,有些甚至是他们自己老婆都不知道的绝密。   但阮思思的风情媚骨,让这些惑于她美貌的官员毫不设防,在*上畅所欲言,所以才有了这本名册,知道这本名册的人,只有阮思思和萧鹤修。   但津南少女失踪一案,暴露了阮思思,萧鹤修从来不相信女人的嘴巴,没有谁会比一个死人更加可靠,若是再查下去,就有可能顺藤摸瓜地查到他,虽然他也迷恋阮思思的媚人身体和*上功夫,但到真了要舍车保帅的时候,一样毫不犹豫。   赵力品阶不高,在达官贵人云集的京城根本排不上号,原本阮思思是看不上赵力的,自然不可能亲自接待他。   但赵力虽然不重要,他哥哥却是握有实权的京兆府尹赵旭,而且兄弟两个感情很好,阮思思查到了这一点,当然不吝接待赵力,顺理成章地从赵力那里知道了很多赵旭的机密,也相当于间接地控制了赵旭。   对这些官员来说,没有什么比他们的仕途更加重要,为了保住仕途坦荡,为了保住荣华富贵,什么都肯做,赵旭也不例外。   寒子钰的案子之所以判得这么快,一是快过年了,赵旭希望赶紧结案好过大年,二是因为他受到了某种让他心悸的神秘力量暗示,示意他尽快结案,他不敢不遵从,因为他有把柄在对方手中,至于对方是谁,他也不知道。   如今虽然赵旭入狱了,但萧鹤修并不担心他会咬出点什么来,因为自始至终,赵旭都不知道阮思思的背后力量到底是谁。   闻越还命人指使沈童时不时带人去京兆府施压,造成一种民怨沸腾的假相,这样一来,寒子钰之案以惊人的速度结案就在情理之中了,也无人觉得不妥,反而会认为京兆府尹是难得的心系百姓的父母官。   可这天衣无缝的一切,都被孔潜这个黑手给搅黄了,孔潜因为不懂变通,不广结人缘,在刑部多年都无声无息,根本看不到出头之日,偏偏王德义刚刚下了,他就撞了大运,混到了刑部尚书这个肥差。   太子有心笼络孔潜,他却不吃这一套,只做自己的事情,其他一概不理,让太子无计可施,萧鹤修见软的不行,想来硬的,借助一些手段逼他就范,可孔潜铁板一块,为人严谨,不好女色,不爱金帛,无从下手,萧鹤修也束手无策,又不能做得太明显,怕引起孔潜的警觉和反感。   现在寒子钰无罪释放,但寒世勋和寒元霁还关在刑部天牢里面,而且这个案子也在孔潜手中,为了防止节外生枝,一直表情平淡的闻越忽然圆目一睁,在八皇子耳边说了一番话。   萧鹤修立即会意,若是寒世勋和寒元霁在天牢里畏罪自杀,孔潜的手脚再快,也查不出什么了,寒家的罪名就是坐实了。   闻越见八皇子神色有些兴奋,立即叮嘱道:“通知我们在天牢的眼线,此事务必做得干净些,不能再让人揪住尾巴了。”   萧鹤修眼底掠过一丝阴狠邪气,“我知道。”   ---   今年是怎么都不安生不了了,天子脚下,居然有人胆敢闯入天牢,要杀寒老爷和寒元霁灭口,幸得孔潜提前布控,将刺客拿住,但还是迟了一步,刺客口中藏毒,当场自尽。   这次天牢刺杀,让孔潜越发感觉此事背后有股深不可测的神秘力量在操控,他下定决心,要加快进度一查到底。   寒家所制作的九珠凤冠作为证物送到了孔潜面前,他本人对鉴定珍珠一窍不通,为了谨慎起见,特地请了三位京城有名的宝石鉴定大师来现场鉴定。   很快就有了结果,凤冠的九颗珍珠,皆是晶莹凝重,圆润多彩,原本应该都是深海珍珠,但其中有三颗被换成了淡水珍珠,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淡水珍珠的色泽依然很美观,但和深海珍珠最大的区别是,它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经过十几年之后,会变成普通的黄色,失去美丽的光泽,也就是俗说的人老珠黄。   孔潜立即提审了寒世勋和寒元霁,虽然他们都是商人,但并没有商人眼中常见的歼诈之色,反而给一种诚挚可信的感觉,寒元霁说凤冠是他一直监工制作的,在送往宫中之前,他还特地检查过,确认无误之后才送往内务府,绝没有偷梁换柱,请尚书大人明察。   孔潜还问了他们很多关于宝石的行业知识,寒世勋在宝石界浸润多年,其谈吐沉稳大气,寒元霁虽然身体不好,但儒雅稳重,也不像是诡诈之徒,了解了珍珠的特性之后,孔潜心中的疑虑逐渐放大。   用淡水珍珠来代替深海珍珠蒙混过关,的确获利巨大,但风险也同样大,内务府今年的玉器都从寒家采购,寒家就算真的被利益所迷惑,也可以在别的不常出现在人前的器皿上动些心思,为什么要在最引人瞩目的太后凤冠上面做手脚?这不是找死吗?寒家的生意能做到这么大,寒家父子当然都不是弱智之辈。   而且那三颗调换的深海珍珠也在寒家府库中被查获,更是令孔潜疑窦重重,再傻的人都不会把赃物放在自己府中,等着人来捉赃,坐实自己的罪名。   就算寒家真的偷梁换柱了,也会提前做些准备,将珍珠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来一个死无对证才对啊。   莫非是因为寒家得罪了人,所以对方设下一个局,栽赃嫁祸,意欲置寒家于死地?   直觉告诉孔潜,此事背后定有蹊跷,虽然常年办案的人不应该相信直觉,但孔潜似乎是天生的刑狱行家,他的直觉往往惊人地准确。   至此,孔潜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这凤冠会不会是在从寒元霁手中出来之后到达内务府之前,被人调换了其中三颗珍珠?   他立即查问了有关镶嵌珍珠的工艺流程和需要的时间,镶嵌珍珠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从寒元霁上午将九珠凤冠送入内务府,下午内务府就查出了凤冠中有三颗珍珠被掉包了,不到半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完成。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有人来报淮南王府世子妃到来,想见刑部尚书一面。   听到这个消息,孔潜既意外又不意外,意外的是,他和这位世子妃从无任何往来,而且审查寒子钰一案的时候,案犯明明是世子妃的二哥,却从来不见她本人出现过,不意外的是,世子妃和现在的人犯是父女和兄妹的关系,事关欺君之罪,随时可能人头落地,世子妃心中不急才是怪事。   他晃了晃有些疼的脑袋,定了定心神,吩咐道:“快请世子妃进来。”   寒菲樱进来的时候,孔潜有些愕然,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备受争议的世子妃,原本以为出身商家的女人多少总是免不了庸俗之气的熏陶,见到了世子妃本人之后,才发现他也被世俗之间给蒙蔽了。   眼前的世子妃,一身款式简洁的绯色长裙,外披一件白梅披风,风姿卓越,姿容不俗,一双眼眸顾盼流波。   眉眼之间不见小门小户那种唯唯诺诺的卑微,也不见父兄命悬一线的惶恐无助,嘴角还一直含着淡淡笑容,其自信璀璨的光芒倒让孔潜眼睛一亮,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样高雅清贵的世子爷会为了寒家一事亲自来京兆府问询。   双方寒暄几句之后,孔潜开门见山,“不知世子妃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他心里也确实很疑惑,世子妃眉目轻快,不见沉郁之色,莫非是胸有成竹,或者有备而来?又或者是来说情的,这是孔潜多年的职业敏感,每次办案的时候,若是涉及到亲贵,总是免不了有各种说情的人络绎不绝。   寒菲樱自然知道这位尚书大人对自己的戒备,微微一笑,“尚书大人多虑了,听说我父兄在天牢遭袭,我关心自己的家人,所以特来问问他们的安危。”   孔潜脸色微变,还没有开口说话,寒菲樱就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这应该不算是一个秘密了吧?”   孔潜立即反应过来,自嘲一笑,“是,也是我看守不严,一时失察,所以让贼人混了进去,但请世子妃放心,令尊令兄一切安好,我失职之处,已经拟折向皇上请罪了。”   他说的是“令尊令兄”,而不是犯人,寒菲樱心里已经有底了,看来这位尚书大人的确和褚成智王德义赵旭等人全然不同,行事正派,刚直不阿,萧天熠说得果然没错,只要孔潜断案如神铁面无私的名声传到了皇上耳朵里面,这件事自然就是交给他这位新任刑部尚书来审了。   “多谢尚书大人照顾。”寒菲樱微微欠身以示谢意,孔潜忙阻拦道:“世子妃言重了。”因为世子爷的关系,他对这位世子妃怎么也疏远不起来,何况,世子妃举止有度,温和亲切,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寒菲樱婉声道:“如今我父兄蒙难,和那顶九珠凤冠脱不了干系,不瞒尚书大人,我出身玉石商家,也粗略通些宝石珍珠之理,兴许能看出些门道,不知可否借我一观?”   孔潜略微沉思了一下就同意了,现在案子陷入了僵局,寒世勋寒元霁坚称送入内务府的凤冠是反复检查过,没有问题。   可手中的九珠凤冠明明就有三颗是被掉包过的,孔潜虽然倾向于相信寒家,却并没有任何实际证据证明他们是无辜的,孔潜的办案铁则是不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最终还是要看证据。   很快,九珠凤冠就送过来了,寒菲樱看着这顶精美绝伦的凤冠,上面镶嵌的深海珍珠,寒菲樱已经调查过了,就是从北仓茂的东磷国,也就是沁雪公主嫁过去的那个国家献上的贡品。   有六颗是名贵的深海珍珠,可正中间有三颗用淡水珍珠代替了,不是行家,一般看不出来,但内务府中肯定有懂行的人,就算没有,京城达官贵人也不乏懂行的人,寒菲樱见状心中冷笑,想要偷梁换柱,居然选择了最中间最显眼的三颗珍珠,仿佛唯恐别人不知一样。   这么明显的栽赃嫁祸,若不是孔潜主审,换了一个别的官员,就算不是褚成智之流,就算心中起疑,可若是能力所限,根本不可能查个水落石出,所以萧天熠才说,这件案子唯有到了孔潜手中,才能彻底放心。   寒菲樱心下暗忖,从孔潜今天对自己的态度来看,这位精明过人的刑部尚书不可能没有发现这个明显疑点,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特地提醒,若有心想要瞒天过海,也应该选择凤冠边缘不那么引人瞩目的位置才对。   孔潜目不转睛地盯着凤冠,半晌之后,世子妃忽语出惊人道:“尚书大人,正中间的三颗珍珠有重新镶嵌过的痕迹。”   孔潜也怀疑过,可问题是时间上根本来不及,镶嵌珍珠的过程极为金贵细致,繁琐冗长,没有三天时间根本完不成,但从寒元霁脱手到内务府发现珍珠是掉包的,不到半天的时间,这一点,是个致命伤。   见孔潜面呈疑色,寒菲樱知道这位尚书大人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但人都会陷入死胡同,孔尚书也一样,不过并非他的水准问题,而是他从来就没有往那个方面想过,这也是她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寒菲樱轻咳一声,故作无意道:“我曾经见过大哥,他信誓旦旦地说经他的手送往内务府的绝无问题,请大人恕我私心,我自然选择相信自己的兄长,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时候掉包的,是在内务府验收之前,还是在验收之后?   孔潜眉睫猛地一跳,目光如炬地看向云淡风轻的世子妃,居然没想到这种可能?   眼前仿佛有什么东西云开雾散,一直困扰他的问题被世子妃无意的一句话,神思犹如醍醐灌顶般,是啊,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此案的所有过程,他反复思量过,独独缺了这种可能,如果内务府在验收凤冠的时候,凤冠还是九颗真正的深海珍珠,但验收内监却故意宣称是假的,有三颗被调换过了。   事关国礼上太后所戴的凤冠,皇上自然龙颜大怒,当即命禁军查抄了寒家,而凤冠作为证物一直被保管在内务府,如果这段时间,有人把凤冠上面的珍珠掉包,就有了充足的时间。   看来这个案子牵扯到的人越来越多了,连内务府都被牵扯进来了,内务府是主管皇上后宫一应饮食起居的,虽然只在内廷,但实际权力极大,一般人不敢得罪,但孔潜不是一般人,他不怕,不仅不怕,还要彻查到底。   ☆、第两百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世子妃一语惊醒梦中人,让孔潜惊觉自己居然漏掉了这个最大的可能性,内务府也未必是一摊清水,如果这个验收的内务府官本就是计划中的一环呢?那所有的结论都要被推翻了。   孔潜做事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当机立断,很快就命人将内务府验收凤冠的何主司请了过来。   内务府负责后宫一切供应,是天子身边的人,品阶不高,但实际权力很大,外臣一般都要讨好内务府官,何主司被孔潜请过来协助调查之后,态度傲慢,姿态高扬,对孔潜的问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答,极其不耐烦。   像何主司这样的高阶内监,很少有外臣不买他的账,但其中刚好就有孔潜一个,何主司外强中干的神情和偶尔闪烁的眼神更是加重了孔潜对他的怀疑。   既然起了疑心,孔潜就不会轻易放过,对何主司的调查随即展开,细查下去,结果让他极是意外,何主司和幼年就净身入宫的内侍不一样,他是在成年之后才净身入宫的,而且还成过亲,有个亲生儿子养在宫外。   何主司做内务府官的绝大部分收入都送出宫去养唯一的儿子,哪知道母亲*溺过度,儿子缺乏管教,久而久之,竟染上了一身吃喝嫖赌的坏习惯,挥金如土,何主司虽说油水多,但也架不住儿子这样挥霍,不免常常感到吃力,但身为内监,有一个儿子是天大的福分,也只能尽力为他谋更多好处。   谁知,前段时间,儿子在赌场输了个精光不说,还欠了一大笔债,债主威胁,若在三天之内还不了债,就要卸他儿子一条腿。   儿子是何主司的命根子,可他手中积蓄已经所剩无几,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天上掉馅饼了,说只要他在验收九珠凤冠的时候,宣布凤冠上有三颗珍珠被掉包了,他儿子的债务就有人替还。   何主司在宫中多年,自然明白这是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陷害制作九珠凤冠的寒氏,但为了儿子,他别无选择,痛定思痛之下只得遵从。   寒元霁派人把凤冠送入宫中的时候,何主司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九颗珍珠全是真正的深海珍珠,但他却振振有词地说有三颗珍珠被调换过,并将此事禀报了大内总管田学禄。   田公公见事关太后国礼上的凤冠,神色大变,而且何主司的鉴定能力从来无人怀疑,立即将此事禀告了皇上,皇上雷霆震怒,当即命禁军将寒氏父子下狱,抄没寒家家产。   有关何主司的私事,本来是绝对没有那么容易调查出来的,但有寒菲樱和萧天熠的暗中襄助,这件事很顺利地浮出了水面。   一般外臣都不敢查内务府,但这次何主司却碰到了一个硬钉子,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他儿子所有的事情都摆在了桌面上,儿子就是自己的软肋,何主司终于低下了高昂的头。   再审查下去,果然如同孔潜预料的一样,首先何主司故意把真的珍珠说成是假的,然后九珠凤冠作为证物被留在了内务府,就有了充足的调换时间。   据何主司交代,有一个手艺精湛的老师傅被偷偷运到宫中内务府,用了三天的时间,用三颗淡水珍珠调换了凤冠上的深海珍珠,至此,就铁证如山。   随即,这个吴老师傅也被查了出来,原来是寒家店铺一个玉石镶嵌师傅,一年前因为犯了错,已经被寒元霁驱赶出去了,虽然品行不佳,但手艺很好,对寒家工艺也了如指掌,和已经死了的沈芙很熟,他也是这个案子中关键的一环。   一个本来是一团乱麻的案子,到了孔潜手中,很快就理出了头绪,顺藤摸瓜下去,更多的线索被挖了出来,至此已经完全可以肯定,寒氏父子是无辜的。   ---   御书房。   皇上听着孔潜的奏报,脸色很阴沉,今年真是个多事之秋,原本以为是寒氏父子贪得无厌,想不到居然是内务府自己出的事。   孔潜这个人的性格皇上也有些了解,不会曲承逢迎,所有的话都是查有实据,虽然接任刑部的时间不长,但很快就获得了皇上的赏识。   孔潜将案情陈述完毕之后,朗声道:“现在可以确定,此次九珠凤冠是针对寒氏父子的一次陷害,目的就是栽赃嫁祸。”   太子也在御书房,他满腹狐疑,“寒氏虽然是宝石巨富,可到底不过是平民百姓而已,内务府陷害他们干什么?有什么好处?”   孔潜如实道:“据下官所查,有股秘密力量在背后操纵这一切,从目前来看,目的是为了扳倒寒氏,但至于背后是否还有别的企图,微臣正在加紧调查。”   太子眼睫毛攸地一颤,不动声色笑道:“孔大人的确是国之栋梁,这么短的时间就查清楚了真相,年节将至,父皇可要重重有赏。”   皇上不置可否,寒氏是本朝最大的宝石商家,不可能没有竞争者,但不管什么竞争者都很难牵扯到内务府,莫非是朝中的力量涉入其中?   寒家的身份不仅仅只是商人,寒家的二女儿是天熠的世子妃,莫非真正目的是针对天熠的?   皇上当政多年,敏锐地考虑到了其中的可能,面寒如铁,“孔卿,你要把此事彻查到底,不管背后牵扯到了什么人,都要一一查出来。”   “臣遵旨。”孔潜俯身而拜,太子眼中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惊慌。   孔潜从宫里出来之后,当即释放了寒氏父子,也一纸公文传至大理寺,奉皇上旨意,抄没的寒家家产须如数退还,寒家一场轰轰烈烈的风波在孔潜手中暂时得以平息。   ---   太子回宫之后,立即将消息通知了八皇弟,萧鹤修得知消息之后,难免心慌,他现在的处境本身已经堪忧,若是孔潜再查出此事和他有什么关系,那不就是雪上加霜?   他坐立不安,美酒美女都不能激起他的丝毫兴趣,看什么都烦躁,精心策划了一场针对寒家的举动,可到头来,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寒家毫发无损,还连累得自己有暴露的可能。   萧鹤修怎么也想不明白,不就是因为一个孔潜,所有煞费苦心的设计都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当然想不到,孔潜能在短短时间之内还原真相,和萧天熠寒菲樱暗中襄助是分不开的,有些当事人的**,用孔潜的手段不是查不出来,但需要很长时间,而借助一些非正常手段,反而很快就可以得到想要的结果。   当初设计对付寒家,真正的目的当然是萧天熠,既除去萧天熠的一个有力助手,而且寒家的财力也是萧鹤修动心的最大原因之一。   这个计划精心准备了不短的时间,最后却功亏一篑,两个牢牢控制在手中的人物也都毁掉了,一个是京兆府尹赵旭,一个是内务府的何主司,都是实权人物。   派去杀寒氏父子的人也没有得逞,幸好提前做了万全的准备,不成功则成仁,死士自尽了,没有进一步暴露主子的身份,但若是放任孔潜再追查下去的话,后果实在不堪设想,一个不能牢牢掌控在手中的刑部尚书到底会追查到什么程度,萧鹤修心中完全没底。   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他刚刚生了要斩草除根的心思,就听到了一个毫不客气的制止声,“不行。”   因为这件事的全面失败,萧鹤修对闻越也有了一丝怨言,本是极为完美的计划,实施起来也一直很顺利,可为什么到头来提心吊胆的人却是他自己?   闻越自然知道殿下此时心中的怨气和怒气,“一个刚刚上任不久的刑部尚书,刚刚破获了两起要案,圣眷正浓,若是突然被杀,必是惊天大案,皇上难道不会追究吗?”   道理萧鹤修自然懂,但问题是,若不铲除孔潜,这个一根筋的刑部尚书连内务府都敢碰,他这个皇子又有什么不敢碰的?   “殿下稍安勿躁,一个寒氏家族在皇上眼中并没有那么重要,但孔潜不一样,他是朝廷新贵,但若是杀了他,殿下真有可能彻底暴露。”   萧鹤修越来越烦躁,马上就过年了,可一点过年的喜庆气氛都没有,皱眉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等着坐以待毙吗?”   “当然不能,天无绝人之路,我不是正在想办法吗?”闻越不疾不徐道。   见闻叔脸色阴沉莫辨,萧鹤修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对了,母妃派人来说驻颜丹快用完了,让你再炼制一些送进去。”   眉妃娘娘年近四十,却始终容颜如花,娇艳细嫩,恰似双十年华,在后宫独树一帜,和闻越独门炼制的驻颜丹是分不开的。   ☆、第两百零一章 补救办法   宫中眉妃和容妃丹妃等人出身显贵不同,她的父亲不过是一个外州的六品通判,在后宫中完全算不得显赫家族的千金,她能爬到今天的位置,离不开贵人的相助。   后宫之中,四妃空缺其二,自从静妃过世之后,皇上虽然偶有擢升嫔妃的位分,但已经多年没有册封过新的妃子,只有眉妃是个例外,她是静妃死后唯一一个晋升为妃的女人。   眉妃的美,十分特别,肌肤胜雪,双眸似星,有勾人魂魄的眼神,清丽动人的歌喉,婀娜曼妙的舞姿,让皇上分外*爱她,所以破格擢升为妃。   再美的女人也敌不过年华老去,何况眉妃的儿子已经成年了,按理说,这样的年龄,这样的家世,在后宫就算不是籍籍无名,也应该恩*尽失才对。   但眉妃有一样法宝,就是闻越独门炼制的驻颜丹,顾名思义,女人服用之后,可以青春常驻,容颜不改,当然,得到这样的至宝,自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宫中,母凭子贵,子也凭母贵,如果不是眉妃娇美出色的容颜和长久不衰的魅力,八皇子萧鹤修也不会得到父皇格外的*爱。   这天晚上,皇上来到了眉妃的碧云宫,眉妃盛装接驾,“臣妾恭迎皇上。”   皇上亲切地扶起她,“爱妃不必多礼。”   多日不见,眉妃的容颜似乎更美了,娇嫩肌肤一如往昔,皇上不免心中一动,看着眉妃水雾弥漫的动人眼眸,知道她是挂念儿子,语气更加柔软,“鹤修最近怎么样?”   眉妃心中惊跳,眼泪悬而未垂,“还能怎么样?身为皇子,被歹人陷害,出丑人前,这孩子一向爱面子,自然是闭门不出了。”   皇上已经五十多了,处理事情不再像年轻时那般凌厉了,要是以前,不管原因如何,定然会将萧鹤修驱逐出京,永生不得回京,现在的处理手段已经柔和多了,见眉妃如此伤心,握着她酥软无骨的手,“这件事也不能怪鹤修,是那个无法无天的狂悖之徒干的,鹤修是天家皇子,他竟然也敢随意羞辱?爱妃不必担心,如今逆徒已经伏法,也为鹤修出了一口气,此事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上上下下都已经淡忘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朕会安抚他的。”   眉妃的眼泪适时掉了下来,看上去更加楚楚动人,风姿绰约,“臣妾多谢皇上,只是皇上治下,四海清明,岂能任由这些乱臣贼子肆意妄为?鹤修他年轻气盛,想……”   “想什么?”皇上微微笑着,态度很是温和,在后宫见了太多端肃无趣的女人,像眉妃这样的女人实在不可多得,一向甚得君心。   “鹤修想向皇上请旨领兵去剿灭月影楼。”眉妃的声音有恰到好处的恭谨和恳切。   皇上眼眸一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鹤修真这么说?”   眉妃眼中的泪珠再次掉落下来,娇嗔道:“皇上,臣妾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您啊。”   要是别的到了眉妃这个年纪的女人,用这种娇滴滴的语调说话,会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但眉妃不会,她风韵独特,既有少妇的绰约多姿和善解人意,又有少女的娇憨可爱和天真无邪,不似那些满腹心机让人厌烦的女人,她用这样的语调说话,只会更增加她独一无二的韵味,让皇上对她*爱更浓。   连皇上也曾笑叹过眉妃保养得好,十几年如一日,甚至还开玩笑叫过她“妖精”,不知道的,都只会认为岁月太过厚待这个女人,可眉妃自己却很清楚,这一切都是驻颜丹的神奇功效。   在后宫,有了皇上的*爱,才有一切,她有今天的地位,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给的,同时她也明白,帝王无心薄情,皇上与其说是喜欢她,不如说是喜欢她从不衰减的美貌和妩媚,比起那些新入宫的青涩稚嫩小丫头,还有已经人老珠黄的容妃丹妃她们,眉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得天独厚的诱人魅力,才能仗着并不显赫的家世,踏上高贵的妃位。   不过太后并不喜欢眉妃,总觉得她狐媚惑主,但太后平日并不在宫中,年岁也大了,管不了后宫的事情,所以眉妃并不在意太后喜欢不喜欢她,只要皇上喜欢就足够了。   皇上享受着眉妃纤纤素手的按揉,思绪在飞快地转动,墨凤伏法,月影楼群匪无主,的确是个趁机剿灭的大好机会,但月影楼终究只是个贼窝,不能大肆举兵进攻,不然天下其他国家会认为龙腾王朝内乱横生,剿灭一伙盗匪也需要如此大张旗鼓。   但兵少了也不行,听说月影楼易守难攻,万一打了败仗,更是有损朝廷的颜面,所以,领兵人选是关键,必须要以恰到好处的兵力一举灭之,淮南王府世子萧天熠虽是最佳人选,可腿脚明显不方便,一时又找不到别的合适人选。   没想到的是,鹤修在这个时候竟然会主动请缨,倒是让他颇为意外,一时没有马上答复。   见皇上似在犹豫,眉妃适时开口,声音温柔如水,有种类似初恋的甜美味道,“此贼猖獗至极,虽说已经伏法,但月影楼危害地方多年,鹤修是皇子,他个人被辱事小,社稷安定事大,此时别的什么都不想,只愿能为皇上分忧。”   “鹤修有这份心,朕心甚慰,只是马上就要过年了,动兵不祥。”皇上终于开口了,可见他对萧鹤修带兵并没有多大的信心。   眉妃心底一急,忙道:“话虽如此,可墨凤刚刚伏法,此时是剿灭月影楼的最好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能一举除之,也能彰显皇上的天威,震慑天下不臣之辈。”   眉妃说的也不无道理,皇上看着在明黄宫灯照耀下越发妩媚动人的眉妃,笑道:“鹤修自小在京中长大,并无任何带兵的经验,墨凤虽说已经伏法,但月影楼地形复杂,而且依然有众多武艺高强的猖獗之贼,他可有御敌的万全之策?”   对这个问题,眉妃早有对答之词,弧度精巧的下巴微微一翘,柔声道:“正是因为鹤修一直在京中长大,深沐皇上恩泽,所以才更应该让他出去历练历练,常言说得好,好男儿志在四方,当年世子都曾出去为皇上南征北战,何况鹤修身为皇子,背负的责任应该比世子更大才对,岂能一直呆在京中安逸度日?”   让萧鹤修带兵去剿灭月影楼,是八皇子府智囊闻越出的主意,若是墨凤真的死了,月影楼现在群龙无首,必定成了一盘散沙,剿灭起来,简单得多,在皇上面前就是大功一件。   若是墨凤没死,淮南王爷就有欺君之罪,就算不能剿灭月影楼,也能把淮南王爷拉下水,让他无法自圆其说。   但此举最重要的原因是以防万一,孔潜插手寒氏一案之后,萧鹤修已经当机立断斩断了所有尾巴,但还是不能确认绝对安全,所以才有这个后手。   退一万步讲,如果孔潜真的查到此案和八皇子府有关,因为有萧鹤修剿灭月影楼的功劳,看在他为皇上分忧的份上,何况寒氏家族对皇上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皇上对八皇子的处置定然会网开一面,说不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都有可能。   寒冬腊月,新年将至,八皇子却不顾风雪交加,请旨出征,剿灭逆贼,这份胆识,这份用心,皇上只要答应了,就算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也绝对不会把事情做绝。   此事最关键的一步,是让皇上同意萧鹤修领兵出征,眉妃又恳求道:“请皇上看在鹤修一片赤子之心的份上,答应他这个请求吧,他也是大好男儿,总不能终日无所事事,虚度光阴。”   皇上也有皇上的考虑,上次鹤修被八光衣服那件事,虽说罪魁祸首是墨凤,但鹤修也丢尽了脸面,如果能为朝廷立下一大功劳,的确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挽回他的颜面,也不失为一种补救的办法。   而且,皇上对墨凤这类目无纲纪的贼人也是深恶痛绝,沉思片刻之后,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这样吧,再等几天,等过了小年,朕就让鹤修领兵出征。”   眉妃大喜,眉目生光,喜极而泣,“臣妾谢过皇上。”   “好了,已经很晚了,歇息吧。”皇上终究是上了年纪,以前处理政事至午夜都精力充沛,现在却渐渐感到精力不济,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眉妃忙道:“臣妾伺候皇上就寝。”   皇上颔首躺下,眉妃把*榻两旁的帷幔放下来,皇上看着眉妃容颜如初,不禁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年老多思,在半梦半醒之间,竟有一种仿佛静妃回来了的错觉。   ☆、第两百零二章 追忆往昔   静妃是异族出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静妃的原因,所以皇上才破格擢升出身同样低微的眉妃。   静妃是他当年倾心爱过的人,她是一个如同清风朗月的女子,永远不骄不躁,不急不缓,仿佛一股明澈清流,在不经意的时候淌入人的心田,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迷失在那一双盈盈秋水般的清眸里。   人上了年纪之后,就会常常不自觉地追忆年轻时候的往事,皇上一直记得当年初见静妃之时,她正值韶龄,浅笑如花,妙目潋滟,握笛一曲,悠扬*,他几乎一见倾心,当即决定纳入后宫,常伴君侧。   虽然他很*爱她,可是她好像并不怎么开心,因为静妃没有显赫外戚作为靠山,又深得圣*,自然招人嫉恨,皇上尽自己的能力保护她不受伤害,她在后宫也没什么朋友,唯一谈得来的就是皇后,皇后当年对她多有照拂。   她入宫的第三年,终于有了身孕,皇上欣喜若狂,不顾太后强烈反对,将其破格册封为静妃,可天意弄人,没多久,静妃就小产了。   此时想起那个无缘面世的孩子,皇上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阵闷痛,当年那个孩子若是能生下来,现在也有二十多岁了,他和静妃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呢?   越想下去,皇上胸口的疼痛越浓,以前每当被国事烦扰的时候,听一听静妃的曲子,整个人都会心静如水,不再烦躁如火,如今已经多少年没有听到那样如同天籁之音的旋律了。   这个时候尤其怀念静妃的笛曲,皇上忽然想起天熠的那个世子妃,那个眉眼俏丽也能奏出天人之曲的商家之女,不由得对她多了一分怜惜。   这次寒氏无故蒙难,皇上已经有几分相信是针对天熠的,若不是孔潜明晰断案,现在寒家男丁已经尽数被斩了,到底是谁在背后搅动是非呢?   眉妃躺在皇上身边,似乎听到皇上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她当年入宫的时候,静妃已经死了,而且也无人敢提起,所以她不明所以,只是关切道:“皇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皇上疲惫地摆摆手,收敛起了眼中复杂的神色,“无事,朕只是有点累了。”   “既然如此,皇上请早些安歇吧。”眉妃命人点上了安神香,不一会儿,皇上就进入了梦乡。   眉妃看着这个睡在身边的龙腾王朝最有权势的男人,嘴边浮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冷笑。   年轻的时候还做过憧憬爱情的少女美梦,但在宫中这么多年见惯生死之后,早已明白,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在宫中是不存在也不被允许的,只有利益和权势才能保证自己永远光鲜亮丽地活着。   皇上之所以*她,并不是因为爱她,不过是一副经久不衰的美貌和令他沉迷的*笫媚术罢了,若是这些没了,她很快就会失*,有的时候,眉妃真不明白,闻越到底是什么人?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神奇的驻颜丹,令人常年容颜不败?   宫中常有妃嫔来向她请教驻颜术,眉妃只是笑而不语,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语敷衍过去,那些女人却都当做至宝,以为得到了驻颜秘方。   当然,眉妃有今天,除了皇上*爱之外,也和当初目光敏锐毅然投靠皇后娘娘是分不开的。   皇后毕竟是后宫最有权势的女人,就算容妃再得*,也撼动不了她已经稳固的中宫之位,眉妃一开始就明白,她毕竟没有显贵父族,单靠皇上的*爱未必可以长期站稳脚跟,在后宫,只有依附皇后,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不仅仅是现在,他日太子登基清除异己的时候,她和儿子也会得到相应的待遇,但和皇后娘娘争斗多年的容妃一党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   “萧鹤修要去领兵攻打月影楼?”寒菲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只想长笑出声,多么可笑的事情,以为她月影楼是菜园子吗?要是有这么容易就被攻破了,还能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吗?   萧天熠看樱樱笑得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不紧不慢地挑了一下俊眉,“有那么好笑吗?”   “当然了,你不觉得一个从来没有带过兵只会玩阴谋诡计的人,这次作为主帅想要领兵攻破月影楼,简直是痴心妄想吗?”   萧天熠见近日一直萦绕在樱樱眉宇间的忧思此刻荡然无存,他也心情大好,毕竟事关她的至亲,总是会不经意流露出担忧之情,现在好了,雨过天晴,他放下手中的书,一双长臂将樱樱揽入怀中,轻笑道:“的确是痴心妄想,不过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寒菲樱红唇俏皮一弯,漾出一个美丽的弧度,“当然,他在害怕。”   害怕孔潜查到他了,所以提前做好铺垫,万一哪天大难临头,有主动请旨剿灭月影楼这个功劳,皇上也至于会真把他怎么样,再顾念父子之情,总会网开一面的。   不过萧鹤修这个如意算盘是注定要落空了,以为她月影楼软弱可欺吗?可以成为他往上爬的垫脚石吗?很快就会让他知道,月影楼比他想象得还要可怕。   萧天熠凤眸深湛,缓缓道:“萧鹤修打得赢打不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请旨出征为皇上分忧这个举动,已经深得君心了,就算届时不能剿灭月影楼,他也没什么损失,不过恐怕他的目的还不止这一个,因为之前父王奉旨追捕公子凤,宇王叔射杀了公子凤,追回了九龙杯,受到了皇上嘉奖,若是这次萧鹤修发现公子凤根本没死,只要到时候在皇上面前参一本,虽说不足以让父王失去皇上的信任,但也可以动摇这份皇上和父王之间的这份兄弟之情了。”   寒菲樱眼眸中透着浅浅疑惑,“发现公子凤没死?怎么发现?他想找人假扮我?”   萧天熠颔首赞许,“公子凤号称来无影去无踪,以前只要是那个诡异的妆扮,加上身藏九龙杯就可以判定公子凤身份,现在连九龙杯都没了,只要是那个诡异的妆扮就可以判定身份了,不是更容易了?”   原来如此,萧鹤修还真有这个打算?寒菲樱舒服地靠在妖孽怀里,“如此奇谋妙计,若是实施得好,就可以反败为胜,这样一举数得的主意,不像是萧鹤修可以想出来的,我已经查过了,他府中的确有个超级智囊,是一个大夫,名字叫做闻越。”   闻越?萧天熠的大手缠绕着樱樱的秀发,漫不经心道:“你可曾查出他的底细?”   寒菲樱摇摇头,“这个人很奇怪,说是大夫,可从来不见他正儿八经给谁看过什么病,像他这样的身份,更确切地来说,应该是个顶着大夫名头的谋士吧,萧鹤修这样眼高于顶的人,若不是因为闻越计谋百出,机智过人,怎么可能对其礼敬有加呢?我对这个人很感兴趣,迟早会查出他的底细的。”   “为夫相信夫人打探消息的能力。”萧天熠适时地夸赞了一句,让樱樱很是受用。   淮南王府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厚,到处都挂着红色的灯笼,寒菲樱贴在他身上,“对了,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萧天熠应景地做出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真诚表情。   “这次抄没我家家产的是大理寺的褚成智,这个人平日虽然稀里糊涂,但抄没家产却一点都不糊涂,反而精明过人,巧取豪夺,这一次,若不是有孔尚书强行干涉其中,对着清单一样一样清点,不知道他又会乘机雁过拔毛地捞多少好处?”寒菲樱眼底掠过一抹愠怒。   “你是想问虽说大理寺不是什么十分重要的机构,但终归也是御前直属,而皇上又并非老糊涂了的昏君,为什么会由一个这么不堪的人执掌多年,对吧?”   寒菲樱笑意盈盈,娇嗔道:“你还真知道我的心思啊。”   萧天熠笑道:“我只知道褚成智是皇祖母故人之子,褚成智父母都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他父母和皇祖母到底有过怎样的渊源?皇祖母一向只管束后宫,从不干政,当年要皇上妥善安置褚成智,是她唯一开口的一件政事,皇上恪于孝道,自然不会怠慢。”   寒菲樱有些了然,感叹道:“想不到一个糊里糊涂的褚成智竟然大有来头,真是祖上烧了高香了,难怪皇上明知道他糊涂,却还任由这个糊涂鬼在大理寺正卿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久?”   萧天熠忍俊不禁,半真半假道:“若不是他糊涂,而换了为夫做大理寺正卿,你这个江洋大盗现在已经投胎转世了,应该感到庆幸才对。”   寒菲樱笑出声,眼眸中又有一丝晶亮之色,“真是想不到一个终日稀里糊涂的褚成智背后居然还有天大的靠山,难怪尸位素餐这么久也能安然无恙,整个朝局错综复杂,扑朔迷离,令人眼花缭乱,搅得我头都要晕了,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理清楚,我看不花上十年八年的时间是不可能的,萧天熠,再过几天,我们的半年之约就到期了,堂堂淮南王府世子爷,应该不是言而无信之辈吧?”   ☆、第两百零三章 如你所愿   半年之约?萧天熠唇角动了动,完美的笑容有了一丝裂痕,不过稍纵即逝,快得让寒菲樱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心头浮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时又不知道是什么。   室内顿时陷入沉寂,半晌之后,萧天熠魅惑天成的脸庞再次浮现笑意,凤眸里面透着一丝看不见的狡黠,信誓旦旦道:“难道在你眼中,为夫竟然是这般令人不齿的出尔反尔之辈?你放心,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决不食言。”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样说,寒菲樱忽然有种突如其来的强烈失落感,从嫁入淮南王府的第一天开始,她就策划着如何有一天光明正大地离开,看妖孽现在的意思,似乎也没有打算赖账,难道多日夙愿终于可以实现了?   这次,父母亲族遭受飞来横祸,寒家虽然巨富,却从不牵涉朝局,萧鹤修真正目的自然是为了对付萧天熠和淮南王府,寒菲樱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也自信有能力保护家人,但家人频繁遭难总不是一件好事,若自己不和萧天熠彻底撇清关系,以后只怕这样的麻烦还会源源不断。   寒菲樱不停地用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为了家人,必须离开这个妖孽般的男子,如今也是时候下定决心了。   萧天熠见樱樱眸光变幻不定,仿佛蕴含着汩汩暗流,他脸上依然挂着完美笑容,熟悉的气息将寒菲樱笼罩其中。   寒菲樱抬眸,看向这个俊美无双的男子,好似一汪春水渐渐划开她内心的坚冰,她按捺住心中的异动,朱唇紧抿,眼眸掠过复杂的眸光,语调清冷,不带一丝感情,“经过这半年的时间,我发现依然对你没感觉,如今期限将至,你可要按照我们当初的约定休了我,让我名正言顺地离开淮南王府。”   萧天熠凤眸一深,潜藏着无边无际的墨黑,唇边缓缓浮现起一丝笑容,眼中却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顷刻之后,仿佛担心寒菲樱不过是一时冲动说的气话而已,忽然换了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 “真的决定了?”   寒菲樱强忍着心中的纠结和挣扎,摆出无所谓的神情,很是认真地点点头,用一副极为悠闲的口吻说道:“当然,你应该知道本座并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我一向是自由自在不受约束的闲云野鹤,深宅高门终归还是不适合我,虽然此次我寒家遭难,你出手相救,我应该感谢你,但这灾难同时也是你招来的,我想没有必要言谢,所以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的,就此一笔勾销,天涯陌路,他日相见,就算不是朋友,也不至于刀剑问候。”   看着樱樱脸上的洒脱无谓,萧天熠凤眸深沉,俊美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周围的空气慢慢凝重起来,他忽然自嘲一笑,长叹一声,“我一直以为你也喜欢我,如今看来,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也许你说得对,我真是自恋到令人发指,以为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会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因为本世子喜欢你,自然希望你能开心,既然你不愿勉强自己,也罢,强扭的瓜不甜,本世子向来不屑于强迫他人,一定说到做到,如你所愿。”   他出乎意料的爽快和磊落倒是让寒菲樱十分意外,心底刚才那种失落感越来越强烈,仿佛有只看不见的大手扼住了颈脖一样,呼吸也有难受的凝涩,但到底是经过千锤百炼比男人还要潇洒百倍的月影楼公子凤,心志之坚早非一般女子可比,莞尔一笑,若无其事道:“世子爷果真善解人意。”   话虽如此,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伤感,还是在室内升腾起来,萧天熠绝美的脸庞绷紧了片刻之后,瞬间就柔软下来,看着樱樱灵动如水的眼眸和皎洁如月的脸庞,眉如春风,妖娆动人,一如往昔的*溺道:“*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们还不止*夫妻,你说得对,做不成夫妻,也不至于做仇人,今日天色已晚,明天早上我就把休书给你。”   一听到这话,寒菲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令人窒息的失落感到底从何而来,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话,梦寐以求的东西,真正得到的时候,都已经不是最初的模样,也无最初的欣喜若狂。   他身上的气息温暖得叫人害怕,眼中的炽热也几乎可以将冰雪融化,寒菲樱唇角一弯,故作潇洒道:“多谢世子爷。”   ---   *无眠,这天晚上,萧天熠和寒菲樱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亲热了,心照不宣地不提及无论如何回避也终究会到来的明天。   虽说他们激烈*不止一次了,都熟悉彼此的身体和感觉,但这一次与以前任何一次都不同,萧天熠的眼眸炽热如火,周身的血液也仿佛沸腾了一般,以前樱樱坚决不肯的姿势,他今晚都霸道地尝试了个遍,酣畅淋漓地挥洒激情。   两人彻底抛弃了所有的理智,身体几乎完全融合在一起,只为体会这最后的疯狂。   寒菲樱柔软的娇躯和他健硕的身体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一想起明天就要分开,她心头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幸好,这激烈而狂野的欢爱可以让她暂时忘记一切痛楚。   萧天熠也和小女人一样,义无反顾地投入情潮的海洋起起伏伏,从未有过的粗野和霸道,只为抵达她最深处的港湾,一次比一次深入,一次比一次勇猛……   这*,痴缠,狂野,艳烈,迷乱,上演着最后的激情和爱恋,抵死纠缠,起伏震荡……   ---   第二天,寒菲樱在极度的疲倦中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不像以前,她几乎每天都是在他怀里醒来的。   他都是先她一步醒,都是边半躺在*上看书,边等她醒来,很享受这种清晨静谧的时光,等她醒来之后,他会和她讲以前策马疆场的往事,讲他小时候的趣事,两人会在*上闹很久才肯起*。   面对一切忽然变得陌生,寒菲樱惊觉,几时,两人清晨在*上的闹腾,都成了一种不知不觉的习惯了?   身边已经冰冷多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那股失落又铺天盖地而来,寒菲樱稍稍一动,就觉得身体酸疼难忍,昨晚无法自制的火热依稀还在眼前,身体上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处处都是他的痕迹。   虽然故景如旧,可室内的一切似乎都与往日不同了,没有他俊美到令人痴迷的容颜,没有他温柔如水的*溺眸光,没有他醇雅悦耳的磁性男声,没有他狡黠无赖的精明腹黑,也没有他不知餍足的索取无度。   以前也有几次,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房中了,但是今天,分明不同了,已经是寒冬腊月,没有他的清晨,似乎更冷了,   寒菲樱艰难地坐起身来,原本白希如玉的肌肤上留下了一片片深深的青紫於痕,经历过人事的她知道,那是吻痕,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他的气息仿佛还在身边。   昨天他的话萦绕耳边,强扭的瓜不甜,他会如自己所愿,寒菲樱心头忽然一阵阵苦涩,慢慢地把粉红色肚兜穿好,遮住了一双丰盈上昨晚他留下的深紫咬痕。   刚刚把外衣穿好,忽然无意中发现*头的小茶几上放着一个大大的信封,昨晚还没有的,寒菲樱的心猛地一沉,隐约猜出了里面的内容。   周围的一切安静得令人心悸,寒菲樱忽然没有勇气打开来看,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紧紧拽着自己的胸口一般呼吸困难,久到周身麻木,过了许久,才渐渐恢复了知觉,寒菲樱平静地拿过了那个大信封。   里面果然是一封她渴望已久的休书,上面写着:淮南王府世子萧天熠,凭媒聘定寒氏为妻,岂期过门之后,此妇多有过失,皆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还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特以此书休之。   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和印鉴,寒菲樱忽然怒由心生,萧天熠,你这个混蛋,本座哪里犯七出了?还多有过失?还不忍明言?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多么大度,本座有多么不堪?   一封休书,写得大力抬高自己,用力贬低别人,让寒菲樱有种想要把他捉起来暴打一顿的冲动,过了许久,才按捺住要发作的火气,不停地自我安慰,不过一封休书而已,何必在意那么多?只要目的达到了,谁在意过程?   这休书不正是自己要的吗?又没有指明必须要让他怎么写?自己这股无名之火,真的是生得没道理,看着那刺眼的文字,寒菲樱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噌噌飞涨的怒火。   休书下面还有一张小笺,上面写了寥寥几句话,口气也很随意,寒菲樱只瞟了一眼,大意是说,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不想淮南王府因为世子爷休妻引起什么不必要的波澜,希望寒菲樱暂时不要张扬,等过了年,他会挑个合适的机会公诸于众。   寒菲樱看得又是一阵怒火,要是公布出去,寒家的这个年能过得好吗?有必要特别强调吗?他以为自己傻吗?这是什么意思,他淮南王府的脸面是脸面,自己寒家的就不是脸面了吗?   寒菲樱燃起火折子,一把火将那张小笺烧了,那明亮的火苗也顺带也烧掉了寒菲樱的怒火,恢复了理智,也是,休书一出,两人已经不再是夫妻,凭什么要求他考虑寒家的脸面?   这个奢华熟悉的房间,陡然变得更加陌生起来,寒菲樱心头有种说不出的闷闷的感觉,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回想起嫁入淮南王府的这一年,先是住在破败庸俗的怡然居,后来是搬到了承光阁的花叶苑,后来就搬到了萧天熠的房里,直到今天手握萧天熠的亲笔休书,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淮南王府,自己还是那个自己,可有些东西却不一样了。   曾经多少次幻想过大摇大摆地从淮南王府走出去,为什么现在休书已经到手,却反而完全没有那种轻松到恨不得立即策马奔腾的酣畅淋漓,反而有种从未有过的紧涩?   以前哪怕是月影楼被官府围剿陷入重重危机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那张薄薄的休书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寒菲樱心口仿佛有块巨石一般。   外面翡翠的声音让寒菲樱蓦然清醒过来,真是没出息,既然他这么潇洒,这么爽快,自己还干吗拖泥带水,恋恋不舍?   翡翠得到小姐的命令进来的时候,寒菲樱已经恢复了一脸的淡然无波,眼神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翡翠跟在小姐身边多年,自然能敏锐地察觉到小姐的变化,小姐的眼睛那么冷,冷到令人心悸,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小姐?”   寒菲樱冷冷瞥了一眼,让翡翠意识到小姐现在的心情不太妙,识趣地闭了嘴,心里却在嘀咕,小姐如此反常,难道和世子爷吵架了?也不会啊,老爷和大少爷二少爷都已经平安无事了,而且抄没的寒家家产也如数退回来了,按理说,小姐的心情应该很好才对啊,现在这是闹哪样?   世子爷也不在房里,不知道去哪里了,她过来伺候的时候,就没见过世子爷了。   “马上收拾东西,跟我走。”寒菲樱懒得解释,言简意赅地吩咐道,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主动提出要离开淮南王府的,总不能让人觉得自己是被扫地出门的弃妇。   这样一想,寒菲樱就觉得心头舒畅多了,虽然休书写得不堪,但寒菲樱也懒得和他计较,只当他是为了淮南王府的颜面和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和面子,这份豁达心胸,寒菲樱冷静下来之后,还是有的。   “去哪里?”翡翠见小姐眉宇间没有那种以前经常不自觉洋溢的甜蜜,而是挂着冷冷冰霜,心底不禁有些疑惑,小姐虽然对付敌人一向如秋天扫落叶般无情,但这是小姐和世子爷的寝居之地,是他们最甜蜜的地方,怎么会有这种冰凉骇人的表情?   寒菲樱淡漠的眸光划过翡翠写满狐疑的脸颊,一字一顿道:“离开淮南王府。”   “啊?”翡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离开淮南王府?什么意思?”   寒菲樱忽然轻轻一笑,但眼底却没有任何温度,让翡翠越发心里没底,她担忧更浓,“小姐,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啊。”   寒菲樱潇洒地扬了扬手中的休书,语气轻快道:“萧天熠已经给了我休书,从今往后,我和他一刀两断,再无瓜葛,这里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地方了,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翡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遭遇晴天霹雳般,脸色大变,这段时间,小姐和世子爷感情越来越好,一向如胶似漆,翡翠还在为小姐找到了可托付终身的归宿而高兴,可怎么也想不到一声惊雷下来,世子爷竟然把小姐休了?   她不敢置信,把小姐手中的休书拿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才惊讶道:“好端端地,世子爷怎么会,我总觉得这不是…”   “闭嘴。”寒菲樱冷冷打断了她的话,“白纸黑字你看不清楚吗?还不走?”   小姐的声音已经透着几分凌厉,让翡翠不敢再说话,强行压下心中的疑虑,开始收拾东西,小姐在这里生活有一段时日了,东西也很多,想要收拾至少也需要半日的时间。   可寒菲樱像要迫不及待地离开这个地方一样,“收拾我的私人衣物就好,其他的东西全都不要了,越快越好。”   “是。”翡翠不敢再顶嘴,也不敢再质疑了,这个时候的小姐,不是那个可以肆意嬉笑毫无架子的二小姐,而隐隐有公子凤的凌冽做派和风范,让人望之生寒,她纵有满腹疑惑,也只能压在心底。   刚出了内殿,就遇到了袁嬷嬷,她看着翡翠手中抱着的包袱,心底有着和翡翠同样的狐疑,却没有像翡翠一样大喇喇地问起,而是旁敲侧击地恭声道:“外面已经下雪了,敢问世子妃是否要出门?是否要奴婢备马车?”   此时的寒菲樱没有半分被休弃出门的黯淡,丽服盛装,如墨染的发髻上插着一只柳叶簪,清新而俏丽,里面是一件白色梅花长裙,外罩一件红色软毛织锦披风,衬得肤光如雪,美如凝脂,红唇边上漾着冷淡而疏离的浅笑。   看着欲言又止的袁嬷嬷,寒菲樱停下来脚步,漫不经心道:“不用了,你去忙吧。”   袁嬷嬷觉得有些不对,但也不敢再问,寒菲樱并没有多做停留,已经越过她往外走去。   承光阁的一草一木,一如往昔,在经过圆木桥时,寒菲樱被这惊心动魄的雪景吸引住了,空中还洒落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似舞如醉,似飘如飞,晶莹的六角雪花落在湖面上,马上就不见了,与湖水化作一体,不分彼此。   承光阁的雪景竟然是这样的美,春风秋月,夏荷冬雪,只是不知道,最美的到底是这里的人,还是这里的景?   雪花飘落在脸上,有微微的凉意,寒菲樱恍然忆起曾经那些温柔春夜,熠熠红烛,还有那弥漫整室的旖旎情意。   “小姐。”翡翠不知道此时小姐心情如何,但见她这样长期立于雪中,不免担心,低声提醒了一句。   寒菲樱缓缓睁开双眼,自嘲一笑,萧天熠不过是自己人生匆匆过客而已,这承光阁不过是自己暂时的栖居之地,不会是永恒。   身为月影楼公子,背负众多人的命运,岂能沉溺于一个男人的温柔?   这段情意,只能当做夜晚稍纵即逝的烟花,短暂而绚丽,他都能放得下,自己堂堂公子凤,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虽然心底始终有种莫名的落寞扯住心肺,带来一种无法言喻的疼痛,但寒菲樱还是咬紧牙根,潇洒离去,虽然明知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这样的结果,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吗?   深吸一口气,寒菲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淮南王府,府里的人不知道她已经不是淮南王府世子妃,无人敢阻拦。   街上雪下得很大,天气寒冷,几乎没有行人,翡翠跟在小姐身后,为她举着伞,心情也很沉重,见小姐和世子爷原本一对神仙眷侣,莫名其妙就散了,她明明觉得世子爷是很喜欢小姐的,可为什么毫无征兆地就给了休书?   这一次不像是普通的吵架,偏偏小姐又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休书在手,怎么都不可能挽回了。   耳边只听得到簌簌的风雪声,翡翠不知道小姐打算去哪里,京城的习俗,已经出嫁的女儿是不能在娘家过年的。   马上就是小年了,大小姐已经那个样子了,现在若是二小姐也被休回府,寒家的这个年也是怎么都过不好了。   寒菲樱知道她在想什么,微微一笑,“你真是杞人忧天,本座有混得这么栽吗?连个落脚之地都找不到?之前是谁说要回月影楼的?”   翡翠黯然的眼睛顿时一亮,可马上有了新的担忧,“这一年出的事情太多了,整个府邸都不得安生,这个消息还是瞒着老爷夫人吧,至少也要让他们开开心心过完年再说,奴婢只是担心,万一年节的时候,他们要来淮南王府走动走动,不见小姐人怎么办?王府里面的人会说什么难听的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面对翡翠的担忧,寒菲樱只是淡淡一笑,“你想太多了,高贵的淮南王府虽然娶了我,可从来没有把低微的寒家当成亲家,爹娘也心知肚明,你以为他们会腆着脸,来淮南王府看这些名门世家自命清高的脸色?”   翡翠想想也是,把伞整个遮在小姐的头顶,“雪越下越大了,我们先找家客栈落脚,等雪停了再走吧。”   ☆、第两百零四章 游山玩水?   “爷,世子妃刚刚带着她的侍女走了。”夜离宸看向正在看书的世子爷,用尽量平静的语气禀报道。   哪知世子爷连头都没有抬,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夜离宸怔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的声音不够大,定了定神,又禀报了一遍,“世子妃刚刚带着她的侍女走了。”   萧天熠依然连头都没有抬,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连翻书的动作都没有变,凤眸之中也是一派波澜不惊。   夜离宸一头雾水,真是想不明白世子爷为什么要给世子妃休书呢?他本就不是心思敏锐之人,现在见爷毫无征兆地把世子妃休了,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是爷的贴身侍卫,虽然理智告诉他这是爷的私事,若爷不说,他是绝对不能好奇的,可心中的疑虑根本不受理智的控制,开始遐想连篇,难道于爷的心里还是介意世子妃的出身?还有那些频繁出在寒家的丑事,不管是谁的错,总归和寒家有关,连京中清贵名门都不愿意与这样的家族来往,更何况是煊赫王族?   夜离宸正在神游的时候,萧天熠忽然抬起头,目光落在明明非常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阿宸脸上,冷笑了一声,“不是连你都嫌弃她的出身吗?现在她走了,不是更好?”   “属下不敢…”夜离宸急忙否认,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脸色涨得通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只是按照京城的习俗,已经出嫁的女儿是不能在娘家过年的,世子妃她要去哪里呢?”他并不知道世子妃就是公子凤,不知道对于世子妃来说,困扰别人的问题,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   “你的问题太多了。”萧天熠冷冷道,深幽的凤眸又回到了眼前的书页,仿佛世子妃离去这件事在他心里平常得就如同一片叶子掉下来一样。   夜离宸心下一凛,忙低头请罪道:“属下失言。”   ---   一连下了两天的雪终于停了,这是一个难得的晴朗天,寒菲樱坐在稀疏的树枝上,不远处的另外一棵大树上,还坐着一向神出鬼没的医神石中天。   石中天见小凤儿摆着一张很难看的脸色,微微摇头,潇洒地将酒壶抛过来,“接住。”   寒菲樱准确无误地一接,仰头就是一口,原本流光溢彩的眼眸,此时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石中天和小凤儿是多年好友,却从未见过她这般失神,揶揄道:“怎么了?我亲爱的小凤儿失恋了?”   寒菲樱立即横他一眼,凶神恶煞之色瞬间暴露无遗,恶狠狠道:“你的想象力如此丰富,怎么不去戏班排戏?你从哪里看出来本座失恋了?”   石中天耸耸肩,并不客气道:“在我面前就别掩饰了,本大神医的两只火眼金睛都看出你失恋了。”   寒菲樱瞬间眼寒如霜,整个人如同女罗刹一般散发着慑人冷意,幸好石中天是坐在另外一棵树之上,不然他都怀疑这碗口粗的树干会不会被小凤儿的内力给震断?   看小凤儿在发作的边缘,石中天可不想被打成肉饼,双手一摊,无奈道:“好吧,是翡翠那丫头告诉我的,女人嘛,就应该有个女人的样子,说不定就是因为你总是一副混世魔王的嘴脸,才会被萧天熠给休了。”   他话音未落,寒菲樱的眼眸蓦然射出两条火龙烈焰般的亮光,仿佛瞬间就将可以石中天淹没殆尽,咬牙道:“你在幸灾乐祸吗?”   这大冬天的,石中天却似乎已经清楚地感觉到被小凤儿的火焰焚烧之苦,他长出一口气,反问道:“实话你不喜欢听吗?你不是这么没心胸的人吧?”   寒菲樱不再看他,扬起颈脖,又灌了一口,冷冷道:“你如果还想火上浇油的话,就给我滚。”   石中天看得直摇头,幽幽道:“自古痴心女子负心汉,他饱受残疾毒药之苦的时候,对你千依百顺有求必应,现在治好了,就没良心地过河拆桥了,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应该遭万众唾弃,你要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们就找个机会给他下无解之毒,让他终身饱受非人的折磨,替你狠狠出一口气,怎么样?”   看着他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寒菲樱忍俊不禁,冷笑一声,“真是个好主意,亏得你还有医神之称,心思居然这么恶毒,不过你的功夫还是不到家,如果能师从蓝芙蓉,不出三年,江湖上又要出一代赫赫有名的用毒大师了。”   石中天见小凤儿终于笑了,眼睛一亮,说起蓝芙蓉,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忘了告诉你了,蓝心彤来京城了。”   “她来干什么?”寒菲樱随口问道,自从上次幽冥山一别,和蓝心彤已经很久没见了。   石中天的话十分耐人寻味,“不是听说你伏法了吗?她在暗中调查此事,可能想为你报仇吧。”   提起蓝心彤,寒菲樱就不得不想起在幽冥山的时候,和那个男人的种种过往,心口某处又开始绞痛,一连喝了好几口,觉得有些醉意朦胧,自嘲一笑,自言自语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这不是我一直想要的结果吗?”   石中天静静地看着小凤儿,妖娆的脸上浮现一丝复杂,“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当然希望你早日从淮南王府离开,但我更希望看到那个笑看风云潇洒自如的小凤儿。”   寒菲樱怅然一笑,时光悄然流走,若是在以前,自己的确可以心无旁骛的策马江湖,尽情追逐自己喜欢的方向,青春放纵的岁月,因为一个男人在不经意间改变。   人生是个选择题,选择了激情如火的岁月,就要忍受刻骨的离别,寒菲樱不断地说服自己,自己和萧天熠是两条道上的人,他早晚都是朝廷的人,而自己终究是朝廷眼中的草莽,长痛不如短痛,为了江湖之远白云之下,忍受现在的一时难受,又算得了什么呢?   石中天将小凤儿眉宇间的愁云看在眼底,心中不自觉一痛,却只是故作轻松道:“你喜欢上他了?”   寒菲樱并没有回答,一想起这个问题,就有些隐痛,自嘲道:“在这个时候,也只有你这个疯子能陪我说说话。”   石中天哭笑不得,“这算是夸奖我吗?”   寒菲樱笑道:“当然是夸你,连翡翠那丫头的立场都变了,别人就更不用提了。”   “立场变了?她不敢背叛你吧?”   “不是说她背叛,而是她觉得萧天熠什么都好,人生的际遇稍纵即逝,我不应该轻言放弃。”   是吗?石中天不屑一笑,一脸的愤愤不平,“这丫头确实没眼光,本大神医难道不比那什么世子强多了,白白笼络她那么久,居然一句好话都不替我说,好处她一样没少收,交代的事却是一件没办,这丫头确实靠不住,立场太不坚定了,糊弄我就算了,居然连自己的主子也糊弄。”   寒菲影忍不住笑出声,“我*出来的人,哪里会轻易被人收买?你要是继续笼络她,你的好处她一样会照单全收的。”   石中天眼底闪过一抹微光,忽然很是认真道:“小凤儿,你就真的不打算考虑我?比起萧天熠,我不觉得我差了什么?不仅一表人才,英俊潇洒,而且医神家族独步天下,就是皇帝老儿也不敢轻易得罪,虽然你被没眼光的萧天熠甩了,但石家的少夫人可比什么王府世子妃威风多了。”   寒菲樱冷冷斜他一眼,“你记着,是我甩了萧天熠,不是萧天熠甩了我,是他那淮南王府世子的庙太小,容不下本座。”   见小凤儿这样说,石中天笑得唇若桃花,“那就好,我就说嘛,小凤儿是何等潇洒的人物,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本座没有。”寒菲樱矢口否认,可心底明明又跳出来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的言不由衷,如果一个人极力否认什么,真实的想法往往就是什么,想到这一点,她忽然觉得心慌。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是江南烟雨,就是四月桃花,就是塞外长风,就是大漠明月,别的都不能入眼。   原来张狂潋滟的外表之下,浮华褪尽,她也有一颗柔软的女儿之心,只不过是从来没有遇到足以心动的男人罢了,可如今明白过来,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在别人面前,寒菲樱还可以故作潇洒,但是在这个多年的兄弟面前,寒菲樱不想勉强自己,她发现,心底依然留恋那如水的温柔和霸道的温情,一个声音,一个笑意,都可以让平静如水的心泛起波澜。   淮南王府并不值得留恋,值得留念的是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承光阁,花叶苑,荷月池,圆木桥,那美如江南的一切,今日想起来,竟然这般令人眷恋。   望月亭漫天的星辰,格外繁美耀眼,现在想起来,一切苍茫如烟,心口某处又有隐隐的绞痛。   记得有人说过,世事不变,唯有人心,心苦则万事皆苦,心欢则万事皆欢,既已成定局,又何必耿耿于怀,庸人自扰?   人生总会有遗憾,总会有寂寞,过去的事情就让它彻底过去,不应该沉浸在过去的激流中黯然神伤。   寒菲樱喟然而笑,无数次想,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这样义无反顾吗?还是在她说要离开的时候,内心深处是希望他挽留,希望他无赖腹黑霸道地把她揽在怀里,用那种醉溺的语气轻轻道:樱樱,你嫁给我了,就是我萧天熠的女人了。   或许人生所有最精彩的时候都如同浮光掠影,无法长久,人去似春休,一切皆不能回头,始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和感怀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事已至此,寒菲樱只得安慰自己,人生就是如此,有得必有失,想要做那个潇洒不羁的公子凤,就得远离萧天熠的温情乡。   寒菲樱,要休书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他已经如你所愿了,现在和暮春将逝的姹紫嫣红一样在哀思什么?   石中天凝视小凤儿明净无尘的脸,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提议道:“我们好久没有结伴同游江湖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去游仙霞山,天泉湖,吉阳峰,鹰永峡,云常洞,太江瀑,江山锦绣,这些名胜每一处都风景如画,妙不可言,像我们这么有品位的人,若不一游,必定引以为终身憾事,相信我,等回来的时候,你一定会连萧天熠是谁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寒菲樱见石中天潇洒雅淡,仿佛一个避居世外不被世俗所累的清高名士,不少国家的君主都想招徕他,可是连他人都找不到,如今看来,这个疯子早就看透世事,所以才徜徉于山水之间,乐不思蜀。   他的提议很好,可以暂时不行,“的确很好,只是等我们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忘记萧天熠一点都不要紧,怕的是本座的月影楼已经被人铲平了。”   见小凤儿这样说,石中天俊俏的眉眼透出一丝讶然,“莫非有哪个不知死活的人想要去月影楼送死?”   寒菲樱冷笑道:“当然有。”   石中天讥诮一笑,“这个人嫌命长了吧,剿灭月影楼这样的大事,一般人不敢动心思,难道是萧天熠?”   “不是,是八皇子萧鹤修,想把我月影楼当做往上爬的垫脚石,定让他有来无回。”   石中天虽然一向逍遥度日,虽不知此事详细内情,但聪明过人,已经猜到了某些瓜葛,慢悠悠道:“众所周知,公子凤已经死了,若是现在在月影楼突然出现…”   “淮南王府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出现不出现,全凭自己的心意就好,用不着顾忌他们,淮南王府,朝廷栋梁,何以有惧?该担心的应该是本座这样被朝廷视为眼中钉的江湖草莽才对。”   石中天点点头,笑道:“也是,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去楼里了,不知道那些小姑娘是否还记得英俊潇洒倜傥*的石哥哥?”   寒菲樱见他眉目间永远是那种轻快的神色,仿佛从来不沾染任何世间阴霾,如果不是萧鹤修那个嫌命太长了的家伙乘机捣乱,她还真希望和石中天一起出去散散心。   既然无处遁逃,就无须遁逃,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或许等到自己看尽水天一色白浪滔天之后,已经将这个在自己生命中短暂出现的璀璨男子抛诸脑后,可以轻松做回那个叱咤风云的公子凤,恣意而骄傲。   冬日暖阳透过稀疏的枝桠洒落在寒菲樱姣好的脸上,这样的温暖,能让人瞬间忘了所有的忧伤。   石中天见小凤儿的脸色阴了又阳,阳了又阴,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心知都是由那个男人而起,长叹一声,“你又不是铁打的,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以后什么淮南王府,什么尊贵世子,什么乱七八糟,都和你没有关系了,我们现在就去痛饮三百杯,庆祝你获得新生,人总要疯狂一次,才不枉此生。”   寒菲樱看着他半晌,忽然笑出声来,颇有欣慰之意,“一向只知道你闲云野鹤,为人轻浮,今天才知道你这个兄弟居然是这么可靠。”   “现在才知道我的好了吧。”石中天酸溜溜道:“不过也不晚,我前阵子回了一趟老家,我娘催问我什么时候才能把你娶回去当石家的少奶奶,她还等着抱孙子呢。”   寒菲樱噗嗤一笑,暖意宴宴,“难得石夫人这么挂念我,真是受*若惊,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当年石中天母亲突患疾病,药石无灵,翻遍家族藏书,一本古书记载了一药方,但须以千年至纯之物盛酿的玉液作为药引。   千年至纯之物?所有人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只在宫中的九龙杯,千年古玉制作,至真至纯,实在是不二选择,但怎么样才能拿到那只*九龙杯成了最大的难题。   小凤儿得知之后,为了朋友毫不犹豫两肋插刀,在高手如林的深宫中飞檐走壁,越过重重杀机,为石家取来了九龙杯,救了他母亲一命,从那以后,他和小凤儿就成了莫逆之交,当然,石中天的心思并不仅仅停留在这个层面,他一直希望可以有小凤儿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我和她说快了。”石中天倒是很有信心,“你去深宫大内取来九龙杯救她一命,如今我自然要把你娶回去当她儿媳妇,礼尚往来嘛。”   寒菲樱笑意愈盛,“做她儿媳妇?你这到底是报答我还是害我?”   石中天慢条斯理道:“这还用说?当然是报答你了,就算是九五之尊的帝王,也是血肉之躯,谁敢得罪我医神家族?我们家的地位才是真正至高无上的。”   寒菲樱强忍住笑意,“走吧,我们去一醉方休,从此忘记一切王室云烟,回归江湖快意。”   “好。”石中天眼睛亮晶晶的,欣慰道:“这才像我认识的小凤儿嘛!”   寒菲樱看着石中天一身青灰色衣袍,风度翩翩,清疏朗朗,忽然想起他穿长裙扮女人的模样,胸中笑意翻腾,一把捂住自己嘴巴。   姐姐的病情时好时坏,有沈芙病死的前车之鉴,寒菲樱终究不敢拿姐姐的性命开玩笑,只好请石中天出马。   可就算是寒菲樱这种完全把石中天当成哥们来看的人,要是得了这种难以启齿的病,也不会没羞没臊地让他给治,何况是矜持文静的姐姐?定然是宁死不肯。   最后,还是翡翠出了个主意,让石中天瞒着大小姐男扮女装,大小姐以为是女大夫,就不会拒绝了。   石中天一向自诩英俊潇洒,打死不干,最后还是在寒菲樱的威逼利诱之下,不情不愿地屈服了。   一想起那天石中天穿着长裙,盘着头发,画着浓妆,走路扭扭咧咧,捏着嗓子细声说话,寒菲樱就忍不住放声大笑。   见小凤儿一脸揶揄的笑意,石中天知道她又在笑什么,没好气道:“本大神医居然去治花柳病,要是传了出去,我就要被医神家族驱除出去了。”   寒菲樱忍俊不禁,忽然想起一件一直萦绕于心的事情,虽然现在已经淮南王府没有任何关系了,但好奇心还是有的,“大神医,我问你有没有一种可以让女人容颜常驻的办法?”   石中天大概还在气恼中,对小凤儿的话不理不睬,堂堂大神医居然扮成一个女人去给人治花柳病,让他一世英名差点丧尽。   寒菲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咧咧道:“医者父母心嘛,你不应该歧视病人,再说我姐姐是无辜的,她是受害者,这也是考验你医术的一个机会,别人我才不放心呢。”   石中天白她一眼,“我可以回答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寒菲樱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的条件刚才已经提过了,等月影楼的事情解决之后,和石中天出去游玩一番也不错,墨凤虽然名满江湖,可寒菲樱在在江湖上却是籍籍无名之辈,又有谁知道?再说,又有几个人见过医神的真面目?两人在一起,不会引人瞩目的。   石中天知道小凤儿已经答应了,回一次月影楼,然后再去游山玩水,说不定一段时日下来,感情突飞猛进也说不定,他心情极好,缓缓点头,“当然有了。”   寒菲樱来了兴趣,“是什么?”   “不过这只是一个传说,至于是真是假,我也没有亲身试验过,莫非你见过了?”此时石中天心情明快如天空中的暖阳。   寒菲樱沉吟道:“我真见过十几年过去还容颜未改的女人。”   石中天嗤笑了一声,不以为然道,“是在后宫见的吧?这些帝王的女人,达官贵人的女人,每天都无所事事,唯一要做的就是研究怎么保养皮肤保养容颜留住男人的心,不见衰老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吧?”   “你这样说也不无道理,可我就是觉得很奇怪,算是一种女人的直觉吧,你就告诉我有没有就行了,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石中天抱起双臂,面含轻松的微笑。“当然,本大神医的名头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种奇诡之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第两百零五章 灵丹妙药   “我亲爱的小凤儿,你一定听说过雪族吧?”石中天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连阳光都黯淡了下去,本就是绝色妖娆的男子,现在眉目生辉,更是有种令人惊艳赞叹的风韵。   寒菲樱只是耸耸肩,雪族是天底下最诡异的国度,从不与外族来往,迄今为止,没人知道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国家,实力到底如何,但也正因为如此,虽然这些年大小国家之间纷争不断,你来我往,但从来没有人敢去挑衅神秘莫测的雪族。   虽然对很多人来说,雪族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但身为一个消息灵通的江湖老大,寒菲樱岂会一无所知?目光微闪,调侃道:“雪族怎么了?招你惹你了?”   石中天忍俊不禁,慢悠悠道:“其实我感兴趣的不是雪族,说到底关我一介大夫什么事呢?我感兴趣只是他们神鬼莫测的医术,我家先祖留下来的医书里面,记载了一种叫做驻颜丹的灵丹妙药,女人服用之后,不但容颜基本不随岁月改变,而且姿容较之以前更胜数倍,容光焕发,百媚横生,体态轻盈,肌肤细滑,极美的容貌倒在其次。”   说到这里,他忽然换了一副*的语气,不怀好意道:“最重要的是会散发出一种男人无法拒绝的特别魅力。”   看他那邪恶的眼神,寒菲樱就知道他指的是女人在*上的魅力,现在越发肯定眉妃一定是服用了驻颜丹,才有这样神奇的功效,虽然平日可以用胭脂水粉掩盖脸上的细纹,但怎么也不会如同二十出头的少女一样娇嫩如花。   不知情的,一定以为眉妃是正值双十年华的少女,谁能想到儿子都成年了?眉妃出身不高,并无显贵外戚,却能在如狼似虎的后宫博得一席之地,应该就是驻颜丹的功劳了吧。   想到这里,寒菲樱忽然眼睛一亮,不满道:“有这种好东西,你怎么不早说?”   石中天见小凤儿两眼放光,很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你想干什么?要用驻颜丹赢回萧天熠的心?”   寒菲樱彻底无语,牙根一咬,狠狠道:“关萧天熠什么事?女人哪有不爱美的?我也是女人,自然希望能永远光彩照人,不为悦己者容,我就自己而容,不行吗?”   石中天长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女人之美,在于内心,若是内心邪恶,要那么美的外貌干什么…”   “算了吧你。”寒菲樱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美人养眼,总比终日对着个丑八怪要强吧。”   石中天摇摇头,佯作失望状,“一直以为小凤儿是女人中的翘楚,谁知道竟然也是如此肤浅,你放心,你就是到了七老八十,人老珠黄,本大神医也绝对不会嫌弃你的。”   寒菲樱横他一眼,目露凶光,“你以为你那个时候还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吗?你怕是身形佝偻,牙齿掉光,胡子拉碴,走一步喘三喘,有资格嫌弃我吗?”   “也是。”石中天笑意灿烂,“我们百年好合,自然要白头偕老的,夫妻一起老去,要驻颜丹干什么呢?别废那个心了。”   寒菲樱知道他一向口无遮拦,也不和他计较,但此时却听出他话中深意,思虑片刻,沉吟道:“我听说过汉成帝的第二任皇后赵飞燕,为使肌肤雪白娇嫩,把一种秘方配制叫作息肌丸的药丸塞入肚脐,这种丸药是由麝香,高丽参,鹿茸等名贵药物制成的蜜丸,将其放入肚脐内,可使人肤如凝脂,肌香甜蜜,和这种驻颜丹的功效看起来很像,但该药之毒却会经久滞留积蓄在任督二脉内,令女人终生无法怀孕,对吗?”   石中天凉幽幽道:“真聪明,驻颜丹是雪族流传出来的,我没研制过,也没兴趣,但总的来说,原理和息肌丸应该是差不多的,但驻颜丹效用比息肌丸还好,但对人体的伤害却远远不如息肌丸那样强烈,并没有记载说驻颜丹可以导致女人不孕。”   寒菲樱的好奇心完全可以害死猫,对这种神奇的东西,更是穷追不舍,“为什么?”   石中天唇角一弯,“你知道驻颜丹是怎么炼成的吗?”   在寒菲樱目光的逼视下,石中天没有再卖关子,只得和盘托出,“驻颜丹的用料大致和息肌丸差不多,但世间万物,此消就会彼长,没有什么东西是不用付出代价的,驻颜丹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引就是美貌少女。”   寒菲樱脸色微变,仿佛明白了什么,惊道:“美貌少女?”   “是。”石中天继续道:“必须用处子的纯净之血作为药引,但凡炼丹,药物配制完成之后,都是用火炉来烘烤,但驻颜丹不同,它是用少女的身体来烘干的,在这个过程中,驻颜丹吸取了少女所有的精气,驻颜丹炼成之时,就是少女殒命之时,有多少颗驻颜丹,就有多少女的性命在里面,自古就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何况女人易逝的容颜?简单地来说,所谓的驻颜丹不过是夺取少女的青春年华据为己有而已。”   原来如此,若眉妃真的是服用驻颜丹才容颜常年不衰的话,那就太可怕了,那般美貌撩人的宫妃,背后居然如此冷酷残暴。   为了自己的美貌常驻,圣*不衰,就将一个个妙龄少女残忍置于死地,美丽的背后,竟然是这样的血腥和罪恶,寒菲樱忽然觉得胸中一阵翻滚,在江湖上闯荡多年,见惯了惨烈场面,第一次觉得恶心。   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寒菲樱目光如冰,嗓音冷冷,“如果不再服用驻颜丹会怎么样?”   石中天眼底掠过一抹玩味的笑,“集天地之精华的少女灵气,保持自己的青春貌美,其实也是对身体的一种透支,若是服用,就必须终生服用,一旦停服,容颜会迅速衰老,而且服用的时间越长,衰老的速度就越快,形容枯槁,如同八十老妪,大概是众多少女的怨气聚集,一朝爆发势不可挡吧。”   寒菲樱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道犀利精光,死太便宜她了,你的一切,怎么得到的,如今怎么让你失去,最大的折磨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   石中天看了小凤儿一眼,语气清淡道:“骨子里的一腔热血又爆发了?”   寒菲樱冷道:“为了一己私利,不惜残害无辜少女,恶贯满盈,罪孽深重,这种人若不除掉,天理难容。”   石中天秀气的长眉一蹙,提醒道:“别忘了,你已经甩了萧天熠,从今往后,皇家的事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还想趟这趟浑水?虽然我一向欣赏以及佩服你心中的侠义之情和赤子之心,但朝廷不是好惹的,小心把自己搭进去,你毕竟不是救世主。”   “这和萧天熠没关系,是我要替天行道,你还记得我们月影楼吗?”   一提及月影楼,石中天就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才道:“你想怎么做?”   “一颗驻颜丹的药效可以持续多长时间?”寒菲樱答非所问,容颜如雪。   “这和女人的年龄有关系,三十岁以下的,一颗大约可以持续一年,再往上走,药效的时间就越来越短了,那女人多大年纪了?”   寒菲樱在心底估算了一下,“十五岁被选入宫,十七岁生下皇子,皇子已经成年,如今她应该是三十七岁。”   石中天眉头轻轻跳了一下,沉思了一会,“差不多每三个月需要服用一颗,若是到五十岁的时候,应该每个月都需要服用了。”   寒菲樱忽然面呈冷笑,令人望而生畏,“我不会让她有机会活到五十岁的,我会让她那些被她残害的少女怨毒之气尽情发散出来。”   ---   寒菲樱和石中天刚刚离开京城准备去往月影谷,就得知了一个重大消息,萧鹤修领兵剿灭月影楼的计划被搁浅了。   本来皇上准备打算在小年之后,就让萧鹤修领兵去往月影谷剿匪,但人算不如天算,这个时候,尊贵无比的太后娘娘居然病倒了,太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毕竟太后上了年纪,凤体正在走向衰老,天气一冷,老人扛不住很正常。   太后一病,这些孙子孙女自然就要进宫尽孝侍疾,这个时候,萧鹤修怎么可能出征?   萧鹤修刚刚准备点兵出发,太后就病倒了,朝中有御史上奏说大年之际,出兵不祥,太后病倒,是上天在示警,年终庆典,是为了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江山万年,和这些安定社稷民生的祥瑞比起来,区区一个贼窝,算得了什么?   为了太后凤体康健,皇上只得打消了让萧鹤修出征的念头,果然证明御史的话是对的,撤回了兵将,没过两天,太后的病就离奇地好了,朝野上下啧啧称奇,更是确认了此时不宜出兵,否则会影响国运。   虽然寒菲樱觉得太后病得有些蹊跷,但朝廷的事,现在和她有什么关系?   不管是自然的,还是人为的,这个萧鹤修的运气还真是好,寒菲樱已经准备好天罗地网,誓要让萧鹤修有来无回,居然让他躲过一劫。   他向皇上请求出兵剿灭月影楼,这个举动,这份诚意,已经深得圣心,至于到底有没有实施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上对他主动为父皇分忧的行为十分欣赏,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要出征做什么呢?莫非已经预知到了危险,所以根本不敢出来,当起了缩头乌龟?   这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主意,寒菲樱总觉得应该是他府里的那个闻越出的,冷冷一笑,你能躲一时,难道还能躲一世不成?   月影楼的威胁解除了,寒菲樱也不用急着赶回去了,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真如同游山玩水一般,虽然是冬天,景色并不佳,但石中天说,只要人心中有景,处处都有景。   此时,寒菲樱和石中天正在一家山间客栈歇息,这是一家不大的客栈,这条山路上人也不多,年关将近,大部分回家的人都走官道,所以很是清静,除了他们之外,就只有一个背对着他们的客人,看不清样貌。   寒菲樱是江湖儿女,轻车熟路地要了一壶女儿红,店小二大概是很少见到这样一对出色的人物,还以为他们是夫妻,殷勤地打招呼,“公子和夫人这是要回家过年吧?”   石中天当即大笑,“是啊,你这个小伙计真是好眼光。”   店小二被夸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要过年了,我们这里的生意越来越冷清了,再过几天,也要歇业一阵子了。”   听到石中天的声音,那背对着他们的客人转过身来,视线相碰间,都有些意外,石中天最早反应过来,“这么巧,遇到老熟人了。”   蓝心彤依旧是一身斑斓彩衣,英姿飒爽,明艳动人,看到石中天的时候,目光落到他身边的一个漂亮女子身上,“这位是…?”   寒菲樱还没有开口,石中天就热络地介绍,“蓝姑娘,这是贱内。”   寒菲樱差点没跳起来,却被石中天眼明手快地挡住了,满脸堆笑,看向寒菲樱,语调十分温柔,“阿樱,这就是我常常和你说起的蓝心彤,蓝姑娘,她可是非常了不起的,年纪轻轻就是一教之主,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石夫人幸会!”蓝心彤面上堆起礼节的笑容,医神家族一向神秘,外人也不知他们的事情,所以石中天到底有没有成亲,外人几乎一无所知,现在见他身边多了一位花容月貌的妙龄女子,蓝心彤也不奇怪,她和石中天结识,完全是因为那个在她心中有过惊鸿一瞥的男子。   听蓝心彤这样称呼,寒菲樱嘴角抽搐,强忍着要杀人的目光,勉强笑笑,“蓝姑娘好,早就听闻蓝姑娘风采卓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蓝心彤坐了过来,她虽然姿容秀美,但看上去心情并不好,脸色有些暗淡,石中天和寒菲樱都知道为什么,石中天问道,“蓝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蓝心彤因为知道石中天和公子凤的关系,并没有刻意隐瞒,反倒直言不讳,“听说公子凤是在南境出事的,我要去趟南境。”   石中天眉目微动,笑得没心没肺,“像他这样目无纲纪敢和朝廷作对的人,当然不会有好下场,我虽然是他的好友,但也不得不客观地说这完全是他咎由自取,那南境王爷可不是好惹的,你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何必要冒这种险?何况你就算查出来了,又能怎么样?”   蓝心彤闻言,好看的眼眸沉了沉,“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一朝枉死,难道我应该不闻不问?”   面对一个美貌痴情的少女,石中天的话极其煞风景,“不是我看不起你百毒教,论起实力,百毒教和月影楼差了可不止一个等级,如今公子横死,月影楼的人自会报仇,你去也许只会坏事。”   蓝心彤眼中的熠熠星光暗淡了下去,可是顷刻间就重新亮了起来,看向石中天,目光中充满期待,一字一顿道:“我不相信他就这样死了,他一定还活着是不是?”   那样一个目空一切潇洒如风的男子,脸上永远挂着不羁的微笑,仿佛任何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男子,他不知道,他从来不达眼底漫不经心的微笑,也会成为别人眼中最亮丽的一道风景。   石中天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打算隐瞒她,直视着她动澈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是,他是还活着。”   蓝心彤整张脸瞬间点亮了所有的色彩,唇边浮现甜美惊喜的笑意,美貌是皮囊,神韵是灵魂,这个本就国色天香的少女,此刻更是如同寒冰消融般流光溢彩,像春夏之际绽放在枝头的繁花一样耀眼,光彩艳丽得让人不可直视,颤声道:“真的?”   石中天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装作喝酒的寒菲樱,心道:小凤儿,你真是造孽啊。   见石中天不说话,蓝心彤迫不及待道:“他现在在哪里?”   石中天不答反问,懒洋洋道:“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见他一面。”她挂念着那个风一样的男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心中就像开满了莲花,无论是绽放还是枯萎,都好过一潭死水。   寒菲樱冷眼旁观地看着蓝心彤,这位百毒教圣女的爱情,纯真而洁净,炽热而执着,如果她真的是个男子,恐怕难免心动,有些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心田却始终波澜不惊,而有些人,只是一次短暂的邂逅,却能深入心底,想到这里,她心口某处又开始隐隐作痛,自己和那个男人呢?算是什么?   石中天目光悠悠,并不留情,“蓝姑娘,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见你吗?”   蓝心彤一愣,整个人瞬间暗淡下来,无言以对,她对这个潇洒不羁的男子滋生了不该有的情愫,这个在百毒教无人察觉的绝密,面对公子凤的好友反倒可以毫不保留,或许是因为公子凤的关系,她对石中天有种没来由的信任。   石中天的目光饱含着一丝隐约不可见的同情,表情像是劝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佛祖,“他既然躲着你,就绝对不会来见你的,我这个朋友虽然一向神经大条,但还不至于愚不可及,有些东西也明白一二,蓝姑娘,雪化云开,未必就可以见到太阳,你身为百毒教圣女,应该明白,这是一场必败的赌局,既然一开始就知道结果,何苦要让自己一错再错下去呢?”   蓝心彤的眸光转为倔强,喜欢一个人,愿意为他策马江湖,独挡风霜,得知他死讯的时候,她陡然心痛得不能呼吸一般,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只为查清他的死因,她不愿意和朝廷打交道,可这个时候,必须和朝廷打交道,才能查出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于她心底,她怎么也不愿相信,那般鲜活快意的男子,就这么死了?   他真的还活着,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欣喜,就被石中天的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从头凉到脚,他那么聪明的人,果然是知道的,她心头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涩然。   石中天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说了,大家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极限了,耳边只听到北风呼呼声,还有发黄的茅草被风吹起,在空中打着转。   一时无人说话,一壶酒也很快就见了底,机灵的小二忙上来换了一壶,“三位客官慢用。”   石中天殷勤地给寒菲樱倒了一杯,“天气寒冷,阿樱,喝杯酒暖暖身子。”   蓝心彤看石中天对他夫人关怀备至,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她是百毒教圣女,此生都不能享受男女之爱,对公子凤的痴恋,就像一场等待着寂灭的荒凉,尽管如此,她却不怨不悔。   寒菲樱微微一笑,“想不到这山间小店也有这样风味独特的酒,真是不虚此行,蓝姑娘也请喝一杯吧。”   蓝心彤勉力一笑,“多谢夫人。”   此时,寒菲樱也无所谓了,她本就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何必在意一个称谓?笑着提议道:“蓝姑娘太客气,相聚即是缘分,不如今日我们不醉不归,明天结伴同游如何?”   “夫人果然豪爽,只要你们不嫌我碍眼,我就当多认识了两个朋友,干杯。”蓝心彤一饮而尽。   一壶酒才喝了不到一半,三个人忽然觉得头晕眼花,有些不对劲,蓝心彤心道:不好,正想出手,可手提不起一分力气,嘴唇动了几下,“十…香…软筋散…”随即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寒菲樱也头重脚轻,刚想站起来,就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石中天是男人,抵抗力稍强一点,但也抵不过十香软筋散的强烈药效,努力眨了眨眼睛,眼前一片模糊,也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第两百零六章 开 黑店的祖宗   三人刚刚倒下,原来低眉顺眼的店小二神色转换只在须臾之间,露出轻蔑的眼神,得意大笑,“一个个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居然全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这么容易就倒了。”   说完,还朝石中天踢了一脚,不屑地强调了一遍,“绣花枕头。”   贪婪的目光又看向蓝心彤和寒菲樱,啧啧出声,“这两个小娘们长得可真是水灵啊。”   他正在欣赏两位女子美貌的时候,身后走出来一个体壮如牛的彪形大汉,粗声粗气,“都放倒了?”   店小二忙站起身来,笑道:“平三哥,我做事你放心,现在就是在他们耳边炸雷,他们也能跟死猪一样睡上三天三夜。”   平三的目光打量着地上东倒西歪的几个人,“都是些什么货色,查探清楚了吗?”   店小二得意一扬脑袋,指向寒菲樱,“这小娘们模样最俏,可惜和那小子是夫妻,已经被人睡过了,就不用送出去了,留下来自己用吧。”   平三点点头,看向蓝心彤,叮嘱道:“这个应该会武功,要小心一点。”   “放心吧。”店小二满不在乎道:“这可是十香软筋散,任她武功盖世,现在也只能是笼中鸟,早就看出来她会武功,为此我还特地加了量,这下要睡上四五天了。”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店小二知道蓝心彤是不能动心思的,他的心思都在寒菲樱身上,目光流露出邪恶的霪欲,又狠狠踹了一脚石中天,骂骂咧咧道:“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一副穷酸样,居然娶了一个这么漂亮的老婆,玩了这么久,老子却只能玩他玩剩下的,不过她长得这么美,兄弟们又好久没吃肉了,现在终于可以开荤了。”   要是换了以前,对于完全没用的石中天,早就被他们拖出去喂狗了,但平三见石中天美如冠玉,脸上浮现狞笑,“快过年了,鬼影子都没有一个,还以为交不了差呢,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废话少说,把他们先拖到后面去。”   店小二拍了拍手,又出来几个伙计打扮但都是五大三粗的大汉,把三个人拖进了后院,扔到了脏兮兮的地板上,随后又把前面收拾了一下,别人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在这里的罪恶。   平三邪恶的目光在昏迷不醒的蓝心彤身上扫来扫去,眯起眼睛,“确定是处?”   “应该是。”这个店小二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处只有试过才知道啊。   平三满脸横肉,瞪了一眼店小二,“什么叫做应该是?还记得上次送过去的那个,以为是处,结果早就被人干过了,上面说了,如果再犯一次错,就要你我兄弟的命。”   店小二一惊,但又满脸委屈,“这也不能怪我啊,不是所有姑娘都有守宫砂,那个要小时候涂上去才有的,上次那个又没有守宫砂,只能凭感觉了。”   平三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好了,这一次必须要干净的处,你们几个都不能碰。”   店小二瘪了瘪嘴,嘀嘀咕咕道:“嫌我们兄弟不干净,就别找我们啊。”   “闭嘴。”平三一声怒吼,把店小二吓了一跳,讪讪道:“好吧。”   平三见状道:“要玩就玩另外一个,随你们怎么玩,事后处理干净就行了。”   店小二大喜,“多谢平三哥,还是想着兄弟们。”他淫邪的目光落在寒菲樱身上,虽然被人干过不是小姑娘了,但看这脸蛋,这身材,雪白细嫩,叫人直流口水,比花街柳巷的那些强多了。   店小二甚至偷偷想着,这样的货色,怎么玩得够?以往是玩够了之后就找个窑子卖了,但这个实在舍不得卖,干脆娶回家当个老婆也不错,虽然是二手的,但就冲着这美色,也值了。   平三不像店小二对寒菲樱垂涎三尺,他有特殊的爱好,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所以才留着俊俏的石中天没杀。   为防万一,他准备找个稳婆过来验一验蓝心彤到底是不是处,只要顺利交差了,他就可以放心享用这个姿色出众的小白脸了,心下一动,立即走了出去。   寒菲樱就像是一支含苞待放的绮丽花朵,鲜艳欲滴,店小二正准备扑上去,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高喊,“有人吗?住店。”   店小二见又有肥鱼上门,乐得眉开眼笑,“有,有,来了,来了。”   居然是一对年老的夫妻,步履蹒跚,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捞,店小二见打断了他的好事,当即冷着脸,以要关门歇业为由将人赶走了。   他急匆匆回到后院,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寒菲樱的美貌,想不到到了年关,居然还能尝尝天仙美人的滋味,浴火攻心,心痒难耐,幸好平三哥不喜欢女人,否则这第一个好事轮不到他,咽了咽口水,一脸猥琐的狞笑,“小美人,我来了。”   他恨不得立即把美人脱光,摸一摸那香酥白嫩的身体,体会细皮嫩肉的美人逍魂滋味,中了这十香软筋散的人,就是天塌下来了,也不知道,上次一个女人,被他们几兄弟连续干了几天,只剩一口气了,人还没醒。   他急不可耐地解寒菲樱的腰带,可还没有碰到那丝滑的锦绸,手臂陡然传来一阵钻心剧痛,随即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突如其来的绞痛,让店小二淫邪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牙齿疼得打颤,脸色由黄变红,变紫再变白,疼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一幕突然逆转,那个原本昏迷不醒可以任由摆布的美人居然醒了,站了起来,脸上挂着一抹令人胆寒的笑意,在一瞬间折断了他的手。   不仅如此,而且刚才睡得和死人一样的另外一男一女也醒了,都站了起来,冷冷地盯着他,店小二yin欲的色胆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嘶哑难听,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你们…你们…”   寒菲樱不屑一笑,“阴沟里翻船了吧?”   店小二觉得不对,中了十香软筋散的人,不可能这么快就醒过来,就算醒过来,也是浑身乏力,怎么可能轻易折断他的手臂?这需要多大的力气?   可这三个男女气度昂扬眸光凌厉,没有半分中毒的样子,他眼神蓦然变得惊恐,因为剧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滴落,“你们…是什么…人?”   寒菲樱冷笑道:“开黑店的祖宗。”   寒菲樱笑得很美,可落在店小二的眼中,只让他觉得后背一阵阵凉飕飕的,心里明白遇到行家了,手骨已经断了,痛得几乎让他昏死过去。   寒菲樱看着痛得面无人色的店小二,唇边笑意更深,“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谁,就敢贸然下手,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居然以为我们会中招,真是一群无可救药的猪脑子。”   石中天优雅地整理着刚才被弄脏的衣服,不满道:“真是一帮粗俗之众,哪有这样对待客人的?不但生拉硬拽,还踹了本大爷两脚,阿樱,这笔债你一定要好好帮我讨回来。”   寒菲樱冷冷哼了一声,“放心,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最在行了。”   平三刚刚出去命人去请稳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心下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后院来,喊了两声,“小二,小二。”   里面无人回应,他心知不好,一脚踹开门,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胸口就中了重重一脚,一瞬间失去知觉,眼睛一黑,头脑嗡嗡作鸣。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条绳子捆得严严实实了,小二正躺在一旁,张着嘴喘气,说不出话来,面无人色,眼神惊惧。   而那三个明明已经昏倒的人,全都矗立在他正前方,没有一丝中了十香软筋散的软塌塌模样,他看中的那个男子,风度翩翩,面含微笑,明明是一个非常俊美的男人,可这样好看的微笑,在此时却有一种诡异而恐怖的黑暗,令人心惊胆战。   平三自认为是走南闯北的老江湖了,可这三个如此年轻的男女,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却能给他一种泰山压顶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寒菲樱慢悠悠地走到平三面前,用清灵动人的声音说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们分明中了你们的十香软筋散,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对吗?”   自认为经验老道的平三,在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心底却有种从未有过的惶恐,他脸部肌肉紧绷,一言不发,但眼神已经出卖了他,这的确是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寒菲樱微微一笑,言语之间傲气凛然,“实话告诉你吧,这位姑娘和这位公子都是医学世家出身,精通各种奇门妙药,当然也包括蒙汗药,你是吃错什么药,以致烧坏了脑子,居然敢在他们面前班门弄斧?”   说到这里,寒菲樱目光转为厌恶,只从他身上浅浅扫过一眼就移开了,仿佛看见了什么令人恶心的脏东西一般,“至于我,出来行走江湖的时候,你大概还在吃奶呢,在我们面前耍这些不入流的小伎俩,不是作死,又是什么呢?”   石中天笑出声来,小凤儿说话向来都是这样,对这些江湖败类蔑视至极,也从不手软。   寒菲樱斜眼看了一眼石中天,号称医神,若是连小小的十香软筋散都逃不过,干脆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算了。   至于自己,身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江湖老大,若是在一间黑店里翻了船,以后真就没脸见人了,这店小二看似憨厚老实,实则一双眼睛透着诡诈,寒菲樱早就看见了,只是懒得理会而已,小鱼小虾,居然敢在她面前放肆?   平三一双瞳孔猛地缩为惊惧两点,养了一辈子鹰的人,却被鹰啄瞎了眼睛,这女人很年轻,但周身气势却给人一种令人心悸的胆寒。   蓝心彤面无表情,但眼中却透着如同寒风呼啸般的怒意,她是百毒教教主,自然百毒不侵,小小的十香软筋散算得了什么?   三人都是心思敏锐之人,早就发现有异,但心照不宣地不动声色,看看这山间小店到底还有什么名堂,自然也将刚才平三和店小二的所有对话尽收耳中。   平三见到这三个如此出众的男女,一旦站起来,风姿绝艳,令人不可直视,牙根一咬,诧异道:“既然你们都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装作中招?”   寒菲樱嗤笑一声,“不这样,我怎么知道你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开黑店到底只是为了杀人劫财,还是别有所图?”   平三脸色剧变,脸皮下面的一条条隆起的筋肉不断地抽搐着,高声冷笑道:“今天我认栽,但想从我口中挖出什么东西,就别想了,有本事就一刀杀了我,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叫平三爷。”   他的大声惊动了外面的伙计,门被一脚踹开,冲进来几条大汉,一见情景,个个脸色剧变,挥起长刀就朝着寒菲樱他们冲过来。   寒菲樱闭起眼睛,连看都不想看,神色云淡风轻,这几个小喽啰根本不需要她出手。   蓝心彤一长鞭挥过去,疾风如刀,几个小喽啰根本不堪一击,被蓝心彤的皮鞭挥到了皮肤上,很快就溃烂了,心知上面有剧毒,个个惊惶万状,*不止,哪里还顾得上抵抗?   平三想不到四五条大汉,在这个娇滴滴的少女面前居然一招都接不了,更加确认寒菲樱所言不虚,心中大骇,真正遇到行家里手了。   寒菲樱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如泥塑木雕一样的平三,“我知道你嘴巴很硬,但我们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话音一落,蓝心彤吹了一声口哨,一条花白相间的小毒蛇就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了,眼睛里透出一股微微的凉光,张开两颗青白獠牙,牙尖滴着翠绿的毒液,吐着长长的信子,舞动着灵活的身子朝平三爬过来。   平三骇然,他一向自诩为铁铮铮的汉子,不怕刀光剑影,可这蛇一看就知道有剧毒,他吓得手心淌汗,脚掌头皮发麻,全身出虚汗,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毒蛇并没有马上咬下去,只游上平三的身体,在他的脖子周围缠绕,很快,它整个柔软的身子都环在了平三粗硬的脖子上。   毒蛇越缠越紧,平三呼吸开始困难,脸皮青紫,胸口像要爆裂一样。   蓝心彤一教之主的狠厉之气显露无疑,平三毫不犹豫地相信,下一刻,就会将致命的毒液渗入自己的身体。   寒菲樱倒是很有耐心,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嘴角挂着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石中天却不耐烦了,“蓝姑娘,我看他也不知道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对待这等丧尽天良的歹毒之辈,干脆放蛇咬死他们算了。”   蓝心彤颔首道:“说的也是。”一声尖利的口哨声响起,从门窗处涌进来更多的毒蛇,四周都是一片咝咝声,地上的几个人吓得魂飞魄散,有两个尿了裤子,嚎丧道:“平三哥,救命啊,救命啊。”   万蛇噬咬?平三惊骇,这个蓝姑娘莫不就是江湖上人见人怕的百毒教教主蓝心彤?他真是命里犯冲,怎么会招惹上这号魔教人物?心惊肉跳,“我说,我说。”   蓝心彤微微一抬手,毒蛇就停止了进攻,但只是盘旋在原地,并没有退去,平三脖子上盘绕的毒蛇冰凉的触感让他感到死亡就在眼前,咽了咽唾沫,“能把蛇拿开一点吗?”   蓝心彤目光阴沉,又是一声低低的口哨,毒蛇仿佛听懂一般,从平三脖子上渐渐松开了。   平三死里逃生,这才发现整个后背都湿透了,但危险还在身边,随时都可能反扑过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几个人不是人,是魔鬼。   寒菲樱还以为这个平三真不怕死呢,却是这样令人失望,淡淡道:“你们刚才说的上面是什么人?”   平三身子一颤,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若是背叛,等待他的将是生不如死,但这三个人站在面前,简直如同地狱的修罗一般,这个彩衣少女,居然能驱动毒蛇,越发确定她就是蓝心彤。   那透着长长信子的毒蛇,渗透着毒液的牙齿,让平三觉得自己瞬间就会变成齑粉,连尸骨都不剩,但更可怕的似乎是眼前这个女人,他目光赤红,看向目光如冰的寒菲樱,“你这个恶魔。”   寒菲樱微微一笑,艳美如地狱的罗刹,很是认同道:“过奖了,你说得对,我就是恶魔,提醒你一句,和你们的善行比起来,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   平三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终于咬牙道:“上面要求我们每年都要送一些处子之身的漂亮女孩过去。”   “多少?”寒菲樱眸光立即变得凌厉,差点将平三吞噬。   至此平三已经彻底崩溃了,毒蛇还在身边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扑上来,那个时候,就不再是恐吓了,是真正的死期到了,他想了想,和盘托出,“不定,前几年要的少一些,这几年多一些,我们以开店为掩护,见了单身或者只有一两个陪同的漂亮女孩,就会做点手脚留下来,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我们频繁换地方,到这里才半年,运气不好,一共才送上去两个。”   寒菲樱的声音渐渐转化平静,但这种平静比之前的凌冽更加可怕,冷笑道:“你们想得还真周密。”   平三不敢直视寒菲樱的眸光,“但凡独身出门在外的,都不会是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普通人家的女孩万一失踪了,也没什么大事,这些年,我们全国境内,普遍撒网,目标分散,所以没有引起什么波动,前几天上面传下令来,急需一名貌美处子之身的少女,要我们在三天之内交货。”   平三一帮人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别人开黑店的目的都是为了杀人劫财,他的目的除了杀人劫财之外,还要物色漂亮的单身少女。   这个时候,连鸟都不见一只,哪里来美貌少女啊?可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个时候,天上居然掉下来一名少女,就是蓝心彤。   看她的妆扮,知道可以会些武功,后来又来了一男一女,是一对夫妻,竟然和这名美貌少女是认识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店小二换上的一壶酒下了大量的十香软筋散,就算会武功,喝下一杯之后,也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听完平三说的一切,寒菲樱几个人都看似平静,但眼底都燃烧着海啸一般的怒意,石中天知道小凤儿最擅长对付罪大恶极之徒,插了一句话,“别岔开话题,你所说的上面到底是什么人?”   平三一见那凉丝丝的毒蛇就心惊肉跳,哪里还敢隐瞒?拼命摇头,“他们只负责派人和我们联络,下达命令,至于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   寒菲樱问得寒意森森,“那你可知道那些落入你魔爪的姑娘都怎么样了吗?”   平三摇摇头,“不知道,上面只说一定要是处,不是处的我们都留下来自己玩,玩够了,就卖到窑子去…”   他说到此处,忽觉背后一寒,被寒菲樱眼中的冷意震慑住,不敢再说下去。   寒菲樱道:“这些年,你一共抓了多少个姑娘?”   “记不清了,大约有十多个吧。”   寒菲樱,蓝心彤,石中天三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惊愕,最后,还是寒菲樱打破了沉默,面沉如水,眉挂寒霜,“你们是怎么接头的?”   平三看着罗刹一般比男人还凶神恶煞的两个女人,“我们这边要是有货了,就把消息告诉送菜的伙计,第二天就有人命我们把货送到南山边的一座宅院里,过几天,就会有人送来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寒菲樱眸光再次凌厉至极,精光大盛,“为了五百两,你们就把罪恶的魔爪伸向一个个无辜的少女,畜生我见得多了,你们这样的畜生还真是少见。”   平三差点被寒菲樱的厉光席卷淹没,吓得不敢再说话,也不敢直视她绝美的容颜,明明是个年轻女子,却仿佛带着地狱的幽凉,他已经惊得说不出来话了。   寒菲樱冷道:“马上告诉你们上面,货已经到了。”   平三知道寒菲樱想要引蛇出洞,瞬间面如死灰,脱口而出,“不行。”   寒菲樱冷笑道:“不行?你的命攥在我们手里,有得选择吗?”   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毒蛇再次跃跃欲起,就连平三这样罪大恶极的人也腿脚发颤,咬牙道:“好,我照办就是。”   ☆、第两百零七章 长生不老药   “阿樱,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石中天耸了耸肩,小凤儿这个素来爱管闲事的毛病,这辈子恐怕都改不了了。   寒菲樱冷冷一笑,“你放心,这件事根本不用我们亲自出面,只需要把这个惊人的消息透漏给刑部尚书孔潜,其他的,就不用我们操心了,不过这一次恐怕要辛苦蓝姑娘了。”   蓝心彤冰雪聪明,自然明白寒菲樱的意思,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要让她装作被擒获的少女送到南山的那座宅子里面去,引蛇出洞,语调清凌,“我是百毒教教主,一向被名门正派所不容,自认为五毒俱全,但和这些丧尽天良的贼人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为了查出隐藏在幕后的真凶,揭露这滔天的罪恶,我走一遭又有何妨?”   若是换了一个毫无防备的姑娘,现在等待她的命运是什么,令人不寒而栗,蓝心彤虽然是魔教中人,但也看不起这些助纣为虐的江湖败类,若不是石夫人还有后手,她是毫不手软地让这些人尝尝万蛇噬咬的痛苦,让他们在极度的痛楚中死去。   石中天眉目一挑,配合地拍着双手,笑道:“想不到蓝姑娘虽身在魔教,却怀有一颗伸张正义的赤诚之心,实在难得,在下佩服。”   寒菲樱莞尔一笑,第一次见到蓝心彤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好感,现在总算明白是为什么。   蓝心彤虽然是百毒俱全的百毒教教主,但和当时将百毒教搞得乌烟瘴气的蓝芙蓉不同,完全不像她姑姑罪恶累累,杀人如麻,反而如同一束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甚至还保持着一颗洁净的心灵,几乎没有受到她姑姑的影响。   寒菲樱甚至相信,当初在幽冥山,如果教主不是重信守诺心的蓝心彤,而是阴险狡诈的蓝芙蓉,事情根本不会这么顺利,若是多了蓝心彤的掣肘,还会生出很多数不清的麻烦。   可能正是因为对蓝心彤的这份欣赏和感激,所以她才会冒着极大的风险在萧天熠剑下救了蓝心彤。   萧天熠剑风凌冽,一击必杀,若是当时来不及收回剑,死的就是自己了,想到这里,寒菲樱心尖猛然一颤,不由得暗骂自己,真是没出息,怎么又想起了那个混蛋?   蓝心彤见寒菲樱和石中天两人站在一起,男人潇洒俊逸,女人秀外慧中,的确是一对璧人,由衷赞道:“凤凰于飞,石公子和夫人真是珠联璧合。”   石中天顿时笑得如山花烂漫,故作谦虚道:“哪里哪里?她脾气不好,平日都是我让着她。”   寒菲樱哭笑不得,横了石中天一眼,但这个动作落在蓝心彤眼中,误以为是人家夫妻之间的嗔怒嬉笑,想起那个注定无缘的男人,心中升起一阵难言的落寞和孤寂。   这时,一阵“嗷嗷嗷”的叫声传了过来,草丛蜿蜒出一道游动的弧线,一只浑身白毛的小狐狸从草丛钻出来,两颗乌黑滴溜溜的眼睛弯了弯,毛茸茸的尾巴高高地翘起,身子娇小,模样十分惹人喜爱,让谁看了,都想上去抱一抱。   小狐狸一见蓝心彤,就欢快地叫了几声,用身体蹭了蹭她的裤脚,蓝心彤弯腰抱起,见寒菲樱和石中天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笑道:“这是我养的小家伙,名字叫雪贝。”   雪贝?寒菲樱哑然失笑,好可爱的一只小狐狸,她心生喜爱,不自觉双手一伸,雪贝毫不认生,立即就跳了过来,寒菲樱抚摸着它雪白光滑的身躯,它似乎很舒服,模样既是享受。   蓝心彤见此情景,很是奇怪,诧异道:“雪贝从不喜欢生人,若有人想抱它,必被它咬,想不到居然和夫人这般投缘,真是奇事一件。”   寒菲樱很是得意,嫣然一笑,“也许是我长得面善,也许它对我一见钟情,也许是它喜欢我,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   仿佛是为了赞同寒菲樱的话,雪贝竟然叫了两声,它的声音十分魅惑动听,更让寒菲樱对其爱不释手。   蓝心彤道:“雪贝是专门训练过的,它敏锐的嗅觉能分出有毒无毒。”   石中天摸着下巴,颔首道:“动物的嗅觉一向比人灵敏,这可比人可靠多了。”   蓝心彤道:“雪贝跟着我三年了,第一次见到它这么喜欢我之外的人,也许夫人说得对,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初次与夫人见面,也没准备什么礼物,既然这个小家伙与夫人这么投缘,就此送给夫人。”   这样的至宝,岂能轻易接受?寒菲樱正要推辞,石中天就慢悠悠道:“人家蓝姑娘是百毒教教主,自然懂得分辨什么有毒什么没毒,雪贝虽然聪明,可在她手上,的确没有什么用处,如今送给你,是一片好心,接受别人的好意,也是一种美德,就别假装推辞了。”   寒菲樱啼笑皆非,可恶的石疯子,她的确喜欢这个毛绒绒的小家伙,抱紧雪贝,“既然如此,就却之不恭了。”   石中天不满道:“蓝姑娘,我的礼物呢?”   蓝心彤扑哧一笑,“一个大男人也要礼物?再说,送给夫人,不就相当于送给你了吗?”   寒菲樱和雪贝玩得不亦乐乎,白了石中天一眼,“他这人就爱胡说八道,别理他,还是我们的雪贝最乖。”   ---   刑部尚书孔潜是天生的劳碌命,这天,他接到一条重要线报,有一伙贼人用卑鄙的手段抓了一名少女,要送往一座神秘的宅子交货,里面可能还有被抓的数名少女,正在进行非法勾当。   本来这种事情应该是京兆府管的,但京兆府尹赵旭刚刚下狱了,要过年了,新的府尹还没上任,而且照线报来看,可能案情十分重大,孔潜不敢掉以轻心,当即带着刑部一干人赶往线报上面说的地点。   果然如同线报所说,一伙人鬼鬼祟祟抬着一个大的木箱,形迹十分可疑,山路不好走,一个人不小心脚步一滑,箱子摔了下来,盖子被撞开,里面装的竟然是一名昏迷不醒的少女,看样子是被人下了药。   孔潜当即明白线报所说不虚,大手一挥,命刑部官兵将这伙人尽数缉拿,还在他们的供述下,冲进了那座神秘的宅院。   从表面上来看,这不过是个普通的药房,但孔潜经验丰富,很快就发现这里面的人全都鬼鬼祟祟,眼神躲闪,仿佛在掩饰什么,再加上刚才那名被下药的少女,被救醒之后,说她在一家客栈吃饭,然后就昏倒了,一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   孔潜命官兵将所有人扣住,彻查整个宅子,有人在后院发现土地有新翻动的痕迹,孔潜心下起疑,命人挖开,情景更是令人大吃一惊。   里面居然是几十具尸骨,有的是新埋的,有的已经有些年头了,现状惨不忍睹。   孔潜想不到天子脚下,离京畿重地不远的地方,居然还有这样惨绝人寰的血案,胸中怒气难平,立即缉拿管事过来拷问,很快就供出了一条重要线索,咬出了八皇子府的一名大夫。   孔潜见牵扯到了八皇子府,不敢擅自做主,而且事关重案,他顾不得马上就到年关了,连夜进宫禀报皇上,要缉捕八皇子府的人,而且他手头上之前查的寒家被陷害一案,证据也间接地指向八皇子府。   皇上本来正在碧云宫中歇息,眉妃的柔肠媚骨令人留恋,一听刑部尚书深夜求见,虽然不悦,但还是在养心殿见了,听到这样骇人听闻的事,皇上顿时睡意全无,脸色沉得跟锅底一样,“可曾彻查清楚了?”   孔潜据实回禀,“回皇上,微臣已经查证清楚,这座宅院里面进行的勾当实在令人发指,他们在炼制一种丹药,药引是年轻貌美女孩的血液,再用女孩身体的体温来烘干,炼制成功的时候,就是少女死去之时,此案实在令人不寒而栗,恳请皇上为民做主,彻查此案。”   皇上面寒如铁,世上竟然有这般恶毒的炼药方法,也超出了他的忍受范围,怒道:“是什么药?”   孔潜摇头,“具体是什么药效,宅子里的人倒不知晓,只是按照方子上的东西配置,那惨况令人不忍直视,微臣为刑狱官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惨绝人寰的罪行。”   皇上声色俱厉,“方子是谁开的?”   孔潜定了定心神,一字一顿道:“是八皇子的一个大夫。”   八皇子府?皇上明白孔潜为什么连夜见驾了,气得浑身发抖,“田学禄,立即传萧鹤修来见朕。”   ---   萧鹤修深夜里被皇上传来见驾,心神不定,到了养心殿,见父皇脸色阴沉,孔潜还在一旁,更是神色大变,忙跪地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并没有马上说话,一双眼睛沉得如同一汪寒潭,直到气氛足够凝重了,才厉声道:“你最近在府里干什么?”   萧鹤修的心猛地一跳,由于事态突发,孔潜办事又一向雷厉风行,在查抄了那个宅院之后,为了防止走漏风声,连夜入宫禀报皇上,至此,萧鹤修还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也不知父皇为何龙颜大怒,忙道:“儿臣一直在府为皇祖母和父皇祈福,只等大年一过,开年之后,领兵出征,剿灭月影楼。”   皇上满脑子都是孔潜说的血案,对萧鹤修的话并没有听进去,心中怒意如海,单刀直入道:“你府里是不是有个大夫?”   萧鹤修心头大惶,“儿臣府里确有好几个大夫,不知道父皇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皇上厉眼一扫,“是不是有一个叫闻越的?”   萧鹤修心突的一跳,继续装糊涂,“闻大夫是在儿臣府中,不知父皇为何突然问起?”   皇上怒吼一声,“为何问起?”目光沉沉,怒意深深,“孔卿,你和他说一遍。”   那惨烈的血案让孔潜心头怒意交织,但还是竭力用平静的语气把刚刚查到的事情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   萧鹤修心下大惊,“竟有这种事?”   皇上冷冷一笑,“你全然不知情吗?”   萧鹤修立即双手伏在地上,以头触地,语意十分真诚,“父皇明鉴,儿臣也是第一次听说,父皇治下竟有这种骇人听闻的事,事关重大,孔尚书确认查证无误吗?”   孔潜道:“微臣已经查证属实,所有人等皆是分开审讯,口供一致,还有数具尸骨,皆是少女,有些还残缺不全,据犯人指证,炼药的方子是皇子府的一个叫闻越的大夫的,已经炼了十几年了,药居然是用美貌少女炼成的?这些都是口供,八皇子要不要过目?”   萧鹤修当然没有那么容易承认,反驳道:“如孔尚书所言,此药已经炼了十几年了,而且是用美貌少女炼成的,那应该已经死了很多少女,也是一桩惊天血案了,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报过案呢?”   孔潜心头的怒意还在升腾,面色更怒,“这伙歹人极为狡诈,全国各地流窜作案,目标是单身在外的少女,由于范围极广,一般当地官府只当做走失了事,何况,很多单身在外的少女,有些本无家人,自然也就无人追踪,那宅子后院埋着几十副尸骨,八皇子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萧鹤修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不接这个话茬,眼神掠过一丝惶然,“父皇,儿臣冤枉啊。”   皇上处在盛怒之中,冷冷道:“冤枉什么?冤枉了闻越,还是你?”   萧鹤修心底一慌,“儿臣却有管束下属不当指责,但此事,儿臣确实不知情啊。”   孔潜道:“皇上,据臣抓获的贼人交代,他们是根据闻越的方子炼药,至于是什么丹药,倒是不知,如蒙皇上恩准,微臣想要立即提审此人。”   萧鹤修脸色一白,皇上的怒意已经几乎将整个养心殿席卷,从牙缝迸出一个字,“准。”   “谢皇上。”   皇上语意冰冷,“章湛,立即去八皇子府提闻越前来,朕要亲审。”   “臣遵旨。”   萧鹤修一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父皇亲审,非同小可,他怨毒地看了一眼一直板着脸的孔潜,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这个人的,有他在,自己就诸事不顺,他心底早就起了强烈杀意,但他也很明白,若是真杀了孔潜,追查起来,刺杀朝中大臣这个罪名一扣下来,这辈子都算是完了。   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对萧鹤修来说,简直是一种痛苦的煎熬,他虽然表面上极力保持平静,做出此事和他毫无关系的假相,但不时惊慌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御林军统领章湛得令之后,立即去了八皇子府,没过多久,就将闻越提了过来。   闻越虽然是一身普通住家大夫的打扮,但举止从容,气度不凡,不像第一次见驾的人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反倒十分泰然,萧鹤修看在眼里,心底略微安了些。   “草民参见皇上。”闻越老老实实地跪拜。   皇上对闻越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有些意外,寒声道:“你残害少女,炼制丹药,可曾知罪?”   闻越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草民知罪。”   此言一出,包括萧鹤修在内的人都颇感震惊,这样的惊天大罪,定然是要凌迟之刑的,难道闻越不知道吗?   萧鹤修声音不自觉一颤,“闻大夫?”   皇上怒极反笑,“你承认了,很好。”   闻越坦然道:“孔尚书既然已经查到人证物证俱在,草民自然无从抵赖。”   孔潜见到这样不知悔改的猖獗之徒,怒道:“他们照你的方子炼制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闻越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一般,云淡风轻道:“长生不老药。”   萧鹤修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不牵连母妃就好,皇上眉睫一动,“长生不老药?”   孔潜虽然耿直,但并不笨,知道子虚乌有的长生不老药,自古以来就是历代帝王孜孜不倦追求的东西,这恶贯满盈的闻越,难道是想通过这个办法获得免死金牌?   尤其是见皇上眉色稍动,孔潜更是心下一急,上前一步,“皇上,长生不老药荒诞不经,闻越一派胡言,罪恶滔天,残害诸多人命,无从抵赖,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按律应判凌迟之刑。”   如孔潜所料,皇上最初的确是被这血腥残暴的罪行给震惊到了,尤其是有皇子牵涉其中,更让他怒不可遏,可闻越的那长生不老药也的的确确引起了他的兴趣,并没有马上表态。   萧鹤修一见闻叔,心底就有了底,不似刚才那样慌乱,“孔尚书何不听闻大夫把事情讲完?反正他已经认罪,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皇上看向闻越,这个人的确有仙风道骨之貌,语意不明道:“你如实交代,如有半句虚言,朕定斩不饶。”   闻越早有准备,“昔日秦始皇曾坐着船环绕山东半岛,在那里流连了三个月,渤海湾里有三座仙山,叫蓬莱,方丈,瀛洲,在三座仙山上居住着三个仙人,手中有长生不老药。告诉秦始皇这个故事的人叫徐福,他是当地的一个方士,他曾经亲眼看到过这三座仙山。秦始皇听后非常高兴,于是就派徐福带领千名童男童女入海寻找长生不老药。”   长生不老确实是天底下每个皇帝追求的梦想,皇上自然也不例外,喃喃道:“长生不老药?”   孔潜见事情朝着自己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局势瞬间被扭转,急道:“皇上,什么长生不老药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秦始皇是史上有名的暴君,闻越来此人来类比皇上,更是居心恶毒,况且秦始皇早逝,更是证明长生不老药不过是无稽之谈,他不过是想混淆视听,还请皇上明察。”   “既然有史记载,何来荒诞不经之说?”萧鹤修适时道:“相信闻大夫只是想证明世上真有长生不老药,并没有任何对父皇不敬的心思,还请父皇圣裁。”   皇上看向闻越,语气不似刚才那般凌厉,“你说你在炼制长生不老药?”   闻越慢条斯理道:“皇上圣明,昔年徐福用千名童男童女炼药,天下万民皆是皇上的子民,能为皇上长生不老贡献一分力量,是他们无上的荣耀,草民曾得一仙人点化,潜心研制数年,才见到曙光,再坚持两年就可以大成,如今被孔尚书横空扰乱,草民一生心血,前功尽弃,如今已经生无可恋,请尚书大人速速判草民死刑。”   皇上眯着眼睛,没有马上说话,事情一时陷入了僵局,气氛空前绝后的凝重。   闻越眼底掠过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讥诮之光,又叩首在地,“皇上是有道明君,草民只愿皇上福泽万年,永寿安康,何况采阴补阳之说,自古有之,岂知世事难料,如今草民愧对皇上,甘愿伏法。”   事态急转直下,孔潜眼中有深深愤怒,“皇上,闻越信口雌黄,疯言疯语,无论如何狡辩,也遮掩不了他杀害数名少女的罪行,还请皇上定夺。”   “孔尚书。”出声的是萧鹤修,“闻大夫自始至终都没有辩解过,一直咄咄逼人的人是你。”   “臣咄咄逼人?”孔潜直面萧鹤修,“那些枉死的少女尸骨还在,冤魂还在,闻越既是皇子府上的人,八皇子敢说这件事你毫不知情吗?”   萧鹤修一怔,好厉害的孔潜,居然这么快就企图把局势扭转,他还没说话,闻越就开口了,“如今草民已经生无可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草民常年游历在外,居无定所,一朝得八皇子赏识,被其收留,带回府中,草民见八皇子心思纯善,孝心极重,才想着为其分忧,用尽毕生心血炼制长生不老药,助其成就对皇上的一片孝心,因怕炼药未成,让八皇子空欢喜一场,所以在未成功之前,不敢告知,此事八皇子确实毫不知情。”   毫不知情?孔潜质问道:“你不过是个居无定所的大夫,如你所说,还是八皇子收留的你,你怎么会有这种能力能让那么多人听命于你?到底是听命于你,还是八皇子?”   皇上眉睫一跳,目光疑虑地看着八皇子,闻越淡淡一笑,“八皇子礼贤下士,对草民等关切有加,时间一长,有人见八皇子如此赏识草民,自然来巴结草民,草民借八皇子的关爱,有了自己的一股力量,很奇怪吗?”   孔潜一怔,虽然明知道闻越是在为八皇子开脱,可一时没有证据,只能干着急。   闻越忽然长叹一声,“草民功亏一篑,长生不老药,今生是难以如愿了,只求速死,以安孔尚书之心。”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孔潜怒道:“你罪行累累,杀害诸多人命,按律当死,怎么是安我的心?你是何居心?”   闻越却只是闭目不再言,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孔潜想不到这个闻越居然如此恶毒,把皇上得不到长生不老药的罪名反过来扣在他的头上。   萧鹤修见形势大变,心中一喜,冷道:“怎么?孔尚书,在御前难道只许你讲话,不许别人讲话?闻大夫不过是据实相奏,你就气势汹汹,莫非是你心虚?”   “你…?”孔潜气得面色紫涨,真是恶人先告状,可惜没有更有力的证据证明此事和八皇子有关,闻越用一个长生不老药将局势悄然扭转了。   “都给朕闭嘴。”皇上忽然一声怒吼,孔潜忙和萧鹤修,章湛,田学禄全都跪在地上。   良久,皇上长叹一声,“孔卿,闻越罪大恶极,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谢皇上。”孔潜心里松了一口气,“那八皇子…?”   皇上冷眼看了一眼萧鹤修,他当然明白此事鹤修定然是知情的,但一是孔潜并没有证据,二是对于一个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的帝王来说,长生不老药的*实在太大,但也知道这位刑部尚书宁折不弯的脾气,冷道:“八皇子管教下属不严,责令其闭门思过,没有朕的诏令,不得外出。”   “皇上。”孔潜急了,那么多枉死的人命,就这样轻飘飘地放过八皇子?   “朕累了,你们退下吧。”皇上疲倦地摆了摆手,田学禄忙道:“起驾。”   看着气得七窍生烟的刑部尚书,闻越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比起这位刑部尚书,他更了解帝王的心思。      ☆、第两百零八章 休书?什么休书?   自从寒菲樱派人把这件案子密报给孔潜之后,就没有跟进任何动作了,以她对这位新任刑部尚书的了解,知道这是位刚直不阿的官员,目光犀利,铁面无私,这个案子到了他的手上,以他心中的正义之气,以他抽丝剥茧的能力,定然能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经历了这件事,蓝心彤和寒菲樱颇有相识恨晚之意,本来还准备继续结伴同游,可惜蓝心彤身为百毒教教主,又不像寒菲樱的月影楼,骨干众多,平日几乎可以当甩手掌柜,没过两天,就接到消息,教中有紧急教务,需教主定夺。   蓝心彤虽然依依不舍,也希望多和石中天夫妇在一起,可以更多地知道那个潇洒而神秘的男人的一切,但教务为重,只能向医神夫妇辞行,赶回幽冥山。   寒菲樱看着蓝心彤策马离去的飒爽背影,马蹄扬起尘土飞扬,很快就不见了,不自觉抱紧了怀中的雪贝,感慨道:“蓝心彤真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有情有义,重信守诺,在百毒教这么久,居然没有被染黑,比起那些以名门正派自居的伪君子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石中天嗤笑一声,没心没肺地冷嘲热讽,“怎么,欺骗人家姑娘的感情,有罪恶感了?”   寒菲樱心绪复杂,一勒马缰,“走吧,天黑之前找不到投宿的地方,你就准备在野外露宿吧,这附近有狼,它们可不认识你这位医神大人,小心被叼走了。”   行走了半日,到了一家小镇,此时,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厚,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了红灯笼,像寒菲樱和石中天这样这个时候还在外面游山玩水的怪物,还真的不多。   祥云客栈,是镇上唯一的客栈,石中天抬头看着被风吹日晒弄得破败不堪的店招牌,皮笑而不笑道:“居然有这么敬业的店家,这个时候还开门做生意?不会又是家黑店吧?”   寒菲樱拍了拍雪贝小巧可爱的脑袋,不以为然道:“你这闲云野鹤向来无忧无虑惯了,怎么知道老百姓讨生活的辛苦?不说别的,就是我家,这个时候也是在开门做生意的。”   说完,目光在那风雨飘摇的招牌上停驻了片刻,淡淡一笑,“再说,你怕什么?要真是开黑店的,遇上了我这个做贼的祖宗,该担心的也应该他们,而不是我们。”   话音刚落,就有店伙计出来,见到寒菲樱和石中天这样出众的人物,不禁愣了一愣,随即满脸堆笑,“两位客官是要住店吗?”   寒菲樱潇洒跳下马,吩咐伙计牵到后面去喂草,和石中天一起到了柜台,对正在打算盘的掌柜道:“我们要两间上房。”   掌柜一见又有客人上门,笑容满面,忙查了一下记录,可立即面露难色,“真不好意思,本店只剩下一间上房了。”   寒菲樱和石中天对视一眼,都有不易察觉的诧异之色,这么巧?   寒菲樱将身子半靠在柜台上,悠闲而随意,笑靥如花,“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想不到这个时候,客栈的生意还是这么好,掌柜可真是经营有道啊。”   掌柜见寒菲樱这样说,肌肉不自觉跳了一下,不自然笑笑,耐心解释道:“客官有所不知,越是到年底,越是有人赶着回家,我们这里是回京的必经之徒,客人总是少不了的,何况镇上就我们一家祥云客栈,一时不凑巧也是难免的,还请客官见谅。”   说完,他目光在寒菲樱和石中天身上审视了片刻,似在揣测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陪着笑脸道:“二位是……”   “夫妻。”石中天很是干脆道,直截了当地打断了掌柜的臆测,为了证明他说的是事实,一只手臂还很自然地搭在了寒菲樱的肩膀上,看上去极其亲密,笑道:“我夫人脾气不好,刚和我闹了别扭,想要冷战,所以想要两间上房,让掌柜见笑了。”   掌柜恍然大悟,忙笑道:“既然是夫妻,一间上房不是正好?年轻人嘛,闹闹别捏也是常有的事,住一间,既省钱,又能增进感情……”   寒菲樱目光环顾了四周,莞尔一笑,“你说的很对,既然是夫妻,就没什么必要避嫌了,我们就要这间。”   掌柜立即眉开眼笑,“好,小二,带两位客官到天字一号房,再送些热水进去。”   石中天笑得意味深长,“还有,把饭菜送到我们房里来,所有的招牌菜全上。”   “好嘞!”掌柜爽快地答应道。   ---   夜晚,寒菲樱和石中天用完了晚膳,就开始逗雪贝玩,小家伙身体不大,食量却很大,吃了三条大鱼还不觉饱,还闹着要吃,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一直哀怨地盯着它的新主人。   寒菲樱用手指点着它灵巧的小鼻子,笑道:“贝贝,你已经吃得圆滚滚了,再吃下去,就要变成一只肥猪了,那个时候抱着你就太辛苦了。”   见主人这样说,雪贝似乎很不满,嗷嗷叫了两声,腆着小小的身子在寒菲樱手上蹭了几下,像在撒娇一样。   可寒菲樱只是摇摇头,笑容无比甜美,态度却不让步,见主人真的不会再给它东西吃了,雪贝受了打击,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睡在寒菲樱的身上。   石中天摸了摸雪贝毛绒绒的尾巴,懒洋洋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动物的嗅觉一向最灵敏,阿樱也好,小凤儿也好,在别人眼中是两个人,在雪贝眼中,却是同一个人,下次,雪贝一见小凤儿就扑了上去,蓝心彤一定会起疑的。”   寒菲樱目光明亮,“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只要公子凤躲着蓝心彤不就行了?”   石中天却没有那么乐观,“躲是躲不过去的,蓝心彤对你虽然只有数面之缘,却情根深种,得知你的死讯,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为你报仇雪恨,何况你又不是真正的隐形人,怎能一直瞒住一个对你情深意重的姑娘?”   寒菲樱秋水般的眼眸轻轻漾了一下,宛如潋滟水波,这句话,某个妖孽男人也说过,蓝心彤身为百毒教圣女,必须终身谨守处子之身,可她却违反教规,对一个男人芳心暗许,蓝心彤是个情谊分明的姑娘,如果有一天,得知她倾心暗恋甚至不惜众叛亲离的不羁男子却是个女人,一定无地自容,让她情何以堪?这种感觉,真的比死了更好吗?   头有些疼,寒菲樱晃了晃脑袋,努力让思绪从往日的回忆中剥离,恢复了一派平静,淡淡道:“没有什么秘密能守一辈子,长痛不如短痛,如果真有天知道了,也是好事一件,蓝心彤恩怨分明,我相信她不会泄露我的秘密。”   石中天舒服地伸了伸懒腰,笑如春风,“既然你方方面面都想到了,那我就彻底放心了,走了一天的路了,本大神医累了,我们就寝吧,明天还要去爬山呢。”   寒菲樱摩挲着雪贝柔软的身体,像哄着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声音温和,“是啊,贝贝,不早了,我们该睡了。”   石中天正准备吹灯,外面突然有不同寻常的风声,随即传来一个在寒菲樱心底百转千回的醇雅声音,不冷不热,还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冷,“虽然长夜漫漫,可也没有必要这么早就寝吧?”   寒菲樱手指下意识一顿,听到这个声音,并不意外,早就猜到他在这家客栈里面,明明没什么客人,掌柜却偏偏说客满,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包场了,包场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问题是掌柜又说只剩下一间上房,真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能干出这种无聊的事,也只有闲得发慌的妖孽一人了。   妖孽说了这句话之后,外面又陷入了奇异的安静,不知道为什么,寒菲樱忽然觉得很生气,提高了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什么时候休寝是我们自己的事,别人管不着,阁下深夜前来,扰人清梦,实非君子所为。”   石中天抱起双臂,眉目上扬,眸光晶亮,他自然知道这家客栈不简单,也猜到了小凤儿跟他住一间房的原因,既然是好意,那何不欢欢喜喜地接受呢?   “阁下?”外面的声音微微停滞了一下,随即带着一丝冷笑,还有几分愠怒,“才几天的时间,夫婿就变成了阁下了?”   寒菲樱嘴角抽搐了几下,几乎无语,懒得和这无聊至极的人计较,伸手一弹,屋内的灯光就灭了,一片黑暗,“对不起,我们没你那么好的雅兴,也没时间陪你闲聊,以后不要再玩这么无聊的游戏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一阵厉风猛然而过,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吱呀”一声,被疾风闯开,然后,一阵细微响声,油灯又重新亮了起来,照亮了室内的一切,也照亮了寒菲樱和石中天两张不善的脸。   妖孽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俊美出尘的面容,潇洒绝尘的姿态,嘴角还有抹似笑非笑的冷笑,那冰冷至极的眼神,仿佛是寒菲樱正在偷人,被人捉了现行一样。   寒菲樱心下一怒,怀里的雪贝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萧天熠疾驰过去,从百毒教出来的,能有什么好玩意?雪贝自然是有毒的,蓝心彤说以前妄图触摸它的人,都被咬了,寒菲樱就知道雪贝有剧毒。   转瞬间,迅猛无比的雪贝已经到了萧天熠面前,猛地一跳,尖利的牙齿就朝着萧天熠咬去,寒菲樱的心猛地一揪,一股没来由的担忧陡然升起。   雪贝虽然灵活敏捷,动作飞快,可萧天熠更胜一筹,雪贝还没有近身,他眉眼一沉,一只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的两只耳朵提了起来。   雪贝立即被吊在空中,嗷嗷嗷地叫着,小小的身体拼命扭动,想要反口咬萧天熠,可从来没有遇到这样厉害的对手,所向披靡的它此时竟然毫无用武之地。   寒菲樱和石中天一直冷眼旁观,此时对视一眼,无论是谁,深更半夜闯到人家房里来,都不会得到一个友善的眼神,俊美出尘的萧天熠也不例外,石中天面寒如水,淡淡道:“世子爷夤夜闯到我们房里来干什么?”   石中天说得很*,萧天熠面色一怒,眼神锐利如刀,有种令人恐怖的寒冷,将雪贝一扔,可怜的雪贝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就准确无误地落到了寒菲樱手上,乖巧的小家伙似乎有些害怕阴狠的萧天熠,不满地叫了两声。   萧天熠直接当石中天不存在一般,眸色阴沉,“樱樱,你一个有夫之妇,深更半夜和另外的男人同处一室,有没有考虑过为夫?”   寒菲樱安抚着受惊的雪贝,冷冷一笑,反唇相讥,“我和石中天同处一室,不是你自己的手笔吗?这样天寒地冻的夜里,离京城也不近,还劳烦世子夜辛苦设下这么大一个局,我要是不承这个情,岂不是辜负了世子爷一番美意?”都已经休了她了,还这样纠缠不休,什么意思?   萧天熠迈着潇洒的步伐进入了这间不大的上房,连看都没有看他曾经的救命恩人石中天一眼,还似乎觉得他在这里很碍眼,自来熟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准备喝茶,可马上就觉得这客栈的茶水太过粗陋,不能入口,皱着眉倒在了地上。   寒菲樱和石中天看着他优雅的动作,高华如冷月,还以为是在自己的王府,两人都觉得满腹疑惑,对视一眼,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萧天熠没有说话,寒菲樱和石中天也没有说话,只有雪贝偶尔的叫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寒菲樱没有冷着脸赶他出去,以自己对他的了解,此人无利不早起,也根本赶不出去,在没有弄清楚他的意图之前,不能轻举妄动,她握着雪贝的手有些紧,从离开淮南王府到今天,不过短短数日。   今夜再见,竟然如同恍如隔世,离开他之前那个激情四射的夜晚,还有在王府里的一切玩笑嬉闹,忽然重新浮现眼前。   这短短数日,居然就像过去了数十载那么漫长,幸好期间各类事件层出不穷,没给她时间兀自黯然神伤。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填满那些内心的空虚,才能掩盖低落伤感的心情,才能忘记繁华光鲜背后的落寞,不愿去想过去,也不敢去想,担心自己一想,就会无休止的*下去,只能把此事尘封在心底。   这段时间,她有不舍,有懊悔,只是不敢轻易触碰,只要一触碰,就会有绵延不绝的疼痛。   既然他已经潇洒远走,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在原地守候,可是现在,他近在咫尺,英俊冷冽的面容,高贵优雅的气质,还有那双修长如玉的大手,寒菲樱不自觉想起了两人在承光阁那些耳鬓厮磨温情脉脉的夜晚。   承光阁的杏花烟雨,沉潭月影,碧波秋水,冬日飞雪,都在记忆的深处,被牢牢压制住。   她愿意承认也好,不愿意承认也好,那些过去的恩爱依稀还在眼前,并没有随着冰冷休书一张而烟消云散。   只是这种繁华深处的寂寞,才是真正的寂寞,寒菲樱从未想过,像她这样比男人还要男人的女人,居然也渴望一个心灵深处的港湾?   她心中竟然也有一股女儿柔肠,就像蓝心彤一样,身为百毒教圣女,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感情的事情,如同决堤的洪水,岂是理智可以轻易控制的?如果世间没有感情这回事,大概也会少许许多多的烦恼。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和萧天熠有什么瓜葛,可也掩盖不了内心深处的痛楚,怎么也做不到风过无痕,雁过无声,有些事情,一定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跳出来,提醒她过去的点点滴滴,带来一种不可言喻的痛。   曾经不知道感情为何物的时候,从来没把感情当一回事,可一旦经历过,就会明白,在感情面前,没人可以有完全目空一切的洒脱。   所谓的潇洒,要么是不爱,要么是爱的不深,因为不在乎,才可以轻言舍弃。   等彻底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她和萧天熠已经形同陌路,天涯寂寞。   世上不会有第二个萧天熠,也许有,但也不会再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了,这份情感,在寒菲樱心底有着深深的痕迹。   但寒菲樱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阴魂不散地在此出现。   相对于寒菲樱的心潮难平,萧天熠却很有耐心,并没有马上说话,室内的三人保持着一种微妙的静默。   首先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的,还是寒菲樱,清了一下嗓子,语气不善道:“你应该很清楚这里不欢迎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天熠抬起那双深邃的凤眸,忽然一沉,反过来质问道:“你身为本世子的世子妃,深更半夜,与一个男人同处一室,现在居然还问本世子想干什么?”   寒菲樱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见多识广,头一次脑袋有些发蒙,看了同样茫然的石中天一眼,面色阴冷,“萧天熠,你别忘了,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休书上面说的很明白,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你不觉得在这间房里,你很多余吗?”   萧天熠俊美的脸划过一丝讶然,很是意外,“休书,什么休书?”   寒菲樱吃惊得瞪大双眼,装得还真像,幸好她知道皇家的人大多都是天生的戏子,白纸黑字,清楚明白,是他的笔迹,难道以为休妻是小孩子过家家?都由他一张嘴红口白牙,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石中天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萧天熠为何这么有信心?用眼神暗示了寒菲樱一下,此事莫非有诈?   寒菲樱不再看萧天熠,目光锁定怀中的雪贝,冷冷道:“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如果世子爷忘了,我就来提醒你,休书上面是这样写的,淮南王府世子萧天熠,凭媒聘定寒氏为妻,岂期过门之后,此妇多有过失,皆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还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特以此书休之,世子爷自己的手笔,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萧天熠一双凤眸依旧无比澄澈,让人觉得仿佛质疑他就是一种罪过,一脸迷惘,“本世子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寒菲樱怒极反笑,从来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他的笔迹,烧成灰自己也认识,休书是他亲笔所写,上面还有他的印鉴,竟然纯真无辜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石中天面色沉沉,警告道:“我医神家族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比不上淮南王府尊贵煊赫,但自问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人,世子若是一再对我未婚妻出言不逊,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未婚妻?萧天熠凤眸中蓦然透出令人心悸的冷然,“众所周知,樱樱是本世子的世子妃,怎么可能成了你的未婚妻?难道医神家族的人只会抢别人的女人?”   “萧天熠!”寒菲樱实在受不了了,一声怒吼,敛去灵魂深处的涩然,冷笑道:“我现在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喜欢和谁在一起,和谁*一室,以后要嫁给谁,都是我的自由,你完全管不着,我虽然不知道你今天鬼鬼祟祟的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你最好不要动我的心思,不要以为知晓了我的秘密,就可以要挟我,你应该很清楚,本座不是好惹的。”   话虽这样说,心底却止不住的疑惑,明明都已经休了她了,今夜却设局捉歼,想要做给谁看?   萧天熠闻言,唇角掠过一道狡黠笑意,“你就这么确定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吗?”   寒菲樱脸色一红,当着石中天的面,他的话让人浮想联翩,她也知道这个看似温和实则冷冽的男人不达到目的,绝不会善罢甘休,当即朱唇一抿,胸中气息难平,恶狠狠道:“都不是小孩子了,这种废话就不要说了,坦白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天熠看樱樱美丽的水眸中透着划清楚河汉界的疏离,唇角一勾,“你说有休书,不如拿出来看看,让我心服口服?”   ☆、第两百零九章 你居然敢骗我?   寒菲樱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妖孽何以如此肯定?休书她带在自己身上,绝对万无一失,以她的身手和警觉,断然不会发生有人靠近而毫无察觉的意外。   明明休书还好好地在身上,可看妖孽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寒菲樱心底猛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腹黑男人不会真的在休书上面动了手脚,而自己全然没有看出来吧?   龙腾王朝有律,若是女子被休,必须以休书为证,作为单身或者将来再嫁的证据,若是女子再嫁,缺了休书,就等同于有夫之妇,犯了一女二嫁的重婚罪。   寒菲樱朱唇一咬,不想和他继续纠缠这些没意义的话题,迫不及待地袖子夹层中拿出那张叠得方方正正的休书,当着两个男人的面打开,嘴巴瞬间就合不拢了,眼睛瞪得老大,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是她却像见了鬼一样吃惊。   原本写着那段公式化休书内容的笔锋苍劲字体全都不见了,只剩下白纸一张,干干净净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好像她心血来潮地收藏了一张白纸。   虽然寒菲樱被萧天熠休了之后,也没想到以后要嫁什么人,但这张休书,却是她和淮南王府再无关系的凭证,再不喜欢,再不情愿,也只能保留着。   寒菲樱呆了,休书一直在自己身上,不可能有人动过手脚,怎么可能会变成一张空空如也的白纸?   一旁的石中天也瞄见了那张所谓的休书,居然是白纸一张,他眸光一沉,立即就明白为什么萧天熠这样大摇大摆地宣布小凤儿是他的女人了?原来是有备而来。   以小凤儿的身手,别人根本不可能有乘机调换的机会,唯一的可能就是休书一开始就被动过手脚了。   寒菲樱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双素手捏得关节发白,显示了她的极度愤怒,咬紧牙根,看向那个得意至极的男人,一字一顿道:“萧-天-熠。”   她堂堂月影楼公子凤,居然会在妖孽手上吃了这么大一个暗亏?这休书定然是用什么特殊墨水写的,字迹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现在手上全无凭证,根本没有办法证明他已经休了自己,那自己在名义上还是他的世子妃,难怪他这样理直气壮地前来捉歼?   房内的气息安静得叫人害怕,萧天熠见樱樱几乎把那张白纸扭成了一股绳,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忧色,看向石中天,淡淡道:“现在谁是多余的,已经很明显了,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这个外人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石中天置若罔闻,完全没有走的意思,因为他看见了小凤儿眼中狂烈的怒意,依旧伫立在原地,半步未动,并没有理会萧天熠的逐客令。   寒菲樱见自己被他耍得团团转,怒火中烧,粉拳紧握,连雪贝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这个充满灵性的小家伙,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和新主人有了默契,不满地冲着让自己主人如此愤怒的罪魁祸首萧天熠嗷嗷叫了两声。   寒菲樱忽然自嘲一笑,从淮南王府出来之后,经历的心境起起伏伏,有懊悔,有悲伤,有不舍,有痛楚,全都是因为这张子虚乌有的休书,多么可笑。   拿到休书的那天,她把休书反反复复读了三次,直到记得上面的每一个字,然后就把那张象征着自己失去爱情的休书放进了袖子之中,尘封起来。   期间不是没想过再拿出来看一看,可担心每多看一次,就会伤痛一次,数次激起这个念头,最终还是缺乏勇气,那些冰冷的词语像一把利剑,刺得她眼睛疼,心也疼,最后一次也没有打开过。   所以她根本不会注意,字迹的颜色在慢慢变淡,直到有天彻底消失,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一张白纸的,她竟然浑然不觉?   萧天熠的这个局并不高明,是她沉浸在别离的悲伤中不愿多看一眼休书,才使得他顺利得逞。   寒菲樱忽然有种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上的感觉,自己的心境他了如指掌,知道自己离开淮南王府之后不会再多看一次休书,所以才会有今晚的一幕。   仿佛是为了给时间让寒菲樱消化这件事,萧天熠只是平静地坐在桌旁,一言不发,石中天也没想到情势会出现急剧扭转,他垂下眼眸,盖住了眸中深沉的复杂。   房内凝重的气息越来越浓厚,一片鸦雀无声,过了许久,寒菲樱忽然抬起眼眸,看向石中天,轻声道:“你能先出去吗?”   石中天看着小凤儿难看的脸色,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完全没想到萧天熠会来这一招,他并不惧怕什么淮南王府,但此时小凤儿的眼中有深深恼怒,而且她一向极有主见,不用别人替她做主,虽然不情愿,但想了一下,还是默然出去了。   石中天走后,房内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寒菲樱压抑着胸中怒火,   拍了拍雪贝的小脑袋,竭力用平静的语调,“贝贝,你也先出去玩会儿。”   雪贝仿佛听得懂寒菲樱的话,毛绒绒的身体一蹦一跳地出去了,消失在夜色中。   一灯微光如豆,四目相对的时候,空气沉静如水,寒菲樱眸光锐利如刀,看向萧天熠,冷冷道:“很有意思吗?”   萧天熠好看的唇角一抿,没有预料到樱樱的反应竟然这般强烈,强烈得超出他的意外,含糊其辞道:“还行。”   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更让寒菲樱恼火,手指蓦然一用力,那张空白的纸笺就化成了齑粉,飘扬如雪花,等到雪花尽数落到地上的时候,寒菲樱眼底深处不再是暗潮涌动,不再是愠怒如火,而是转换为一派外平静,“你到底想干什么?”   “樱樱,我……”寒菲樱的反应超出了萧天熠的预料,他头一次发现他竟然也有口吃的毛病。   “不要这样叫我。”寒菲樱一声怒吼,眼泪居然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居然是一场骗局,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吗?   那些和他的过往不断浮现在眼前,她只得用源源不断地理由说服自己,拼命逼迫自己忘了他。   一个刚刚失去爱人的女人,脸上终日挂着明媚如花的笑容,假装自己很洒脱,把内心的痛楚深深隐藏起来,到头来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她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他这个一向喜欢在背后看戏的幕后黑手,不知道心中有着怎样的得意?   萧天熠见樱樱居然哭了,心中一痛,一下子慌了手脚,整个人都靠了过来,“你别哭……”   “你别再碰我。”寒菲樱心头怒意交织,一把推开他的手,死死地咬着嘴唇,目光如炬,语气却悲凉,“皇家出来的人,最擅长尔虞我诈,如今连我也在你的算计之内,是吗?”   “你知道不是。”萧天熠眸光中有深深痛惜和愧疚,“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真正休了你,我怎么会舍得?”   寒菲樱想起这些痛彻心扉的日子,自嘲一笑,“不舍得?那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直视寒菲樱质问的眼神,眸光温柔*溺一如往昔,一字一顿道:“我害怕你会离开我,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下策?”寒菲樱清亮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心中酸楚难忍,在浪迹天涯的潇洒放纵之外,心中始终有根思念他的弦,在残酷的事实面前,陡然怒了,“萧天熠,你这个混蛋。”   萧天熠忽然伸出长臂,一把抱住她,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低喃道:“好樱樱,为夫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这熟悉的温暖,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柔情,让寒菲樱想起了承光阁那些桃花旖旎的大好时光,心底一痛,秀美的眼眸荡漾出动人的氤氲,喃喃道:“你要我怎么原谅你?原谅你把我耍得团团转?”   萧天熠眸光一黯,一双大手把她抱得更紧,仿佛害怕她随时会离开一样,“其实我当初和你定下半年之约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放你离开,只不过是我的缓兵之计,我认为你到时候爱上我了,就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那个期限自然而然就作废了。”   原来如此,自己早该想到的,寒菲樱没有挣扎,嘴角只余冷笑,“你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吗?”   萧天熠声音一紧,满眼都是心痛之色,“对,可你是我唯一无法把握的人,时间到了,你的心还没有定下来,一直飘忽不定,我一时情急,就出了这个主意。”   至此,寒菲樱终于明白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了,这个卑鄙的男人,实在是可恶到了极点,原来他想的是他对自己千般疼爱万般*溺,却还是留不住自己的心,他终究还是要面对一个未知的结果。   常言说得好,人只有在真正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所以他反其道而行之,让自己尝尝彻底失去的滋味,才会猛然发觉他所有的好,才会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心意,发现自己其实也是喜欢他的,他想用这个办法迅速帮自己确定内心的情感归属。   寒菲樱越想越生气,极力想推开他,他的一双手臂却紧得和铁箍一样,将她抱得气都喘不过来,索性不挣扎了,一双美目故作平静地盯着他,“那现在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了吗?”   萧天熠哪会傻到实话实说?知道樱樱性子刚烈,看似平静,实际上处在极度的愤怒之中,他这个时候必须服软,认错的态度非常真诚,“我已经知道错了,公子凤一向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心宽似海,就不要和为夫计较了吧?”   他这样尊贵优雅高高在上的男人也有这样的时候?寒菲樱目瞪口呆,差点笑出声来,可突然觉得这种气氛之下绝对不能笑,被一个男人玩弄在股掌上,还能大度地一笑而过,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也太没出息了。   虽然寒菲樱掩饰得很好,但她眼底深处稍纵即逝的笑意还是被萧天熠敏锐地捕捉到,他心中一喜,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爽快地答应给樱樱休书,是一记险招,其实他也知道樱樱喜欢他,但樱樱毕竟不是普通的女人,不是喜欢你就可以心甘情愿为你付出一切的女人。   樱樱喜欢他不假,但能为这种喜欢付出到什么程度,他却并没有把握,萧天熠并不需要樱樱为他做什么,他唯一需要的就是樱樱踏踏实实地留在他身边,不要时不时地就冒出想要离开淮南王府回归江湖的念头。   这个念头,虽然她很少说出来,但萧天熠何等精明之人?要樱樱把承光阁当成她自己的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些深藏在萧天熠心中的想法,他从来没有和樱樱说过,眼看半年之期将到,就算他装傻不提起,樱樱也不会糊里糊涂地装作没这回事,她一定会旧事重提,萧天熠表面上平静如水,心底却开始忧急,为了把樱樱留下来,他决定走这招险招。   从淮南王府离开之后,寒菲樱只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好过,却完全没有考虑过萧天熠的日子更不好过,他不但要忍受刻骨铭心的思念,还要忍受樱樱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   他再不出来,这个险招就成了假戏真做了,毕竟,石中天也是个风华无双的人物,而且,石中天和樱樱的情意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万一趁虚而入,萧天熠可冒不起这个险。   他一天也等不下去了,小小地试探了一下,结果更让他震惊,樱樱不但和石中天以夫妻相称,而且竟然毫不介意地和石中天同处一室?   樱樱和石中天一路优哉游哉,玩得不亦乐乎,他却只能一个人独自忍受这种煎熬,七天已到,休书上面的字迹已经消失殆尽,他便理直气壮地来见樱樱。   寒菲樱看着眼前这张极为欠揍的俊美脸庞,才不过短短几天,他眼中竟然布满血丝,脸色也有些憔悴,她心中微微一疼,竭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按捺住狂乱的心跳,板着脸道:“本座一向言出如山,从不更改,既然我们夫妻情分已尽,就算休书没有了,可在我心中,它依然真真切切地存在,你就此放手吧,别逼着我走到反目成仇的那一步,你也不希望多我这样一个强敌吧。”   见樱樱说出一番这般绝情的话,萧天熠心底一慌,柔声哄道:“那只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一个小情趣,小别胜新婚,你就原谅为夫的小小私心,好不好?”   小情趣?寒菲樱恼恨地盯着他,嗤笑道:“你说得倒是轻巧,你以为这是儿戏吗?”   “都是为夫考虑不周,让夫人受委屈了。”看着樱樱一双清澈的眼眸中荡漾着雾气,虽然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樱樱心中不但有他,而且还有不轻的分量,却还是忍不住心底一疼。   理智告诉寒菲樱,现在应该一把推开他,再狠狠补上两脚,他不是喜欢坐轮椅吗?最好把他打残,让他如愿坐一辈子轮椅,这样才能以泄自己心头之恨。   可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靠在他温暖结实的胸膛上,脑海里面竟然又开始自动回放那些承光阁的温馨情趣,还有他对自己的百般*溺维护,还有那天从圆木桥上离开的时候,潇洒的外表下掩藏的深深失落。   鬼使神差地,寒菲樱竟然不再抗拒,也没有推开他,偏偏萧天熠还在寒菲樱耳边咬着她的耳垂,用最温柔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寒菲樱只觉得半个身子都麻了,理智和情感在剧烈地争斗。   萧天熠的唇从寒菲樱的耳垂渐渐移至她漂亮的唇瓣,温热的气息几乎将她笼罩,这种失而复得的甜美滋味让萧天熠只想迅速加深,如果哪一天,局面失控,樱樱真的成了别人的女人,他就要追悔莫及辈子,这种情况,他绝对不允许出现。   寒菲樱的身体在他的热烈亲吻下渐渐软了下来,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萧天熠贪婪地品尝着小女人的美好柔软,虽然只有七天的时间,可对他来说,和心爱女人分别的苦楚,痛彻心扉。   现在重新抱着樱樱,一切甜蜜得仿佛不真实一样,萧天熠心中涌起一阵阵狂喜,“樱樱,你知道吗?你不在的日子,承光阁再美,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寒菲樱依旧冷着脸,眼中依然有倔强的恼怒,恼恨萧天熠居然敢骗她。   知道樱樱还在生他的气,萧天熠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你离开之后,我真正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你离开的那天,我不敢去看你,因为我害怕自己忍耐不住开口让你留下来,我只能自私地表现得无情无义。”   寒菲樱淡漠道:“你想太多了,离开淮南王府是我自己的主意,你全了我的心愿,我应该感谢你才对,怎么是你的错呢?”   萧天熠眼中有种从未有过的自责,“我从来没有像喜欢你一样喜欢一个女人,也从来没有这种心动的感觉,我尽我所能地*你爱你,可依然不能让你安心留在我身边,一想到有天你会彻底离我而去,我就有种紧涩到不能呼吸的感觉,看到你每天和石中天腻在一起卿卿我我,我的心像针扎一样痛,那休书上面的字,过七天就会自动消失掉,这七天对我来说,比七年还要漫长。”   他的表情,浮现着一种原本不属于他的脆弱,寒菲樱心头一震,到嘴边的冷漠话语又咽了回去,一双素手被他握紧。   “以前就算是在沙场上,面对十倍于我的敌人,我也不曾害怕过,唯有一次,是我母妃去世的时候,那时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无论我变得多强大,也留不住我的母妃,我就知道,这世上总有人力不可为之事,面对你的时候,我再次有了那种无力感,所以,我想赌一赌,赌我在你心中的位置,是不是可以让你毫不在意的潇洒离去?”   他的眼眸中有种深深的忧伤,让寒菲樱心底引起了共鸣,她一直不愿承认她喜欢他,喜欢他的狡黠,他的无赖,他的睿智,他的深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开始她就认为自己不属于淮南王府,所以她的心从来没有定下来过?   失去的才知道珍惜,这句话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休书一到手,两人就永无可能了,当时她的心痛得无以复加,但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又在不停地提醒着她,必须义无反顾地离开,绝对不能在他面前显露出自己的任何脆弱和留恋。   因为她原本就不是深闺娇女,平淡如水的爱情很难打动她,也许她要的就是惊涛骇浪,或许一直在承光阁,他的*爱渐渐成了一种习惯,她根本不会去想,万一没有了会怎么样?   直到此时才发觉,她很少去关注他的内心世界,是因为她一直都在试图说服自己,他的世界原本就和她无关,不用关注过多,徒增烦恼。   直到拿到休书之后,很多原本模糊不清的事情突然就明朗起来,她要是不喜欢他,要是心中没有他,怎么会那般介意季嫣然和南宫琉璃的存在?只有喜欢,才会这般心胸狭隘到只想独自占有。   听说万阁老帮他选侧妃的消息之后,寒菲樱整整气了一个晚上,却不动声色,只想看他到底要怎么做?他要是敢答应,她可不会故作大度。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承认,她都是真的喜欢上了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爱情的滋味,不知道喜欢上了一个人到底会怎么样,等到明白的时候,一切骤然远去,休书在手,再不能回头。   可以控制自己的理智,却控制不了内心最真实的情感,今晚看到一纸休书空空如也的时候,她除了极度恼怒之外,随之升腾起来的,竟然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惊喜,这般清楚明晰的情愫,是她怎么想极力忽视也忽视不了的。   ☆、第两百一十章 妖精对妖孽   虽然确认自己喜欢他不假,但他竟然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耍弄自己,一想到这一点,寒菲樱就咽不下这口气。   向来只有她耍别人的份,从来没有别人耍她的份,一世英名,居然在小小阴沟里翻了船,虽然这种隐秘的事情不可能传出去,没丢面子,但丢了里子,寒菲樱双眸一寒,自己的脸都丢到家了。   短短七天,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对上那双能溺死人的深情凤眸,寒菲樱平静一笑,双眸幽冷,淡淡道:“就算我也喜欢你吧,可是那又怎么样?你应该知道,如果我是个感情用事的人,月影楼就不会有今天的盛势了。”   萧天熠的眸光深深锁住眼前的小女人,面容粉黛如桃花,潋滟多姿,自有一股独特神韵,他心中一荡,伸出手抬起她弧度柔美的下巴,与他对视,笑得如霁月春风,“说这么多干什么?我只知道你喜欢我这一条就足够了,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他的声音充满着志在必得的霸道和狂妄,让寒菲樱心中一恼,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自己说的重点是后半部分,他却只听进去了前半部分。   看来有必要再次强调自己的意思,寒菲樱淡然一笑,“经过这件事,我也明白了很多东西,石中天是闲云野鹤,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还是他更合适我,而且感情这种东西,有的可以随着时间淡化,也有的可以随着时间沉淀,也许有天我真的喜欢上了他也说不定,和他相比,你的生活太复杂了,波云诡谲,暗礁丛生,我不喜欢,你既然有安排人在暗中监视我,就应该明白,和他在一起的这些天,我一直都很快乐。”   听她这样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萧天熠凤眸中忽然透出一股怒火,不悦地警告道:“樱樱。”   寒菲樱看见他眸中的滔天怒意,自己心头也一怒,出阴险损招的人明明是他,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对自己发火?好像是自己的错一样,当即别过头去,不再看他,漂亮的丹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咬紧牙关,“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嫁给石……”   话被还没说完,红唇就被他狠狠堵上了,堵住了后面注定会让他生气的话,一股炽热暖流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席卷了她。   昏暗的灯光为房间蒙山了一层*的气息,寒菲樱猝不及防,他俊美的脸庞在眼前迅速放大,亲吻不像之前那么轻柔,反而带着一种狂肆的惩罚,贝齿相触,津液相融,没有半分温柔,如狂风暴雨般的激烈,还不怎么怜惜地狠狠咬了她几口。   寒菲樱的唇很快就感觉到了疼痛,气得咬牙切齿,拼命挣扎,“萧…天熠,你…这混蛋,放开…我…”   见她疼得黛眉紧皱,萧天熠松了口,给了她短暂的自由,一双铁臂却依然紧紧环住她的身体,樱樱的朱唇已经殷红似血,还有清晰的咬痕,他似乎很得意自己的杰作,一双凤眸里面闪烁着捉狭的笑意。   看他笑得这样得意,寒菲樱气得浑身发颤,口不择言,“萧天熠,石中天比你温柔,比你体贴,他从来不会骗我,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喜欢上了他。”   萧天熠凤眸光焰陡然转换,立即透出危险的火焰,“你竟敢在为夫面前大言不惭地夸奖另外一个男人?石中天医术好是不错,可武功就差强人意了,你要是不想他有什么危险的话,就最好乖顺一点。”   寒菲樱心中怒意未消,无惧直视他的幽深凤眸,漠然道:“真金不怕火炼,我说的是事实,他本来就比你好,人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若是反手就过河拆桥,要是下次你再中了什么新的无解之毒,就只有等死了…”   话没还没说完,他掐着寒菲樱腰身上的手蓦然一紧,让毫无防备的小女人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在这样迷蒙的夜里,她的声音竟然透着几分魅惑诱人的味道。   萧天熠唇角弯出一丝邪魅的味道,轻笑道:“这个声音好熟悉,以前在*上经常听到,可是已经整整有七天,为夫没有听到了,真是想念。”   寒菲樱本来处在盛怒的边缘,听到这样*的暗示,脸又不争气地红了,但岂能甘心就这样认输?否则,她就没脸在江湖上混下去了。   两人的身体贴得这样近,他身体的傲然变化自然瞒不过寒菲樱,对上那双渐渐变得赤红的眼眸,寒菲樱眼珠一转,灵机一动,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在萧天熠稍纵即逝的讶然中,寒菲樱忽然主动伸出双手,环住他的颈脖,声音也不再是恼恨交加,而是换了一副温柔妩媚的嗓音,“要我原谅你也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一切免谈,你应该知道,我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萧天熠见樱樱神色突然转换,当然知道她不会轻易就被他的道歉打动,但见她难得的温柔,总好过怒目相向,心底还是涌出止不住的惊喜,*溺道:“好,你说,我一定答应。”   夜色深浓,松油灯光线昏暗,萧天熠的双手抱着寒菲樱的腰身,寒菲樱的双手搂着萧天熠的颈脖,不知情的,都会以为他们是一对情深意重的爱人。   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寒菲樱微微一笑,正色道:“不管你有多少理由,有多么情有可原,你欺骗我终归事实,一个人犯了错,不能因为有理由就获得免死金牌,否则要刑部干什么?”   萧天熠凤眸一挑,“说的很对。”   寒菲樱娇笑一声,“我在江湖上纵横这么多年,自问从来没有吃过亏,这次却被你耍得团团转,对我来说是一次不小的打击,我的心灵受了很大的创伤,所以不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强行咽下这口气。”   萧天熠很是认同地颔首,“那是,窝火伤身,为夫可舍不得夫人受委屈,那要怎样才能让你一泄心头火气?”   重新把她抱在怀里,柔软的娇躯,甜美的容颜,灵动的眼眸,无一处不叫男人心旌摇荡,恨不得立即翻云覆雨一番,舒缓压抑焚身的浴火,见樱樱默然不语,他勾唇坏坏一笑,“为夫倒有个好主意。”   看着那双弥漫情潮不怀好意的眼眸,寒菲樱岂会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嫣然一笑,伸出修长的手指按住了他的薄唇,“听我说完,我既然这样说,自然是已经有了打算。”   萧天熠的胸膛传来一阵低低的震动,小女人又生出了什么折磨人的鬼主意?但此时他是过错方,要是樱樱一气之下,头脑发昏,真的和石中天远走高飞,他就追悔莫及,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大丈夫也能屈能伸,他做出一副虚心的模样,“好,夫人有教导,为夫自当洗耳恭听。”   寒菲樱莞尔一笑,轻柔如湖面春风,在萧天熠心田中激起一阵波澜壮阔,抱住她的双臂不由自主地更紧了几分,只想赶快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融为一体。   寒菲樱清眸一扬,“是去是留,都应该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却居心叵测地用假休书欺骗我,根本没有尊重我的意愿,如今我给你一个补救的机会,那就是,若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强来,必须清心寡欲,不要尽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萧天熠轩眉一蹙,蓦然明白小女人在打什么主意了,眼前美人如花,气吐如兰,他一不是太监,二不是柳下惠,这不是折磨他吗?   虽然不甘不愿,但也知道樱樱的性子,她的这口气如果不能出出去,此事恐怕是不能善了了,为今之计,也只有暂时先忍一忍,先委屈委屈自己,“好,我答应你,不过总不能无休止吧,期限是多长?”   寒菲樱一双清眸荡漾着狡黠的色彩,神色却极为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时间由我来定,这看你的表现,总之你要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你绝对不许乱来,如果你心生不轨的话,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本座一定说到做到。”   萧天熠虽然明知道樱樱没安好心,但因为自己有错在先,在气势上首先就低了一头,沉思片刻,一咬牙,“好。”   寒菲樱咯咯一笑,“萧天熠,你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你必须学会尊重我,如果敢违背自己的承诺,就别怪本座翻脸不认人了。”   这话说得杀气腾腾,萧天熠却无可奈何,只得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只要能让夫人开心,为夫受什么委屈都是值得的。”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萧天熠绝对不会傻到不会在这个时候和樱樱过不去,答应得很是爽快。   寒菲樱妩媚一笑,推开了他,“天色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我要睡了。”   说完,不等萧天熠说话,寒菲樱就走到*边坐下,自顾自地褪去了她的外衣,露出里面粉红色束腰裙包裹着的曼妙身段,曲线玲珑,胸前那隆起的弧度更让萧天熠完全可以想象里面的*无限,看着这样的*无边,他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   寒菲樱将萧天熠的反应尽收眼底,眼中掠过黠然的光芒,唇角弯出风情万种的笑靥,斜斜地躺在*上,姿态慵懒而闲适,透出一种极度蛊惑人心的女子之美。   其实赶了一整天的路,她也确实累了,但若不给这个可恶的男人狠狠的惩罚,实在难消她心头之恨,也对不起这些天心灵上受的煎熬。   寒菲樱无声而笑,很是欣赏地看着他陡然变得幽深的凤眸,一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素手慢慢地理着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长发,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在萧天熠眼中却有无限的风情,胜过世间万千美景。   萧天熠哪里经受得了这种*?他的呼吸已经不由自主地紊乱起来,明知道樱樱是在故意*他,绝对没安好心,但还是情不自禁地上了当,身子贴了过来,爱怜地吻着她白希的颈脖,低喃道:“樱樱,樱樱,为夫真的很想你…”   寒菲樱唇角笑意更深,一双柔软的手,主动解开了他的外衣,嫣红的双唇发出的声音有几分撒娇的柔媚,“萧天熠,你觉得我好看吗?”   萧天熠璀璨的凤眸流光溢彩,爱意深深,“樱樱是世上最美的女人。”说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柔声道:“以前母妃私下叫我阿熠,你以后也这样叫我,好不好?”   阿熠?寒菲樱不置可否,一双灵活的手一直在他身上油走,仿佛不信,*道:“真的比所有女人都好看?”   萧天熠重重颔首,“当然。”他的呼吸越发粗重起来,樱樱双颊含粉,眸亮如星,周身散发出一种极为妖冶的魅力,领口显出若隐若现的粉红色肚兜带,那红艳艳的唇,比世上最醇的蜜糖还要甜上三分,这种*对他来说,简直是致命的。   寒菲樱的唇角微微翘起,修长的颈脖微扬,眼眸中媚波横生,姿态绝美到了极点。   萧天熠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这个妖冶的小妖精,分明是在故意考验他的忍耐力,牢牢抓住了他的软肋和死穴,虽然明知道小妖精的用意,萧天熠却只能眼睁睁地上当,一步一步踏入危险的深渊,因为他的身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见他的身体滚烫如火,寒菲樱弯唇一笑,媚眼如波,凑上去主动亲吻他。   她从未有过的热情,让一向自制力极强的萧天熠几乎把持不住,恨不得立即把这个小妖精扑倒吃掉,以舒缓浑身被焚身烈焰炙烤一般的难受。   樱樱温热的身体,散发出阵阵女儿幽香,甘醇甜美,沁人心脾,其实不用美瑟佑惑,只要她人在那里,萧天熠就抵御不了她的醉人风情,更何况此刻她隐藏起来的魅力散发出来,更有一种让男人流鼻血的躁动。   他嗓音暗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呢喃道:“如果是你自己耐不住,可不能怪我不守信用。”   “你还是多担心自己吧。”寒菲樱邪魅一笑,嘟起樱桃小嘴,模样极为娇俏可爱,就朝着萧天熠滚烫的脸颊轻轻吹气。   一股股酥麻的气息不断袭来,萧天熠立即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心里哀叹,这个小妖精真是太会折磨人了。   身体里面像有一股电流在急速震荡,胡乱窜动,怎么也找不到出口,正在头热脑胀的时候,忽然怀中一空,原来的温香软玉蓦然不见了。   等他的脑子稍稍恢复清醒的时候,寒菲樱已经离开了*,穿好了衣服,站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脸上挂着一抹揶揄笑意,欣赏他被情潮折磨得差点走火入魔的隐忍,提醒道:“记得你刚刚答应过我的事情,不要出尔反尔。”   话音一落,樱樱已经离开了房间,火热的空气蓦然冷凝下来,萧天熠无奈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自觉摇了摇头,女人真是不能轻易得罪,尤其是樱樱,一肚子的鬼主意,报复起人来真是要命。   夜里很凉,寒菲樱走出了房间,抬头看着墨色夜空上闪烁的几点微微星光,她不自觉拉紧了披风,不知道石中天此刻人在何处,根据自己对他的了解,十有**已经不在这家客栈里面了。   “见过夫人。”夜离宸也在,他在外面都是这样称呼寒菲樱的。   寒菲樱敛起眼眸,“你知道石中天去哪里了吗?”   夜离宸虽然不喜欢夫人和石中天打得火热,但并不是个藏私的人,如实道:“医神让我转告夫人,他先行一步。”   先行一步?寒菲樱深吸一口气,心头不由得生出一种沉闷的感觉,过了半晌才道:“知道了。”   已经临近半夜了,再不睡天都要亮了,这个时候,就算不包场,客栈也没有什么客人,几乎所有的房间都空着。   寒菲樱随便找了一间上房,推门而入,连灯都没有点,就闭目躺在*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种镇上的客栈算不得豪华,但是好在整洁干净,萧天熠一个住惯了奢华的人,怎么也不会在马上就要过年的情况下,跑到这种地方来守株待兔?   她虽然很困,但身为一个江湖老大,睡眠一向很浅,今夜不知为何,却睡得很沉,等到觉得不对劲的时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身边居然多睡了一个人。   不用看也知道是妖孽,寒菲樱彻底无语,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心中恶狠狠道:“妖孽,你真是无聊,这么多房间不睡,偏偏找到我的房间来?”   妖孽的功夫的确深不可测,他潜入她的房间睡觉,警觉性极高的她居然毫无察觉?   她在外面睡觉一般都是和衣而眠,但此时她的外衣都被脱去了,只着一身*,不用说,定然又是妖孽干的好事。   天色还没有大亮,只有微弱的熹光,寒菲樱还在暗恼,忽然听到他起伏变化的呼吸,知道他也醒了。   寒菲樱不动声色地冷冷一笑,如果昨晚的*还不够的话,现在就来给妖孽上一道真正的盛宴,让他吃得消化*。   为了不让妖孽发现异样,她保持和睡着一样平稳的呼吸,装作无意识地翻身,一条晶莹若莲藕的玉臂“正好”压在他胸前,像在挑逗他一样,果然,立刻就听到了他越发沉重的呼吸。   萧天熠呼吸一紧,伸出大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她柔嫩的手臂,像捧着世间珍宝一般。   寒菲樱的身体微微侧着,温热的呼吸正好吹到萧天熠的颈脖上,像*的呼吸,轻柔绵软,恰到好处地撩拨得他心痒难耐,心潮澎湃。   天色已经微微明了,萧天熠是目力过人之人,可以清晰地看清身边的一切。   樱樱就睡在他身边,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白里透红的脸蛋,像鲜亮的苹果一样,一张纷嫩的红唇,还有那雪白滑腻的香肩,她不像季嫣然南宫琉璃那样的美人第一眼看上去惊艳,但她的美,却能真正让男人移不开视线,在不知不觉中掉入深渊,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这样的温柔,让萧天熠自然而然地想起以前两人在一起的火热,他的身体一阵阵惊鸾地紧绷起来,寒菲樱察觉到了他的紧涩,紧闭着的眼眸划过一丝狡黠笑意。   寒菲樱睡得很香甜,红唇嘟起,很是可爱,让男人忍不住有种想要去*爱的冲动,可她又仿佛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好看的黛眉皱了皱,萧天熠立即心疼起来,刚想伸出手去抚平她眉心的褶皱。   他的手还没有到樱樱脸上,寒菲樱就翻了身,背对着他,她这样做,是担心妖孽看出来自己醒了,还打算继续“无意”中折磨他。   一头柔顺的发梢正好撩到他的脸上,她身上阵阵幽香散发出来,甜美芳馨。   萧天熠轻柔地将樱樱的长发缠绕到自己的手指上,丝滑柔顺,如墨如瀑,令人爱不释手,   可能因为是陌生的*,寒菲樱睡得不是很习惯,像个失眠症患者一样翻来翻去,每一次都能有意无意地恰好碰到萧天熠的身体,听到他抽气的声音和吞咽口水的声音,寒菲樱在心底偷笑,这才觉得稍稍解气。   萧天熠其实早就知道樱樱醒了,不过他也不戳破,小妖精一晚上折磨得他都快憋出内伤来了,现在还若即若离时不时地撩拨他一下,故意挑起他血气方刚的情潮,却不帮他灭火,如果他真的按捺不住,她一定会拿出承诺当挡箭牌。   萧天熠在心底哀嚎,这件事更进一步证明了女人真不能得罪,尤其是一个一肚子鬼主意的小妖精更不能得罪,这比直接打他一顿还让他难受。   美玉在怀,盛宴在前,却只能看,不能吃,就像一个饿了三天的人,看着眼前的满汉全席,却只能干瞪眼地看着一样,小妖精实在深谙他的心思。   萧天熠强忍着身体的反应,虽然很想霸王硬上弓,也清楚地知道樱樱身体的敏感处,若他真的强来,事后再好言好语地哄一哄,不是没有回旋的可能,但小妖精既然有此兴趣,他只能陪着她玩,对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真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小妖精说得对,她的这口恶气不出出来,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萧天熠就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只能忍受身体的极度难受,强迫自己做一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只盼着小妖精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大量,赶紧把这一页翻过去。   直到此时,萧天熠才发现他犯了一个巨大的认知错误,就算是樱樱这样比男人还要男人的女人,在情感的世界里,一样的小心眼,一样的斤斤计较。   不过,这个发现让他心情明快了很多,这至少说明,樱樱对他与众不同,因为在乎,所以才格外计较。   樱樱折磨得他越狠,就越可能让她早日发善心解除此禁令,看着眼前妖艳的容颜,白净如雪的肤色,萧天熠只觉得呼吸一紧,此刻的他,只有用最冷的冰雪才能浇灭身上的火焰,凤眸一动,吃不到美人,解解渴总可以吧,他忍不住朝她亲过去。   可还没有靠近她的唇,寒菲樱忽然睁开了眼睛,一脸的警告戒备,“萧天熠。”   萧天熠无奈一叹,关键时刻又不肯装睡了,只得亲了亲她的鬓发,柔溺道:“醒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寒菲樱假装刚刚睁开眼睛,故作迷茫道。   萧天熠也不拆穿,微微一笑,魅惑无双的俊脸上有种慵懒的风情,俊美,绝色,还有一丝幽怨,“罚我罚够了吗?”   寒菲樱得意地翘起红唇,“没有,本座一想起昨天的事情,心中就有一股无名之火蹭蹭蹭地往上蹿,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心情实在太不好了,你最好能让本座冷静冷静,这期间你要是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就别怪本座不客气。”   “那你要折磨为夫到什么时候?”萧天熠凤眸幽深,唇角邪恶地勾起,这一次是真的把小女人得罪到家了。   “谁知道呢?也许三五个月,也许三五年,看本座的心情如何了?”寒菲樱闪动着灵动的眼眸,看他被折磨得烈火焚身,终于觉得胸口没有那种闷闷的痛了,感觉瞬时舒畅多了。   “什么?”萧天熠眉头微蹙,一双俊逸的眼眸透着明显的不满,“差不多就行了,为夫已经真心实意道过歉了,也知道错了。”   寒菲樱目光一冷,“什么叫做差不多就行了?你要是敢轻举妄动的话,小心本座让你变成太监。”   “这么大火气?”萧天熠*一笑,暗示道:“你想折磨为夫没关系,但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的下策,其实祛除心中火气最好的办法就是剧烈运动,一场酣畅淋漓的翻云覆雨之后,会让你忘了所有的烦恼,你应该知道的。”   寒菲樱俏脸一红,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外衣,翻身下*,气呼呼地离开了房间,“你休想。”   ☆、第两百一十一章 哄她回去?   走出客栈,想起萧天熠明明浴火焚身却又不得不极力忍耐的艰难表情,寒菲樱心中的恼恨之情一扫而空,忽然觉得心情大好,莞尔一笑,总算是扳回一局了。   “看来夫人的心情很好。”身后传来一个熟悉低醇的男声,柔声道:“应该已经原谅为夫了吧?”   寒菲樱回头看他,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颀长的身姿越发绝美出尘,一身的清贵华耀,引人瞩目,他定然是做了伪装才出现在这座小镇的,不然这样的人物一旦出现,一定能引起阵阵惊叹的尖叫。   看到樱樱脸上重新焕发出明媚的笑容,萧天熠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昨晚的辛苦忍耐果然没有白费,看来樱樱心头的怒气褪去了不少,和昨天凶神恶煞的样子判若两人。   寒菲樱心中一软,却还是故意板着脸,“你想得太简单了,得罪了我的后果可是相当严重。”   夜离宸见世子爷世子妃都出来了,上前几步,低声提醒道:“爷,三天之后就是年关了,我们要赶回王府,今年不同往年,太后娘娘在宫里,世子爷这些嫡孙的年夜都要在宫里过。”   萧天熠轩眉一蹙,哪里是他不想回去?分明是眼前这尊大神不愿意回去。   想起她那些花样百出的折磨人的鬼点子,萧天熠就心有余悸,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这个狡黠多变的小妖精,一向足智多谋的他也觉得束手无策,对付女人,比对付敌军难上太多了。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温声道:“樱樱,过年是万家团圆的日子,不适合在外游荡,这里终究太过简陋,不符合你我的身份,不如这就启程回府吧?”   寒菲樱一双漂亮的眸瞳灵气逼人,揶揄道:“当初潇洒的一纸休书,把我从淮南王府赶了出去,现在以为三言两句就可以轻松哄骗我回去?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再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在外面已经习惯了,就是喜欢这样风餐露宿的日子,只是你这位养尊处优的世子受不了罢了,你要是觉得不符合你的身份,就自己回去好了,反正也没人留你。”   萧天熠心中暗暗叫苦,昨晚折磨了他一晚上还不够,现在还在变本加厉,他伸手从后面抱住她,将头靠在她肩膀上,*溺道:“好樱樱,你就看在为夫真心实意认错的份上,别再计较了好不好?”   寒菲樱心中涌起熟悉的甜意,但表面上还是板着一张脸,丝毫不肯让步,怪不得这家伙在写了一份子虚乌有的休书之后,就特地交代自己不要张扬出去,说等过了大年之后,他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公布,原来心底竟然藏着这样的龌龊想法,休书竟然是假的,让寒菲樱十分生气,当然不肯轻易妥协。   萧天熠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说歹说,小妖精依然咬紧牙关不放松,还不忘提醒那个搅得他抓心挠肝的承诺。   见樱樱始终不为所动,萧天熠终于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你嫁给我这么久了,可是连回门的日子,我都没有陪你去过,今年我打算和你一起去拜访岳父岳母,你看如何?”   岳父岳母?寒菲樱一怔,高贵的世子居然屈尊降贵地叫自己爹娘“岳父岳母”?   果然,这个诱人的条件一出,寒菲樱的心立即就动了,自从被迫嫁入淮南王府之后,爹娘一直担心她一介商女在王府受委屈,奈何高门深宅,他们虽然担心,但也鞭长莫及。   寒家儿女的婚事一直是爹娘最放心不下的事,大哥和姐姐都经历了最揪心的折磨,二哥又如一只放飞的鸟,他们一直以为自己在淮南王府过得很悲惨,平日也不敢多问,如果亲眼见到妖孽的风华绝代,知道自己和萧天熠过得还不错,也能让他们安心不少,以后也犯不着为自己担心了。   妖孽的一双凤眸里面闪烁着邪魅的光芒,明知道他是在*自己,可寒菲樱想了想,还是乖乖上当了,故作大度道:“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同意吧,不过你要记住,我一日没有解除禁令,你就一日不许胡来。”   萧天熠笑得非常蛊惑人心,“当然,为夫谨遵夫人教诲。”   ---   在回京的马车里,寒菲樱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躺在萧天熠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清冽气息。   雪贝这小家伙也在马车上,此时正在茶几上津津有味地吃着寒菲樱为它准备的早餐,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小家伙还是有些惧怕萧天熠,离他远远的。   离开京城的这几天,寒菲樱并不知道孔潜手上那件案子的进展,只相信以孔潜的耿直犀利,定然能还那些亡者一个公道,但还是难耐心中好奇,妖孽的消息一向最为灵通,便问道:“刑部的那件案子怎么样了?”   萧天熠当然知道这件事是樱樱在背后主导的,便把最新消息和她讲了一遍。   “你说什么?长生不老药?”寒菲樱有些吃惊,声音微微扬起,让正在吃美味的雪贝抬起小脑袋,疑惑地看了主人一眼。   “是啊,很意外吧?”萧天熠纯澈的凤眸一派波澜不惊,仿佛只是说着天气一般随意。   寒菲樱很快就平静下来,冷笑道:“不管是什么皇帝,只要一听说有长生不老药,脑子立刻就抽风了,我们的这位皇上看来也不例外。”   相对樱樱的恼怒,萧天熠倒是显得很淡然,修长的手指温柔地穿过樱樱的长发,“夫人这么说就不对了,不要说帝王,就是普通人,又有几个不想长生不老的?”   寒菲樱一愣,他的话虽然难听,但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笑道:“莫非你也想?”   “当然想了。”萧天熠的眼神忽然变得炽热,“夫人不在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夫人在的日子,时光如白驹过隙,过得太快,我倒是真想长生不老,这样就和夫人长相厮守了。”   “油嘴滑舌。”寒菲樱又嗔又怒地骂了一句,快要被他炽热的眼神弄得崩溃了,连忙避开了他的目光。   妖孽是天生的*高手,那些风月心经上面的秘笈他全都融会贯通,她也很担心会一时把持不住,落入了他的温柔陷阱,   一想起他欺骗自己的恶劣行径,寒菲樱就觉得不能这么便宜他,至少也要饿上他几天,等自己心口的这股怒火彻底平息了再说。   男人如果犯第一次错,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没有得到任何惩罚的话,以后只怕会变本加厉,更加肆无忌惮,为了让妖孽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敢再随便欺骗她,寒菲樱坚定地狠下心,面无表情地拒绝他的求欢。   “这不是油嘴滑舌,这是心之所向,所以脱口而出了。”萧天熠很有耐心地继续瓦解樱樱心中的壁垒。   寒菲樱看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坚持不了几天,忙从他温暖舒适的怀里挣脱出来,理了理头发,让自己的头脑变得清醒一点,清澈的眼眸掠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沉思道:“这个闻越的确是个人物。”   听了萧天熠描述的那天发生在养心殿的事情之后,寒菲樱对闻越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此人心思机巧,步步为营,能将不利自己的局势暗中扭转,不但完美地替萧鹤修开脱了罪责,还反过来倒打了孔潜一耙,实在是个不容小觑的厉害角色。   其实闻越设的这个陷阱也并没有多高明,但能完美地达到目的,归根结底,是他深谙帝王心思,所以才能在不知不觉中巧妙地扭转了局势。   为了一己私利,不惜残害众多人命,这些人真是丧心病狂到了极点,孔潜刚直不阿,铁面无私,若是能彻查此案,萧鹤修这辈子都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了。   就算萧鹤修是皇子,是宫中*妃的儿子,就算一次事情压不垮他,但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是要案大案,这些事情加在一起,矛头都指向他,萧鹤修纵是有翻天的本领,也绝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了。   八皇子府一直阴云诡谲,眉妃母子是皇后一党的重要臂膀,八皇子府是皇宫和外界联系的最重要纽带,皇后在宫里宫外布下的棋子,都是八皇子府的功劳。   如果能顺利把八皇子府连根拔起,也是为民做了一件好事,可闻越一句轻飘飘的“长生不老药”就轻易毁了这局棋,除了他自己之外,萧鹤修几乎全身而退。   “闻越的判决下来了吗?”想到这里,寒菲樱胸中又燃起义愤填膺的盛怒。   萧天熠凤眸里闪过一道锐利之光,“此案牵连甚广,孔潜正在一一核实那些被害女子的身份,要判也没那么快,不过闻越此人,罪责已定,斩刑肯定是逃不掉的。”   寒菲樱道:“话虽如此,孔尚书还是气得不轻吧?”   “那是自然,皇上虽然明面上不得不秉公执法,但心底一定动摇了,不过闻越肯为八皇子开脱,他自然顺水推舟,故作不知,而且,三天之后就是大年,皇上还以孔潜平素忙于公务为由,让他趁年节之际好好和家人团聚一番,刑部的公务先放一放,等开年之后再审理。”   寒菲樱贝齿一咬,“闻越罪恶滔天,皇上对长生不老药动了心思,怕孔潜判他斩立决,正好要过年了,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暂停公务,这样闻越就可以多活一段时间,皇上就可以命人在这段时间里面从闻越口中知道更多关于长生不老药的内幕,伺机得到这种荒诞不经的东西。”   说到这里,她俏丽的容颜浮现一丝讥诮,“为了这虚无缥缈的东西,一代帝王可真是煞费苦心啊,连三岁孩子都知道是假的,偏偏最应该明辨是非的帝王却深信不疑,明眼人都知道,闻越是在吊他的胃口,他却偏偏就是上当了。”   萧天熠一双凤眸幽深如寒潭,“你对皇上的了解还不多,他算不上是昏君,这些年,龙腾王朝也能维护表面上的安宁和平,没有大的战事纷争,百姓也大多安居乐业,和皇上的英明神武是分不开的,只是如今他也上了年纪,很多事情未免力不从心,精力不济,闻越又居心叵测地不断撩拨,引起了皇上对长生不老的执念罢了。”   寒菲樱眉眼之中嘲讽之意更浓,冷笑道:“那倒是,后宫之中美人如云,却只有皇上一个男人,一个男人要应付众多美人,自然力不从心了,过慧易折,过福易夭,难怪历代皇上大多短寿,看来这齐人之福也不是那么好享的。”   萧天熠勾唇一笑,大手爱怜地捏了捏樱樱小巧的瑶鼻,“又在敲打我?”   寒菲樱眉目一挑,并不否认,“是又怎么样?”   萧天熠故作无奈地叹了一声,一脸不正经的邪笑,“说的也是,光是你一个人就足以让我焦头烂额了,还要我娶一堆回来?我可不想英年早逝,这辈子只守着你一个就足够了。”   “又在花言巧语。”寒菲樱俏皮一笑,回归正题,“汉武帝是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帝,晚年也开始迷恋神仙术,希望自己可以长生不老,可偏偏最简单的道理,最应该明白的人却怎么也不明白,就是一个人只能年轻一次,终老病死是谁也不可改变的规律。”   萧天熠淡淡一笑,“帝王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全天下都是他们的,世间的生杀大权也都掌握在他们的手里,荣华富贵更是享之不尽用之不完,到了这个地步,哪个人不想多活几年享受清福呢?”   “做皇帝很好吗?我看都不如我逍遥自在。”寒菲樱揶揄道。   萧天熠忍俊不禁,“人各有志,你要是真的逍遥自在,又怎么会将月影楼发扬光大成为朝廷的眼中钉?人来到世上不容易,总不能白来一遭,唯有建功立业才不失男儿豪情。”   寒菲樱心中一震,他眼中闪烁的熠熠光芒让寒菲樱知道,他坐轮椅的时间不长了,估计很快就要光芒万丈地出现在众人眼前了。   萧天熠抬眸微微一叹,“皇上不是傻瓜,对闻越的话也未必全信,但不管怎么说,闻越已经巧妙地在皇上心中埋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   寒菲樱淡淡道:“恶魔要害一个人,只需要将他带到地狱的入口,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剩下的他都会自己走下去,这个闻越果然是深谙人性,在他的帮助下,难怪年纪轻轻的萧鹤修可以在暗中掌控那么多力量。”   说到这里,寒菲樱忽然想起什么,讶然道:“这个闻越为了萧鹤修倒是不遗余力,现在连自己的命都搭上去了,不但没有求饶,反倒大义凛然视死如归,果真叫人刮目相看,一个这么聪明的人,真的只是为了报答萧鹤修的知遇之恩吗?”   萧天熠眸光一凛,“你怀疑他有别的目的?”   寒菲樱摇摇头,“我不确定,就是一种感觉,这个闻越恐怕没这么简单。”   萧天熠轻笑道:“夫人的直觉一向不错,此人精明狡诈,巧舌如簧,的确是个人物,当然不应该只是一个游方大夫那么简单。”   寒菲樱忽然想起石中天和自己说过的话,沉吟道:“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那所谓的长生不老药应该就是驻颜丹。”   萧天熠抱着樱樱的手臂紧了一紧,辞色微愠,“石中天告诉你的?”   寒菲樱看着他眉峰上挂着的寒霜,知道妖孽又掉进醋海里面去了,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对,我和石中天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萧天熠视线锁住樱樱的面颊,似笑非笑,“认识?认识到对外以夫妻相称,蓝心彤还给你这位石家少夫人送了一只可遇不可求的灵狐做礼物?”   寒菲樱想不到妖孽居然又在不知不觉中转变了立场,不悦地提醒道:“喂,萧天熠,你要记住,现在犯错的人是你,不是我,你现在还在受罚期,居然反过来质问我?”   雪贝吃饱喝足,见主人生气了,不满地朝萧天熠露了露它尖利的牙齿,不过萧天熠只是手指微微挑动了一下,雪贝小小的身体就软了下去,它有些害怕这个可怕的男人。   萧天熠何等聪明之人?见好不容易哄回来的樱樱又生气了,立即不着痕迹地引开话题,“你的意思是说闻越是雪族的人?”   寒菲樱摇摇头,雪族,这个神秘的国度,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呢?驻颜丹?想着想着,嘴角浮起一抹清冷的笑意,没有了驻颜丹,眉妃还能保持那蛊惑人心的花容月貌吗?   后宫的女人,容貌是不可缺少的武器,闻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死罪,没有了闻越,眉妃就失去了驻颜丹,容颜会迅速衰老。   寒菲樱倒是很想看看,眉妃眼睁睁地看着青春容颜止不住的流逝时的惊恐和绝望。   ☆、第两百一十二章 火树银花   再次回到承光阁的时候,前后还不到半个月,一切恍然如梦,竟然有种如在云端的感觉。   寒菲樱从没想过还有回来的一天,还清晰地记得,离开承光阁的那天,漫天雪景美得惊心动魄,今日再次踏上圆木桥的时候,已是艳阳高照,雪花云开,碧波万顷,清风拂面。   寒菲樱这次离京,并没有带翡翠,年底都是商家最忙的时候,让她留在玉满楼帮忙,现在回来了,翡翠自然也要回到小姐身边伺候。   翡翠见小姐居然和世子爷一起回来了,吃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世子爷既然给了小姐休书,就证明此事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了,好马尚且不吃回头草,何况小姐多骄傲的一个人?居然心甘情愿地回来了,难道是世子爷太有*了,小姐根本抵挡不住他的魅力?   也只有这种可能了,世子爷那样的男人,尊贵,俊美,优雅,专情,打着灯笼也难找到第二个啊。   这次不仅小姐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小玩意,一只浑身白毛叫做雪贝的小狐狸,乌溜溜的小眼睛,憨态可掬,非常可爱,身体很小,可以藏在小姐的袖子里,   雪贝一到承光阁就自来熟地挑好了住处,风景最好的望月亭下的一个避风港,它吃饱喝足之后心满意足地躺下睡觉,但若有主人之外的人想抱它,立即会得到它极其不友善的凶恶眼神。   看着翡翠惊愕交加的目光,寒菲樱狠狠瞪了一眼萧天熠,她自然知道这丫头心里在想什么,都是妖孽干的好事,连累得她在自己下属面前差点没威信了。   萧天熠故意把视线移到了别处,心中却得意至极,夫妻*头打架*尾和,看来这一出闹剧很快就会谢幕了。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以前最波澜不惊的承光阁,今年居然成了整个淮南王府最热闹的地方,玉座临新,祥光日轮,内殿里面,童心未泯的寒菲樱正在放烟花。   橙黄的烟花像美丽的流星雨一样五彩斑斓,闪闪发光,如同颗颗五颜六色的宝石镶嵌在空中,在空中炸开之后,又变成一道星光瀑布优美地*下来,奔放,绚丽,灿烂,耀眼。   火树银花不夜天,烟花飞舞迎新年,寒菲樱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人给她准备烟花,小的时候,只有哥哥给她买过烟花,她满心欢喜,开心得像个孩童一样。   绚烂明亮的烟花照得寒菲樱妖艳的脸格外美丽,一朵朵缤纷绮丽的烟花在萧天熠的凤眸中绽开,脸上荡漾着*溺的笑容,眼中只有那个正在点燃烟花的欢快小女人。   袁嬷嬷见承光阁多年没有这样喜庆了,欢喜之余,笑着叹道:“若是再能有一个小世子,该有多热闹啊。”   萧天熠笑而不语,看着玩得正开心的樱樱,直到又一个烟花在头顶炸开,才道:“小世子迟早会有的,只是袁嬷嬷到时候别嫌吵闹不休就行。”   袁嬷嬷又惊又喜,“要是真有小世子,奴婢开心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吵?这承光阁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清静了,相信王妃娘娘一定会保佑世子妃早日诞下麟儿,锦上添花。”   他们的谈话并没有避着寒菲樱,有些字眼不时传入她的耳朵,她忽然调皮一笑,将一把已经点燃的烟花朝萧天熠扔过去,瞬间把他的衣服烧了个大窟窿,引起他一阵哭笑不得的叫声,“你这可恶的丫头。”   袁嬷嬷手忙脚乱地扑灭萧天熠身上的火苗,口中在埋怨,心里却是高兴的,承光阁的太久没有这样欢闹的气氛了,久到都忘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等萧天熠身上的火苗被扑灭,要去捉寒菲樱的时候,她早已经逃远了,躲在一棵松柏后面,一脸的挑衅,“来抓我啊,来抓我啊……”   萧天熠看着自己一身的狼狈,啼笑皆非地摇摇头,完全拿这丫头没办法,正闹得兴起的时候,外面有人来通报,袁嬷嬷忙提醒道:“世子爷,时辰到了,该进宫了。”   萧天熠没理会,趁寒菲樱走神的时候,身形一晃,一把抓住了她,“虽然我不想扫你的兴,但我们该进宫去给太后和皇上贺新春了,你要是喜欢,以后可以天天这样玩。”   寒菲樱还沉浸在新年的气氛之中,手中还有一大把烟花没有放完,苦着脸道:“今晚是新旧更替,现在放烟花,意义大不一样,以后放也没有这样的氛围了,可怜我们还要进宫去,最不喜欢那个地方了。”   萧天熠爱怜地整理着樱樱因为兴奋而弄得纷乱的刘海,哑然失笑,*道:“陪我去宫里,有礼物可以拿。”   什么礼物?寒菲樱立即眼睛一亮,欣喜得像个孩子一样,手一伸,“快给我,快给我。”   萧天熠变戏法般地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小礼盒,在手中晃了晃,“这就是为夫给夫人准备的新年礼物。”   寒菲樱迫不及待,一把抢过来,大为好奇,他给自己准备的礼物会是什么呢?   是一只紫云凤钗,花纹精美,造型别致,但似乎是旧的,寒菲樱有些诧异,妖孽第一次送新年礼物给她,怎么会送一只旧凤钗给她?难道不知道她也是个很挑剔的人吗?   袁嬷嬷看见这只凤钗,见世子妃有些疑惑,忙笑着解释道:“世子妃有所不知,这紫云凤钗是王妃生前最喜欢的首饰,特意交代过世子爷,要留给以后的儿媳妇。”   原来如此,在袁嬷嬷面前,寒菲樱有些窘迫,脸色开始发烫,嗔怒地看了一眼得意至极的妖孽,“讨厌。”   萧天熠把紫云凤钗插在樱樱的发髻上,含笑赞许,“真漂亮,浑然天成,交相辉映。”   寒菲樱眼眸一动,可恶的妖孽,居然这么晚才送给自己,难道自己不回来,他就送给别的女人?东边不亮西边亮,怎么样他都不亏。   袁嬷嬷见两人还没准备走,忙谨慎地再次提醒道:“世子爷世子妃还需更衣进宫,不要误了时辰。”   寒菲樱漫不经心地耸耸肩,“好吧,我们走吧。”   坐在进宫的马车上,萧天熠见樱樱眉头的沉郁和愠怒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甜美笑靥。   他好看的唇边浮起愉悦的笑容,这几天,几乎用尽了心思,才哄得她回心转意,勉强同意跟他一起回来。   不仅是寒菲樱,萧天熠也知道,石中天在前面等候樱樱,准备结伴同游,如果他再不出现的话,樱樱现在已经和石中天一起云游四海去了。   虽然医神是他的救命恩人不假,但他和樱樱过于亲密的关系还是让萧天熠对其毫无好感。   她既然肯回来,就是从心里接受了是他的世子妃这个身份,这一次,他一直飘忽不定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了,终于不再时时担心她会跑掉了。   如果对他没有丝毫情意,以她的个性,管你休书是真的还是假的,居然敢耍她,定然先把你打得落花流水再说。   再次见到樱樱之后,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体内充满着激情燃烧的火热,已经禁欲很久了,看她今晚这么开心,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狠狠疼爱一番了。   新年自然要有新气象,这次樱樱回来之后,才真正是他们的新婚燕尔期,萧天熠想着想着,唇角不自觉勾起。   寒菲樱正在欣赏那支作为新年礼物的紫云凤钗,无意中侧首,居然看见妖孽脸上怔怔出神的笑意,诧异道:“你在傻笑什么?”   萧天熠伸手捧起寒菲樱的脸蛋,唇边洋溢着*溺微笑,“我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回来了。”   寒菲樱冲他妩媚一笑,调侃道:“是啊,说不定你还在做梦呢。”   萧天熠闻言,声音微沉,“其实我也担心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当时差点就忍耐不住,要去把你追回来。”   他的声音带着心有余悸的后怕,让寒菲樱心底一柔,有种暖流袭遍全身。   此刻,他俊美的脸上竟是柔软,凤眸中的脉脉深情几乎将寒菲樱融化,低喃道:“樱樱,有你真好。”   寒菲樱脸色绯红,握住了他不安份的魔爪,小声提醒道:“这是在马车里。”   萧天熠先是怔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欣喜若狂:“今晚……?”   “你好坏。”寒菲樱娇嗔一声,但满脸含羞的笑容分明告诉了萧天熠她已经妥协了。   萧天熠见禁令解除了,欣喜若狂,心花怒放,只盼着宫中新旧更替的钟声敲响之后,立即打道回府。   抵达宫门口,寒菲樱刚刚下了马车,就听到一个欢喜的声音,“小嫂嫂。”   ☆、第两百一十三章 大年夜宫宴   自从宇王爷和宇王妃回京之后,萧芷凝就从淮南王府搬出来了,回到了京城中的宇王府,住在淮南王府只是客居,现在才算是回了自己的家。   宇王府人丁不多,不像淮南王府人多繁杂,由于宇王爷常年驻扎南境,所以京中王府诸事荒废,只留下几个管事的老仆打理,直到宇王爷携家眷回京,宇王府才算恢复了生气,今夜宇王爷王妃带着郡主进宫给太后和皇上恭贺新禧。   萧芷凝并不知道天熠哥哥和小嫂嫂闹过的那一出小插曲,今夜她穿着一件枚红色的毛绒披风,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娇俏可爱,见到他们,一脸的兴奋,立即迎了过来,埋怨道:“小嫂嫂,我昨天去淮南王府找你了,你怎么不在?”   寒菲樱含混其词道:“年底生意忙,所以不在府中,你有什么事吗?”   萧芷凝神秘兮兮道:“我准备约你一起,再叫上寒子钰,晚上去盘水街放烟花,可惜你不在。”   “放烟花就放烟花,叫上二哥干嘛?”寒菲樱问道。   “那里人多,有个大男人保护,女孩子也安全嘛!”萧芷凝理直气壮道。   话音刚落,就传来一阵轻轻笑声,萧芷凝仿佛这才发现天熠哥哥的存在,诧异道:“你也来了?”   萧天熠今天似乎心情很好,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不像以前一样不苟言笑,“这是什么话,你小嫂嫂在,我怎么会不在?”   说话间,宇王爷和王妃也走过来了,他们是第一次见到寒菲樱,这位传说中的淮南王府世子妃,身材高挑,容颜姝丽,一双清眸灵气逼人,如星光璀璨,脸上荡漾着清雅舒心的甜美微笑。   一直听芷凝说天熠哥哥和小嫂嫂感情甚为和睦,他们只当芷凝不懂事信口胡说罢了,天熠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怎么可能对一个商人之女那般*爱?今日一见,这位世子妃倒让他们眼前一亮。   天熠的目光自然不俗,原本还对爱女的话有些将信将疑,现在见到这位颇受争议的世子妃,反倒更信了几分。   宇王妃见芷凝还拉着寒菲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笑道:“时候不早了,都进去吧。”   一行人一起进入宫城,皇宫里面也是张灯结彩,宫灯蜿蜒,上上下下一派喜气洋洋,不管过去的一年过得如何,新的一年到来,谁都想讨个好彩头。   今年太后在宫里过年,上了年纪的人,又十分喜欢热闹,所以今夜不但亲王们入宫,那些嫡孙辈的也大多被召进宫来了。   太后坐在凤座上,头带着煊赫华丽的九珠凤冠,气度雍容华贵,这个龙腾王朝最尊贵的女人,此时脸上带着和煦温暖的微笑。   只有嫡孙才有资格进宫为太后恭贺新禧,各王府世子郡主都在,祝福声此起彼伏,太后眉开眼笑,场面一派欢闹。   太子和太子妃坐在皇上皇后的下方,太子依旧是容光焕发,满脸笑意,太子妃季嫣然因为怀孕的缘故,脸色没有以前那样光彩照人,倒是多了几分黯淡,不过掩映在嫣红脂粉之下,依然容色绝丽,美目流转。   除了皇上皇后,容妃,丹妃,眉妃都在,皆是丽装华服,皇后身着绛红色凤鸢尾宫装,容颜高贵端庄,她身旁的容妃,气度华贵,竟然不输正宫皇后。   以前最引人注目的眉妃,今年竟有些不同,以前,这位娇艳水嫩得如同鲜花般的宫妃只要往那里一座,就是宫宴上一道靓丽的风景,可是今年,却没有以前那般光彩照人,艳丽多姿,倒是化了浓妆。   天然的美和浓妆之下的美是截然不同的,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也完全不同,这种微妙的差别,别人或许体会不到,但寒菲樱却能清晰明白地感觉到,不动声色,只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萧芷凝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在所有人落座之后,悄然混到了寒菲樱身侧,“小嫂嫂,我们一起坐吧。”   寒菲樱哭笑不得,“这里的位子是事先排好的,哪里由得着你随便坐?”   萧芷凝才不在意,一脸的无所谓,“人这么多,我又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人物,没人会在意的,再说今晚是大年夜,难道还会因为我坐错了位子就处罚我不成?”   寒菲樱知道这位郡主心思单纯,又是在南境长大的,备受宇王爷王妃*爱,脑子并没有那么多规矩,何况,她说得也有道理,寒菲樱也没计较,就由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宫里的年宴格外隆重喜庆,载歌载舞,美酒美食,香气四溢,寒菲樱庆幸没带雪贝那小家伙来,要是它来了,一定会吃得圆滚滚的,走都走不动了。   寒菲樱和萧天熠心中都有事情,心思并不在宫宴上,寒菲樱怀念府中那些还没有放完的烟花,萧天熠想的是今晚终于可以为所欲为了。   寒菲樱的城府终究不及萧天熠,她的心不在焉表现得很明显,但萧天熠不同,虽然脑子早就神游太虚去了,想着晚上用什么姿势*爱身旁这个媚人的小妖精,可表面上却是一副正人君子的稳重模样,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凤座上的太后看着下面儿孙满堂,太子,燕王,没有出嫁的公主,萧天熠,还有各王府的世子郡主,各领*,济济一堂,她笑容满面,胃口大开。   席间,欢声笑语不断,诗酒美人,管弦乱耳,太后虽然高兴,但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才坐了一会,就觉得有些疲惫,虽然她是一国太后,不用事事操心,但宫中是个是非之地,有些事情总能传到耳朵里去,扰乱心神,不如在安宁宫清修自在,才回宫半年,就明显老了很多。   皇上就坐在太后身边,可以清晰地看见母后厚厚宫粉下掩盖不住的细纹,以及那日渐浑浊的明目,日渐倦怠的神思,日渐老去的体态,心下升出一种郁郁的沉闷感。   在一片繁华中,他是离逐渐衰老的母后最近的人,看着眼前金碧辉煌,光彩夺目,心中忽然感到一阵阵恐慌,那是一种哪怕在至尊之位也无法抵御的对于生命流逝的无奈与惧怕。   母后十五岁入宫,十六岁诞下他,当年他英姿勃发,风华正茂,气宇轩昂,如今也是快五十五的人了,看着殿下如花美眷,富丽堂皇,谁不想盛宴盛年永存不朽?   想到这里,他心念忽然一动,又勾起了那种对于长生不老的向往,若是真能长生不老,那该有多好?   虽然明知道闻越罪恶滔天,可他是帝王,龙腾王朝最有权势的男人,掌控朝局多年的君王,当然不会缺乏既让闻越伏法又能得到长生不老药的变通办法。   正在思虑间,容妃柔婉的声音打断了皇上的沉思,“皇上,臣妾敬你一杯,祝皇上龙马精神,万事无忧。”   皇上呵呵一笑,端起酒杯,目光忽然看到了一旁的眉妃,看眉妃不似以前神色昂扬,反倒有些哀婉,更加楚楚动人,以为是因为萧鹤修的缘故,笑道:“爱妃也一起喝一杯吧。”   眉妃被皇上点名,匆忙一笑,举起酒杯,“臣妾谢过皇上。”   皇上和爱妃们喝完了酒,忽然瞥见一直和淮南王府世子妃窃窃私语的锦阳郡主,这丫头常年在南境,很少见到,现在居然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一双龙目打量了锦阳郡主一会,忽然转向宇王爷,笑道:“芷凝也不小了吧,是时候挑选郡马了。”   宇王爷忙回话道:“的确不小了,只可惜这丫头平日都让臣弟和王妃*坏了,臣弟选的她都不要,非要自己挑。”   萧芷凝一介女儿家,见皇上和父王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自己的婚事,当即粉面含羞,恼道:“父王,你说什么呢?”   皇上见状哈哈大笑,“芷凝是边疆长大的,性情自然和京中女儿家不同,想不到也会害羞?儿女婚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能想到自己做主,倒是稀奇事,这样有胆识,真不愧是南境统帅的掌上明珠啊。”   见皇上这样说,萧芷凝也不再拘束,不再矜持,反而大大方方道:“父王已经答应我了,让我自己选。”   皇上对锦阳郡主看起来十分爱护,对她的直言不讳也不生气,反倒觉得是锦阳真性情,看着皇室子弟济济一堂,“可惜今晚都是皇家子弟,不能让芷凝现场好好挑一挑了。”   一旁的皇后雍容一笑,“皇上,这有何难?锦阳郡主身份尊贵,郡马人选自然不容有失,何不等开春之后,再专门为郡主举办一场选婿宴?到时候,本朝所有家世清白的未婚世家子弟都齐聚一堂,任由郡主选择,岂非更好?”   这个主意的确甚合皇上之意,宇王爷镇守南境,看守着龙腾王朝的南大门,何况膝下只有一个爱女,锦阳郡主的身份自然比一般的郡主更要贵重几分。   专门为郡主开办选婿宴,也显得他对锦阳郡主的格外重视,微微颔首,“皇后所言正合朕意,宇王和王妃意下如何?”   在这样欢快喜庆的气氛中,宇王爷岂能说不同意?芷凝的婚事也的确让他烦忧,这丫头自幼就被*坏了,不喜女红,整日舞刀弄枪,像匹野马一样,不受约束。   当然了,这些倒都是小事,可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岂能由着小女儿性子胡来?   现在皇上要定夺芷凝的婚事,宇王爷担心的是芷凝那丫头倔强不肯同意,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此次回京能定了芷凝的婚事,也是好事一件,当即起身道:“臣弟在此谢过皇上。”   皇上这样做,当然也有他自己的考虑,锦阳郡主是宇王爷的掌上明珠,若是嫁在京城,则有助于牵制南境势力,保持朝局的微妙平衡,见宇王爷并无异议,遥遥举起酒杯,“你这么多年在南境也辛苦了,芷凝的婚事,朕为你多操心些也是应该的。”   说完,看向身旁的皇后,“这件事,就由你来安排吧。”   “臣妾遵旨!”皇后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强作笑颜的容妃,年终盛典的宫宴办理之权,她略施小计就回到了自己手中,宇王爷手握重兵,镇守南境,这个锦阳郡主的分量可不是一般的重,现在可以安排锦阳郡主的婚事,就可以乘机拉拢和宇王府的关系。   容妃自然不敢示弱,当即善解人意道:“皇后娘娘要处理六宫事务,实在太过繁忙,锦阳郡主的婚事,也是重中之重,如蒙皇上许可,臣妾愿意鼎力相助。”   “好,你一向最是细心,一定要协助皇后为锦阳郡主择定一个如意郎君。”皇上虽然明白容妃在和皇后争权,但这些对他来说只是小事,若是能让芷凝在京城嫁得如意郎君,不但宇王爷会感激圣恩,同时可以牵制南境宇王府,一举两得。   萧芷凝虽然备受宇王爷王妃*爱,但也知道长辈说话,晚辈须得沉默受礼,所以一直没说话,现在见她的终生大事被几个人三言两语就敲定了,心底一恼,正要站起来反驳,却被寒菲樱不动声色地拉住了,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原本一肚子火的萧芷凝,在看到小嫂嫂澄澈明亮的眼神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听话地安静了下来,虽然心中不忿,但到底是没有发作。   这一幕被一直看着爱女的宇王妃看在眼里,心下大奇,芷凝是什么性子,她这个母妃是最清楚的,发起脾气来天不怕地不怕,有时候连她这个母妃都制止不了,现在在寒菲樱一个眼神示意之下,居然就安静下来,真是怪事一件,看来天熠的这个世子妃果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   她到了京城之后,也听说了不少关于淮南王府世子妃的传闻,不外乎是些虚有其表庸俗不堪的言论,今日看起来,传言实在误人。   萧芷凝虽然坐下来了,但还是气呼呼地嘟着嘴巴,寒菲樱给她倒了一杯酒,低声道:“这个时候,你根本说不上话,何必让你父王母妃为难呢?”   萧芷凝一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好在宫宴人多,她的动作又被寒菲樱挡住,倒没人注意,就算注意,也不会多想,锦阳郡主出身将门,性子本就张扬跳脱,不喜约束也是正常的。   太子妃季嫣然胃口不好,几次欲呕吐出来,被太后看见了,满脸慈和的微笑,“怀着孩子最是辛苦了,好在还有几个月就分娩了,到时候就能轻松些了。”   “多谢皇祖母关心!”季嫣然的声音清越动听,一脸温婉的笑意。   太后的亲生儿子,一个是当今皇上,一个是淮南王爷,身份最尊贵的当属两个嫡孙,一个是太子,另外一个就是萧天熠了。   皇后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向正在和寒菲樱窃窃私语的萧天熠,笑道:“是啊,母后马上就有嫡曾孙了。”   太后眸光微闪,嫡出和庶出,身份大不一样,太子宫中除了正妃季嫣然之外,还有侧妃,庶妃,良娣等等,可天熠身边只有寒菲樱一个人,太后最关心的当然是这两个嫡孙的子嗣。   上次寒菲樱重伤之下小产,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再生,淮南王妃不在,也只有她这个祖母多替他操心了,刚刚提到锦阳郡主的婚事,让太后动了这个心思,天熠可以*爱寒菲樱,但皇家子嗣却更是重中之重。   这时,萧天熠忽然清朗出声,打断了太后的思绪,“皇祖母,孙儿给你准备了一样礼物,刚才来得太迟,还没有来得及送给您呢。”   太后抬起眼眸,和蔼而笑,“哦?是什么礼物啊?”   萧天熠朝远处一示意,宫人送进来的竟然是烟花,呈到太后面前,太后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笑逐颜开,佯怒道:“你这孩子,还当祖母是三岁孩子吗?”   萧天熠恭敬道:“孙儿看祖母是越来越年轻了,马上就要返老还童了,故而准备了这一份礼物,还望皇祖母喜欢。”   “喜欢,喜欢。”被萧天熠这样一打岔,太后果然忘了天熠的子嗣问题,眉开眼笑,到了这把年纪的人,反倒是童心未泯,看到这烟花,想起了久远的玩闹的小时候。   谁也想不到,世子给太后准备的这样一份别出心裁的礼物,倒是博得了头彩,燕王笑容满面,“还是世子有心,把我们的礼物都给比下去了。”   太子萧远航见这样一份根本就不能入眼的礼物却让皇祖母满面春风,自己辛辛苦苦备了厚礼,皇祖母却只是看了一眼,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心头立即有些阴郁。   表面上依然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但他身上散发的阴寒之气,却让身旁的季嫣然察觉到了,不觉后背一寒。   刚好又有新的歌舞上来,众人举杯庆贺,眉妃心中有事,场面越是喧闹,她就越是不适,终于找了个借口离席了一会。   出来之后,胸口那种闷得几乎要窒息的感觉终于好一些了,刚刚喘了一口气,身后就传来一个清灵的声音, “眉妃娘娘。”   眉妃心头猛地一跳,转过身,看着那张在明丽宫灯照耀下越发妖娆的年轻脸庞,眼底掠过一丝羡慕,故作平静道:“原来是世子妃,你找本宫有什么事吗?”   寒菲樱莞尔一笑,“我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巧遇眉妃娘娘,所以过来打个招呼罢了。”   眉妃“哦”了一声,淡淡道:“原来是这样,本宫觉得里面有些闷,所以出来透透气,这就要回去了。”   寒菲樱抬头,看着夜空中出现璀璨的花朵,那是皇城百姓在庆祝即将到来的新春,忽然别有深意道:“娘娘请稍等,我有一事请教。”   眉妃停下脚步,神色有些不耐,一则和淮南王府世子妃并没有什么交集,二则立场不同,本能地对这位世子妃有些排斥。   寒菲樱当然知道眉妃心中所想,语调很是真诚,“久闻娘娘驻颜有术,我一直想向娘娘请教请教养颜术,相请不如偶遇,不知娘娘可否不吝赐教?”   眉妃双颊的肌肉立即跳了一下,寒菲樱容色绮丽,貌美如花,正值韶龄,客套道:“世子妃年华正盛,本宫都已经人老珠黄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反倒向本宫请教起来了?”   寒菲樱静静地注视着眉妃,之前座位离得远,如果说还不能完全确定的话,现在这么近的距离,更是证实了自己心中的怀疑,嫣然一笑,“谁敢说娘娘老呢?我虽说比娘娘小了将近一半的年龄,和您儿子差不多大,可在娘娘的不老年华面前,还真是有些自惭形秽呢。”   说到这里,又半真半假道:“娘娘可真是小气,我又不是后宫的人,就算我也能容颜不老,也碍不到娘娘地位荣*分毫啊,相反还会感谢娘娘不吝赐教的恩德。”   寒菲樱的话如同一根刺一样,在眉妃心底激起一阵阵不安的波澜,没有了驻颜丹,她正在惶惶之际,可是这位世子妃却在这个关头来向她讨要什么驻颜秘方,是让她惊恐不已。   但在后宫多年的人,也不会这么快就乱了方寸,镇定道:“世子妃说笑了,年夜盛宴,不宜离席太久,本宫这就回去了。”   寒菲樱并没有阻拦,仿佛看到了她强作平静背后的恐慌,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叹了一声,“娘娘艳绝后宫,容貌二十年如一日,真是叫人羡慕,看来我是没有这个福分了,现在还年轻,世子爷当然*爱我了,以后要是老了,他怕是连我看我一眼都嫌烦,男人都是喜欢美色的,要是我没有了美色,他一定会去找比我更年轻更漂亮的姑娘。”   世子妃的话不轻不重地正好传入眉妃的耳朵,让她心惊肉跳,脚步一软,差点摔了一跤,虽然不知道寒菲樱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但她的话正好切中要害,眉妃不敢再做停留,像见了鬼一样急匆匆落荒而逃。   ☆、第两百一十四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寒菲樱看着眉妃落荒而逃的背影,还有那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的外表下的惶惶不安,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后妃就算再害怕年华老去,也不能如此残忍地剥夺她人的生命,如今报应来了,看你还能支撑几天?   回到大殿的时候,眉妃已经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席了,眉妃身为四妃之一,位分贵重,在大年夜的宫宴上,如此目无尊长的行为,可谓大不敬,可她全都顾不上了,看来毕竟是心里有鬼,害怕呆得越久,就越容易露馅,毕竟,那偷来抢来的美貌已经失去了罪恶的驻颜丹,会以摧枯拉朽的方式迅速衰老。   寒菲樱垂下长长的睫毛,盖住了清眸中的冷笑,现在就受不了了,更要命的还在后面呢。   终于熬到了新年的钟声敲响,礼炮齐鸣,烟花绚烂,喜气升腾,太后给这些孙子孙女都赏赐了新年礼物,太子的那一份当然是最贵重的,其次就是淮南王府世子,其他各王府的世子郡主都也得到了赏赐,一一谢恩之后,各自离宫回府。   寒菲樱刚上了马车,还没坐稳,就被萧天熠猛地拉进怀中热烈亲吻起来,早就按捺不住了,如今见佳人在怀,极力的隐忍几近崩溃,如同一只*的猛兽。   正值新旧交替,皇城的百姓都在放烟花,明亮的烟火照得车厢内部不时明亮如昼。   马车里的温度立刻升腾起来,萧天熠迅速褪去了寒菲樱的外衣,他身体有一股难耐的燥热,一双不规矩的大手在她身上极速游移,寒菲樱一边躲避他的热吻,一边挣扎道:“萧…天熠,别这样…急吼吼…行吗?”   “为夫已经禁欲整整十天了,再憋下去,出了毛病,到时候受苦的还不是你?”他贪婪地汲取寒菲樱红唇上的香甜芬芳,邪魅一笑。   在他的热情之下,寒菲樱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变得媚意十足,一边躲避他的上下其手,一边不满道:“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乱来,你答应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咬着寒菲樱的耳垂,一脸的*,笑得分外得意,“君子?很早就和你说过,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哪里还做得了君子?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寒菲樱彻底无语,又被骗了,怎么每次都能掉进他设好的陷阱里,自己却浑然不觉?   萧天熠见樱樱一脸的气恼,目光温柔,声音粗嘎,“宝贝儿,从来没有觉得回府的路这么长,实在太难熬了,我真想现在就要了你。”   怀抱着小妖精馥雅香软的娇躯,心底某一处变得柔软,再柔软,只想快速融为一体,多等一刻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樱樱离开的七天,那种患得患失害怕她再也不会回来的担忧如影随形,他就是着了这个小妖精的魔,一头扎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如此美妙,看她开心,你会比她更开心,看她难过,你会比她更难过,那种心里时时刻刻都装着一个人的充实感,简直难以言表。   寒菲樱无意识地抬头,眼前一张俊美得如同雕刻出来的脸庞,一双情潮弥漫的凤眸倒影着自己的脸颊,透着能将人融化的柔情,让人只想愉快地沉溺下去。   被他沉重的身体压在身下,寒菲樱迷恋地伸出一只柔夷小手去抚摸他魅惑天成的绝美脸庞,身体里面也一阵暗流涌动。   初嫁入淮南王府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会为了这个男人而心甘情愿地留下来,一颗芳心也在不知不觉中融化,心尖处一阵阵微微颤动,不由自主地开口,嗫嚅道:“阿熠。”   一句“阿熠”让萧天熠身子瞬间一颤,立即激动起来,目光愈加炽热,寒菲樱受不了这炽热的视线,话一出口,就羞赧地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可是头还没有低下去,就被他一只有力的大手抬住了,声音透着强悍的霸道和蚀骨的温柔,“看着我。”   寒菲樱对上那双温情脉脉的眼神,只觉得身体里面一阵阵暖流迅速升腾起来,不安地扭动身子,娇嗔道:“干什么?”   萧天熠目不转睛地凝视眼前的小女人,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俏丽嫩滑的脸蛋上有着迷人的绯红色,她迷离的眸瞳里倒影着自己的脸庞,只有自己,这种感觉让他欣喜若狂。   四目相对的时候,寒菲樱觉得自己身子都快要融化了,试图伸手去推开他,却发现根本就是徒劳无功,只得小声道:“外面有人。”   萧天熠目光随意地往外面瞥了一眼,别有深意道:“你要抓紧。”   抓紧什么?寒菲樱一愣,可是马上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抓紧生孩子。   当时在宫宴上,太后先是看了身怀六甲的太子妃一眼,然后很快就把视线移到了寒菲樱身上,目光从喜悦迅速转为沉思,寒菲樱虽然什么都不在意,一心只想着府中还没有放完的烟花,但并不代表对这看似欢乐祥和实则暗流涌动的宫宴毫不留心。   虽然被萧天熠及时出声岔开了话题,但太后必定是动了给萧天熠塞女人的心思。   如今太后已经让了步,可以让寒菲樱安安心心地做萧天熠的世子妃,不再动你的位置,但你若是不能生孩子,不要说皇家,就是普通人家也是不能忍受的,这么一看,太后所想也并非没有道理。   寒菲樱咬紧朱唇,为什么总是有源源不断的好心人想给妖孽身边多安排几个女人呢?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独占萧天熠的*爱幸福得太过头了?   萧天熠看出了樱樱的心思,笑谑道:“皇祖母这次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被季嫣然刺激了,你要是能赶快给我生个儿子,皇祖母就不会生这个心思了。”   寒菲樱横了他一眼,用那天回翡翠的话回他,“生儿子?你能想象出公子凤大腹便便的样子有多壮观吗?”   关于这个问题,萧天熠早就考虑过,回答得也十分顺畅,“有什么不行的?月影楼的内务根本不需要你操心,你不过是个甩手掌柜,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什么危机,也自有为夫给你善后,保证让你的月影楼继续风光下去,完全没什么可担心的,你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给我生个儿子,堵住那些悠悠众口,自然就不会有人再打你的主意了。”   寒菲樱看妖孽笑得一脸兴奋,悠悠众口?他怎么会放在眼里?分明是借别人之口故意给自己施压,脑海里忽然重现那种身体被他填满的充实和满足感,不觉又红了脸,“这种事情急得来吗?季嫣然做了三年的太子妃,才有了身孕,我嫁给你才多久?等上三五年也很正常吧?”   “三五年?你这是怀疑为夫的能力吗?”他的身体瞬间一紧绷,如墨剑眉也深深一蹙。   寒菲樱哭笑不得,这是哪跟哪儿啊?“你只想要儿子?那万一生了女儿呢?”   “生了一个像夫人一样聪慧灵动的女儿有什么不好?”他反问道,忽然渗出一脸魅惑的笑意,“儿子女儿我都想要,看来为夫要更加努力了。”   寒菲樱啼笑皆非,虽然的确喜欢他,可还没想过这么早要孩子,总觉得太快了,心理上还没有做好准备。   正在思考着,幸好外面的通报声及时解救了她,“爷,到府了。”   到了承光阁,萧天熠迫不及待地屏退了所有人,抱着寒菲樱就去了水月间,依然是滑腻柔软的温泉池水,在他的激烈下,没多久,寒菲樱的身体就化成了一滩水,一双晶莹滑腻的手臂紧紧缠绕着他,身体毫无保留地为他施展开来。   水雾氤氲中,酣畅淋漓的逍魂滋味传遍四肢百骸,让人有种濒临死亡的颤栗酥麻,寒菲樱娇美的红唇不断溢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阿熠,轻点……”   ………   这个大年夜,萧天熠和寒菲樱正体会着刻骨铭心的激情欢爱,小别胜新婚,这句话果然是没错的,自从遇到萧天熠之后,她从来没有机会展现出来的女儿柔情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散发出来,备受爱情滋润的女人,那股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甜蜜,比任何水润脂粉都要妩媚动人。   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人开心,自然就有人不开心,淮南王府是深宅高院,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和承光阁的喧闹喜庆相比,梁侧妃这边的年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淮南王府不比外面散漫随意的普通人家,煊赫王族,尊卑有序,规矩众多,不是谁都有资格能在王府里放烟花的,哪怕是为了庆祝新年,地位不够的人,也不敢招摇地放烟花,只能偷偷摸摸地放。   可是今年不同,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就有朵朵耀眼的烟花在淮南王府上空绽放,引起王府里面的阵阵惊叹,连梁侧妃院子里的丫头都被吸引了,“快看,快看,好漂亮的烟花啊!”   梁侧妃闻讯出来看,那方向竟然是承光阁,派人去查,果然是世子妃在放烟花。   自从淮南王妃去世之后,没过几年,世子爷又成了残废,从那以后,淮南王府最奢华的承光阁同时也是最沉寂的地方,哪怕是过年也没有为那座豪华精美的寝殿增加几分喜庆的气息,反而愈加萧瑟,死气沉沉,没有一丝活力。   今年不过就是多了一个商家之女,承光阁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了淮南王府最热闹的地方,居然大张旗鼓地放烟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相比欢天喜地的承光阁,梁侧妃这里布置得再喜庆,也透着那么一股寂寥的味道。   梁侧妃听着连绵不绝地放烟花的声音,还有那些丫头惊叹“哇,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烟花”的声音,觉得分外刺耳。   萧靖祺也在母亲这里,恨不得把耳朵赌起来,才能听不到那聒噪的噼里啪啦声,双手握拳,恶毒地想着,不过是一个半身不遂的残废,闹这么大动静,是想干什么?告诉别人他能行吗?   那些炮竹声,每一声都像在梁侧妃心里炸开,炸得她鲜血淋漓,阴测测道:“不是说那个残废毒素沁入骨髓快死了吗?我怎么看他越来越精神了?”   萧靖祺心里十分烦躁,他也百思不得其解,分明偷看了庄太医写的世子病情的病案,上面清楚明白地告诉他,世子的身体熬不了多久了,当时他窃喜不已,看来不用他出手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可事实是,世子并没有如愿病死,反而越来越神采飞扬,此时,萧靖祺已经完全不能用回光返照来安慰自己了,要真是回光返照,这也回得太久了点吧?   唯一的可能就是世子已经控制住了病势,看来,想要熬死世子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   梁侧妃被那些爆竹声吵得头都要爆炸了,可是又不能前去喝令承光阁不许喧闹,就在她最鼎盛最风光的时候,都不敢在明面上拿承光阁怎么样,更何况是现在?   直到后来,世子爷和世子妃双双进宫去了,炮竹声总算停了,梁侧妃母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可这嫡出才有的进宫贺寿的特权,更是大大刺激了他们。   今晚进宫的除了皇子公主之外,全是各大王府的嫡出子女,只有他们才有资格得到太后的新年赏赐,像梁侧妃萧靖祺这样的侧妃庶出,虽然在外界也是颇有身份的人物,可有些最露脸的重要场合,他们只能靠边站。   这样一想,梁侧妃愈加生气,只觉得胸口某处隐隐作痛,真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去年的大年夜,梁侧妃母子这边如日中天,那边悄无声息。   时光攸忽过,今年完全颠倒过来了,那边如同烈火烹油繁花似锦,这边却被他们映衬得找不到半点过年的喜庆气氛。   王爷素来爱重世子,而且世子也不像以前深居简出,除了依然不能走动之外,其他的地方已经在渐渐恢复那个叱咤风云的战神风采,这一切,更让梁侧妃母子心惊。   如果说世子爷一直好好的,一如既往的英姿勃发,文韬武略,梁侧妃母子也有自知之明,他们无论是背景还是势力都远不如世子,与世子之位相距太远,也不会生出觊觎之心,但偏偏世子爷变成残废了,这件事让梁侧妃母子看见了成为淮南王府未来主人的曙光,给了他们巨大的希望。   这个希望已经深入他们骨髓,暗中筹谋了三年,不可能轻易拔出,一个原本一直低头赶路的人,一旦知道眼前的高山有崩塌的可能,就不可能再心无旁骛地赶路了,眼看着距离这个尊贵之位越来越近,可是突然间,又渐渐远了,仿佛被上天耍弄了一般,这种抓心挠肝的折磨,别人难以想象,但梁侧妃母子却深有体会。   一切都是因为多了一个世子妃吗?梁侧妃清楚地知道,在没有这个世子妃之前,世子不是这样的,寒菲樱真有那么大的能量?想起现在在宫里的盛况,梁侧妃咬紧牙关,冷飕飕道:“真是春风得意啊。”   林嬷嬷忙劝慰道:“不过是个小践人而已,侧妃可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一旁的阿杏瞪大眼睛,“林嬷嬷,你说的是不是那个让我家家破人亡的小践人?”   梁侧妃没好气瞪她一眼,不悦道:“不是她,还能有谁?”   杀兄之仇,梁侧妃从来就没有忘过,越是深藏在心底,爆发的时候就越是惊人,不过她也知道,要为兄长报仇,手中没有权力是不行的,她在府中多年,当然也不是任人宰割之人,乘着年底事务繁忙,使了一些手段,夺回了一部分权力,已经不是那个没有还击之力的梁侧妃了。   阿杏顿时气得龇牙咧嘴,牙齿咬得咔咔作响,跟着林嬷嬷骂,“小践人。”   林嬷嬷恶狠狠道:“小践人娘家出了那么多丑事,王爷又是最爱面子的,他平素不会注意这些事情,也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侧妃何不想个办法把这些事无意中透露给王爷?也煞一煞那边的威风。”   梁侧妃想起刚才那些炸得她头晕脑胀的炮竹声,觉得似乎现在还在自己耳边嗡鸣,冷冷道:“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就是这招恐怕也没什么用。”   林嬷嬷不解道:“为什么?”   梁侧妃道:“现在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世子对小践人的维护,王爷就算觉得小践人娘家丢人又怎么样?只要有世子在,谁能真正动得了她?最多也不过是得到一句轻描淡写的斥责罢了。”   说完,她唇边抿出一个怨毒的冰冷笑意,“现在这淮南王府最尊贵的人物,除了王爷和世子之外,就是她了。”   林嬷嬷大吃一惊,“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总不能由着小践人越发猖狂得意吧。”   “是啊,姑姑。”阿杏也在一旁帮腔,“现在她是羽翼未丰,就这么得意,以后要是生下孩子,那就更加摸不得动不得了。”   生下孩子?梁侧妃眉头一挑,眼底掠过一道精光,随即渗出一个阴冷的笑,“这个我们应该不用担心,她恐怕再也生不了了。”   林嬷嬷眼睛一亮,当即明白侧妃在说什么,上次不是怀孕了吗?重重一摔之下,小产了,怕是身子也受损了,解气地笑笑,“是啊,都差点忘了,这小践人很有可能生不了了,倒省了我们不少事,一只不会下蛋的鸡,再蹦跶也蹦跶不出什么风浪来,就和那个姓朱的践人一样。”   阿杏却道:“可是也不能就这么便宜她,她害得我们梁家这样惨,害得爹爹惨死,姑姑可一定要替爹爹报仇雪恨。”   梁侧妃想起兄长惨死的惨状,激动得呼吸有些紊乱,咬牙道:“我自然不会放过她,她加在我们梁家身上的痛苦,我一定要十倍奉还。”   阿杏连连点头,狠狠道:“姑姑说的是。”   梁侧妃突然道:“阿杏,你出去给火炉添火,要一直守着火炉,今晚不能熄灭。”   阿杏愣了一下,想不到到了淮南王府之后,姑姑真的只把她当成个粗使丫头,没有半点留情,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想让表哥给自己求求情,求救的目光看向表哥。   可是萧靖祺对这个表妹一点好感都没有,淮南王府二公子,眼中只看得到美人,像阿杏这类货色,给他提鞋都嫌污秽眼睛,只当做没看到,阿杏无奈,只得道:“是!”   林嬷嬷知道阿杏有勇无谋,梁侧妃有些事情不想让她知道,所以把她支出去了,阿杏离开之后,林嬷嬷想了一想,“仇肯定是要报的,可世子很维护小践人,实在不好下手啊。”   梁侧妃忽然冷冷一笑,“世子?世子就没有敌人吗?”   林嬷嬷浑浊的老眼猛然眯起,惊愕道:“侧妃的意思是?”   梁侧妃苍白的脸颊因为激愤透出一丝血色,“在淮南王府,的确没有人敢动世子,但不代表外面没有,小践人在淮南王府无根无基,之所以这样猖狂,仰仗的无非是世子的势,若是世子出了什么事,小践人根本不足为惧,到时候想让她怎么死,都是我们说了算。”   林嬷嬷看着梁侧妃眼中的狠厉,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惊讶道:“那可是世子啊,若真出了事,太后,王爷,定会彻查,我们也不能全身而退啊。”   梁侧妃却并不害怕,胸有成竹,冷笑道:“我多年修炼出来的道行,当然不会这么傻,我也很清楚,以我们的力量根本扳不倒世子,但有的是比我们强的人,别忘了,世子也是他们的眼中钉。”   林嬷嬷想了一想,很快就明白了,“侧妃说的有理,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急于一时,现在还是先歇会儿吧,明天一大早就要去给王爷请安,还有各房相互拜年,忙得很,小践人也会过来拜年的。”   梁侧妃嗤笑一声,“她怎么会过来?你以为这还是以前吗?我不过是个庶母,她根本不会看在眼里,有世子做后盾,她现在翅膀硬了,连表面功夫都不用做了。”   林嬷嬷先是一怒,随即又射出两道精明的光芒,得意一笑,“这样反倒更好了,她虽然不会来,但我们的礼数不能缺,世子毕竟是王妃嫡出,就是再不情愿,明天侧妃也要过去问候一声,这件事一旦传到王爷耳朵里了,也会知道侧妃明理大义,不与晚辈计较。”   梁侧妃点点头,闭目长出了一口气,想要扳倒世子,手中没有半点权力肯定是不行的,想要贵人看得上,自然就要有足够打动人的筹码,而这个筹码,当然是淮南王府的主事权。   ☆、第两百一十五章 两只笨鸭子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寒菲樱虽然醒来了,可昨晚几乎折腾了一整夜,后来困到极致,什么时候被他抱回房的,又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全然不知,这个大年夜竟然是在两人*欢爱中度过的。   现在身子疲乏,连动也都不想动,靠在他结实宽阔的胸膛上,妩媚的红唇边有一抹浅笑,心中荡漾着从未有过的甜蜜。   萧天熠见小妖精脸上像罩上了一层粉红的天然胭脂,娇艳欲滴,昨晚被他狠狠疼*过的娇躯此刻绵软无力,媚眼如波,*旖旎,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声音染上几分沙哑动听的粗嘎,“樱樱,你真美。”   寒菲樱心中一荡,他的身体这样温暖,如果真让她离开,她定然是舍不得的,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女人,不是男人。   以前和石中天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没有性别忌讳,同处一室也没觉得任何尴尬,兄弟来兄弟去的,一点女儿家的矜持和羞涩都没有。   如果不是妖孽突然出现,自己现在已经和石中天云游天下了,可妖孽来了,自己就跟着妖孽回来了,想到这一点,寒菲樱心中有些过意不去,石中天那么聪明豁达的人,应该迟早都会想开吧。   自己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当哥们处的,叱咤风云,凶神恶煞,大大咧咧,没有半点女儿柔情,真不知道他喜欢自己什么?莫非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石中天刚好就喜欢这种伪男人?   这样想着,寒菲樱就有些走神了,直到胸前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才回过神来,黛眉一皱,轻咝一声,看到了一双捉狭的桃花凤眸,还带着微微不悦,“做这种事也能走神?看来是为夫不够努力了。”   寒菲樱自觉失神,忙嫣然一笑,一双如同灵蛇般的手臂环住了他,像极了一只妖娆魅惑的妖精,红唇如花,令人*,嗓音有浓情之后特有的慵懒糯软,“昨晚还没要够?”   “夫人美如天仙,风情万种,就是上天专门派来折磨为夫的妖精,怎么会要得够?”他俊美如刻的脸上染上几分晴欲的潮红,使得他英俊的面容显得异样柔软,原本冷静深邃的凤眸此刻一片炙热。   这样的男人,恐怕没有什么女人能抵挡得住他的*,以前冷若冰霜的时候,就有数不清的女人前赴后继,若是见识过他热烈的一面,飞蛾扑火者更是难以想象,寒菲樱一直怀疑自己是被他美色所迷,现在却不这么想了。   以前的年夜,虽然和家人在一起很开心,但是今年和这个*爱自己的男人在一起,感觉格外不同,寒菲樱想起一句老话,女大不中留,说得真是太有道理了,她现在已经完全沉醉在这个俊美绝伦的男人的*溺温柔之中了。   寒菲樱忽然瞥见他肩膀上的深深牙印,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天熠也看见了,声音有刻意的低沉和*,“昨晚被一只动情的小妖精咬的。”   寒菲樱吃惊地瞪大眼睛,在最最激烈的时候,那种噬烧所有理智的癫狂和激烈之下,她到底做了什么?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真是羞死人了。   那牙印隐约可见血痕,可见她当时有多用力,葱白如玉的指尖轻轻摸上去,有些心疼,“疼吗?”   萧天熠怀抱着如同凝脂般的小妖精,樱樱是习武之人,身体柔韧性很好,两人可以完美契合,和她在一起放纵的欢爱体验,竟比那些风月心经里写的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极致块感,声音的放荡无忌更让小妖精羞涩不已,“疼,但是我喜欢被小妖精咬。”   空气中还有晴欲的气息在回荡蔓延,寒菲樱双颊红如艳霞,真是个自虐狂。   她迷乱的眸光更让萧天熠心旌摇荡,低低地笑出了声,“喜欢吗?”   寒菲樱知道他在说什么,脸更是臊得通红,她虽然名震江湖,是个江洋大盗,但又不是个真男人,终归也是个女儿家好不好?他怎么能问出这么不知羞耻的问题?避开他灼热的双眸,故意装糊涂,茫然道:“喜欢什么?”   萧天熠清楚地看到了小妖精眼神中的躲闪,勾唇一笑,又问了一次,“到底喜不喜欢?”   这个男人怎么能无耻成这样?寒菲樱不去看那个笑得春风无度的男人,咬紧牙关不说话。   萧天熠唇角邪恶的弧度逐渐变大,用身体不怀好意地暗示了她一下,意味深长道:“今天是不是不想下*了?”   寒菲樱想起昨晚的狂烈无度就心有余悸,万一早上再来一次的话,她的确今天都不用起*了,这可是大年初一啊,她可不想在*上躺一整天。   萧天熠并不是一个滥情的人,府中那些庶出的公子很早就有女人陪房了,可他却是个另类,世子卓尔不群,从十五岁起,在他面前卖弄*试图*他的女人,从来就不在少数。   可不管是高贵矜持的大家闺秀,还是艳露凝香的小家碧玉,他不仅没有产生过情感的波澜,连身体方面的*都没有过,从来都是心静如水,波澜不惊。   这么多年的平静,似乎就是为了等待这个小妖精的出现,从最初的相看两厌,到现在的唇齿相依,萧天熠身体里面的*瞬间喷涌出来,一发不可收拾,有种恨不得把这个妩媚的小妖精揉碎在自己身体里的强烈冲动。   他见小妖精朱唇紧抿,脸色潮红,嘴巴抿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肯说,倒是很有耐心,带有薄茧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滑腻柔嫩的肌肤,他太了解她的身体了。   果然,引起了寒菲樱一阵阵不由自主的颤栗,那双凤眸里面全是炽热的火焰,让她害怕了,红唇微张,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喜……欢。”   “喜欢什么?”寒菲樱说出这句话已经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偏偏萧天熠并不满足樱樱的含混其词,反而穷追不舍。   这下寒菲樱被他问得面红耳赤,桃羞杏让,身子一缩,赶紧用被子蒙住头,娇嗔一声,“你好讨厌。”   萧天熠的身体很快就如影随形地贴了上来,扯开樱樱蒙住脸的被子,一脸的急切,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宝贝儿,你快说啊,到底喜欢什么?”   寒菲樱被他缠得满脸绯红,彻底无语,他喜欢做幕后黑手,又不用上朝,有的是时间,至于自己,不管是月影楼还是玉满楼,都培养了得力人手在打理,除非遇到重大事情需要自己做决策之外,其他时间,真的可以当甩手掌柜,又是一只喜欢昼伏夜出的夜猫子,白天都闲得很,所以在清晨起来之后,他们经常会热烈*一番再起*,他精力好得出奇,一番纠缠下来,她累得筋疲力尽,再醒来的时候,多半是下午了。   寒菲樱自认为是精力充沛之人,自从见到妖孽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精力充沛,那般激烈的欢爱,自己每经历过一次之后,就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可他却神采昂扬,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提枪再战。   只要是妖孽想要做的事情,最终一定会如愿的,她根本无力阻拦,想到这里,寒菲樱终于妥协了,他还在时不时不怀好意地摩挲她的民感步位,恰到好处,不轻不重,似一只羽毛在撩拨脚心的酥痒难耐,寒菲樱声音细如蚊嘤,“喜欢…你…要我!”   挣扎着说出这句话之后,寒菲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这种没羞没臊的话,她竟然也说得出口?   萧天熠一双凤眸立即放射出耀眼神韵,流光溢彩,比昨晚的烟花还要璀璨,激动得紧紧抱住寒菲樱,心潮澎湃,呼吸有些粗重,“樱樱,我爱你。”   寒菲樱身子一颤,只觉身体滚烫,血液逆流,顿时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甘甜。   虽然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可这毕竟是他第一次这样深情脉脉地说出来,此刻的阿熠,慵懒,妖冶,绝色,倾城,是她的男人,而且只能属于她一个人。   寒菲樱心底荡漾着从未有过的甜蜜,媚态横生,一双波光潋滟的水波绯色迷离,双颊蒙上了一层妖娆的红晕,在皓白如雪的肌肤映衬之下,浑身上下透出一种让男人根本无法抗拒的*,萧天熠沉重的身体再次压了上去,亲吻着那莹润娇艳的红唇,让她的闷哼消失在他的唇里。   这一次,萧天熠似乎并不想樱樱真的一天都起不了*,不想让她太累,动作不像昨晚那么激烈,反倒十分温柔……   …………   萧天熠侧着身子抚摸着樱樱酡红的脸颊,戏谑道:“为夫这么辛苦,夫人要送什么新年礼物犒劳我?”   寒菲樱想不到早上还是又来了一次,所幸没有累得爬不起*,但脑子还是晕晕乎乎的,礼物?不应该都是男人送女人的吗?一个大男人还要礼物?   不过这个新旧交替的大好时光里,他的确让自己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喜悦,来而不往非礼也,寒菲樱想了半天,才想到了一个办法,“这样吧,你以后去玉满楼买东西,我提前交代一声,给你打八折好不好?”   萧天熠忍俊不禁,放声大笑,连眼底都是笑意,好看的唇弯出迷人的弧线,捏了捏小妖精的鼻子,*溺道:“你啊,真是个小财迷。”   连空气中都荡漾着甜蜜的气息,在袁嬷嬷的提醒下,萧天熠和寒菲樱终于肯从*上起来去给父王拜年。   淮南王爷对这个儿媳的态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转变,赏赐了寒菲樱一柄名贵的翡翠玉如意。   寒菲樱俯身道:“谢过王爷。”   “还叫王爷?”萧天熠含笑提醒道,寒菲樱俏脸一红,难得的有些局促,偷偷瞪了妖孽一眼。   淮南王爷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微微一笑,“天熠说得对,你应该叫“父王”才对。”   寒菲樱窘迫不已,可在淮南王爷威严但不失亲切的目光下,还是低声叫了一声“父王。”   梁侧妃在一旁笑道:“王爷,民间有俗例,儿媳叫公公的时候,这份改口的赏赐可是不能少的。”   淮南王爷并不知道这些民间习俗,见梁侧妃提醒,反应了过来,“好,不说父王倒忘了。”看向杨侧妃,“你去把太后赏赐给本王的那串佛珠拿过来,一并赐给世子妃。”   梁侧妃脸色微变,那串佛珠是太后所赐,她老人家在安宁宫求来的,其寓意不言而喻,现在王爷居然把佛珠赐给这个小践人,如今不但世子对她爱护有加,连一向不喜她出身寒微的王爷也对她另眼相看,这样下去,以后淮南王府还哪有自己母子立足之地?   梁侧妃心里这样想,不过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温婉大度的慈祥形象,看不出半点不悦。   王爷赐这串佛珠的意思,寒菲樱是明白的,借着新年的吉利,保佑自己可以早日诞下世子的子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的脸又在不知不觉中蒙上了一层霞光。   回到承光阁之后,淮南王爷带着世子去一些亲王府中走动,这种场合,寒菲樱身为女眷,可去可不去,而且萧天熠怜她昨晚和今早都太累,让她留在府中休息。   承光阁现在在淮南王府炙手可热,来拜年的人络绎不绝,连梁侧妃都亲自来了,不过寒菲樱根本就没出去,一直在内殿休息,她喜欢直来直去,对于自己的仇人,连敷衍的兴趣都没有,更不会委屈自己去面对梁侧妃那张伪善的脸。   无非又是利用自己树立在王爷心中的位置,目的很明确,她虽然是侧妃,但到底是长一辈的人,现在居然到自己这边来拜年了,可见其贤淑大度。   说实话,对于梁侧妃这类角色,寒菲樱还没有放在眼里过,等到她真要收拾她的时候,任你哭爹喊娘都没用。   梁侧妃带着厚礼而来,没想到在寒菲樱这里居然吃了闭门羹,这可不是新年的好兆头,万万没想到,寒菲樱居然狂妄到了这个地步,她好歹是个侧妃,寒菲樱连敷衍都不愿意敷衍。   这个寒菲樱,和府里平日那些姐姐长妹妹短的做着表面功夫的女人完全不同,她我行我素,随心所欲,连她这个侧妃都不见,那些想来讨好巴结世子妃的夫人小妾等更是不见了。   过年的时候,是乘机笼络人心广结善缘最好的时机,可是寒菲樱没有这么做,她从来不在王府里经营什么关系,不发展人脉,更不谈发展自己的势力,似乎以为只需要仰仗世子的*爱,就可以横着走了,这明明是没脑子的女子才做得出来的傻事,可寒菲樱,为什么也是这样做的呢?   梁侧妃万分肯定,寒菲樱绝对不是傻子,王爷的这些女人,虽然身份不及她高贵,但怎么说也是她的长辈,她们都到了承光阁拜年,寒菲樱却根本不给面子,本人不出来,只是让袁嬷嬷出来应酬接待,这位诡异世子妃的所作所为,一向自认为洞察人心的梁侧妃头一次看不懂了。   枉梁侧妃精明过人,哪里想到寒菲樱根本没把她们放在眼里?自然懒得出来周旋了,此刻,这个淮南王府风头正盛的世子妃正双手托着下巴,坐在窗前发呆,直到翡翠过来也没有发现。   翡翠看着小姐一脸沉浸在爱恋中的女人幸福的模样,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小姐,你在发什么呆?”   寒菲樱收回视线,满脑子都是礼物的事情,他的那句“樱樱,我爱你”如同世上最甜的蜜糖,让寒菲樱现在还沉浸在早上的甜蜜之中。   可是那礼物,也许他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当真,但寒菲樱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身为他唯一的女人,大过年的,总得有点表示吧,但他不缺钱,也不爱财,再说要是真的送什么名贵礼物,寒菲樱还是有点小心疼的,何况也不能代表她的心意。   翡翠噗嗤一笑,神秘兮兮道:“小姐,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寒菲樱迷惑地看她,“什么意思?”   “这还不简单?”翡翠一副历经沧桑的老江湖模样,“世子什么都不缺,若是你亲手制作的礼物,对他来说,一定是无价之宝。”   寒菲樱还是不明白,“亲手制作?我只会雕刻玉器挂件,但那些东西好像太普通了。”   翡翠灵机一动,“不如你给世子爷绣一个爱心枕,绣上鸳鸯戏水的图案,这样世子爷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能时时刻刻感受到小姐的心意了。”   寒菲樱忍俊不禁,心下微动,“你这丫头明明还没成亲,怎么懂这么多?”   翡翠骄傲道:“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一次你就听我的,绝对不会错的,小姐亲手制作的绣枕,比什么都珍贵,世子爷一定爱若珍宝。”   寒菲樱有些为难,这个主意的确不错,可问题是,她不会刺绣啊。   她不是深闺女儿,自幼就跟着父亲做生意,走南闯北,后来又去了关外,在那种旷野高远之地,更是不可能学什么刺绣,而且,她对女红也不是很感兴趣,现在需要派上用场的时候,有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懊恼。   忽然,寒菲樱好像想起了什么,目光停驻在翡翠身上,“我记得你好像会吧。”   翡翠努了努嘴,“且不说我只是粗通皮毛,就算我会也没用啊,只有小姐你亲自绣的,才显得有诚意嘛。”   此话也不无道理,寒菲樱确实想送一件别出心裁的新年礼物给他,好在翡翠为了小姐送给世子爷的礼物不遗余力,当即推荐了一位精通刺绣的大师,袁嬷嬷。   袁嬷嬷见世子妃要给世子妃绣枕面,当即眉开眼笑,不吝赐教,寒菲樱拿惯了刀剑的手现在拿绣花针,真是一种极大的挑战,虽然没有丝毫功底,但好在悟性不错,一会的功夫就掌握了基本要领。   寒菲樱想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可是刺绣这活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比练剑还难,她绣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勉强绣好了两只鸳鸯。   看人家袁嬷嬷绣的鸳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自己绣的这两只,简直惨不忍睹,寒菲樱哀叹一声,腰酸背痛,身子都快麻木了,长舒一口气,把半成品往*上一扔,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再说。   “恭迎世子爷回府。”外面传来恭敬的声音。   寒菲樱心中一喜,才一天没见他,竟然有些想他,准备把半天的成果藏起来,可是经来不及了,萧天熠颀长的身影已经进来了,他一回来,就看到了扔在*上的醒目刺绣,惊讶道:“谁绣的两只大笨鸭子?”   什么?翡翠没忍住,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又极力憋住,“世子爷,那是小姐绣的鸳鸯,不是鸭子。”   寒菲樱气呼呼地转身,“我辛辛苦苦绣了一个下午,你居然说是鸭子?”   萧天熠又认真地看了看,依然满脸惊讶,“鸳鸯?”   翡翠压抑不住的笑声从捂住嘴的指缝间溢出,寒菲樱瞪了她一眼,死丫头立即飞也似的逃走了。   “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分明就是两只鸭子。”萧天熠极力忍住笑,有心挑逗她。   寒菲樱立即恼了,一把抢过自己的心血,“休想我以后再送礼物给你。”   送给我的?萧天熠怔了一怔,啼笑皆非地看着两只所谓的鸳鸯,立即改口,“这两只鸳鸯,乍看过去,像鸭子,但细细看去,实在憨态可掬,煞是可爱,夫人亲自绣的,自然不同于那些俗物,袁嬷嬷的手艺,我看了几十年也看腻了,还是夫人的刺绣功夫,让人耳目一新。”   寒菲樱看着那两只摇摇摆摆体型肥硕的鸳鸯,确实很像鸭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娇蛮道:“我绣给你的东西,就是再难看,你也得说好看。”   “那是自然,再说为夫一点都不觉得难看,真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天下只此一件,独一无二!”他睁着眼睛说瞎话,但却让寒菲樱心底浓甜似蜜。   萧天熠的眼神透着浓浓惊喜,他当时的确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樱樱却听进去了,而且还亲自动手刺绣,光是这份心意就足够让他欣喜若狂,溺爱的眼神锁定小妖精润泽的脸颊,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只羡鸳鸯不羡仙,还是夫人知我心,这份礼物,为夫真的很喜欢。”   ☆、第两百一十六章 七日回颜丹   坤宁宫。   皇后正和太子商议锦阳郡主选婿宴的事宜,宇王爷手握大权,镇守一方,是龙腾王朝南大门的守护神,他和宇王妃鹣鲽情深,夫妻相守,不纳姬妾,是皇室王族中唯一的传奇佳话,美中不足的是,这位尊贵王爷膝下只有一独生爱女,萧芷凝。   也正是因为这样,宇王爷掌上明珠的厚重分量,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那就是说,谁能娶到锦阳郡主,就相当于变相地得到了宇王爷这座强大的靠山。   锦阳郡主要选婿的消息传出之后,京中世家纷纷闻风而动,郡主不但出身王府,而且美貌可人,郡主选婿,一向就是引人瞩目的大事,再加上新年喜庆的气氛,锦阳特别尊贵的身份,更是变得炙手可热。   皇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张牌牢牢抓在手中,今日叫太子过来商议,就是为了盘算自己这边到底谁能雀屏中选,成为锦阳的郡马,若是能把宇王爷这个强助拉到自己这一边来,容妃那边就离败局不远了。   太子当了多年储君,依附他的重臣自然也不在少数,可是一连选了几个朝臣府的公子,都觉得不太适合,过了一会,太子忽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舅父的小儿子不是尚未娶妻吗?”   皇后眼睛一亮,对呀 ,只顾看外臣家的适龄公子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兄长武安侯的小儿子李宏亮,出身显贵,长相英俊,灵活机敏,皇后也很喜欢这个自家侄儿。   只是,锦阳郡主择婿,竞争者众多,容妃那边定然也会派出优秀公子竞争这个令人眼红的郡马位置,李宏亮是不错,但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太子知母后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锦阳郡主是将门出身,宏亮也是将门出身,相信他们必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皇后知道太子的意思,既然现在皇上命她主理锦阳的择婿宴,就已经占得先机,若是能安排李宏亮和锦阳提前多接触接触,打下基础,就能大大提高李宏亮的胜算。   太子沉吟道:“锦阳自幼在南境长大,性情乖张,不似京中女儿,宇王叔更是将她*得无法无天,如今婚姻之事,虽说是父皇母后裁断,但若人选实在不合她的心意,恐怕还是会闹腾一场。”   皇后深以为然,锦阳一向不喜约束,没什么规矩,不过皇上对这个率性的小郡主倒是甚为喜爱,虽说皇上有心安排她的婚事,但也定然会考虑她是否中意,不会强行塞一个十分不合她心意的郡马给她。   想起那个小郡主,皇后忽又想起在大年夜宫宴上的一幕,眸光微厉,皱眉道:“锦阳似乎和寒菲樱很熟。”   还记得那天晚上,锦阳离开了自己的位子,特地去寒菲樱身边坐,两个人一直窃窃私语,看上去交情不错,锦阳比宇王爷宇王妃提前到达京城,一直住在淮南王府。   而且皇后还得到消息,燕王最近老是往淮南王府跑,去的都是萧天熠的寝殿,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无非是想拉拢萧天熠这个强大的盟友。   太子见母后神色微凝,也想到了这一点,“想必那边也不会放过锦阳婚事这个机会的,我们务必抢得先机。”   皇后丽眸一扬,“你立即派人摸清锦阳的性情,弄清楚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还有她最近的行踪,都要牢牢掌握。”   太子心知肚明,“母后放心,儿臣知道了。”   太子离开之后,天色渐渐晚了下来,有宫人来报,说眉妃娘娘求见。   眉妃是皇后在宫中最重要的心腹,但两人关系平时隐藏得很深,外人少有知晓,别人只知道眉妃除了平日向皇后例行请安之外,很少再有其他的接触。   这也是皇后高明的地方,她们大多是私下联络,瞒过了所有人的耳目,没人怀疑眉妃和她的关系。   眉妃入夜前来,再联想到近几日眉妃的反常表现,皇后本能地觉得可能有事,立即屏退了其他人,命人请眉妃进入内室。   今夜眉妃是蒙着面纱来的,皇后更是感到奇怪,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眉妃没有开口,只是解下面纱,那张千娇百媚的脸蛋此时却褶皱得如同老妇一般,毫无往日的风采神韵,皇后大吃一惊,当即呆怔。   眉妃没有了驻颜丹,原本白嫩如玉的肌肤变得黯淡干黄,水灵动人的眼眸变得浑浊难看,照镜子的时候,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大跳,身边的宫女都惊愕不已。   刚开始的时候,眉妃还可以用化妆来掩饰,竭力保持往日的光鲜,可她的容颜变化十分迅速,每一天都在恶化,虽说实际年龄还不到四十,但照这样的速度变化下去,再用不了几天,就会变得跟六七十岁的老妇一样面目可憎了。   眉妃在后宫的立足之本是引以为傲的美貌水润,如今变成这副惨不忍睹的枯槁模样,眉妃胆战心惊,惶惶不安,要是这副模样被皇上见到,别说*爱,恐怕连性命都未必保得住。   闻越现在被关在天牢中,没有了闻越,就没有了驻颜丹的来源,看着容颜一天天褪色,眉妃惊慌失措,心急如焚,但也不会坐以待毙,赶紧用面纱包住脸,来到坤宁宫求助,如今她已无计可施,唯一的指望只有看看皇后能不能想办法了。   看着眉妃原本皓白手腕上的层层鸡皮,枯草一般毫无生命力的头发,纵是定力过人的皇后也忍不住愕然,“妹妹,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眉妃眼中偶尔漾出的一点熟悉光芒,皇后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丑陋的垂老妇人竟然是昔日光彩照人艳压群芳的眉妃?   眉妃鼻子一抽,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鹤修府上的一位大夫闻越推荐我服用了一种驻颜的药,这些年一直在用,可这才几天没服,就变成这样了,求皇后姐姐救我。”   皇后有些明白,这种事情在后宫并不稀奇,宫里这么多女人,却只有皇上一个男人,为了留住皇上的心,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出人头地,为了把别人踩在脚下,自然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如花美貌,盛年之华,是争*的基础,所以宫中女人服用护肤汤,使用各种奇效的养颜膏,乃至暗中涂抹护阴膏,增加和皇上行*闱之事之时的情趣都甚为风靡,当然,这些私密的事情,皇上是不知道的。   皇后自知已经年老色衰,皇上不可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不过是碍于皇后的颜面和中宫地位,还有多年夫妻情分,偶尔会来坤宁宫坐坐,其实心里对自己早就没兴趣了。   但皇后并不十分担忧,眉妃是她的幸福,其美貌神韵是后宫翘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美,眉妃母子对太子的帮助不遗余力,是皇后在后宫之中最为得用的人,有眉妃在,就算皇上不*爱自己也没关系,眉妃就是皇后手中的利箭。   今夜,看眉妃变成了这个样子,皇后眼底也掠过一道惊慌,“闻越?不就是那个炼制长生不老药的吗?”   眉妃急道:“姐姐,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马上见到他,让他赶紧给我驻颜丹。”   皇后到底是六宫之主,遇事终归比眉妃更有定力,在最初的震惊过来,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想了一想,“闻越现在关在刑部天牢里面,我让鹤修赶紧去见他一面。”   眉妃母子是皇后和太子的得力臂膀,皇后当然不想轻易舍弃,能挽救自然是要挽救的。   可眉妃却拒绝了,“鹤修现在被禁足府中,不得外出,还是我亲自去吧。”   皇后思虑片刻,眉妃的担忧也有道理,鹤修现在的处境很不好,又被皇上禁足府中,若是私自出去,被人发现,就是抗旨,皇子抗旨的罪名一旦扣下来,鹤修就绝无东山再起的可能了,不能让他冒险。   眉妃现在的状况很是糟糕,而且情况紧急,务必要马上见到闻越,否则这副尊容要是被人发现,别说地位,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皇后很快就同意了,叮嘱道:“天牢的事情我会安排好,妹妹务必小心。”   眉妃连连点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驻颜丹,满脑子都是只要能弄来一颗驻颜丹,迅速恢复花容月貌,恢复之前的恩*。   皇上已经召寝两次了,她都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宫中耳目众多,再不想办法,她的秘密很快就会被公诸于众。   ---   第二天夜里,眉妃包裹得如同一只粽子一样,只露出两只眼睛,神神秘秘地趁夜潜出了宫城,去了刑部天牢。   有皇后宫里的令牌,牢头不敢大意,立即放行,他一边开门,一边在心里嘀咕,这个新关进来的罪行累累的杀人犯闻越,可真是个奇人,按理说,这种大罪,证据确凿,本人已经签字画押,就是板上钉钉的死刑犯一个,有什么好看的?   可问题是,闻越入了天牢之后,好几次有神秘人物前来探监,而且持的都是畅通无阻的大内令牌,牢头自然不知道什么长生不老药的秘密,但见关系到大内宫城,也不敢怠慢闻越这个死刑犯,所以,闻越在天牢里面住的是最好的牢房,也没有受到什么虐待。   眉妃在牢头的带领下来到了关押闻越的那间干净整洁的牢房,牢头也知道面对持大内令牌的秘密人物,不能多嘴多舌,也不能记录在案,否则随时可能性命不保,把眉妃带到闻越这边,就识趣地出去了。   闻越虽是死刑犯,但并没有像别的等着砍头的死囚一样哭爹喊娘,寻死觅活,也没有呆滞木然,什么都没有,依旧是正襟危坐,气定神闲,仿佛在自己府中一样淡定。   眉妃见到了救星,什么都顾不得了,嘶哑着嗓音,“阿越,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快救救我。”   闻越自然知道眉妃来干什么,昔日貌美如花娇嫩水滑的容貌如今狰狞可怖,不仅容貌变了,连甜美柔媚的嗓音也变得嘶哑难听,别人已经不可能把这个丑陋老妇和那个美目盼兮的皇上*妃联系在一起了,但闻越却清楚,这就是眉妃,不过是没有服用驻颜丹的眉妃而已。   见眉妃迫不及待,闻越却不紧不慢道:“一开始我就和你说过,驻颜丹需终身服用。”   见他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眉妃牙齿一咬,“可是你没和我说停止服用会变成这样。”   闻越讥讽一笑,“这么说来是我的错了?就算我当时说了,你就会不服吗?别忘了,你在宫中无根无基,既没有显赫娘家,虽然美貌,但并非绝世美貌,你凭什么能在美女众多的后宫中脱颖而出,生下皇子,位列四妃?”   眉妃惶恐地瞪大眼睛,后宫的女人,美丽外表下都有一双无比渴望的眼神,如一朵朵娇艳的花,等待帝王的采摘,每个进宫的女人,身后都有家族一双双渴望的眼睛,希望她们能得到帝*,在后宫争得一席之地,为族人带来荣耀。   像眉妃这样没有显赫家世的女人,唯一仰仗的武器就是美貌,而且一定要是能让皇上入眼的美貌和风韵,掌控了这些,才能登临高位,否则就是成为别人的垫脚石,被人踩在脚下。   令人艳羡的眉妃这个位置,是她多年在后宫这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中争斗出来的战果,绝对不能失去。   想着想着,眉妃苦笑,就算知道一旦停服驻颜丹会出现严重后果,但她依然会那么做,因为她根本别无选择,她这样野心勃勃的女人,是绝对不会心甘情愿地在后宫寂寂无名地度过一生,直到满头华发,依然无人知晓。   此时,眉妃也知道不是指责阿越的时候,语气软了下来,“你赶快想想办法,要是没有驻颜丹,我就彻底完了。”   闻越冷笑道:“你说笑了,如今我自身难保,还能想什么办法?”   见阿越这样说,眉妃大惊失色,没有驻颜丹,后宫美女如云,她凭什么让皇上迷恋她,凭什么挣得到今日今时的地位和尊崇?   阿越就是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眉妃的眼泪掉了下来,用竭力温柔的语气说道:“我知道我现在不好看,可你就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想想办法吧,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闻越眼底深处掠过一道鄙夷的光芒,“炼药房被毁,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没有了炼药房,我也没办法。”这个女人,这个时候只记得自己,对他被关死刑牢房一句话关切的话都没有,还谈什么情分?   眉妃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要是没有了美丽的容颜,她可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鹤修的情况已然不妙,还靠在她在皇上面前为他挣得一个好前程,要是她倒了,鹤修的境况只会更糟。   想不到和阿越有多年私情,但此时,他竟然这般冷漠,让眉妃伤心不已。   皇上迷恋眉妃,除了她年轻貌美之外,还有令人着迷的*上功夫,后宫妃嫔大多出身高贵,虽然渴望承恩,但因为自幼修习女戒庭训,在*上往往不怎么放得开,矜持而羞涩,男女情趣自然差了些,但眉妃不同,她在*上就像一只千娇百媚的尤物,让皇上觉得别有一番风味,一连几天召寝都是常有的事,当然,这些都是闻越的功劳。   有些东西,光靠口述是不行的,还需要亲身实践,一来二去,眉妃和闻越就有了露水情缘,时间久了,眉妃对闻越多了几分迷恋,毕竟,在*上,都是闻越伺候她,而在龙*上,都是她伺候皇上,这样的天差地别,在一个女人心里,自然会有所偏向,她一直以为,闻越也是爱着自己的,闻越无权无位,她是高贵皇妃,自然是施恩与闻越的。   但此时她虽然心里有怨,也识得时务,不敢对自己唯一的希望有任何怨言,只是求着他赶紧想办法,让自己迅速恢复美貌。   闻越却对这个丑陋老妇没有一丝兴趣,也是时候舍弃这枚棋子了,不过在舍弃之前,还要需要她做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闻越叹了一口气,语调转为无奈,“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归根结底是因为炼药房被毁了,可是那个地方极为机密,外人根本无从知晓,为什么刑部尚书会突然带了官兵前去,还抓了个正着?”   眉妃一愣,厉色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中间有内歼?”   闻越摇摇头,肯定道:“不,我已经查到,此事和淮南王府有关。”   淮南王府?眉妃惊愕交加,“怎么会和淮南王府扯上了关系?”   其实闻越并不知道这件事和淮南王府到底有没有关系,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眉妃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要利用她为自己做最后一件事情,必须加重她对淮南王府的恨意,让她知道,她现在容颜尽毁,尊贵地位随时可能轰然坍塌,淮南王府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要是在平时,眉妃还有冷静分析的能力,但此时闻越这样说,她立即就相信了,一是淮南王府的确是她们的政敌,二是闻越这些年为她们母子做事,不可谓不尽心尽力,所以,她绝对相信自己的*。   虽然闻越的话尚有漏洞,但眉妃已经没有心思去细细考虑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现在对她来说,恢复容貌是一件比天塌下来还要重大的事情,目光发出怨毒的光芒,“淮南王府?是他们毁了我的一切。”   闻越看着眉妃恨不得杀人的目光,不动声色一笑,他早就料到眉妃会来找他,从袖中掏出一颗乌黑发亮的丹药,递到眉妃面前,表情如同一个恶魔,“这是回颜丹,服下之后,会恢复美貌。”   回颜丹?眉妃一喜,自己都对恶心丑陋的皮肤和容颜厌弃不已,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恢复之前的年轻貌美,迫不及待地要吞服而下。   闻越却淡淡道:“回颜丹的药效只有七日。”   七日?眉妃声音猛地一颤,“那七日之后呢?”   闻越的手趴在天牢的铁架子上,幽幽引诱,“七日之内,你要做一件事,迅速转移刑部的注意力,让刑部尚书的目光不要放在我身上,我就有办法出去,等我出去了,还愁不能为你炼制更多的驻颜丹吗?”   眉妃早已经慌了神,急不可耐,“什么事?”   闻越贴在眉妃耳朵边上,悄悄说了一句话,眉妃瞳孔猛地一缩,“你说什么?”   闻越的眼睛中透着狠厉和冷光,“只有这样做,我才有可能出去。”   眉妃虽然处在惶惶之际,但也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可能脱罪啊。”   闻越胸有成竹一笑,“这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有办法。”   眉妃脑海里面在激烈地斗争,面容抽搐,这样做风险太大了,太险了。   闻越见状一笑,“你可想清楚了,如果你失去了引以为傲的美貌,可就一无所有了,到底要不要走这招,你自己决定。”   一位尊贵的宫妃在一个无职无权的等着被砍头的死刑犯面前,竟然卑微得如同蝼蚁一样,毫无尊严,毫无颜面。   眉妃看着自己手上如同鸡皮般褶皱,要是被皇上看见,她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就付诸东流了,难道这二十几年的辛苦就要白费吗?   在宫里,见惯多少被废被弃的女人,毫无体面,毫无廉耻地活着,生不如死,苟延残喘,和一只动物没有什么区别。   其实不算外戚和情分的因素,论起皇上真正的*爱,当然是眉妃当居榜首,容妃才排位第二,毕竟眉妃在*闱里的魅力,是无论怎么保养都敌不过年华逝去的容妃可以比拟的。   所以在萧鹤修出了那些层出不穷的丑事之后,皇上依然没有下狠手处置,反倒留了一丝余地,也和对眉妃的*爱是分不开的。   一位皇妃,一位皇子,在魔鬼的引诱下,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牵线木偶,只能任由闻越摆布,因为他已经掐住了自己的命门,眉妃心底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难道要孤掷一注破釜沉舟吗?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阿越的主宰,现在才知道阿越才是自己的主宰,颤声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闻越闭上眼睛,仿佛对眉妃从未有过任何情分一样,昔日*笫之间的柔情已经荡然无存,淡淡道:“只此一计,别无他法。”   眉妃仿佛可以听到自己迅速老去的催命符,咬紧牙关,“可这是下策啊。”   下策?闻越讥诮一笑,“事到如今,难道还有万无一失的上策吗?做任何事都要冒险,为了你和八皇子的将来,连这点险也不愿意冒吗?”   闻越的声音就如同一个引人犯罪的魔鬼,世上最难的境况不外乎如此,明知道是下下之策,还不得不去做。   眉妃离开之后,一道快得几乎看不见的黑影也从天牢消失了,在夜空中兜了几个圈子,确定无人跟踪之后,悄无声息地回了淮南王府。   ☆、第二百一十七章 讨教秘笈   寒菲樱回到承光阁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妖孽居然不在房里,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自从寒菲樱回了京城听说了闻越的消息之后,就一直派人密切关注天牢的动静,看看闻越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现在全国上下还在庆祝新年,直到过了元宵,朝廷才会开印复朝,这期间,来天牢探望囚犯的人也不少,大多都是普通人,但其中却夹杂着几个不知身份的神秘人物,引起了寒菲樱的兴趣,她猜到可能和新进天牢的那位能炼制长生不老药的奇人有关系。   今夜接到密报,有个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物来到了天牢,从身材上来看,很有可能是个女人,这条消息,让寒菲樱判断极有可能就是容颜已毁心急如焚的眉妃。   寒菲樱当机立断,立即赶来,她感兴趣的不是眉妃,而是闻越,总觉得这个人身上藏着无数秘密,就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潭。   她来到天牢的时候,眉妃已经进去了,天牢虽然戒备森严,但寒菲樱一不劫囚,二不偷盗,只是在里面走一遭而已,以她的轻功,难度不大,而且上次来天牢探望父亲和大哥时记下的天牢地形图,这个时候也派上了用场。   虽然天牢很大,但因为寒菲樱来过一次,并没有费多大工夫,就找到了关押闻越的地方,远远地看见他的监牢前面半蹲这一个人,就如线报所说,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   因为寒菲樱对闻越不够了解,又怀疑他是神秘莫测的雪族中人,就算不是,也应该和雪族脱不了关系,对他的实力一无所知,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所以没有离得太近,只是远远地观察。   闻越和眉妃说话的声音很小,基本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勉强可以听到传过来的几句细碎言语。   虽然那声音嘶哑难听,如破碎的风箱里面拉出来的一样干涩,但寒菲樱知道那就是眉妃,石中天已经告诉过她驻颜丹的特性,她和闻越一样肯定她是如假包换的眉妃,如果不是眉妃失去了驻颜丹,也不会这样火急火燎地冒险出宫,屈尊降贵的来到这鱼龙混杂的天牢。   寒菲樱趴在房梁上,密切关注着下面的动静,他们似乎在争论什么,后来看见闻越好像给了眉妃一样东西,又隐约听激动的眉妃说了什么七日?   两人说了很久的话,而且,寒菲樱还似乎听到“阿越”,她心下一沉,本能地觉得眉妃与这个闻越关系不一般。   眉妃是什么人?皇上*妃,皇子之母,四妃之尊,而闻越呢,不过是八皇子府的一个幕僚而已,无职无权,无位无势,闲散人士,身份地位与眉妃有天壤之别。   换句话说,在眉妃面前,闻越不过是个奴才而已,但眉妃居然这样称呼闻越,实在令人心生疑窦。   石中天说过,驻颜丹的药效不仅仅是可以保持青春貌美,而且容光焕发,容貌比以前更胜一筹,周身都会散发着男人无法抗拒的魅力,*闱之间更是让男人流连忘返,欲罢不能。   寒菲樱冷冷一笑,看来眉妃这*男人的本事,应该就是闻越“亲身”传授的吧,要不然,她怎么会这样毫无顾忌地叫“阿越”?   过了很久,眉妃终于从天牢离开了,眉妃走后,虽然离得远,但寒菲樱依然看见了闻越眼中的冷笑,她虽然对这个闻越不熟,但光看那气度,就不是池中之物。   这一切,实在让寒菲樱百思不得其解,这个闻越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寒菲樱可不觉得这样的人会心甘情愿只当萧鹤修的一个幕僚。   宫墙高深,皇妃之尊,风光正盛,背后行事竟然如此龌龊丑恶,想到这里,寒菲樱忽然有些同情那位九重天阙的高高帝王了,他的女人背叛他,他恐怕还毫不知情。   后宫之中,为了争爱*,为了争帝怜,可以不择手段,出卖自己的身体,出卖自己的尊严,出卖自己的灵魂亦在所不惜,只为了皇上随时可以转移目标的可怜*爱,后宫真是一个让人疯狂的地方。   帝王的*爱,那是爱吗?真正的爱是不会轻易随着新猎物的出现而转移的,寒菲樱忽然想起容妃说过,皇上曾经很*爱静妃,那他爱过静妃吗?   寒菲樱长舒了一口气,不要说宫里,就是这淮南王府,还不是一样的暗流汹涌,波云诡谲?忽然想起宇王爷宇王妃那一对神仙眷侣,虽说膝下只有一位掌上明珠,但他们相互对视时那种眼中只有彼此的隽隽深情,是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的。   太过因为今夜所见情景太过震撼,寒菲樱胡思乱想了很久,还是没有睡意,耸了耸肩,脱去了外衣,坐在*上发呆,没有妖孽在,*榻都是冷的,不禁有些想念他的温暖,这个妖孽,到底跑哪里去了?   一双魔爪不知道从哪里伸了过来,正好落在她胸前,身体瞬间一烫,寒菲樱心底一喜,嘴上却嗔怒道:“想干什么?”   “风月宝典上说,女人这里经常揉一揉,手感会越变越好,前人心经,果真经得起推敲,效果的确不错。”他的目光狂肆地落到寒菲樱身前,得意地欣赏自己辛苦多日的成果。   寒菲樱立即面红耳赤,愠怒道:“这么说你是嫌弃我了?”真是个不正经的男人,脑子里永远都有层出不穷的花样,那些令人血液倒流的甜言蜜语,更是张口就来,要不是对他有着一定的了解,寒菲樱真怀疑他是从脂粉堆里打滚练出来的。   “夫人又冤枉我了?”萧天熠好看的嘴唇泛出一抹坏坏的笑意,一双不规矩的手也没有闲着,语调邪魅道:“夫人美貌温柔,妖娆妩媚,热情火辣,身材曼妙,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每一样都是恰到好处,连为夫这种向来不近女色的男人,都觉得一天都离不开夫人,一日不见,就心痒难耐,哪里还敢说嫌弃?”   “油嘴滑舌。”寒菲樱朱唇挂着甜蜜的笑,她哪里是真的生气?何况不管她多生气,在妖孽的巧舌如簧之下,过不了多久,也会化作一滩春水,这男人真是自己命里的克星。   趁他给自己脱衣服的时候,寒菲樱按住他的手,笑得如同一只可爱的小狐狸,捉狭道:“不想知道我今晚去哪里了吗?”   萧天熠凤眸一漾,轻轻一笑,很肯定道:“刑部天牢。”   寒菲樱真想仰天长叹一声,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为什么自己所有的行踪他都了如指掌?心底有种强烈的挫败感,公子凤行事向来难以捉摸,高深莫测,诡谲多变而著称,所以才能成为江湖上的一个传奇,可到了妖孽这里,无论自己干什么,他都像有透视眼一样,看得一清二楚。   突然觉得很不公平,自己的什么事情他都了如指掌,可是这个皇家男人,他有太多事情自己不知道了,不过寒菲樱也懒得计较,懒洋洋道:“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没有睡?”   “夫人没回来,我哪里敢睡?”萧天熠唇角勾起几分邪邪笑意,言语间的强烈暗示更是让寒菲樱身子一颤。   她冲着这张俊美的脸庞软软一笑,撒娇道:“我挂在天牢的房梁上,挂了半夜了,今晚放过我,好不好?”   萧天熠知道樱樱今天晚上累了,没精力陪他做剧烈运动,却有心逗她,不悦道:“可是为夫怎么办?”   这男人精力真是好得出奇,寒菲樱俏脸满是红晕,小声和他商量,“今晚……你自己解决好不好?”   萧天熠一听差点吐血,眼前美体横陈,活色生香,居然让他自己解决?小妖精脑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东西?从哪里知道的?不用说,定然是他收藏的那些风月心经里看到的,想不到小妖精还会乘他不在的时候偷看那些东西,这个发现让他更加愉悦,不过也不忍心见她太累,一双长臂抱住她,*溺道:“好,今晚就抱着睡,不做就是了。”   寒菲樱暗自松了一口气,妖孽正值盛年,血气方刚,激情似火,他的狂野无度,有的时候,寒菲樱真担心自己会死掉,身体都有点吃不消了。   今晚乘他不注意,溜了出去,想不到这么晚回来,他竟然还没睡,那些横亘在心头的疑云还没有散去,寒菲樱立即把自己在天牢的见闻和他说了一遍。   萧天熠沉吟片刻,大手划过寒菲樱的脸颊,不悦道:“我虽然相信夫人的能力,可也不希望夫人再次涉险,这种危险之地,以后能不去就不去了。”   涉险?寒菲樱不满道:“不过就是去天牢走一遭而已,还谈不上涉险,知道你担心我,可我不做没把握的事,难道要整日留在房里绣花自娱吗?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萧天熠无奈一叹,樱樱不是房里关得住的女人,如果真是这样的,大概也不能让他爱得无法自拔,这真是最大的矛盾,她的绝世风华,小小的笼子根本关不住,可身为她的男人,自然会担心她可能会遇到的危险。   寒菲樱知道他在担心自己,嫣然一笑,有人担心的感觉真好,伸出素手在他胸前轻轻滑动,“我总觉得那个闻越很奇怪,眉妃在他面前唯唯诺诺,卑躬屈膝,哪还有半点皇妃的气派?闻越才像是主子一样。”   萧天熠轻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现在命门被人家攒在手里,是死是活都由闻越一句话,不要说区区一个后妃,就是帝王,若是命运攥在别人手里,一样毫无尊严,失去了手中的权势,不管你是谁,都只能任人宰割。”   寒菲樱发现妖孽不经意说出的话都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世间真理,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他怀里靠了靠,手臂环住了他健壮的腰身,“驻颜丹无药可解,我倒很想知道眉妃到底求得了什么锦囊妙计度过这一难关?”   萧天熠怀抱着小妖精温软的娇躯,侧首在她纷嫩的唇上亲了一口,*溺道:“急什么?宫中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   年节的时候,亲贵之间都会免不了相互走动,这日,萧天熠和寒菲樱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太后当然也免不了旁敲侧击试探寒菲樱肚子到底有没有动静,又说了许多天熠也不小了,膝下该有个孩子之类的家常话。   寒菲樱装作听得很认真,实际上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时用眼神暗示萧天熠,可萧天熠却当做没看见。   他虽然不回应樱樱的求救,但也没有打算接受皇祖母的好意,而是一直顾左右而言其他。   一向精明的太后面对这对小夫妻的铜墙铁壁,竟然无从着手,呆了一个时辰之后,太后渐渐感到精力不济,终于在孙嬷嬷的劝慰下入内殿休寝,寒菲樱和萧天熠才得以脱身。   两人刚出了永寿宫,迎面就遇到了一个深色服侍的宫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见到萧天熠和寒菲樱,微一福身,“奴婢杜鹃,是碧云宫宫人,奉眉妃娘娘之命,来请世子爷和世子妃前去一叙。”   萧天熠和寒菲樱对视一眼,这么快就有动静了?看来眉妃是乱了方寸了。   寒菲樱有些诧异,问道:“眉妃娘娘找我做什么?”她这样问合情合理,因为她和眉妃的确没有任何交情,要是什么都不问就直接前去,反而让人生疑。   杜鹃的回答恭敬而得体,“世子妃可还记得大年夜的时候,曾向娘娘请教养颜之术?当时在宫宴上,娘娘不便细说,听说今日世子和世子妃到了宫中,便请二位顺道过去坐坐。”   原来是这样,寒菲樱面色一喜,兴奋道:“对,是有这么回事,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想当面向眉妃娘娘请教。”   萧天熠却拒绝了,“你想去就去吧,但这些女人的东西,我一个大男人实在没什么兴趣,让阿宸送我回去就好了,你留下来,晚点我让阿宸来接你。”   见世子爷拒绝了,杜鹃眉睫一跳,被二人看在眼里,寒菲樱不动声色地拉着萧天熠的胳膊撒娇,“不要,宫里我又不熟,还是你陪我一起去吧,再说,女为悦己者容,我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你?你就勉为其难陪陪我嘛。”   萧天熠面露难色,露出不太想去的表情,可架不住寒菲樱的热情,杜鹃也在一旁帮腔道:“世子爷就一起去吧,娘娘还在宫里等着呢。”   萧天熠看樱樱一脸的跃跃欲试,只得无奈地答应,“好吧,真是怕了你了。”   寒菲樱立即欢呼雀跃,“多谢世子爷,我要是能像眉妃娘娘那样年华永驻,你也有面子嘛。”   萧天熠哭笑不得,“真拿你这丫头没办法。”   到了碧云宫,笑意盈盈的眉妃让寒菲樱瞬间明白她到底从闻越那里得到了什么了,恢复容颜的灵丹妙药。   眼前的丽人,一身绛紫色彩绣织金宫装,绰约多姿,花容月貌,艳若桃李,娉婷婀娜。   寒菲樱和萧天熠在杜鹃的带领下,微微福身,“眉妃娘娘!”   眉妃见自己终于恢复了令人艳羡的美貌,欣喜若狂,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失而复得的美貌牢牢抓在手中,绝对不能再次失去,她再也不要回到那种丑陋不堪令人憎恶的模样,死也不要。   服下七日回颜丹,三个时辰之后,就恢复了往日容颜,她在镜子中足足看了自己大半天,颤抖的指尖抚摸自己吹弹可破的肌肤。   美丽的容颜,娇嫩如花,一想到那个丑陋老妇的模样,这样的天差地别,让眉妃无比害怕再次失去这来之不易的美貌,脑海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只要能留住青春美貌,无论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不得不说,她的运气真的很好,刚刚恢复了容貌,当晚就被皇上召寝,在那张宽大的龙*上,看着皇上眼中的迷醉晴欲,眉妃心中涌起一种强烈的骄傲,就是尊贵如帝王,也抵挡不了她的极致*,这更催生了眉妃心中的狂热,有了一副让皇上着迷的美貌,她才能牢牢抓住拥有的一切。   今日的眉妃,一改之前的冷淡,对寒菲樱的态度很是热情,笑着解释道:“当夜在宫宴上,我身体不适,所以没有久留,还望世子妃不要介意。”   寒菲樱忙道:“哪里?哪里?只是我素来仰慕娘娘驻颜有术,一直想向娘娘请教,难得娘娘今日有空,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眉妃风情万种地掩唇一笑,眉眼中不经意漾出一种妩媚撩人的色彩,萧天熠忽然眉目一动,媚术,只有男人才能觉察到的媚术,心智不坚的男人面对这样的媚术,防线很快就会土崩瓦解。   后宫里除了皇上之外,少有其他男人,面对眉妃的艳烈风情,女人只当狐媚,可是会在男人心中引起异样的感觉。   萧天熠知道眉妃并没有冒险*他的意思,这不过是在无意中散发出来的,就如此撩人,如果是刻意的,后宫那唯一的男人,恐怕很难抵御。   他不着痕迹地握了握樱樱的手,寒菲樱和他心意相通,立即明白了,眉妃果然精通媚术,能让男人心旌摇曳的媚术。   媚术和媚药不一样,冒险使用媚药*皇上,若是被太医抓到蛛丝马迹,则死无葬身之地,而媚术不一样,根本无迹可寻,最为安全,别人只道感性迷人,不会往其他方面去想。   后宫女人众多,想狐媚皇上的人不在少数,想要做到脱颖而出,不是普通的道行就可以的,眉妃果然深谙其道。   萧天熠的敏锐超越常人,他能察觉到的,一定没错,阮思思的媚术,刺客潘彩儿的媚术,如今眉妃的媚术,这般似曾相识,这些事情看似毫不相干,实际上背后都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这一切,而且一定和那个闻越脱不了关系。   落座之后,眉妃吩咐杜鹃上茶,娇笑道:“这是百里香,虽然不及雪山云雾翠名贵,但却是皇上御赐的,只有我宫里才有,味道十分独特,要不是你们这样的贵客,我还真舍不得拿出来呢。”   寒菲樱今日带了雪贝入宫,宫中是是非之地,带上雪贝以防万一,雪贝藏在她袖子里,外人根本看不到,笑道:“多谢眉妃娘娘。”   萧天熠却似乎对百里香并不感兴趣,目光只是轻轻扫过一眼就移开了,眉妃见状,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世子品位高雅,只饮雪山云雾翠,不过百里香亦是芬芳醇冽,浓酽怡人,世子也不妨尝一尝?”   寒菲樱调侃道:“想不到眉妃娘娘身居宫中,居然对我家世子爷这般关注?连他只饮雪山云雾翠都知道。”   眉妃修长的黛眉不自然地跳动了两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一脸的笑靥如花,“世子出身淮南王府,吃穿用度自然和常人不同,只饮极品贡茶,谁人不知?我出身小门小户,一直尝不惯那曲高和寡的雪山云雾翠,也品不出来那意味绵长的滋味,就独独喜欢百里香的味道,实在委屈二位了。”   寒菲樱道:“娘娘说的哪里话?娘娘深得皇上*爱,还谈什么小门小户?说起来,我才是小门小户出身,幸得我家世子爷不嫌弃,才能品上雪山云雾翠,娘娘说的真好,的确是曲高和寡,其实我也不喜欢那茶的味道。”   眉妃咯咯一笑,“我家世子爷?世子和世子妃果然是少年夫妻,恩爱情浓。”   说完,她命杜鹃去拿了一些胭脂和水粉送过来,都是鲜艳欲滴的上品,“我常年闲在宫中无事,这些都是亲自摘取的花瓣调制的,也是我自己经常用的,世子妃不妨先试试?”   寒菲樱眼睛一亮,欣喜不已,也不推辞,千恩万谢,“多谢眉妃娘娘。”   眉妃见寒菲樱这样急不可耐,又曼声细语道:“世子妃还年轻,保养是天长日久的事,不可急于一时。”   眉妃如此善解人意,让寒菲樱很感动,看着眉妃艳丽的颜色,满脸羡慕,半真半假对萧天熠道:“世子爷,你说我要是到了眉妃娘娘这样的年纪,还能和现在一样该有多好?”   萧天熠淡淡一笑,配合她道:“现成的例子不是在眼前吗?你应该多多向眉妃娘娘讨教讨教才是,以免哪天我真的嫌弃你人老珠黄了。”   寒菲樱不满地瞪他一眼,又冲着眉妃莞尔一笑,“娘娘,你都听到了,还有什么秘籍没有?可一定要好好指教指教。”   ☆、第两百一十八章 情有独钟散   眉妃和寒菲樱虽然以前没怎么接触过,但涉及到女人的养颜秘笈,两人相谈甚欢,一见如故,虽然差了一辈,但依然亲如姐妹。   大约是因为寒菲樱和眉妃出身大致差不多,品味也十分相似,两人都喝不惯雪山云雾翠,都喜欢百里香,更是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寒菲樱见百里香名副其实,十里飘香,一连喝了两杯,赞不绝口,“娘娘深受皇上*爱,碧云宫里的东西也都是难得一见的极品,如蒙娘娘不嫌弃,以后我倒是想常来娘娘宫里坐坐?”   眉妃的笑和皇后容妃等人雍容端庄的笑不一样,有十足的女人韵味,一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含俏含妖,荡漾着无双的媚意,红唇微张,唇脂泛着莹润晶亮的色泽,让人恨得立即一亲丰泽,从骨子都散发着引男人入胜的妖媚气息,“世子妃喜欢来就可以常来,我倒是求之不得呢。”   相较于寒菲樱和眉妃因为有了共同话题,在短短时间之内就打得火热的熟络,萧天熠一直心不在焉,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位王府世子,吃穿用度是出了名的挑剔和精细,哪怕是皇上*妃的恩赐,他也不放在眼里,像七里香这样御赐的好茶,他依然觉得过于粗陋,也懒得委屈自己,一杯也没喝,人虽然来了碧云宫,可一直神游太虚。   淮南王府世子的清高性子和他人一样出名,不要说眉妃了,就是当朝太子,也很难让他低下高贵的头,太子和世子一向不对盘,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对萧天熠在碧云宫的傲慢举动,也并没有人觉得意外。   世子到了碧云宫之后,一直不吃不喝,让眉妃心底有些着急,莞尔道:“看来世子只对征战沙场有兴趣,可惜我是个深宫妇人,所聊的话题无非是些红粉温柔,让他听我们女人家的这些话题实在勉为其难了。”   寒菲樱嫣然一笑,看着萧天熠姿态虽然依然优雅,可已经有按捺不住的漫不经心,朝眉妃歉然一笑,对萧天熠道:“要你在此枯坐也的确无趣,不如让阿宸随你四处逛逛,等会儿再来接我?”   萧天熠早就等着樱樱的这句话了,而且对女人的胭脂水粉从来就没有感兴趣过,连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世子走后,只剩下眉妃和寒菲樱,两人说起话来就更没有忌惮了。   寒菲樱对眉妃亲手调制的水粉爱不释手,对如何保养,如何化妆之类的问题也请教个没完没了,眉妃似乎很喜欢这位世子妃,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眉妃如白嫩的脸蛋有一抹动人的绯红,娇艳欲滴,连极为镇定的寒菲樱都有一丝心动,要说女人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容貌,那肯定是假话,寒菲樱再厉害,骨子里也是个女人,也希望自己的男人能看到自己最美的一面。   眉妃还亲自给寒菲樱画眉,教她怎么把眉毛画得如新月初出,楚楚动人。   寒菲樱虽然兴奋,但心中尚有疑虑,问道:“娘娘,光是这些东西应该不够吧,皇后娘娘和容妃娘娘她们用的水粉肯定也不差,但怎么就是不及娘娘年轻美丽呢?”   眉妃正在专注地为世子妃画眉,随口道:“当然不够,要有秘制的情有独钟散才可以的。”   “情有独钟散?”寒菲樱立即来了兴趣,“是什么东西?”   眉妃立即意识到了自己说漏了嘴,神色微变,不自然地掩饰道:“没有,你听错了,我说的是世子对你情有独钟,是多好的福气。”   面对这真正的独门秘籍,寒菲樱哪里肯轻易放过?诚挚恳求道:“娘娘,不瞒你说,世子爷现在是喜欢我,对我的确是*爱有加,可我肚子一直没动静,他也没办法,我已经听到风声,太后娘娘,淮南王爷,还有万家阁老,都已经在准备给世子爷选册妃,挑侍妾,别看我表面上风光,心里着急着呢,你就别瞒我了,情有独钟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寒菲樱的话说得无懈可击,而且,眉妃也听到了一些风声,知道她没有说假话,但依然矢口否认,“哪有这种东西?定然是你听错了。”   寒菲樱听得千真万确,见眉妃欲盖弥彰,心中在冷笑,表面上却可怜兮兮道:“你就帮帮我吧,你也知道,我出身寒微,如今在淮南王府立足,唯一仰仗的就是世子爷的*爱,万一他们真给娶几个侧妃进来,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再说我身子受了伤,也不知道还能生不能再生,万一那些新进门的女人诞下一儿半女,母凭子贵,还不一个个爬到我头上来耀武扬威?我可就彻底完了,世子妃这个虚名又有什么用?”   眉妃神色有些松动,看来很是同情寒菲樱的遭遇,只是表情十分纠结,敷衍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也别太担心了。”   寒菲樱一脸的苦恼,“哪里能不担心啊?我们刚从太后宫中出来,太后已经提及此事了,明天世子爷又要去万家,不用说,万阁老一定也会旧事重提,我现在真是内忧外患,防不胜防。”   大概是同病相怜,眉妃最终还是被寒菲樱面临的处境给打动了,柔柔一叹,“世子的女人再多,能及得上皇上的后宫吗?”   寒菲樱正在自怨自艾,一听这话,眼睛立即一亮,“说的也是啊,娘娘独得圣心这么多年,一定有绝技,看在我与娘娘这么投缘的份上,就传授给我吧。”   眉妃微微一笑,安慰道:“你先别着急,不管世子将来有多少女人,只要你能成为他最爱的那个就行了,谁也不及你在他心中的位置。”   寒菲樱面色迷惘,“男人心易变,我又不能操控,怎么才能让他心里一直向着我呢?娘娘你就不要藏着掖着了,赶快告诉我吧,只要世子爷能一直*我爱我,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将来有机会,一定会报答娘娘的大恩大德。”   通过前面这些铺垫,寒菲樱和眉妃已经建立了一种异常亲密的关系,有些体己话也可以说了,寒菲樱脸上现在完全是一副怕失去世子爷*爱,怕别的女人抢走自己男人的惶恐和急切。   眉妃娘娘虽然不情愿,但实在禁不住寒菲樱的苦苦哀求,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承认她的确是用了情有独钟散才独得君心这么多年的。   说完,她命杜鹃去内室拿出来一个小而精致的盒子,里面是一盒粉末,寒菲樱黛眉一蹙,“这就是情有独钟散?”   眉妃神色一变,立即嘱咐寒菲樱千万保密,否则要是让人知道她是用了情有独钟散皇上才会这般*爱她,她就彻底完了。   寒菲樱立即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这东西真的有效?”   眉妃神秘一笑,“只要给心爱的男人服下之后,以后男人就会对你情有独钟,无论他身边有多少女人,也不过是些过眼云烟,入不了心,他心里自始至终都只会有你一个,无论谁都动摇不了你的位置。”   寒菲樱立即两眼放光,她现在处境堪忧,这东西真是雪中送炭,实在太需要了,哀求道:“娘娘可否送我一些?”   眉妃叹了一口气,“我也是看和世子妃实在有缘才将其送给你,但你千万要记得,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世子爷,一旦知道就不灵验了。”   寒菲樱连连点头,如获至宝,对眉妃千恩万谢,“多谢娘娘救我于水火之中。”   眉妃看着欣喜若狂的寒菲樱,眼底掠过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在寒菲樱离开的时候,还是不忘又叮嘱了一遍,“切记不可传出去。”   “娘娘放心吧。”寒菲樱还沉浸在得到了情有独钟散的兴奋中,一想到终生可以得到世子的独家*爱,就眉目生辉,容光焕发,整个人鲜亮得如同开在枝头最艳的那支红梅。   ---   寒菲樱和萧天熠从碧云宫中走了之后,眉妃笑意姗姗的脸瞬间变得冰冷下来,再不复之前的笑靥如花,温情脉脉。   阿越让她做的事情就是除掉萧天熠和寒菲樱,现在刑部尚书孔潜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他这件大案上,只要一开印复朝,孔潜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定他的罪。   但若是在新年之际,淮南王府世子和世子妃双双殒命,必定是震惊朝野的大案,和一些已经死了的微不足道的少女相比,淮南王府世子和世子妃是何等尊贵的身份?   孔潜就算再不知事,也应该知道孰轻孰重,只要时间拖得越长,闻越脱身的机率就越高,成功率就可以大大提高。   闻越精于算计,萧天熠和寒菲樱两个人,若能同时除去当然是最好的,但若只能除去一个,当然是萧天熠更加重要。   没有了萧天熠,寒菲樱本无显赫身家,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无论如何搅动,也翻不起大的浪花来,可以说,除去萧天熠才是主要的,寒菲樱不过是顺手一并除去而已。   离开天牢之前,闻越给了她一包三日断肠散,这药服下之后三日才会发作,届时她就可以完美脱罪,世子爷世子妃是来过她宫里,但过了三日才死,谁能说世子爷世子妃的死就和她有关?   虽然计划周密,可到底是谋杀世子的大罪,眉妃还是极为忐忑不安,在宫里,谁都不能相信,就算是和她有露水情缘的阿越也不能完全相信,万一是见血封喉的鸩毒,就算毒死了世子和世子妃,她也自身难保。   为了保险起见,眉妃用绊了三日断肠散的药喂了一只小鸟,小鸟当时没事,她才彻底放了心,看来阿越没有骗她,有了这包三日断肠散,实施起计划来才能万无一失。   眉妃容貌尽毁,虽然心急如焚,但也不傻,而且在宫中多年,心机非常人所及,为了确保安全,制定了两套方案,以备不时之需。   她和萧天熠寒菲樱并无交情,贸然相邀,他们定然会起疑,但所幸有个绝佳的切入点,在大年夜宫宴的时候,寒菲樱曾经主动过来找她请教养颜之术,以这个为借口请寒菲樱过来,当然是再好不过的由头了。   寒菲樱毕竟是个黄毛丫头,要对付她,不是什么难事,但难就难在萧天熠,不知道是警惕性太高,还是真的嫌弃碧云宫的茶水粗陋,自从进来之后,一口茶都不喝,眉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眉妃喜欢饮百里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碧云宫里只有百里香,没有雪山云雾翠,就算有,世子爷也未必会喝,说不定又会嫌弃煮茶的火候不够,沏茶的手艺太过粗浅,眉妃知道,世子爷对自己恐怕有很深的戒备之心。   因为事先就知道萧天熠不好对付,所以眉妃才准备了第二套方案,以美容养颜之术对一个女人的*实在太大了,寒菲樱自然也不例外,很快就上了勾,然后眉妃假装“无意”中泄露情有独钟散的秘密。   没有女人会对这个不感兴趣,果然,寒菲樱迫不及待地想得到情有独钟散,得到她男人的心,能得到世子这样的男人的终身*爱,是多大的*,眉妃不相信寒菲樱会不动心。   无论什么女人,只要想得到一样东西的愿望无比强烈,就会失去本心,任人摆布。   所谓的情有独钟散,不过就是三日断肠散,为了显得更加真实,眉妃还特地传授了用法,当晚女子需诚心跪拜,沐浴更衣,将情有独钟散化在茶水里面,夫妻同饮,一夕欢爱之后,男人就会对这个女人死心塌地,绝无二心,所以名字才叫情有独钟散。   而且,眉妃千叮嘱万嘱咐,绝对不能让男人知道,一旦知道就不灵了,而且会产生相反的效果,不但不会再*爱这个女人,还会十分厌恶她。   寒菲樱听得十分认真,一双水漾的眼眸透着异样的郑重,“娘娘放心,我都记下了。”   眉妃没有怀疑过寒菲樱,她得到情有独钟散的时候,眼神是那样的兴奋,仿佛得到了世间珍宝一般。   想到这里,眉妃娇美的脸上出现令人胆寒的笑意,到萧天熠和寒菲樱毒发身亡的时候,就是第五日了,还有两天,阿越要赶快想办法,再去炼制驻颜丹才行,要不然她的容颜就要永远消逝了,心里闪过一道飞快的恐慌和担忧。   ---   寒菲樱和萧天熠离宫之后就上了马车,萧天熠看着语笑嫣然的樱樱,似笑非笑道:“得到了什么秘笈来抓住男人的心?”   寒菲樱将那包情有独钟散拿出来,在萧天熠面前一晃,卖弄道:“情有独钟散哦,你我同服,服完之后……”   忽然有些难为情,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虽然已经和他亲热过很多次,但女人天生的矜持和羞涩还是有的,做不到像他那样厚颜无耻,毫无顾忌。   萧天熠勾唇一笑,接了下去,“服完之后行夫妻亲密无间之事,从此我就对你情有独钟,眼中再不会有别的女人了?”   寒菲樱心中的那种挫败感再次升腾起来,真是个妖孽,长着七窍玲珑心,眼中染上狡黠的笑意,提议道:“这可是好东西,要不然我们试试?”   萧天熠忍俊不禁,轻笑道:“难道眉妃没有告诉你让男人知道了就不灵了?试了也是白试。”   寒菲樱彻底无语,这家伙就像有千里眼顺风耳一样,怎么什么都知道?   袖子中的雪贝忽然不安地动了动,一闻到情有独钟散的味道,就不同寻常的叫了几声,身子还急剧地骚动着,寒菲樱早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玩意,现在更是确定了,“蓝心彤和我说过,贝贝能识得毒,它的反应越剧烈,就证明毒性越强。”   萧天熠凤眸中闪过一道厉光,“反应如此强烈,那就是剧毒了。”   寒菲樱抚摸着贝贝光滑的小身体,好一会才让它安静下来,“是剧毒,但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至少不会马上发作,如果在眉妃宫里就毒发了,她也脱不了身,能混到四妃之一的女人,做事不会这样莽撞无脑。”   萧天熠何等聪慧之人?冷笑道:“回府之后再发作,就算我们双双毙命,她也可以置身事外了?”   寒菲樱把所有事情联系在一起,终于理出了其中的脉络,“我终于明白了。”   萧天熠和樱樱视线触碰间,一切事情皆清晰明白起来,“石中天说驻颜丹可以保持年轻貌美,但也是无药可解的毒药,现在闻越的炼药房被毁了,根本无法再炼制驻颜丹,所以眉妃已经不可能再有利用价值了,闻越想利用她除掉我们。”   萧天熠眼中肃杀之意更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这个闻越到底目的何在?”   这也是一直困扰寒菲樱的问题,她也想尽了办法查探闻越的背景,可怪就怪在这人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无根无基,无从查起。   雪族是唯一的线索,可雪族神秘莫测,从来不与外界来往,天下各国自然也不乏对雪族感兴趣的人,但只听说有去的人,从来没有回来的人,久而久之,就没有人愿意去白白送死了,有关雪族的消息,竟然是一点都查不到。   寒菲樱冥思苦想了许久,沉吟道:“新年之际,淮南王府出了大案,有关皇族的案子,一般都是交给大理寺来查的,但皇上很清楚大理寺卿是个什么货色,所以这件大案一定会交给刑部尚书来查,这样一来,孔潜就没有精力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他就又可以苟活一段时间。”   萧天熠微微一笑,“不错,但是他的目的应该还不仅仅如此。”   寒菲樱水眸中透出疑惑,“我真的想不明白,连眉妃这种一路拼杀上来的*妃都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上,这样深沉的心机,的确令人触目惊心。”   见妖孽不语,寒菲樱突发奇想,“你说闻越会不会和皇后有什么关系?”   萧天熠自是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但既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头上,就绝对会让他明白,有些人是不能随意碰的。   樱樱在碧云宫喝的百里香,里面并没有毒,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谁都会有警惕之心,一开始就下毒,目标太大,最稳妥的做法是喝了几杯之后再下毒,一般人就不会起疑了,这一点,眉妃已经想到了,自己才是她最大的目标,但没想到自己一杯都不喝,所以她才启用了第二套方案,也就是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情有独钟散。   寒菲樱想得头疼,自言自语道:“难道皇后也是闻越的*?”   萧天熠轻笑出声,“你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   寒菲樱瞪他一眼,真是一团乱麻,“眉妃和闻越有一腿,萧鹤修到底是谁的儿子呢?”   “当然是皇上的儿子。”萧天熠慢悠悠道,语气虽淡,却无比肯定。   寒菲樱眉目一挑,道:“为什么这么说?”   萧天熠冷笑道:“很简单,如果萧鹤修是闻越的儿子,闻越岂能不为自己儿子打算?眉妃暗算我们,不管成功与否,得到好处的,都是闻越,而不是眉妃,眉妃和萧鹤修命连一体,眉妃倒了,萧鹤修能讨得什么好去?这唯一的可能,就是萧鹤修不是他儿子,而是如假包换的皇子。”   妖孽说的有道理,闻越真是奇人,把寒菲樱都给搅糊涂了,如果他这么忠于主子萧鹤修,为什么又要把主子的母妃置于那般危险的境地,为自己脱身谋取好处?   寒菲樱想了半晌,原来觉得闻越是皇后的*,但皇后明明已经人老珠黄,闻越既然身怀神技,就算知道驻颜丹有毒,不能让皇后容颜不老,但起码也会想办法让她多保持几年青春吧,这么说来,闻越和皇后应该也不是*关系。   想到这里,寒菲樱长叹一声,这戏码真的好精彩,自己再在皇家呆上一段时间,就完全可以去戏班子排戏了,这一出出的,令人叹为观止,拍案叫绝。   ☆、第两百一十九章 风平浪静   见小妖精先是一脸的茫然,后来又透出隐隐兴奋的暗芒,萧天熠凤眸中荡出一抹水光,淡淡道:“借探讨养颜为名,行杀人之举,这个女人真是疯了。”   寒菲樱瞄了一眼包装在精美华丽小盒中的毒药,眼眸一黯,还是石中天说得对,最美的东西往往都是有毒的,慢悠悠道:“后宫本来就是个足以让人疯狂的地方,眉妃真疯了也情有可原,她自以为聪明过人,不过是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上,虽然闻越的事情我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但眉妃的事情,已经彻底清楚明白了。”   “她的确是服用了恢复容颜的丹药,但驻颜丹毕竟是无解之毒,定然会付出惨烈代价,我听见她说过七天,所以我推测此恢复容颜的药效一定只有七天,她为了转移孔潜的注意力,以便把闻越救出来再去炼制驻颜丹,所以急急忙忙杀我们灭口,准确地来说,是杀你灭口,我并没有那么重要。”   萧天熠知道小妖精聪颖过人,不过是得知了几个支离破碎的消息细节,就可以迅速联系在一起,还原整个事件的真相,难怪他会渐渐被她耀眼的敏锐和睿智吸引住,再也移不开视线,凤眸变得一片幽深,戏谑道:“你终于知道为夫的重要性了,是因为有为夫替你撑腰,你才有这种分量。”   寒菲樱白了他一眼,不阴不阳道:“被人灭口的分量吗?”   萧天熠轻笑一声,大言不惭道:“那也是分量,夫人一向聪慧,应该已经有了好主意了吧?”   寒菲樱见妖孽虽然眼底深处有肃杀之意,但浮现出来的却是漫不经心,知道别人眼中享受帝王荣*风光无限的眉妃,他根本没放在眼里,定然是早就有了盘算,娇俏一笑,“后宫妇人,不自量力,这等小事,根本不用我们亲自出手,只要略施小计,借刀杀人,自会有人帮我们料理她,足以让她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   萧天熠眸中涌出一道潋滟的光芒,随即燃起烈焰灼灼,“还是夫人知我心。”   寒菲樱语笑嫣然,将所谓的情有独钟散递到他面前,“从眉妃宫里出来的,自然是好东西,反正是你百毒不侵的人,不妨试一试吧。”   妖孽是在幽冥山的幽冥池水中浸泡过的人,百毒不侵,虽然饱受了三年醉羽幻殇的折磨,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居然阴差阳错地有了百毒不侵之身。   萧天熠握住樱樱皓白的手腕,笑谑道:“真忍心让为夫冒险?万一是新研制出来的毒呢,为夫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守活寡的人还不是你?”   寒菲樱的笑意如同春花烂漫,挑衅道:“本座花容月貌,人见人爱,还犯不着守活寡,你大可放心地一路好走。”   萧天熠眸色一厉,闪烁着慑人的光芒,下一刻,寒菲樱已经跌入了他的怀抱之中,猝不及防之下,惊叫了一声,身体已经被他一双铁臂牢牢禁锢住,动弹不得。   今天带了贝贝来,主人遇险,还指望它来救自己,可这小家伙吃里扒外,先是惧怕妖孽,没过几天,就被妖孽收买了,现在都搞不懂它的主人到底是自己,还是妖孽?   狐狸,妖孽,果然是师出同宗,一丘之貉,无论自己和妖孽闹腾得多凶,被妖孽欺负成什么惨不忍睹的模样,贝贝也是安之若素,自顾自地吃着它的美味,全当没看到,根本不能指望它替自己出头,助自己一臂之力。   萧天熠见樱樱求救的目光投向雪贝,唇角一弯,眸光饱含得意,“别做梦了,为夫就是现在强行要了你,它也会视而不见的。”   说完,他以高蜓的鼻梁触上寒菲樱小巧的鼻尖,洋洋自得道:“因为它知道,你喜欢我这样。”   寒菲樱欲哭无泪,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全都吃里扒外?一个翡翠就不用说了,现在一个可爱小*物也一样,妖孽什么都不用做,自己这边人的心全都向着他了。   她忍受着妖孽的上下其手,忍受着身体的灼热,咬紧牙关,竭力不让自己发出羞涩的声音,这是在大街上,妖孽的脸皮一向厚,但自己总归是个女人,要是让外面的人听到,脸往哪里搁?   妖孽却似乎故意要挑起她的浴火一般,手指轻柔有度在她那些敏感的地方点火,很快就让她娇喘吁吁,美丽的脸庞上罩上了一层妩媚的红晕。   经过几个月的磨合,摒除了最初的生涩僵硬,两人行鱼水之欢的时候,已经可以达到身体与心灵水汝胶融般的双重完美契合,萧天熠已经能以最快地速度撩起小妖精身体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回应他的火热激情。   车厢里面火势越烧越旺,寒菲樱身子不自觉一颤,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现在不行,无力地握住他不安分的大手,喘息道:“别……这样,等回房我就给你……”   这样的话一出口,寒菲樱的脸立即就像熟透了的苹果一样红,跟妖孽在一起久了,什么没羞没臊的话都说得出口,真是被妖孽同化得越来越没有底限了。   萧天熠看着樱樱脸上动情的桃色,邪邪一笑,眼底闪现得逞的眸光,妖冶至极,薄唇邪恶地划过小妖精如凝脂般的容颜,低喃道:“情有独钟散?可不要辜负人家一番好意。”   寒菲樱也知道他是在逗弄自己,或者说是惩罚自己,也只能乖乖忍受着身体传来一阵阵不由自主的颤栗和悸动,只要他想要,一定会把她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回房之后,等待自己的定然又是一场激烈运动,心底发出一阵悲悯的长叹,妖孽的精力怎么能这么好?   ---   自从寒菲樱毫无悬念地上钩之后,眉妃就在碧云宫里,等待着即将传来的好消息。   当时寒菲樱得到情有独钟散之后,两眼放光,欣喜若狂,怕是一刻都不会等待,当晚就会迫不及待地服用,这样就可以把男人的心牢牢攥在手上。   寒菲樱在碧云宫说的话,句句属实,她的处境的确不妙,一则不能生孩子,二则太后选的女人,万阁老推荐的女人,淮南王爷拟定的女人,随便哪一个拎出来都比寒菲樱出身高贵,谁都不是傻子,寒菲樱自然也明白若是失去世子的*爱,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若那些女人再诞下子嗣,寒菲樱就只能任人宰割,所以世子的*爱对她来说,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这仅有的希望。   眉妃太了解出身低微又有美貌的女人心中那种蓬勃膨胀的*了,寒菲樱出身商家,能攀上高贵的淮南王府,简直是上辈子烧了高香,自然不希望有天潦倒失*,面对可以抓住世子之心的情有独钟散,当然是如获至宝。   世子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也警觉性极高,但人都有弱点,此时,世子的弱点就是寒菲樱,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枕边的这个女人会给自己下毒吧?   眉妃确定寒菲樱对自己并无丝毫戒心,要不然她怎么会喝了好几杯百里香,而且自始至终,自己都表现得没有破绽,所以笃定寒菲樱一定会听从她的话,暗中给萧天熠下情有独钟散。   这个一心想着怎么留住男人心的傻女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包情有独钟散居然是致命的毒药吧?   想到这里,眉妃眼中浮现森森微笑,能爬到这个位置的人,要说手上没有几条人命是不可能的,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也不在乎多几个人的命。   而且眉妃清楚地知道驻颜丹是怎么来的,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忍,有些愧然,但在看不见刀光剑影却步步惊心的后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一颗心早就冷硬如铁,没有半分当初的柔软,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可以不择手段。   就算她本人和寒菲樱无冤无仇,但阻碍了皇后和太子的道路,注定是死路一条,不要说寒菲樱和萧天熠,就是要再多人为自己的荣华富贵铺路,她也在所不惜。   如今成败在此一举,只需静待三日,就会从淮南王府传来好消息。   在这三日里,眉妃一如既往地狐媚皇上,向皇后传递消息,和后宫妃嫔来往,过得十分平静,看不出有任何策划了重大行动的端倪。   表面上平稳,她心中却盼着第三日早些到来,在千盼万盼中,那一天终于到来了,一大早,眉妃就命杜鹃密切关注宫外传进来的消息。   若是淮南王府世子世子妃出事,一定是惊天大事,而且正值新年,这个时候,就是聋子都会听到消息。   杜鹃在宫里从里到外都布置了人,命她们一有消息,立即来报。   可是事态却和想象的不太一样,半日过去了,依然风平浪静,没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也没有要传来晴天霹雳的任何迹象,连阳光都灿烂得分外刺眼。   眉妃渐渐有些坐不住了,从时间上推算,当天晚上寒菲樱用了情有独钟散,到今天,应该是毒发身亡的时间,三日断肠散,一旦毒发,即刻毙命,神仙难救,为什么没有一点动静呢?   又耐着性子等了半日,眉妃把可能有的意外和耽搁的时间都算进去了,可是直到天黑,也没有半点动静传来,她原本笃定的心渐渐开始慌乱,看着碧云宫奢华辉煌的一切,眼中泛出贪婪的光芒,无论如何,也会想尽办法留住这繁华锦绣。   天色已经浓黑如墨,星光璀璨,可外面一切依然波澜不惊,不见慌乱的脚步,不见急促的身影,不见惶恐的通报,什么都没有,眉妃心中渐渐有了一丝不安的颤栗。   难道是她漏算了什么,莫非寒菲樱没有用情有独钟散,正好遇到月事,所以往后拖了?   眉妃心底一慌,寒菲樱等得起,可是她等不起,回颜丹的药效只有七日,七天过去了,怕是寒菲樱和萧天熠还没死,她就先显出原形了。   天啦,千算万算,居然算漏了女人每个月身子不适的那几天,恐惧如潮水般袭来,让眉妃凝涩得差点不能呼吸。   第六天的时候,眉妃拼命想嗅到一丝关于淮南王府不幸的气息,可外面依然平静得让人害怕,她的心渐渐跌入一个看不见的深渊之中,寒菲樱不可能放过大好的抓住男人的机会,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正好身子不适。   眉妃只觉呼吸紊乱起来,脸色黑一阵白一阵,看不出原来姣好妩媚的颜色,难道是天要亡她?居然这般不巧?   杜鹃见娘娘神色惶恐,提议道:“娘娘,还是去找找闻大夫吧?兴许他有办法呢。”   杜鹃跟随眉妃多年,是她的心腹,除了不清楚驻颜丹的炼制过程之外,其他的所有事情都心如明镜,在宫中,只有主子有前途,做下人的才跟着有前途,杜鹃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主子陷入绝境而无动于衷。   眉妃仿佛没有听到杜鹃的话,呆呆地站在镜子前, 螓首蛾眉,闭月羞花,丰韵娉婷,绰约多姿,她实在太爱这张脸,就算是一个女人,也会被自己惊艳到,何况皇上这个宫里唯一的男人?   那个绝美动人的丽人,明明很近,此刻却似远在遥遥,眉妃微微一笑,像是为自己的美貌做最后的祭奠,杀萧天熠和寒菲樱当然是险招,可再险的招,此时也必须利剑出鞘,因为她别无选择,再虚幻的希望也务必要抓在手里。   这碧云宫里奢华艳糜的一切,是每个女人梦寐一切的东西,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低级官员的女儿,爬上了四妃之列,其中多少搏杀,旁人难以体会。   眉妃不敢想象,若是有一天,自己失*了,那些恶毒的讥讽,鄙夷的眼神,利剑般的奚落,惊心的谋害,定然会如同潮水般涌来,叫人生不如死。   后宫是一个你死我活的地方,入了宫的女人,只能往上爬,爬到有足够的能力将别人踩在脚下,爬上去了之后,所有的血腥罪恶都会被淹没在光鲜亮丽的靡靡红粉之下,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其滋味。   外面的喜庆不随眉妃的惊惶而改变,新年的余韵还在,到处还透着祥瑞的气息,眉妃既然是*妃,新年之际,宫中自然少不了络绎不绝的前来巴结的人,今年的碧云宫,依旧是人声鼎沸,烈火烹油,但此时眉妃看着却觉得有些讽刺,若是此举失败,这样的繁华,还能持续多久呢?   她伸出手去,极力要抓住这奢靡艳烈的尾巴,不让这一切从自己手中溜走。   以前这个时候,她都是备受瞩目的焦点,众妃嫔阿谀奉承的对象,可是今天,她没有任何心情应付这些居心叵测的女人,只希望能在淮南王府传来好消息,那是她所有的希望了。   又一天在眉妃心惊胆颤中度过了,淮南王府依旧平静得像冬天结冰的湖面一样,水波不兴,眉妃恨不得亲自前去投下一块大石头,搅动波澜壮阔,在萧天熠和寒菲樱胸口狠狠刺上两刀,看着他们在极度的痛苦和扭曲中死去,才能换来自己的新生。   马上就要到第七天了,眉妃渐渐绝望起来,她无比害怕再次恢复那种惨不忍睹的丑陋模样,趁着还有几分残留的美貌,再也坐不住了,她之前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寒菲樱身上,可迟迟没有传来寒菲樱和萧天熠的好消息,为今之计,只能求助于阿越。   此时的眉妃,已经完全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乱了方寸,已经失去过一次的人,比什么都害怕再次失去,她不要,死都不要。   再次求了皇后姐姐,拿到了出宫的秘密令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了天牢,见到了阿越。   这次和上次不同的是,阿越的态度很冷淡,他虽然在天牢之中,可并非消息完全不灵通。   若是在新年之际,世子和世子妃双双死于非命,必定是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可是什么动静都没有,闻越就知道眉妃失败了。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已然憔悴不堪的女人,如花的娇嫩容颜已经失去了水分,逐渐干涸枯败,七日回颜丹一旦服下,就是神仙也难救的回光返照的毒药,再无回天之力。   当然,这些内情,闻越并没有告诉眉妃,何况就算告诉了,孤注一掷的眉妃还是会服下去的,对于宫中女人而言,美貌比任何东西都重要,那是奠定一切荣华富贵的基础。   看着这个垂老妇人在自己面前泣不成声,闻越漠然的表情没有一丝松动,一颗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他断然不会再留,何况,他一开始就对这颗棋子没有一丝情意,不过是相互利用,满足他身体上的需要而已。   “阿越,阿越,求求你,救救我……”眉妃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卑微地跪在肮脏不堪的地上,竭力想表现出一丝楚楚动人的媚态。   殊不知,若是绝色美人,掉下眼泪的时候,会让男人心生柔软,但若是一个满目可憎的老妇人,再哭哭啼啼,会让男人倒尽胃口。   闻越不屑一笑,“想不到你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事到如今,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眉妃不甘心,干瘦的手指在铁栏杆上磨出了血,想用最后一丝温情打动昔日的*,“我从来就没有爱过皇上,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最大的愿望是和你生个孩子,鹤修不是你的儿子,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但他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也一直对你很尊敬,你忍心看着他从此孤苦无依吗?”   同样的道理,一个绝色美人哭诉衷肠对让男人心生怜惜,可一个丑陋不堪的老妇人,只觉得恶心,闻越见眉妃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闭上眼睛,一言不发,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眉妃阴郁狰狞的神情变得异常激动,进入了极度的偏执和臆想,她实在太害怕失去美貌,失去君恩,失去一切了,自顾自地哭诉着,“我知道你也是爱我的,我发誓,我这就离开宫廷,离开皇上,和你一起远走高飞。”   可无论眉妃如此哭诉,闻越都岿然不动,铁石心肠,一点也没有昔日两人在*上翻云覆雨的情意,比陌生人还要可怕,这个女人爱的是什么?闻越自然知道,她爱的只有权位,只有富贵,哪里有资格说爱?   眉妃见闻越如此冷漠,哀求道:“其实不是我的错,是正好遇到了寒菲樱身子不舒服的那几天,要是再能多给我几天,多等几天,她一定会给萧天熠服下的。”   闻越鄙夷地看了一眼眉妃,真是愚蠢至极的女人,用女人最在意的男人*爱来*寒菲樱,的确是一招好棋。   可是鱼饵抛出去,鱼却没有上钩,唯一的可能不是女人月事期间,而是寒菲樱起了疑心,根本没有信任眉妃,眉妃却还在这里自欺欺人,这样愚蠢的棋子,闻越一天都不想多留了。   眉妃哭诉半夜,把旁边的犯人都吵醒了,他们不满地骂骂咧咧,大声呵斥。   眉妃平日是风光无限的皇妃,想不到一朝落难,竟然会被死囚和犯人出言恶毒辱骂,看着昔日百般疼*的*郎心如铁,只说已经无计可施,她彻底绝望了,被吵醒的人越来越多,骂她的人也越来越多,失魂落魄地回了宫。   刚一到碧云宫,就看见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眉妃面如白雪,身子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   ☆、第两百二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眼前的碧云宫,不再是眉妃出去的时候那个已经融入夜色的碧云宫,虽然金碧辉煌,却透着令人惊惧的寒凉气息。   猝不及防之下的耀眼绚丽,在眉妃眼中,不但没有半分华美气息,而是仿佛张开了血盆大口的魔鬼,要把她吞噬一般,随时都可以成为压垮她脆弱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七日已经如约而至,无论你多么盼着时间走得慢一点,能让美貌停留得久一点也无济于事,该走的还是会走,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   原本在天牢遭到昔日*的冷遇,眉妃就已经失魂落魄,万念俱灰,一直觉得有根看不见的细丝勒得她脖子呼吸艰难,整个身体像要爆炸般难受,一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有千斤重,熟悉的碧云宫近在眼前,可根本就挪不动脚步。   宫规森严,皇妃之尊,深夜出宫,被人抓了个正着,光是这一条,就足以让她翻不了身了,那种走到了绝路的窒息感让眉妃几乎喘不过气来。   如果还有娇美容颜和诱人魅力,以眉妃在宫里多年的道行,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会有这种冷彻的绝望,虽然皇上喜爱的只是她的美貌温柔,但若能借此博得皇上一点心动,皇上处置起来稍稍留有余地,她依然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是如今,她连最后的筹码都失去了,每往碧云宫走一步,就是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眉妃全身冰凉,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想往后一步,却根本无路可退,生平第一次陷入了这种进退维谷的绝境。   这么多年,一路拼杀,结盟,出卖,算计,投靠,示好,才爬到了今天的位置,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来得多么不容易,可是现在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它溜走,无论她怎么努力想要抓住,也只抓住了一片冰冷的空气。   眉妃的拖延并不能阻拦厄运的到来,就像你无论怎么不希望太阳落山,也无力阻止一样。   何况,从她今夜出去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就在她怔怔发呆的时候,已经有眼尖的宫人发现了她,试探着叫了一声,“眉妃娘娘?”   虽然现在的眉妃已经不是艳丽多姿的眉妃,但从装扮上来看,依然是那个炙手可热的帝王*妃,而且这个时候,宫里已经宵禁,没人敢随意走动。   眉妃一惊,还没等她做出反应,那宫人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其他人,瞬时,御林军如同潮水一般朝眉妃这边涌来,为首的是统领,章湛。   入宫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势,眉妃知道,此时的碧云宫里面定然已经摆好兴师问罪的架势,她想往后退,可是脚底像被钉住了一样,怎么也挪不动半步。   章湛当然见过眉妃这个后宫最美艳的女人,此时借着宫灯的光芒,他看见眉妃蒙着面纱,似乎和平日有些不一样,心下生疑,但联想到眉妃秘密出宫,装扮定然和平时不同,也并未多想。   就算犯了宫规,也终究是皇上*妃,章湛虽然脸色不善,但口吻还是很客气,“眉妃娘娘请,太后娘娘和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什么?眉妃的脸已经惨白如鬼,身子猛地一晃,她现在的这幅嘴脸连她自己都受不了,如何能让皇上看见?拼命摇头,喃喃道:“不要,不要。”   今夜章渣也是被问责的对象,身为大内禁军统领,负责守护整座宫城的安全,可一位分量极重的皇妃居然在深夜不见了,找遍了宫城也没找到,唯一的可能就是出宫了。   皇妃违规出宫,御林军毫无察觉,是一个更可怕的结果,章湛也难辞其咎,见眉妃娘娘还在推诿,他皱了皱眉,立即用眼神示意两个宫人一左一右,架着眉妃就往前面走。   眉妃本来想挣扎,可根本使不出一丝力气,只能如同木偶一样任人摆布。   很快,眉妃就被带到了碧云宫正殿,这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无比熟悉,可是今晚,却觉得这个地方从未有过的陌生。   正中间坐的是龙腾王朝最尊贵的女人,皇太后,昔日恬淡慈和的眼眸呈现严厉之色,一身翡翠绿的孔雀凤袍刺痛了眉妃的眼睛。   一袭明黄龙袍的皇上也在,还有着深红色宫装雍容华贵的皇后,一身深紫色华丽宫装的容妃也在,眉目间闪烁着不易察觉的兴奋。   宫城里所有的大人物都到齐了,碧云宫所有的奴才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噤若寒蝉,那个装作眉妃睡在*上企图蒙混过关的宫女已经被打得没有人样了,就那样丢弃在一旁,依稀可以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气氛空前绝后的凝重,这样的氛围,胆小一点的人,只怕当时就要昏死过去。   眉妃当然知道皇妃深夜私自出宫的巨大风险,在离开碧云宫之前,已经做足了准备,可现在一切骤然暴露在人前,她岂能不明白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慌忙跪下,“臣妾…”   一开口,她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不再是甜美清澈,可以撩动男人心田,而是嘶哑难听,如同破碎的风箱。   几位大人物也都有些意外,皇后故作不知,惊讶道:“你是……?”照今夜的局势来看,眉妃已经保不住了,现在想得就是怎么撇清自己,她自然要装作对此事毫不知情。   容妃走过来,一把扯掉眉妃的面纱,当即倒抽了一口凉气,愕然道:“你是……?”   太后十五岁入宫,在宫中看尽世间百态,人心浮变,还从来没有见过这副景象,也不禁怔愣了一下。   眼前的女人,虽然从身形和装扮上来看,的确是眉妃,可原本吹弹可破的脸上,已经浮现了层层褶皱,头发也是枯黄不堪,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浑浊混沌,那还有半点勾人的妖媚?   孙嬷嬷也惊到了,快步走到眉妃面前,围着她左转右转,谁都会以为这是眉妃的奶奶,而不是眉妃本人,惊疑的目光审视了许久,才从眉妃身上找到了一点熟悉的影子,那双独一无二的碧血镯,就待在她的手腕上,孙嬷嬷转身看向太后,高声道:“娘娘,确是眉妃无疑。”   眉妃的枯败容颜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人前,引起一阵阵倒抽的冷气,真相就这样以血淋淋的方式被撕扯开来,没有任何铺垫,来势汹汹,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之下,眉妃还能站着已经是个奇迹了。   皇上在最初的惊愕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几乎面无全非的女人,昔日娇嫩如花的容颜竟然这般老态龙钟,枯槁不堪,形同八十老妪,只有那熟悉的轮廓依稀可以辨认她就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眉妃。   容妃在震惊之后,转瞬间就窃喜不已,她的人今夜意外得知眉妃秘密出宫,而且,还查到眉妃之所以能顺利出宫,持的是坤宁宫的令牌。   皇后也牵扯进来了?容妃蓦然发现困扰自己多年的谜团一下子解开了,在别人眼中,眉妃不结党,跟谁都不十分亲近,颇有当年静妃的风范,但想不到眉妃居然是皇后的人,难怪皇后虽然深恼这些狐媚皇上的妃嫔们,却很少说眉妃的不是,也很少设计对付眉妃,原来她们是一伙的。   皇后的这颗棋子藏得可真深啊,要不是眉妃的令牌是坤宁宫的,容妃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两人居然早已经暗中勾结在一起,皇后虽然早失圣心,但眉妃却是皇上*妃,在龙*上的枕边风,恐怕连容妃都要甘拜下风,这样一个得力的*妃,原本以为两边不沾,居然是皇后的人。   理清了这些关系之后,容妃冷冷一笑,藏得再深又怎么样?正好借这个机会,把你最得用的人连根拔起。   容妃此时并不知道,她的人能如此顺利地查到这些绝密,是寒菲樱的主意,萧天熠的功劳。   这样千载难逢的拔除皇后爪牙的机会,容妃当然不会放过,立即去见了皇上,又突发奇想地说想去眉妃宫里聊聊,在容妃的极力怂恿之下,皇上也到了碧云宫,一向最得圣心的眉妃却没有出来接驾。   皇上疑惑之下,审问宫女,宫女说眉妃娘娘已经睡了,皇上当即去了内室,一切就瞒不住了,*上睡的人根本不是眉妃,而是一个瑟瑟发抖的宫女,只知道眉妃娘娘让她躺在*上,皇上大怒,立即命人杖责五十,没多久就把人打得没有人形了。   确认眉妃不在宫中之后,容妃立即开始了下一步的计划,暗中派人将此事禀告太后娘娘。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眉妃这个不老的狐狸精,虽然违反宫规,深夜出宫,但毕竟是皇上最*爱的女人,若是她言辞恳切,砌词狡辩,找出新的借口,迷惑皇上,未必没有转机。   皇上*爱眉妃年,若是真动了怜香惜玉之心,一时心软,处理起来也定然会手下留情,轻描淡写地关几天禁闭,到时候照样会放出来,伤不到她的根基,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但若是太后来了,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就算皇上再怎么想网开一面,原本就不喜欢眉妃的太后,面对有大悖之行的妃嫔,绝对不会手软。   果然,太后来到了碧云宫之后,见眉妃居然不在寝宫,阖宫上下都找不到,这个时候,宫门已经落锁,堂堂皇妃,居然如此不守妇道,太后厉辣之色尽显,当即命人传来了皇后这个六宫之主。   皇后一听碧云宫是在碧云宫,就知道大事不妙,她虽然心知肚明,但此时只能装作毫不知情。   章湛奉命彻查宫禁,发现一个拿着坤宁宫令牌的人秘密出宫了,结合今晚的情况分析,很有可能就是消失不见的眉妃。   章湛不动声色,没有大张旗鼓,眉妃既然是秘密出宫,一定会回来的,果然,一个时辰之后,眉妃真的回来了,只是短短半夜,眉妃的境遇已经天差地别了。   七日还颜丹的药效一过,容颜会以摧枯拉朽的方式迅速衰老,在确认了眉妃的身份之后,容妃的声音刻意调高,“哎呀,你这是怎么了?”   容妃倒不是纯粹装出来的,她也确实惊讶,想不到还有这样意外的惊喜。   在眉妃听来,容妃的声音格外刺耳,如一把尖锐的刀毫不犹豫地插进她的心里,面对几道锋锐的视线,她只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虽然知道这样也没有什么用。   太后年过七十,但和此时容颜苍老的眉妃比起来,丝毫不显老态,淡淡道:“这是怎么回事?”   眉妃还是不说话,一是事实摆在眼前,无从狡辩,二是她实在不想听到自己难听的声音。   皇上看着此时的眉妃,觉得无比恶心,他竟然是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同*共枕,脸上已经没有半点昔日的*爱,全是厌恶狠厉之色。   田学禄提高了声音,“太后和皇上在此亲审,还请娘娘如实招了吧?”   眉妃一惊,她知道田公公的意思,太后亲审,事关重大,如果不说的话,就要动用宫刑了,她已经这个样子了,但是不能不考虑自己儿子的前途。   这场面比三司会审还要可怕,眉妃因为今晚遭受的接二连三的打击太多,此刻面对灭顶之灾,惊惧交加,血气上涌,竟然一下子晕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皇妃深夜私自出宫,被逮个正着,这一条,就是皇上有心偏私,也做不到了,何况,面对一个丑陋老妇人,皇上恶心都来不及,还偏私?   皇上看着这个令人倒胃口的女人,枯黄的头发像一堆干草,哪有往日乌黑油亮的柔顺?细腻的脸蛋此刻褶皱如同鸡皮,一想到自己同这个女人翻云覆雨,皇上立即感到胸中一阵阵翻腾。   眉妃一连被浇了好几盆冷水都没有醒过来,整个人已经全无往日的鲜活,这个时候,她知道已经彻底没有回天之力,潜意识里也不愿醒过来。   但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不是她不愿醒过来,就可以善了的,今晚的事情如此诡异,一个如花似玉的皇妃忽然变成丑陋不堪,仿佛风干橘皮似的,毫无光彩,枯槁难看,太后在此,皇上在此,这件事情自然是要查清楚的。   事情比容妃想象的还要顺利,她的担忧真是多余了,皇上*爱眉妃,全是因为她的美貌和魅力,现在这两样东西尽失,皇上哪里还会对她有半分怜惜之情?   就算太后不在场,皇上也不会留半分情面,当即命人在眉妃身上搜查。   果然,从眉妃身上搜出了一块坤宁宫的令牌,太后看着强作镇定的皇后,冷冷道:“她身上怎么会有你宫里的令牌?”   皇后立即跪在太后面前,“臣妾有罪,请母后降罪。”以皇后的警觉和手段,这件事做得极其隐秘,但还是被人发现了,她当然知道,此事定然是容妃在背后捣的鬼。   太后眼眸一凛,“你有什么罪?”   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面,皇后虽然忐忑不安,但也不会坐以待毙,早已经想好说辞,“臣妾管束不严,导致坤宁宫令牌被偷,失职之处,臣妾实难辞其咎,请母后降罪。”   太后冷哼一声,她当然知道不是皇后说得这么轻巧,这是坤宁宫的令牌,能在后宫畅通无阻,但宫门那边,却是不能轻易出去的,定然还有人襄助,才能在宫门落锁的情况下自由出入,这个人,一定就是皇后这个中宫之主了。   一个皇妃,居然能手持皇后宫中的令牌,肆意出入皇宫,这说明皇宫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样铁板一块,太后的目光从皇后身上缓缓移开,皇后虽然行为不轨,但终究是太子之母,此时,太后并不想把她怎么样。   容妃也知道单凭一块坤宁宫令牌,难以撼动皇后,也没有出言相激,只道:“太后娘娘,皇上,眉妃虽然昏死过去了,但这碧云宫的奴才一定知道端倪,此事背后必有阴谋,依臣妾看,应当对这些奴才严刑拷问。”   太后对今夜之事也是一肚子的疑问,当即朝孙嬷嬷示意了一下,孙嬷嬷会意,身后立即有四个人高马大地嬷嬷出来,都是刑训司出了名的酷辣之人,连令人望而生畏的各种刑具都准备好了,看来是早已经准备严刑逼供了。   碧云宫的宫人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求饶,“太后娘娘饶命。”   眉妃的贴身宫人杜鹃被拖到在最前面,看着那些尖利的长针,带钩的匕首,她吓得心惊胆战。   杜鹃虽然在宫中多年磨练,心性非常人所及,但见到这样恐怖的场面,早已经吓得浑身筛糠般颤抖。   她已经明白,眉妃娘娘彻底倒了,再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那些可怕的酷刑,她熬也没有任何意义。   在太后严厉的目光之下,杜鹃不敢再隐瞒,将眉妃服用驻颜丹的事情和盘托出。   太后恍然大悟,难怪眉妃可以保持数十年如一日不老的容颜?原来是服用了阴诡的禁药狐媚皇上,她原本就不喜欢眉妃,如今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连骂了两句,“狐媚”。   容妃见拔除了皇后得力的臂膀,心中暗喜,又追问起来,“杜鹃,眉妃连夜出宫到底干什么去了?”   杜鹃在高压之下,只得承认眉妃是去天牢见闻越。   自己的女人夜里私会男人,是个人都忍受不了的事情,更何况是皇上?这些肮脏不堪的内幕,让皇上怒不可遏,他猛地一拍,身边黄梨木制成的上好桌案,竟然在他的一掌之下粉碎,可见这位九五之尊的怒火有多汹涌。   容妃讶然道:“眉妃是何等身份?闻越不过是个死刑犯,去见他干什么?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你一一招出来。”   杜鹃面对数道几乎可以将她凌迟的目光,惊恐万分,容妃的问话又极具暗示性,她如同惊弓之鸟,脑子一片空白。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此刻已经是人间地狱,纵然她对眉妃有着无与伦比的忠心,此刻也没有任何意义,刑训司那些酷刑,可以叫人生不如死,那些令人全身颤栗的刑具,全都到齐了,她一样也不想尝试,不敢再有任何隐瞒,“娘娘修炼过媚术…”   媚术?容妃惊讶地瞪大眼睛,拍了拍胸口,“天啦,媚术?”   太后气得浑身颤栗,“什么时候,龙腾王朝的后宫竟然有这等妖术横行?”   皇后见太后脸色发白,急忙过来,“母后,你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太后一把推开皇后的手,怒道:“这就是你管的好后宫。”   容妃心中暗喜,今晚真是意外的收获,皇后以为把后宫的权力夺走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真是太天真了。   皇后见太后已经对自己生了厌恶之心,心头大惶,“请母后恕罪。”   容妃一边温顺地和孙嬷嬷一起拍太后的后背,一边道:“太后娘娘万勿动气,凤体要紧啊。”   皇上看向杜鹃,光是帝王的威严眸光就可以把杜鹃凌迟,怒道:“说,这个践人还有什么瞒着朕的?”   杜鹃吓得魂飞魄散,脸上已经褪尽了血色,“媚术就是闻越教的,娘娘和闻越确有私情…”   又是一记重磅炸弹,皇上惊怒之下,突然大笑三声,猛然抽出章湛的贴身宝剑,帝王之怒,雪亮之光,就是皇后和容妃,也怔立当场,后背湿透而全然不知。   皇上的剑指到了杜鹃的心口处,杜鹃吓得差点瘫软在地,皇上的眼神像极了催命的阎罗,带着地狱的幽凉,“这个践人和闻越是怎么勾搭上的?”   杜鹃已经不能思考了,只是一种求生的本能支撑着她说下去,“以前,闻越…会想一些办法扮作差役混到宫里来,后来八皇子长大了,开府建衙,眉妃去八皇子府的时候,也会…会在一起…”   皇上看着瘫在地上如同一条死狗般的眉妃,怒极反笑,“好,枉朕这般*爱你,你竟然在背后行此猪狗不如之事,来人,立即把这个践人五马分尸。”   皇后惊得差点脚步不稳,心跳得如同战鼓一般狂乱,容妃眼底深处藏着一抹看不见的笑冷笑,自作孽,不可活。   “是!”章湛立即道。   “慢着。”出声的是缓过气来的太后,今夜听到这样一个个惊人的消息,就是吃斋念佛多年修来的清心寡欲,也坐不住了。   ☆、第两百二十一章 滴血验亲   太后冷冷地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的一切,十几年前,她离宫的时候,原以为天下安定,后宫安宁,才一心向佛,今日才知道花团锦簇的后宫依然这般藏污纳垢,叫她怎么能安安心心地在安宁宫潜修?   太后的眸光冷得可以将人冻结,瞬间冰凌成柱,皇后就站在太后身边,老人家身上一阵阵彻骨的寒意不断袭来,不禁心生惶然,今晚之事,她难辞其咎,虽然她是六宫之主,太子生母,单凭一块令牌,太后和皇上都不会把她怎么样,但心里也无比清楚,她的处境并不妙,这个时候只要开口就会引火烧身,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沉默,当做隐形。   今夜折了一条在宫中最得力的臂膀,已经让她痛心万分,瞥见容妃眼中掩饰不住的得意眸光,皇后明白这一切都是容妃在背后捣的鬼,她就算万般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局,容妃完胜。   殿内气氛一时凝结成冰,眉妃与人私通,**后宫,太后何尝不想把她五马分尸,以儆效尤?但女人的想法和男人不同,相较于皇上的盛怒,太后首先想到的是,八皇子萧鹤修到底是不是皇上的儿子?   见母后神色冷厉,目光深寂地看向外面深深夜色,狂怒之中的皇上也立即想到了这个可能,虽说萧鹤修在众皇子中不算最出色,但因为眉妃的关系,他也是甚为*爱这个八皇子的,而且萧鹤修口齿伶俐,思维灵活,也颇得皇上欢心,要不是接二连三出了几件丑事,现在早就封为亲王了。   一想到这个平日被自己甚为*爱的儿子居然可能不是自己的血脉,皇上立即感到胸中一阵血气翻涌,这是任何一个普通男人都接受不了的耻辱,更何况一国之君?他龙颜大怒,当即命章湛去把萧鹤修提来。   这已经是萧鹤修第二次被连夜提到宫里来了,第一次是刑部尚书奏报皇上闻越案发,父皇传他入宫,而这一次,章湛脸色黑沉,对他问的任何问题都不回答,直接就把他提到了宫中来。   面对这种空前绝后的凝重架势,漆黑夜色又增加了几分山雨欲来的沉重和诡异,萧鹤修立即感到有种大祸临头的紧张和不安。   他虽不是太子,也不是亲王,但他的母亲是父皇*妃,章湛不过是御林军统领,若不是授命父皇,断然不敢对他如此无礼。   萧鹤修刚刚失去闻叔这个强助,正在惶惶之际,突然御林军统领亲自来抓人,他的心都提了起来,父皇要对自己做什么?可无论怎么问,章湛都是面硬如铁,闭口不言。   太后和皇上在肮脏不堪的碧云宫早已经呆不下去了,全部到了养心殿,等候今晚的另一个主角,萧鹤修。   萧鹤修到了养心殿之后,见不仅父皇在,皇祖母也在,都是脸色阴沉,皇后娘娘,容妃娘娘都在一旁,立即知道大事不好,心头升腾起惶惶疑云。   由于今晚的事情出得很突然,事先没有半点风声,又涉及到后宫之事,太后严令外传,所以,萧鹤修并不知道母妃已经出事了,一如既往地跪拜行礼,“孙儿参见皇祖母”,“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又看了一眼面含几乎看不见的笑意的容妃,“参见容妃娘娘!”   萧鹤修的行礼并没有得到回应,连通常得到的“平身”都没有,所以他的动作不得不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心头的惶恐在急剧加深。   这个时候,早就到了太后就寝的时候了,但面对深宫如此惊变,哪里还有睡意?她眸光依然冰冷,虽然萧鹤修并不是太后最疼爱的孙子,也因为狐媚眉妃的关系,对萧鹤修很难做到像对萧天熠那般无度*爱,但平日也很喜欢萧鹤修的乖巧懂事,可一朝眉妃与人私通,萧鹤修血脉成疑,足以抹杀二十年来所有的祖孙情,父子情。   在太后和皇上眼中,现在的萧鹤修已经成了皇家的耻辱,他的存在,时时刻刻都提醒着眉妃的秽乱之举。   田学禄早就准备好了一碗清水,连夜宣召进来的太医早就恭候一旁,默不作声,这种涉及到皇家血脉的大事,多说一句,都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最聪明的办法就是闭口不言,当做聋子瞎子。   殿内安静得一根钢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太医悄无声息地到了萧鹤修面前,田学禄抬起萧鹤修的指尖,在皇祖母和父皇面前,萧鹤修不敢挣扎,挣扎就是心虚的象征。   所以太医很顺利地用一根针在上面刺了一下,一滴殷红的血滴落水中,迅速在水中化开。   滴血验亲?萧鹤修心下大惊,他倒不是担心自己和父皇的血液不相容,而是父皇这样做,定然是母妃和闻叔的事东窗事发了。   很小的时候,他就撞到过母妃和闻叔在一起,年轻美丽的母妃一直是他的骄傲,现在见母妃居然和别的男人苟合在一起,当时觉得天都塌了。   在宫里长大的皇子,很早就知道男女之事,母妃和闻叔都没穿衣服,两人在*上纠缠,做出一些不堪入目的动作,母妃嘴里还不断发出异样的声音,似痛苦,又似欢快。   一直尊敬母妃的萧鹤修瞬间发现母妃是个坏女人,居然能和不是父皇的男人睡在一起,他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理会母妃,也恨透了毁了母妃清白的那个男人。   萧鹤修甚至想去告诉父皇,可是他停下了脚步,因为有了一个可怕的发现,母妃和人*,那就是说他有可能不是父皇的儿子?   如果他不是皇子,那这尊崇的地位,高贵的身份,不全都是空中楼阁,海市蜃楼?一切都是虚幻的泡沫?那他是谁,平民百姓的儿子?还是做工差役的儿子?萧鹤修万万不能接受这个落差,不但没有向父皇告发,而且还帮助母妃隐瞒,将此事按压心底。   后来眉妃知道儿子察觉了自己的私情,母子一体,眉妃也没有打算隐瞒,反而告诉萧鹤修,她有今天的一切,闻越功不可没,皇上能给她荣华富贵,却给不了她男女情爱。   母妃常常和他说在深宫的寂寞,虽然皇上*爱,可是后宫佳丽众多,雨露之争,尔虞我诈,她只有在闻越这里,才能体会到男女之情是多么惊心动魄,才知道被一个男人疼爱的女人是何等幸福?   当时萧鹤修不懂,只觉得母妃是在为自己的*找借口,他愤怒地质问母妃自己到底是谁的儿子?   母妃声色俱厉地告诉他,他是如假包换的皇子,他的亲生父亲是当今皇上,萧鹤修并不知道,在他出生之后不久,闻越就和他滴血验亲了,知道并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真正的皇子。   时间是个最奇妙的东西,能改变人的偏执,淡化人的愤怒,软化人的刚直,磨平人的锐气,原本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母妃私情,随着岁月的流逝,萧鹤修渐渐持默许的态度。   萧鹤修开府建衙之后,闻越就以幕僚的身份住到了府中,在见识了闻越的诡谲神算之后,萧鹤修对这位和母妃有私情的男人不但不再反感,而是颇为佩服,这个难得的奇才,如果不是因为爱着母妃,也不会这样不遗余力地帮助他们母子谋得今时今日的位置。   在不知不觉中,萧鹤修已经彻底转变了对闻越最初的敌对态度,反而对他极为器重,尊称为“闻叔”,每次母妃来府里看他的时候,他甚至为母妃和闻越的*保驾护航。   母妃和闻叔在一起的时候,更加容光焕发,眉目生艳,那是一个沉浸在男人爱恋之中的女人才有的幸福模样,精通男女之事的萧鹤修早已就明白。   他一直以为,只要做得奇妙,闻越和母妃的私情就能永远不为人知,可万万想不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看今晚这架势,母妃的私情定然已经败露,一连失去母妃和闻叔两个强助,萧鹤修也差点乱了方寸,但在事实不明的情况下,他也不敢妄动。   取了萧鹤修的血样,田学禄端着碗去往皇上身边,皇上的脸板得和一块铁一样,太医知道皇上正在盛怒之中,见要取龙体的血,手指颤栗,好几次都不敢扎下针去。   皇上见太医一直哆哆嗦嗦,一怒之下,一把夺过银针,在自己的指尖刺了一滴鲜血,滴入水中。   容妃见皇上龙体受伤,忙道:“太医,快给皇上包扎。”   皇上眉目一横,太医吓得不敢上前,求救地看着容妃娘娘。   容妃也知道皇上的注意力不在这事上,并未在意,她的视线也牢牢锁住那碗有两滴血的清水。   如果两滴血不能相溶,今晚萧鹤修就不能活着走出养心殿了。   众目睽睽之下,皇上的血和萧鹤修的血缠缠绕绕,游游荡荡,最后竟然融在了一起。   容妃有些失望,萧鹤修竟然不是眉妃和闻越的孽种,皇后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眉妃虽然是她的心腹,是因为眉妃有强大的利用价值,至于眉妃的私事,她知道的并不多,见萧鹤修真是皇上的儿子,她一直绷紧的弦终于稍微松了一松。   情势出现微妙的变化,萧鹤修见两滴血融在了一起,有了底气,胆子大了些,“父皇,不知今夜召儿臣进宫有何要事?这又是要干什么?”   虽然萧鹤修是皇上的儿子,但皇后却不敢为萧鹤修说话,她已经触怒了太后,而且,此事她也不是干净的,那块坤宁宫令牌是铁证,若是容妃乘机追究的话,她也很难全身而退,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保持沉默,越低调越好。   皇上深凉的目光在故作茫然的萧鹤修面前滑过,这个皇儿,他一直对他不薄,否则就凭那些丢人现眼的丑事,换了一个不受*的皇子,早就终生幽禁了。   碧云宫宫人杜鹃说眉妃借去八皇子府看望儿子的机会,乘机和闻越数次幽会,一想到自己的女人被一个炼丹方士睡了,皇上就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在这样目光的逼视之下,萧鹤修害怕了。   容妃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察言观色之后,低声在皇上身边耳语道:“皇上,那贱婢说眉妃去八皇子府中和人幽会,不知此事八皇子是否知情?”   容妃的火上浇油使得皇上更加暴怒,她的声音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虽是耳语,但太后,皇后,还有萧鹤修都听见了。   萧鹤修大惊失色,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是这事,不敢直视父皇雪亮的眸光,哭喊道:“父皇…”   “住口!”皇上一声暴吼,“你这个逆子,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萧鹤修一脸的茫然,原本因为滴血认亲,确认他是父皇的血脉,心中还有些底气的,现在见局势并未扭转,心下大慌,偷偷求救地看了一眼皇后,可皇后把目光移向了别处,只当做没看到。   萧鹤修哪里想到,这个时候,皇后自己还在想办法撇清自己,怎么可能来趟这滩浑水?   萧鹤修求救无门,咬牙道:“儿臣深夜入宫,一来父皇就滴血认亲,现在结果已经明明白白地呈现了,儿臣千真万确就是父皇的儿子,可父皇为什么还不肯相信儿臣,相信母妃?”   他并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只能拿着滴血认亲的结果说事,希望借着这铁一般的事实改变父皇的态度。   绿云压顶历来是男人的奇耻大辱,更何况是九重天阙的皇上?让萧鹤修来滴血,是为了确定要不要马上杀他,并不代表此事萧鹤修就是无辜的,因为皇上一看见萧鹤修,就会想起那个给他这位帝王戴了绿帽子的眉妃。   所以,确认了萧鹤修的皇子身份,并不代表他就能安然无恙,物以稀为贵,皇子多了,也就不那么值钱了。   就算萧鹤修是皇子,但眉妃与外人私通是铁定的事实,太后等人当然相信杜鹃的话,一是杜鹃是眉妃贴身宫人,命运和眉妃连为一体,说的话自然可信,二是大家都亲眼见到眉妃从一个天姿美人变成八旬老妇,更是印证了杜鹃的话,杜鹃此时为了保命,自然是什么都说,不可能藏着掖着。   容妃很快就洞悉了皇上的想法,见萧鹤修极力否认,当即冷笑道:“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指证眉妃的是跟随她多年的贴身宫人,有凭有据,并非他人随意攀咬,何况你就不想看看你母妃现在的模样吗?”   萧鹤修心下大骇,上次母妃派人说驻颜丹快完了,他并不知道驻颜丹没了会怎么样,但光是想象,就能想象得出来,闻叔又被抓了,那自然是没有办法再炼制驻颜丹了,母妃到底怎么样了?萧鹤修已经彻底乱了方寸,六神无主,“儿臣…儿臣真的不知道父皇到底在说什么,母妃心中只有父皇,天地可鉴,还请父皇明察,切莫冤枉了母妃。”   明察?皇上大怒,“你母妃**后宫,趁出宫之时与他人幽会,你果真不知情?”   萧鹤修大惊失色,匆忙摇头,“儿臣真的不知,母妃得父皇圣眷多年,是否有人眼红设计陷害母妃,尚未可知啊,父皇…”   这样反咬一口的谎言也只能骗骗三岁孩子,偏偏在座的一位是当朝太后,一位是当朝皇上,还有一位是希望把此事闹得越大越好的精明容妃,谁都不会相信萧鹤修的推脱之语和对他人的攀咬之词。   容妃的笑容如同夜色中的罂粟花,“人证物证俱在,你却还说是有人陷害?一个是你母妃,一个是你府中幕僚,你却说全然知情,把自己推得可真够干净,谁不知道你一向倚重闻越?如果说这其中没有他和你母妃的私情的原因,谁又能信呢?”   萧鹤修怨毒地看着这个得意的女人,因为事出突然,不知内情到底如何,他根本无法做出强有力的反击之举,只能哑口无言。   皇后已经行舍车保帅之举,始终保持沉默,所有人都明白,眉妃的事情,萧鹤修肯定是知情的,容妃的话更是把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萧鹤修见势不妙,跪着爬到父皇脚下,哭道:“父皇,儿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儿臣的确是父皇的血脉,难道这还不能证明一切吗?铁证如山,难道父皇还要听信小人之语,污蔑母妃吗?”   皇上现在见到和眉妃有关的东西都怒不可遏,见萧鹤修爬了过来,怒由心生,一脚把他踢出去老远,因为眉妃的关系,就算萧鹤修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也不可能再心无芥蒂地恩*这个儿子了。   他和萧鹤修之间从此横亘着深深的一根刺,一看见萧鹤修,就会想起眉妃背叛他的耻辱。   偏偏和眉妃颠鸾倒凤的,不是王公亲贵,也不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而是一个无职无权的山野草民,游方术士,皇上只觉得血气上行,脸涨得通红,一连剧烈咳嗽了好几声,皇后脸色微变,正准备过来表示自己的关心,忽然想起自己尴尬的处境,只柔声道:“皇上请保重龙体。”   容妃连忙给皇上倒了一杯茶,恳切道:“皇上万勿为了这些宵小之辈伤了龙体,不值得。”   皇上手臂青筋暴起,一把将白瓷被砸在了萧鹤修的额头上,养尊处优的他额头上立即有血流了出来,也不敢擦,只哭喊道:“父皇,儿臣是清白的,母妃也是清白的。”   “闭嘴!”一直没有出声的太后忽然怒道,萧鹤修不敢说话了,只盼着这位吃斋念佛的皇祖母能发发慈悲,毕竟他是正宗的皇家血统。   太后看向萧鹤修的目光,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半日慈爱之情,全是森森寒凉,让萧鹤修硬生生地打了个冷颤,哀求了一声,“皇祖母。”   后妃与人私通,谁都忍受不了,皇子虽然还是皇子,但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皇子了,身上有终生抹不去的耻辱。   容妃知道眉妃母子大势已去,推波助澜道:“太后娘娘,是否要废去眉妃封号?”   太后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也是她当时制止皇上将眉妃五马分尸的原因,皇家血脉,不容有失,眉妃这个践人,行妖邪之术,迷惑皇上,**后宫,条条大罪当诛,五马分尸只能解一时之气,而且不能尽除心中恶气。   太后在宫中多年,深知最能折磨人的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有的时候,死亡反而是一种最好的解脱,她身为女人,清楚地知道怎么才能彻底摧毁一个人,宫中人心之恶毒,比世上最厉害的利剑还要狠上百倍千倍。   她看向容妃,淡淡一笑,可是那笑容比数九寒天的雪还要冰冷,“不,保留封号,眉妃依然是眉妃,一应礼制不减,传哀家令,眉妃伺候皇上有失,从即日起幽禁碧云宫,所有宫人一应交由刑训司处置,另外派些伺候她的人,这所有事宜,全部交由你来安排!”   说完,又意味深长道:“眉妃身份贵重,又育有皇子成年,你可要当心些,千万不能让宫人怠慢她,否则哀家唯你是问。”   容妃立即就明白了太后的意思,果然还是女人懂得女人的软肋,落到自己的手上,定然可以让眉妃生不如死,而且太后特意交代不能让这个践人轻易死了,她心下大喜,忙道:“请太后娘娘放心,臣妾谨遵懿旨。”   处置了眉妃,接下来就是皇上的事了,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失魂落魄的萧鹤修,冷冷道:“传旨,八皇子萧鹤修行为有失,无视君父,着令即日迁出京城,贬居池州,无诏不得擅离。”   “遵旨!”田学禄恭顺的声音在萧鹤修听来如同催命符一样。   池州?萧鹤修瞳孔猛地一缩,那个鸟不生蛋的蛮荒酷寒之地,他不甘心,哭道:“父皇,父皇…”   太后站起身,一刻都不愿意多停留,孙嬷嬷忙道:“太后起驾回宫。”   容妃送皇上回寝宫休息,皇后悄然告退,萧鹤修见父皇没理他,跪在地上爬行,他毕竟是父皇的亲生儿子啊,声音凄厉,“父皇…”   田学禄在离开的时候低声劝了一句,“殿下,你就别闹了,幸好你是皇上的血脉,如果不是,你岂能走得出养心殿?这个时候应该庆幸,而不是哭闹啊。”   田学禄的一句话让萧鹤修瞬间软了下去,喉咙再发不出一丝声音,唇边浮现一丝苦笑,他的大好人生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第两百二十二章 谁家玉笛暗飞声   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处置了眉妃母子,皇上回了寝宫之后,并没有让容妃顺利成章地留下来侍寝,而是独自睡在偌大的华丽寝宫里,心绪难平,在极度的愤怒之后,竟然生出一股莫名的伤感。   他是真龙天子,龙腾王朝的帝王,江山社稷的主人,万民膜拜,群臣敬仰,一直以为可以掌控世间一切,居然被枕边一个女人算计得这样体无完肤,惨不忍睹,就算把眉妃碎尸万段,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也改变不了他此时低落的心情,还有那绝对不应属于一代君王的无助与彷徨。   殿内安静得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四更已过,皇上却依然没有睡意,心潮起伏,他是整个王国的主宰,后宫的这些女人对他千般逢迎,万般曲意,又有几个是真心的?   经过眉妃这一遭,皇上忽觉后宫花团锦簇,姹紫嫣红,居然没有一个是真正可以信任的,她们爱的到底是他这位君王,还是独属于君王的权势和恩*?   以前皇上从来不会去想这个并无意义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今夜这个念头忽然这般强烈地涌上心头?   皇后,容妃,丹妃,丽嫔,李贵人……一张张风姿各异却都巧笑嫣然的脸,此刻看去,在那万般柔情之下,竟然仿佛都戴上了一张张面具,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就算是君王慧眼,也无从辨别。   对眉妃,他也算得上是千般恩*,万般疼爱,可她依然毫不犹豫地背叛了他,甚至利用妖邪之术迷惑君王,以期从他这里得到更多的荣华富贵。   如果是一个不受*的女人,皇上最多是盛怒,不会有盛怒之后的怅然,盛怒可以杀伤别人,怅然却会刺伤自己,一个多施恩*的人背叛你的感觉,比你一直漠视的人的背叛,不可同日而语,有种万箭穿心般的耻辱。   田学禄默然伫立,见皇上久久无言,眉头紧皱,小声劝慰道:“皇上,天色不早了,虽说还没过正月十五,不用早朝,可您龙体要紧,还是早点休息吧。”   皇上的身体动也没动,半躺在靠背上,像尊雕塑一样,他还沉浸今晚的震撼之中,面对人心难测,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田学禄见皇上无意安寝,只得悄然站立一旁,一言不发。   许久,皇上忽然发出一声似叹息似感慨的声音,“朕是不是真的老了?”   田学禄一惊,忙笑道:“太后娘娘依然精神矍铄,皇上更是英年正盛,龙马精神,这“老”字从何谈起啊?”   一国之君,面对这样的恭维之语,早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了,皇上斜斜睨了一眼田学禄,语调颇带怀念之情,“都说年老多思,上了年纪就会经常回忆过去,朕最近老是想起她。”   别人不知道皇上说的“她”是谁,田学禄却知道,心底一紧,静妃死了这么多年,还有谁敢轻易提起啊?但面对皇上的追忆,也不能不答,谨慎地回答,“皇上可是想起了静妃娘娘?”   皇上长叹一声,如今宫里能和自己谈谈静妃的也就只有这位贴身老太监了,“现在回想起来,朕之所以*那个践人,也是觉得她的清高性子和静妃终究是有些像的,同样是出身不高,但同样都有股宁折不弯的脾气,以前朕是想不明白,现在终于想明白了。”   说到这里,皇上眉目间忽然染上一副浓郁的狠戾和厌弃之色,“谁知她背后竟然如此龌龊,如此污秽,拿她和高洁出尘的静妃比,真真是玷污了静妃。”   眉妃的事情也让田学禄这位见惯风云的老太监颇为震惊,他小心翼翼道:“当年静妃娘娘纯净如水,清朗如月,的确是宫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眉妃怎么也没有她的高华之气。”   皇上脸色微沉,冷冷道:“朕也知道她和静妃不能比,可没有了静妃,朕只能从她身上找回一点点昔日的影子。”   田学禄恭顺道:“皇上如此怀念静妃,她在天之灵,必定感激万分。”   皇上眼中升腾起不明笑意,怀念之色却愈浓,谁都有感慨的时候,一国之君也不例外,“朕贵为天子,与日月同辉,如日中天的太阳,靠得太近,虽然温暖,却也有被灼伤的危险。”   面对皇上难得的愧然,田学禄机警作答,“静妃娘娘已升仙界,若知皇上这般念及她,当知不枉此生。”   可能真的因为年纪大了,也可能因为今晚之事对皇上的冲击太大,大到让他觉得偌大的皇宫,逢迎谄媚之辈比比皆是,却不知道到底谁是可以信任的,陡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茫然和怅然。   年轻的时候,君临天下,俯视河山,占尽*,几时,竟然有了这种不属于自己的脆弱?   他疲惫地靠在宽大的背靠上,眉目间尽是盛怒之后的倦色,“以前朕心情烦闷的时候,只要听一听她的曲子,就什么烦忧都没了。”   “皇上又想起了静妃娘娘的笛曲?”田学禄一边给皇上捶背,一边问道。   “是啊!”皇上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那样的笛曲,当真是曲高和寡,意蕴绵长,自她之后,朕是再也没有听到了,后宫妃嫔众多,精通琴棋书画者也不少,可竟没有一个人能让朕…”   话还没有说完,皇上忽然眼睛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在田学禄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若有所思道:“天熠那个出身寒门的世子妃,上次是不是吹奏了一曲?”   田学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如数家珍,“是啊,那是在太后娘娘的寿辰上,她奏了一曲《枫桥夜泊》,震惊四座,太后娘娘还特意将名笛独幽赐给了她呢。”   皇上想了一会儿,重新躺了下来,想起曾经昔日那位拨动自己帝王心弦的女子,颜明如玉,腕若雪霜,含羞低眉,语笑嫣然,心中怀念之情愈浓,长叹一声,“后宫满园*,朕想听昔日的天籁之音,竟然要召一个商人之女,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啊?”   田学禄见皇上要召世子妃进宫,一向善于揣测君心的他,此时也摸不准皇上的心思,到底是纯粹只是想听世子妃的笛声,还是有别的意图?   那位淮南王府世子妃,田学禄也见过数次,虽不是金枝玉叶,却也是花容月貌,神采飞扬,顾盼流波,整个人如同正午时候的阳光一样明媚灿烂,笑意璀璨,仿佛阴霾尽去,雪化云开,和温柔妩媚的静妃并不很是相似,要说最大的相似点,就是都能奏出只应天上有的绝响,都能给人一种撩动心灵深处情愫的震撼力量。   田学禄正在沉思着,不知道该怎么作答,皇上毕竟是多年天子,此时岂能不洞悉这个老太监心中的疑惑?冷冷横他一眼,“她是天熠的世子妃,是朕的侄媳妇,你以为朕还能动什么别的心思不成?”   田学禄慌忙跪在地上,“哎呦喂,皇上,这次您可真是冤枉奴才了,奴才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啊。”   田学禄还想极力证明自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皇上不耐烦道:“明天安排一下吧。”说完,又特地叮嘱了一下,“你亲自去淮南王府传朕口谕,召她进宫,还有,不要让人知道。”   “奴才遵旨!”田学禄忽然又想起什么,犹疑道:“那世子……”   “天熠……”皇上眼眸微张,眼神染上一点肃然,“他就不必来了。”   ---   宫里闹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淮南王府的寒菲樱正半躺在*上悠闲地吃橘子,不时瞟一眼正在看书表情从容淡定的妖孽。   听到外面传来的打更声音,寒菲樱嫣然一笑,“今夜容妃恐怕是做梦都会笑醒了。”   萧天熠淡淡一笑,“那是当然的,她在宫中多年,心智城府都非常人所及,一定会发现眉妃是皇后的人,能将皇后在宫中最得力的爪牙连根拔起,瓦解对手的势力,换了谁都会开心。”   寒菲樱虽然只身着一身淡粉色寝衣,但也不觉得冷,走到他面前坐下,“你真的不打算让容妃知道她今晚的战果全是你的功劳?”   萧天熠凤眸微闪,不以为然道:“这怎么能说全是我的功劳?就像你说的,我只不过是带她走到了门口的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都是她自己走的,容妃母子和皇后母子的纷争,我不想卷入太深,能不让她知道就不让她知道吧。”   寒菲樱轻笑道:“就算你不想让她知道,以容妃的精明敏锐,她还是会察觉的,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萧天熠并不在意,“知道与不知道,我都不关心,能借她之手除掉眉妃母子,才是我的目的。”   寒菲樱眼底掠过一道飞快的肃杀之意,转而就是嫣然巧笑如花,“以容妃的手腕,又有这么大的把柄在手,今夜眉妃已经在劫难逃,如今看来,闻越给眉妃七日还颜丹,就是让她恢复容颜替闻越做最后一件事-除掉我们,可惜眉妃始终被蒙在鼓里,还以为闻越是真心帮她,现在失败了,一个已经毫无利用价值的女人,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萧天熠眼眸遽然一沉,冷冷道:“不会死的,但一定比死了还难受。”   寒菲樱先是不解,毕竟对后宫之事了解不多,但马上就明白了,后宫险恶,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外边传来脚步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分外清晰,是夜离宸的声音,“爷?”   “外面怎么样了?”萧天熠翻书的动作都没有变,仿佛早就在预料之中一样。   “御林军统领章湛刚刚带人去了八皇子府。”   “知道了,下去吧。”萧天熠端起身边一杯香气缭绕的雪山云雾翠,优雅地抿了一口。   外面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寒菲樱沉吟道:“章湛连夜带人去了八皇子府,定然是奉皇上之令,深更半夜,这样急匆匆的,连一刻也不愿意等待,看来皇上已经怀疑萧鹤修的血统是否纯正了。”   萧天熠好看的唇边扯出一丝轻笑,将寒菲樱抱在他腿上坐下,赞赏道:“夫人果真聪明。”   寒菲樱水眸波光一漾,微有遗憾道:“可萧鹤修毕竟是真正的皇子,就算是滴血验亲,似乎也伤不到他,此时宫中事态将会如何发展?真是可惜,我错过了这一场精彩绝伦的戏码。”   “夫人如此有兴趣,为夫给你讲解就是。”萧天熠放下手中的书,一双手揽住樱樱的纤腰,胸有成竹道:“就算萧鹤修是皇上的儿子,可眉妃与人通歼是事实,一国之君还能容得下一个歼妃的儿子在身边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绿云压顶的耻辱吗?不当场杀了他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依我对皇上的了解,最终应该是远远发配再不见面了事,还有,今夜眉妃出宫的令牌是皇后坤宁宫的,皇后也被搅了进来,自身难保,根本不可能帮萧鹤修说话,况且这种宫闱丑闻,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谁会主动去引火烧身?所以,眉妃母子的结果已经注定。”   寒菲樱看着妖孽凤眸中的犀利之光,感叹道:“原来一切都在你这个幕后黑手的掌控之中啊。”   幕后黑手?萧天熠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你能换个词吗?再说,这幕后黑手还不是有你一半的功劳?”   寒菲樱吐了吐纷嫩的舌头,做害怕状,“幸好你不是我的敌人,否则我真担心哪天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容妃虽是今夜最大的赢家,但她哪里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布局之人?”   萧天熠唇边笑意愈深,“企图谋害我和我的女人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寒菲樱伸手环住他的颈脖,半真半假地撒娇道:“你们皇家的人都有七窍玲珑心,我自叹不如甘拜下风,不过你可要记住,要是想算计本座,本座也不是好惹的。”   萧天熠忍俊不禁,“放心吧,算计天下人,也不会算计你,好了,宫里的戏想必现在已经落幕了,我们也该睡了。”   寒菲樱伸了伸懒腰,慵懒道:“的确不早了,等了一晚上,我真的有点困了。”   萧天熠抱起樱樱柔软的身体就往*榻走去,眼神渐渐染上一种*的*,寒菲樱娇嗔道:“不行啊,我今天累了。”   “你昨天不是已经休息了一天吗?”   寒菲樱咯咯娇笑,不满道:“才放一天假,太少了,我还要继续休息。”   萧天熠邪恶一笑,“那有什么办法?你又不让我再娶一个。”   “你……?”寒菲樱气急败坏,恶狠狠想道,男人果然都是*的动物。   萧天熠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要是同意我再娶一个,当然就不用这么累了……”   寒菲樱娇媚的容颜染上一丝薄怒,霞光流转,水眸更是媚意汪汪,萧天熠心中一荡,伸手解开了她的寝衣……   ---   第二天,田学禄亲自来淮南王府传旨,召世子妃寒菲樱入宫。   当时寒菲樱正在和萧天熠一起吃早餐,寒菲樱虽然聪明过人,但此时也猜不透皇上召她进宫干什么?   而且,田公公的口谕说的很清楚,只有她,并没有萧天熠一起,皇上到底想干什么,不是一向介意她的商家出身吗?还屈尊降贵地找她干什么?   满腹疑惑,不由得看了一眼妖孽,萧天熠眸光微闪,“田公公,樱樱从未单独入宫,不知此时皇上召见,所为何事?”   田学禄自从得到了皇上的旨意之后,知道皇上不过是一时怀旧情怀犯了,想睹物思人而已,但这事当然不能直接和世子说,笑着解释道:“世子不用担心,是这样的,丽嫔娘娘的十公主一直说要学笛,偏偏宫中乐师,公主又嫌她们太过粗陋,全都看不上,一直闹着要皇上找一位好的笛师,皇上昨日突然想起世子妃擅笛,所以命世子妃教公主吹笛。”   田公公的话刚刚说完,萧天熠就一口回绝了,“麻烦公公替本世子回禀皇上,樱樱平日要伺候本世子,实在无暇教十公主吹笛,学习乐器,需天长日久潜移默化的磨练浸润才能小有成就,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会适得其反,还恐误了公主,请另择良师。”   “这…?”田学禄有些为难,皇上的隐秘心思,不愿让外人知晓,身为皇上的身边人,自需有办理秘密差使的本事,他找了这个借口请世子妃入宫,哪知道清高的世子并不好糊弄,反而一口回绝?   田公公想了一下,陪着笑脸道:“这大过年的,世子就不要为难奴才了,皇上的圣旨,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抗啊。”   田公公说得无懈可击,但寒菲樱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宫中乐师没有那么差吧,而且这等小事,居然劳动皇上的贴身大太监来传口谕?分明就不是什么丽嫔娘娘的意思,而是皇上自己的意思。   寒菲樱隐约猜到了什么,恐怕是昨晚之事对皇上的影响还在,眉妃的背叛让皇上在盛怒之余,想起了以前同样备受*爱的静妃,召自己进宫教公主吹笛是假,想睹物思人是真。   这样一想,寒菲樱的心放了下来,虽说是九五之尊,她并不害怕,还没有开口答应,萧天熠就皱眉道:“虽说是皇上,可樱樱毕竟是我的世子妃,此事是否应该先问问我的意思?”   幸好田学禄早就知道世子清高孤傲,何况世子说的也不无道理,而且皇上这事做得确实有点欠妥当,但毕竟是至高无上的君王,就算是一时兴起,又有谁能阻拦呢?   寒菲樱知道妖孽的小心眼又犯了,涉及到他男人的尊严,含笑贴在萧天熠耳边,“其实我也很想进宫呢,昨天的那出戏,没有亲自看到,总是有些遗憾,不过是一曲而已,我去去就回来。”   田学禄见世子妃同意了,心放了下来,“请世子妃这就随奴才进宫吧,皇上特命带上太后所赐的独幽。”   寒菲樱微微颔首,命翡翠将独幽拿出来,淡淡一笑,“田公公请。”   ---   到了宫中之后,寒菲樱才明白为什么皇上不让萧天熠来,田公公带她去的不是皇上的养心殿,也不是丽嫔的寝宫,而是一处幽静的宅院,上面写的是,静姝宫。   寒菲樱微微一笑,看来自己果然没有猜错,皇上念及过去不愿让他人知道,面对世子的询问,田公公才随便想了个由头搪塞过去,也可以堵住别人的嘴。   这里并没有宫中处处彰显的奢华,反而是寒梅疏影,曲径通幽,山岚雾霭,闲雅清灵,透着一股别样的雅致和温馨,由此可见,曾经住在这里的主人,是何等的人淡如菊,恬静高贵?   寒菲樱并没有见到皇上,这座静姝宫里面也根本没人,田学禄进来之后,就一言不发,带着寒菲樱往里面走,一直到了一处香气扑鼻的梅园才停了下来,梅香莹然,飘荡着春天的气息,不远处湖泊轻轻荡漾,将梅花清香远远地送了出去。   田学禄见寒菲樱并没有意外或者震惊,连问询都没有,心底有些错愕,看来世子妃已经看出他说的是借口了,当即恭顺一笑,轻声道:“世子妃就在此吹奏一曲吧。”   寒菲樱知道皇上想听自己的笛声,更准确地来说,是想故地重游,旧日重现,可自己毕竟不是静妃,从身份上来讲是皇上的侄媳,这样*的情形,实在有些尴尬,皇上可能也介意自己并不高贵的出身,所以并没有见自己,只想听到昔日柔肠百结的笛声,可以催眠他这位九五之尊,以为回到了和静妃共度的柔情岁月。   到了这个年纪的男人,缅怀年轻时候的情愫,寒菲樱并不是不能理解,不过,看着独树一帜的静姝宫雅景,还是摇头叹息,斯人终究已经不在,无论如何缅怀,也不会再回来了。   虽然并没有见到皇上,但她知道,皇上一定在某个地方,万事俱备,只欠这一曲东风。   这样绝美的意境,寒菲樱也觉得不能辜负了,素手拂笛将独幽放置唇下,并没有吹往日的那首《枫桥夜泊》,眼前梅花如雪,开得极好,仿佛可以吐露所有的芬芳,一曲《梅花三弄》最是应景了。   梅花洁白芳香,凌霜傲雪,曲音清幽,一种孤高悠扬溢出,似有寒香沁入肺腑,绵延回响,萦绕着无限的遐思与牵念,恬静淡雅,清新隽永……   皇上驻足于梅园的另一边,闭目听着这绝妙的笛声,仿佛可以看到昔日那美好女子的清高傲骨,冰清情怀,恍若站在眼前一般真实。   静妃生前喜欢梅花,眉妃也是谐音的梅,可惜被人玷污至此,想到此处,皇上忽然觉得心口处有微微的疼痛。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只有听到这样的笛声,皇上才恍惚回到了过去与静妃*相视的岁月。   那些碧水蜿蜒,泛舟湖上的缱绻与美好,静妃婉约容颜上那若有若无的哀愁,更是为她增添了一抹得天独厚的神韵,她皎洁如明月般的爱,勾起了皇上对于过往的深浓思念,是记忆在作祟,还是笛声在牵引?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笛声渐渐歇止,笛韵犹存,传来女子清越动听的声音,“田公公,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府伺候世子了,先行告辞。”   见世子妃要走,田公公往皇上那边看了一眼,不知道皇上此时是什么意思?他正欲说话,远处就传来一个威严的男声,“等等。”   寒菲樱好奇转身,皇上的身影撞入眼帘,今日皇上穿的不是令人心生敬畏的明黄龙袍,而是一袭黑金便服,少了一分高不可攀的威严,多了一份亲切随和。   “寒菲樱参见皇上。”寒菲樱微一欠身。   皇上眉目间没有威风高贵的霸气,反而有种淡淡的惆怅,寒菲樱知道是自己的笛声引起了他对静妃的思念,心底实在好奇,那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死了这么多年了,皇上身在枝繁叶茂的后宫,居然也能对她念念不忘?   面对此情此景,寒菲樱有些明白,皇上终究是皇上,不能要求他像萧天熠一样身边只有自己一个女人,皇上这样思念静妃,应该是真的爱过静妃吧,可纵然有了一国之君的*爱,静妃依然年华早逝,香消玉殒。   静姝宫里有这样夺目清雅的梅花,可见静妃是爱梅之人,梅花?眉妃?寒菲樱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容妃说过,静妃死了之后,皇上已经多年没有册封新的妃子了,只有眉妃是个例外,再想起眉妃做过的那些龌龊不堪的事,寒菲樱仿佛明白了一些,恐怕眉妃自己也不知道,她之所以意外得*,除了她的那些媚术之外,还有静妃隐秘的原因吧。   皇上的眼神有些迷离,寒菲樱知道他是在通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那位已经只能存在于人们记忆中的静妃。   不过在寒菲樱的清澈眸光射过来的时候,皇上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当时的静妃,也是寒菲樱的这种年纪。   岁月如歌,年华逝水,忽然觉得这个侄媳很是亲切,虽然她的容貌和心中的那个女子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这独一无二的笛声,忽然让皇上愿意对这位冷遇多日的侄媳多一些关爱,脸上不再有那种难以揣测的威严,而是温声道:“这曲《梅花三弄》吹得很不错,有那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意蕴。”   寒菲樱见皇上眼眸中的迷离之色已然全部消失,换做一个父亲才有的慈爱之色,心下一松,“多谢皇上谬赞。”   ☆、第两百二十三章 皇上施恩   “你的笛曲是何人教授?”皇上很是亲切地问道,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惊讶,一介商女,居然能在音律上达到这样高深的境界,的确让他感到意外,这个以前没怎么正眼瞧过的世子妃,今日看来,不仅容色姝丽,而且才气也十分惊艳,不由得感慨一声,民间果然是卧虎藏龙。   面对这个问题,寒菲樱早有准备,平静作答,“皇上有所不知,我出身民间,虽是商人,可家父家母一直甚为重视女儿家修养,自幼也请了不少师傅教授琴棋书画,可惜我对其他几乎一窍不通,只是独独喜欢长笛,术业有专攻,十几年下来,才能略微小有成就罢了。”   寒菲樱的回答无懈可击,也经得起推敲,寒家虽然没有爵位,但总归是巨富之家,重视子女素养,也说得过去,所以,皇上并未详细追究。   皇上看着这个年轻娇美的女孩,清丽的容颜,明净的笑容,逼人的青春,身上找不到半分庸俗不堪的往日气息,尤其是站在这梅园雪湖,更是钟灵毓秀,令人耳目一新,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一向不近女色的天熠对其百般维护,还拒绝了自己为他重新挑选大家闺秀伴身侧的好意。   如果不是因为她已经阴差阳错地成了天熠的世子妃,皇上自己也不能肯定他会不会动这个心思将其纳入后宫?不过现在,皇上自问还没有昏庸到那个程度,随心所欲地抢自己侄儿的女人。   四周疏影横斜,暗香浮动,面对这个和初见之时完全不同的女孩,皇上心中多了一抹怜惜,京中门阀众多,等级森严,最是看重出身门庭,可以想见,这个商人之女最初在淮南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   何况,当初皇后费尽心思给天熠安排这样一门婚事,当然也不会那么好心,想到这里,皇上不觉冷笑了一声。   田学禄见皇上并没有让世子妃马上离去的意思,机灵地在亭子里准备了一些糕点,“皇上,这里风大,不如去亭子里面坐坐?”   皇上也正有此意,他这个皇上若是对世子妃的态度转变,她在淮南王府的处境也会更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静妃的原因,他竟然愿意对这个世子妃施以薄恩,“天色尚早,天熠在王府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一并过去坐坐吧。”   皇上的邀请,寒菲樱当然不能拒绝,但也没有过多恭维,只道:“是。”   这座静姝宫,是静妃生前的寝宫,静妃死后,皇上就封闭了这里,里面的一应物事照常,皇上在亭子里坐了下来,吩咐寒菲樱在他对面坐下,田学禄及时上了茶。   皇上抿了一口,随意道:“朕的十公主也是爱笛之人,以后你若是得空,多进宫教教她。”   田学禄在淮南王府编造的谎言并非全然凭空捏造,也是有根有据的,十公主一直想学吹笛,但总觉得宫中乐师似乎缺了点什么,这个理由,田学禄虽是顺手拈来,但也无懈可击。   寒菲樱淡淡一笑,她知道皇上这么做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能荣幸地成为十公主的笛师,可见皇上的看重,也相当于为自己增加了一个可圈可点的身份。   虽然寒菲樱也知道皇上之所以对自己这般照顾,全是因为那位神秘莫测的已逝静妃,也并不稀罕十公主的师傅这个身份,但身为高高在上执掌乾坤的君王,这般用心,还是让她很感动,言语间真情流露,“寒菲樱多谢皇上信赖。”   大约是寒菲樱的那曲《梅花三弄》搅动了这位帝王久远的情愫,此时的他,卸下了金銮殿上的霸气与威严,仿佛只是个寻常人家的慈父,见她这样说,皇上知道,这个女孩明白自己的用意。   她眼中的明澈聪慧让皇上发觉,她并非最初印象中的那样愚笨不堪,今日莫名其妙让她来吹奏一曲,她心中定有疑惑,可是从头到尾什么都没问,她与年龄不相符的持重有度让皇上对她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分,不由笑道:“你一定很好奇朕今日为何单独召你前来吧?”   寒菲樱见皇上这样问,知晓皇上要和她说静妃的事情了,却故作不知,只是轻轻一笑,“十公主既是爱笛之人,想必也甚为精通,一般的乐师自然不能入眼,事关公主乐师,皇上爱女心切,当然要提前测试一番,才能看到底能不能胜任十公主的师傅了?”   皇上看着寒菲樱眼中波光云动,半晌之后,忽然一笑,嗓音恢复了爽朗开阔,“你这丫头没说实话。”   田学禄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了,还没见皇上这样轻松愉快过,面对世子妃明显的鬼扯,居然一点都不生气,而且皇上虽然看似在斥责世子妃,眼神中却饱含赞赏之意,并没有任何要降罪的意思。   寒菲樱当然也看得出来,虽然她并不想和皇上走得太近,但此刻在静妃寝宫里,皇上显然是不太会动怒的,而且萧天熠说过,皇上虽然有些行动欠妥,也算不上雄才大略的君主,但就一位太平盛世的皇上来说,也可以称得上是明君了。   皇上面对这个灵慧的丫头,收了笑意,不知道是不是面对一个和过去毫无牵扯的女孩,皇上反而没有了任何压力,言谈之间也随意了些,“你知道静妃吗?”   果然是静妃,寒菲樱当然摇头,“寒菲樱出身民间,就是现在,除了知道宫中有皇后和几位娘娘之外,其他的,也是一无所知,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位静妃。”   皇上话一出口,也觉得自己问的过于多余了,含笑解释道:“当年静妃也是擅笛,自成一派,朕甚为怀念,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你的笛声才能与其平分秋色,偏偏你是商家出身,倒让朕很是意外。”   寒菲樱想不到皇上竟然如此坦诚,不自然笑笑,“皇上真是过奖了。”   她说了这一句,竟然没有再说一些客套虚伪的自贬之语,让皇上更为意外,这才发现这个从来没有放在眼中的世子妃,心性竟然如此之高。   不过,皇上转念一想,也是,能奏得出这样笛曲的人,当然会有清高傲骨,清高傲骨,皇上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词会用在一个商女的身上,真是世事多变,难以预料。   从来到静姝宫之后,寒菲樱见了天家皇帝,眼中也没有什么紧张恐惧之色,连一丝的局促不安也没有,反而淡定如常,这股气度,让皇上又多了几分欣赏之意,笑道:“天熠对你如何?”   寒菲樱淡淡一笑,“世子待我情深意重,心无旁骛,此生能嫁与世子,是菲樱的福气。”   田学禄在一旁帮腔道:“是啊,刚才奴才去淮南王府传旨的时候,世子还舍不得世子妃入宫呢。”   皇上大笑,“天熠这是太紧张你了,朕听说他极为宠爱你,果然没错。”心中却有些感慨,他这位帝王注定后宫春色满园,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深意重,心无旁骛,不能给任何一个女人,也从来没想过给任何一个女人。   让皇上真正吃惊的是,这话不是天熠说出来的,而是寒菲樱自己说出来的,这个女孩当真是自信至极,落落大方,明澈动人,言谈之间不见一丝一毫的扭捏之态。   皇上一直也甚为喜欢天熠这个侄儿的,天熠虽然残废了多年,但性情一直孤高清傲,能他入眼的世子妃,自然不是庸脂俗粉。   今日一接触,才知果然非池中之物,眼眸中明亮璀璨的光芒,令人不可直视,不但没有任何自卑之色,反而有股磊磊英气,难怪吸引了天熠的眼睛。   既然皇上并没有其他想法,就完全是用一种欣赏的目光来看待寒菲樱的。   离开静姝宫之后,田学禄特地带寒菲樱去了丽嫔娘娘宫中坐了一会,简短了交代了皇上的意思,丽嫔见皇上亲自为十公主挑选笛师,喜不自禁,对寒菲樱不敢有半分怠慢,连连称谢。   寒菲樱知道皇上这样做,是为了掩人耳目,若是他人问起,也可以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客套了几句,就以天色已晚为由要离宫。   丽嫔不敢强留,送寒菲樱出去,辞别了丽嫔,田学禄将一块净白脂玉的令牌给了寒菲樱,“世子妃,这是皇上特地交代给你的,如果以后入宫,有人为难你的话,就将这块令牌拿出来。”   寒菲樱看着那加盖玉玺的令牌,就是再不知事,也知道它的分量,双手接过,微微一笑,“请公公替我多谢皇上。”   田学禄本想和世子妃强调这令牌的重大分量,这令牌除了太子和燕王有之外,其他皇子都没有,偏偏以前最不入眼的世子妃也有,皇上重恩,可见一斑。   可他转念一想,世子妃既然能得皇上如此青睐,世子这般宠爱,当然不是泛泛之辈,何须他多嘴?当即恭顺而笑,“奴才这就送世子妃出宫去。”   淮南王府世子妃出宫,皇上的贴身太监亲自相送,这件事在宫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刚刚从丽嫔宫里出来不久,迎面就见流云宫的金铃姑姑迎面而来,对寒菲樱礼敬有加,“奴婢见过世子妃。”又对田学禄一笑,“田公公辛苦了。”   “金铃姑姑有什么事吗?”田学禄问道。   金铃是早年随容妃一起入宫的,也是容妃的心腹,笑道:“听说世子妃入宫了,奉娘娘之命,请世子妃去流云宫坐坐,聊聊家常罢了。”   寒菲樱答应得很爽快,“好,我这就去,有劳姑姑引路。”对田公公道了谢,田公公知道世子妃有皇上钦赐的令牌,绝对没有那个不长眼的人敢为难世子妃,也就放心了,“奴才告退!”   刚到流云宫,容妃已经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一连的亲切热络,调笑道:“你和世子一向是形影不离的,今日怎么单独进宫了?”   寒菲樱答得滴水不漏,“皇上想为十公主找学笛的老师,听说我略微粗通,所以召我进宫教授,世子行动不便,这种事情就不必麻烦他一起来了。”   容妃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夸赞道:“皇上圣明,世子妃的笛音的确是世间少有。”   寒菲樱见容妃眉梢都是笑意,知道是昨晚的胜果所致,虽然涉及到宫闱秘闻和皇室颜面,一切都是掩人耳目地秘密进行,正值新年,萧鹤修被驱逐出京,也竭力低调行事,没有引起大的波动,宫中一切也如同往常,但今日行走在宫中,还是能察觉到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几日之前还金碧辉煌的碧云宫,想必现在已经颓废破败到不堪入目了吧。   今天一早,萧天熠就得知了消息,眉妃并没有被废,而是位分不变,寒菲樱马上就明白了太后的用意,这位太后,虽然对孙子孙女都不乏慈爱,但在该狠的时候,一定狠得起来,萧天熠果然没有料错,真没有杀眉妃,而是换了一种折磨她的方式。   眉妃依旧是眉妃,依然顶着华贵的妃位,但不过是一个空空的虚壳而已,加上一副破败不堪的容颜,享受着昔日被她踩在脚下的人肆无忌惮的嘲笑和讥讽,所有恶毒的言行都可以毫无顾忌地加在一位曾经是高贵皇妃的女人身上,这样的折磨,能轻而易举地击碎一个人所有的尊严。   寒菲樱正在沉思间,容妃又曼声道:“说起来倒忘了,我家云萝也一直说要学长笛,可惜这宫中实在没有好的笛师,如果你不觉得麻烦的话,在教十公主的时候,不如顺道教教我家云萝如何?”   寒菲樱知道容妃想借机拉近和自己的关系,皇上贴身太监亲自护送,更显出了自己的分量,寒菲樱虽然知道萧天熠并不愿意和燕王母子有更多的纠缠,但场面上总要过得去的,当即爽快道:“娘娘太客气了,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如蒙云萝公主不弃,我自然不会嫌麻烦。”   见寒菲樱爽快答应了,容妃大喜,这个年真是过得喜上加喜,现在的坤宁宫,皇后须得低调再低调,以免引起皇上的盛怒,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容妃当然要乘胜追击,进一步加强和淮南王府的关系,世子宠爱世子妃,已经不是秘密了。   容妃眉梢潋滟,挥手屏退了其他宫人,只留下贴身宫人金铃,忽道:“还请转告世子本宫的感激之情。”   寒菲樱的心微微一动,容妃果然知道了,笑道:“这话我倒听不懂了,我家世子足不出户,娘娘身居高位炙手可热,不知这“谢”从何而来?”   容妃还沉浸在昨日的喜悦之中,抿唇一笑,“请世子妃只需将本宫的谢意转告世子,世子自然会明白,本宫感激不尽。”   说完,示意金铃取来一副燕窝,“这是刚刚送进宫中的燕窝,成色极好,有助于你调养身子,年纪轻轻的,可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   寒菲樱知道容妃对自己关怀备至,是因为萧天熠的原因,忽然想起他的那句调侃,因为有了本世子,你才显得很重要,也没有推辞,只道:“多谢娘娘。”   容妃见寒菲樱收下了,更是喜悦,又低声道:“本宫已经让金铃备好了一副助孕的方子送给世子妃,世子专情,你若是经常服用的话,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   寒菲樱脸色蒙上一层红晕,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含羞不语。   容妃眼见时机差不多了,幽幽叹了一声,“当年世子何等风流,可惜如今落难,施展之地本应是沙场风云,折翼至此,真是令人唏嘘。”   寒菲樱知道她是在提醒萧天熠和皇后的仇怨,也应景地出现一抹哀伤之色,“是啊,这也是世子的心殇。”   容妃眉睫一跳,静静地看着寒菲樱,脸上浮现引人入胜的深意,“世子妃这样爱世子,难道就不想报仇吗?”   寒菲樱朱唇一抿,眉目中出现一点隐约可见的恨意,缓缓吐出三个字,“当然想。”   清楚地看到了寒菲樱眼中的恨意,这种刻骨的仇恨,换了谁都不会视若无睹,容妃彻底放了心,握了握寒菲樱的手,“本宫与世子妃性情相投,燕王也对世子颇为倚重,这个时候,还望世子和世子妃多多相助我们才是。”   “娘娘的意思是…?”寒菲樱故作不明道。   容妃知道世子和皇后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且有意泄露皇后的重大秘密给自己,立场之分明,已经清晰可见,无论他帮谁,也绝对不会帮皇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世子已经是自己这边的人了,世子潜藏的巨大能量更让容妃欣喜不已,但世子毕竟深不可测,难以捉摸,倒是这位世子妃,相对来说,简单得多。   容妃干脆挑明道:“不日锦阳郡主就要选婿,这件事,世子妃也知道吧?”   寒菲樱莞尔一笑,“这件事京城上下都传遍了,听说不光是京城,京城周边的豪族也争先恐后地派公子前来参加,我又怎么会没听说过?”   容妃眼中泛起熟络之色,仿佛寒菲樱已经是自己人一般,“听说锦阳郡主曾经在淮南王府小住,而且和世子妃交情不错,此事还望世子妃多多帮忙。”   ☆、第两百二十四章 波云纷纷   坤宁宫。   今年的中宫虽然繁茂依旧,可是因为眉妃的秘闻丑事,表面上一派平静,但内里已经显现出灰败的本质。   先是被太后训斥,后是遭皇上冷遇,皇后这把年纪的女人,已经不太可能再得什么圣宠了,但因为后宫有深得君心的眉妃在,皇后并不太担心,可是现在,眉妃彻底倒了,原本牢牢控制在手心的后宫,竟然开始渐渐失去控制。   太后已经把眉妃的处置权交给了容妃,不用想,皇后就知道容妃会怎么让眉妃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但皇后已经不关心这些了,眉妃已经完全没有了利用价值,怎么处置都不重要了。   新年的气氛还在,但坤宁宫却依旧凝涩,皇后的脸色青白交加,厚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一脸怒气。   太子坐在皇后身边,俊朗的脸庞也显出丝丝黑气,连太子妃即将生下孩子的新生之喜,也没能冲淡这一局惨败带来的阴影。   毕竟,对皇家男人来说,权势才是最重要的,有了权势,才有一切,没有了权势,其他的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哪怕是自己的孩子即将出世,又怎么样?他们所追求的从来都不是老婆孩子热炕的俗人之福。   太子见母后神色暗沉,忽低声道:“母后,鹤修虽然离京,但他这些年苦心经营积纂下来的力量还在。”   皇后灰暗的眼眸立即透出几分亮光,“什么意思?”   太子知道母后的疑惑,虽然在坤宁宫已经很安全,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左右看了看,才压低了嗓音,“他一直在暗中建立力量,多年筹谋下来,手中有一本名册,上面记载着一些实权官员不为人知的**和把柄,他在被迫离京之前,派人把这本名册交到了我手中。”   这个消息,让刚刚遭受重创的皇后有了些许安慰,欣慰一笑,“原来是这样,鹤修果然是懂事的。”   眉妃和鹤修有今日的惨败,全是因为容妃这个践人从中作梗,鹤修当然也心知肚明,他虽然被赶出京城,终生只能被禁锢在池州那个苦寒之地,但心中对容妃的恨意必定滔滔,而宫中唯一能和容妃抗衡的,就只有皇后了,如果有朝一日,皇后和太子斗倒容妃和燕王,太子登基,不但可以为眉妃报仇,而且萧鹤修也未必没有回京的转机。   虽然最近境遇不佳,但此事勉强也算得上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皇后脸色刚刚缓了些,知秋就来了,见只有皇后娘娘和太子在,忙把今天发生在宫里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你说什么,田学禄亲自送寒菲樱出宫?”皇后有些惊讶,田学禄虽只是大内总管,但他是跟在皇上身边多年的老人,就是朝中一品大员也不敢轻易给他脸色看。   在田公公面前,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不敢耍大牌,田公公虽然只隶属内闱,并没有官位在身,但是谁都知道他的分量,能劳田公公亲自相送,是多大的荣宠?   “是的,娘娘,千真万确,好些人都看见了。”知秋道。   皇后刚刚缓和些的眸光立即变得冷冽起来,寒菲樱,这真是自己这辈子走得最错的一招棋,原本以为是个不登大雅之堂的俗气商女,用来震慑羞辱萧天熠的,想不到事态的发展竟然完全偏离了自己的预期,这个商人之女,不显水不露水,不但深得萧天熠宠爱,如今居然获得了皇上的青睐,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皇后稍微定了神,问道:“皇上召寒菲樱进宫干什么?”   知秋早已经打听清楚了,“丽嫔的十公主说要学笛,又嫌弃宫中乐师水准不高,皇上便找寒菲樱入宫教十公主学笛。”   学笛?皇后微微怔愣之后,脸上忽然浮现恶毒的笑意,“连这个都要过问?皇上几时对这种小事感兴趣了?莫不是想起了当年的静妃?”   太子也很快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目光立即变得有些兴奋,“要是父皇对寒菲樱动了心思,这宫里可就热闹了,我就不信,萧天熠能忍受寒菲樱不堪的家世,还能忍受这顶天大的绿帽子不成?”   皇后眼中精光乍出,这件事如果利用得好,未必不可以反败为胜,看向知秋,“你要记住,以后只要寒菲樱入宫,不论何时,都一定要来禀报本宫。”   知秋道:“是,还有,寒菲樱出宫的时候,被流云宫的金铃请过去了。”   皇后眸光一紧,丽容发白,咬牙道:“她可真是无孔不入啊。”   问题是,现在只能看着流云宫风光,却不能反击,照这样下去,容妃恐怕马上就封贵妃了,皇贵妃仅次于皇后,相当于副后,那定然是容妃的下一个目标。   太子忽然浓眉一跳,“母后,我总觉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太过诡异,有些蹊跷,以母后多年的势力,眉妃秘密出宫,怎么会轻易就被容妃的人察觉到了?”   皇后原本没想到这种可能性,现在见太子这样说,眉目立即惊跳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怀疑此事没那么简单。”萧远航若有所思道:“除了我们和容妃之外,会不会有第三股力量在暗中推波助澜?”   经太子这么一说,皇后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幽幽道:“你说的有道理,我总有一种感觉,此事恐怕又和萧天熠脱不了关系,连容妃都不能轻易察觉,除了萧天熠,还有谁有这样的能力呢?”   母后的分析自然是有道理的,萧远航眼底渗过一抹怨毒之意,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却很肯定,用力一把拍在桌案上,手掌疼痛却浑然不觉,狠狠道:“一定是他,这个萧天熠,处心积虑和本宫作对,等到本宫登基的那一天,绝对不会放过他。”   萧鹤修是他的得力臂膀,虽然从未出现在明面上,但暗中多少事都离不开萧鹤修的扶持,这块强大的力量损失,萧远航如何不心痛?   良久,他才在母后的目光中安静下来,“有萧天熠在一天,我的心就不能安稳,沁雪的事,鹤修的事,都和他脱不了关系,他就像一个影子一样无处不在,以前他的力量只在军中,现在连宫中都有他的人了,母后,我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皇后冷道:“你以为母后就不恼吗?但没有好的时机,没有周全的筹谋,不宜轻举妄动,对了,正月十五一过,锦阳郡主的选婿宴就要开始了,你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萧远航脸色稍缓,“母后放心,锦阳的喜好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她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在京城初来乍到,根本不会安安心心地待在宇王府,每天都东游西荡,四处游玩,李宏亮邂逅郡主的机会很多。”   皇后却没有太子这么乐观,目光并没有松弛,“容妃今日请寒菲樱过去,定然也会提及此事,不要掉以轻心,此次我们已经受到重挫,一定要把宇王府这个强助拉过来。”   ---   深夜,皇上正在等候密报,距离正月十五越来越近,一复朝之后,闻越谋杀数名少女的案子,是刑部头等大案,以尚书孔潜的性子,定然会立即判闻越死刑。   静夜中,有名全身黑衣的人悄无声息地到了养心殿外,田学禄一见,立即小跑了出去,两人耳语一番之后,田学禄快步回到了内殿,向等候消息的皇上禀报。   “皇上,奴才已经好几次派人去刑部审问闻越,可是都没有什么大的收获,闻越只说他是蒙仙人指点,才得到长生不老药的炼制方法。”   眉妃虽然被处置了,但此案的另外一个主角,皇上从来没有忘记过,原因当然是那天下帝王都孜孜不倦醉心追求的长生不老药。   皇上微微张开眼睛,“这长生不老药,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炼制吗?”皇上毕竟不是暴君,一想起孔潜说的那恐怖的炼制方法,就觉得有些于心不忍,而且万一传了出去,必致民怨沸腾。   田学禄摇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被皇上看在眼里,不悦道:“有什么话你就说。”   田学禄神色惶惶,“奴才不敢。”   皇上有些薄怒,冷冷觑了一眼,“你是不是也和孔潜一样觉得长生不老药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奴才不敢。”田学禄慌忙跪下,“请皇上明察。”   “有什么话就直说。”皇上见吓到自己的贴身老太监了,语气柔缓了一些。   田学禄思考了一会,才道:“皇上请细想,眉妃是因为服用了驻颜丹,所以才容颜常驻,再加上那些被用来炼药的数名少女,奴才怀疑闻越炼制的根本不是长生不老药,而是驻颜丹。”   皇上眼眸瞬时一沉,他怎么会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   连田学禄都看出来了,皇上却没有看出来,这么一来,一个可怕的阴谋就出现了,闻越洞悉了帝王的心思,所以故意抛出长生不老药作为诱饵,让皇上动心,企图换得一条狗命?   这个发现让皇上怒不可遏,不仅眉妃背叛他,连闻越这个游方术士也妄图把他这个一国之君玩弄在股掌之上,额头青筋顿时暴起。   驻颜丹,虽然能保持容颜常年不变,但最后却会变成眉妃那样惨不忍睹的模样,令人心悸。   闻越炼制的明明是阴诡的驻颜丹,却骗他说是长生不老药,这个眉妃的歼夫,还反手咬了孔潜一口,让皇上对孔潜心生恼怒。   想到此,皇上胸中怒意滔天,“你明天去孔府传旨,这个闻越,罪大恶极,决不能轻饶,不管是腰斩还是凌迟,越重越好,以告慰那些被他杀害的无辜少女。”   “奴才遵旨!”   ---   可第二天,田学禄还没来得及去孔府传旨,孔潜就面色凝重地进宫请罪了,原来闻越被关押在刑部天牢之后,自知恶贯满盈,罪不容诛,昨夜居然在牢中自尽了。   皇上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更是勃然大怒,把孔潜痛斥了一顿,正值新年,鞭尸不祥,要不然,他真的要下旨鞭尸。   孔潜自知有失,也不敢辩解,最后皇上终于训斥累了,疲惫地挥了挥手,命他退下了。   孔潜从宫中出来,匆匆回到刑部,刚一到刑部,就遇到了淮南王府世子妃。   在正月和煦阳光的照耀下,世子妃更是美得不可方物,孔潜上前,“下官见过世子妃。”   寒菲樱微微一笑,“大人不必多礼。”   孔潜心中有事,也不擅虚与委蛇,直接问道:“不知世子妃有何贵干?”   寒菲樱解释道:“我在市井有些朋友,前些日子,一位朋友和母亲发生口角,离家出走之后就失踪了,后来通过她的遗物,才知道也是大人正在查的案子中的一名受害者,这件事,大人还记得吧?”   原来是这样,孔潜点点头,此案牵连甚大,死了多少名少女,就毁灭了多少个家庭,这个闻越,实在罪该万死,由着他自尽了,实在太便宜他了。   寒菲樱脸上换上一副深痛之色,“我朋友无辜被害,她母亲痛不欲生,托我来问一句杀人凶手为何要杀她女儿?老人家一把年纪了,唯一的女儿死了,她想知道她女儿被害的详细过程,可老人家既想知道,又受不了这个刺激,我作为她女儿的朋友,想帮她一把。”   孔潜心中始终有个疑问,当初是谁密报的这条线索?他布的那些暗线并没有查到这桩惊天大案,今日看到世子妃,心中隐约猜到了一丝可能,“世子妃所请,人之常情,当然可以,只是世子妃有所不知,闻越昨夜已经在狱中自尽。”   寒菲樱面色划过一丝讶然,她正是因为得知了消息才赶来的,她不相信,隐藏得那么深的一个人,居然会这么轻易地死了,片刻之后,才惊讶道:“自尽了?我能去看看吗?”   世子妃对此事的关心程度,更加印证了孔潜的猜测,“世子妃请,只是人…”   寒菲樱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大人放心,我并没有这么多的忌讳。”   孔潜有些意外,“既是这样,世子妃请。”   到了停尸房,孔潜亲自带寒菲樱到了闻越尸体旁边,寒菲樱面不改色地掀开了白布。   孔潜暗暗吃惊,这个地方,一般人都觉得鬼气森森,就是壮年汉子,没有足够的胆量都不敢来这里,更别说一养尊处优的年轻女子了,可看世子妃神色如常,波澜不惊,没有半分惧色,心中对世子妃更是多了几份钦佩。   “他就是闻越?”寒菲樱的目光锁定这张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脸,很是普通,四十上下的年纪,方正脸,走到街上根本不起眼,心下不禁起疑。   “是的。”   “怎么死的?”   “上吊自尽,今天一早,狱卒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寒菲樱果然看见闻越脖子上有一条青紫的勒痕,疑惑道:“确定是自尽?”   孔潜知道世子妃在疑惑什么,很是肯定道:“自尽无疑,如果是先被杀,后吊起来伪装成自杀的话,身上会有别的伤痕,还有,如果是勒死的,着力点在脑后,这条於痕会延长到耳朵后面,仵作已经详细查验过,闻越身上没有其他的伤,脖子上的这条於痕的确是由于上吊造成的。”   这些东西,寒菲樱当然明白,这位刑部尚书可真是刑狱高手,想必发现闻越自杀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有人灭口的可能性,仔仔细细地勘察过现场,才确认闻越是自杀。   寒菲樱眼眸沉了沉,手伸向闻越的耳朵后面,想检查这个人到底是戴了人皮面具的替死鬼,还是真的闻越本人?   孔潜看到世子妃的动作,有些意外,他显然并没想到这一点,正准备让仵作重新来验尸,就被寒菲樱制止了,“不用了,孔大人,我确定他没有戴人皮面具。”   孔潜看世子妃的动作十分熟络,不像是生手,“确定是闻越本人?”   寒菲樱点点头,但越是没有一丝可疑的地方,越是让她觉得可疑,别忘了,闻越是使用奇诡丹药的高手,他有太多让人不易察觉的方法杀人了。   寒菲樱从停尸房离开的时候,孔潜忽然遣退了其他人,低声道:“下官一直觉得奇怪,当初那么隐秘的炼丹房,是怎么被发现的,如今看来,是世子妃有意指点了。”   寒菲樱微微一笑,知道孔潜已经察觉到了,如实道:“其实我并没有发现炼丹房,只是和几个市井朋友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那家黑店,我的那些朋友江湖经验丰富,猜测背后一定会有更大的阴谋,所以才将此事告诉大人,相信大人一定会还那些姑娘一个公道。”   果然是这样,孔潜敛衣一拜,“下官多谢世子妃信任,若是没有世子妃的发现,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少女遭殃……”   “没什么好谢的。”寒菲樱打断了他的话,“其中的受害者,不是还有我的朋友吗?为自己朋友伸张正义,明辨冤屈,难道不是道义之内的事情吗?”   孔潜忽然明白过来,心照不宣道:“是,下官失言。”虽然八皇子已经离京,孔潜还以为是受闻越的案子牵连所致,但毕竟涉及皇子,恐怕还会有一些其他利益牵扯,世子妃之所以密报给他,就是不想此事让他人知晓,为淮南王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寒菲樱知道刑部尚书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嫣然一笑,“不知年前陷害我寒家的那件案子,大人追查得怎么样了?”   孔潜并未隐瞒,饱含遗憾道:“同样也查到了八皇子府,当然,也有这个闻越,原本准备开朝之后,顺迹查下去,可是闻越一死,八皇子离京,这些线索全都断了。”   “要不是孔大人明察秋毫,还我寒家清白,恐怕现在一家已经人头落地了,如今罪魁祸首已死,请大人受我一拜。”   寒菲樱的谢意是真心实意的,龙腾王朝主管刑狱的基本上都是一帮草菅人命的草包,像孔大人这样既有能力又有才干还心怀百姓的人真的不太多,能慧眼识珠地把这样的人提拔上来,皇上也真算不得昏君。   孔潜立即阻拦,面有愧色,“激浊扬清,惩歼除恶,是下官分内之事,世子妃无需言谢。”   ---   又是那个碧波万顷的湖边,这次陪同来的不仅有萧天熠形影不离的影子侍卫夜离宸,诸葛廷,还有尚书公子-东方明玉。   初春之际,乍暖还寒,这个时候,几乎没有什么人出来游玩,在湖边更是感到一阵阵瑟瑟凉意,但这凉意并不全是湖边散发的,还有玉公子身上散出来的。   东方明玉看起来有些心事,寒菲樱漫不经心道:“冬天过去了,春天就要来了,这样烟波浩渺的湖光山色,浮光掠影,静影沉璧,玉公子又在烦恼什么?”   诸葛廷笑道:“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锦阳君主的选婿宴。”   这事寒菲樱倒是不知道,“莫非令尊大人要你去应征?”   诸葛廷忍住笑,“何止?都已经报名了。”   寒菲樱蹙眉道:“你这样一副不情不愿的嘴脸,人家不知情的,还以为锦阳郡主是个母老虎呢,郡主貌美如花,家世显赫,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成为她的郡马,你怎么还好像吃了天大的亏一样。”   诸葛廷道:“我们玉七哥心智之高,旁人难以想象,不要说郡马,就是中宫皇后公主的驸马,也没见他稀罕过。”   “沁雪公主怎么能和锦阳郡主相比?郡主磊落率真,英姿飒爽,性烈如火,她的风采岂不远远超过一个居心叵测心胸狭隘的沁雪公主?”   诸葛廷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东方明玉,这样翩然如玉的潇洒公子,若是角逐锦阳郡主的择婿宴,的确胜算很大。   这时,萧天熠淡淡开口,“查到了没有,皇后和容妃那边分别是谁参加?”   诸葛廷道:“皇后那边是武安侯小公子李宏亮,容妃那边是右相的本家侄儿何俊贤,虽然远不如玉七哥名满京城,但都算得上是显赫一时的名门公子,文治武功都有所涉及。”   萧天熠脸上浮现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真是越来越热闹了,明玉,你可不要让这两人在你手上讨了好去。”   见世子爷开口了,东方明玉紧绷的俊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世子爷放心。”   ☆、第两百二十五章 四大阎罗   诸葛廷见东方明玉眉目间并没有意欲夺取这炙手可热的郡马位置的兴奋和期待,反而是一种淡淡的怅惘之色。   锦阳郡主虽好,却不是玉公子心中伊人,当然诸葛廷也明白,对此情景,世子爷心里比谁都清楚,微笑道:“这次郡主择婿,玉七哥虽然能力挫对手,但定然也不会是最终的胜利者,世子爷希望谁能胜出?”   萧天熠只是高深莫测一笑,并未回答,关于锦阳那段地狱般黑暗的过去,他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晓。   目光锁定一汪明澈湖水,旋即又滑落到默然而立的寒菲樱身上,萧天熠忽然半开玩笑道:“寒家虽不是名门世家,可在京城也是家资雄厚的人家,你二哥也是未婚俊杰,难道不打算趁这个机会去应征锦阳的郡马?”   寒菲樱斜斜睨了他一眼,眉宇间溢出一股清傲的笑意,说出的话却是另外一番意味,“锦阳郡主何等尊贵的身份?现在京城京外世家子弟可是挤破了头也要做宇王爷的乘龙快婿,我二哥是什么人?只富不贵的商家公子,历来被这些王公贵族所鄙薄,何况他还是一闲散无业游民,恐怕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去自取屈辱了。”   “真不想?”萧天熠似笑非笑,寒子钰和樱樱一向自视甚高,未必把世间虚名放在眼里,否则以寒子钰对锦阳的救命之恩,何尝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当然!”寒菲樱不理会东方明玉和诸葛廷的惊讶,他们并不知道二哥和锦阳之间的瓜葛,笑若春风,眸光潋滟,正色道:“我们这种商家,还是安安心心做自己的生意吧,郡主之福,我二哥也未必消受得了。”   萧天熠淡淡一笑,他当然知道樱樱的顾忌,京中看似平静,实则诡谲横生,这场乱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平静,谁也不知道。   樱樱因为嫁给了自己,把原本置身事外的寒家卷了进来,已经遭受过一次无妄的灭顶之灾。   世事皆有两面,问题是很多人只会看到有利的一面,而忽视了危险的另一面,锦阳虽然是块香饽饽,但若是寒子钰将来真的娶了宇王府郡主,寒家面对的形势就更加不一样了。   这个原本在纷争不断的世家中根本不引人注目的商家,偏偏一个女儿嫁入了淮南王府成了世子妃,一个儿子做了王府郡马,谁还能对这样的家族视若无睹?把它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商人之家?   若在政通人和的太平盛世,这样的事情,对寒家来说当然是好事,可如今京中风起云涌,变异丛生,到底何去何从,谁又能肯定?   家族,是樱樱最大的软肋,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家族被卷入得太深,所以,对锦阳隐约的心思,聪慧的樱樱虽然知道,却从不推波助澜。   若是寒子钰真娶了实权王爷的掌上明珠,寒家必定立即会成为利益争夺的对象。   锦阳郡主的择婿宴还未开宴,已经山雨欲来,各方云动,到时候一定会看到一场精彩纷呈的争斗。   其实于萧天熠的心底,他也不希望锦阳这样单纯的女孩成为政治争斗的牺牲品,而且宇王叔是南境统帅,同是沙场的人,萧天熠对这位王叔的钦佩和敬仰自然远超出和其他王叔的平淡感情,他也希望宇王叔爱女能有一个好归宿,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男子,成就其一片纯澈。   湖面上微风荡漾,掀起一圈圈涟漪,波光粼粼,宛若晶莹的凝露,美不胜收,寒菲樱忽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突然想起来,这里是我第一次见世子爷的地方。”   寒菲樱一提到这个话题,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大家都还隐约记得,第一次在这里见面的时候,寒菲樱说淮南王府世子常年吃山珍海味,又疏于运动,必定是体胖如猪,气喘如牛,身体残疾,心理BT。   正说得激情洋溢唾沫横飞的时候,被淮南王府的人听了个正着,寒菲樱慌乱之下,脚底一滑跌进了湖中,一想起当时的纷乱和狼狈,所有人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现在的世子爷和世子妃,可谓天作之合,郎才女貌,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竟然有种让人舍不得去打扰的美好契合。   谁也想不到,当初那般厌恶的世子妃现在已经在不经意间悄然收复了包括萧天熠在内的所有人的心。   诸葛廷就不用说了,他早就知道世子妃和公子凤是同一个人,连一向对寒菲樱没有好感的夜离宸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对这个世子妃的不良印象。   只有东方明玉还蒙在鼓中,可能因为太过在意的人,不敢轻易去触碰,反而不能做到像对陌生人一样毫无心理压力去观察,虽觉世子妃言行敏捷,妙语如珠,巧笑嫣然,自有那么一股吸引男人的卓卓神韵,而且似乎还有种公子凤的潇洒落拓。   何况,世子爷这样孤高的男人喜欢,就是世子妃价值的最好证明,可他依然不知道这位疏朗女子就是他心中的那个人。   这里,也是他第二次邂逅那个男人的地方,那个时候的公子凤,对酒当歌,衣带当风,依然狂妄,不羁,桀骜,洒脱,仿佛世间一切都不能入眼,东方明玉心中忽然一黯,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他垂下眼眸,盖住了眼中的波光流动,用平静的语气问道:“爷,月影楼如今状况如何?”   此言一出,四周立即有种微妙的气息流淌,萧天熠当然知道明玉是在问那个男人,却并不点破,只道:“公子凤既然还好好的,月影楼自然无碍。”   东发明玉心下微微一凛,世子爷在暗示什么,他听得懂,诸葛廷一直视东方明玉这个贵公子为知己好友,立即话中有话地转移话题,“玉七哥,我已经查了这次报名的所有世家公子,李宏亮和何俊贤已经算是其中的翘楚,但无论是风采和名声都不及你,我看你的胜算很大。”   一旁的夜离宸有些云里雾里,他也很奇怪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世子爷也不再去找公子凤那个男人了?   但爷不说的东西,他自然不能主动问,只是自欺欺人地想着,或许爷对那个神秘男人突然没兴趣了呢。   东方明玉何等人?当然明白诸葛廷是在敲打他,给他台阶下,他对公子凤隐秘的心思,瞒不过两个人,一个是世子爷,另外一个就是这个小诸葛了,夜离宸武人心思,大概不会有这么细致。   面对诸葛廷的好意,东方明玉还是接了话茬,“那也未必,这次选婿宴是由皇后主办,到底要怎么选,主要考察哪些方面,都由皇后定,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凭什么肯定我就有胜算?再说,朝局变幻多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花落谁家?”   诸葛廷又是一笑,既然玉七哥已经领了他的好意,就不在意地随口道:“不管题目怎么出,也不外乎是才学,武功,家世,玉公子是尚书公子,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就算比试这些东西,又有几个人能排在你的前面?”   夜离宸因为常年跟在世子爷身边,知道一点锦阳郡主和寒子钰不同寻常的关系,当即反驳道:“小诸葛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这是选郡马,又不是考状元,姻缘这种事,很难说的,何况虽是皇后选,最后当然也得考虑郡主是否喜欢,我看郡主率性,若是刚好遇到她心动的,恐怕未必会在意这些。”   谁也想不到一向不善言辞的夜离宸竟能说出一番这么有哲理的话,萧天熠赞赏地看着阿宸,“不错,有进步了。”   东方明玉也忍不住一笑,他对那个男人,也是这种感觉吗?不介意他通缉犯的身份,不介意他是江湖草莽,只为那恰逢其时的心灵悸动。   正在相视而笑的世子和世子妃,难道也是如此吗?果然是佳偶天成,难道世子妃也恰好是世子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吗?   诸葛廷摇着羽扇,品味着阿宸无意中说出的真理,频频颔首,“有道理,也就是说,郡主的选婿宴上,机会是均等的,每个人都有可能胜出了?”   他话音还未落,远处忽然传来几声细微的惨叫,还没有叫出声就被人生生掐断了。   东方明玉和夜离宸皆是武功高强的警觉之人,电光火石之间,利剑已经出鞘,那发出惨叫声的是暗中保护世子爷世子妃的影卫。   诸葛廷不会武功,但也有过人的警惕,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原本欢声笑语的湖边,瞬间鸦雀无声。   夜离宸一双精光四溢的眼睛高度戒备,是谁?居然能在短短一瞬狙杀世子爷的影卫?   东方明玉白衣如雪,长剑在手,浑身散发出凌烈之气,寒菲樱黛眉一蹙,水眸变得一片冰寒,“真是的,游个湖都有人来捣乱?实在太没品位了。”   话虽然说得轻松至极,可是以她的机警灵敏,已经发觉今日来的人,武功非同小可。   那暗卫布得离他们很近,现在在场的五个人,有四个是高手,可是这么近的距离,有人带着强烈杀意而来,他们居然毫无察觉,可见对方功力之高,恐怕在他们之上,实在令人惊骇。   而且,能成为萧天熠的近身影卫,当然都不是泛泛之辈,居然连报警信号都来不及发出,就死于非命,看来对方绝不是籍籍无名的一般杀手,寒菲樱心头一紧,有种强烈不祥的预感,不会吧,有没有这么倒霉啊?   周围并没有随之而来的动静,而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但是这种沉寂,却能给人一种更为阴森恐怖的压迫感,让你在令人窒息的沉闷中等待的时间越长,就越可以瓦解你的心理防线,击溃你的铁血意志。   不怕死,怕的是等死,对方不仅武艺高强,而且深谙人性的弱点。   萧天熠的手温柔地握了握寒菲樱的手,他的大手一如既往的温暖,令人四目相对间,有情愫如流云般掠过。   暗中有八名武功高强的影卫,却能齐齐被杀,可见对方不止一人,而且寒菲樱听风辨声,来人有四个,更加印证了她刚才的猜测。   果然,在经过了令人心悸的漫长等待之后,四条人影从东南西北四面飞出,都身着黑衣,戴着斗笠,微微低着头,看不清长相,双手抱剑,一言不发。   寒菲樱微微吸了一口冷冽的气息,果然是他们,江湖上真正令人闻风丧胆的四大阎罗,勾魂,夺魄,魑魅,魍魉,组合成一件完美的杀人机器,他们想让人三更死,绝对不会留你到五更。   东方明玉和夜离宸对江湖上的事虽然没有寒菲樱精通,但这样有名的人物,岂能完全不知?齐齐出声,“四大阎罗?”   寒菲樱收敛了漫不经心的笑意,这四个人是江湖上顶尖的杀手,要价奇高,从来都是天价,在江湖上出道三十年,从未失手,而且没有谁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因为每一个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再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这四个人每一个的武功都不在她之下,从不单独行动,都是同来同往,遇到武功高的对手,他们会动用一种叫做“阎罗阵”的奇诡阵法,如同铜墙铁壁,密不透风,每一个被阎罗阵困住的人,都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能留个全尸就已经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寒菲樱的武功在东方明玉和夜离宸之上,萧天熠功力深厚,对阵经验丰富,但在四大阎罗面前,也未必能占到多少优势,寒菲樱飞快地对比了自己和对方的实力,很快就明白,自己这边胜算的机会实在渺茫。   夜离宸横剑挡在世子爷的面前,唇齿森冷,“原来是你们几个老鬼。”   四大阎罗不怎么说话,但一开口就仿佛是地狱传来的一样,阎罗之名,名符其实。   勾魂阴测测一笑,目光停留在萧天熠身上,阴沉的眸中闪过微光,果真是个风采卓绝的男子,“阁下就是淮南王府世子?”   勾魂嗓子沙哑,听不出年龄,寒菲樱只能根据他们出道的年龄推算,现在应该都是五十上下的人了,在他们多年功底面前,连寒菲樱这种月影楼公子都只算得上是稚嫩小儿。   萧天熠坦然作答,并不多说一字,“是。”   寒菲樱冷笑一声,耸了耸肩,“千里迢迢来杀人,却连身份都没有弄清楚,几位是不是太不敬业了?”   勾魂抬眸看了一眼不知死活的寒菲樱,眼神残忍狂肆得仿佛已经在看一个完全没有价值的死人一样。   夜离宸大怒,正欲出手,寒菲樱迅疾地忽然按住他,低声道:“他们的武功远在你和玉公子之上,你想送死,我可不想,能少死一个是一个。”   夜离宸满腹疑惑,不知道世子妃到底要干什么?莫非是想大难临头各自飞?   寒菲樱对勾魂阴森的眼神视而不见,反而莞尔一笑,“四位大侠,常言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看你们今日的来意,应该只是杀这位尊贵的世子吧,和我这个闲人没什么关系,四位大侠声名在外,我不想做无谓的抵抗,更不想做无谓的牺牲,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她话音刚落,见他们没什么动静,刚要迈步,一股狰狞的厉风迎面而来,她立即后退了两步,避开了凛冽杀机,要是换了别人,此时已经是刀下之鬼了,寒菲樱一脸惊异,愕然道:“我没想过要抵抗,我是无辜的,你们放了我…”   “一个不留!”勾魂还是一阵带着地狱寒凉的阴冷声音。   东方明玉俊雅的面庞上出现一丝怒意,手指紧握剑柄,世子妃想要离场偷偷去搬救兵,这个想法被四大阎罗看出来了,原本就是一试,也没报太大希望,看今日之势,四大阎罗没打算让他们任何一个活着离开。   关于四大阎罗,除了寒菲樱这个江湖人之外,诸葛廷了解的最多,他见玉公子面容如雪,知道他处在极度的愤怒之中,立即出声制止,“明玉。”   他一向是叫东方明玉“玉公子”或者“玉七哥”的,带点调笑的味道,很少称呼他的名字,今日变故陡生,他情急之下叫出明玉的名字,可见事态之严重。   萧天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只是淡然地弯起了唇角,“看来我们今天在劫难逃,临死之前,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还是死一样的沉默,其实萧天熠也知道问到底是谁派来的根本没意义,不过随口一问而已,原本湖边和煦的清风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杀气所震动,带着死亡的气息。   寒菲樱是了解四大阎罗的人,见他们还在蕴藏气氛,低声在萧天熠耳边道:“他们师从江湖第一邪派高手无影罗刹,武功之高难以想象,这么多年下来,功底更是已臻化境,出道三十年,从来没有失手过,在江湖上被誉为地狱的使者,闻名如见鬼,若东方明玉和夜离宸联手的话,勉强能敌对其中一个,四个同时出手,两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萧天熠知道樱樱绝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人,她能这样说,那一定就是真的,看来他已经痊愈的消息瞒不住了,刚好,借这个被行刺的机会公告天下也不错。   寒菲樱看出了他的想法,压低了嗓子,“诸葛廷不会武功,你我加起来,勉强可以招架两个,但也绝无取胜的可能。”   “你相信我吗?”   静谧湖边已经被肃杀笼罩,寒菲樱看着他淡然的脸色,只是抿紧了朱唇,出道以来,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险境,以她的轻功,面对四大阎罗,连逃跑都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是拼死一战,留得一条命冲出去应该还是有可能的。   “别看他们现在按兵不动,但只要一出手,就是必杀之招,你做好准备了吗?”寒菲樱的声音更加低沉。   萧天熠握了握寒菲樱的手,心有灵犀,声音温暖,“我定然会保护你的。”   寒菲樱心头一沉,蹙眉道:“这是什么话?难道我需要你的保护吗?”   东方明玉虽然以前没有见过四大阎罗,但此时这凝重的肃杀之气铺天盖地而来,连他这个跟随世子爷征战数年的人,都能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紧涩感,握着剑柄的手,已经能看见下面的青筋血脉,仿佛可见热血流动。   原本是明媚蓝天,却骤然间如同乌云压顶,黑雾弥漫,转瞬间成了修罗地狱,四大阎罗虽然没有动作,但是谁都知道,他们是在等,等待对手濒临崩溃的时候来个致命一击。   东方明玉眸光一动,和世子交换眼神的时候,正好瞥见了世子妃,她显然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可居然没有半分畏惧之色,反而目光凛凛,神色清毅,东方明玉心下忽然有些明白,这等胆识,断然非普通女子所有,若是换了一般女人,这个时候早就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可是世子妃没有,这样决绝无畏的神色,让东方明玉依稀想起曾经在沙场狼烟中看到过,心口又有种闷闷的感觉。   四大阎罗站的是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封住了他们所有的出口,看样子是打算将他们全歼灭在这封闭的空间里。   他们很快就分析清楚了萧天熠这边的情况,那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还有一身劲装的黑衣侍卫都是高手。   世子虽然坐在轮椅上,但目露精光,也是内家高手,一旁那个书生模样的人不会武功,还有一个风姿绰约的年轻女子,但在四大阎罗眼中,这些马上就会成为刀下亡魂。   待到恐怖的气氛足够凝重了,他们忽然从四个方向飞身而起。   勾魂对战东方明玉,夺魄对招夜离宸,魑魅一柄弯钩带刺的兵器朝诸葛廷而来,最擅长绝杀的魍魉左右双刀,寒锋如冰,封住了萧天熠两旁的避让之路,直直冲着他心口而来。   ☆、第两百二十六章 绝处逢生   四大阎罗从来不单独出手,都是同时行动,他们配合默契,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分配好各自的任务。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出招的这一刻,就是绝杀,高手过招,没有那么多花架子,每一招都必定有其独特用处,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萧天熠是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所以是招式最狠厉的魍魉出手取其性命,其他人负责清除所有的障碍。   至于寒菲樱,可能因为一身武功隐藏得太深,再加上那富丽华贵的装饰,弱柳扶风,娇艳如花,四大阎罗只把她当做是富贵公子带出来玩赏的女眷,并没有放在心上。   魍魉一人双刀分为左右,封住了萧天熠可能有的所有退路,萧天熠虽是内家高手,但毕竟是残废,行动受限,但魍魉依旧没有大意,刀光舞得密不透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逼萧天熠要害而来。   这一招,魍魉很有信心,萧天熠坐在轮椅上,就是师傅再世,也不可能避得过。   谁知,明明可以轻松得逞的时候,萧天熠原本定定不动的身影忽然像鬼魅一样不见了,眼前一晃,只留下空空的轮椅。   魍魉顿时一惊,以他多年的江湖经验,几乎是马上就明白了,萧天熠是行动自如的,所谓的坐在轮椅上坐以待毙,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如若不然,这两刀下去,萧天熠绝无闪避的可能,应该已经是一具死尸才对。   但魍魉毕竟是百战百胜的高手,不过只用了短短一瞬的时间,就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对于一个需要全神贯注的杀手来说,任何扰乱自己心神的杂念都不能有,萧天熠唇边清冷的笑意让魍魉明白,这位相传半身不遂的世子的确是故意的,立即再次舞动锋利的双刃朝萧天熠扑了过去。   这一变故,只发生在短短一瞬间,与此同时,魑魅尖勾般的利器透出寒幽幽的光芒朝诸葛廷刺去,这是他的兵器,前面是尖利的瓜子,可以一瞬间掏出人的心脏,这个书生,就算满腹经纶,也手无缚鸡之力,此举万无一失。   可是,变故又发生了,在令人毛骨悚然的铁钩接近书生心脏的时候,一股迅疾的风从侧面而来,铁钩没有勾到书生的心脏,反而缠在了一只翠绿晶亮的长笛之上,力道之大,居然让魑魅生生退了两步。   东方明玉一见诸葛廷遇险,脸色大变,诸葛廷不会武功,那阴森恐怖的利器瞬间就能让他命丧当场,可是他被勾魂缠住,根本无法分身,这个勾魂,是东方明玉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厉害的对手了,攻守俱佳,招招致命,让从来都是得心应手的玉公子十分吃力。   他也是胆色过人之人,可此时面对这样可怕的对手,虽没有退意,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勾魂的招式没有半分美感,但无比实用,京中贵公子练武讲究身法之美,可勾魂的招式只有快,准,狠。   很快,他就明白自己不是勾魂的对手,他和夜离宸功力相当,离他不远处的夜离宸也应付得相当吃力,没有以前对战敌人时游刃有余的感觉,一旦有半点分心走神,那些利刃会立即刺穿自己的身体。   世子爷的内功在他和夜离宸之上,一时并未显出败势,但诸葛廷和世子妃都不会武功,双方实力相较,高下立见,见诸葛廷危在旦夕,东方明玉心下大急。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世子妃用独幽替诸葛廷挡住了魑魅的铁钩,封住了魑魅的凛冽杀气和阴毒招式,东方明玉大为震撼,世子妃居然会武功?而且,能正面对抗魑魅的人,绝不是一般女子所练的花拳绣腿。   虽然极为惊讶,但勾魂的下一招已经如影随形,事态紧急,并没有给东方明玉更多思考的时间,就立即投入了险象环生的战斗之中。   魑魅一招扑空,铁钩被一只长笛封住,他马上就发现,这个原来没有放在眼里的漂亮女子,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这是情报上所没有的。   但他也和魍魉一样,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一掌挥了过去,立即有疾风掀起那女子的飘渺长裙,可是那女子清灵地旋身躲避,并没有费多少功夫,就避开了他所向披靡的杀机。   虽然赢了两招,但寒菲樱无比清楚,她面对魑魅这样的绝世高手,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此刻只能缠住魑魅,拖延时间。   寒菲樱和萧天熠面对魑魅魍魉,也只能坚持一段时间,他们虽然都是武学奇才,但毕竟道行修炼有限,内力远不及四大阎罗高深。   东方明玉和夜离宸的情况更糟,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湖卧虎藏龙,四大阎罗又是数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邪派第一高手之徒,尽得绝世武功真传,他们的败势已经渐渐开始呈现。   诸葛廷见一时没有人注意到他,立即掏出藏在袖子中的火箭,往天空一扔,瞬间在天空炸开,虽不是在黑夜,并不十分显眼,但足以让世子爷的影卫团得到消息。   用于发射信号的火箭一直藏在他袖中,之所以之前一直没有异动,是因为在当时那种极度紧张的气氛之下,只要他一动,立即会有一柄尖利的剑刃刺进他的喉咙,速度之快,世子爷和世子妃未必救援得及,现在唯一得到的空隙,也是因为魑魅魍魉之前轻敌所致,若是他们发觉了世子爷和世子妃真正的实力,就不会再轻易放水了。   现在形势明显对自己这边不利,当务之急,是调动的影卫团前来救援,影卫团首领穆衍赶到这里,最快需要一刻钟时间,但四大阎罗杀人,眨眼的功夫就足够了,诸葛廷手心紧握成拳,就看世子爷他们能不能坚持一刻钟了。   魍魉正在和萧天熠酣战,他最擅长的是一击必杀,可萧天熠似乎和以往的对手都不同,他并不在意对方的招式是疾是缓,心志非常坚定,只是坚持按照他的节奏来出招,也不会被自己刻意营造出来的恐怖氛围所影响。   萧天熠的内功不及自己深厚,但就是这有条不紊的节奏,让魍魉突然有种不知道何处下手的茫然。   四大阎罗是生活在黑暗中的杀手,不能像月影楼公子一样招摇地出现在阳光下,狂妄地不把朝廷的通缉当回事,但纵横江湖三十年来,对战过的高手无数,或诡诈,或狠戾,或精深,或持久,但无一例外最后都死在他们四兄弟的刀下。   三十年过去,已经摸索出一套完美的杀人方法,不管是什么样的对手,只要他们一出手,就相当于已经在阎王爷那边报备了。   可今天遇到的这个对手,却让魍魉有种一眼看不到底的深邃,魍魉绝对相信萧天熠实力不及自己,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功,就算你是习武天才,练功也需要天长日久的磨练和浸淫,但为什么这个年轻后辈能给他这种老江湖出乎意料的震撼?   萧天熠并没有打算殊死力战的意思,仿佛只是在和魍魉切磋武艺一般,不疾不徐,不紧不慢,节奏非常平稳,这么年轻的对手,却有超乎寻常稳如泰山的坚定心态。   原来萧天熠从轮椅上站起来之后,魍魉也没有把他当一回事,站起来又怎么样?年龄不及自己一半**臭未干的小子,还能翻天?可这一次,魍魉承认自己轻敌了。   萧天熠似乎并没有把魍魉当成自己要取自己性命的阴毒杀手,而是一直平稳不乱地享受这个过程,仿佛只是两个好朋友在比试武功一样。   明明占绝对优势的魍魉渐渐发现这个对手如同一口看不见底的古井,虽然防守并非固若金汤,牢不可破,在魍魉面前,萧天熠的招数有太多漏洞,可每次他要乘虚而入的时候,萧天熠就不慌不忙地补上了,随即又会露出另外一个漏洞,每当魍魉再次针对漏洞攻击的时候,萧天熠又及时补上了,又换了一个,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当了三十年杀手,不怕死的人也见了不少,但从未见过武功明明不如自己还能把自己玩弄在股掌之上的人,魍魉的步伐渐渐开始失衡,像他这样的顶级杀手,绝招是一击必杀,从未失败过,也从来没想过若是不能一击必杀之后,要面对的战况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杀手,要领都是速战速决,不打持久战,可是萧天熠总有办法拖着魍魉打持久战。   寒菲樱虽然功力不及魑魅,但月影楼公子,能在深宫大内来去自如的人,当然也不是泛泛之辈,拖着魑魅一段时间不露败势,并不会太难。   可另外一边,东方明玉越来越感到吃力,他的烈火无影剑享誉京城,在贵公子中少有敌手,今天却根本封不住勾魂,不仅如此,避让左边刀光的时候,右臂挨了一剑,鲜血立即染红了洁白的锦袖。   空气中原本是沉重的气息,现在血腥味越来越浓,和东方明玉一样,夜离宸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身上已经有好几处挂彩,但因为都不是致命伤,战力尚存,此时年轻的侍卫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拼死交战,拖延至救兵到来。   人皆有漏算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今天一时兴起,来湖边游玩,居然会邂逅杀手?   遇刺对萧天熠来说,不是一件新鲜的事,但从来没有想过像四大阎罗这样已经潜伏多年的杀手还会重出江湖,将原本风花雪月的游赏瞬间变成生死难料的绝境。   人毕竟不是神,做不到任何事情都先知先觉,而且东方明玉和夜离宸都已经是一等高手,更不要说寒菲樱和萧天熠了,所谓艺高人胆大,带了八名影卫已经是极限,影卫团的人没有那么快赶过来,时间拖得越久,形势对他们越不利。   寒菲樱用独幽作为自己的兵器,轻灵的身影翩若惊鸿,避开魑魅无处不在的杀机,关于这四个老鬼,寒菲樱也只是听说过他们的传说,一朝正面迎敌,居然比传说的还要可怕。   魑魅见久攻不下,忽然拔出腰刀以狂疾之势朝寒菲樱拦腰砍来,寒菲樱以脚作为支撑,身子一斜,刀锋贴着鼻尖而过,锋锐的刀锋近在眼前,倒影出她幽寒的眼眸。   但魑魅刀风力道太大,寒菲樱一个脚心不稳,摔倒在地上,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魑魅见状,立即诡笑一声,逼近了两步,寒菲樱的身体惊恐地往后滑,萧天熠见樱樱失利,心底一乱,动作顿时一滞,手臂上立即添了两道伤痕。   寒菲樱听到利器划破皮肉的声音,心底一紧,立即出声,“千万别分心。”   魑魅一刀就往寒菲樱心口上插去,可突然眼前冒起一阵扬起的细沙,什么都看不见了,还没等看清楚,一道诡异的疾风而过,手腕上传来一阵并不怎么剧烈却凉丝丝的疼痛,不像是兵器,倒像是被什么咬的。   他心知有变,小看了这个摔倒在地上的女子,立即急速后退,用力揉了揉眼睛,才勉强看清楚,一个看不清是什么样子的白色小东西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就不见了,伤口立即呈现黑色,他知道有毒,迅速在周身大穴上点了几下,制住了穴道,控制了血液流动。   寒菲樱见状,唇角下意识一弯,她的摔倒是故意的,是为了给雪贝一个机会去咬魑魅,否则以魑魅的身手,贝贝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只有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身上,眼睛又被细沙迷住的时候,贝贝才可能有一个稍纵即逝的偷袭机会。   魑魅看着寒菲樱脸上的冷笑,不屑道:“这点小毒,老夫还不放在心上。”   寒菲樱眼眸中闪出一道雪亮的寒光,扬声道:“阁下当然不放在心上,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最好现在就运功驱毒,否则若是毒入肺腑,神仙也难救,再说,干你们这一行的,血债累累,我看神仙也不会大发慈悲救你们吧?”   魑魅大怒,但也知道寒菲樱所说不虚,他纵横三十年无敌手,今天居然被一个小女子算计了,立即运功封住周身要穴,但这样一来,武功就受限了。   四大阎罗见一时力战不下,而且他们不擅持久战,再拖下去,萧天熠的援兵就到了,互相对视几眼,立即出绝招-阎罗大阵。   四条鬼魅般的黑色人影将萧天熠等四人团团围在封闭的圈子里,萧天熠,寒菲樱,东方明玉,夜离宸四人背靠背,看着外面转得眼花缭乱的阵法,思考破阵的方法。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魑魅虽然功力受限,但并不太在意自己被雪贝咬伤中的毒,实力还是不容小觑,做这行的,本就是玩命的营生,一个分心,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四大阎罗身影穿梭来穿梭去,密不透风,仿佛立即就有数十个帮手参战一样,寒菲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诡异的阵法,阎罗阵最大的特点在于,与之前的一对一各个击破不一样,现在她们每个人都像是在一个人面对四个人,也就是说,阎罗阵把四大阎罗的威力扩大了至少四倍。   之前萧天熠对抗魍魉的微弱优势已经不复存在,一个人面对四大顶尖高手,不管是谁,都没有胜算,很快,夜离宸身上多了几道伤口,深几见骨,英俊的脸上也有一道狰狞的血痕。   东方明玉的右手鲜血淋漓,寒菲樱主要用轻功闪避,受的伤少一些,只有左手被划了一道,但因为魑魅在她手上吃了亏,现在竟不管自己死活,用同归于尽的打法拼命攻击寒菲樱,在萧天熠的庇护下,寒菲樱才没有受更多的伤。   四人之中,只有萧天熠的状况好些,但也正因为如此,他要牵制四大阎罗主要的攻势和火力,状况也并不太乐观。   萧天熠等人要用尽全力去抵御阎罗大阵的威力,根本没有闲暇去推敲这个奇诡阵法的破绽在哪里。   东方明玉和夜离宸因为受伤很深,很快就被四大阎罗转得头晕目眩,血气上涌,夜离宸还吐出了一口鲜血,寒菲樱也觉得有种晕船的感觉,出招没有了之前的狠辣,眼前也差点出现重影。   这四个老鬼转得她头昏眼花,要不是萧天熠不断在她耳边说话,她可能已经倒下去了,现在才知道这阎罗大阵绝非浪得虚名,只听其名,未见其形,果然,见到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魑魅如影随形,她被缠得太紧,群杀的绝技阳光普照,根本无法施展。   魑魅见有机可乘,一刀刺来,萧天熠立即抱着寒菲樱脚步一旋,避过了致命杀机,但因为距离太近,闪避不开,他的后背被魑魅的刀划伤了一刀口子,立即沁出了殷红的血。   寒菲樱心底一疼,但此时根本不是心疼的时候,贝齿一咬,我公子凤在江湖上的名头,你们以为是大风刮来的吗?你用同归于尽的打法,难道我就不会吗?娇喝一声,正准备与魑魅同归于尽,忽然听到外围诸葛廷的高喊声,“走坤位,快走坤位。”   此时,坤位站的是最擅长正面攻击的勾魂,虽然诸葛廷说的方法很奇怪,但生死关头,他说的一定没错,寒菲樱不假思索,独幽出手,直冲着勾魂咽喉而去,公子凤奋力一击之下,具有强大的力量。   四大阎罗都有微微的吃惊,勾魂是四个里面最强的,谁都看不出来最强的人才是最大的破绽,实在小看外面的这个书生了,居然看出了阎罗阵精妙之处。   但此时绝对不能抽身去对付书生,因为四人一体,虽然力量翻了四倍,但也有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绝对不能缺位,一旦缺位,合力就会轰然溃败。   寒菲樱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使尽浑身力气,正面与勾魂力拼,这是唯一的生机了,一定要在这里打开缺口。   勾魂和寒菲樱对抗,只听到尖锐刺耳的兵器铿铿声,硬拼了几招之后,寒菲樱手中的独幽竟然应声而断,这种名玉雕刻而成的独幽竟然被震断了,可见双方功力之深厚。   寒菲樱不管不顾,只针对勾魂一个人,其他的三个人挡住来自另外三人的攻势,身上挂了更多的彩,但都不在意,东方明玉的血喷在了寒菲樱的身上,热得如同火山的岩浆。   这般热血沸腾的感觉,性命相托的信任,生死相随的信赖,让寒菲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不管面对怎样的险境,都有人和自己在一起,她可以心无旁骛地对战勾魂。   勾魂竟然有了和刚才魍魉一样的惊异,这个女子,眼神散发着噬人的火焰,虽然身体上受了伤,可眼神却明亮得让人不能直视,江湖上有这号人物吗?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般年轻,功力到了这般境界的人,不可能是默默无闻之辈,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眼前如花丽影忽然不见了,勾魂一惊,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事情,可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头顶一阵厉风而下,寒菲樱手中一根尖利的发钗,已经从上至下地准确无误地刺穿了他的琵琶骨,一阵钻心的痛瞬间袭来,手掌立即一阵阵发麻。   虽说萧天熠等三人情况不怎么妙,但此时,四大阎罗状况也算不得太好,魑魅被雪贝咬伤,毒性发作,动作变得迟缓,勾魂被寒菲樱刺中琵琶骨,一时根本无法施展武功,局势渐渐被扭转。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铁靴阵阵的声音,是萧天熠的影卫团到了,马蹄狂乱,威风凛凛,气势如虹而来。   见大军到来,勾魂等人知道,今天不可能完成任务了,他们素有默契,一人扶起一个,身子一起,瞬间消失了。   为首的是暗卫首领穆衍,“属下来迟,请世子爷恕罪!”说完,大手一挥,厉声道:“给我追。”   萧天熠看着四大阎罗消失的方向,只剩下一片虚空,淡淡道:“不用了。   ☆、第两百二十七章 劫后余生   “世子爷?”穆衍惊愕道,为什么不追击亡命杀手?就由着他们轻轻松松地跑了?   萧天熠本来要命人追击的时候,看到了樱樱制止的眼神,就改变了主意,江湖上的事情,没有人比樱樱更清楚了,她既然这样暗示,就一定有她的道理,而且,萧天熠也马上就洞悉了她的意图。   四大阎罗既然任务不成,而身份已经败露,就不必出手第二次,这笔生意应该双倍赔偿雇主的佣金,了结雇佣关系,这也是杀手界不成文的规矩。   而且以四大阎罗的修为,就算被生擒,想要从他们口中获得幕后黑手的身份,想让他们出面指证雇主,也是绝无可能,不必浪费力气。   何况,四大阎罗虽然实力大损,但夺魄和魍魉战力尚存,而萧天熠这边已经遭受重创,东方明玉和夜离宸摇摇欲坠。   穆衍带的兵马,或许可以围歼四大阎罗,但也必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最大的可能是两败俱伤无一生还,这样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赔本买卖,并不划算。   再则,四大阎罗不过是受人所雇,并不是真正的凶手,萧天熠感兴趣的也不是他们,而是背后的人。   他今日的行踪虽不是绝密,但也绝不是张扬得人尽皆知,况且他一向低调,是谁能这样准确无误地知道他在这里,又恰到好处地派来四大阎罗?   淮南王府必有内应,萧天熠眼底掠过一抹嗜血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虽然锦衣蟒袍上面血迹弥漫,但丝毫不减他傲然高贵气度。   东方明玉力战之后,用剑撑住身体,才使得自己没有倒下去,他俊秀的脸上透着显而易见的震惊,因为刚才来不及显露,现在危机过去,心中讶然瞬间喷涌出来,怔怔地看着看寒菲樱,世子妃怎么会有如此高强的武功?   夜离宸身上血气荡漾,强敌退去,身子一松,但表情也是被定住了一般,极度惊愕。   他常年跟随在世子身边,也知道世子妃会点武功,但并没有多想,常年在外面跑的人,学点防身的武功也不奇怪,可今日才发现世子妃武功之高,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一人力拼魑魅,不落下风,后来又是一人正面血拼勾魂,这般惊世骇俗的武功,绝不是夜离宸以为她素日笑意盈盈之下的花拳绣腿可以解释的。   夜离宸身上血迹斑斑,东方明玉白衣如雪上红白相间,触目惊心,连世子爷都受了伤,可见刚才发生的一场血战有多惨烈,穆衍立即命人善后,心中懊恼,因为他的行动迟缓,居然差点酿成大错。   萧天熠的声音透着令人心悸的寒气,“你马上把王府里所有知道本世子今天行踪的人全部羁押起来,严加审问。”   “是!”   东方明玉轻轻舒出了一口气,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悲喜,“原来世子妃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诸葛廷是唯一没有受伤的人,忙打圆场道:“幸好世子妃是深藏不露,要不然今天可能不会这么顺利了。”   夜离宸差点吐血,顺利?这也叫顺利?不过转念一想,在那样诡谲的杀机之下,世子爷安然无恙,从这个角度讲,的确算得上顺利。   寒菲樱对上东方明玉惊异的眼神,淡淡一笑,轻飘飘道:“我十四岁那年,远赴关外,结识了一位恩师,教授我武功,这么多年,在外面走南闯北,没点防身的功夫可不行。”   东方明玉眸光一闪,这个理由让人难以信服,可一时又无法辩驳。   诸葛廷忙道:“大家都受伤了,这些事以后再说,先回府疗伤吧。”   ---   世子遇刺的消息迅速在淮南王府蔓延开来,新年喜气未过的淮南王府一时人心惶惶。   承光阁里,萧天熠看着樱樱白希如玉的肌肤上血肉模糊,眼底掠过一道深浓杀意,勾魂夺魄,魑魅魍魉,那是谁都请得动的吗?   是谁,他心中已然有数,如果没有淮南王府的内应,如果他真的还是残废,如果樱樱不会武功,现在他们早就见了阎罗王了。   对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已经痊愈了,更没算到樱樱这个巨大的变数,他相信,如果对方掌握了这些绝密,是绝对不敢轻易出手的,但既然出手了,想要全身而退,恐怕是不容易了。   翡翠听说了那惊心动魄的场面,也忍不住咋舌,“小姐你们怎么会遇上他们?”   寒菲樱冷冷道:“是他们来找我们的。”   萧天熠正要给她包扎伤口,她正要拒绝,就接触到妖孽眼中的冷光,“不要跟我说什么你们江湖人打打杀杀是家常便饭,你再家常便饭,能比得过我吗?”   寒菲樱愣了一愣,只好乖乖地让萧天熠上药,公子凤也是血肉之躯,忍不住道:“好疼啊。”   翡翠吃惊得瞪大眼睛,这话像是比男人还男人的小姐说出来的吗?以前不管面临怎么样的凶险,什么时候见小姐皱过一下眉头?如今在世子面前,真是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翡翠狐疑道:“能请动四大阎罗的人,绝对不会是普通人,到底是什么人要杀世子呢?”   寒菲樱眸光如雪,看向萧天熠,“你的仇人虽然有那么一些,但有动机又有这个能力的人,不外乎就那么几个。”   听小姐这样说,翡翠惊讶地捂住嘴巴,“不会是…?”   寒菲樱牵挂萧天熠的伤势,打断了她,“我不过是些皮外伤,夜侍卫伤势严重,这里得用的人也不多,女孩子细心,你过去照顾他吧。”   翡翠微怔了一下,但见有世子在场,小姐应该无碍,“是!”   支走了翡翠之后,寒菲樱抚摸着萧天熠背后深深的刀伤,泛着血腥的气息,这是萧天熠抱着她避让那些夺命寒光之时留下的印记,鼻子一酸,喉中忽然一阵哽咽,“傻瓜。”   萧天熠冷峻的唇角溢出一丝笑意,“被为夫感动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难道不知道他们是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寒菲樱怒道:“高手过招,生死只在须臾之间,不能有半点分神,你心有顾念,才会被人乘虚而入,若不能坚定心意,只怕以后真会成为你的软肋。”   “那有什么办法?”萧天熠漫不经心一笑,忽然狠狠将寒菲樱搂紧,“明知道你是我的软肋,我也甘之如饴。”   这样的柔情蜜语,让寒菲樱忘记了疼痛,靠在他肩头,这熟悉的温暖,叫人舍不得放开,“可是我早就和你说过,我可以独自对付魑魅一个人,要是连这点江湖道行都没有,月影楼早被人灭了几百回了,虽然你是担心我,可我更希望你能全心信任我的能力,若那个时候,魍魉的双刀再划得深一点,我们都不能活着回来了,你知道吗?”   萧天熠深深看她,半晌才道:“战场上狼烟纵横,生死难料,若不能同心协力互为支撑,眼睁睁地看着并肩作战的战友死去,纵是一个人活下来,又有什么意思?”   这样的话,让寒菲樱心底升起一阵热潮,对于萧天熠来说,军中铁血情谊,旁人自是难以体会,但寒菲樱却懂得些许,她是江湖人,江湖凛然,义薄云天,有异曲同工之意。   “何况……”萧天熠温暖醇雅的声音回荡在寒菲樱耳边,仿佛情人的呼吸,“你不仅仅是我的战友,更是我的妻子,就算知道你可以,生死一瞬之间,我岂能丢下你不管?我说过会保护你,难道你以为我在说戏言吗?”   寒菲樱心中一荡,红唇微翘,嘟囔了一句,“反正我说不过你。”   萧天熠宠溺微笑,抱紧了寒菲樱,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享受着重生的欣悦。   东方明玉伤势严重,留在了承光阁的客居养伤,虽然知道他心中的疑惑,但寒菲樱并没有打算和他解释,这种事情,越解释,东方明玉那种聪明人心中的疑惑就更浓。   虽然照今天的情形看,他并没有把世子妃和公子凤联系在一起,但以后必定对自己大感兴趣。   世子遇刺一事,必然会引起京中一场风云雷动,淮南王爷震怒,穆衍在王府里面严加盘查,所有知晓世子行踪的人,都被羁押起来。   武人手段,向来狠厉严酷,很快就响起一片惊恐的哭泣声,叫喊声,但随即就被更为严厉的刑罚压制下去,只剩下一片嘤嘤戚戚的之声,偶尔地飘荡出去,更是令人心惊胆战,噤若寒蝉。   萧天熠并没有亲自过问,他相信穆衍的本领,以他的手段,不出半日,就能抓住藏在淮南王府的那只鬼。   外面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袁嬷嬷虽然竭力保持镇定,但神色还有掩饰不住的讶然,“世子爷,太后娘娘来了。”   寒菲樱眸光一漾,看着自己包裹着白布的手,这件事,应该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太后也得到了消息,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太后娘娘驾到”的声音就已经回荡在承光阁的上空。   ☆、第两百二十八章 幕后黑手   太后神色忧急,不等承光阁的人继续通报,就步履匆匆地自己进来了,开口唤道:“天熠!”声音透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关切。   见天熠居然站在眼前,太后立即愣了一愣,曾几何时,这个意气风发的孙儿闪耀了多少人的眼睛?可是几年前,天熠变成了残疾,成了太后心中挥之不去的痛。   时间能抹平一切创伤,数年过去,在太后的心中,已经形成了天熠坐在轮椅上的固定思维模式,现在见他好好地站在自己眼前,一时怔立当场。   这个震惊,不亚于她听说天熠遇刺时候的震惊,嘴边的一句“你没事吧?”生生凝固在嘴边说不出来,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般。   她一听萧天熠遇刺,就再也坐不住了,立即急匆匆赶来淮南王府,世子可是所有孙子中她最喜欢的一个,虽然对太子萧远航也很喜欢,但究其原因,和太子的储君身份有些关系,是对太子寄予厚望所致,若单论血脉亲情,太后最疼爱的始终是萧天熠。   萧天熠见皇祖母惊讶不已,忙弯腰行礼,“孙儿参见皇祖母。”   萧天熠清朗的声音让太后清醒了过来,诧异道:“你这是…?”   任何人看到一个坐了好几年轮椅的人,都会在心中形成一种思维定式,这人是个残废,在脑海里已经接受了他是个残废,但这个残废突然一下生龙活虎了,就是见多识广的太后,也需要一个缓慢的接受过程。   孙嬷嬷也是怔愣了很长时间,才满脸惊喜,声音止不住的发抖,“娘娘,世子这是因祸得福啊。”   太后显然还没有从这一变故中走出来,下意识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天熠微微一笑,“还请皇祖母恕罪!”   “这个时候就别来那些虚礼了,快给祖母说说。”太后在震惊之后终于惊喜不已,握住萧天熠的手,收敛起了来淮南王府之前的一脸厉色。   萧天熠唇角微扬,“不敢欺瞒祖母,其实孙儿的腿伤的确早已痊愈,只是孙儿征战杀伐多年,仇家众多,就算是如今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也依然有人不放过孙儿,所以孙儿只有继续装作不良于行,使得那些明处和潜藏在暗中的敌人放松警惕。”   原来如此,太后眸光一厉,想起年前在沁雪出嫁的家宴上,针对天熠的迅疾刺杀一事,平和的家宴上,也蕴藏险象环生的杀机,天熠此举也情有可原,只有这样,才能把背后的敌人都引出来,但见自己被瞒了这么久,还是佯怒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好的?怎么能连祖母也瞒着?”   萧天熠知道祖母并没有生气,轻笑道:“有幸遇到了一位妙手回春的神医,治疗了半年,年前就好了,其实也想找个机会告知祖母的,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还请祖母恕罪。”   太后看着一旁的寒菲樱宽大的袖子里面露出白纱布的一角,还有满屋子浓烈的血腥气,声音不由自主一颤,“伤得重吗?”   萧天熠不在乎地摇摇头,“祖母不用担心,都是些皮外伤,只是…”   “只是什么?”太后立即紧张起来,急急追问道。   萧天熠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黯然,“只是事出突然,面对强敌,孙儿未带兵器,措手不及之下,只好用祖母赐给樱樱的那支独幽阻挡,可对手内力太强,独幽竟然被折断了,请皇祖母赐罪。”   独幽,是先帝专门为太后所制,精妙绝伦,举世无双,当时太后将独幽赐给寒菲樱,当然也是因为萧天熠的关系。   御赐之物,却保管不当,往轻了说只是一时失手,往大了说可就是藐视皇威,对太后不敬不孝,性命不保都有可能。   为了防止他日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萧天熠提前和太后报备,也知道在这个特殊的关头,太后虽然心疼,却不会过于责罚,寒菲樱和萧天熠心有灵犀,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忍不住感叹,这个妖孽的心思真是无人能及,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这事?   虽然在寒菲樱看来,和性命比起来,一支笛子断了,当然是小事,但生在皇家长在皇家的萧天熠却知道,这件事,绝对不是小事,所以,必须未雨绸缪。   “独幽断了?”孙嬷嬷惊道,那是太后娘娘爱若珍宝的东西,连皇子公主们都难得一见,居然断了?   “是,当时情急之下,孙儿无法考虑周全,故而向皇祖母请罪。”   太后沉默了一会,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断了就断了,终究是死物,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萧天熠和寒菲樱双膝跪地,“多谢皇祖母宽宥。”   太后又看向寒菲樱,和蔼道:“你这孩子怎么也受伤了?”   寒菲樱机灵道:“当时杀手来势汹汹,菲樱闪避不及,被划了一下。”见太后若有所思,又道:“菲樱自幼在外,也学了一些粗浅的防身功夫,只希望不成为世子的拖累就好。”   太后微微颔首,见有惊无险,天熠痊愈的消息又这样毫无征兆地呈现眼前,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但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愤怒,是谁敢动淮南王府世子?   谁不知道世子是她疼爱的孙子?她还没死,就有人这么迫不及待地想除去世子,清修多年,老人家已经很少有这样暴怒的时刻。   这时,穆衍洪亮的嗓门响起,他并不知道太后在此,“爷,所有知晓世子今日行踪的人已经全部羁押候审,无一例外。”   太后冷冷一笑,怒色更深,“好,哀家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天子脚下刺杀哀家的孙子?全部带到正殿,哀家要亲自审问。”   穆衍见太后也在,心下一凛,“遵旨!”   很快,所有人都到了淮南王府正殿,太后坐在正中的位置,淮南王爷在一侧,世子和世子妃在另一侧,其他主子因为身份不够,这种场合,她们没有出场的资格。   见世子好好地站立着,虽然每个人都心中起疑,但此刻笼罩在头顶的惶恐,让他们处在极度的惊慌之下,没人敢去过问此事。   太后威严的目光扫过跪在下面瑟瑟发抖的人,全都受了刑,有些咬牙说没有绝对透露出去,也有的已经哭晕过去,穆衍见还没有人招认,下令继续用刑。   终于,有个丫头被拷打不过,说了实话,“奴婢前几天去浣衣房的时候,和那边的姐姐聊起过一件闲事,世子爷和世子妃在圆木桥上聊天,说后天是个好天气,京郊的春水湖这个时候风光最好了,到时候要出去逛逛……”   姐姐?太后冷冷一笑,终于透出了一丝有用的信息,看来很快就会查到更有价值的线索了。   寒菲樱眸光一闪,萧天熠清高孤傲,承光阁和淮南王府其他各房各院几乎没有任何来往,但承光阁的下人和其他院落的人还是常有联系的,这丫头是新派来的,主要做些浣衣扫地的粗活,有时候也会听到自己和萧天熠的即兴聊天,不知道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就把这件事传了出去。   这些王府的下人,平日最喜欢在背后谈论主子了,太后眸色沉沉,“把人带过来。”   很快,浣衣房的姐姐就被提来了,也是一个年岁不大的丫头,哪见过这种阵仗?穆衍还没怎么用刑就招了。   原来,这个丫头受过梁侧妃院子里的林嬷嬷一点恩惠,林嬷嬷知道她的妹妹在承光阁做事,特地交代过她,不管得到承光阁的任何消息,都要立即告知。   她得知世子和世子妃在后天要去春水湖游玩,立即找机会将此事禀报了林嬷嬷。   抽丝剥茧还原真相,向来是太后的拿手好戏,在穆衍的雷厉风行下,林嬷嬷很快就被提来了。   林嬷嬷是梁侧妃身边的红人,在淮南王府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了,一向也是比较风光的,但此事却发髻凌乱,脸上也有几道伤痕,看得出来,穆衍在传讯她的时候并没有客气,反而是下了狠手的。   见浣衣房那个自己埋的暗线被发现了,林嬷嬷知道无从抵赖,只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想死扛到底。   世子遇刺这件事,已经在淮南王府炸了锅了,自从知道世子平安回来的消息之后,林嬷嬷心中就有种强烈的不安。   夜离宸和穆衍是萧天熠一明一暗两大侍卫,忠心不二,穆衍见林嬷嬷这个老东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心下大怒,狠狠在她身上踹了两脚,把旁边的丫头们吓得心惊胆战。   穆衍是虎虎生威的的武人,林嬷嬷这把老骨头哪经得起他的两脚?当场就被踹在地上爬不起来,嘴巴磕到地上,磕出了血。   太后冷笑道:“不说是吗?你以为不说就可以护得了你的主子吗?”   林嬷嬷脸色发白,飞快地说道:“行刺世子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与梁侧妃无关,要杀要剐都是奴婢罪有应得,请太后娘娘千万不要冤枉了梁侧妃。”   淮南王爷的脸色已经紧绷得非常难看,梁敏春,真是太让他失望了。   太后嗤笑,“你倒是忠心,但不用急着往自己身上揽罪责,放心,你的罪免不了,不过你是谁的人,也是明摆着的,你是个什么东西?若说背后没有人主使,就是借你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谋刺世子。”   说完,太后顿了一顿,“来人,去把她的主子提来,哀家倒想看看她的嘴是不是也像你这么硬?”   林嬷嬷眼底渗出惊恐的光芒,在地上爬了两步,嘶喊道:“都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梁侧妃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话还没喊完,就被孙嬷嬷的厉声命令“掌嘴”给压下去了,林嬷嬷一把年纪,没几巴掌就被打得晕过去了。   穆衍在提林嬷嬷的时候,已经命人控制了梁侧妃的院子,现在只对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得令,很快就把梁侧妃带来了。   与林嬷嬷的狼狈不堪相比,梁侧妃打扮得非常齐整,发饰没有半丝的紊乱,不像是来受审的,倒像是来赴宴的一般。   梁侧妃来了之后,恭敬有礼,“妾身参见太后娘娘。”又对着淮南王爷,“妾身参见王爷。”   她的眸光在萧天熠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到了寒菲樱身上,不过只是轻轻一划,就移开了,那一抹惊诧的绝望还是没有逃过寒菲樱的眼睛,萧天熠可以从容地站起来,这件事,是所有人心中最大的震惊,梁侧妃也不例外。   太后并没有叫梁侧妃起来,而是眸光冷冽地打量着她,梁侧妃也没有主动开口,但神色不见慌乱,十分平静,寒菲樱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一时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还是淮南王爷开口了,言语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样,“梁敏春,你可知道叫你来是什么事?”   梁侧妃面无表情,几乎是立即就答道:“妾身知道。”   这话倒是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这完全不像梁侧妃的作风,难道是无从抵赖,所以干脆承认,仿效大丈夫敢作敢当?   太后眸光阴沉,脸上浮现令人心悸的寒意,“说来听听。”   梁侧妃瞥了一眼萧天熠和寒菲樱,眼中闪过排山倒海的怨毒之意,还有一抹凄然的笑容,一张脸冷得毫无血色,目光闪了闪,最后落到淮南王爷身上,“王爷,世子遇刺,你怒发冲冠,把好好的淮南王府硬是搅成一座人间地狱,妾身斗胆问一句,如果今天遇刺的是靖祺,你也会这样做吗?”   淮南王爷避过她的眸光,淡淡道:“靖祺如何能与天熠相提并论?”   梁侧妃仰天大笑,但笑声中却有一种悲怆,“如何与天熠相提并论?这样无情无义的话,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说出来,靖祺也是你的儿子,你对他可曾有过半分怜惜?你所有的父爱都给了萧天熠,可曾想过,靖祺也是你的儿子?”   淮南王爷看向梁侧妃的目光中带着深深失望,不想多看她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极大的浪费,“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母亲,靖祺才是如此的不成器,如今本王倒真是后悔,若是当年把靖祺交给王妃抚养,断然不会有今日之祸。”   梁侧妃眼中染上无穷无尽的怨恨,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自怨自艾道:“在王爷眼中,王妃娘娘当然什么都好,其他的女人自然都算不了什么,可王爷不要忘了,我们也都是有血有肉的女人,我们也需要丈夫的疼爱,也需要丈夫心中有我们的位置,不至于连生下的儿子都不及王妃儿子的一根手指头。”   “一派胡言!”太后陡然怒道:“梁敏春,你是什么身份?能嫁入淮南王府,成为王爷侧妃,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谁知你竟然不但不念感恩,反而贪心至此,我看淮南王妃也不是你最终的格局,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才容得下你这尊大佛吧?”   一国太后发怒,周围的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免得被太后怒火烧成灰烬。   一派诺诺余音之中,只有梁侧妃有些讥讽道:“太后娘娘太看得起妾身了,妾身没有那个想法,只是太后娘娘威仪至高,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些低贱女人心中的苦闷了。”   “放肆!”孙嬷嬷一声怒吼,猛地一巴掌打了过去,把梁侧妃精心装扮过的发髻打斜了,因为用力过猛,梁侧妃嘴角瞬间溢出了血,神情却倔强如初。   孙嬷嬷见区区一个王府侧妃,居然敢对太后这样无礼,早已经勃然大怒,“自古尊卑有别,嫡庶有别,天经地义,你居然敢拿自己的卑贱之身与太后娘娘相比?”   梁侧妃毫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血,端庄的妆容也出现了一丝狼狈的杂乱,并没有看怒气冲冲的孙嬷嬷,也没有看太后,只是定定地看着不再看她的淮南王爷,凄然一笑,身上华丽的衣裙发出金灿灿的光芒,映衬着她凄楚苍白的面容,透出一种极为不和谐的鲜明对比。   “我自从嫁给王爷之后,满心想的都是如何侍奉王爷,也知道没办法与王妃娘娘相提并论,只是希望王爷能给我一点点温暖就足够了,可是王爷,你给我了吗?”   淮南王爷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还有一种复杂的浓浓愧疚之色,但谁都知道,那愧疚不是对梁侧妃的,而是对已逝淮南王妃的,淡淡道:“你这样的女人,野心太大,谁能喜欢?你在王府的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本王并非一无所知,本王虽然不怎么喜欢你,但自问也不曾亏待过你,你给若岚提鞋都不配,居然还敢要求本王喜欢你?”   面对王爷的漠然,梁侧妃木然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仿佛一具僵尸有了一丝鲜活的气息,自顾自地笑着,“是,所有人都觉得她好,可是那又怎么样,她还不是照样死了?人死如灯灭,现在她又有什么呢?”   说完,眸光忽然像刀片一样刮过卓然而立的萧天熠,怨毒之色愈发浓厚,惨然大笑,“可是为什么?她明明不能生了,却还是生了一个儿子出来?”   袁嬷嬷一直默不出声,听到这话,立即惊跳起来,冲到了梁敏春的面前,咬牙切齿道:“明明不能生了?你何以这样肯定?原来真的是你!”   这话别人听不懂,但寒菲樱听得懂,曾记得袁嬷嬷和她说过,以前淮南王妃怀孕的时候,坐车颠簸导致小产了,后来一直怀不上,用尽了各种办法,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有了世子。   太后和孙嬷嬷都是当年的知情人,立即明白了什么,原来梁敏春的罪还远远不止行刺世子这一宗。   袁嬷嬷因为太过激愤,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颤声道:“我一直怀疑是你,却没有证据,原来竟然是真的!”   梁侧妃呵呵一笑,却并没有打算认罪,“事到如今,当然什么脏水都由着你泼了。”   寒菲樱在萧天熠的身边,此刻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颤栗,忙用手反握住他,给他传递自己的温暖。   袁嬷嬷忽然一把抓住梁侧妃的衣领,目龇欲裂,眼中的滔天怒火仿佛可以瞬间将梁侧妃燃烧殆尽,“果然是你。”   梁侧妃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袁嬷嬷,嘴角浮现怨恨的笑容,叹了一口气,“我费尽心思,可终有失算,想不到她还是生了一个儿子,还是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世子。”   说完,又有一阵仰天大笑,阴测测的让人不寒而栗。   袁嬷嬷忽然狠狠一巴掌打在梁侧妃的脸上,她脸上立即出现了鲜红的巴掌印,此时保养得很好的脸已经花白不堪,惨不忍睹,发髻也打乱了,凌乱地垂落下来,跪立不稳,差点摔倒。   袁嬷嬷还是不解气,又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虽然在打梁敏春,可自己眼中却有滚烫的泪水滑落下来,手指却气得颤栗不止,“你知道王妃娘娘她为了再孕育子嗣,付出了多少难以想象的痛苦吗?你知道她咬着牙喝了多少苦到吐出胆汁的草药吗?你知道她冰天雪地去寻找生子的偏方秘方的艰辛和执着吗?你知道她背后流了多少泪水吗?你知道她心里的苦楚吗?你知道那些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亏王妃娘娘对你那么宽容,你这个阴毒的女人,还有没有半点心肠?”   萧天熠身上的白色衣襟猛然一动,寒气四溢,身体紧绷,寒菲樱知道他处在极度的愤怒之中,他和淮南王妃的感情那样深厚,眼见陷害母妃,让母妃如此痛苦的人就在眼前,没有让梁敏春当场血溅三尺已经是极大的隐忍了。   梁侧妃一言不发,只是阴毒的眸光并没有一丝一毫地软下去,透着视死如归的倔强。   此时,袁嬷嬷眼中已经没有了眼泪,憎恶地看着一蹶不振的梁敏春,一字一顿道:“王妃娘娘心底纯善,她哪里知道世上竟然有你这种从里黑到外的人?如果她在天有灵,知道这些年的痛苦全是拜你所赐,还不知道要悔成什么样?你做出这样灭绝人性的毒辣之举,还能若无其事地王府耀武扬威这么多年,我真想看看你的心到底黑到了什么程度,你这种人死后不下地狱,天地难容。”   ☆、第两百二十九章 罪行累累   梁侧妃已经狼狈不堪,没有了往日颐指气使的高贵与多年在王府主事下来练就的威严,此刻,她的命运比一只蝼蚁更为卑微。   朱门华贵,红墙高深,一朝可以上天堂,一朝也可以下地狱,梁侧妃嘴角溢出一丝惨然的笑,“事到如今,我已经无话可说,要杀要剐就随你们的便吧。”   寒菲樱心头的疑云无限放大,这像是梁侧妃的风格吗?纵然她已经生无可恋,可她不是还有个儿子吗?什么罪都不加辩驳地认下来,难道是想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寒菲樱正要开口质问,外面忽然响起一个尖锐的女声,“妾身请见太后娘娘,请见王爷!”   是朱姨娘的声音,淮南王府府规森严,太后在此,何曾见过这样的大声喧哗?众人不由得把目光投向正殿之外。   隐隐约约还听到杨侧妃制止的声音,“朱柳儿,你别闹了……”   梁敏春罪孽深重,淮南王爷心中痛恨不已,就是这个女人,让他贤良淑德的王妃受了那么多苦,可她一直隐忍,很少在他面前哭诉,不像这些女人,动不动就来争宠献媚,手段用尽。   见朱柳儿还在外面喊叫,淮南王爷心情愈加烦躁,眉头一皱,怒道:“又胡闹什么?”   话音未落,朱柳儿却已经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两个侍卫都没拉住,她不是梁侧妃这种罪行已经败露的犯人,毕竟还是王爷的小妾,侍卫也不好太过阻拦,不能强行用武力制止,只是为难地看着王爷。   朱柳儿冲了进来之后,猛地跪在地上,嘶哑着嗓子道:“请太后娘娘和王爷为妾身做主。”   淮南王爷见这个时候朱柳儿还添乱,面硬如铁,呵斥一声,“还不拖出去!”   侍卫得到王爷的命令,立即擒住朱柳儿往外拖,朱柳儿拼命挣扎,衣裳凌乱,全无往日的艳媚可人,大喊道:“王爷,妾身知道梁敏春还干了些哪些十恶不赦的事,你听妾身说…”   “慢着!”太后忽然开口,眸光如雪地盯着朱柳儿,一字一顿道:“让她说!”   朱柳儿见得到了自由,慌忙跪在地上,要不是因为审讯梁敏春,这种场合哪里有她说话的份?   因为心中激愤澎湃,连跪谢太后都顾不上了,眼睛血红,急急道:“妾身……当年也有过身孕,可当时梁敏春召妾身去过一次之后,回来妾身的孩子就莫名其妙就没了,后来再也没有过身孕,妾身一直怀疑是她做了手脚,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杀了妾身的孩子…”   说到这里,从来都是张扬跋扈为人刻薄的朱柳儿全无往日的招摇,一直泣不成声,虽然当时她并没有证据证明此事是梁敏春所为,而且大夫也只说她小产是因为身子虚的缘故,要多多调养。   当时朱柳儿还不识豪门水深,不知道此事背后的阴谋,心底只有微微的疑惑,可时间一长,阅历和心机都有所增长,越怀疑是梁敏春做了手脚,虽然没有实际证据,但心中和梁敏春的间隙却越埋越大了。   世子遇刺,是震惊四座的大事,连太后都被惊动了,整座淮南王府都惶惶不安,杨侧妃朱姨娘虽然因为身份低微,没有资格出现在正殿,但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还能坐得住?此时她们都跪在正殿的外面,屏气凝神,等候随时召见。   刚才袁嬷嬷由于太过激愤,音量很高,有些细碎的声音传了出去,落到竖起耳朵监听里面动静的朱柳儿耳朵里面,原来是梁敏春谋害王妃,她脑子立即闪过一片雪亮之光,穿透了乌云,一切霍然明朗起来,仿佛有星星之火,瞬间照亮了那原本丛生的疑窦。   无端端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不能生育,是她永远不能愈合的伤口,再也坐不住了,眼中透出锋利的恨意,一定是她,一定是梁敏春这个笑里藏刀的践人干的。   梁敏春面对朱柳儿时隔多年并无证据的指控,也没有反驳,只是木然地跪在那里,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朱柳儿哭得几乎不能自己,要不是侍卫拦着,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把梁敏春撕碎。   “好了!”太后蹙眉,现在是审梁敏春的时候,不是看苦情戏的时候,朱柳儿的事情,虽然太后明白肯定是真的,但比起梁敏春骇人听闻谋害王妃的行为,这件事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连王妃和世子都有胆子敢谋害,一个小小贱妾又有什么不敢的?她蹙眉移开目光,“你可以退下了。”   “妾身还有举告。”朱柳儿见又要被拉出去,大叫道:“请太后娘娘听妾身说完。”她面容如雪,惨厉如女鬼,比梁敏春现在的样子还阴森,只想把梁敏春碎尸万段。   太后眼中闪过冰冷的杀意,“还有什么事情?你一口气说完。”   朱柳儿大声道:“梁敏春的兄长在青州只手遮天,无恶不作,鱼肉乡里,丧尽天良,被欺压得走投无路的青州百姓在世子妃的帮助下,成功将这个恶霸除去,还了青州一片清明,可梁敏春得知她兄长的死讯,不但不知自省,反而对世子妃怀恨在心…”   又是一记惊雷,这件事当时很多人都知道,梁敏春还为此进宫告过御状,但反被知晓真相的皇上狠狠责骂了一顿,连累得淮南王爷都被皇上训斥。   淮南王爷的脸黑得和夜色一样沉,咬牙道:“她对世子妃做了什么?”   朱柳儿得到说话的机会,恨不得把胸中对梁敏春多年的恨意一吐而空,确认了让自己不能生育的仇人就在眼前。   现在不仅仅是不睦,而是仇怨了,她尖利的声音很大到几乎把正殿的瓦都掀翻了,“梁敏春恶毒至极,她买通了几个流氓无赖,想要毁世子妃的清白…”   天啦!众人只觉得耳膜一阵阵刺痛,不敢置信,想不到平时道貌岸然的梁侧妃背后竟然干了那么多阴险毒辣见不得光的事情?   梁侧妃依旧木然地听着朱柳儿的指控,并没有半点打算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这副情景,在别人眼中也可以理解,连谋害王妃的事情都承认了,谋害一个小妾,抵赖又有什么意义呢?可是谁都没想到,她竟然还用过那样恶毒的办法去对付世子妃?   大殿一时静寂,淮南王爷浓眉惊跳了一下,脸色更加黑沉,怒气四溢,良久才从唇齿间缓缓挤出两个字,“真的?”   王爷一向是温和的人,很少发脾气,但往往是这样的人,一旦发起脾气来,便是惊天动地。   朱柳儿虽然惧怕王爷的怒火,但因为对梁敏春的恨意达到了极点,当即挺了挺胸,大声说道:“王爷若是不信的话,何不问问世子妃本人?世子妃聪慧,自然知道背后是何人指使的?”   寒菲樱倒想不到朱柳儿会知道这件事,更想不到她会在这个时候为了加重梁敏春的罪行,将此事公诸于众。   这件事萧天熠倒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和樱樱远没有到现在水汝胶融的程度,虽然知道梁敏春会对樱樱不利,但并没往心里去,几个败类如何入得了公子凤的眼?   纵然那些败类连樱樱的身都无法近,但见梁敏春居然动过这般阴毒的主意,他眼底掠过一道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意,站在他身边的人,都差点被他周身的冷意冻住。   所有人都看着寒菲樱,最关心的当然是梁敏春的毒计到底得逞了没有?清白,是女人最大的财富,万一世子妃真被流氓侮辱过,那种场面,一般人连想都不敢想,连太后也把疑虑的眸光投向寒菲樱。   可寒菲樱脸上并没有任何羞愧的神色,只是淡淡道:“是,的确有这回事,但我当时正和助手简陌在一起,简陌拳脚功夫不错,所以,贼人并没有得逞。”   有不少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可朱柳儿却有些失望,要是已经得逞了,现在世子一定会把梁敏春活剐了,高声道:“虽然幸亏老天有眼,可那也是梁敏春歼计未遂的缘故。”   淮南王爷双拳紧握,看了一眼激动的朱柳儿,“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朱柳儿满脑子都是要报不能生育之仇,坦然告知,“在贱奴林嬷嬷出去找人的人,正好被妾身的丫鬟撞见,见她形迹可疑,便留了神,偷偷跟了上去,听到了大概,所以妾身才知道这桩罪恶。”   太后更是面如寒霜,怒斥一声,“那为什么不早说?”   朱柳儿“扑通”一声以头撞地,“太后娘娘明鉴,梁敏春城府极深,又因为事关女儿家清白,世子妃也绝对不会张扬,妾身并没有掌握实际证据,不敢轻举妄动,梁敏惷心思歹毒,若是乘机反咬一口,妾身不但逮不住狐狸反会惹一身骚,妾身也是没办法。”   淮南王爷目光如冰地盯着面如死灰梁敏春,咬牙切齿道:“你阴险恶毒,胆大包天,要是世子妃有失,你百死莫赎。”   寒菲樱看向身边的萧天熠,他一直紧握着自己的手,有太后和淮南王爷在,他甚至不需要出面,虽然表面上还算平静,但眼中隐藏着汹涌盛怒,他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如今能表现得这样明显,可见已经触及了他灵魂深处的逆鳞。   谁也想不到煊赫华贵的淮南王府里居然隐藏着这样一条毒蛇,原本女人之间争争宠,耍耍小心眼,也是正常的,都在可以理解和容忍的范围之内,但是想不到曾经那样满脸笑容的梁侧妃,手上居然满是血腥。   淮南王妃去世之后,就是梁侧妃接管王府,除了没有王妃的名头和王爷的宠爱之外,其他的基本上与正妃无异,想不到爬到了这个位置的女人,居然有这样一副蛇蝎心肠,简直叫人不寒而栗。   在度过了长久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淮南王爷闭目,不想再看这乱七八糟的一幕,“事到如今,你有何话可说?”   梁敏春终于回过神来,凄惨一笑,“成王败寇,妾身无话可说,只是靖祺终究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还请王爷看在一点点香火情的份上,不要为难了他,就算他有个狠毒的母亲,他身上也流着王爷的血。”   此时,萧靖祺正在外面和一帮公子哥在酒楼畅饮,喝得昏天黑地,这样惊天动地的消息还没有传到他的耳朵里,当然,这也是梁侧妃刻意安排的,就算出事,也可以把萧靖祺撇得一干二净。   淮南王爷怒极反笑,“你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梁侧妃眸光透出一丝决然,反诘道:“为何没有?我们母子自知身份低微,无法与王妃母子相较,但靖祺他一直都很努力,想让你这位父王看到他的努力,可是你眼里只有你的世子,靖祺实在太可怜,他的父王对他不闻不问,无论他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父王的认可,也只有我这个母亲能尽些绵薄之力了。”   见梁敏春还执迷不悟,淮南王爷眼中又多了几分怒意,“你心中只有你的贪欲,早已经迷失双眼,你扪心自问,本王对靖祺虽然不像对天熠那样寄予厚望,可对他一向是多有提点,多有宽容,就靖祺做的那些腌臜不堪的事情,本王也只是略施薄惩,这些,你却全都自动过滤掉,眼中只有野心和利益,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只要是挡了你路的人,你一定要挖空心思地一一除去,母后说得对,淮南王妃也不是你的格局,你这样的人,又岂能仅仅满足于此?”   见王爷言语中透出对自己的极度厌恶,梁敏春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还有一丝得意至极的讥诮笑容,“要是世子他一直好好的也就算了,可是他残废了,一个再出色的王子,残废了,还能做世子吗?天底下有这样贻笑大方的世子吗?”   “住口!”淮南王爷面色一黑,脸部肌肉不由自主地跳到了一下,他与萧天熠长相并不十分相似,但都是身形颀长俊朗挺拔的男子,淮南王爷年轻的时候,素有“芝兰玉树”之称,到现在不但风仪不减,反而多了一种皇家实权王爷的从容持重,冷冷地看着梁敏春嘴角那抹刺眼的笑容,“你真是个疯子,来人…”   “让她说下去!”太后凉凉的声音忽然响起,虽然已经平和如常,但听在人耳朵中,有种令人胆寒的威严。   梁侧妃陷入了疯狂的偏执之中,眼底发出幽冷的寒光, “萧天熠残废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有改册世子的意思,我就等啊等,看谁熬得过谁,可萧天熠他就是不死。”   袁嬷嬷又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嘴角都打出了白沫,狠狠骂道:“你这个恶毒的践人。”   梁敏春毫不在意,惨白的唇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可是无神的眼睛却透出阵阵机芒,定定地看着淮南王爷,“你知道给了人一个希望之后又残忍夺走的痛苦吗?”   淮南王爷只觉胸口疼痛,霍然起身,背过身去,双手交叉在背后,不再看梁敏春,只是声音幽冷如铁,“本王从来没说要册立靖祺为世子,所谓的希望,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的想法而已。”   梁侧妃盯着王爷的高大背影,神情变得异常激动,“虽说世子残废了是个意外,可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机会,让我看到了希望,可王爷却毫无此意,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我等了一年又一年,三年过去了,四年又过去了,我突然发现,再这么等下去,等到我头发花白牙齿掉光,我也等不到萧天熠命丧黄泉的那一天。”   太后厌弃地看着这个蛇蝎女人,“所以你就想杀他?”   “是啊!”梁侧妃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萧天熠原本就是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只不过是顺应天意送他走罢了,王爷你总说靖祺不够大气,可你想过没有,靖祺所谓的狭隘,不全都是因为他郁郁不得志的缘故吗?如今我已经别无所求,只希望王爷心中念着对靖祺的一点点愧疚,不要牵连于他,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努力想获得你这位父王的认可而已,这些所谓的罪恶手段,全是我这个母亲的一厢情愿而已。”   “你错了,本王对靖祺并无任何愧疚!”淮南王爷格外平静的声音传来,撕碎了梁侧妃最后一点希望。   梁侧妃风采已经尽失的脸上憔悴不堪,不是仅存的一点执念,随时都会崩溃倒地,寒菲樱早就知道梁敏春是什么人,神色淡漠,并没有像别人那样的意外,忽道:“今日刺杀世子的杀手都不是普通人,你知道他们的要价有多高吗?就凭你,请得动他们吗?”   梁敏春呆板的脸上终于又有一丝鲜活,讥讽地看了一眼寒菲樱,不屑笑道:“事到如今,我认栽,世子心机深沉,我甘拜下风,明明已经痊愈,却还继续装作残废,就是为了引我出手吧。”   萧天熠目光始终看向别处,此时只是冷冷飘出一句,“你算什么东西?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倒忘了,在世子的眼中,我们这些王爷的姬妾原本就什么都不是的。”   梁侧妃自嘲一笑,又看向寒菲樱,眼中嘲讽之意更浓,“但你,一介寒门商女,根本没资格教训我,就别狐假虎威了,我虽然功败垂成,但承认失败的这点勇气还是有的,他们出价是高,但我在淮南王府当了这么多年的家,还不至于连这点钱也出不起。”   太后神色一凛,目光如炬,“说,你背后还有什么人?”   梁侧妃面白如纸,气息幽幽,“我已经什么都招了,谋害王妃,害死王爷没出世的孩子,派人教训世子妃,想毁她清白,还有今日谋杀世子,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只因我恨毒了世子,是他挡在了靖祺前进的路上,只要有他在,王爷眼中永远都不会有靖祺,也恨毒了寒菲樱,是她残忍地杀了我的兄长,此等血仇不共戴天,难道这些理由还不足以让我杀了他们二人吗?”   淮南王爷听着这个满腹仇怨心机的女人偏执臆想的声音,疲惫地挥挥手,“去请刑部的孔潜过来,把这个毒妇带走。”   “是!”   可话音未落,忽然响起一阵惊恐的尖叫,梁敏春整个人已经倒在了地上,眼神开始涣散,嘴角溢出了黑色的血,面容扭曲,身子抽搐,孙嬷嬷经验丰富,急道:“她服毒了,快让她吐出来。”   几个人立即掐住梁侧妃的脖子,逼她吐出毒药,太后也震惊地站起来,怒道:“别让她死了。”   寒菲樱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今天到底哪里感觉不对劲了,原来今日的梁侧妃这般反常,是因为早就服了毒药,是赴死来的,所以才无所忌惮,什么都敢说。   看孙嬷嬷几人手忙脚乱地抢救,再看梁侧妃已经完全溃散的眼神,“毒性已经发作,不用救了。”   孙嬷嬷等人也发现梁敏春嘴角吐出更多的白沫,鼻孔渗出黑血,心知毒入内脏,转身双膝一跪,“请太后娘娘恕罪,奴婢一时不查,不知道践人已经事先服毒。”   太后看着已经不能动弹的梁侧妃,“不关你的事,也是哀家大意了。”   正殿里胆小一点的人,被梁侧妃的突然死亡惊得目瞪口呆,片刻之前还振振有词的活人,转瞬之间就成了一具了无生息的尸体,这等骤变,让她们吃惊地捂住了嘴巴,才没有让自己继续尖叫出声。   寒菲樱和萧天熠对视一眼,他的手紧得寒菲樱生疼,身体有不由自主的颤栗,薄唇也在翕动,一个罪行累累的人就这么服毒自尽了,寒菲樱有些懊恼,她真是大意了,连她也被梁敏春慷慨激昂的控诉心声牵制了注意力,竟然没有察觉梁敏春早已经准备用自己的死来结束一切。   ☆、第两百三十章 唇枪舌战   淮南王府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萧靖祺正在京城的如意酒楼里和一帮公子哥吃喝玩乐,歌舞升平,并不知道府中已经发生巨变。   人都说新年求个好兆头,可萧靖祺每天待在府里,看世子春风得意,那边越是风光,就衬得他这边越是暗淡无光,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出来喝酒解闷。   自从大哥残废了之后,父王就把府里很多事情都交给他来办,各种代表淮南王府出场的机会,也是他这个二公子独领风骚,在萧靖祺心中,自己已经等同于淮南王府世子的地位了,再加上母亲的扶持,世子之位迟早都是囊中之物。   谁知,他这几年的风光并不真正属于他,或者说从来就没有属于他过,而是借了萧天熠的东西,只要萧天熠随时想要,就能轻飘飘地把属于他的荣光要回去。   萧靖祺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等待加冕的王子,等来等去,这顶王冠最终还是没有加到自己头上,他不过是充当了一个可笑的替代品而已,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嫡出庶出的差别,真的就这么大吗?想到此,萧靖祺更是狠狠灌了一大口酒,陪酒姑娘急忙给他拍后背,“公子你慢点喝!”   官家公子之间的消息一般都比较灵通,此时淮南王府世子遇刺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一个萧靖祺新认识的公子正好也来如意酒楼吃饭,无意中看见淮南王府二公子正在觥筹交错,喝得不亦乐乎,立即冲进去,惊讶道:“哎呀,萧公子,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喝酒啊?你府上出大事了。”   萧靖祺酒喝了不少,眯着眼睛,认出这是自己最近新结识的一位朋友,醉眼惺忪,头脑也不怎么清醒,下意识道:“出什么事了?”   那位公子见萧靖祺浑然不觉,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大声道:“你们府上的世子遇刺了。”   遇刺?其他朋友面面相觑,可萧靖祺还是没反应过来,毕竟酒喝得不少,愣了一愣,糊里糊涂道:“什么?”   那位公子哭笑不得,趴在他耳边大喊了一声,“你府上的世子遇刺了。”   这下萧天熠听清楚了,混沌的头脑蓦然闪过一丝急不可见的亮光和惊喜,真的?有人替他下手了?   这位公子和萧靖祺是新认识的,并不清楚萧靖祺和他的世子大哥之间的微妙关系,再说,萧靖祺和萧天熠的矛盾主要是在心里和淮南王府内部,外人未必知晓得那么清楚。   这位不知情的公子还萧靖祺还在云里雾里,着急地催促道:“听说连太后娘娘都惊动了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还不赶紧回去看看?”   太后?萧靖立即酒醒了一半,他想做世子的隐秘愿望,必须要取得强而有力的人的支持,除了父王之外,还有太后,若是太后极力反对的话,他就没戏了,所以太后是要万般讨好的。   现在的关键是残废大哥到底怎么样了?死了没有?萧靖祺立即推开了身边的陪酒姑娘,迫不及待地问道:“我世子大哥怎么样了?”   那位公子还以为是萧靖祺真心关心自己的大哥,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事情闹得这么大,应该很严重吧,听说你们府上一连抬了好几个血肉模糊的人进去,真是吓死人了,其中也不知道有没有你大哥?”   见新朋友说得这样恐怖,萧靖祺心底一阵窃喜,但在外人面前,当然要表现自己对大哥的关心了,立即起身,一脸急切,“几位,府中出事,我先失陪了。”   其他一同宴饮的朋友当然知道时事关重大,纷纷道:“赶紧回去吧!”   一路上,萧靖祺命车夫快马加鞭地赶回王府,心里却在寻思,连太后娘娘都惊动了,一定不是小事,大哥那个残废,会不会真的死了?   一个人坐在车厢里,他不顾再顾忌到任何人,脸上浮现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笑容,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看来该是自己的,迟早会是自己的。   如果大哥礼让世子之位的话,现在死了,他还能表现出一点点同情,可是现在,只觉得他活该,另一个疑虑浮上心头,世子遇刺?什么人干的?   但这个问题萧靖祺并不关心,最关心的是,萧天熠死了还是活着?又或者是还有一口气,命悬一线?   马车才到王府门口,萧靖祺没等车夫停稳车就跳了下来,立即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凝重气氛,心底喜悦更浓,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极度担忧之色,急匆匆冲进王府,逮住一个慌慌张张的下人,劈头问道:“世子怎么样了?”   那下人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见二公子一副狂忧之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结结巴巴道:“世子…世子…奴才不知道啊”   萧靖祺见这个下人问不出什么,怒道:“太后娘娘现在在哪里?”   “在正殿。”这个被惊吓到的下人终于抖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   萧靖祺立即赶去正殿,一路上果然人心惶惶,他是王府二公子,没有下人敢拦住他。   还没走到正殿,就听到一阵阵骚乱,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还隐约可以听到尖叫声,萧靖祺心底一动,以为萧天熠已经死了。   随即传来太后娘娘盛怒的声音,萧靖祺加快了脚步,站在门口伸长脖子望了一下,只是一眼,就瞬间从头凉到脚,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那躺在地上七窍流血的是他最熟悉的母亲。   萧靖祺这下所有的酒意都醒了,不是说是残废遇刺吗?被抬进府中的有好几个伤势严重的人吗?可为什么倒在地上的,竟然是他的母亲?   人在极度的震惊下,脑子都会有一瞬间的空白,像被雷劈中了一般,定在了当场,此刻的萧靖祺就是这样。   不知道是谁惊叫了一声,“二公子?”顿时,所有的目光立即投射到萧靖祺身上,这些错综复杂的目光让他蓦然惊醒过来,大叫了一声,扑了过去,“娘。”   眼前的母亲,没有半分生气,死状十分恐怖,身子扭曲,七窍都流出黑色的血,散发出一阵刺鼻的味道。   萧靖祺一碰到,手立即颤栗地缩了回来,不敢置信,喃喃道:“不是的,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没有人回答他,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他的大脑一片茫然,眼前晃动着多少张脸,已经无法看清了,目光紧紧地锁着母亲,出门之前,还好好的母亲,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抱着母亲已经冰冷的尸体,萧靖祺仰天长啸,满脸悲愤,眼眸冲血,牙齿咬得咔咔作响,“是谁害死我娘的?”   此时的萧靖祺,像极了一头发狂的野兽,仇恨的目光在眼前一一搜索,忽然停驻在卓然而立的世子身上。   只是,世子并不是他印象中坐在轮椅上的萎靡不振,而是丰神朗朗,长身玉立,一身的至高风华,那眼神,冷得像冰,深沉寒冽,令人不敢直视。   萧靖祺的脑子一下子不够用了,这是怎么回事?一连的冲击让他脑子更加混沌,母亲的血流到了他的手上,还有余温,让他一下子惊醒过来,正殿一片狼藉,血腥味弥漫,地上躺着被打得口鼻出血昏死过去的林嬷嬷。   其实林嬷嬷早就醒过来了,也清楚地听见了梁敏春说的事情,心知大势已去,无力回天,干脆在地上装死算了,反正她醒来也改变不了什么,连梁侧妃都知晓事情败露,只能自尽,她一个奴婢,下场只会更惨,拖一时是一时吧。   失去母亲的巨大悲痛让萧靖祺几乎丧失了理智,一双眼睛差点沁出了血,咬牙切齿道:“父王,到底是谁害死我娘的?”   “放肆!”太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因为罪孽深重的梁敏春的关系,她对萧靖祺也根本喜欢不起来,原本念着一点点祖孙情分,再加上梁敏春自知罪不容诛,服毒自尽,还打算放萧靖祺一马的。   谁知,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梁敏春贪婪无度,萧靖祺也无君无父,居然敢当着她的面质问父王?   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太后的怒火,萧靖祺一愣,因为他庶出的身份,并没有这个资格称太后为“祖母”,他在太后眼中根本就排不上位,太后对他也很少有慈祥和蔼的时候,对他来说,太后就是太后,不是可亲可亲的邻家奶奶,身子不由得缩了一下,声音也低了下去,“我只是想知道是谁害死我娘的,这也不行吗?”   朱柳儿幸灾乐祸地冷笑道:“谁害死的?你还有脸问?她满手血腥,自知罪孽深重,怕去刑部大牢受刑,在太后娘娘威严之下露了马脚,自杀了,真是便宜她了。”   自杀了?朱柳儿的话像尖刀一样插在萧靖祺的心口上,他像一头发狂的狮子,怒道:“你满口胡言,我娘贤良淑德,谁人不知?倒是你心胸狭隘,恶意攻击,一直对我娘怀恨在心,是不是你毒死我娘的?”   贤良淑德?朱柳儿仿佛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不顾太后和王爷在场,放声大笑,“萧靖祺,你说话也不怕凉了牙齿,你刚才躲哪儿去了?可真是错过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梁敏春伪善了这么多年,背后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命,你是她的亲生儿子……”   亲生儿子?朱柳儿说到这话的时候,心中那种滔天的怨恨和憎恶铺天盖地而来,梁敏春害死了王妃的孩子,害死了她的孩子,可这个阴毒女人自己却有儿子,这是多大的讽刺,上天多么不公平?   朱柳儿咽下心中恨意,怨毒笑笑,“梁敏春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以为在这里演一场苦情戏,就可以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吗?你们母子狼狈为歼,坏事做绝,如今报应来了,还敢说有人谋害,神鬼怕恶人,这天底下,只有你们谋害别人的份,哪里有别人谋害你们的份?”   母亲的骤然死亡,巨大的悲痛几乎将萧靖祺淹没,母亲的事情,他虽然不是全然知晓,但也绝对不是毫不知情,母子多年筹谋,若是没有一点默契和共同的目标,就是真的成功除去了萧天熠,又怎么样?说不定到头来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毕竟,府里的男丁可不止萧天熠和萧靖祺两个。   此刻,萧靖祺只能接触到所有冷得像冰的视线,还有那个刚进淮南王府就被自己看中了的美人寒菲樱,此刻站在萧天熠身边,眼神也是一片澄澈,但透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可以将人吸进去,瞬间遁形。   朱柳儿的话虽然尖酸刻薄,但却让萧靖祺明白情势对他不利,此刻就是他亲生母亲死了,也没有同情他,豪门府邸本来就是这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利益至上。   父王眼中只有一片深深失望,只是淡淡瞄了他一眼就移开了,似乎并不愿意看这个儿子。   萧靖祺心中悲凉,朝为蜜糖,夕成砒霜,正月十五还未过,他就失去了母亲,在他的心中,只有成王败寇,哪有罪孽深重这一说法?   太后皱眉看着已死的梁敏春,怒意不减,厌弃道:“大过年的,把这里处理一下,还有,不要留死人在府中招来晦气,来人啊,拖到城外乱葬岗去。”   “是!”   萧靖祺大惊失色,见太后面色阴寒,匆忙将母亲的尸体放下,跪着走淮南王爷面前,抓住父王的袍摆,哭道:“父王,孩儿不知道娘做错了什么,但人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就算父王不念及娘的任何情分,但她终究是父王侧妃,就这样无牌无位的扔到乱葬岗,大大有损淮南王府的颜面啊,还请父王三思啊。”   萧靖祺知道这个时候父王在盛怒之中,不可能念及对母亲的情分,只能拿淮南王府的颜面说事,才可能挽回惨败的结局,一想起母亲的尸体要被扔到乱葬岗去,他就如同万箭穿心般疼痛,声泪俱下。   淮南王爷虽然并没有推开萧靖祺,但是也没有开口应允,这时,朱柳儿的声音适时响起,“原来在你们母子心中还有淮南王府的颜面?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今天行刺世子的杀手,背后是何人指使?”   萧靖祺额头青筋暴起,眼底掠过一道飞快的阴毒光芒,这个煽风点火的朱柳儿,以后有机会一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他不能理会朱柳儿,否则火会越烧越旺,只是恳切而悲伤地看着淮南王爷,“父王明鉴,孩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孩儿在外面和朋友小聚,听说世子遇刺,府中抬回来好几个身受重伤的人,孩儿心惊胆战,就急急忙忙地赶回来,看看大哥是否安好?可是一回来,就看到我娘…”   说到这里,他泣不成声,声音开始哽咽,他对世子的情谊虽然是假的,但他的伤痛是真的,若不是众人刚刚知晓伪善的梁敏春背后竟然是那样的龌龊不堪,说不定真的会被萧靖祺对大哥的情深意重所打动。   朱柳儿毫不掩饰的大笑出声,嘲讽道:“真是令人感动啊,你是急急忙忙赶回来没错,但你的目的并不是关心世子的伤势,而是看世子到底死了没有?”   朱柳儿火上浇油的话一出,太后的脸更是黑沉,萧靖祺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狡辩,他每说一句,唯恐天下不乱的朱柳儿就反驳一句,他根本不占上风,看来在他回来之前,这里一定严刑逼供过,母亲那样要强的人,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绝路,怎么会选择死亡?   萧靖祺和母亲心意相通,几乎是立即就明白了母亲的意图,母亲是用自己的死来保全他,他心一揪,眼泪滴到了地上,悲怆道:“不管我娘有什么过错,她都是我娘,身为人子,我都愿意为她承担任何责罚,只求太后和父王能给我娘一个安身之所,就算是山野乡间都好,不要让娘成为孤魂野鬼,来世也不能投胎。”   这样的话,倒是很让人意外,虽然明眼人都知道,梁敏春做的这些事情,二公子就是没有亲自参与实施,肯定也是知情人,但想不到此时他没有一推四五六,而是坦然承担,倒真叫人唏嘘不已,不真正了解萧靖祺的人,此时还对他心生好感。   可朱柳儿是什么人?是和梁敏春斗了十几年的人,当即冷笑一声,“真是说得比唱的还好听,梁敏春谋害王妃,谋害世子,残害世子妃,条条大罪当诛,你以为你的身份很尊贵吗? 你承担得起吗?你就是百死,也抵消不了她的罪责之万一。”   萧靖祺聪明地没接朱柳儿的话茬,论嘴上功夫,他说不过这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占得先机,他处于下风,虽然这笔血债一定要讨回来,不能让母亲白白死了,但,现在,不是时候。   沉默也是一种力量,此刻,萧靖祺只是默然着,肩部一抽一抽地耸动,面容悲戚,仿佛处在极大的悲伤之中。   寒菲樱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厌烦,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萧靖祺是什么人?梁敏春一手调教出来的,连嫂嫂都意欲霸占的人,不会那么轻易就改了本性,只不过是见此时形势不利,机敏地选择妥协和屈服罢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萧靖祺和梁敏春是一类人,都是贪得无厌之辈,梁敏春已经死了,至于扔在乱葬岗,还是埋在哪个小土坑,寒菲樱并不关心。   寒菲樱移开目光,自己身上还有伤,不想在这里久留,拉了拉萧天熠的手,轻声道:“我们先回去吧。”   萧天熠点点头,朝太后一拜,“皇祖母,孙儿先行告退。”   太后的眸光投向萧天熠,眉目间有了一瞬间的柔软,“先下去休息吧。”   萧靖祺虽然木然,但如何不知,皇祖母对嫡出大哥和庶出自己的态度有天壤之别?对大哥是那样的和蔼可亲,对自己,则是一个冷酷的老妖婆。   太后当然不知道萧靖祺心中所想,眸光划过萧靖祺悲切的脸庞,停顿了一下,冷冷道:“梁敏春这等不祥之人,即刻拖出去,不要脏了王府门楣!”   言下之意,把梁敏春的尸体扔出去,至于萧靖祺想葬在哪里,是他自己的事情,太后也不想为这等劣迹斑斑的女人费心思。   萧靖祺只是苦笑了一下,在地上深深一拜,“多谢太后娘娘!”   淮南王爷几乎一直都没有说话,冷冷地看着这个自己也曾寄予厚望的儿子,心里当然明白,不管他在梁敏春事件中搅得深或者浅,都不会是完全无辜的,眸光从萧靖祺脸上划向雕刻着四足蟠龙的屋顶,淡淡道:“以后就在你院子里呆着吧!”   萧靖祺目光呆滞,嘴角抽动了一下,覆巢之下无完卵,就算母亲死了,也不能完全保全自己,他的声音嘶哑都不像是自己的,“谢父王。”   没有人再看萧靖祺,太后面色沉沉,朝孙嬷嬷使了个眼色,孙嬷嬷立即会意,站在太后面前的玉阶之下,威严的目光左右扫了一圈,才道:“你们记住,梁敏春是得急病而死,世子吉人天相,情急之下,因祸得福,身体痊愈,都管好你们自己的嘴巴,若日后太后娘娘听到一丝一毫不一样的声音,你们在场的一个也逃不了!”   所有人全都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齐声道:“奴才(奴婢)遵命!”   太后微微闭目,透着不容忽视的精光,她这样做是为了皇家颜面考虑,梁敏春罪有应得,可到底是淮南王府侧妃,不能因为她坏了整个王府的名声。   再则,世子的身体好得蹊跷,自然会引起一些人的猜测,梁敏春暴毙,世子就突然痊愈了,免不了会有些人把这两件联系到一起胡思乱想,梁敏春曾是王爷姬妾,世子最好不要和父王姬妾有任何说不清的关系,徒增无妄猜测,所以把此事完美地遮掩过去,是上上之举。   想到这里,太后又吩咐道:“孙秀,你去宫里拿些疗伤的药材送到承光阁去,让世子好好养伤。”   ☆、第两百三十一章 有惊无险   淮南王府世子遇刺的消息以发酵的方式在京中豪族中迅速蔓延开来,最早得知消息的,当然是一直密切关注此事的东宫。   听到暗卫传来的消息,萧远航眼底掠过一道快速的惊慌,随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萧天熠的残废居然是假装的?   东宫谋臣魏胥见太子脸上惊慌,愤慨,恼怒,痛恨各种神色交织在一起,英俊的脸庞显出一种复杂莫辨的怪异光泽。   萧远航心中的震惊难于言说,萧天熠,你装得可真像啊,一方面装残废博取同情,赢得皇祖母百般垂怜,另外一面却暗藏实力,搅动风云,欺上瞒下,谁能想到一个应该无害的残废竟然这般可怕?   魏胥在东宫已经做了十多年的谋臣,深得太子信任,这件极为机密的事情,就是他一手策划的,见计划失败了,太子眼中迸出令人心悸的冷光,知道太子此刻处在极度的盛怒之中,安慰道:“殿下不必担心,这件事,从头至尾东宫都没有在明面上出场过,挡在最面前的,一直都是梁敏春那个女人,要查也只能查到她。”   魏胥的安慰并没有起到相应的作用,太子依然烦躁不安,这一场刺杀,让所有事情骤然明朗起来,怪不得萧天熠最近几个月一直神采飞扬,根本没有常年半身不遂的人那种郁郁寡欢,愁眉不展和一腔热血不得施展的苦闷,原来是早就痊愈了,萧天熠心机之深沉,可见一斑,太子冷笑道:“萧天熠,你可真能装啊,把本宫都绕进去了。”   萧天熠武艺超群,精通谋略,要是知道他早已经痊愈,萧远航不见得会策划这次暗杀行动了,之所以会做这样冒险的事情,最重要的理由就是因为萧天熠行动不便,只要派人牵制他的贴身护卫,面对强敌,他根本无从躲避,求救无门,只能眼睁睁地等死。   何况,这次请的是江湖上从未失手的最精锐的杀手团,四个武功高强的人去杀一个行动不便的人,本就是万无一失的事情,可偏偏这样最有把握的事情,还是功亏一篑。   一想到他被萧天熠耍了,萧远航就火冒三丈,狠狠一拳砸在硬邦邦的桌面上,手关节立即传来一阵阵抽痛,他眉头紧皱,懊恼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不仅仅是萧天熠,还有寒菲樱这个女人,竟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如果没有寒菲樱,就算萧天熠痊愈了,也未必能在那样的杀机下全身而退。   萧远航嘴角挂着令人胆寒的笑意,这对夫妻可真能装,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了,如果世间上有后悔药的话,萧远航真恨不得立刻买来,这个寒菲樱,以为只是有些小聪明,会些小技巧,如今看来,还真是小看她了。   这次计划完全失败,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萧天熠没有大碍不说,还可能会引火烧身,他毕竟是淮南王府世子,一旦遇刺,恐怕连父皇都要下令彻查,万一追查到自己身上,那可就完了。   谋杀世子,光是这一条大罪,父皇都不会饶了他,萧远航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凉飕飕的,此次行动,是他独自策划的,并没有惊动母后,母后叮嘱过他,当务之急是锦阳郡主的选婿宴,萧天熠可以暂时放一放。   可一来萧远航实在咽不下萧天熠在眉妃一事中动的手脚,虽然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萧远航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和萧天熠脱不了关系,如果不除去萧天熠,实在寝食难安。   二来,万一萧天熠在锦阳的选婿宴上再动手脚,李宏亮并没有足够的把握可以娶到锦阳,还有,东方明玉也参选了,这个尚书公子是强而有力的竞争人选。   淮南王府的梁敏春在淮南王府不得志,曾经百般向母后示好,太子顺水推舟,顺势埋下了这样一条暗线,梁敏春在淮南王府也是个人物,有些利用价值,比如说这一次策划刺杀萧天熠的完美行动。   这次计划,有梁敏春做内应,萧天熠的行踪可以轻松掌握,可最后却被两个因素给毁了,一个是喜欢装残废的萧天熠,一个是深藏不露的寒菲樱。   东宫向来都是曲音弥漫,泉水叮咚,可此时,萧远航却愈加心烦意乱。   “太子请勿急躁。”魏胥的声音不疾不徐,虽然行动失败,他却并没有一副大祸临头的惶惶不安。   “不急躁?”太子冷冷瞪他一眼,“你让本宫怎么能不急躁,先是刺杀萧天熠失败,现在连太后都去了淮南王府,若是梁敏春被抓,她把本宫咬出来,本宫就彻底完了。”   原本是准备在事成之后,灭梁敏春的口,做成畏罪自杀的假象,但想不到萧天熠没死,回了淮南王府,王府护卫全部被调动,高度戒备,现在杀梁敏春也要冒着极大的风险。   魏胥胸有成竹,“太子稍安勿躁,梁敏春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此事和东宫有牵连。”   萧远航一愣,细细回想起来,此事自己从来没有正面出现过,查萧天熠的行踪是梁敏春自己查的,虽然杀手的这条线是魏胥牵的,但和杀手见面却是梁敏春自己的人,所有的接洽都不是东宫亲自做的,再说,魏胥是东宫暗中的谋士,外人也少人有知道。   话虽如此,可太子还是有些烦躁,想不到又被萧天熠摆了一道,而且,皇祖母可不好糊弄,万一梁敏春扛不住呢?就算没有实际证据,皇祖母也会对东宫起疑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魏胥眼眸深沉,声音低沉如同鬼魅,“就算萧天熠已经痊愈,可那四大阎罗是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他也不应该全身而退啊。”   萧远航冷冷道:“你忘了,萧天熠不仅是武艺超群,勇冠三军,更有无双的智计,光凭一腔莽夫热血,又怎么能得到战神的赞誉呢?”   说到这里,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嫉妒,这个萧天熠,真是他天生的敌人,连东宫太子的风头都压不住他。   魏胥想起曾经那个永远在阳光照耀之下的明亮少年,用不了多久,那些光环就会重新回到他身上,几乎把太子的风头都给盖过去了,太子看他不爽也是正常的,垂眸道:“殿下说的是,萧天熠的确是个人物。”   萧远航随即冷笑,“不过,这一仗也打得不轻松吧,东方明玉和夜离宸都受了重伤,这样一来,东方明玉就没有办法参加锦阳郡主的选婿宴了吧,李宏亮也少了一个劲敌,也不算一无所获,能挫一挫萧天熠的锐气也好,要不然本宫心里这口气还真是憋得难受,只是这个寒菲樱,本宫还真是看走眼了,原本以为就算聪明,也不过是些女人家的小把戏罢了,想不到武功竟然这样好?”   听出太子语气中的责怪之意,魏胥忙道:“是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萧远航冷冷觑他一眼,“事到如今,责罚你有什么用?你的情报一向是最为准确的,可这一次,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失误,实在让本宫很失望,不但行动失败了,还很有可能为本宫招来灭顶之灾。”   太子话语中的杀意让魏胥低头,眼底掠过一道极快的不甘,“请殿下降罪。”   “罢了!”萧远航虽然对魏胥颇为信任,但君威要立,一国储君的风范还是有的, “虽然本宫还是有些担忧,但如果梁敏春是个聪明人的话,就应该知道,咬出东宫,对她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殿下说的是。”魏胥神色稍缓。   “起来吧!”萧远航语气淡淡的,“联络四大阎罗这几个老怪物也是你的功劳,何况人皆有失算的时候,本宫不会因为你这一次失算就大加责罚,但皇祖母的手段我也很清楚,如果没有皇祖母去,本宫还会心存侥幸,可她老人家去了,这点侥幸就不复存在了,你立即派人盯住梁敏春,这个女人不可轻信,若是她…”   太子眼底掠过一道阴冷的杀意,魏胥立即明白,要在梁敏春没有供出东宫之前,就算冒奇险也要杀人灭口,“是。”   太子看向空茫的天空,目光变幻莫测,虽然准备万全,最终还是失败了,现在发生在淮南王府的事情,还在他的掌控之中吗?   魏胥刚刚离开,一名东宫暗卫步履匆忙地进来,“参见殿下。”   “说吧,淮南王府情况怎么样?”萧远航并没有收回空茫的视线。   暗卫附在太子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太子眼睛一亮,有一丝讶然,“死了?”   “是的,梁敏春服毒自尽,千真万确,现在太后已经起驾回宫,淮南王府暂时没有别的动静了。”   萧远航唇边快速掠过一丝冷笑,这个女人,还算得上个聪明人,不管她咬不咬出东宫,谋杀世子,她难逃干系,死罪都是免不了的,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何不死个干脆?这样还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撇清自己的儿子,以及一直和她都只有暗中联络的东宫。   梁敏春死了,萧远航彻底放心了,虽然被萧天熠耍了,但一想到连伤他两员大将,郁闷的心情终于有所回升,徐徐道:“那就让他们慢慢养伤吧,这个东方明玉,本宫也看他不爽很久了,谁叫他没眼光站错了队呢?”   “谁?”暗卫正在恭敬听太子的话,忽然发出一声厉吼,紧接着,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地奔了出去,随即响起一阵瓷器掉落地上尖锐刺耳的碎落声,还有女人的惊叫声。   萧远航脸色一变,立即追了出去,那依附在门外的竟然是太子妃季嫣然,此刻的她,面色惨白,眼神愕然,她怀孕之后,脸色本就不如以前光泽柔滑,现在震惊之下,更是面色如雪。   想不到季嫣然在,而且看这副模样,不是刚刚到的,萧远航挥了挥手,暗卫无声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语气不善,“你来干什么?”   季嫣然还有两月就临产了,此刻虽然竭力保持平静,可惊诧的眼神暴露了她心中的复杂和惶恐,“臣妾见殿下新年年假也不得空休息,所以特地做了一碗珍珠翡翠圆过来给殿下…”   萧远航看都没看地上碎落一地的点心,面色紧绷地打断了她,“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季嫣然最害怕这副模样的太子,鹰隼一般的阴鸷眼神,盯得人浑身发麻。   萧远航冷笑一声,忽然一手抬起季嫣然圆月般的下巴,语意却温柔,“嫣儿,你不会说谎的。”   季嫣然心下大乱,正准备跪下去避过太子的眼神,却被萧远航一双有力的大手制止了,这本是一个温情的动作,可此刻萧远航眼里并没有脉脉柔情,而是带着死一般的沉寂和黑暗,“你都听到了,是吗?”   季嫣然刹那间容颜雪白,连仅有的红晕都褪得干干净净,只觉得后背凉寒,几乎站立不稳,怀孕之后身子虚,蓦然听到太子竟然命江湖上的高手去行刺萧天熠,只觉天旋地转,虽然以前也隐约察觉母后太子和萧天熠之间的间隙,但也只以为是些宫里惯常的陷害把戏,从来没有想到,太子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她想跑,可是脚步根本就动不了,只是呆呆的,脑海里面一直晃动着几句零零碎碎的信息,萧天熠痊愈了?没事了?   太子联络淮南王府的梁敏春请杀手去行刺萧天熠,结果失败了,季嫣然心里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本想偷偷离开,可没有武功的她不敢擅动,怕被发现,想等着太子离开之后再悄然溜走的,可竟然没有瞒过后来传递消息的暗卫高手。   听太子这样说,季嫣然心惊肉跳,颤声道:“殿下真的做了?”   萧远航唇角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笑容,不答反问,“怎么?你担心他?”   现在季嫣然要不是被太子托住,真的已经倒下去了,她惊恐地发现,太子的手段不仅仅限于在朝堂上了,已经延续到朝堂之外了,哀婉一笑,容色甚是凄美,“太子都是要为人父的人了,居然还要这样往臣妾身上泼脏水吗?”   萧远航陡然大怒,猛地捏住了季嫣然的下巴,语意森森,“到底是泼脏水?还是确有其事?你自己最清楚,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打算怎么做?要不要为了你的老情人去皇上面前告发我呢?”   听到太子恶毒的声音,季嫣然瞳孔猛地一缩,下巴传来的疼全然不觉,莹然如玉的脸庞更是白得透明一般,嘴唇翕动,说不出话。   萧远航眼神稍缓,渐渐松了手,季嫣然的下巴上已经留下清晰的红印,心头一阵阵猛然的刺痛,忽然跪在地上,声音里的颤抖更加明显,“殿下,求你收手吧。”   萧远航脸上浮起漠然的笑意,声音清冷得如同冬日坚冰,“收手?走上了这条路,不进则退,怎么可能收手?我的太子妃,你是在说笑吗?”   季嫣然强忍心中的痛楚和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殿下,为了臣妾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你千万不要再冒险了。”   “本宫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了你和孩子?”萧远航眸色染上一丝别样的狠绝。   季嫣然的眼泪转了几转,最终还是落了下来,恳切道:“臣妾对朝局的研究虽然不像殿下那般透彻,但出身相府,有些事情还是能明白一二的,如今殿下的东宫之势,又有谁能足以抗衡?至于燕王,不管是在哪个方面,背景也好,实力也好,党众也好,都要逊殿下一筹,只要殿下好好地做好东宫储君,谨言慎行,德礼廉备,不出差错,这将来的皇位,定然是殿下的,殿下千万不要做一些有损德行的事情以致自败,将来追悔莫及啊。”   一向温婉贤礼的季嫣然竟然说出一番这么透彻精辟的话,倒让萧远航很意外,他定定地看着季嫣然半晌之后,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本宫真是低估你了,可是你以为东宫之势真的稳如泰山吗?自败?何为自败?本宫要是什么都不做,那就是坐以待毙了。”   季嫣然见到殿下眼中的狠厉,心底一阵阵酸楚,她腹中孩子月份已经大了,逐渐进入了养胎临产的日子,已经有多日不闻外界消息,想不到一朝听到,就是惊天动地, 美丽的面容扭曲了一下,知道太子根本听不进去,依然自顾自地说道:“殿下这样做,便是彻底把淮南王府推到燕王那边去了,得不偿失,还请殿下三思!”   萧远航眼中怒意掩藏在浅浅的柔和之下,“你这样百般劝阻,是为了他吗?如今听到他好了,你的心又蠢蠢欲动了吧?”   季嫣然的脸上浮现一丝哀伤与无奈,“殿下说的哪里话?这些年来,无论臣妾如何辩白,殿下都始终一厢情愿的认为臣妾念及少年无知时候的一点孺慕之情,臣妾自从嫁入东宫之后,早已经忘记宫外的生活,可殿下却一直疑神疑鬼,恶意揣测,既然这样,臣妾也无话可说。”   “忘记了?”萧远航眼眸深邃而冰凉,带着洞悉一切的笑意,仿佛一把闪烁幽光的尖刀,猝不及防地劈开一个人精心的伪装,“你还记得沁雪出嫁的那个家宴上,自己做了什么吗?”   季嫣然大骇,原本红唇仅有的一点暖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她当时察觉到有人可能对世子不利,暗中吩咐信得过的宫女给世子妃警示,上面写着寥寥数语:“家宴险恶,暗藏危机,速速离去,不可耽搁。”   虽然当时不清楚到底是谁要对世子不利,但心中实在担忧萧天熠出现意外,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暗中警示,原本以为做得极其隐秘,并不知道这件事已经全然落在太子眼里,季嫣然自嘲一笑,原来自己信得过的宫人竟然是太子安排的,太子从来就没有真正信任过自己。   看到季嫣然脸上惊魂不定的变来变去,萧远航似笑非笑,眼底冷意更深,“怎么?忘记了?其实这件事过去了也不算太久,你不会真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你在派人监视我?”在一团惊乱中,季嫣然终于理出了头绪,声音像是从嗓子眼发出的一样。   “难道本宫不应该怎么做吗?”萧远航面无表情地反问,看向季嫣然的眸光透着一丝失望,“你担心他,提醒他了,他却根本没听,或者是根本不在意,如果本宫没有料错的话,他当时就好了,所以才不放在心上,他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区区一个刺客,能耐他何?你真是多此一举了。”   说到这里,萧远航扬一扬唇角,冷笑道:“他就像一个编剧,在幕后看着自己导演的一出出戏上演,那些人就像跳梁小丑一样折腾得热闹,他却在一旁冷眼旁观,这种操纵他人的感觉,一定很令人沉醉吧?”   “你当时就知道,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肯说?”季嫣然的眼泪再次滑落下来。   “因为本宫很想看看,你到底能为萧天熠做出什么样的牺牲。”萧远航先是如雷电般的厉色,随即又淡得像划过湖面的清风,不激起一丝涟漪,“很多事情虽然知晓了真相,但并不代表要马上说出来,萧天熠不正是这样做的吗?”   季嫣然苦笑,她何尝不知季家的势力是殿下的强大辅佐力量?   萧远航淡漠地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季嫣然,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失望与愤怒,毕竟他是真心喜欢季嫣然的,长叹了一口气,“本宫这般宠爱你,并没有打算把你怎么样,但以后你要学乖些,不要再惹本宫生气了,本宫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要再试图僭越了。”   说完这句话,萧远航就恢复了一身冷意,“来人,请太子妃回宫安歇,好生看护。”   季嫣然明白,从现在开始,她没有行动自由权了,但在别人眼中,太子之举,是极度宠爱太子妃的景象,她吃力一弯腰,哑声道:“臣妾谢过殿下。”   季嫣然刚刚离开没多久,皇后宫里就命人来传话,“娘娘请殿下现在过去一趟。”   ☆、第两百三十二章 陪同省亲   萧远航奉召到达坤宁宫的时候,发现母后早已经屏退了其他人,脸色不善地坐在正殿的位置上等他,眼神有些阴冷。   因为只有母后一人,偌大的正殿更显得空荡荡的,徒增几分压迫感,萧远航见此情景,心知肚明,上前一拜,“儿臣参见母后!”   皇后活动了一下坐得太久有些僵直的手脚,深寂的目光在萧远航若无其事的脸上滑过,并没有兜圈子,而是单刀直入,“我问你,萧天熠遇刺一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萧远航知道母后素来精明过人,就算萧天熠仇家不少,但有胆量有能力做这件事的人并不多,而且他们动这个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加上梁敏春已经服毒自尽,现在死无对证,他干脆一点头,“有,的确是儿臣干的。”   皇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晃,指责连连,“你…你…可真糊涂…”   萧远航却神色倔强,不以为然,“这件事,儿臣一点也不后悔,只是想不到萧天熠的心机居然这样深沉,不是说醉羽幻殇之毒无解吗?他怎么会好起来?”   皇后目光一沉,用毒奇才蓝芙蓉研制出来的毒药,号称无药可解,可事情总有意外,在别人身上不可能的事情,到了萧天熠那里,就变成可能了,医神石中天居然可以解醉羽幻殇的毒?   萧天熠到底是什么时候痊愈的呢?皇后忽然觉得一阵阵后怕,这位世子的心思实在难测,皇后在宫里这么多年,阅人无数,早已具备看透人心的本领,可只有这个萧天熠,像个雾霭重重的谜团一样,观之不透,猜之不明,所以她才不敢轻举妄动,可是想不到皇儿居然贸然出手了。   果然,还是失败了,皇后一听说萧天熠遇刺的消息,本能地觉得这件事和皇儿脱不了干系,叫来一问,果然是他,心中不免一阵阵骇然。   看到母后阴晴不定的脸庞,萧远航知道萧天熠痊愈这件事,对母后的冲击也很大,此人身上一直潜藏着一股巨大力量,一朝痊愈,待发之势必然呈蓬勃之态,开年之后,他必定会重新出现在朝堂之上,这个不容忽视的世子,现在已经断然没有可能为自己所用了。   皇后长叹一声,痛心疾首道:“你可真是糊涂,如今母后在宫中,已经如履薄冰,万一再被查出萧天熠遇刺一事和你有关,你和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眉妃母子的下场就摆在眼前,你可知道?”   太后果然姜是老的辣,如今眉妃虽然还好好地活着,可每日都活在宫人的嘲讽和鄙薄之中,饭菜是残羹冷炙,衣服是薄衫褴褛,再加上那副苍老的容颜,整个人毫无之前的风情万种艳绝后宫,已经惨不忍睹,生不如死,但偏偏就是有人不让你死,你不但不能死,还必须好好地活着,日复一日地活在人间地狱里。   若说梁敏春还活着,萧远航也免不得担心,但自从知道她死了之后,就肆无忌惮了,“母后放心,自始至终,只有一条线索是指向儿臣的,而且…”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透着得意的笑,“而且这条线索已经被斩断了,现在此事已经和儿臣没有任何关系了。”   听太子详细说完事情的经过之后,皇后也微微松了一口气,“梁敏春这个女人一心想让自己儿子登上世子之位,到处寻求支援,若她不是淮南王府的侧妃,本宫看都不会看她一眼,她也就这点利用价值了,死了也好,本宫也会记着她这点好,以后若有机会,会顾念她儿子的。”   王府世子之争,和宫中储位之争,凶险程度差不了太多,一样的血腥,一样的诡谲,梁敏春死了,皇后立即就洞悉了她的意图,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交易,虽然梁敏春并没有交易的资格,只算得上是投诚。   但梁敏春的用意,皇后心知肚明,看向皇儿,郑重叮嘱道:“此次脱险,实属侥幸,听说皇上还特地派了田学禄去淮南王府慰问,容妃那边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你若不去慰问一番,倒显得心虚,你马上派人去淮南王府一趟,顺便带些疗伤的药去。”   萧远航微微一笑,“儿臣遵旨。”他和淮南王府的不和,只有心腹之人才知道,外人眼中,他是一国储君,除了有储君威严之外,还必须有一定的亲和力。   世子遇刺这么大的事情,要派亲信之人前去慰问以示关切,况且,父皇一直希望他能处理好和萧天熠的关系,这样的举动,落在父皇眼中,也会赢得一定的赞许。   ---   一座高大气派的陵墓,上面刻着“淮南王妃万氏之墓”,墓前跪着一男一女,袁嬷嬷正在给烧纸钱祭奠英灵。   萧天熠英俊的脸庞满是肃穆和沉痛,双手紧握,“母妃,都是儿子不孝,明知道梁敏春居心叵测,却总以为她不敢打你的主意,哪知道她就是那个害你最深的人?可惜我知道得太迟了。”   曾记得,他少年时候练武练得满头大汗的时候,母妃总是接过袁嬷嬷捧过来的手帕,轻柔地给他擦拭额头上晶亮的汗珠,听他眉飞色舞地描绘自己又突破了一重关卡的时候,母妃眼底那闪耀着的骄傲光芒。   那双永远温柔含笑的眼睛,仿佛从来没有任何黑暗可以侵染,他从来不知母妃背后的苦楚,更不知道梁敏春那个阴毒女人在母妃背后居然使出了那样恶毒的手段。   母妃的仁和大度,梁敏春的伪善阴险,真是明珠暗投,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差点遭了她的毒手,这个女人,实在是百死莫赎,要不是因为多看她一眼就觉得是对母妃的侮辱,萧天熠真想在母妃陵前杀她血祭。   袁嬷嬷染了皱纹的脸上在火光的映衬下泛出红光,眼底有抹深沉的复杂,“世子爷不必过于悲伤,如今践人已经伏法,王妃娘娘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   瞑目?萧天熠俊美的脸上出现忧伤的怀念之色和沉甸甸的哀痛,喟然道:“以前没有多陪伴母妃,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以前他一出去就是好几个月,青春放纵的岁月,只想着外面海阔天空,策马关山,纵情奔腾,哪里会注意到背后母妃殷殷期盼的眼神?   袁嬷嬷目光深深,这个当年尚在襁褓中的纷嫩小儿,如今已经长成风华绝代的挺拔男子,心中酸楚,哽咽道:“世子大好男儿,素有凌云壮志,施展之地当然不能只是淮南王府的一片狭窄天空,王妃娘娘素知世子之心,大丈夫在世,当建功立业,如果世子碌碌无为,只沉迷于一派靡靡享乐之中,纵然可以日日承欢膝下,可那对王妃娘娘来说才是真正的遗憾,娘娘生前常说,有子如此,是她最大的骄傲。”   寒菲樱一直默然而立,虽然一直知道豪门之前纷争不断,但也只是听听就过了,毕竟事不关己,当做饭后茶余的谈资罢了,谁也不会往心里去,可梁敏春的事情不一样,她谋害的是萧天熠最亲的母妃,这段血腥的过往,在萧天熠心中定然会掀起滔天巨浪,事关自己最亲的人,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别人难以体会。   袁嬷嬷说起王妃娘娘曾经经历过的痛苦,旁人听起来都有感同身受的震恸,更何况和王妃血脉相连的萧天熠?   此时,最痛的那个人一定是他,寒菲樱的目光透过冰冷的灵位,看向寡然的天空。   天空中,耀眼的阳光为白云镶上了一层金边,色彩斑斓绚丽,仿佛看到了那位从未谋面的淮南王妃温柔的面容,平和的笑容,能洗涤世间一切罪恶的纯净眼神,这位王妃,也许并非天真无知,并非生活在温室中的花朵,也并非不知世间黑暗,她只是太过纯善,对梁敏春朱柳儿之流也很少苛责,很多事情不愿朝坏处去想。   耳边寒风猎猎,寒菲樱握着萧天熠的手,轻声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以后还可以常常来看母妃。”   萧天熠微微颔首,对寒菲樱溢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握着她的手紧了一紧,母妃知道他有了心爱之人,一定也会为他高兴吧!   ---   回到王府的时候,淮南王爷居然站在承光阁的圆木桥上,高大的身影投在桥上,留下浓黑的影子。   “父王!”萧天熠身躯一震,立即上前,垂首行礼,父子有别,平日父王要找他,都是传他前去,很少亲自来承光阁。   淮南王爷转身看着萧天熠,目光深深,无限怀念,“这承光阁是你母妃亲自督建的,时至今日,风景如旧。”   萧天熠心中刺痛,这里一草一木,一石一树,都自有章法,巧夺天工,也是整座淮南王府风景最好的地方,是母妃的手笔。   看着卓尔不群倜傥风流的世子,淮南王爷唇角微动,长叹一声,声音也有些低沉,“父王实在对不住你母妃,竟让梁敏春逍遥了那么多年,还委以重任,若你母妃还在,王府必然不是今日这番景象。”   萧天熠看着父王耳边隐约的鬓发,心中一痛,“这哪里是父王的错?人心难测,梁敏春处心积虑隐藏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这一次行刺之事,她的真面目也不会暴露出来,母妃若在天有灵,当知父王之心,请父王勿要自责。”   淮南王爷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不知不觉,这孩子已经长大了,雄姿勃发,英武不凡,和他这个温文尔雅的父王气质并不相似,目光中有种连萧天熠都看不懂的悲悯,意味深长道:“所幸有你,你母妃才不至于孤苦一生,看你这般出色,父王很是欣慰,她在世的时候,视你如命,你千万不要让她失望。”   萧天熠隐去眼眸中的沉重,朝父王点了点头,此时,一个眼神,胜过任何千言万语。   淮南王爷淡淡一笑,目光停留在水波不兴的湖面上,“东方尚书家的公子在你这里养伤?”   “是的,明玉伤得太重,太医嘱咐不能移动,所以就留在客居。”东方明玉和夜离宸的伤势都很重,没三两个月是难以下床了。   淮南王爷微微颔首,“玉公子伤势严重,父王就不进去探望了,你替父王转达对他的谢意,命人好好照顾。”   ---   次日,诸葛廷来淮南王府探望玉公子和夜离宸的伤势,顺便禀报一些外面的动静,这期间,燕王也来探望过好几次,带来了上好的疗伤药草,东宫也派了萧远航的贴身太监崔海来淮南王府探望世子的伤势,淮南王府一时门庭若市。   诸葛廷禀报完外面的动静之后,问道:“爷,梁敏春这件事,是否需要彻查下去?”   萧天熠眉目有一抹凝固的寒霜之色,并没有马上回答,寒菲樱莞尔道:“别人都以为梁敏春死了,一切就结束了,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诸葛廷见世子妃说话了,双手一拱,“请世子妃指教。”论起对江湖之事的熟悉,恐怕没有人比得过这位名满江湖的公子凤了。   “四大阎罗这几个老怪物做了三十年的杀手,血债累累,罪孽深重,也聚集了大量财富,足以安度晚年,对生意也不是那么热衷了,似乎已有归隐之念,这样的高手,如果不想别人找到他们,完全可以藏得无迹可寻,就算是本座想要找到他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梁敏春不过是一深宅妇人,又不是正妃,连出府都不能随心所欲,就算搜刮多年财富,勉强出得起钱财,找几个流氓无赖不难,可要联络这样枭雄式的人物,根本没有可能。”   诸葛廷微微颔首,“世子妃言之有理,这么说她是想保护背后真正的凶手,所以才舍车保帅?不过舍弃的是自己罢了。”   寒菲樱微微一笑,诸葛廷当然也明白,有能力联络四大阎罗的人,肯定不是梁敏春,而是另有其人。   梁敏春之所以那样卖力表演,不惜抖出她以前深藏的罪恶,不过是为了让人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她是真的恨毒了世子爷和世子妃,她有足够的理由来做这件事。   保护萧靖祺当然是她目的的一部分,但并不是全部,更重要的是为了不牵扯出背后的人,她表演得极其生动,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死亡来证明她说的是真的,牵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一般人的注意力会仅仅停留在此,不会去想她背后还有什么人了。   但任是梁敏春机关算尽,也没想到她遇到的对手竟然是深藏不露的月影楼公子凤,论起江湖上事情的熟悉程度,公子凤无人能出其右,也只有公子凤知道,就凭梁敏春,是绝对没有这种能力联络到这种顶尖杀手的。   一片静默中,萧天熠深邃的凤眸闪过一道寒光,“又是他们。”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寒菲樱和诸葛廷都心知肚明,反正他们行刺世子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这一次的力度空前绝后。   诸葛廷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现在玉公子重伤,不能参选,还有两天就过正月十五了,十五一过,郡主选婿就要拉开帷幕了,不知道世子爷有何打算?”   萧天熠一双深邃的凤眸落到寒菲樱身上,寒菲樱无语,耸耸肩,“别看我,我又不是男人。”   萧天熠唇角溢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还记得年前说要陪你省亲的事情吗?大丈夫一诺千金,本世子不会赖账的。”   寒菲樱当然记得这件事,只是萧天熠虽好,可在她家人眼中,终究是残废,她又不能告诉他们说他没事,此事寒菲樱还在考虑之中,就在这个时候,萧天熠骤然遇刺,他已经痊愈的事实,就这样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呈现在世人眼前。   现在倒是可以回寒府一趟了,不过寒菲樱知道妖孽的目的并不简单,嫣然而笑,“我知道你又在打我二哥的主意,可你也清楚,他一没有爵位,二没有官职,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就别指望他去打败李宏亮和何俊贤两个公子哥儿了。”   “事在人为,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萧天熠倒是很有信心,还没等寒菲樱拒绝,他就站了起来,“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去寒府吧。”   ---   过年向来是走亲访友的高峰时期,寒菲樱和萧天熠车驾未到,帖子已经提前送到了寒府。   淮南王府世子即将大驾光临寒府,寒家所有人一应等候在门外恭迎。   寒老爷看着淮南王府的车驾远远而来,心底一紧,竟然微微有些紧张,寒家和京城达官贵人之家素有生意往来,也听说了一点世子遇刺的消息。   但市井之间消息传来传去,等到传到寒老爷耳朵里,已经完全变了样,只知道世子遇刺,并不知道当时自家女儿也在场。   还听说世子遇刺,突然治好了多年的瘫痪,这件事传得神乎其神,据说医学上不能治愈的病例,在极度震惊或者险急的情况下,有可能会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而得以痊愈,这在医学上也有先例可循。   不管怎么说,世子因祸得福,也是天大的喜事,寒家老爷夫人本来想去关心一番,但思来想去,还是没去,王府高贵,他们虽然是一片好心,但自己毕竟是平民百姓,人家根本就不稀罕,这样腆着脸去,未免有乘机巴结的嫌疑。   有寒家这个商人娘家,女儿在淮南王府的日子本就没有那么好过,若是寒家再落一个趋炎附势的名声,未免更让眼高于顶的王府中人看不起女儿。   他们虽然心中挂念,也只能在自己心里,但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尊贵的世子居然亲自驾临寒府了,再淡定的人,面对此事也难以镇定如水,那毕竟是高高在上的淮南王府世子。   这是世子第一次驾临寒府,寒家人在等待的过程中,心里也一直很好奇,这位处在风口浪尖的世子爷到底是何等风华的人物?   淮南王府的车驾终于到了,一位锦衣蟒袍的年轻男子从马车上下来,身材挺拔,美如冠玉,轮廓分明,一双犹如寒潭般幽深的凤眸,剑眉英挺,高贵优雅,神采英拔,气宇轩昂。   萧天熠出现的时候,众人只觉得眼前华光流转,世上居然有这等风流人物?一旁的下人都忍不住啧啧出声,呼吸一涩。   寒老爷刚要上前行礼,就见世子朝车厢里面伸出手,紧接着一身红装的菲樱从车上跳了下来。   寒菲樱一身妖娆的红装,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之下,明媚笑容仿佛可以照亮人心里的所有角落。   两人站在一起,男的英姿焕发,优雅挺拔,女的明艳俏丽,花容月貌,当真是一对璧人,这样一对出众的男女,闪耀了所有人的眼睛。   众人都有片刻的凝滞,寒老爷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物,比较能稳得住场面,立即上前,恭敬道:“草民参见世子…”   他的身子还没有弯下去,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托住了,还有一个醇雅磁性的男声,“岳父大人不必多礼。”   岳父大人?寒老爷以为自己听错了,王府世子,真正的龙子风孙,寒老爷再没有自知之明,也不敢以世子爷的岳父自居,更不敢把世子当成曾经的金有财那样教训,他在商海沉浮多年,眼力又岂是一般人所能及的?见世子这般亲和的态度,不免眨了眨眼睛,狐疑的目光投向笑靥如花的女儿。   寒菲樱当然知道父亲心中的疑惑,咯咯一笑,“爹,今天我们是来给您拜年的,难道就打算让我们在门外一直站着?”   寒老爷反应过来,忙道:“世子爷里面请。”   大哥的气色好了很多,看来没有沈芙倒是过得更好了,言语之间有恰到好处的练达礼节,“世子爷请。”   二哥似乎不太满意萧天熠这么大阵仗而来,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不愿意与萧天熠做更多客套的寒暄,带着一种逍遥的江湖人对朝堂中人本能的抵触和戒备。   ☆、第两百三十三章 回到寒府   寒家虽然不是钟鼎名门世家,但也是商界的翘楚,巨富之家,心性也颇高,但此时见到风华绝代的世子爷,却真心生出一种高攀了的感觉。   初次来岳父家走动,萧天熠命人带来了许多贵重的礼物,对寒家来说,世子爷亲自来了,已经是最好的礼物,安定了他们忐忑不安多日的心。   翡翠指挥下人把一箱一箱的礼物往府里搬,和寒府下人比较随意不一样,王府派来的下人,训练有素,规矩森严,虽然忙忙碌碌,却井然有序,甚至不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   曾经笼罩在寒府的阴云,因为萧天熠这等尊贵人物的到来而一扫而空,寒府虽然经历过磨难,但此刻已有焕然一新的光彩。   常言说得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寒夫人一直对大女婿金有财恼恨交加,现在蓦然见到玉树临风的世子爷,顿时喜不自胜。   当了多年大家夫人,早已沉稳从容,但在面对这位高贵卓然的世子爷女婿的时候,可能因为惊喜交加,受宠若惊,一向持重的动作竟然有些手忙脚乱。   萧天熠虽然从身份上来说是寒家女婿,但同时也是淮南王府世子,身份极为尊贵,此刻,坐在正厅的主位,一举手一投足都有说不出的优雅。   门口时不时探出几个脑袋,乘机偷看世子爷的绝世风采,探出来之后,瞟一眼之后,又猛地缩回去。   这是在寒家才能出现的情形,在王府,是断然不会有下人敢溜到正厅去偷看客人的。   寒家的茶不错,连萧天熠这个一向挑剔的人也品了几口,寒菲樱知道妖孽很少饮雪山云雾翠之外的茶,到了寒府之后,竟然破了例,给足了她面子。   萧天熠一来,众人都感觉宽大的正厅陡然显得狭小了,这样一位男子,太有压迫感,虽然刻意收敛,但不经意间流淌出来的王者霸气还是让人肃然起敬。   寒老爷坐在世子爷下手边,他平日和达官贵人打交道很多,世家子弟也见了不少,自家两位儿子虽然不是顶尖的人物,但在京城也算得上一流,自认为名门公子的风采见识得不少了。   却从未见过像世子爷这般惊艳出尘的公子,初见之时,立即发现龙腾王朝第一美男子的美誉绝非浪得虚名,虽然寒老爷并未阅尽天下公子,但此刻却不由自主地断定,这位淮南王府世子的风采,恐怕无人能及。   坐在世子爷身边的是自己的女儿,菲樱似乎也和以前不大相同了,眼神更为明亮,笑容更加灿烂,寒老爷一直认为菲樱是寒家子女中最有潜质接手家族产业的。   元霁虽然性情沉稳,做事可靠,但寒老爷看得很清楚,元霁对玉石天生的敏锐力远不如菲樱,可能因为身体的原因,他做事的风格是稳扎稳打,不图冒进,而菲樱不同,骨子里总有一股冒险精神,敢于尝试,性情更像男儿。   稳扎稳打固然好,可有时候也难免束手束脚,固步自封,若是菲樱能和元霁联手管理家族生意,寒家产业必定能更加如日中天。   寒老爷不知一次在心底喟叹,如果菲樱是个男孩该有多好,就可以一直留在家里了,看向世子爷,斟酌了词句,“我在市井之间,曾听说世子爷遇刺的消息,不知世子爷是否有碍?”   虽然人家称他为“岳父”,可寒老爷有自知之明,言语之间依然彬彬有礼,并没有试图僭越之意。   萧天熠还没有开口,寒菲樱就笑道:“爹,不过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喽啰罢了,如果世子有碍的话,你说他现在能好好坐在这里吗?”   “是啊!”寒夫人附和道:“世子爷无事就谢天谢地了,以后可千万得更加小心些。”   萧天熠唇角漾出一抹柔软的弧度,“多谢岳父岳母挂念。”   寒老爷忙道:“不敢当!”这时,张妈来报,“老爷,夫人,饭菜已经备好了。”   寒老爷站起身,“世子爷请。”   见岳父始终保持距离,萧天熠也不勉强,寒家虽然富裕,可终究是平民百姓,和贵族之间的距离,一时半会是改不了的,无论他怎么随和,还是会让人有种敬畏的感觉,对寒菲樱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肚子饿了吧?我们去用膳吧。”   寒菲樱俏脸一红,当着家人的面还这样,他是脸皮厚无所谓,可自己哪有那么厚脸皮?不由得瞪他一眼。   两人的互动,落在寒家人的眼中,不由得相视而笑,寒子钰想起来,萧芷凝说过,菲樱和萧天熠在一起的时候,眉眼都是笑意,难道是真的?   这样的饭局,因为有萧天熠在,显得并不平常,让寒家人惊讶的是,世子爷居然亲自给菲樱夹菜,看到这一幕,老爷夫人都十分意外。   世子虽然尊贵,可自家女儿也不差,最担心的是两人身份天差地别,一个是龙子凤孙,一个是平头百姓,但见世子爷言谈之间疏朗高旷,并没有门庭之间,对菲樱也是照顾有加,寒老爷和寒夫人的心才略微放了下来。   饭后,萧天熠和岳父闲谈,寒夫人借机把女儿拉到房里,因为她忽然想起以前金有财和玉莲一起来娘家的时候,金有财也是在人前做足了功夫,玉莲也是隐忍的性子,后来要不是听别人说起,他们都不知道,玉莲在金家居然过得那样不堪?   寒菲樱知道母亲的担忧,娇嗔道:“娘,你看我像那种忍得了委屈的人吗?”   寒夫人一愣,见菲樱眼底水波一漾,寒夫人是过来人,女儿眼光都漾着甜蜜,小声道:“有消息了没有?”   “什么消息?”寒菲樱一愣。   寒夫人笑了一声,“你这丫头。”目光极具暗示性地看了一眼寒菲樱的肚子,寒菲樱的脸立即就红了,嗔了一声,“娘,你在胡说什么呀?”   寒夫人知道女儿家脸皮薄,语重心长地教导寒菲樱,“你还年轻,不知道孩子的重要性,不要说王府贵胄,就是寻常人家,也得有个孩子才能保得万全,世子爷人物风流,你看看府里的那些丫头,看到世子爷的时候,眼睛都直了,你要是没个孩子稳固地位,将来怎么能行?”   寒菲樱抿紧红唇,孩子吗?她还没有做好这种心理准备,可能潇洒如风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从来没有想过,也会如寻常女儿一样生儿育女,洗手作羹汤?   寒夫人见菲樱沉默不语,忽然想起一件事,惊道:“是不是上次伤了身子?”   寒菲樱不想让母亲担忧,只含混其词道:“太医说我已经没事了,不会影响以后的生育。”   寒夫人放下心来,又道:“其实我也知道金有财那等混账东西,怎么能与世子爷相比?世子爷肯屈尊来淮南王府,就是最好的证明了,他那样的人,有什么必要在我们面前演戏呢?要是能盼到你赶快生个孩子,我们也就能彻底放心了,世事易变,对女人来说,只有孩子才能保得一世平安。”   寒菲樱笑而不语,寒夫人以为她是羞涩的缘故,“这些话,也只能我这个当娘的能和你说说,你们年轻人只图眼前快活,目光哪有那么长远?”   寒菲樱笑道:“我知道娘的意思,就拿我们府中来说,就算有马姨娘,可娘在我们家的位置又有谁动得了呢?”   “你这孩子,连娘也敢取笑?”寒夫人作势要打寒菲樱,寒菲樱灵巧一躲,寒夫人佯怒道:“这还不是因为有你们四个孩子的缘故,要是我膝下无子,你爹就是再顾念我,也得考虑考虑寒家的香火吧。”   寒菲樱在外面野惯了,满脑子都是大漠长风,塞外飞鹰,海天一色,云烟浩淼,离母亲说的这些寻常人家的时光有些遥远,虽然心不在焉,但还是装出一副听得很认真的样子,其实早就神游太虚了。   寒夫人何尝看不出女儿眼神飘忽?这也是寒夫人更为疼爱懂事温顺的大女儿的缘故,这个小女儿,虽然精明能干,聪慧过人,可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她从来都不知道,也猜不透,虽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对寒夫人来说,面对小女儿,总有一种失控的感觉。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寒夫人敲了一下寒菲樱的脑袋,寒菲樱回过神来,冲着母亲吐了吐舌头,调皮一笑,“知道了,您说要赶快生个孩子,方能保得长远。”   寒夫人哭笑不得,“对了,正好你回来,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见母亲郑重的神色,寒菲樱以为又是大哥二哥的婚事,“什么事?”   “不是他们,是你三妹妹采薇。”寒夫人皱眉道。   采薇?寒菲樱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个妹妹,印象中总是低眉顺眼的模样,虽然母亲这个正室并没有怎么苛待马氏母女,但身为庶出,总是自觉低人一等,也难怪萧靖祺极力要摆托庶出的身份。   “采薇怎么了?”   “前两天,有人来提亲,说他家公子看上了采薇,要纳为妾室。”   ☆、第两百三十四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采薇?寒菲樱想起那个总是怯生生叫自己“二姐姐”的妹妹,问道:“不知是哪家公子?”   母亲说出的人家寒菲樱陡然一惊,心神一震,“什么?武安侯府的小公子?”   寒夫人点点头,“怎么?你认识?”这倒是有可能,菲樱现在是淮南王府的世子妃,认识武安侯府的人也不奇怪,忙追问道:“这位公子品行如何?”   寒菲樱并没有见过李宏亮本人,只知道是这次角逐锦阳郡马的热门竞争者之一,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京城更小。   大户人家庶出子女的婚事都是由正室定的,在一般人眼中,寒采薇能嫁入武安侯府做李宏亮的妾室,将来还是很有前途,在武安侯府争得一席之地,是个不错的出路,难怪母亲会心动。   要是换了别的大家夫人,当然是忙不迭地贴上去,武安侯府,在京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武安侯是当今皇后的本家兄弟,李宏亮是皇后的侄儿,能看得上寒家庶出的女儿,是天大的福气,这样的高亲,做妾又如何?就是自己亲生的女儿,都必定答应得毫不犹豫,更何况还不是自己的女儿?   何况,马氏本就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儿,嫁入寒家做妾,现在寒采薇能嫁入威名赫赫的武安侯府,这种福气,别人求都求不来。   寒菲樱眉目微挑,李宏亮?还真是有缘啊,居然看上自己的妹妹了,“爹怎么说?”   寒夫人道:“你爹倒没说什么,采薇这孩子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自古门当户对,方成良缘,这话你应该明白,你性子张扬,或许还可以保护自己不受人欺负,可采薇比玉莲更隐忍更胆小。”   “她的婚事,最令我头疼,比当初你们几个还费心,和我们门当户对的人家吧,嫌弃她是庶出,不愿聘做正室,门户再低一点的人家,我又担心她嫁过去受苦,虽是庶出,可在我们家也是锦衣玉食地养着,从来没吃过苦,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拖着,像武安侯府这样的权贵之家,就别想着做什么正室了,再说这福气也不是采薇能承受得起的,做妾又怎么了?将来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站稳了脚跟,何尝不是一条明路?这门亲事,我瞅着不错。”   寒菲樱微微一笑,戏谑道:“马姨娘要是听到这番话,还不知道要感动成什么样?娘这个正室真是不好当,一不小心就会落个苛待庶女的恶名,偏偏这婚姻大事比做生意还要麻烦,要考虑得更周全更细致,还可能不落好。”   寒夫人啼笑皆非,“这些持家之道你从小就没学过,自然不懂,里面的学问深着呢,不要以为能做好生意,就能管好一个大家,金有财那混蛋娶了十几房姬妾,连青楼的都纳回来好几个,当初你大姐那个正室可比我难做多了。”   “姐姐呢?怎么一直没出来?”   提到大女儿,寒夫人脸上罩上一层阴云,“金有财那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今天世子爷大驾光临,她说自己被休回府,是不祥之身,怕冲撞了贵客,也担心影响你,就躲在房里了,你待会儿去劝劝她。”   寒菲樱点点头,姐姐虽然表面温婉,可也有寒家人骨子里的烈性,她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所以也不勉强,只希望她能早日走出混蛋金有财带来的阴影。   寒夫人见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只想着把当家多年的心得悉心传授,“世子身份尊贵,将来也是免不了三妻四妾的,这些妻妾之间的相处之道,不比做生意简单,甚至更费心,你早学早好,淮南王府可比我们家复杂多了,你是正妻,对待妾室要恩威并济,既不能让人觉得你狭隘善妒,又不能让她们挑衅你的尊严,这个度一定要把控好,明白吗?”   寒夫人知道女儿性子桀骜,张扬跳脱,不像大女儿那样逆来顺受,所以提前给她做一些铺垫。   寒菲樱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不与母亲说更多自己和萧天熠之间的事情,毕竟涉及到许多见不得光的秘密,要是母亲知道自己背后干的那些惊天动地的事,估计会吓得当场晕死过去,她可不敢冒这个险。   见女儿并没有反驳,寒夫人满意一笑,话题回到采薇的婚事上,“马氏虽然话不多,但并不是别人家那种尖酸刻薄的庶母,她行事一向有分寸,也懂得我的难处,我何尝不想给采薇嫁户门当户对的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做正室?问题是找得到吗?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寒菲樱表面上在听母亲的话,心里想的却是李宏亮,这个即将要去角逐郡马的贵公子,在这个紧要关头,居然还去纳什么妾?这般肆无忌惮,难道是对郡马这个位置已经胜券在握?   像他这样侯门公子,想纳多少纳不了?想什么时候纳不行?偏偏这个时候纳妾,可能他姑母主持选婿,已经是近水楼先得月,再加上东方明玉重伤,强敌被迫退出,他更觉十拿九稳,万无一失。   在一般人眼中,采薇嫁与武安侯公子为妾是个上上选择,寒菲樱沉吟片刻,提议道:“既然是妹妹的终生大事,还是把马姨娘和采薇叫过来问问她们的想法,更为妥当。”   寒夫人点点头,当即命人去传她们二人过来,大户人家,规矩虽然不及王府繁多,但也自有章法,世子爷这样的贵客驾临,马氏母女也是不能出现在客人面前的。   一会的工夫,马氏和寒采薇就来了,低头站定,“夫人,二小姐!”   寒采薇的声音细若嘤咛,“大娘,二姐姐。”   寒菲樱打量了她一会,身材纤细,眉眼更像马姨娘,肤色细腻,确有一股楚楚动人的风韵,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李宏亮撞见过,然后看上了,好在还是正正规规的提亲,没有行强抢民女之事。   拉过她的手,有些冰凉,寒菲樱温柔地帮她理好垂到额前的一缕碎发,“今天让你们过来,是商量你的婚事,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一提到婚事,寒采薇白净的脸蛋浮上一抹红云,马氏忙道:“采薇的婚事,但凭夫人做主。”   寒采薇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但凭大娘和二姐姐做主。”   寒菲樱微叹了一声,伸手按住她的双肩,“采薇,你告诉姐姐,你愿意嫁过去做妾吗?”   寒采薇眉头惊跳了一下,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她还有第二种选择,眼神像是初生的小兽一样茫然,仿佛听不懂姐姐的话。   寒菲樱解释道:“武安侯府已经派人来提亲了,你要是不想做妾室,姐姐会想办法去回绝了他们,但姐姐也必须和你说清楚,如果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定要做正妻,就不能苛求对方的门庭。”   寒采薇依然没有反应,这样重大的人生抉择,对这样一个小女孩来说,实在太难,人在做决策的那一刹那,谁就能肯定自己一定是正确的呢?   寒夫人一愣,这个小女儿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她从来都看不透,女儿家立世,自然是相夫教子,管好内宅,可菲樱似乎对这些事情根本没什么兴趣,有时候,她真怀疑到这个女儿底是不是自己生的,虽然长相轮廓和玉莲都有些相似,性格却截然不同,要是玉莲,恐怕说不出这样一番话。   寒菲樱微微一笑,“你不要怕,你见过那李公子没有?”   寒采薇先是点点头,后来又是摇摇头,“好像见过,只是不太肯定是不是他?”   寒菲樱莞尔一笑,眼眸水波荡漾,光彩潋滟,寒菲樱一直都知道这个小女儿很美,可想不到多日不见,竟然是美得这样耀眼出尘,让人移不开视线,娇艳的脸如同彩霞流转,如凝露含香,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和璀璨之美,寒夫人心底漫出一种骄傲,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或许就是因为小女儿不受约束不受羁绊的张扬之美,才吸引了那位惊艳绝色的尊贵世子。   过了许久,采薇在二姐姐的鼓励下,语气如同宣誓一般的坚定,“大娘,就算对方门庭低微,家境贫寒,只要能得其看重,聘为正室,我也愿意。”   看着采薇眼中的亮光,寒夫人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如果是这样,我尽力去给你回了这门亲事,但你也要明白,那样的人家,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   寒采薇求救似看了一眼二姐姐,寒菲樱道:“娘,我来想办法吧。”   寒夫人虽然也希望把采薇嫁给富贵人家,但也并不十分强求,“那好吧,你尽力试一试。”   ---   “二哥,十五一过,锦阳郡主就要择婿了。”两人坐在寒府花园的围墙上面,寒菲樱边说边观察二哥的反应。   寒子钰只是“嗯”了一声,反应甚是寡淡,完全没有寒菲樱想象中的忧急,心不在焉道:“这事全京城都知道。”   “她来找过你吗?”   寒冬终于过去,万物已经悄然嗅到了春日的气息,光秃秃的枝桠发出一点新芽,寒子钰的目光锁定那一点碧翠,“找过。”   寒菲樱被二哥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弄得有点糊涂,“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寒子钰很是意外。   寒菲樱急了,脱口而出,“你一点都不知道她的情意?”   寒子钰唇线抿得很紧,眸光带一点自嘲,答非所问,“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我不过是一介布衣,就算有当初舍命相救的情谊,我也不想利用此事来做文章,何况,她性情易变,说风就是雨,如果有朝一日,发现她对我不过是感激之情,而不是男女之情,那将如何自处?再说我救她时从未有别的目的,如果此时乘虚而入,岂非显得当初别有用心?谁能相信我拼死相救,为的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姑娘,而不是她尊贵的郡主身份?”   寒菲樱唇角一弯,浅浅一笑,“二哥你变了,以前你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看法的。”   寒子钰收回目光,怔怔出神,“世事多变,我又岂能完全不变?你不要以为我远在江湖就什么都不知道,她是皇家郡主,荣华富贵却又暗藏凶险,当初父亲和大哥屠刀悬颈,命悬一线,这场祸事是怎么来的,你应该最清楚吧。”   寒菲樱悚然一惊,看向二哥,想不到一向游戏人间的他竟然看得这般透彻?   寒子钰刚毅的脸庞泛出幽凉的光泽,“我从京兆府的大牢放出来之后,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越查结果就越令我心惊,这其中牵扯到千丝万缕的朝堂势力,男子汉大丈夫当不惧死,我并不害怕,但父母和大哥都是无辜的,我们身为子女,不能置他们于危险之地,这一次虽然平安无事,那下一次呢?难道我们要一次次让父母去涉险吗?你虽然聪明过人,但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斗不过那些无所不为的庙堂中人。”   二哥话语中的深意寒菲樱听得明白,莞尔一笑,伸手掰过一束新芽,“既然二哥看得这么通透,我也不能瞒着你,因为我淮南王府世子妃的身份,寒家早已没有办法独善其身了,一味躲避忍让不过是下下之策。”   看着妹妹眼中的静澈眸光,寒子钰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妹妹手中那一抹晶亮的嫩绿。   “皇上看似关心锦阳的婚事,可实际上也有自己的目的,让锦阳嫁在京城,是为了牵制南境宇王爷的势力,锦阳虽然刁蛮任性,我行我素,但也至情至性,善解人意,你和她相识一场,就算只是普通朋友,难道真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成为皇上谋局中的一颗棋子?”   寒菲樱的声音带有一点点的you惑,寒家子女之中,她与二哥性情最像。   果然,寒子钰不再是那种心中不忍却只作壁上观的淡淡表情,指骨微微泛白,“她是宇王爷掌上明珠,皇上也不会强行塞一个她不喜欢的人给她吧?”   “宇王爷官职再高,权力再大,也是皇上的臣子,皇上既然选择牵制宇王爷的势力,首先需要考虑的当然是谁最合适,而不是这个人选是否合锦阳的心意,那是其次才会考虑的问题。”寒菲樱的声音虽然很轻柔,但毫不留情地揭开了一个冷酷的事实。   春风的风仍然带着寒意,寒子钰道:“那些报名的全都是侯门显贵的世家公子,再不济也是一品二品大员府上的公子,就算我有心参选,只怕是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再说我现在还不想成亲。”   寒菲樱握着哥哥的手,“就算你无心娶她,此时也应该帮她一把。”   寒子钰脸上并无更多表情,眸光复杂莫辨,静静地看着妹妹,“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想被家所羁绊,可能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了,我已经决定了,十五一过,就离开京城。”   寒菲樱见他说得这种郑重其事,心头不免一跳,“你真的对萧芷凝没有任何牵挂?”   寒子钰闻言,神色有些阴郁,不像往日的意气风华,仿佛一回到京城,他就被会京城的沉重气氛影响得没有亮光一样。   过了一会,神色渐渐平静下来,“我也很欣赏她的无拘无束,随心所欲,鲜艳明媚,不像那些大家闺秀矜持无趣,方方正正,但她终究是王府郡主,我是一介布衣,距离之遥,思之无益,既然如此,何必庸人自扰?”   说到这里,他爽朗一笑,“爹常说寒家子女没有一个是类似的,个个不同,我是最心宽的那一个,你放心,二哥素来是想得开的人,绝不会自怨自艾。”   听二哥这样说,寒菲樱知道他对萧芷凝也并非全无感觉,只是这种感觉,还不足以让他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奋不顾身的勇气,而且他说的也是事实。   二哥虽然不是世家子弟,身上但却有世家才有的清贵之气,也断然不会利用对锦阳的救命之恩去做筹码。   今天萧天熠来寒府,其中一个用意就是试探寒子钰对锦阳的态度,见二哥这样说,寒菲樱心中有了底。   ---   自从大年夜见过锦阳郡主之后,寒菲樱很久没有见到她了,今日约她出来一起游玩。   锦阳似乎憔悴了许多,神色也不如最初那样明艳可人,反倒罩上了一层暗淡,没有即将招郡马的明媚和期待,也没有即将嫁人的羞涩。   寒菲樱给她沏了一杯桔花茶,轻轻抿了一口,唇齿留香,嫣然笑道:“别看这家店规模不大,但这里的桂花鱼可是一绝,你可不要暴殄天物啊。”   原本对这些事情最感兴趣的锦阳,今天却有些神色恹恹,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是吗?”   寒菲樱自顾自地说道:“你在京城初来乍到,要问起民间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找我就对了。”   锦阳精巧的瑶鼻微微耸动了一下,不满道:“你和天熠哥哥每天都只顾自己恩爱,根本不管我,我当时听了你的话,选婿,选婿,现在好了,谁知道他们会给我选个什么样的讨厌鬼?”   寒菲樱啼笑皆非,“你以为当时有你说话的份吗?你父王再宠你,也不敢在金銮殿上当众置喙皇上的旨意,你也不想你父王落下一个对皇上大不敬的罪名吧?你虽是皇家郡主,你父母视你为掌上明珠不假,但你还真以为你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寻常人家的女儿都没办法自己做主,何况是你?”   锦阳郡主倔强的小嘴一撅,咬了咬牙,“我就要自己做主。”   寒菲樱哑然失笑,“如果你想自己做主,你想嫁给谁?”   锦阳郡主的脸立即红了,一朵娇艳的花绽放在俏生生的脸颊,“还没想好,但人生短暂,我可不想委屈自己,必定要嫁给我喜欢的人,才不负此生。”   “你喜欢谁?”寒菲樱明知故问。   “哎呀!”锦阳脸颊晕红,虽然羞涩,但也不失女儿家豪气,当即苦恼道:“你说寒子钰这家伙是什么意思,我有时候觉得他也挺喜欢我的,可一试探,他又似乎没那意思,若即若离的,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寒菲樱微微一笑,“感情这种事,纷繁芜杂,变幻多端,虚无缥缈,不是做买卖,可以算得一清二楚,或许二哥自己也还没弄清楚。”   锦阳郡主似乎很赞同寒菲樱的话,重重点了点头,眼神中透出向往之色,“有道理,听说你当初和天熠哥哥刚刚成亲时,一直老死不相往来,现在可是好得羡煞旁人啊。”   寒菲樱忍俊不禁,只是笑而不语,锦阳在她的开导之下,开始品尝美味的桂花鱼,忽然听到一个刺耳的声音,“两位美人妹妹,今儿就你们两个人吗?”   寒菲樱蹙眉,为什么天底下不长眼睛的人总是特别多呢?让人吃个饭都不能好好吃?   锦阳抬起头,眼前站在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虽说人不可貌相,但光看这样满脸横肉的长相,就知道不是好人,何况锦阳心底还有段不为人知的黑暗过去,一朝被蛇咬十年,当即没好气道:“关你们什么事?”   那为首的汉子笑道:“在这样的小店里,也能相遇,可见是一种缘分,两位妹妹没有人陪,难免有些寂寞吧,不如大哥陪陪你们。”   锦阳性子火爆,顿时拍案而起,那些伤痛的过去让她对这些壮汉恨之入骨,大怒道:“给本小姐滚开。”   店小二见要出事,正准备过来劝架,却被这些汉子凶狠的眼神给吓退回去了,怯怯地躲在一边,不敢出头了。   那汉子勃然大怒,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面目狰狞,肌肉跳起,“小丫头片子还带刺啊,兄弟们,给我上。”   锦阳也是练过武功的,还没出手,却被寒菲樱灵敏地挡住了,“不打不相识,我妹妹不懂事,几位见笑了,这样吧,今天这顿我请了。”   见寒菲樱十分懂事,那汉子脸色稍缓了些,目光淫邪地在寒菲樱俏美的脸蛋上停驻,“还是这位妹妹懂事啊!”   “小…”锦阳急了,凭什么对这帮流氓客气?小嫂嫂到底想干什么?在小嫂嫂眼神的暗示下,她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第两百三十五章 路见不平   寒菲樱的笑意嫣然百媚,虽然她已经成亲,是淮南王府世子妃,但在外面的时候,还是喜欢不施粉黛,着简洁服饰,清爽宜人。   但就算是这样,也难挡天生丽质,而且沉浸在和萧天熠的甜蜜爱情之中,脸颊更是容光焕发,娇艳欲滴,眉目如画。   那壮汉看得瞬间呆了一呆,随即满脸堆笑,毫不掩饰的赤luo目光直勾勾盯在寒菲樱的脸上,怔怔忘了移开。   锦阳见那壮汉放肆的目光就觉得恶心,就算有小嫂嫂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也难压心头之火,胸中一股灼热火焰急速升腾起来,抄起桌子上一盘桂花鱼就朝那壮汉的面部砸过去。   随即响起响起一阵被热汤烫到的大叫声,桂花鱼刚刚端出来,还很烫,那壮汉脸上立即一片红肿,当即勃然大怒,骂道:“臭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看老子不剥了你的皮。”   “你敢!”锦阳是王府郡主,自幼就是随心所欲畅通无阻的人,面对几个恶霸,何曾服过软?秀眉一挑,“有本事就放马过来,让你尝尝本小姐的厉害。”   其他的客人见马上要起剧烈冲突,一场打斗在所难免,早就惊慌地跑得没影了,还有一些没走,躲得远远地看好戏。   壮汉们朝她们围了过来,都拿出了长长的雪亮砍刀,无恶不作杀人放火的阵势一字摆开。   还是那为首的壮汉,狞笑道:“也不打听打听,在二爷的地盘上,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敢撒野?有你求饶的时候。”   看戏的人有些唏嘘感叹,又有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要遭毒手了。   壮汉们的目光贪婪地在寒菲樱和锦阳身上移来移去,还肆无忌惮地调笑哪个腿更长,哪个胸更大?哪个更够味?   这样不堪入耳的话,锦阳一句也听不下去了,抄起板凳就朝当中一个的头砸了下去,可是还没有砸到头上,就被一个脏兮兮的大手抓住了,壮汉狰狞的面容一横,“给我逮住这个丫头。”   三个壮汉朝锦阳越走越近,眼见就要发生地痞恶霸欺负良家少女的戏码,不少人心底为寒菲樱和锦阳捏了一把汗,纷纷摇头,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些无法无天的恶霸啊。   “住手!”在有人想打抱不平却慑于恶霸之势不敢出头的时候,终于有个天使一般的声音从天而降,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睛。   恶霸也全体回头,一位着藏蓝色散花锦绸衫的公子缓缓而来,身材细长,长相也称得上俊美,眼神冷冽,“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肆意横行,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恶霸见居然有人想英雄救美,骂道:“你算哪根葱?这儿没你事,滚一边去。”   那公子却不为所惧,嘲讽道:“倚强凌弱,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两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这般行为,与禽兽何异?”   恶霸大怒,“哪来的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居然敢来教训你二爷?给我打,打得让他给我叫爷爷。”   一场打斗马上就拉开了帷幕,寒菲樱一把把锦阳拉在身后,那公子和恶霸们动起手来,很快,原本井然有序的小店就被打得稀巴烂,那些看热闹的人怕被波及,也躲得更远了。   锦阳神色有些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的打斗,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寒菲樱只是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原本公子已经占了上风,可是恶霸人多势众,两名恶霸左右包抄,分为两路朝着公子砍去,锦阳惊叫,“公子小心!”   公子避之不及,左臂立时挨了一刀,顿时鲜血淋漓,他的脸色瞬间一变,怒由心生,手上功夫更显狠厉。   很快,那些贼人就被打得丢盔弃甲,一个个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公子连看都不看一眼,只冷道:“店家,去报官,把这些目无王法的贼人抓起来。”   “是是是!”店家惊魂未定,忙不迭地跑过来,心疼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小店,命小二去报官。   公子对左臂上的伤势并不在意,径直走到寒菲樱和锦阳面前,关心道:“两位姑娘,你们没事吧?”   寒菲樱道:“无碍,多谢公子援手之德,我们感激不尽,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公子摇摇头,温文尔雅道:“这点小伤不在话下,两位姑娘无需担心,你们是来用膳的吧,可惜被这些恶霸扰了兴致。”   锦阳眉头厌恶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痛苦申银的恶霸,憎恶道:“就是。”   公子言谈之间,甚是彬彬有礼,“歼恶小人,如何能误了姑娘的兴致?”说完,丢了一锭银子给店家,“这里的损失本公子赔你,还有别的地方吗?”   店家接过银子,眉开眼笑,忙道:“有,有,有,二楼还有干净的地方。”   公子道:“这些就交给官家处理,相信两位姑娘也是慕名而来品尝这里的桂花鱼,自然不能扫了兴致,两位请。”   寒菲樱和锦阳也没有推辞,三人在二楼坐下之后,店家手脚麻利地重新上了菜,很快就重新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锦阳性情豪爽,双手一抱拳,“请问公子尊姓大名,改日我好到府上亲自道谢。”   她不明白为什么小嫂嫂不但不让她出手,自己也不出手,据她所知小嫂嫂身手不错,虽然从没有见过,但天熠哥哥遇刺那事,隐约听说小嫂嫂也会武功,为什么刚才就是不出手?难道是嫌弃那些恶霸脏了自己的手?还是担心打不过?   谁知,面对锦阳的赤忱谢意,那公子并无此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人之本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只是这京城虽然繁华,却也鱼龙混杂,难免有歼恶宵小之徒混在其中,两位姑娘以后出门,还是多带些小人,小心些为好。”   他的声音清朗而关切,锦阳心头一热,又想起了寒子钰那个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坚持道:“不行不行,你刚才救了我们,这等恩情,如何能不感谢?”   公子坚持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只说做了一件是人都会做的事情,姑娘实在不必大张旗鼓表示谢意,反而让他觉得局促不安。   锦阳却不依不饶,一定要寻根究底,最后还是寒菲樱对锦阳道:“既然公子执意不肯透露姓名,你也别强人所难了,我看公子清朗不俗,想必府上也不是普通人家吧。”   公子极有风度地给寒菲樱和锦阳倒了一杯茶水,“姑娘过奖了,府上如何,与我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外在的东西罢了。”   寒菲樱认同地点点头,“虚名钱财,的确是身外之物,公子言之有理,我和妹妹在此谢过。”   相对于寒菲樱的内敛,锦阳则是性情外露的人,她是宇王爷掌上明珠,自幼如珠如宝,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来不会掩盖自己的感情,娇俏一笑,“我觉得天底下还是好人多,我们今日虽然被恶霸搅了兴致,可也还有公子这样的人伸张正义啊。”   公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姑娘真是直率之人,在下佩服。”   不得不说,这位公子的坦率直白很对锦阳的胃口,很快就和他聊开了,大有一见如故之意。   对他的仗义出手,锦阳十分欣赏,而且他很健谈,对京城的各种名胜聊起来头头是道。   公子介绍完桂花鱼的典故之后,就道:“在下斗胆猜测,二位对京城不太熟悉吧。”   锦阳道:“我来京城的时间的确不长,可我姐姐是京城人氏。”   公子眸光微闪,“原来是这样,我家就在京城,如果两位不嫌弃的话,以后可以做二位的向导,也可避免发生今天这样的意外。”   “如此多谢了!”寒菲樱莞尔一笑,尽显秀外慧中之美。   锦阳生性-爱玩,平日围在身边的都是伺候她的下人,很少有朋友,见又多结识了一个朋友,很是高兴,神色也不似之前那般郁郁寡欢,脸上笑意也增多了起来。   寒菲樱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想起二哥说的话,锦阳生性易变,说风就是雨,她自己都不能肯定她对二哥的到底是感激居多,还是感情居多,万一只是觉得看腻了王孙公子,被自己的一时新鲜给吸引住了呢,届时如何自处?寒菲樱长长睫毛微微一颤,借这个机会试上一试也好。   一顿饭,因为有这位性情豪爽的公子加入,再加上寒菲樱和锦阳都不是扭扭捏捏文静羞涩的女子,吃得相当气氛融洽欢快,不知不觉都已经吃了两个时辰了。   寒菲樱和锦阳见天色不早了,准备回府,那公子说要送她们,这一次,却被寒菲樱婉拒了。   那位公子也甚有君子之风,知道毕竟是姑娘,清誉攸关,也没再坚持,只叮嘱道:“两位姑娘路上小心,后会有期。”   锦阳笑道:“放心,我们已经到了主干道上,就是再有不长眼的人,也不敢当街撒野吧。”   “姑娘说的是。”公子微微一笑,“在下告辞!”   锦阳挥手告别,疏朗而笑,“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第两百三十六章 江湖险恶 人心难测   承光阁,夜深人静,迷蒙灯光将寒菲樱的身影映在墙上,投下一道玲珑有致的影子,青丝飞扬,宛若天人。   听闻万阁老身体有些不适,萧天熠这个外孙前去探望,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妖孽不在身边,寒菲樱也没有睡意,半躺在床上看书,黛眉偶尔会轻挑一下,翩若惊鸿,仿佛在等待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萧天熠还没有回来,倒是翡翠这丫头悄无声息地来了。   翡翠最近被寒菲樱派去照顾夜离宸了,因为萧天熠不喜欢承光阁终日莺莺燕燕,红环翠绕,所以虽然承光阁人手不少,但婢女却不多,仅有的一些基本都是做粗活的。   近身伺候主子的,只有袁嬷嬷和两个资深婢女,其他都是男仆,像照顾重伤员这种事情,还是女孩子更细心,尤其是可靠的女孩子,这件事,翡翠自然责无旁贷,所以,这丫头最近一直很忙,身上也带有一股隐隐约约的草药清香   见她进来,寒菲樱身形未动,眉眼未抬,只淡淡道:“结果如何?”   翡翠低声禀报,“阿陌已经查过了,今天小姐在饭馆偶遇的那位公子,就是武安侯府的小公子李宏亮。”   寒菲樱秀眉一挑,果然是他,那个身形高挑疏眉大眼的贵公子,若是和东方明玉站在一起,虽然确实逊色不少,缺少了东方明玉玉树临风的飘逸气质,没有那种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惊鸿一瞥,超尘脱俗,但也不得不承认,李宏亮在京城公子中也算得上是一流人物。   李宏亮谦谦君子,温文尔雅,侃侃而谈,寒菲樱当时就在心底猜测,他到底是皇后那边的李宏亮,还是容妃那边的何俊贤?   根据寒菲樱的判断,他是李宏亮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那几个恶霸虽然言行张狂,令人憎恶,但并不是仅靠一身蛮力,手上功夫都不弱,想要英雄救美,见义勇为,要是仅凭一腔热血,没点真本事,最终救不成美不说,还有可能反把自己搭进去了,这种事情可不少见。   武安侯府将门之家,论起拳脚功夫,自然比书香门第出身的何俊贤更胜一筹,现在看来,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寒菲樱淡淡一笑,李宏亮啊李宏亮,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翡翠看见小姐眼中的冷笑,诧异道:“小姐怀疑今天李宏亮的行侠仗义是刻意安排的?”   寒菲樱眼眸里的色彩像灯光一样绚烂,唇角扬起了弧度,“不是怀疑,是肯定。”   “为什么?”翡翠有些不解,“为了慎重起见,阿陌还查了那几个已经被关进大牢的恶霸,他们的确在那一片出了名,见了美貌姑娘,动辄上前调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附近百姓都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小姐和锦阳郡主都是这般出众的美人,被他们看上,也不是不可能啊,虽然李宏亮在那里出现是巧合了点,但就此推断他是居心叵测,故意设下计谋,是不是太武断了?莫非小姐还有别的证据?”   寒菲樱柳眉轻轻一挑,慢悠悠地翻了一页手中的书,“这里是京城,豪贵云集,宗室遍地,若几个恶霸连这点眼力都没有,随意冲撞贵人,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恶霸对普通百姓自然是威风八面,耀武扬威,但对于有些惹不起的人,必须做到心中有数,躲得远远的,那就是官家少爷们,否则那天一不小心撞到权贵们的手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寒菲樱唇边笑意更深,她原本就很美,这样一笑,更是增添了几分妖艳妩媚的气质,一直跟在小姐身边的翡翠都觉得小姐越来越有韵味了,有时不禁在想,如果她是男人,也会为小姐这样的女子心动吧。   “你刚才说他们横行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事,就说明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武安侯府的小公子,在京城应该也算个名人吧,恶霸们却连问都不问,一语不合,就动手伤人,他们就不怕万一这人是他们惹不起的呢?”   翡翠点点头,随即又道:“可小姐说李宏亮今天的穿戴并不招摇华贵,刻意显摆,那是怎么怀疑他身份的?”   寒菲樱眼中闪烁中智慧的光芒,“因为他说的是”用膳“,而不是”吃饭“,不是有一定官阶的人家,谁会说得这么顺口,这么自然?就是在我们寒家,爹娘也只有在正式场合才会说”用膳“。”   翡翠恍然大悟,忍不住赞叹道:“小姐你这个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就这一点点的异常,就怀疑李宏亮是重臣之家的公子,要是我,肯定听了就过去了。”   寒菲樱莞尔,“你家小姐要是连这点明察秋毫的本事都没有,又凭什么坐镇月影楼呢?”   翡翠当然不忘乘机恭维小姐几句,又笑道:“这么说李宏亮的目标是锦阳郡主,他想提前获得郡主的青睐,为即将到来的选婿宴打好基础增加胜算?”   话一出口,翡翠马上又觉得不对了,“可为什么要选择你和郡主在一起的时候下手呢?小姐你身怀武功的事情,已经有些人知道了,万一根本就不需要他出手,你就把恶霸打趴了呢?他完全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有些人知道,并不代表所有人都知道。”寒菲樱淡淡道:“我只是在世子爷遇刺那日显露了武功,也就是说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我们几个,就只有杀手和杀手背后的人才知道,梁敏春已经死了,背后的人,就算知道得再清楚,也不会傻到说知道我武艺高强的事,那不相当于引火烧身?其他对此事略知一二的人,又只能知道我会些武功,但至于到了程度,没人有确切的答案,依李宏亮今日的行动来看,他并不清楚这一点。”   “还有几天就开始选了,留给李宏亮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他急着下手了。”翡翠连连感叹,“先派人捣乱,再从天而降,英雄救美,想不到这个李宏亮,心机这么深沉啊。”   寒菲樱想起二哥的话,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斗不过那些无所不为的庙堂中人,不得不说,这场行动策划得的确很完美。   想到这里,翡翠不免为郡主担心,“小姐说有这么多疑点,郡主难道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吗?还和李宏亮聊得甚为投机?”   寒菲樱眸光微微闪了一下,“这也怪不得她,她从小在阆苑锦绣之中长大,被宇王爷王妃保护得好,而且,就算王爷王妃想让她去历练,可光是这个皇室郡主的身份就可以压死人了,谁敢跟她过不去?她如何知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   翡翠叹了一口气,“确实不能怪郡主,郡主生性豪爽,为人热情,天真无邪,都是那李宏亮太可怕了,表面上风度翩翩,暗中笑里藏刀,力度掌控得刚刚好,而且救人之后,不图回报,也不告知自己的身份,更让人对他的好感大增,可你为什么不告诉郡主他实际上心怀鬼胎呢?”   寒菲樱轻笑道:“有些事情,只有阅历到了一定程度的人才会看得出来其中的端倪,这些话,我要是和一个老江湖说,他立马就能发现问题,可锦阳心思单纯,李宏亮又善于伪装,现在就是和她说了,她也未必全信,最多只是将信将疑,还可能会认为是我草木皆兵,神经过敏,何况我只是推测,也没有证据,不要说她,就是你,最初不是也有过这样的疑惑吗?”   翡翠被小姐说中心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这也只能怪这行动策划得天衣无缝吧,否则以我这种老江湖也有可能看出问题吧?”   老江湖?寒菲樱忍俊不禁,“当然,我还有更重要的目的,这也是我没有向锦阳挑明的最大原因。”   “是什么?”   “你记不记得二哥最初也是救了锦阳?李宏亮费尽心思策划这场英雄救美,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呢?”   翡翠大惊,“小姐的意思是已经有人察觉到了二少爷和郡主之间的关系?”   寒菲樱眸色深沉,微微摇头,“我不能肯定,只是一种感觉,策划任何行动之前,都要有周密的调查和长期的跟踪,才能制定完美的行动计划,李宏亮今日出手,显然不是第一天才派人查锦阳的行踪,应该是从皇上一开始说要为锦阳选婿的时候,李宏亮那边就已经把郡马之位设定为囊中之物了,锦阳和二哥见过面的事情,也并没有刻意隐瞒,很可能此事已经被人察觉了。”   翡翠悚然一惊,“那就说当初郡主蒙难,被二少爷救了的那件事,他们也知道了?”   “那倒未必。”寒菲樱摇摇头,“那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为了锦阳的清誉,知情人都没有外传,也有可能是锦阳一向喜欢在外面游历,也很少带侍女,郡主身份也不能张扬得天下皆知,二哥又好行侠仗义,郡主和二哥身份天差地别,却又交往密切,不得不引人怀疑,所以他们推测二哥曾经英雄救美过,才获得了郡主的另眼相看吧。”   翡翠沉思一会,才道:“这么说李宏亮是在模仿二少爷了?他刻意表现得侠骨柔肠,极有风度,郡主一定对他好感大增。”   寒菲樱想起白天精心设计的邂逅,沉吟道:“想要撮合二哥和锦阳,难度实在太大,如果事实证明锦阳对二哥只是图一时新鲜,我也不必费这个心思了,李宏亮刚好是块试金石,顺便试探一下所有人的心意,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所以我不能告诉锦阳李宏亮别有用心。”   翡翠立即明白了小姐的用意,连连点头,“小姐说的是,还有,二少爷似乎很怕成家,现在连夫人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不逼二少爷看那些小姐们的生辰八字了。”   寒菲樱笑道:“他不是怕,是太享受外面逍遥自在无忧无虑的畅快生活了,一只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鸟,怎么会希望被一根长线牵连住?”   翡翠抿唇偷笑,“人都会变的,也可能只是还没有碰到对的那个人,也可能是二少爷对郡主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厚,只要遇到想在一起的人,这些就全都不是问题了,就拿小姐来说吧,当初何曾想过要嫁人生子?何曾不是来去如风?可现在还不是心甘情愿地留在世子爷的身边,乐在其中?”   寒菲樱面色一烫,作势要打她,翡翠已经机灵地摇身不见了,哈欠连天道:“小姐,我困了,明天还要奉你命照顾夜侍卫,就不陪你等世子爷了。”   寒菲樱无奈摇摇头,和衣靠在床头,一边随意翻书,一边等候妖孽回来,只有等到他回来,自己才能睡得着,不知不觉中,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他熟悉的脚步声才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格外清晰分明,“参见世子爷!”   “都退下吧!”他醇雅的声音在夜色中分外动听悦耳,让寒菲樱心中一暖。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寒菲樱顽心忽起,眼珠一转,飞快脱掉外衣,钻进了被子,闭目假寐。   他已经到了床边,寒菲樱心头狂跳,耳边传来麻酥酥的感觉,还有柔溺的声音,“宝贝儿,睡了?”   寒菲樱故意不回答,装出一副睡得很沉的模样,竭力保持平稳的呼吸。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熟练褪去她的寝衣,语气微带不悦,“为夫不是都规定过了吗?不准穿这些东西睡觉。”   寒菲樱一边忍受他的上下其手,一边继续装睡,他的手指在她脸颊上缓缓摩挲,男人阳刚的炙热气息近在咫尺。   妖孽微带薄茧的手指在寒菲樱身上游移,她被他撩拨得不行,猛地睁开眼睛,气呼呼道:“我真的已经睡了,被你吵醒了。”   “没等为夫回来就睡了?”他言语中的暗示让寒菲樱瞬间红了脸,俊美的脸上有熟悉的情潮。   “嗯!”寒菲樱干脆闭上眼睛,用被子蒙住头,“谁叫你这么晚都不回来的?”   他钻了进来,轻咬寒菲樱的耳朵,邪邪一笑,“现在为夫已经回来了,夫人却要睡了,等我这么晚,难道不就是等为夫好好疼爱你吗?”   “我哪有?”寒菲樱面红耳赤,矢口否认,她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可恶的妖孽。   迷蒙的灯光中,旖旎的帐闱之中,俪影成双,姿态缭绕,一室幽香……   自从遇刺之后,虽然两人都无大碍,但也都受了伤,寒菲樱伤的是手臂,萧天熠伤的是后背,一直都没有亲热过。   今晚萧天熠深夜回来,见樱樱还在等候他,心头一热,见小妖精躺在床上,曲线曼妙,娇艳欲滴,身体散发出阵阵女儿清香,刺激了他身体的感觉,不顾她的强烈反对,压抑的情潮蓬勃而出。   云骤雨歇之后,问题来了,寒菲樱手臂上的伤因为没有伤及筋骨,再加上用的都是宫中良药,好得很快,刚才激情洋溢的时候,萧天熠刻意温柔避开,并没有什么损伤。   但萧天熠就惨了,遇刺当日抱着寒菲樱避过刀锋的时候,本就伤得不轻,现在又由于沉浸在激荡痴狂之中,无暇他顾,用力过猛,伤口居然崩裂了。   在震荡的狂热之中,寒菲樱脑子也昏昏沉沉的,紧紧地抱住他,根本无暇思考,直到结束之后,才发现手上一阵阵湿滑,惊道:“哎呀,你背上又流血了,快趴下,我给你上药。”   萧天熠笑容餍足地趴在床上,背部朝上,寒菲樱十分自责,明知道他有伤在身,还没有极力制止,由着他胡来,不过回想起来,每次妖孽想要她,死缠乱打最终都能成功,忍不住埋怨道:“都受了伤的人了,还色心不改?”   萧天熠的声音有种满足之后的慵懒沙哑,还有淡淡喘息,不以为然道:“这只是外伤,憋着反而会憋出内伤。”   寒菲樱手指一顿,妖孽总是有理,一边给他背部上药,一边冷脸道:“在伤势没有好彻底之前,不许再动歪心思了。”   “这怎么能是歪心思呢?”萧天熠轻笑出声,“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为夫爱你,所以才想要你。”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下,坏坏一笑,“何况刚才是谁一直抱着为夫不放的?”   寒菲樱顿时脸色羞红,红艳欲滴,嗔怒一声,“再胡说,就不给你擦药了。”   “你要是不介意,另外找个女人来帮我上药也行,我反正是无所谓。”萧天熠大言不惭道。   “为什么一定是女人,男人不行吗?”寒菲樱眉目一怒,冷脸道。   “女孩子细心嘛!”萧天熠用樱樱的话来反驳她,“这话可是你说的,要不然怎么会好心派你的丫鬟去照顾阿宸呢?”   寒菲樱哑口无言,妖孽人前高贵优雅,仿佛不沾染世间任何尘埃,但人后完全没个正形,满脑子都是不正经的事情,不正经的画面,一开口就是不正经的话,寒菲樱恼羞成怒,只好用太医的话打消他一腔歪念,“总之就是不许,要是伤口又裂了,太医问我怎么裂的,我怎么好意思说?人家说了,你这伤要静养,忌口,禁欲,缺一不可。”   “太医都是危言耸听,他们的话你也信?”萧天熠漫不经心道,“照他们说的,我最好连动都不要动,当成菩萨供起来算了。”   寒菲樱噗嗤一笑,灵机一动,“万一你伤口恶化,又半死不活,我只好去找你最不喜欢的石中天来走险招了。”   这一招果然奏效,萧天熠立即翻转过来,将寒菲樱柔软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轻笑道:“看在你还算懂事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忍几天吧,但是好了之后,你要加倍补偿我。”   寒菲樱唇角上扬,手指在他结实的胸前游移,娇蛮道:“你想得美。”   萧天熠亲吻小妖精娇艳如花的唇瓣,“后天就是元宵灯会了,要不要去走走?”   寒菲樱当然想去了,她本就是爱热闹的人,这种场合肯定不会错过,可一看到妖孽绝美的脸庞,那双迷死人的凤眸,立即打消了他的念头,“我去就行了,你就别凑这个热闹了,免得给我招惹回来一大堆泛滥桃花,看了心烦。”妖孽一朝人前站起来,龙腾王朝第一美男子的风采,定然会强势归来,这样高贵俊美的男子若是出现在人群,那还了得?   听小妖精这样说,萧天熠轻笑,极是愉悦,“所以你就得好好伺候为夫,要不然面对那么多花枝招展的you惑,为夫可不一定把持得住。”   寒菲樱狠狠在他肩上咬上一口,警告道:“你敢?把持不住也得把持。”   萧天熠大笑,“你这个小妖精,为夫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伤你的心?”   寒菲樱心底如同吃了蜂蜜花露一向甘甜,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嗅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唇角不由自主地弯起,在妖孽面前,她真是越来越像小女人了,痴嗔娇蛮一样不缺。   萧天熠的大手在寒菲樱光洁柔滑的后背缓缓摩挲,忽道:“岳母大人没有催促你赶快给我生个儿子?”   寒菲樱心一紧,妖孽原本就洞察人心,再加上这也不是什么难以探查的事情,他猜到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可不想什么都被他掌控在手中,当即矢口否认,“没有啊。”   “真没有?”萧天熠的手紧了一紧,凤眸波光荡漾,显然不信,“岳父岳母对我位女婿这般满意,又怎么会没有说这事?”   寒菲樱最怕提起这事,往他怀里钻了一钻,娇嗔道:“没有就是没有,再不睡,天都亮了,你不困,我可是困了。”   萧天熠在她红唇上亲了一口,宠溺道:“乖,睡吧,后天晚上我陪你…”   “不要!”寒菲樱断然拒绝,“锦阳最喜欢热闹,她到时候一定会来找我,让我陪她去逛元宵灯会,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府里,别出去招惹桃花运了,再说,有你跟着,我们也会不自在的。”   萧天熠忍俊不禁,捏了捏小妖精的瑶鼻,唇角微勾,“是有我跟着,有些人就有所顾忌,未必会出现了吧。”   寒菲樱顿时无语,心中又有一种挫败感腾空而起,妖孽怎么什么都知道?不过好在这个男人是自己的,而且是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唇角甜意弥漫,只要有他在,自己果然可以安心入睡………   ☆、第两百三十七章 元宵灯会   元宵节,是新年的最后一个节日,这个节日一过,就意味着要复朝复耕,万物复苏了。   所以今天晚上格外热闹,上演着盛世狂欢,大街上到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   烟花在夜空中朵朵绽放,五彩缤纷,绚丽多姿,人声鼎沸,川流不息,锦阳很少在京城过元宵节,此时非常兴奋,一边挑着各种小玩意,一边埋怨道:“寒子钰这家伙的架子真够大,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来?要是知道错过了这么多好玩的东西,一定够他后悔的。”   寒菲樱哑然失笑,“二哥喜欢热闹没错,可人实在太多了,挤得头都晕了。”   “人多才热闹嘛。”锦阳满不在乎地说道,一边说话,一边吃着京城名小吃香辣翅,也只有这位落拓不羁的郡主才会在大街上吃东西。   锦阳无意中抬头,见小嫂嫂目光落到远处,以为她在找天熠哥哥,好奇问道:“天熠哥哥怎么也没来?”   萧天熠痊愈这件事,对很多人的影响都非常大,令他们惊愕交加,但对锦阳的冲击是最小的,她一直生活在南境,和天熠哥哥的接触本就不多,萧天熠最初从一个天之骄子变成了残废,很多人唏嘘不已,扼腕叹息,锦阳当初也很难过,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没有当事人那种巨大的心中创伤,现在康复了,她也只为天熠哥哥高兴,并没有太多的震惊。   寒菲樱收回目光,半真半假道:“有你在,他怎么会来?”   锦阳撅了撅嘴,“嫌我碍眼了吧?你们天天在一起如胶似漆,才分开一会儿就如隔三秋似的,有时候才出去一会就火急火燎地把你叫回去,生怕被我拐走了,常言说得好,距离产生美嘛,你们居然一点都不保持距离?”   锦阳毕竟没有经历过情事,她纯粹无心的调侃话语,却让已经历男女之事的寒菲樱羞红了脸,好在周围到处都是明黄火焰映照,只当是火光烫得,可以遮掩过去,眼底却不自觉染上甜蜜的笑意,唇角不由自主地弯起,被一个男人这般宠爱的感觉,真好,每天都阳光弥漫,惷光灿烂,真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   锦阳看见小嫂嫂唇边的笑意,忽然贼兮兮道:“你拿我当挡箭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让天熠哥哥来,是怕他被别的女人抢走?”   寒菲樱唇边笑意更浓,饶有兴趣道:“怎么说?”   “天熠哥哥可是龙腾王朝第一美男子,仰慕他的女人恐怕要从京城东头排到西头,他今晚要是来了,这街上还不堵得水泄不通,只为一睹他的风采?你能放心吗?”   “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吗?”寒菲樱啼笑皆非,心底却漫出一种淡淡骄傲,有一个如此出色的夫婿,的确是自己的骄傲。   锦阳忽然正色道:“当然,女人都不是瞎子,天熠哥哥虽然有了正妃,可他身边还有大量位置空着呢,你怎么知道别人不会动心思?对了,我刚从母妃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和他有关,你想不想知道?”   寒菲樱知道锦阳在吊自己的胃口,微微摇头,“不想。”   见小嫂嫂这样淡漠,锦阳顿时急了,“哎,有关天熠哥哥的事,你也不想知道?”   寒菲樱知道锦阳是肚子里藏不住话的人,又喜欢卖关子,越是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她就越不会说,只要表现出对她的秘密没兴趣,用不了多久,就一定能反吊住她的胃口,“没兴趣就是没兴趣。”   果然,锦阳一副很没劲的样子,很快就妥协了,“好吧,算我怕了你了,天熠哥哥的母妃是万家嫡长女,他有个小姨嫁到了建安郡的欧阳世家,你知道吗?”   “然后呢?”寒菲樱不置可否,这件事,她没有听萧天熠提起过,对万家的事情,也知之甚少。   “天熠哥哥的小姨有个女儿,叫欧阳菁,是他的表妹,是建安郡有名的美人,尚待字闺中,父亲早逝,欧阳菁……”说到这里,锦阳停顿了下,没有再往下说。   可寒菲樱已经明白她要说什么了,故作不知道:“她怎么了?”   “因为欧阳菁父亲早逝,所以万阁老格外疼爱她,天熠哥哥和她都是万阁老的外孙。”锦阳忽然压低了声音,“一个外孙,是人中龙凤,一个外孙女,也是品貌出众,听我母妃的意思,万阁老好像有意亲上加亲呢。”   锦阳和京中郡主不一样,她父王母妃就是只有对方,没有其他人,所以锦阳并不认为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的,她也当然要求她将来的男人对他一心一意,绝不能三心二意,左拥右抱,可但凡世家子弟,很多未及弱冠,就已经有众多陪房丫头,在南境,也有很多向宇王爷求亲的人,却被锦阳一一拒之门外。   这件事寒菲樱倒是不知道,沉吟片刻道:“欧阳菁远在建安郡,隔着千山万水,有什么好担心的?”   锦阳见小嫂嫂不以为然,又神神秘秘道:“小嫂嫂你真傻还是假傻?万阁老已经上了年纪,身体一年不如一年,难道天熠哥哥的小姨趁着过年,带欧阳菁来京里看望老父亲,尽一尽孝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原来是这样,寒菲樱抿唇嫣然一笑,“我对你天熠哥哥有信心,我相信他不会娶我之外的其他女人的。”   小嫂嫂眉宇间的自信和幸福,感染了锦阳,想起自己,她心底一黯,小嘴一撅,“你只顾自己嫁得如意郎君,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寒菲樱失笑,“事情也没你想象得那么糟,京城人杰地灵,世家公子里面也有很多不错的,我们前天遇到的那个,我看就很好。”   锦阳却没什么兴趣,“他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只是终究有相救之恩,看他为人也豪爽,就当多交了个朋友吧,小嫂嫂你想太多了,难道以为我变心变得这么快?”   寒菲樱移开目光,轻笑道:“开个玩笑罢了,别在意,反正二哥还没到,那边有灯谜,我们先过去猜猜。”   “好啊!”锦阳对猜灯谜也很有兴趣,打起了精神,和小嫂嫂在扎得姿态各异的灯谜中穿来穿去,随意看去,眼前一副是:“爱心几度付流水”,是个字谜,锦阳很快就解了出来,“沉,很简单嘛。”   寒菲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视线被字谜吸引住,心却飞到了妖孽身上,妖孽现在在干吗?想着想着,脸色就又开始发烫了。   锦阳当然不知道小嫂嫂心中情思,专心地猜着灯谜,一连顺利猜出了好几个,可接下来的一个就猜不出来了,“花落明年依旧开”,她挠挠脑袋,苦恼道:“是什么呢?”   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总感觉即将呼之欲出,可又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就是出不来,十分难受。   这是,身后传来一个清雅的男声,“是馥字。”   锦阳一愣,瞬时顿时一亮,“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她一回头,一位面容清秀简素长衫的公子站在眼前,锦阳郡主眉梢一扬,“我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来,你怎么一下子就想到了?”   公子微微一笑,“其实姑娘已经想到了,只是话到嘴边,还没有来得及出来而已,是在下抢先了。”   不远处的寒菲樱看到了这一幕,暗自摇头,锦阳可真是个香饽饽,虽说提前被李宏亮占得了先机,这边的何俊贤也不甘示弱,虽然她并没有见过何俊贤本人,但就是傻子,在这种情况下,也能猜到这位莫名其妙的热心公子的身份了。   不过在将门出身的锦阳看来,何俊贤身上少了一些霸气,文气多一些,不过,能被容妃一党推出来作为郡马的候选人,何俊贤自然也不差,不但模样俊俏,而且风度儒雅,很容易获得印象分。   锦阳被眼花缭乱的字谜吸引了,继续兴致勃勃地猜灯谜,每当她冥思苦想而不得的时候,何俊贤都能恰到好处地点拨一下,让她茅塞顿开,如醍醐灌顶,一连猜出了好多灯谜,赢了很多小礼物。   锦阳十分兴奋,眼眸晶亮,白希的脸蛋红扑扑的,她哪里会缺这点钱?但赢来的东西,和买来的终究是不一样的,那种成就感是不能用金钱替代的。   锦阳赞赏地看着这位才思敏捷的朋友,慷慨地分他一半,“有你一半的功劳,多谢了。”   那位公子连忙推辞,“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还是姑娘聪慧的缘故。”   锦阳一笑,露出一排细碎的贝齿,看着正在发呆的小嫂嫂,兴奋喊道:“小嫂嫂,你看我赢了这么多礼物。”   那位公子似乎这才注意到锦阳身边还有一位美貌女子,忙弯身一行礼,“失礼了。”   寒菲樱礼节性一笑,“公子客气了。”忽然瞥见何俊贤身后不远处有个意料之中的熟悉身影,李宏亮终于姗姗来迟了。   见小嫂嫂的目光看向远处,锦阳以为是寒子钰到了,心里一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竟然是李宏亮,不免有些失望,但终归是对自己有相救之恩,主动冲他招手,“原来是你啊!”   李宏亮见到锦阳,似乎很是意外,目光中旋即透出惊喜,“真是有缘,又遇到两位姑娘了。”   李宏亮的动作落在寒菲樱的眼中,心中暗叹,这人也是个天生的戏子,演得无懈可击。   可是李宏亮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了何俊贤,心底猛地一沉。   虽然锦阳不认识他们,可他们相互之间却是认识的,而且对对方的目的都心照不宣,双方视线交错的时候,有稍纵即逝的敌意划过。   这一幕极短,却被寒菲樱看得清清楚楚,自己猜得果然没错,两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短兵相接了。   虽然是竞争对手,但在不知情的锦阳郡主面前,两人还是保持彬彬有礼,此时谁也不愿意落了下风,装作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逢场作戏。   锦阳提议道:“相逢即是有缘,老是哎来哎去的,多不方便,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李宏亮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何俊贤,何俊贤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李宏亮,双方都有些尴尬,但都掩饰在平静的表面下,最后还是李宏亮轻轻咳嗽了一声,“家父姓李。”   大概因为李姓是个很普通常见的姓,锦阳也没往皇后的娘家那边去想,只“哦”了一声,“原来是李公子。”   何俊贤也不甘落下风,“家父姓何。”锦阳笑道:“何公子,幸会!”   李宏亮想甩开何俊贤,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两位姑娘,这里人多嘈杂,我知道有一去处,清静而别致,不如一起去看看?”   锦阳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寒子钰,从来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高傲郡主,什么时候被人放过鸽子?也有些赌气,“好,那我们就去吧。”   何俊贤急了,脱口而出,“两位姑娘请留步!”   他的声音正好被远处放爆竹的声音遮住了,锦阳没有听到,拉着寒菲樱的手,“小嫂嫂,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李宏亮讶然道:“小嫂嫂?”   锦阳咯咯一笑,“对不起,上次没告诉你,她是我小嫂嫂,已经嫁人了。”   李宏亮如何不知这就是淮南王府世子妃寒菲樱?忙装作失礼道:“原来是夫人,失礼失礼。”   “不知者无罪,李公子不必在意。”寒菲樱很是大度道。   何俊贤心下忧急,绝对不能让李宏亮占得先机,要不然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郡马的位置落到李宏亮手上。   ---   今晚的元宵灯会,寒子钰本来是不想来的,可菲樱说得有理,就算无意娶锦阳,只把锦阳当做一个好朋友,也不应该这样不闻不问,听之任之,有损侠义之道。   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出了门,来到了和锦阳约好的地点,远远地看见锦阳和两名青年公子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相谈甚欢,他忽然有种涩涩的感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涌上心头。   四周繁华喧嚣,他心生一种寂寞心绪,看锦阳和那两位男子聊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再想起即将到来的选婿宴,九重天阙的君王亲择,和他这个平民百姓是扯不上任何关系的,多思无益,锦阳派人去找他的时候,还千叮嘱万嘱咐他一定要来,可是他一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一个从来都是无拘无束的富家公子,天马行空自由自在,纵情山水,恣意风流,看着那远处欢乐融洽的一幕,心头却有种从未有过的压抑。   他自嘲一笑,执意让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吗?妹妹菲樱也站在旁边,但更像个看客,游离在那两男一女之外。   寒子钰骤然转身,他向来是洒脱男子,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不强求,还没走远,忽然听到菲樱的声音,“二哥。”   寒菲樱的声音惊醒了正在和两个居心叵测的男子聊天的锦阳,一见到寒子钰,脸色瞬间一喜,烟花的火光将她整个人映得明媚无比,当即甩开那两个人,快速寒子钰身边,“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寒菲樱见到李宏亮和何俊贤探查的眸光,笑意盈盈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二哥,这位是李公子和何公子。”   妹妹菲樱早就告诉了寒子钰关于锦阳选婿的事情,他人又聪明,在江湖上游历多年,不是愣头青,再加上菲樱介绍了一个姓李,一个姓何,他立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鬼才相信这是偶遇?   李宏亮知道锦阳和寒子钰之间的交情,但何俊贤并不知道,只当郡主宏达,不拘小节,认识的朋友多,也礼节性道:“幸会,幸会。”   不过李宏亮并没有把寒子钰放在眼里,因为寒子钰一介平民,无职无权,根本不可能参选,就算锦阳对他有些好感,也只能望洋兴叹,笑着提议道:“刚才说到有一好去处,不如现在就去吧。”   锦阳见寒子钰终于到了,就没有兴趣理会李宏亮和何俊贤了,傲然一笑,“下次吧,我们还有别的事,就不打扰你们的兴致了,告辞!”   锦阳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寒子钰了,见他脸色有些难看,猜到了是因为自己和李何两位公子在一起的缘故,心底有小小的欣喜,他还是在意自己的,要不然,怎么会脸色那么难看?   锦阳一手拉着寒菲樱,一手拉着寒子钰,“我们走吧。”   李宏亮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虽然锦阳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在他心底,自己可是堂堂侯门公子,在锦阳面前,居然不如一个寒门小子吃香?   三人没有理会李宏亮和何俊贤是怎么想的,一起去了桥头,寒子钰买了两个精美的花灯,一个送给菲樱,另外一个给了锦阳,锦阳郡主将花灯放在河面上,顺水飘荡,嗔道:“太少了,再去买几个过来。”   寒子钰刚才的阴郁不见了,笑道:“你要买多少个才算够?”   锦阳想了一下,“这是许愿灯,父王,母妃,还有我,至少也要三个,快去。”   寒子钰笑着摇了摇头,“好吧,好吧,你们女人真麻烦!”   锦阳见寒子钰走了,自己放的花灯越飘越远,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惆怅,眉宇间也有了女儿家的心事和幽怨。   寒菲樱道:“怎么了?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锦阳盯着远处人群中寒子钰挺拔的身影,眼底有抹痴迷,“小嫂嫂,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寒菲樱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那边就传来骚动声,还有喊打声,两人双双站起身来,“叫上二哥,过去看看。”   他们挤进围观人群,锦阳大吃一惊,竟然是李公子和何公子两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当街打起来了。   她哪里知道,在她离开之后,李宏亮和何俊贤这对原本就看不顺眼的公子哥更是恶语相向,撕破了脸皮?   当时,李宏亮率先出口,语气不善,“真是巧啊,想不到你也碰巧出来逛夜市?”   何俊贤嘴上功夫当然是不输李宏亮的,“明人面前就不说暗话了,你不是提前行动一步了吗?”   李宏亮脸色一变,那件英雄救美的行动策划得如此完美,环环相扣,没有任何破绽,而且从郡主看他的眼神,已经让情场老手李宏亮心底有了底,这是郡主对他芳心暗许的第一步,有些人看一辈子也没感觉,有些人只是一眼,就怦然心动。   李宏亮度把握得很好,欲擒故纵,勾起郡主对他进一步的兴趣,在今天的元宵灯会上,可以再添一把火,然后再冷几天,再突然出现,自认为对女人心思了如指掌的李宏亮心中有一个完美的计划的。   可万万想不到,何俊贤竟然有和他同样的心思?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寒菲樱给容妃的建议,那日在流云宫,容妃坦言请寒菲樱多多帮助燕王,寒菲樱说,锦阳郡主率性,若能提前博得郡主好感,胜算就多了一分,容妃深以为然,于是有了今天元宵灯会上郡主和何俊贤的“偶遇”。   万一何俊贤见势不妙,在锦阳郡主面前胡说八道,那可就完了,自己一番心血付诸东流不说,还很有可能适得其反。   李宏亮心中怒意升腾,“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元宵灯会,人人可来。”   何俊贤见李宏亮还在装疯卖傻,冷笑道:“敢做就敢当,我都敢承认是仰慕郡主而来,你怎么当起缩头乌龟了?”   李宏亮大怒,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意了,竟然忘了背后还有何俊贤的耳目?咬牙切齿道:“何俊贤,看在你伯父的面子上,本公子不与你计较了。”   正准备拂袖而去,何俊贤忽满腹狐疑道:“刚才那个二哥是谁啊?看着面生啊,可是怎么好像又和郡主挺熟的。”   李宏亮也担心何俊贤出去乱说,毕竟人家没有义务要为他保密,就算他什么证据也没有,只要把风声放出去,多多少少还是会影响锦阳郡主对他的好感度,没好气道:“那是淮南王府世子妃的二哥,寒家的二少爷。”   何俊贤对寒子钰没什么感觉,对锦阳郡主和寒子钰之间的关系也不像李宏亮探查得那么深,不屑一笑,“原来不过一个寒门小子而已,你姑母主持选婿宴,已经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还使出这种见不得人的招数,莫非是对自己没信心?怕被我抢了?”   ☆、第两百三十八章 鹬蚌相争   本来李宏亮和何俊贤都是京城有名的世家公子,不是街头恶霸地痞流氓,人前的风度修养那都是有的,正常情况下,无论如何都不会不顾形象地当街大打出手。   可今晚的情形不同,两个人都知道谁能抢先一步获得锦阳郡主的青睐,就多了一份胜算,也就是变相地得到了宇王爷这个强助,这个时候,当然是毫厘必争,寸步不让。   但与此同时,两人也明白,不先把对方踩下去,就难以单独和郡主相处,获取郡主芳心,有对方在,自己所有的计划都会受到破坏。   自古皆以成败论英雄,这个时候当然是无所不用其极,他们之间的敌意,不但没有随着郡主的离开而消退,反而更加浓厚了。   尤其是何俊贤知道李宏亮所谓英雄救美的真相,更像一个不定时炸弹一样悬在李宏亮的头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李宏亮见对手洞悉了他精心设计的邂逅,一时大急,不知道该采取什么对策,才能阻止何俊贤将此事大肆宣扬。   面对何俊贤的百般挑衅,他本就心虚,心头一怒,猛地一拳就朝着何俊贤那张可恶的嘴脸砸了过去。   何俊贤也是官家公子,伯父是当朝右相,平日那也是趾高气扬的主儿,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被人当街砸面的亏?   见李宏亮被自己砸中了痛处,气急败坏,下了狠手,他也不甘示弱,当场就和李宏亮打了起来。   论拳脚功夫,当然是李宏亮更胜一筹,但何俊贤是容妃那边根据锦阳性情精心挑选出来的公子,武功也差不到哪里去,两人对战,一时也能不落下风。   元宵节的晚上,人来人往,交织穿流,忽然有人当街斗殴,喧闹的地方立即就腾出了一个大空地,专供两人打架。   外面还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有些不知情还以为是武打表演,不时响起阵阵叫好声,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跟着高声起哄,把气氛一时烘托得空前热烈。   李宏亮出招十分凛冽,他被何俊贤激怒了,怒由心生,今天不把何俊贤打得满地找牙,他就不姓李。   何俊贤虽然武功逊李宏亮一筹,但胜在灵活,身法诡谲,深谙以柔克刚之术,李宏亮虽然暴怒,但一时竟然也找不到可以一击必中的破绽。   两人武功都不错,而且都是往死里打的招数,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不懂的人只觉得精彩之极,还时时响起鼓掌声,连往朝场中扔钱助兴的人都有。   寒子钰却知道这两人根本就不是切磋玩闹那么简单,他和菲樱对视一眼,双方都了然于心,静观其变,一边看,一边不经意间观察郡主的反应。   锦阳郡主虽然不知他们为什么打起来,但也觉得这打斗甚是有趣,看得津津有味,她出身将门,虽然武功不高,但一向对这些舞刀弄枪感兴趣,眼见两位朋友都使出看家功夫,最初的惊讶过去,现在只剩下看热闹的强烈兴致。   何俊贤身法极快,一转眼就在围观的人群中看见了锦阳郡主,郡主本就漂亮,今夜又是一身喜艳艳的大红衣裙,艳丽动人,很是引人注目,他见李宏亮恼羞成怒之下,心生歹意,招招狠辣,心中一动,立即扯着嗓子大喊道:“李宏亮,你居心叵测,图谋不轨,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你的龌龊举动能瞒得过所有人的眼睛吗?”   此时的李宏亮也看见了锦阳郡主,见何俊贤在郡主面前胡言乱语,只要有何俊贤在,他在郡主心中好不容易博得的好感不但会荡然无存,而且适得其反,郡主定然会他心生反感,心生厌恶,更是大怒,怒吼一声,“何俊贤,你血口喷人,本公子今天不好好教训你,就不姓李。”   锦阳郡主终于发现有些不对,神色狐疑,贴近寒菲樱的耳朵,“小嫂嫂,他们明明是不认识的啊,怎么会这样说呢?”   寒菲樱淡淡一笑,“我们与他们也就一面之缘,对他们的事情能有什么了解?不过看情况,他们肯定是认识对方的,而且还渊源颇深。”   锦阳郡主点点头,兴趣越发浓厚,原来相救公子的名字叫李宏亮,这个才思敏捷助她猜灯谜的公子叫何俊贤,这两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何俊贤见李宏亮的招式越发厉辣,招招都是直接指向他的要害部位,分明是想取他性命,心底惊慌,大叫道:“你做了亏心事,就想杀人灭口,郡…”   李宏亮又是一记狠招攻到,截住了他后面的话头,让何俊贤无暇说话,喘息不止,气流紊乱。   李宏亮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惊失色,照这样下去,很可能会惊动京兆府的官兵,到时候若是何俊贤再乱说什么,后果不堪设想,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满脑子都是如何封住何俊贤的嘴这件极为要紧的事情。   何俊贤见李宏亮眼中杀气荡漾,知道他已经生了歹毒之心,心下大急,他武功本就逊一筹,忽见一旁寒光闪烁,面色一喜,一把夺过那卖艺人的长剑当做武器,横在胸前,咬牙道:“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怕人说?”   两人又是一阵死命相搏,今晚他们都是出来邂逅锦阳郡主的,都不方便随身带家丁,而且人多,家丁一时也没那么容易找过来。   何俊贤的脸上已经挂了彩,鲜血直流,到了现在,连最不懂武功的人都发觉有些不对了,这分明是血拼,不是表演,有些看热闹的人见动了家伙,怕惹祸烧身,都跑得远远的,一时场地空旷了很多。   锦阳郡主也被寒子钰拉远了,低声道:“他们在拼命,你离远些。”   寒子钰的关切让锦阳心中一暖,面如流霞,这下连她都看出来,诧异道:“他们不但认识,好像还有仇,为什么刚才在我们面前装作不认识呢?”   寒菲樱道:“也许觉得我们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何必和我们说那么多?”   锦阳心中还记挂着李宏亮的援手之德,对他的安危还是颇为牵挂的,犹疑道:“这样打下去,不会出事吧,寒子钰你要不要去拉……”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尖利的惊叫,原来何俊贤心眼多一些,见形势对自己不利,情急之下,卖了个破绽,而李宏亮没有看出来,见有机可乘,以为可以乘势置何俊贤于死地,此时已经红了眼,哪里想到后果?只想把这个可恶的何俊贤送上西天,永远闭上那张嘴。   何俊贤也红了眼,回身一剑刺去,等到李宏亮蓦然发现上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避过剑锋了,脚步一顿,慢了一步,何俊贤的剑已经从他左胸口入,后背而出。   何俊贤一招得手,猛地拔出长剑,顿时血花飞溅,那些远远围观的人更是惊叫连连,打破了元宵节的温馨璀璨华美。   一阵从未有过的剧痛袭来,李宏亮瞬间面白如雪,想不到武功不如自己的何俊贤居然………,他嘴唇翕动,不敢置信道:“何…俊…贤…”话还没说完,就倒在了地上。   围观的人见出了人命,惊慌四下逃散,这时,负责维护京城治安的京兆府官兵终于赶到了,因为今晚人多,看热闹的人也多,官兵们知道从有人在大街上斗殴,到他们赶来,这中间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   欢天喜地的元宵节灯会上出了这事,场面一时失控,四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群,何俊贤见自己杀了李宏亮,目瞪口呆,一把丢开手中染血的剑,等到反应过来想要逃走的时候,已经被官兵就地羁押。   锦阳见自己的恩人倒在地上,大惊失色,奔到李宏亮身边,“李公子,李公子,快救人…”   今夜京兆府当值的军官不认识二位贵公子,也不认识锦阳郡主,只是大吼一声,“让开,不要耽误我们抓人。”   单纯的锦阳见自己的恩人命悬一线,血流满地,什么都顾不得了,怒道:“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是锦阳郡主,你还不救人?”   军官就算不认识锦阳郡主,也听说过即将要选婿的郡主,而且李宏亮还有一口气,用细若的声音道:“我是武安侯府的公子…”   武安侯府?军官脸色一变,一位是锦阳郡主,一位是武安侯府,事情真是越闹越大了,好在他还颇有魄力,一面当机立断将此事迅速上报,二是立即命人救治李宏亮,万一真的因为救治不及时死了,皇后娘娘和武安侯怪罪下来,他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两位贵公子当街斗殴,右相大人的侄儿何俊贤杀了武安侯府公子李宏亮的事,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京中迅速流传。   普通老百姓只知道元宵节灯会上有人打架,并不清楚内情,可在豪贵之间,这件事传得有鼻子有眼,说什么的都有,说为争风吃醋杀人的有,说是早就不睦的也有,还有敏锐的人迅速和锦阳郡主的选婿宴联系到了一起。   由于京兆府现在无人主事,副主事深感责任重大,不愿意触这个霉头,直接将此事推给了刑部,刑部尚书一看又有大案发生,立即将何俊贤连夜关押。   虽然大街上已经恢复平静,但这件惊人案子带来的风波远远没有停止,李府已经将李宏亮抬府中医治,连皇后也得知了消息,立即派出太医院所有精锐太医抢救李公子,还发话说,若是救不活李宏亮,就要所有太医陪葬。   锦阳当夜没有回宇王府,而是和寒菲樱一起来了淮南王府,她因为担心李宏亮的伤势,心急如焚了半夜,派人去探听外面到底有什么消息,可令人失望的是,一直都没有消息传来。   见小嫂嫂坐在一边若无其事地看书,锦阳被小嫂嫂的镇定感染,心头的担忧淡去,狐疑浮上心头,刚开始的时候太过惊慌,现在冷静下来,诧异道:“你说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寒菲樱黛眉微微一抬,淡淡道:“都动刀动剑了,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当然是仇人关系,”   仇人关系?锦阳十分惊讶,“有什么惊天的仇恨,让何俊贤一定要杀李宏亮呢?”   寒菲樱眉头重新低了下去,漫不经心道:“到底是谁要杀谁?你应该看得很清楚吧。”   锦阳一怔,将今天晚上的事情连在一起好好想了一会,终于理清了头绪,“何俊贤知道李宏亮的秘密,李宏亮想杀人灭口,打斗的时候,何俊贤抢了一把剑杀了李宏亮,他到底知道何俊贤的什么秘密呢?”   寒菲樱平静一笑,“自然和你有关的秘密。”   “什么?”锦阳郡主惊跳了一下,“什么和我有关?”   寒菲樱静静看她,“你现在应该知道他们的身份了吧?难道不能把有些事情连起来想一想吗?”   锦阳沉吟片刻,“一个是武安侯府的李宏亮,一个是右相的侄儿何俊贤…”   话还没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停了嘴,虽然她对选婿的人选没有兴趣,但毕竟是她的终生大事,父王母妃常常在府里商议,这两个名字出现的频率不算低,她也听到过几次,当时没印象,可现在忽然觉得有些什么事情要破土而出一样,李宏亮,何俊贤,在选婿之前巧合地与她邂逅,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看着小嫂嫂波澜不惊的神色,锦阳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问题,她虽然单纯,却也不傻,“莫非李宏亮何俊贤和我的邂逅都是故意的?”   意识到了这一点,那李宏亮谦谦君子的温暖笑容立即变得伪善可恶,亏自己还对他颇有好感,现在只觉得无比恶心,“怪不得你当初死活拉着我不让我出手,是因为你知道李宏亮一定会出现,对不对?”   寒菲樱理解锦阳的愤怒,如实道:“你说对了一半,我只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出现而已,至于到底是李宏亮还是何俊贤,并不重要,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锦阳见小嫂嫂说得这样平静,语调如同连涟漪都不起的湖面一样,原本心中对李宏亮的一腔感激之情蓦然变作愤怒之火,“好你个李宏亮,居然敢耍弄本郡主?”   锦阳的小脸气得通红,两排贝齿咬得咔咔响,“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寒菲樱移开目光,“我当时也不知道他是李宏亮,只是一种没有被证实的猜测,如何能随意乱说?”   锦阳神色激愤,过了一会,忽然笑了,但是笑得没有一丝暖意,这个至情至真的郡主一时不能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自嘲道:“他们一个个处心积虑来接近我,博得我的好感,只是因为锦阳郡主的尊贵身份?只因我父王手上的权势?”   寒菲樱并没有劝慰她什么,身在皇家,不可能天真单纯一辈子,有些东西迟早要面对的,早明白早好。   半晌之后,锦阳一双莹然妙目中透出点点决然之光,“我萧芷凝一定要嫁一个不因我郡主身份而眷顾我的男人,方不误此生,这些面目狰狞居心叵测的男人,都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寒菲樱长睫毛微微一抬,“这也不是坏事,至少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及早醒悟,也是一件好事。”   锦阳朱唇咬紧,深深地看着寒菲樱,像要把她看穿一般,寒菲樱倒从未见过率直飒爽的锦阳这副模样,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动了动身子,“怎么了?”   锦阳涩涩一笑,前后不过短短三天,她却似乎突然明白了许多道理,英雄救美,感激于心,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那风度翩翩的佳公子的背后竟然是那般龌龊,再不知世事的人也会无比震撼,一种被欺骗被利用的感觉油然而生,面对睿智的小嫂嫂,她终于吐露了藏在心中已久的话语,“其实我一直以为天熠哥哥之所以喜欢你,是因为你和那些方方正正的大家闺秀不一样罢了,直到今天我才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在万花丛中挑中了你?”   寒菲樱脸上的笑意如同四月春风,“你明白了什么?”   锦阳还沉浸在对李宏亮和何俊贤两个人的恨意之中,“我知道你武功不错,完全可以对付那几个恶霸,但你就是不出手,还拦着我出手,是因为你当时就觉得不对,但又偏偏不说,就是想看看他们还会玩出什么花样,你的明察秋毫,聪慧冷静,真让我心悦诚服,换了我肯定是沉不住气的。”   寒菲樱看向她,“你自幼在王府中长大,朱华玉贵,这京城比南境复杂多了,这或许只是一个开端而已,你要有心理准备。”   锦阳并没有惧怕之色,俏脸飞快地漫过一丝红晕,随即又冷笑道:“机关算尽太聪明,这下好了,两个居心叵测的人都上了不场了,活该,真是大快人心。”   寒菲樱放下手中的书,“其实这两位公子都不错,一位是武安侯的公子,当今皇后的侄儿,一位是右相的侄儿,都是家世显贵的公子,如果不动这些歪心思,也是很有竞争力的,如今自作孽,就怨不得别人了。”   锦阳想起今晚寒子钰的关切,脸色瞬间如宝霞流光,脸色如同三月木棉鲜艳如滴,叹道:“有时候我真希望我不是郡主就好了,我头一次这么厌弃我的高贵身份。”   一直无忧无虑的郡主能说出这样一番话,除了对李宏亮和何俊贤的憎恶之外,当然,还有对寒子钰的感情,又苦恼道:“我很想告诉母妃,可寒子钰对我也是若即若离的,我也没有信心。”   寒菲樱给她沏了一杯茶,静澈一笑,“来日方长,不必着急。”   “也是!”锦阳也是善于自我安慰之人,很快就把不快的事情抛出脑后,想起寒子钰对自己不着痕迹的维护,唇边溢出一丝笑意。   ---   回房之后,萧天熠听樱樱眉飞色舞地描述今夜的事情,她是目击者,看到的壮观景象,自然比那些传言更加绘声绘色,有身临其境之感。   萧天熠静静等樱樱说完,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寒菲樱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他俊雅的笑容再次泛出笑意,“何俊贤杀了李宏亮,这件事早就传遍了,可按理说,李宏亮的武功应该在何俊贤之上才对,怎么会反过来被何俊贤杀了呢?”   寒菲樱耸耸肩,“谁知道呢?两人对招,并不是武功高就一定没事的,决定结果的因素太多了,心情,环境,状态,一时说不准都有可能啊。”   萧天熠哑然失笑,伸手揽过寒菲樱,宠溺道:“在为夫面前还说谎?为夫一猜就知道是你的手笔。”   寒菲樱笑吟吟地反驳,语调十分轻松,“这怎么能说是我的手笔呢?他们两个当时都是下了狠手的,李宏亮要灭何俊贤的口,何俊贤情急之下,奋起反抗,一时失手也是有可能的,再说,何俊贤当时抢的是卖艺人的剑,未必锋利,也失了准头,李宏亮抢救及时,也就未必不能保命。”   萧天熠俊美的脸上滑过一丝冷笑,“你想得真是周到,李宏亮死活有什么要紧的?但这样一来,明日选婿初始,两个人都没办法参加了,还是夫人知我心。”   寒菲樱悠然扬眉,轻笑一声,“这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谁叫他们作死的?光看这些见不得人的招数,就知道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天熠湛然淡笑:“他们以为明玉无法参加比试,就可以稳操胜券,可在夫人的顺水推舟之下,皇后与容妃两边都损兵折将,锦阳毕竟是宇王叔掌上明珠,郡马的人选,家世,相貌,人品,才学样样都要出类拔萃,并不好找,现在,几个最强的竞争者相继退出,皇后也不能强行给锦阳安排一个太差的吧,如果锦阳再据理一闹,筹谋了这么久的选婿,最终还是会成为一场闹剧。”   ☆、第两百三十九章 选婿盛会   正月十六,万众瞩目的锦阳郡主选婿宴终于拉开帷幕了,皇后主持,容妃协理,初试是武艺较量,采用逐级淘汰制。   要测试待选公子们的武艺,是宇王爷夫妇提出来的要求,因为膝下只有一掌上明珠,偏偏郡主不喜女红,喜好刀剑,未来的郡马爷怎么说也不能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   比武场中旌旗摇曳,世家公子们皆是跃跃欲试,意气风发,随着唱礼官一声令下,第一轮的两名青年公子已经打斗在一起,拳脚生风,互不相让。   今日除了那场最开始算不得十分精彩的打斗之外,更多人的目光被一对极为出色的青年男女吸引,一位是淮南王府世子,另一位就是他身边的世子妃。   萧天熠姿容卓绝,俊朗不凡,丰神如玉,这个因祸得福的话题人物,在一群锦衣玉带的王孙公子之中十分显眼,龙腾王朝第一美男子的风采已经强势回归,英英玉立的气度令人不敢直视。   他身边是位明眸皓齿风流婉转的美人,潋滟多姿,一颦一笑之间尽是嫣然韵致,仪态万端,秀美娉婷。   远处的萧远航看到这一幕,那种熟悉的嫉妒再次浮上心头,此刻,就是有京中第一美人的季嫣然在这里,恐怕也抢不走寒菲樱的风头,他从未发觉,这个女子竟然是这般的美,笑语之间顾盼流波,神采飞扬,灵气逼人,最初那庸俗不堪的商人气息已经荡然无存,到底是萧天熠调教有方,还是寒菲樱刻意为之?   萧远航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手心都捏出了汗,额头上几条青筋若隐若现,既生瑜何生亮啊?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萧天熠不过是个世子,又威胁不到他的皇位,可他偏偏就是容不下萧天熠,可能有些人就是命里相克,天生的敌人。   虽然萧天熠本人威胁不到他的皇位,但不代表他不能辅佐可以威胁到他皇位的人,而且萧天熠目中无人的傲慢,早就深深挑衅了他身为储君的威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对这个世子心存杀意,只有萧远航自己知道,除了看萧天熠不顺眼之外,心里还有一种不为人知的深深嫉妒,萧天熠的光芒太耀眼了,耀眼到令他不悦,连父皇都对萧天熠赏识有加,再加上过去种种,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已经深到无法跨越。   萧远航觉得那一双男女十分刺眼,一直觉得萧天熠娶了商人之女是给他的耻辱,满足了自己秘而不宣的嘲讽和讥诮,可现在寒菲樱站在他身边,萧远航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也明白,那是锦上添花珠联璧合,哪有半点耻辱的影子 ?这个家伙,活得越来越滋润了,越加神清气爽,连身边的女人都变了?   场中比赛渐渐如火如荼,高嘲迭起,偶尔会响起叫好声。   本来最有希望雀屏中选的三位公子,东方明玉,李宏亮,何俊贤,一个个接二连三先后遇到变故,东方明玉遇刺,身受重伤,李宏亮生死未卜,命悬一线,何俊贤当街杀人,被关在刑部大牢,本来应该占尽风流的初试,他们却只能望洋兴叹。   李宏亮和何俊贤骤然出事,对皇后和容妃的冲击都很大,她们本来以为东方明玉退出,心底还有微微窃喜,可转瞬间就来了个晴天霹雳,令人措手不及,虽然右相和武安侯已经为了双方子侄争得头破血流,可锦阳的选婿宴还得如期进行。   皇后坐在华盖凤座之下,表面上雍容端庄,无懈可击,可暗中忧心不已,一是牵挂李宏亮的伤势,二是如何才能置何俊贤于死地,武安侯差点痛失爱子,悲愤交加,已经在御前告了何俊贤一状,何右相也连夜进宫,现在宫中也是一团糟,皇上无心过问锦阳的选婿事宜,已经召了刑部尚书孔潜入宫奏对。   面对惊变,皇后和容妃谁也没有讨到好去,两人都损失了种子选手,其他的公子虽说也有不错的,可锦阳算得上是龙腾王朝最金贵的郡主了,不是王公贵胄一品大员重臣阁老府上的公子,到时候恐怕连皇上都觉得委屈了郡主。   皇后把最大的筹码压到了李宏亮身上,容妃把最大的筹码押到了何俊贤身上,此次择婿,许胜不许败,双方都孤注一掷,都没有准备后手,再加上再想找到综合实力和李宏亮何俊贤差不多的,并不容易,优秀出色未婚的世家公子,也不是一挑一大把。   所以这两人出事,对皇后和容妃来说都有些措手不及,因为时间太紧迫,昨晚出事,今天就甄选,想要找替补的都来不及,她们二人虽然是对立的,但此时的心境却出奇得一致,面对局势失控,郡马不知道花落谁家,却只能强作镇定地看着场中酣战。   宇王爷宇王妃也在场观看比试,公子们卯足了劲,要在未来的岳父岳母面前表现表现,但几个主事的人都心不在焉,皇后和容妃视线触碰的时候,有深不见底的敌意掠过,快得几乎看不见,却又了然于心。   宇王妃看着下面一场接一场的比试,各逞风流,不断有人晋级,也不断有人被淘汰,在龙腾王朝,八为吉利数字,此次初试,会挑选八名武试优胜者参加第二轮的文试,文采的主考官正是德高望重的万阁老,淮南王府世子的外公。   比武场中各显神通,宇王妃神色沉静,眉头微蹙,虽说能来参选郡马的,自然都是些不错的孩子,但平心而论,和她心中佳婿还是相距甚远,若是这未来郡马爷能如同天熠一样出色,她倒是可以放心地把锦阳嫁出去。   可惜,放眼望去,公子甚众,倜傥风流如萧天熠者,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连那东宫储君的威仪,在宇王妃眼中,都稍显黯淡。   对锦阳的心思,宇王妃并非完全不知,但听说那个虽然是锦阳的救命恩人,却是个寒门小子,莫不说将女儿养得金贵的她和王爷不能接受,就算他们能摈弃门庭之见,皇上也不会同意,堂堂皇族郡主,最次也要下嫁臣属之家,岂能嫁给一个无职无爵的平民?   因为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宇王妃也故作不知,若是能在选婿宴上挑得乘龙快婿,也是好事一件,说不定还可以让锦阳忘记那个寒家公子,他们在私底下也曾甄选过优秀的公子,兵部尚书公子东方明玉,宇王爷王妃看着都不错,可惜错过了这次选婿,只能说他命里和锦阳无缘。   萧天熠仿佛根本不知道这暗中的刀光剑影,只是优雅淡泊地享受着众人的注目礼,仿佛他那段残废的晦暗岁月根本就不存在,依然英姿勃发,气宇轩昂,看不出一丝一毫曾经不良于行的压抑和黑暗。   一朝风云再起,竟然是这般风华绝代,萧天熠一边饮茶,一边不时看一眼场中的酣战,忽然勾唇一笑,邪魅横生,不知道晃花了多少女子的眼睛。   寒菲樱悄声道:“你真不担心?”她的话说得很隐晦,但萧天熠能听得懂,东方明玉不在,李宏亮不在,何俊贤不在,可以说,这场选婿的走势基本已经失控,谁都不知道最后会走向何方?   萧天熠眼底有抹稍纵即逝的狡黠,“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次比试,先比武艺,再比文采,近些年京中好奢靡诗酒享乐之风,练武毕竟是要吃苦的,世家公子娇生惯养,吃不了苦的大有人在,文武双全者本就不多,光是比武这一场,就可以淘汰掉不少绣花枕头,然后文试再去掉一批,再挑一下家世,再合一下八字,你以为找个合各方心意的郡马有那么容易吗?要不是夫人妙计无双,为夫还真得费一番心思怎么对付这两个人,如今,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寒菲樱不禁莞尔,当时何俊贤情急之下要反击李宏亮,寒菲樱略施小计,让剑锋偏了一点,再让李宏亮躲得慢了一点,原本李宏亮只会是皮外伤,可现在一来,成了致命伤,寒菲樱是如假包换的内家高手,隔空御气,完全可以做到不露痕迹,风过无痕,雁过无声。   昨夜情况混乱,人头攒动,谁也猜不到寒菲樱一介年轻女子的内家修为到了这个程度,能达到别人三十年才略有小成的隔空御气,自然也无人起疑。   但萧天熠太过了解樱樱,她怎么会放过这个一石二鸟的天赐良机?听说李何二人两败俱伤,他立即就猜到了其中一定有樱樱的功劳。   今天也有很多千金小姐来看热闹,有不少人对坐在世子爷身边那位明眸善睐的女子不时投过去羡慕和嫉妒的视线,寒菲樱视而不见,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锦阳说过的欧阳菁,因为对萧天熠有足够的信心,并未往心里去,以前萧天熠装残废的时候,就已经有各种各样惊艳的视线了,现在好了,重出江湖,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   赛武场上风云迭起,与此同时,宫中也不得安宁,皇上想不到开年第一天,就遇到了一件烦心事。   武安侯和何右相在皇上面前争吵得天翻地覆,武安侯爱子命悬一线,生死未卜,此时目龇欲裂,“皇上,小儿几乎命丧何俊贤之手,还请皇上为小儿主持公道。”   何相不甘示弱,寸步不让,“无端端的,何俊贤为什么要杀李宏亮?难道不是因为李宏亮先下毒手,何俊贤是被逼无奈之下才反抗的…”   ……   两人争论了半个时辰,也没争论出个高下来,甫一开朝,皇上有一堆政事要处理,还有京兆府的补缺,都要费心,可现在两位重臣争得脸红脖子粗,皇上听不下去了,冷脸道:“你们都给朕闭嘴,孔潜,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   孔潜一直低头听着两位肱骨大臣的争论不休,保持沉默,直到皇上命令他说话,才道:“回皇上,昨夜之案,臣已连夜派人查实,得知有一位关键证人在场,有可能知晓当时原委,只是未得皇上明诏,臣不敢擅自传唤。”   “什么人?”皇上的眉毛立即拧了起来,至于李宏亮和何俊贤为什么当街斗殴,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他也十分好奇,听武安侯和何右相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只是相互攻击,根本听不出所以然,孔潜的性子,皇上是知道的,他不能传唤的人,只能是皇族的人。   孔潜一字一顿道:“锦阳郡主。”   此言一出,一时静寂,何俊贤自被京兆府的官兵擒拿了之后,京兆府见此事涉及到重臣之子,立即将此事上报了刑部,而且以惊人的效率将人犯转押到了刑部。   何家还没有来得及见何俊贤本人,就听闻武安侯将此事闹到了御前,何右相心知不妙,立刻进宫应对。   由于时间太短,事态发展迅疾,至于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何右相了解得并不透彻,更不要说知道当时的目击者了。   同样的,这件事来势汹汹,猝不及防,武安侯也并不知晓详细的经过,见到爱子血肉模糊地被抬回来,气若游丝,当场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听说是何俊贤干的,更是怒由心生,恨不得让何俊贤血溅当场。   皇上冷道:“传锦阳郡主觐见。”   没费多少工夫,锦阳就到了宫中,她并不认识武安侯和何右相,但也猜到了他们的身份,武安侯身形高大,手握重兵之人,身上有股凛冽杀气,何右相身材微微发福,面色圆润,这一文一武很容易区分出来,大大方方道:“锦阳参见皇上。”   开朝第一天,皇上已经被武安侯和何右相搅得心烦意乱,都是朝中重臣,可子侄元宵节上斗殴不说,还差点打出了人命,都是世家公子,行为竟然如此狂悖,皇上心底也十分不悦,但对锦阳,还是勉强溢出了一丝笑意,“平身吧。”   “谢皇上!”   “朕问你,昨天晚上李宏亮和何俊贤斗殴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现场?”皇上心情烦躁,直接了当地问道。   锦阳直视皇上的目光,“回皇上,是的。”   皇上紧蹙的眉头微微有些舒展,“他们为什么打起来的原因,你也知道?”   锦阳正愁心中一腔恶气无处发泄,现在皇上召见自己,自然要实话实说,而且,她已经和聪慧绝伦的小嫂嫂商量过,她只需要装作毫不知情,将事实说出即可,其他的事情不用她往下说,自然会有人替她收拾欺骗她感情的人。   “是。”锦阳坦然道:“我事后才知道他们一个是何俊贤公子,一个是李宏亮公子。”   她言语清楚事实明确地把昨晚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还有何俊贤和李宏亮的对话,以及何俊贤是怎么杀了李宏亮的,不需要有半点添油加醋,就足以使得养心殿阴云笼罩。   皇上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看向两位争得面红耳赤的重臣,冷着脸道:“何俊贤到底知道了李宏亮的什么秘密?”   锦阳郡主摇摇头,“臣女不知,只是听到了这些,就如实说出来,其他的不敢妄自揣测。”   武安侯和何右相见昨晚锦阳郡主也在场,都是朝堂上多年的人精了,都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底双双一沉,李宏亮和何俊贤不顾身份地打起来,难道和眼前这位正在选婿的郡主有关?   此时的武安侯深恼自己在朝堂多年,因为儿子一事,乱了方寸,行事竟然如此鲁莽,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既然已经闹到了御前,就由不得他想撤就撤。   皇上自然也敏感地察觉到此事背后一定有蹊跷,而且这两个人恰好就是要参加选婿的人,这个时候出事,实在令人生疑,虽然李宏亮还在鬼门关徘徊,但何俊贤还活着啊。   武安侯正要说话,皇上忽然开口,“带人犯何俊贤,朕要亲自问话。”   武安侯脸色一变,何右相倒是微露喜色,不过老练的性情使得他把喜色表现得分外隐晦,别人根本看不出来。   没过多久,何俊贤就被提来了,这个贵公子才在天牢呆了一晚上,就已经灰头土脸,面容不堪,人生的际遇谁也无法预料,他这样出身豪门的贵公子,居然能和那只关押腌臜囚犯的地方扯上关系?   一见到伯父,顿时如同见了救星一眼,虽然蓬头垢面,但还是眼睛一亮,见到郡主也在此,觉得再装作不认识,就有些虚伪了,但若是直呼锦阳郡主的名字又觉得不合适,所以只是点点头,目光滑过一下之后就恭敬道:“微臣参见皇上。”   武安侯一见到这个几乎让自己儿子丧命的凶手,昨日还生龙活虎的儿子现在还在死亡线上挣扎,随时都可能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股怒火急速升腾,恨不得立即把这个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他是武人,周身气势本就非同寻常,再加上刻意的阴狠,更是让何俊贤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被锦阳郡主看在眼里,心中更是多了一层不屑,当初寒子钰面前强敌围攻屠刀悬颈的时候,也未曾有过半分惧色,这些沽名钓誉的公子哥只会自命不凡,玩些阴诡心机,逗弄权术,尔虞我诈,在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面前,什么也不是,去掉祖宗的庇荫,就一无所有。   武安侯并不是一时冲动的毛头小子,虽然极度愤怒,但没有妄动,只是怒视着杀子仇人,数名太医从昨晚忙到今天早上,宏亮还是昏迷不醒,太医都冷汗涔涔,不敢说他已经度过危险期。   皇上以前也见过何俊贤,有些依稀的印象,现在见他这副模样,差点没认出来,只是眉目冷凝,“你到底知道了李宏亮的什么秘密?”   何俊贤心头猛然一紧,他在天牢的时候已经仔细盘算过了,相比他故意邂逅郡主,李宏亮的情节明显更恶劣,更严重,而且他也有可能是真的无意中邂逅郡主啊,千里姻缘一线牵,有什么不可能的?这样一想,心底有了底气,高声道:“皇上圣明,李宏亮设计欺骗锦阳郡主,被臣无意中知晓,他恼羞成怒,要杀臣灭口,臣无奈之下,只得还击。”   此言一出,皇上的脸色更是面寒如铁,冷意森森,迫得武安侯也不敢轻易在御前呵斥何俊贤,但此时不说话,又显得心虚,只得低吼道:“一派胡言!”   何右相一句话及时飘了过来,“侯爷,皇上都还没开口呢,你急什么?”   武安侯心下一凛,只得硬生生压下了心头的怒气,皇上不悦的目光漫过两人,“何俊贤,你说李宏亮到底怎么设计欺骗郡主的?”   何俊贤在天牢那种不是人呆的地方呆了一夜,养尊处优的人如何受得了那种粗陋不堪的地方?再也不想回去,此时当然要极力表现自己的无辜和加重李宏亮的罪恶,“他找了几个流氓恶霸,意图调戏侮辱郡主,然后再趁郡主求救无门之时,从天而降,行英雄救美的侠义之举。”   何俊贤的话像巴掌一样狠狠掴在武安侯的脸上,他勃然大怒,气得颤抖不止,“你信口雌黄,血口喷人,污蔑小儿…”   何右相见锦阳郡主面色不善,敏锐地猜测李宏亮的阴谋,很可能郡主也知道了,心下一喜,俊贤脱罪有望了,忙道:“皇上,郡主也在此,一问便知。”   皇上看向面若桃花的锦阳郡主,神色稍稍缓了些,“可有此事?”   锦阳想起那一幕就觉得恶心,眉头紧皱,声音清灵而淡漠,“确有此事。”   武安侯有些焦急,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会瞬间扭转局势,算计郡主,可不是小罪名,而且,锦阳郡主的分量谁人不知?   有损锦阳郡主的清誉,就是变相地与宇王爷为敌,可他还没有开口,何俊贤就高声道:“和李宏亮串通一气的那几个恶霸还在呢,只要在皇上君威和郡主辨认之下,必定可以查证此事是否属实。”   皇上不置可否,皱眉深思,“锦阳,你怎么看?”   锦阳郡主对李宏亮和何俊贤这对公子哥没有半分好感了,全是厌恶,冷笑了一声,“我只知道当初李公子为我解围是真的,至于这背后到底有没有什么阴谋,请恕锦阳愚钝,并不知晓。”   锦阳的以退为进,更让皇上相信这件事是真的,至于锦阳的郡马,他这个君王有自己的考虑,各大世家也有自己的打算。   想到这一点,皇上面沉如水,怒不可遏,对何俊贤的话信了三分,莫非李宏亮为了在郡马角逐中博得头筹,竟然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第两百四十章 戛然而止   何俊贤如愿见到皇上铁青的脸色,知道皇上信了他的话,心中一喜,忙乘机再次提起,“此事千真万确,只要传讯那几个欺行霸市的无赖,李宏亮是否和他们串通一气行恶毒之举,一审便知,无需臣再多言。”   不过皇上也没有何俊贤想象得那么好糊弄,不但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走,而是反问道:“若是此事属实,那也应该是机密之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俊贤心下一惊,皇上居然矛头对准了他,怀疑他是在构陷李宏亮为自己脱罪,胡乱理了理遮住眼睛的凌乱头发,此时在郡主面前风度尽失,狼狈不堪,但保命要紧,顾不得许多,忙道:“臣一日去酒楼喝酒,恰巧遇到一市井无赖喝高了,说他二爷最近接了个大活,一个贵公子让他故意调戏一位姑娘,帮助公子赢得姑娘的芳心,而那位姑娘就是最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锦阳郡主!”   皇上面色一冷,面寒如冰,怒气四溢,“还有呢?”   何俊贤虽然心惊胆颤,但有伯父在此,还是有点底气的,“他浓醉之下还说出了那位公子是什么侯府的,臣虽然知道酒后之言不可全信,那市井无赖醒了之后又什么都不认了,但又知酒后吐真言,担心郡主真的有失,一时左右为难,更不敢妄自猜疑李公子,可昨夜正好在街上遇到李宏亮,便言语试探了一下,谁知,他心中有鬼,恼羞成怒,见阴谋败露,立即想杀人灭口,臣万般无奈,为了保命,才夺了一把剑自卫,不知道李宏亮怎么扑上来的被刺的,臣也记不清了,还请皇上明察。”   何俊贤的话半真半假,他当然是因为密切关注锦阳郡主的动向,才察觉李宏亮阴谋的,但在皇上面前,可不敢这样说,只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纯粹是无意中撞破了李宏亮的诡计。   武安侯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在皇上面前扑通一跪,“皇上,臣子尚命悬一线,生死未卜,可何俊贤却在此满口污蔑…”   “到底是不是污蔑,还请查证了再说,侯爷这么心急,难道不是心虚的缘故吗?”何右相轻飘飘丢过来一句。   武安侯的脸涨得通红,看着面色冷然的锦阳郡主,心知不好,郡主肯定已经先入为主地相信了何俊贤的话。   皇上冷目扫过,“那几个调戏郡主的市井无赖现在何处?”   何俊贤忙不迭道:“就关押在京兆县衙门,事发之地,是那边的管辖范围。”   皇上正在思虑的时候,武安侯忽道:“何俊贤为了脱罪,不惜花钱买通几个无赖污蔑小儿,居心之毒,可见一斑,还请皇上为小儿主持公道。”   武安侯到底姜是老的辣,在皇上面前,既然何俊贤说李宏亮可以买通无赖,那反过来也可以说,无赖是何俊贤自己买通的,这样扯来扯去的,最终也只能成无头官司,虽然没人会赢,但至少也不会输。   何俊贤见状怒道:“侯爷在御前混淆视听,百般推诿,转移话题,不就是为了掩盖李宏亮的恶行吗?”   武安侯不与只求保命的何俊贤做口舌之争,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目光直视这皇上,言辞恳切,“小儿的确是仰慕郡主风采,想要结交,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坦坦荡荡,绝无半点苟且,臣家风清明,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小儿绝对做不出这等龌龊之事,还请皇上明察,还小儿一个清白。”   何俊贤求救地看了一眼伯父,论城府,他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如何斗得过老谋深算的武安侯?   何右相敛了敛衣袖,不慌不忙道:“侯爷不必着急,孔尚书是刑狱高手,只要他在,李宏亮到底是见义勇为,还是别有居心,一查便知。”   武安侯心下暗急,一心只在何俊贤身上,居然忘了还有孔潜这个直脾气在,他可不是原来的刑部尚书王德义,并不是自己的人,不好控制,也控制不了,武安侯纵然朝堂经验丰富,可因为不知详细内情,也不知道宏亮到底干了些什么,一时也找不到什么有效的应对之法。   皇上见状,心下更是明白了几分,看向锦阳郡主,她到底是当事人,“你意下如何?”   锦阳郡主一直冷眼旁观,可眉宇之间并没有任何对李宏亮仗义出手的感激之色,反而有些冷意,还夹杂着隐隐愠怒,此番神态落在他人眼中,就知道郡主多半是相信何俊贤的话了,她长睫挂霜,“一切自有皇上圣裁,臣女无异议。”   见郡主这样说,养心殿内气氛凝重如山,武安侯手心不由得沁出了汗,其实于他自己心底,也多半相信何俊贤的话,但却是万万不能承认的,此事若是让宇王爷知道,就是又树了一个强敌,无奈之下,只得先退一步,剑走偏锋,“何俊贤既不是京兆府的人,也不是刑部的人,就算小儿有错,也不应该由他执行,如果人人都像何俊贤一样,将自身等同于法度,肆意妄为,那朝廷还有何明理法度可言?”   武安侯不愧是老狐狸,看出了何俊贤想脱罪的意图,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孔潜一向最秉公执法,对武安侯所言也很赞同,“皇上,何俊贤不能代替法度,就算李宏亮真的有罪,也不应该让何俊贤来执行。”   何俊贤见武安侯又在转移话题,他的心忽上忽下,提心吊胆,忙大声道:“侯爷东拉西扯,莫非就是不敢传唤证人?”   武安侯声色俱厉,“几个市井无赖,如何上得天听?你到底是何居心?莫非想损皇上天威?”   这个时候,何俊贤和右相还没有出言招架,孔潜就出声了,“侯爷多虑了,市井无赖当然不能污了皇上的眼睛,但此事也很容易,只要交由刑部去查,相信很快就会查个水落石出。”   武安侯知道自己再推下去,皇上更会起疑,便咬咬牙,“那么有劳孔大人为小儿洗血冤情了。”   孔潜在皇上的默许下,立即派人去京兆县衙提升那几个涉案的无赖,皇上亲自过问,效率自然奇高,没一会,就传来了消息,那几个市井无赖在两天前的一个夜里,居然全部越狱了。   由于京兆县衙向来守卫松懈,又正值年节,被安排值守的人都心不在焉,无心看守,竟然让犯人钻了空子跑了?   由于只是几个无赖,最后也是关几天就放了,定不了多大的罪,所以京兆县衙也没当一回事,跑了就跑了,再加上过年,人人欢天喜地,谁有心思关心几个也谈不上什么罪大恶极的重犯,虽然小错不断,但大错不犯,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吧。   现在见刑部来提人,京兆县衙的人傻了眼,平时跑了不是很重要的犯人,只要没人追究,也没什么大事,可想不到竟然惊动了刑部,吓得魂飞魄散,连连请罪。   消息传到养心殿的时候,何俊贤心底一慌,他执意要把那几个市井无赖提来受审,是因为这样只认钱的无赖,只要威逼利诱之下,很容易就会供出幕后之人,咬出李宏亮,可现在他手中能指证李宏亮最重要的筹码没了,只能和武安侯各执一词,谁也说不清楚到底谁是谁非。   皇上想不到新年开朝第一天,就遇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他又不是傻子,虽然不知道李宏亮和何俊贤到底谁在说谎,但看锦阳郡主对李宏亮此刻在生死线上徘徊没有任何关切和感激之意,心中早已经猜到了大概,而且那几个无赖在前两天越狱,显然是早就筹谋好的,来个死无对证,这更像是李宏亮一开始就制定好的计划。   如果能把人提到刑部,皇上还真得甄别甄别到底是谁在说谎,可人突然跑了,李宏亮的嫌疑一下子加大了,要不是心中有鬼,为什么涉案之人一个个全都不见了?   看着言行落落的锦阳郡主,皇上对李宏亮又多了一分盛怒,为了争夺郡马之位,居然连这样的阴招都使得出来,冷哼一声,雷霆震怒,“朕为锦阳选婿,自然是要一位德才兼备的好郡马,可李宏亮背后行此阴诡之事,武安侯你实在教子无方。”   见皇上动怒,武安侯毕竟有些心虚,更是冷汗浃背,老泪纵横,令人不忍。   皇上见武安侯这般模样,也微微动了恻隐之心,武安侯一向是宠爱这个小儿子,看向何俊贤,何俊贤只觉天子之怒令人胆寒,心底还没有来得及开心,就立即把头低了下去,不敢再抬,他也知道,他做不成那个趾高气扬的贵公子了,此刻只想保住命,来日方长,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朝堂之上风云际会,这件突然发生的事情,微妙地朝着一种极为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一向水火不容的武安侯最后居然和何右相达成了一致默契。   双方各退一步,武安侯不再步步紧逼,执意请求判何俊贤的死罪,而何右相那边也心领神会,不再对李宏亮谋夺郡主一事咬住不放。   一场轰轰烈烈的元宵灯会杀人案就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暂时告一段落,让那些翘首以待的人十分意外,武安侯和何右相都是炙手可热的重臣,两家府上的公子斗殴,出了人命,是一件极具谈资的事情,但想不到就突然戛然而止了。   刑部尚书孔潜也没有追查下去,因为此事虽然影响巨大,但从案子的角度来说,却极为简单,没有任何疑难点,皇上也自有圣裁,各打五十大板。   在孔潜看来,一个欺瞒郡主,一个当街杀人,显然是当街杀人的那个罪更重一些,但李宏亮自身也有过失,而且很多人看见是他屡出阴招狠招,要取何俊贤的性命,何俊贤也有自卫的成分在里面,最多也只是没有掌控好力度,判误杀之罪。   若是李宏亮无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是何俊贤这样的贵公子也照样是死罪,但李宏亮有错在先,谋夺郡主,其心不轨,何俊贤虽然活罪难逃,但死罪可免。   见没有置何俊贤于死地,武安侯虽然十分失望,但宏亮的事,若是真彻查下去,恐怕还会牵连侯府,所以武安侯痛定思痛之下,决定暂时放何俊贤一马。   他挂忧儿子伤势,没有心思在宫中久留,刚从宫门口出来,就遇到府里的下人满脸喜色地告诉他,小公子醒了。   武安侯紧皱的眉头终于微微舒了一下,看着被刑部押走的何俊贤,不由得哼了一声,这次算你命大,否则就是追杀到天涯海角,也定然要报杀子之仇。   ---   皇上对于锦阳郡主选婿一事,自然也是十分关心的,吩咐锦阳留了下来,亲切笑道:“今天的初试你去看了吗?”   锦阳摇摇头,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红晕,似是女儿家羞涩的缘故,只吐出两个字,“没去。”   皇上看着如花似玉般的郡主,头上插着一支七宝珊瑚簪,甚是靓丽动人,“自己的终生大事,怎么也不去看看?这可不像你的性子。”   锦阳郡主一边吃着精美可口的糕点,一边道:“不是有父王母妃在么?有他们看着就行了,再说了,还有皇上亲自把关嘛!”   皇上大笑,“真是女大十八变,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锦阳郡主站起身,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原来还不觉得有趣,不过听皇上这样一说,我倒觉得真应该去看看了,文试我是不懂,武试我还是略懂一二的。”   皇上一向宠爱郡主,笑道:“去吧。”   锦阳欢喜一笑,“多谢皇上。”   郡主走了之后,皇上眯起眼睛对贴身老太监道:“依你看,李宏亮的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田学禄依旧是谨慎作答,“奴才不敢妄言。”   皇上冷觑他一眼,“别人看不出来,你还看不出来吗?”   田学禄被皇上威逼不过,只得斟酌词句,沉吟道:“李公子应该只是取胜心切,才一时出了昏招吧?幸好被何公子察觉,郡主无碍,已是大幸!”   皇上冷笑一声,“幸好?难道你也认为何俊贤真是无意中察觉的?”   田学禄在宫中这么多年,早是人精,他当然明白,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不过是人为罢了,更何况李宏亮和何俊贤本是强劲的竞争对手,岂有不密切关注对手一举一动的道理?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田学禄表面上只是呵呵一笑,并没有多说一句,在这样敏感的关系之中,不多言是最明智的做法。   皇上又恢复了冷凝之色,“好在没出什么大事,要不然,朕如何给宇王交代?这个李宏亮,真是胆大包天,朕想给锦阳挑个如意郎君,这些年轻人不在文治武功的正途上用心,反倒在背后竟然行此龌龊之事,实在可恶可恨。”   皇上说着说着,眉头又紧皱了起来,一丝厉色再次涌上眉头。   田学禄忙道:“年轻人可以慢慢调教,皇上切勿动气,以免有伤龙体!”   正在说话间,有人来报,说武安侯府的李宏亮已经醒了,皇上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就命人退下了。   他并不关心李宏亮的死活,做出这等令人不齿之事,要不是看在他危在旦夕命若游丝,皇上都饶不了他,但不给他一个惩罚,一个震慑,难以彰显天威,何况既然锦阳是知情人,此事宇王必定也会知道。   朝堂棋局微妙,必须给皇后和武安侯府一个威慑,另外也要安抚宇王爷之心,对于设计谋夺郡主之人,皇上绝对不会姑息,忽道:“你立即命人把武安侯府的太医全部召回来,一个不留。”   皇上的心思,田学禄自然心领神会,立即命人去召回了太医,这件事,也相当于狠狠打了皇后一耳光。   原本皇上对这件事是不闻不问的,但知晓了背后隐情之后,皇上对皇后不分青红皂白动用太医的行为,也甚为不悦,太医是专门给皇族看病的,区区一个李宏亮,还动用了大批精锐太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国之栋梁呢?   皇上虽然人没有出养心殿,但武试的进度还是时时刻刻掌握在手中,这次报名参加郡马竞选的一共有三十六位适龄公子,武试要比试整整两天,挑选出八位优胜者,之后进入文试。   田学禄察言观色,揣摩着皇上的意思,小心翼翼道:“如今李宏亮和何俊贤都不可能了,不知皇上的意思是…?”   皇上忽然睁开眼睛透出道道精光,“锦阳是一定要嫁在京城的,就算不在京城,也不能离京城太远。”   田学禄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连连点头,“那是,京中公子英才济济,自然有能雀屏中选者。”   皇上冷冷哼了一声,唤过田学禄,“你去查一查,还有没有她们一派的人?”   田学禄神色微惊,看来这件事触怒了皇上,这一次锦阳郡主的郡马既不会让皇后的人得了去,也不会让容妃娘娘的人得了去,忙道:“奴才遵旨。”   “还有,明日传万阁老进宫面圣。”   万家百年世家,出过两位帝师,皇上年幼之时也曾受过万阁老的教诲,万阁老德高望重,连皇上也尊称他一声“阁老。”   “遵旨!”   ---   武试第二天,寒菲樱已经知道了李宏亮和何俊贤的处理结果,只是淡淡一笑,李宏亮的命真大,这样都死不了,不过定然已经元气大伤,没有半年,别想下床了,以后就没那么容易装道貌岸然的谦谦君子了。   武试至此,优胜者已经陆续出现,寒菲樱看着那些意气风发的优胜者和垂头丧气的淘汰者,一边饮茶,一边微微摇头,看萧天熠的意思,所有兴冲冲而来的人,最后恐怕会全部败兴而归。   正想着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银铃般悦耳的声音,“这位莫非就是嫂嫂?”   寒菲樱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身旁萧天熠醇朗含笑的声音,“菁儿,你怎么来了?”   寒菲樱悠然转身,脑海中鬼使神差地浮现锦阳说过的话,不由得自嘲,真是神经过敏了,锦阳说风就是雨,弄得自己也草木皆兵了。   一位极其出色的美人站在眼前,容颜娇丽,盈盈俏笑,一身服饰也十分出挑,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双妙目正莹波流转,好奇地盯着寒菲樱,见寒菲樱打量着她,樱桃小嘴发出溪流泉鸣般的清脆女声,如同微风拂过风铃花,如同初生的黄鹂,“你就是熠哥哥的世子妃吧?”   熠哥哥?寒菲樱莞尔一笑,颔首默认,“你是……?”   萧天熠并不知道樱樱已经从锦阳那个多嘴多舌的丫头口中知道了欧阳菁的存在,清朗一笑,“菁儿,这是你表嫂。”   说完,又看向寒菲樱,轻轻一笑,“这是我表妹,欧阳菁,来自建安郡的欧阳世家,和小姨一起如今看望外公的…”   萧天熠还没有说完,欧阳菁就扑哧一笑,俏丽的眉眼染上了几分初春潋滟,带有几分撒娇的口气,“熠哥哥,你真是的,介绍嫂嫂,一句话就带过去了,介绍我,却啰里啰嗦说了这么多,真不公平。”   萧天熠对这个表妹很是宠溺,并没有生气,“来比武场干什么?”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欧阳菁围着寒菲樱左看右看,赞叹道:“我还没来京城,就听说嫂嫂艳名远播,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熠哥哥把嫂嫂藏得真好,娘和我都来了好几天了,你都不带嫂嫂让我们见见?”   萧天熠啼笑皆非,并没有被欧阳菁的岔开话题转移走注意力,只道:“问你话呢。”   欧阳菁娇笑一声,极尽妍丽之态,“外公派我来找你,说要商议郡主文试的试题,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听说只要有嫂嫂的地方就有你,过来一瞧,你果然在,看我聪明吧?”   ☆、第两百四十一章 诉说衷情   萧天熠自幼聪颖慧黠,文武双修,读书万卷,万阁老满腹经纶,是龙腾王朝的治学大家,门下弟子众多,但最喜欢和这个外孙谈论经史子集,天文地理,此次郡主文试,皇上钦定万阁老执掌主考。   万阁老刚刚从宫中出来,就命人来找萧天熠探讨此事,这个外孙敏思特异,往往能给万阁老出一些很好的主意,有锦上添花的奇异作用,此次萧天熠康复,最最高兴的人当中就有万阁老。   见外公在找自己,萧天熠自然不能推辞,“好,我这就去!”   欧阳菁如释重负,“找到熠哥哥了,我终于可以交差了,嫂嫂也一起去吧?”   寒菲樱摇摇头,“那些之乎者也,逝者如斯,我会听得想睡觉,到时候在阁老面前一定会失礼,还是不去了。”说完,对萧天熠柔和一笑,“你赶紧去吧,我先回府了。”   萧天熠知道樱樱不是不懂,而是真的不想去,不想勉强她,微微颔首,“我晚点就回来!”   欧阳菁见状,眼中漫过一丝歉意笑容,吐吐舌头,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你们一向形影不离,就这样被我拆散了。”   寒菲樱被她俏皮的模样逗笑了,见她打趣自己和萧天熠,脸色微红,看向妖孽,催促道:“别让阁老久等,不然可是我的不是了。”   萧天熠宠溺一笑,“天气冷,明日又要下雪,衣服多穿一点,早点回府去。”   当着欧阳菁的面,寒菲樱脸色更红,欧阳菁夸张一笑,“怪不得听人说熠哥哥和嫂嫂感情好,我原来还以为是骗我的,原来是真的!”   萧天熠终于和欧阳菁离开了,寒菲樱抚摸了一下发烫的脸颊,又嗔又怒,可恶的妖孽,根本不顾忌场合。   今日锦阳也来了,不过因为她身份引人关注,所以没有出现在人前,而是远远地栖身于瑶光阁之后,见萧天熠和欧阳菁走了,才迈步出来,诧异道:“小嫂嫂,你就这般放心?”   寒菲樱很是意外,“放心什么?”   锦阳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神情,狠狠一跺脚,“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欧阳菁是故意找借口抢走天熠哥哥的?”   寒菲樱哭笑不得,“她抢走萧天熠能干什么呢?不过是为了谈论你文试的试题而已,又不是抢去成亲?又不是不回来,这么费尽心思又想干什么?你想多了。”   锦阳一愣,凑近了一步,“你果真一点都不担心?”   寒菲樱宛然而笑,“当然,我一早就说过,我对你天熠哥哥有信心。”   先有季嫣然,后有南宫琉璃,就算季嫣然已经是太子妃,注定与他无缘,那还有倾城绝色芳心独属的赤炎公主南宫琉璃,也不见他侧目过,如今不过是一个比萧天熠小了将近十岁的表妹欧阳菁,难道还要自己草木皆兵吗?   再说,欧阳菁出身名门世家,就算万阁老宠爱,恐怕也不会屈身做侧妃,欧阳菁虽然是个极其出色的娇俏女孩,但神色之间却有隐隐倨傲,这种倨傲,寒菲樱很熟悉,是出身高贵名门的小姐与生俱来不肯屈居人下的傲气。   锦阳见小嫂嫂这般坦然,再想到小嫂嫂和天熠哥哥之间如同铜墙铁壁般的感情,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万阁老也不过是一句戏言罢了,看着远处正在进行的酣战,锦阳脑海中又浮现出寒子钰英武的面容。   ---   回到承光阁的时候,寒菲樱站在圆木桥上赏景,淮南王爷说承光阁是淮南王妃亲自督建,果然是整座王府风景最好的地方,妖孽说明天要下雪,天气又转冷了。   忽然听到背后脚步沉重的声音,寒菲樱心底一紧,下意识地回头,再次看见公子翩然如玉,在自己三尺远的地方静静伫立。   她心底暗暗佩服,那日萧天熠遇刺,东方明玉拼死力战,支撑到穆衍赶来的时候,他已经浑身是血,几乎站立不稳,受了那么重的伤,想不到这么快就下床了,恢复速度真是惊人,一般人要是受这样的伤,恐怕要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   虽然东方明玉强行撑着,但还是可以从因失血过多而十分苍白的脸颊上看出,他的情况不容乐观,想起今日比武场中的激战,若是东方明玉在场,必定更为精彩,不过想想也算了,东方明玉本就是为了压制李宏亮和何俊贤的,现在这两人自败,他出场不出场已经不重要了,何况,他自己原本无心争夺这炙手可热的郡马之位。   寒菲樱见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知道他心中的巨大疑惑,转过身去,看向澄澈如洗的湖面,淡淡道:“玉公子纵然身体强健,但终究是血肉之躯,此时乍暖还寒时候,还请保重身体,不宜吹风。”   东方明玉唇角微微一扯,晕开一个清淡的笑颜,这个世子妃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哪还有半点当初庸俗不堪的气息?一双慧眸灵气荡漾,不经意一笑之间,春风弥漫,醉人心田。   面对这样的女子,东方明玉没有遮掩的意思,坦言道:“世子妃可真令我刮目相看。”   遥想第一次见到世子妃的时候,正是在倚香居撒泼教训金有财的时候,泼辣,蛮横,跋扈,和东方明玉想象中的商家之女一模一样,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完全变了,她整个人透出一种神秘莫测的清韵,连东方明玉自己也承认,他当初看走眼了。   寒菲樱自然知道东方明玉心中的疑惑,那几句轻描淡写的解释若是能打消他心头的疑虑,那就不是聪颖过人的玉七哥了,而是有勇无谋的莽夫了。   寒菲樱低头莞尔,“关于我身负武功一事,玉公子还是想不通吗?”   东方明玉的视线锁住世子妃唇边一抹风华至美的微笑,反问道:“我应该想通吗?”   寒菲樱转身,直视玉公子苍白异常却依然俊雅无双的脸庞,看着水天交接的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不例外。”   这一句话挡住了东方明玉所有下面想问的问题,他大概想不到一个徘徊在金银铜箔之间的商家之女,也会有这样深的秘密,在他印象中,只有宫闱之间重臣之家才值得有不与外人知的秘密。   清风拂面,有沁骨的凉意,寒菲樱道:“如果玉公子只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武功的话,恕我无法回答你。”   “那是自然,因为你并没有要回答我的义务!”东方明玉自嘲一笑,眸光旋即沉了下去,“我只是想知道世子爷知道吗?”   寒菲樱早就猜到他会这么问,湛然而笑,“玉公子见一介商女居然身负这么高强的武功,心底不安了,担心我的秘密会威胁到世子爷的安危?”   东方明玉并不否认,面对这样聪明的女子,否认也根本没什么意义,那双仿佛洞若观火的清澈明眸,从来不曾想过,一位终日徘徊在钱帛中的女子也有这样动人的明眸?   她到底是什么人?寒家二小姐,他做过调查,虽然和一般女子有些不同,但也没有不同到令他震惊的程度,这么高强的武功,明显在他之上,东方明玉心头的疑云一天天加重,尽管大夫吩咐过,他此时不宜妄动,可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怀疑,亲自来试探一下这位世子妃的深浅。   寒菲樱唇边的笑意更深,“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玉公子倒不必担心,否则以玉公子的聪明,又如何看不出,那日面对四大阎罗的时候,我是最有可能轻易逃脱的那一个?何必要留下来和你们共同御敌呢?既然是这样,就证明我不会对世子爷不利,否则,上次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东方明玉的目光更深,这个女子,答话之间,滴水不露,世子爷是否知晓她的秘密,自己心底并没有底。   又是一阵猎猎寒风,寒菲樱拉紧了自己的披风,看向玉树临风般的东方明玉,眉宇之间微染遗憾,“今日武场较量如火如荼,玉公子这般出众人才,却只能卧榻养病,实在可惜。”   东方明玉淡淡一笑,“也没什么可惜的,许是我命中注定与郡主无缘。”   世子妃清雅旷达,言谈之间有股傲然之意,不像是小家碧玉,就是公主郡主,这样的气度也不多见,更何况有这身武功的人,绝对不是默默无闻之辈,世子妃藏得这么深,到底是什么人?   他正在思索之间,寒菲樱的身影已经远去,清越的女声随着初春的风飘忽入耳,“世事浮变,多思无益,玉公子还是好好养伤吧。”   东方明玉微微一怔,紧紧锁定那抹已经消失在花丛林海中的倩影。   ---   夜晚,寒菲樱坐在床边看书,脑海中却不时掠过东方明玉颀长的影子和苍白的脸颊,东方明玉是专门来找她的,是为了试探她的底,不直接去找萧天熠,却来找她,显然是不信任她,东方明玉担心萧天熠会因为感情而对她多有偏袒。   寒菲樱微微一笑,有些事情若是能永远瞒下去该有多好,不经意间,她的命运居然和这些身居高位的男子搅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正在思绪间,萧天熠回来了,洁净的锦袍带来了外面夜色的凉寒之意,在寒菲樱身边坐下,神色温柔,“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寒菲樱将书放下,“已经过了三更了,又是这么晚才回来?”   萧天熠手指微微一顿,调笑道:“这话怎么听得有几分闺怨的味道,夫人想为夫了?”   寒菲樱一怔,欲扬书打他,他侧首躲过,他一回来,有了他的气息,立即觉得室内温暖如春,寒菲樱笑道:“你之前不说,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一个这么出色的表妹。”   萧天熠收了笑容,静静地看着只着寝衣的樱樱,半晌之后,又突然轻笑,“你是在听芷凝那丫头胡说八道吧?”   寒菲樱不置可否,淡淡道:“你这么晚才回来,难道我不该问一声吗?”   萧天熠褪掉外袍,抱住了寒菲樱,柔声道:“菁儿是我姨母的女儿,虽然钟鼎华贵,可自幼丧父,豪门水深,她们远在建安郡,外公和母妃想要关照,也有鞭长莫及之憾,母妃在世的时候,也常常念及我这个表妹,记得上次见她的时候,还是个小丫头,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当年那个胖乎乎的傻丫头,竟然已经长大了,她只是我表妹,你瞎想些什么?”   寒菲樱虽然知道萧天熠对自己的心意,可不知道为什么,锦阳的话还是不时飘荡在耳边,何况,不知不觉间又是深夜了,萧天熠去万家,已经有好几次深夜未归了,寒菲樱作为一个女人,虽然相信自己的夫君,可心头还是有一点点的醋意不由自主地升腾起来。   如果她对萧天熠没有感情,也根本不会在意他和谁在一起,微微一笑,“我看她也过了及笄之年吧,这次进京,是否有意择定良缘?京中高门甚多,选择也多一些,更容易觅得佳婿吧!”   萧天熠宠溺地刮了刮樱樱的鼻子,“是,外公和姨母都有此意。”   寒菲樱也不想对妖孽有这方面的误会,话说清楚了也好,调侃道:“一个是外孙,一个是外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外公难道不想亲上加亲?”   萧天熠惩罚地咬了一口樱樱娇嫩的脸颊,“你别听芷凝那丫头天马行空胡说一通,前几日,外公,舅父舅母,表兄,三公主,姨母,还有芷凝的母妃也在,闲谈之间,聊及菁儿的婚事,不知道是谁开了一句玩笑,说干脆亲上加亲算了,大家也都只当一句玩笑话,并没有在意,可能是婶母回府,随口和芷凝提了一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丫头就到处胡说了,害得你多心。”   萧天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樱樱误会他,赶紧和她解释,又加重了语气,“我心里只有你这个小妖精,难道现在还不清楚吗?菁儿她就和我亲妹妹一样,我怎么可能有那方面的想法?”   寒菲樱红唇微翘,嗔怒一声,“我只是问问,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萧天熠看着小妖精动人的脸颊,娇嫩柔软的身体,心中一荡,“还不是你这个小心眼,只要我和别的女人多说一句,就会醋意横生,寻根究底?”   寒菲樱气恼,扬手要打他,笑意弥漫,等待了半夜,此时夜色朦胧,灯光暧昧,她娇美的脸颊更显得妩媚动人,萧天熠一双凤眸春情荡漾,看向她的手臂,“伤好了吗?”   寒菲樱根本就没在意,“没事,这点小伤,本座怎么会放在心上?”   萧天熠却不悦道:“你的身体现在不是你的,是为夫的,为夫不许你这么不爱惜自己。”   听着他的浓浓宠溺,寒菲樱脸上染上甜美如樱桃般的笑意,心中对他的微怨跑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心幸福。   他的大手捧起樱樱精致如玉的脸颊,眼中满是爱意,唇忽然落在她莹润柔软的唇上。   寒菲樱瞬间被他阳刚的气息笼罩在里面,娇嗔一声,吐气如兰,“阿熠…”   柔和的灯光落在他俊美无暇的脸上,寒菲樱渐渐看得痴迷,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爱上了这个深沉,睿智,狡黠,温柔的无双男子,那个从未想过的念头,也在此时忽然浮现脑海中,若是和妖孽这样的男人生一个孩子,会不会是一件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那双柔情弥漫的凤眸,闪烁着迷人的光泽,身上清冽的气息,叫人怎么也吸不够,这样的男人,就算是毒药,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吃下去,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溢了出来,她太过贪恋他的温暖,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却突然被他抱起,寒菲樱惊叫一声,已经被他放到床上,堵住了她下面的闷吟,随即又是一室的缱绻缠绵……   以往剧烈运动过之后,寒菲樱都会很困,躺在他温暖熟悉的怀抱中也很容易入睡,可是今晚,他只当欧阳菁是他亲妹妹,自己却这般猜忌他,觉得很对不起他,虽然身体腰酸背痛,却一时没有困意。   他刚才像是要故意惩罚她一样,掐得她腰都快断了,癫狂放荡,好几次她以为自己会昏死过去……   “对不起!”寒菲樱躺在他怀里,小声说道,声音也有着动情之后异样的沙哑,别有一种撩人的风情。   萧天熠身子一颤,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浓烈的火焰几乎要将她融化。   寒菲樱看着这个俊美如刻的男人,和她这样以一种毫无间隙的方式契合在一起,心头一阵阵颤栗,浑身有种触电的感觉,他后背上的伤还没好,但刚才两人都顾不得了,只在浪潮的海洋中起伏沉沦,好在这次伤口没有裂开,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想起刚才的纵情欢爱,寒菲樱的脸就烧得滚烫,脸上的情潮尚未褪去,现在更是红艳欲滴,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这样火辣的视线让她浑身滚烫,正想避开,却被他的大手制止了,命令道:“看着我!”   萧天熠紧紧拥抱着怀中的娇躯,像是抱着举世无双的珍宝,紧得寒菲樱差点喘不过气来,好听的嗓音在餍足之后也同样沙哑,更有一种令人沉溺的磁性,“樱樱,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寒菲樱猜到了是什么,心猛地一跳,却装作不知道,红唇微张,“什么?”   萧天熠的心忽然跳得很厉害,一向波澜不惊的人,此刻竟然也没有那种淡定如水的平静,抚摸着樱樱灼热滑腻的脸颊,眸光有瞬间的迷乱,“我的心意你早已知晓,我想知道,你…爱我吗?”   寒菲樱虽然早已经猜到他会这样问,可他这样突兀地问出来,还是让她满脸绯红,血液逆流,一颗心跳得狂乱不止,只想躲进被子里面,避开他的视线。   可身子牢牢被他箍住,动弹不得,而且刚刚那样激烈的欢爱之后,她的身体已经软绵绵地如同一滩水一样,根本提不起来力气,只能任他掌控,根本无力反抗。   寒菲樱无奈,叫她面对面地对一个男人说爱他,难度太大了吧?她再不拘小节,也不是毫无女人的矜持和羞涩,小嘴一撅,懒洋洋地撒娇道:“好困啊,我要睡了。”   小妖精欢爱过后的媚意更让萧天熠心潮激荡,他一刻也不想等不下去,手掌用力一掐,口吻异常霸道:“不行,你必须回答我,否则我不让你睡觉。”   寒菲樱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现在就像一只掉进了大灰狼陷阱的小白兔,根本无力逃遁,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但她还是鼓不起勇气,说出那句话。   萧天熠见樱樱神色纠结,自己的心也提了起来,虽然樱樱对他也很有感觉,但樱樱毕竟是那种不容易掌控的女人,樱樱对他的感情到了什么程度,他并不知道,也极为害怕会听到否定的答案。   此刻,寒菲樱心头有两个小人正在激烈交战,一个要说,一个不让说,虽然身体不能动,但把头往下面缩了一下,耸耸肩,“真是无聊的问题,我不想回答。”   “寒菲樱!”萧天熠从胸腔发出一声怒吼,凤眸中火光纷涌,忽然翻身,火热沉重的身体压住她,一字一顿道:“说,到底爱不爱我?”   寒菲樱咬了咬唇,看着这个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令自己迷恋的英俊面容,高贵的气质,偶尔的腹黑狡黠,对自己无度的宠溺,她真的爱他的,可为什么这句话就是说不出口?   看着小妖精眸光荡漾的闪烁眼眸,纷嫩的嘴唇微微张着,满脸幽怨和哀求,萧天熠有些生气,可恶的小妖精,说爱自己就这么难吗?   寒菲樱脸如红霞,在他溺死人的目光逼视下,终于有极小极小的声音漫出红唇,可在萧天熠听来仿佛天籁之音,“我也爱你!”   ☆、第两百四十二章 永不负你   虽然小妖精的声音细若嘤咛,却立即在萧天熠心头掀起一阵阵狂喜,漆黑的凤眸陡然变得幽深,坚毅的薄唇轻轻张开,诱人的嗓音回荡在寒菲樱耳边,“宝贝儿,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给我听好不好?”   妖孽!寒菲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他以为谁都和他一样脸皮比城墙还厚吗?积蓄了半天的力量,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了一句,他却还在这里装作没听到,寒菲樱的贝齿紧紧咬着下唇,没好气道:“没听清楚就算了!”   可在这样浓情的时刻,她的声音,有种浓浓的温软娇媚的感觉,不像是生气,倒更像是在撒娇,瞬间和他霸道炽热期待的气息融合在一起,甜蜜荡漾。   萧天熠当然听清楚了,只是那样柔媚的情话听再多遍都觉得不够,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终于从身到心都是他的人了,身体一动,微微暗示了一下,继续诱哄道:“再说一遍,为夫真的没听清楚。”   寒菲樱无奈,知道他今晚要是不如愿,自己是不能睡了,何况她心中也荡漾着异样的甜蜜,伸出手抱紧他的颈脖,迎上那双溢满深情的凤眸,一字一顿道:“阿熠,我爱你!”   话音未落,萧天熠浑身一震,心中的激荡,比刚才还要强烈,终于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猛然吻上了那甜美芬芳的唇瓣,狂风暴雨般和身下的人儿纠缠起来,像极了一头不知餍足的猛兽,此刻,除了这种最能表达欣喜若狂的方式,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可怜的寒菲樱,娇嫩的身体还没有得到恢复,就面临再一次的猛烈欢愉。   她哪里知道,她的那句“我爱你”对萧天熠来说,就是世上最好的春药?   她的甜美,她的馨香,让从来没兴趣经历男女情事的萧天熠像是着了魔一样,疯狂再疯狂,沦陷再沦陷,第一次听到那张诱人的红唇中吐出他梦寐以求的三个字,能安安静静地保持不动才是怪事?   这个小妖精让他爱不释手,怎么也要不够,一头秀丽乌发像柔软的水蔓草一样在洁白的床单上旖旎散开,落在那张樱樱亲手绣的鸳鸯戏水的枕面上,虽然小妖精的绣工实在惨不忍睹,手工粗糙,鸳鸯笨拙,但这张枕面,萧天熠却爱如珍宝。   “宝贝儿,我也爱你,所以才想狠狠要你。”他的声音在一片迷蒙中格外清晰,字字沁入她的心底,又是一阵深深悸动。   小妖精朱唇紧紧咬着,水眸迷离,像是害怕,又像是you惑,又像是期待,此时的她,已经渐渐褪去了青涩,像一朵含苞欲放的红玫瑰,等待着他的采撷,等待他的疼宠,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妩媚妖娆的风情,细腻柔滑的肌肤,美妙玲珑的曲线,对男人有致命的you惑。   今晚真的很奇怪,本来寒菲樱经历过一次情事之后都会很累,可现在可能是因为说出了自己心底徘徊已久的情话,这种和心爱男人互诉衷肠的幸福甘醇让她有种置身天堂的迷幻之感,紧紧贴在他的身上,他的心跳得那样快,那样狂乱,他和自己一样紧张,一样激动。   以前做完之后,每当他不知餍足还想要的时候,她就会耍赖,求饶,躲避,装怒,虽然这些招数基本没用,最后他都会得逞,但她还是会锲而不舍的努力,用尽一切手段求他放过自己,可今天她没有拒绝,因为她深知他心头的狂热和喜悦,如果这激烈的火焰不释放出来,他如何睡得着?   和心爱的人水汝胶融的时候,就像在沙漠中找到了一处茵茵绿洲,神秘而又幸福,难以言喻的欢欣愉悦,寒菲樱只觉得身体像云一样飘了起来,无法遏制的块感汹涌席卷全身。   萧天熠知道小妖精还没有恢复过来,很想温柔一些,可妖精那轻柔的五个字“阿熠,我爱你”时时刻刻回荡耳边,就像在他身上点了火一般,心湖澎湃,根本无法克制,只想把这个小妖精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面,再也不分开。   小妖精面若桃花,妖艳蚀骨,紧蹙的黛眉似乎还有一分若有若无的鼓励之色,更让萧天熠浑身的火焰越燃越烈,这个小妖精,让他多年不近女色的自控力轰然坍塌,如同飓风卷起,山鹰盘旋,在鸟语花香之中,激越震荡,如乱舞的群魔,又如同熊熊大火,烧得猛烈而持久,回味无穷。   …………   再次的激情震荡之后,寒菲樱已经感觉自己真的死过一回了,可今晚真的很奇怪,她身体累得筋疲力尽,头脑却很清醒,没有以前累到极致只想睡上三天三夜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头一次和爱人这样触及灵魂深处的相互交付,抵达身体最深处的教缠,反而生出一种累到极致的清醒,缘分是个多奇妙的东西,她居然已经爱上这个男人。   寒菲樱身体已经沁出薄汗,不看自己,也知道到处都是熟悉的青紫於痕了,嗓子已经完全嘶哑了,声音有种绵软无力的娇喘,宛若雏鸟鸣啼,“相公。”   室内烛光已经燃尽,晨曦的微光透过窗棂进来,映得萧天熠英俊的面容分外柔和深情,依稀有薄汗顺着精致面颊流了下来,大手在她柔美身前轻轻一勾,滑到她的脸上,拨开濡湿的发丝,低嘎的声音依然带着粗壮的喘息,神色之间有些不确定的惊喜,仿佛如在梦中一般,“宝贝儿,你叫我“相公”?”   天气又回寒了,变冷了,可这样冷的天,他们的身体居然都湿透了,一向有洁癖的妖孽睡觉之前,必定沐浴,可是毫不在意地紧紧抱住她汗湿的身体,寒菲樱心如鹿撞,她叫他相公就是脱口而出,面对他的欣喜若狂,还是羞涩地点了点头,“嗯!”   萧天熠唇角翘起,还在因为小妖精的柔肠而激动不已,经过这样激烈的欢爱,寒菲樱的身体不再是隐隐作痛,而是痛得非常明显了,眉头不时蹙一下,萧天熠十分疼惜,柔声自责道:“弄疼你了?”   寒菲樱先是点头,又是摇头,虽然疼痛,可是她喜欢,两人已经已经有了无数次肌肤之亲,也能做到水汝胶融,可今晚却格外地酣畅淋漓,巅峰跌宕,意乱情迷,她是真的喜欢。   萧天熠如何不知小妖精心中所想?唇角斜扬,宠溺一笑,“以后我会注意的了。”   这话说了等于白说,寒菲樱也知道,激情震荡的时候,只想紧密,再紧密,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但面对他的温柔,她还是满心甜蜜,侧着身子,把头靠在他健壮的手臂上,痴迷地看着他俊美侧颜,只觉怎么看也看不够。   萧天熠侧过头,怜惜地看着小妖精鲜艳饱满的红唇,闪耀着水润的光泽,只想狠狠咬上一口,大手滑过她的脸颊,声音虽轻,但却透出坚定有力的语调,“樱樱,我们这一辈子都要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   这一次,寒菲樱没有闪避他灼热的视线,艰难而幸福地点点头,现在她身体绵软,浑身无力,就是一个微小的动作,对她来说也是艰难的。   “我答应你,此生只要你一个!”萧天熠唇角笑意更深,凤眸中波光潋滟,星光闪耀,似有无穷无尽的柔情,让寒菲樱只想一头溺进去,再也不出来。   只要自己一个?寒菲樱的手惊喜地抚摸上他如削的薄唇,这样的承诺,对一个普通男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街头的张三,街尾的李四都有可能有一妻一妾,更不要说那些稍有家资的男人了,可他这样高高在上的尊贵男人,居然给了自己这样的承诺,寒菲樱鼻子一酸,眼眶莹润,“真的?”   萧天熠的凤眸流光溢彩,凝视着寒菲樱的如丝媚眼,却又透着晶莹喜悦的暗芒,他心底某一处变得柔软再柔软,化作一滩旖旎春水,只要见到她,就有一种把她压在身下合为一处的冲动,这个小妖精真是个尤物,不过只有深具慧眼的人才能真正看得出来,能和娇美聪慧狡黠艳烈的樱樱共度此生,自己何其幸运?   他见小妖精不信,浓密的剑眉微扬,戏谑道:“是不是要为夫把心掏出来给你看,才相信?”   寒菲樱忍俊不禁,他温暖的身体和自己贴做一处,唇边浮起一抹香甜的笑意,“只要你不负我,我也定然不负你!”   萧天熠凤眸一深,久久地注视着怀中娇柔无力的小女人,旋即抱紧了她,她嫩得可以掐出水来的身体让萧天熠再次有种窒息的感觉,低头咬着她的耳朵,沙哑的嗓音有种难以言喻的魅惑,片刻都舍不得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情不自禁道:“樱樱,我真的很爱你,今晚我实在太开心了,我萧天熠对天发誓,此生定然不负你,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第三个人。”   巨大的喜悦在彼此的心间流淌,寒菲樱欣喜的泪水滑落在他的臂膀上,只想和他贴紧一点,再紧一点,今晚,不对,已经是天明了,一夜这样在热烈缠绵中悄然过去,浑然不知天色已明。   和他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这样快,有白驹过隙之感,难怪被人调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喜欢,是一种心情,爱,是一种感情,她对他的感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深到了无法自拔的程度。   寒菲樱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现在就是让她离开,她也舍不得离开了,一离开便会有撕裂般的痛楚,几乎是呢喃的声音,道:“我也是。”   外面虽然下着雪,可寒菲樱心底却暖融融的,爱情果真能让一个人义无反顾,总算有些明白世上为什么会有那些痴男怨女,曾经行走江湖的时候,对那些情情爱爱有些颇不以为然,现在自己也深陷其中,才知道情爱原本就如浓烈的火,会以风卷残云的方式吞噬一切理智,只有身在其中才知其味,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安心睡去,鼻息始终有抹清冽气息将自己包裹……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身边的妖孽早已经不知去向,寒菲樱慵懒一笑,都差点忘了,他现在不是以前装残废自虐的时候,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还可以和她嬉闹一番再起床。   现在要上朝了,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样懒散了,想到这里,寒菲樱不禁有些心疼,昨晚的狂热还在眼前,他几乎一夜没睡,天一亮就要去上朝了,想起那些还回荡在耳边的甜蜜情话,寒菲樱不觉又羞红了脸。   外面扬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翡翠现在分身乏术,没空照顾小姐,是袁嬷嬷身边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婢女琴云,听到里面的动静,小声道:“世子妃起身了吗?”   寒菲樱实在不好意思,哪有睡到现在才起床的?居然懒散到了这种地步?“现在什么时辰了?”   琴云看出了寒菲樱的羞涩,“申时了,世子爷说不准吵醒您。”   刚刚吃完不知道是早膳,还是午膳,忽然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寒菲樱有些奇怪,这承光阁,一向清幽宁静,何人敢如此大胆喧哗?忽然想起这声音有些熟悉,原来是阿熠的妹妹,欧阳菁。   寒菲樱正在想的时候,一袭红裳撞入眼帘,雪中走来一位姑娘,令人眼前一亮,身披淡紫色百蝶穿花纹天香绢,外罩一件火红的梅花点缀的披风,笑意盈盈而来,“嫂嫂起来了?”   欧阳菁的确是位十分出众的美人儿,在美女如云的京城,她这般姿色,气韵独特,仍很出众,只是因为远在建安郡,美名没有传到京城来,所以京城之中知晓的人不多,但昨日在习武场上,欧阳菁的美貌也不时会吸引年轻公子的视线。   雪地红梅,这种服饰也是寒菲樱十分喜欢的,想起昨天对她和阿熠的误会,心底有种不为人知的歉意,对欧阳菁微微一笑,“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欧阳菁身上的红披风映得她的脸庞晶莹如玉,眉梢间俏意葳蕤,笑吟吟道:“午后就过来了,那个时候嫂嫂还没起来呢。”   寒菲樱不禁莞尔,“天气寒冷,我生性懒散,有些贪睡,让你久等了。”   欧阳菁却摆出一副了然于心的老成模样,暧昧一笑,“嫂嫂不用解释,我懂,我懂,熠哥哥和嫂嫂如胶似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说得这样明白,倒是让寒菲樱大窘,但自己终归是她嫂嫂,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不着痕迹地带过了这个话题,“这么冷的天,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不能过来了?”欧阳菁笑盈盈地反问道。   寒菲樱哑然失笑,一直觉得锦阳算是个性张扬的女孩了,想不到欧阳菁更为娇蛮可爱,更为率性,“那倒不是,只是天气这样冷,怕你外公会心疼你了。”   欧阳菁唇角荡出甜美笑容,“嫂嫂要是不介意的话,也叫我菁儿吧?”   寒菲樱微笑,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脸上总是挂着甜美可人的笑意,难怪一向亲情淡薄的阿熠这样宠爱欧阳菁,既然爱自己的男人,也懂得爱屋及乌,爱他爱着的人,也不推辞,宁和一笑,“好,菁儿。”   欧阳菁仰头张望,露出修长的颈脖,神色有些怀念,“我还是小的时候来过熠哥哥的承光阁,现在回来,这里还是风采依旧。”说到这里,她忽然摇头,娇笑道:“不对,是风采更甚往昔了。”   见她这样说,寒菲樱有些奇怪,“他受伤之后,你也没有来过吗?”   欧阳菁摇摇头,“我那时还小,也不懂事,听娘说要来看他,可后来又听说熠哥哥谁也不想见,也不想受打扰,所以我也没能来。”   寒菲樱想起萧天熠以前受过的痛楚,那每逢月圆之夜必定发作的剧毒,感同身受的心疼,他发作的时候,自己可是亲眼见过的,那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让自己深爱的男人受这样的苦,寒菲樱手心微紧,暗暗发誓,定然要让她们付出同样的代价。   欧阳菁白净的脸蛋透出一抹红晕,不过这少女倒是落落大方,“这次郡主选婿,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外公也让我顺便看看,我想让嫂嫂陪我一起去。”   原来如此,寒菲樱点点头,“这倒是,这两日我也看到几个不错的,锦阳郡主爱好独特,非武艺好者不嫁,错过了好些风采出众的公子。”   欧阳菁噗嗤一笑,“郡主这样想也无可厚非,毕竟出身将门之家,像我这样的书香之家,就断然无此要求了,其实就算是京中,又有几个像熠哥哥这样文武双全的出色人才呢?”   见她如此坦然,寒菲樱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欧阳菁侧着脑袋,近距离地欣赏表嫂的美丽,连连赞叹,“其实我一直觉得我算得上是美的了,在嫂嫂面前,才知道一山更有一山高,我甘拜下风,嫂嫂真美,难怪把熠哥哥的魂都勾走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寒菲樱嗔怒道:“小小年纪,就这般嘴贫,谁教你的?”   欧阳菁俏丽的脸蛋因为刚才堆雪人透出几分兴奋的红晕,承光阁因为有了寒菲樱已经有了别样的生气,现在来了一个活泼动人的欧阳菁,更是欢声笑语不断。   “我虽然几年不见熠哥哥,但有关他的消息,也听说了不少,熠哥哥是我们龙腾王朝第一美男子,又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想不到最终还是被嫂嫂给拿下了,嫂嫂有什么御夫术,可一定要不吝赐教!”   寒菲樱面对这个娇俏可爱的小妹妹,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萧天熠这般宠爱这个妹妹了,脸上浮现两朵红云,嗔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第两百四十三章 宫中对弈   萧天熠康复之后,重新出现在朝堂之上,皇上原本就十分看重这个文武全才的侄儿,和以前一样对他颇为倚重,政治嗅觉敏锐的人都能觉察出来,淮南王府世子即将再次成为炙手可热的朝堂新贵。   初春降雪之后,天气放晴,皇上突然心血来潮,怀念起很久以前和出生牛犊不怕虎的天熠对弈的情形,于是召萧天熠进宫伴驾,同时也召来了淮南王府世子妃,因为皇上也很想再次见见这个原来最让人不屑,今日却这般光芒四射的寒门女子。   眼前天熠长身玉立,气宇轩昂,寒菲樱笑靥如花,俏丽胜春,皇上突然有种感觉,这个女子,每次见到都不一样,似乎又变美了,长发无风自动,飘逸轻盈,整个人都荡漾着一种说不出的蛊惑神韵,宫装随着寒风舞动,裙摆颤如蝶翼,竟然有种九天玄女的超凡脱俗之美,惊艳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看到这一幕,皇上心底也有微微的震惊,这和第一次见到那个不登大雅之堂的商女简直有天壤之别,是同一个人吗?   此时皇上也有和太子同样的疑惑,到底是寒菲樱故意掩人耳目,还是萧天熠调教有方?   太子心中倾向于后者,是萧天熠悉心调教的结果,可皇上却倾向于前者,宫墙高深,门规森严,不是每个人都向往朱鼎玉门,富贵荣华,曾经的那个女子不也是身在深宫,却向往外面随风飘扬的自由自在吗?   想着想着,皇上发现自己又走神了,每次见到寒菲樱的时候,都会有这种恍如隔世的飘忽之感,那个久远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   皇上的目光重新回到寒菲樱身上,这个站在天熠身边的美丽女子,是一道引人瞩目的靓丽风景,连阅尽春花的他也觉得这个女子如此与众不同,明眸善睐之间会带出一种卓卓风韵,有着无与伦比的魅力,整个人充满灵气,后宫满园春色,环肥燕瘦,莺莺燕燕,可是除了静妃,皇上一时竟然想不起来到底还有谁能与这样的女子并肩站立?   那双眼睛,明澈动人,却又一眼看不到底,吸引着人不由自主地想探索下去,这般灵慧逼人的女子,难怪会吸引天熠的眼睛?   “臣萧天熠携内子寒氏参见皇上!”萧天熠醇雅的声音让皇上及时收回了已经渐渐飘远的思绪。   皇上微微一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觉得他们二人竟然如此登对?随和道:“这里是御花园,不必拘礼,都起来吧!”   “谢皇上!”   由于刚刚下过雪,天气还很冷,萧天熠和寒菲樱都是年轻人,衣裳单薄,倒还不觉得冷,可皇上上了年纪,披了一件厚厚的毛绒披风,一国之君,自有虎虎生威之态,此时却和在金銮殿上的威严庄肃不一样,多了几分平和亲切,“都坐吧,朕已经很久没有和天熠对弈了,怕是棋艺都生疏了。”   田学禄上了茶,他们坐的这个位置风景很好,可以看到还没有消融的幻美雪景,可以晒到暖融融的太阳,又吹不到风,萧天熠谦虚道:“皇上棋艺高深,臣一向甘拜下风。”   皇上抿了一口热茶,眉头一皱,故作不悦道:“满朝文武,却只有和你对弈的时候,朕才有亲临战场的畅快拼杀之感,好几年,你都闷在府中,朕也担心旧事重提会徒增伤感,所以也不提这事了,幸好你痊愈康健如当年,朕心甚悦,再和朕全力拼杀一场如何?”   “皇上有此雅兴,臣自当遵旨!”萧天熠道,而且他也没想真的推辞,言语间依旧傲气凌然,剑眉落拓洒脱,无论身处何方,这位世子都是个极为出色的男子,皇上看在眼里,眉毛不动声色地跳动了一下,若是不论身份的话,天熠确实比太子出色得多,但太子终究是太子,终究是储君,是不容挑衅的。   寒菲樱坐在萧天熠的身边,目光宁静地看着皇上和他对弈,心中也很好奇,皇上和阿熠的棋局到底会如何走向?   皇上掌控朝局多年,自是胸中有沟壑之人,棋风深远,谋控全局,路数沉稳,而萧天熠的棋风却剑走偏锋,出其不意,一场拼杀下来,居然能不落下风,整个棋局看得人惊心动魄,跌宕起伏。   寒菲樱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皇上喜欢和阿熠对弈了,如果是别的文武大臣,要么是真的不行,要么是百般谦让,要么是故意输掉,生怕皇上输了,会有损皇上君威,令龙颜不悦祸及自身,干脆行明哲保身之举,四平八稳,这样的对弈,一点悬念都没有,自然毫无意思。   看阿熠的棋路,谋定后动,分毫不让,当有种棋逢对手酣畅淋漓之感,皇上眉目间也没有半分不悦,反而甚为欣赏,想来年轻之时应该也曾是一热血男儿,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谁心中曾没有一腔抱负呢?唯唯诺诺,让来让去,绝不是大好男儿之风。   棋局渐渐呈势均力敌之势,不知不觉中,茶都凉了,田学禄立即换了一杯,皇上握着热茶杯,看着棋盘中的胶着之势,手指夹了一颗棋子,却迟迟没有往下放,神色间有思虑之色,忽然抬眼看了一眼寒菲樱,出其不意道:“世子妃,你会下棋吗?”   寒菲樱摇摇头,答得滴水不露,“回皇上,菲樱不会。”   皇上明明已经看出寒菲樱是在说谎,却并没有动怒,反而慈和一笑,“不会下棋的人还看得这么认真?”   寒菲樱莞尔,“虽然不懂,可皇上和世子对弈,君臣之间棋盘际会,是多难得的壮观景象,我自然不能错过了。”   皇上凝视着寒菲樱,一双闪烁着灵光的眼眸,仿佛照耀进了天空的彩虹般流光溢彩,魅惑动人,依稀想起,曾经也曾见过这样一双如湖光山色般的美丽眼眸,翩然若仙的女子在合欢树下盈盈浅笑?   寒菲樱何等聪慧之人?见皇上目光恍惚,知道又是通过自己想到了静妃,低头轻咳了一声,咯咯一笑,转移了话题,“皇上圣明,我的确懂些棋艺,但在皇上这样的高手面前,我哪敢班门弄斧,徒增笑料?”   皇上却饶有兴趣,寒菲樱不但聪慧,没有别的女子在君王面前的局促紧张,而且说话十分有趣,随口道:“依你看朕这局该如何下呢?”   寒菲樱嫣然一笑,“皇上可真是在为难菲樱了!”   皇上微有诧异,“此话怎讲?”   寒菲樱清眸一扬,“世人皆知,上阵杀敌,只有竭尽全力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世子敬仰皇上,当然不会故意隐藏实力,那才是对皇上的不敬,观棋不语真君子,虽然我是女儿身,可也懂得观棋之道,如果我帮皇上赢了世子,那可有违夫妻同心之道,但皇上问话,又不能不答,更不能乱答,否则就是对皇上大不敬,皇上置我于左右为难之地,难道还不是为难我吗?”   寒菲樱的机敏巧辨让皇上越发对这个女子心生喜爱,想不到她竟然能说出一番这么有见解的话语,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看得出来棋局潜藏的走向,皇上对她的兴趣更浓,“依你之见,这盘棋到底是朕会赢,还是你的夫婿会赢?”   寒菲樱眼中闪烁中灵慧的光芒,避开了这个话题,“棋局千变万化,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断定结局,请恕菲樱不能妄断。”   面对寒菲樱的回避,皇上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欣赏这女子的胆识,“朕知道你看出来了,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寒菲樱和萧天熠对视一眼,看向棋盘,含笑道:“恕菲樱直言,这棋局势已定,只需再走三步,皇上就败了,但皇上心宽似海,胸怀天下,自然也有认输的气度,倒是菲樱在一旁小心眼了,一直担心世子会因此触怒皇上呢。”   皇上哈哈大笑,这个女子有勇气,有胆识,他的语气充满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宠爱,笑道:“天熠啊,你可是把你这世子妃宠得无法无天了,在朕的面前,也什么话都敢说?”   萧天熠眸光柔软地看了一眼樱樱,微笑道:“是臣的过失,请皇上恕罪,回府之后臣定会严加管教!”   皇上很喜欢这对年轻人,聪慧,睿智,风趣,看着萧天熠英俊出尘的面容,傲然挺拔的气度,和蔼道:“严加管教?你舍得吗?罢了,好听的话朕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你的世子妃就这样很好,朕很是欣赏,如今敢这样说实话的人可不多了。”   寒菲樱机灵一笑,水眸波光潋滟,“谢皇上!”   皇上意犹未尽,正准备再来一局,却听闻礼部尚书求见,他今日不想见朝臣,就命田学禄将礼部尚书的奏折呈了进来,田学禄道:“皇上,是郡主选婿文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念给朕听听!”国事繁忙,棋兴正浓的时候,偏偏又来了政事,皇上微微有些不悦,但郡主选婿,也是大事,不宜拖延。   田学禄连忙打开,“奴才遵旨,郡主文试的第一名是礼部侍郎的公子程淳,第二名是黄御史的二公子黄戈,第三名是大理寺卿的长子褚元洲。”   皇上一听这几名就皱了眉头,这些连下棋也没兴趣了,这几个人竟然是文试的前三甲?   按照龙腾王朝的管制,礼部侍郎,正三品,御史,从三品,大理寺卿,正三品,都是三品官员之家。   何况一想到大理寺卿褚成智那个糊涂混沌的模样,皇上就心生不悦,更加不可能把锦阳郡主嫁到他们府上去,那就只能从第一个第二个里面挑,可是一个正三品,一个从三品,是不是有点太委屈郡主了?锦阳郡主不同于一般的郡主,是所有皇家郡主中最受皇上看重的一个。   锦阳的郡马,夫家不是一品大员,至少也要是个二品大员吧,要不然也无法安南境将士的心,更无法稳住宇王的心。   想到这里,皇上重重掼了一下茶盏,对这个结果显然很不满意,“武试不是挑了八个出来?没有更好的吗?”   田学禄解释道:“郡主好武,比试的第一项就是武学,虽然京中公子才华横溢者众多,但这一条件是实打实的硬拼,就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不好武学,也无济于事,所以很多条件不错的世家公子,在第一关就被刷下去了。”   这是实话,皇上也知道,锦阳喜欢刀剑,一定要找一个武艺高强的郡马,这也是人之常情,宇王爷独生爱女,自然要挑个合心意的郡马,皇上也希望能在最大程度上满足锦阳的心意,想不到两轮比试下来,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实在出乎意料,他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寒菲樱目光轻柔地掠过正在淡定饮茶的萧天熠,褚元洲是什么人,她不知道,但他老爹大理寺卿褚成智是什么人,却是非常清楚的。   不过褚元洲能被阿熠选中,成为三甲之一,应该也不是草包,但也应该不是旷世奇才。   这文试的结果,谁是状元,谁是榜眼,谁是探花,阿熠定然是早有准备,以他的手段,想让那些人成为前三甲,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毕竟只是一个郡主文试,又不是全国考科举。   萧天熠给寒菲樱斟茶的时候,两人眼神交汇,心有灵犀,他知道以樱樱的聪慧和敏锐,当然猜得出是他动了手脚,对宇王爷的敬重,对锦阳这个妹妹的怜惜,还是不忍让她被迫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皇上眉毛一蹙,“那不是还有的递补呢?情况都怎么样?”   田学禄知道皇上对这三个都不满意,急忙禀报下面的人选,第四名是辅国公府上的养子,辅国公,正二品,虽是养子,但若选为郡马,也不是说不过去,家世倒是没什么问题,但田学禄的一句话让皇上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奴才早上去流云宫送份例的时候,丽嫔娘娘正向容妃娘娘请教育女经呢。”   皇上眸光瞬时一厉,田学禄的暗示他自然明白,辅国公是丽嫔的父亲,如果丽嫔也是容妃派系的话,那还是相当于锦阳郡马最终落到了容妃手中,这是皇上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当时李宏亮和何俊贤一事让皇上颇为生气,两派明争暗斗,各显神通,皇上自然是知情的,也知道争斗从来都不能避免,但此次行这般龌龊之举,打起了锦阳的主意,万一出事,必然动摇南境军心,这些只顾眼前利益目光短浅的人,此等悖逆之举已经触怒了皇上,这一次,绝对不会让他们如愿,皇上冷着脸道:“后面呢?”   田学禄一一禀报,第五名倒是各方面都凑合,但听说样貌实在有点寒碜,后面的三名不用考虑,家世再好,人品再好,考了倒数三名,就注定不能做郡马的人选。   田学禄禀报完之后,就一言不发,等着皇上的意思,皇上脸色很阴沉,这个皇后怎么搞的,轰轰烈烈地策划了一场选婿盛会,结果却是虎头蛇尾,选了几个不伦不类的人,连皇上自己都觉得实在不好和宇王交代。   皇上忽然想起东方明玉,看向萧天熠,“朕记得东方尚书府上的那个七公子才学俱佳,人品出众,这次怎么没他的名字?”   萧天熠道:“此事是臣的不是,遇刺那日,东方明玉和臣正在一起,他为了保护臣受了重伤,此时尚在养伤,所以不能参加选婿盛会。”   皇上眯起眼睛,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东方明玉论武艺,论文采,的确是一等一的出挑,神色微有遗憾,“明玉的确是不错,可惜了,要是他在的话,很可能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了。”   萧天熠唇角微勾,“不知皇上想钦定那位公子?”   皇上没有马上回答,沉吟片刻,问田学禄,“可曾问过郡主的意思?她自己可有看中谁?”   田学禄忙道:“奴才倒是问询过,郡主说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皇上眸光一抬,他是要把锦阳嫁在京城,可嫁在京城的目的是为了牵制南境军力,原本除了东方明玉之外,皇上还在心中拟定了几个人选,可有几个居然没有入围。   诗酒风流的公子,习武者本就不多,既要武艺高强,技压群雄,又必须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总之就是要文韬武略,家世显贵,虽然对锦阳郡主来说,这个要求不为过,但一时之间,还真难以找到符合要求的世家公子。   而且这次锦阳也没发郡主脾气胡闹,十分懂事,十分明理,倒让皇上不好强行在这前三名里面挑一个,毕竟门楣都不高,实在难办,“你觉得谁合适?”   萧天熠道:“皇上为锦阳的婚事操心,宇王叔自然会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如今既然结果一出,锦阳更是毫无异议,皇上圣裁便是。”   皇上微叹一声,“朕倒是想裁定,可三个三品官员府上的公子,门第实在低了点,宇王又只有芷凝一个丫头,断断不能委屈了她。”   寒菲樱心直口快,立即道:“这有何难?皇上要是嫌门楣低了,金口一开,不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吗?”   皇上还没有开口,萧天熠立即按住寒菲樱的手,声音微厉,“胡闹!官员擢升,岂是儿戏?何况,京中本就有传言,谁娶到了郡主,就是娶到了一座靠山,现在为了郡主的婚事,随意提拔二品大员,那岂不是告诉天下人,裙带关系比真才实干更重要?这样做,有损皇上圣德,还不赶快向皇上赔罪?”   寒菲樱自觉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地耷拉着脑袋,声音也低了下去,“菲樱不懂事,请皇上恕罪。”   萧天熠也低首道:“内子毕竟出身民间,对朝堂之上的事情知之甚少,臣也没有多加管束,还请皇上恕她信口开河之罪。”   其实,皇上何尝没有这样的心思?他刚刚动了这样的心思,天熠的一席话就堵住了这条路,而且说得也有道理,不管寒菲樱是有意说的,还是无意说的,这条路都行不通。   皇上挥挥手,“不知者无罪,算了。”但一场声势浩大的选婿盛会就以这样的方式收场,又实在不甘心,何况正月一过,锦阳就要返回南境,要是以后嫁在南镜,帝京很有可能会逐渐失去对南境的控制权。   他装似不经意道:“宇王马上要回南境了,锦阳也要一起回去吗?”   寒菲樱当然知道皇上要把锦阳留在京城,忙道:“昨日我见过锦阳了,她说宇王府太冷清了,一直闹着要搬来淮南王府住呢。”   皇上微微放心了些,若锦阳是个男孩子,他可以一道旨意,留他在京中历练,可锦阳只是个丫头,和太后也算不得太过亲近,想要强行留在京中,除了嫁人之外,实在名不正言不顺,现在见锦阳主动提出要留在淮南王府,那自然再好不过。   皇上嘱咐道:“宇王镇守南境,锦阳无人管教,你这个哥哥,可要替朕好好管教管教她。”   “臣遵旨!”   “对了,她什么时候要回南境,要禀告朕。”皇上不忘叮嘱了一句。   “是!”   寒菲樱知道皇上不会轻易让锦阳回南境了,还好锦阳自己本人也没有回去的意思,她和二哥的事情,皇上这一关实在难过。   皇上和萧天熠又开始对弈,皇上看着棋局,话中有话,意味深长,“棋如人生,锋芒太露,过刚易折。”   萧天熠如何不知道皇上的意思?当即沉声道:“臣谨遵皇上教诲。”   “太子殿下到!”远处传来高声禀报,寒菲樱一抬眸,熟悉的储君威仪已经远远而来。   看着这一幕,寒菲樱忽然明白了皇上的用意,既要教太子容人之量,又要暗示萧天熠适度服软,如此用心良苦,看来皇上心中还是属意太子的,力图拉近萧天熠和萧远航之间的关系,那燕王之心,皇上可曾有过察觉?还是明明知道,却故意放任?刺激太子,还是两个都培养,看最终谁更出色?   ☆、第两百四十四章 不应该有秘密?   太子见萧天熠和寒菲樱都在,心底微微一沉,难道父皇是召他前来见这个自己最不想见的人?   他心里这样想,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将恨意深藏心底,“ 儿臣参见父皇,恭祝父皇万福金安!”   皇上对萧远航一向是严厉多过于慈爱,原来神色之间不多的柔软已经渐渐消失,变得严肃起来,不像刚才对萧天熠那般宠溺中略带一丝对晚辈的纵容,只是淡淡一笑,“你来了,朕正在和天熠对弈,你也来看看。”   “儿臣遵旨!”太子在父皇身边坐下,扫了一眼纵横交错的棋盘,现在在朝堂之上,因为多了一个萧天熠,觉得特别刺眼,而且,他老远就看见父皇和萧天熠在有说有笑,更是给自己心里添堵,更要命的是,他一来,父皇难得的和蔼都不见了,只剩下君父威严,感觉萧天熠才像父皇的儿子,他倒是个像个外人。   萧天熠见萧远航到来,自然是立即明白了皇上的用意,起身道:“臣参见太子殿下!”   这句恭敬的话让太子略微高兴了一点,君臣有别,他是储君,萧天熠毕竟是臣子,可看着卓尔不群的萧天熠,内心再次掠过一阵阵嫉妒,这个可恶的萧天熠,命真大,怎么都死不了,一连好几次安然躲过精心设计的刺杀,而且还装残废骗过了他的致命一击,更让他心底十分窝火。   还有,郡主郡马的结果出来了,萧远航已经从礼部那边得知了消息,一看这样的结果,他就知道郡马没戏了,又失去了一个得到强助的最好机会。   虽然也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李宏亮的事情和萧天熠有关,从表面上来看,纯粹是李宏亮自败,但此时萧远航已经形成一种思维定势,只要是没有得偿所愿的事情,第一个想到的都是萧天熠在暗中捣鬼,而且以萧天熠的手段,想要插手此事,完全可以做到滴水不露,不留痕迹。   好在他们这边虽然没有得到锦阳,燕王那边同样也没有得到,李宏亮捡回了一条命,何俊贤被流放,勉强算是平手,但太子原本对郡马这个位置势在必得,现在眼睁睁地看着溜走了,一想起来就觉得火大。   沁雪的事,眉妃的事,八皇弟的事,还有现在锦阳郡马的事,桩桩件件都指向萧天熠,让萧远航十分恼火,但萧远航贵为一国储君,心中的城府和人前的风度都是有的,面对劲敌,只是疏淡一笑,“世子不必多礼,本宫身为兄长,平日忙于政务,对世子的关照少了些,今日看世子英挺如当年,能再次为父皇分忧,本宫十分欣喜。”   寒菲樱见萧远航说得冠冕堂皇,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一位多么谦和仁厚的储君,不过其实季嫣然的事情,寒菲樱也能理解萧远航隐秘不为人知的妒意。   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季嫣然现在即将生产,萧远航即将为人父了,而阿熠也有了自己这个深爱的世子妃,当年暗藏的情谊,胸中宽豁的人,偶尔想起来,只会置之一笑,不会过于庸人自扰。   可萧远航居然能耿耿于怀这么多年,还是一国太子,对于他的胸襟,寒菲樱还是很不认同的,自己的女人成亲之前,喜欢过别的男人,的确会让人不舒服,自然也是太子心中的一个疙瘩,但也不用无限放大,一心只想将对方置于死地,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而且,季嫣然和萧天熠之间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寒菲樱相信,萧远航肯定比自己更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   萧远航一来,原本君臣和睦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了,看似兄友弟恭,实则刀光剑影,暗流涌动,寒菲樱也不想与萧远航虚与委蛇,只是浅浅行了礼之后,便坐在萧天熠身边,不再说话。   虽然在皇上的震慑之下,萧远航和萧天熠两人没有风云际会,但也只是维护着表面上的和谐,萧天熠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行礼之后,就只是目光盯着棋盘。   连皇上都看出来他们的不和了,但也深知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转变的,和萧天熠对弈了两局之后,渐感寒意入骨,便屏退了世子和世子妃,让萧远航陪同自己回养心殿。   田学禄扶皇上在龙骑上斜靠下之后,并没有让太子告退,又是一年过去了,他越发感到精力不济,不能再像年轻时候一样生龙活虎,这次气候返寒之后,更是经常咳嗽,想起今日在御花园太子对萧天熠的敌意,他浓眉微蹙,语调恢复了威严,也没有兜圈子,而是直截了当地问,“远航,你可知道朕今日的用意?”   萧远航心底微惊,他和萧天熠不和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也只有萧天熠一个人敢不把他这个太子储君放在眼里,此事虽然不少人心知肚明,父皇当然也心如明镜,但一直都是心照不宣,没有这样直白地提出来,他当然也不敢明说,只小声道:“儿臣愚钝,还请父皇明示。”   皇上斜了一眼恭敬垂首的太子,沉默了片刻,目光凝重了起来,太子是皇后抚养长大的,言行秉性颇有皇后之风,很多行为已经渐渐让皇上心生不悦,但太子毕竟是太子,是一国储君,就算言行有失,也需要君父提点,不能轻易提及废立大事。   皇上也知道太子和萧天熠多年的间隙,可萧天熠的确是个难得的栋梁之才,而自古君王都需要贤臣的辅佐才能成为明君,太子最近在朝堂上的表现,让皇上认为他必须悬崖勒马,得到天熠这个良助匡助左右,以防有失。   皇上坐了起来,表情高深莫测,语调有些严肃,“朕是要告诉你,自古君王,最忌嫉贤妒,太子妃即将临盆,有些事不要再抓着不放了。”   父皇的话说得已经很严厉了,也已经显示了君王的不悦,让太子浑身一抖,原来季嫣然的事情,父皇也是知情的,所以才容忍他和萧天熠有隙这么多年,一个男人,如何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心中有别的男人的影子?他心头又是一睹,哪里是他抓着不放?明明是季嫣然一直对萧天熠恋恋不忘,可面对父皇的威严,他只得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皇上微微颔首,又道:“但凡大才,都有些傲骨,何况天熠出身皇家,秉性清高,他是朕看着长大的,他的性情,朕是清楚的,他才干卓绝,你对他要多一些倚重,不可简单地当做臣属对待。”   “儿臣明白!”萧远航恭声答道,表面上应承,心底却在暗暗叫苦,父皇啊父皇,儿臣和萧天熠的关系早已经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了,如今已经势同水火,你死我活,哪里是我稍稍做些姿态,就可以轻易调和矛盾的?   可是这些事情,他可不敢和父皇说,要是父皇知道他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情,估计他储君之位不保,平白无故让燕王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这种傻事,谁都不会干,更何况是东宫太子?   “好了,你退下吧,回去好好想想父皇的话!”皇上并不知道萧远航此时心中的风起云涌?有些疲累,便挥手让萧远航退下,   萧远航不知道父皇到底对他的事情知道多少,心底有些惶恐,忙顺势道:“是,儿臣告退!”   他离开的时候,正好遇到燕王进宫为太后请安,双方有些敌意,但都是心照不宣,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过去了。   ---   闹得满城风雨的锦阳郡主选婿,就这样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结束了,最后居然没人雀屏中选,很多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真是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谁也没有想到,京中公子云集,居然没能挑到一个合心意的郡马。   不少人纷纷猜测,也有各种各样的消息传出,有的说郡主眼界太高,非将相之家不嫁,还有人说,最后入围的前三甲,门庭不能与郡主相匹配,还有些人说郡主已经有心上人,各种各样的传言在京城很是喧嚣了一段时间,但风云人物锦阳郡主都从来没有在正面回应过,最后终于不了了之。   宇王爷王妃过年之后,就返回了南境,锦阳郡主却在京城玩得乐不思蜀,不愿一个人住在偌大空寂的宇王府,又和淮南王府世子妃交好,经常去淮南王府,最后干脆搬进了淮南王府住。   锦阳郡主留在京城,一是因为皇上不会轻易让她离开,二是她自己也不想离开,原因当然是因为寒子钰,因为选婿一事,两人之间那层朦胧的窗户纸几乎捅破。   欧阳世家的小姐欧阳菁和寒菲樱混熟之后,也经常上门,一连来了两位花样年华的活泼明丽少女,一时间,承光阁一改之前的清幽宁静,热闹非凡。   本来锦阳郡主和欧阳菁应该住在淮南王府的客居的,但承光阁占地极大,寝居众多,里面有很多独立的院子,因为只有寒菲樱和萧天熠居住,很多豪华院落都空着,大概都是淮南王妃以前为萧天熠将来的姬妾们准备的,想不到根本没派上用场。   承光阁院落独立,错落有致,不存在多有不便的问题,而且两位姑娘也十分喜欢这里的秀丽雅致,绝美风景,所以就在承光阁住下了。   欧阳菁来了承光阁没多久,就几乎赢得了上上下下的一片称赞,淮南王爷也很喜欢她,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不但容貌美丽,而且脾气也好,对所有人都很和气,不摆架子,连下人都极为喜欢这位温柔明快的表小姐。   而且欧阳菁还极其擅长女红刺绣,连刺绣大家袁嬷嬷都对表小姐的绣工赞不绝口,欧阳菁还帮承光阁的很多人都做了绣品,有世子爷的,世子妃的,还有锦阳郡主的,连袁嬷嬷都有收到礼物,待人接物,落落大方,让人实在无法对这位小姐不心生喜欢。   虽然锦阳郡主一直不怎么喜欢欧阳菁,可要说欧阳菁哪里不好,她一时也说不出来,百思不得其解之后,只勉强找了一个理由,也许多半是嫉妒欧阳菁吧。   世子爷公务日渐繁忙,不能再和以前一样常常留在承光阁,经常是深夜方归,而寒菲樱也很忙,除了玉满楼的生意之外,还有月影楼的事情,夫妻二人经常只有晚上才能见面,但是感情却愈发深厚。   时光攸忽过,不知不觉,夜离宸和东方明玉的伤势都大有好转,到底都是习武之人,不是文弱书生,体魄强健,只要没有伤及命脉,已经都可以下床走动了。   一日,水沁亭,锦阳看小嫂嫂正在看《太公兵法》,好奇道:“小嫂嫂,你喜欢看这种书?”   寒菲樱不答反问,笑道:“怎么?难道我只应该喜欢看做生意的书才对?”   锦阳不好意思一笑,“是有点奇怪,我父王也喜欢看这种书,我以为你应该喜欢商贾之道或者风花雪月才对啊。”   看着锦阳脸上的胭脂红晕,寒菲樱忽然笑谑道:“小嫂嫂,小嫂嫂?你以后要是真成了我嫂嫂,这辈分可就完全乱了,我既是你小姑,又是你嫂嫂。”   锦阳立即满脸通红,“讨厌,叫你一声小嫂嫂,却还是这般不稳重,这样的话岂能乱说?”   寒菲樱还没有来得及答话,远处就传来一个笑盈盈的声音,“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了。”   寒菲樱放下手中书,道:“菁儿,你回来了?”   真正的春天已经到来,欧阳菁人未到,笑语先闻,随着香风袭来,带来一阵阵清幽的香气,“嫂嫂和郡主在说什么呢?”   锦阳脸上的红晕尚未消退,只是把目光投向别处,看向湖上春色潋滟。   寒菲樱半真半假道:“你以为郡主选婿没选成,就不用嫁了吗?再拖下去,都成老姑娘了。”   当着欧阳菁的面被小嫂嫂调笑,锦阳的脸更是殷红如血,“小嫂嫂真是可恶,不理你了。”说完,一跺脚,就回房了,欧阳菁笑若银铃,“郡主可是有了心上人?”   寒菲樱还没有开口,欧阳菁就神秘兮兮道:“嫂嫂不用瞒着我,我知道是谁。”   寒菲樱水眸一漾,“你知道?”   欧阳菁晃了晃脑袋,得意洋洋道:“是不是那位寒家二少爷?”   寒菲樱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是熠哥哥告诉我的!”欧阳菁笑道:“能得郡主青睐的人物,想必二少爷一定和嫂嫂一样出色吧。”   说完,她递过来一方绣得十分精致的图样,上面花纹淡雅,清香宜人,“这是我为嫂嫂绣的。”   寒菲樱莞尔,欧阳菁送给自己的东西都对自己的胃口,她也会挑一些女孩子喜欢的精巧小玩意送给她,忽然,欧阳菁的目光被远处的圆木桥上吸引,定定不动。   寒菲樱顺着她的视线,原来是东方明玉,伫立桥上,身影颀长而孤寂。   “那是谁啊?怎么会在熠哥哥这里?”欧阳菁回过神来,好奇道。   寒菲樱微微一笑,“那是东方明玉,闻名京城的翩翩佳公子。”   欧阳菁恍然大悟,“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玉七哥啊!”   “你也听说过?”   欧阳菁点点头,“当然听说过,也曾听熠哥哥说过,一朝得见,原本真的这般出色。”   寒菲樱目光有些复杂,心中忽然掠过一个大胆的念头,东方明玉,菁儿,倒真是很好的一对,家世,门庭,品貌,都门当户对,不是谁都有阿熠这般勇气,娶一个寒门女子,百般宠爱,站起身,“我们走吧。”   欧阳菁收回目光,不自觉地点点头,两人旖旎走过圆木桥,东方明玉听到声音,回过神来,俊雅的面容在阳光照耀下恍如谪仙。   欧阳菁近距离看到东方明玉的时候,呆了一呆,嫣然一笑,对东方明玉颔首示意。   寒菲樱见菁儿的目光有些痴迷,心下了然,欧阳菁是第一次见到东方明玉,脸色有些羞赧,“玉公子!”   寒菲樱看在眼里,不禁莞尔,婚姻之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是能两情相悦,自是锦上添花。   东方明玉这个卓然男子,寒菲樱想起他的时候,心中都有些暗沉,公子凤,才是他心中的风景,这道风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另一抹倩影所替代?   菁儿活泼可爱,爽朗大方,明艳无双,知书达理,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这样的姑娘,当真不会辱没了东方明玉。   ---   日子如同流水一般的过去,这天夜里,寒菲樱如同往常一样回房的时候,却见阿熠已经在房里了,有些奇怪,他不是一向回来的很晚吗?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坐在椅子上,也没有看书,脸色很是阴沉,眼前泡的雪山云雾翠凉了也没见换,仿佛心事重重的模样。   寒菲樱大为好奇,自从认识他之后,就没有见过他这般神色,也没听说过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令他头疼的大事,那何以有这种表情?坐在他身边,柔声道:“怎么了?”   以前一见了寒菲樱就一脸温柔的萧天熠今天却仿佛没有听到她关切的话语,只是静坐不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寒菲樱顿时急了,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还是没有反应,寒菲樱道:“你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说出来,让我听听!”   萧天熠如同一尊雕塑一般的姿态终于有了反应,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寒菲樱,凤眸之中没有了以前那种能溺死人的柔情,而是一片深不见底,忽然道:“樱樱,你爱我吗?”   这样没头没脑的话语,让寒菲樱顿时一惊,今晚的气氛有些诡异,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咬唇道:“我爱你,你早就知道的。”   哪知,萧天熠听到这话没有以前的欣喜若狂,凤眸之中更没有那种熊熊燃烧的火焰,而是一片冰寒,甚至还带点自嘲,“真的吗?”   寒菲樱心下有些不安,更准确地说,是他让自己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不想再和他打哑谜了,加重了语气,“你今天很奇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和我说清楚,你说过我们之间不应该有秘密的。”   “不应该有秘密?”萧天熠重复了这一句,俊美的脸庞再次浮现那种高深莫测的笑意,靠近了寒菲樱,鼻尖几乎贴到了她的鼻尖,这个极其温柔的动作,今晚却看不出任何温情,甚至营造出一种令人极其慌乱的气氛。   寒菲樱不自觉往后面退了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对我真的没有秘密吗?”萧天熠的声音依旧好听至极,却微微带着夜晚的凉意,沁入寒菲樱的心底。   寒菲樱握紧了手心,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庞以前是她最为迷恋的,可是今晚却叫她这般担心,今晚的他,眼底甚至有些深深失望,让寒菲樱觉得异常陌生,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他对自己一向百般宠溺,百般纵容,倒让自己忘了,他在外人面前,不是这样的,他是那个威名赫赫的少年战神,而不是闺房里面对自己温柔以待的夫君。   “我的秘密你不是都知道吗?”这样的沉默,令寒菲樱有种窒息的感觉,今晚的他,没有柔情,没有疼宠,她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要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夫君,如果不是他身上熟悉的清冽气息,寒菲樱真会怀疑他只是一个戴着萧天熠面具的陌生人,和不是和她一直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阿熠。   在这令人难熬的静默中,萧天熠终于从袖子中抽出一张纸,扔到寒菲樱面前,语气淡淡,却让寒菲樱如坠冰雪,“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寒菲樱一见脸色大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脱口而出,“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萧天熠的脸上有掩藏不住的失望,轻描淡写道:“哪里找到的,很重要吗?”   ☆、第两百四十五章 一张方子   寒菲樱顿时面色如雪,那是她藏在箱底最深处的一张避孕药方,怎么会在他手中?他怎么会心血来潮地去翻找她的东西?   身为一个有双重身份的人,她有太多秘密了,但由于最重要的机密已经被萧天熠知晓,所以其他的,寒菲樱也没有瞒着他,而且以萧天熠的修养,也绝对不会主动去翻找自己的东西,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夜旖旎,琥珀杯,琉璃盏,一切都一如往昔,温馨得让人心醉的闺房,明明近得可以闻得到彼此的呼吸,可此时却感觉那样遥远。   同样的美好夜晚,但这个清朗高贵的男人,没有再和她一起演绎同生共死的人间欢爱,而是眼神冷得像冰雕一样,凝视着她雪白的脸颊,从绝美的唇形里面吐出一句话,“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吃的?”   寒菲樱心跳猛地加快,呼吸紊乱,语无伦次,“阿熠,不是的,我……我……”   “如果不是被我无意中发现,你还想瞒我多久?”他冷冷打断了她的话,犀利的眸光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冷冽得让寒菲樱不敢直视,只想后退一步。   这样的秘密蓦然暴露在他眼前,让寒菲樱有种措手不及的慌乱,这个时候,她根本没有勇气去问他怎么会去动她的东西?也许他说得对,怎么知道的,重要吗?   萧天熠的声音隐藏着极大的怒气,愠怒铺天盖地而来,仿佛落在寒菲樱心头的阴影,压得她沉重得喘不过气来,感觉到身体的温暖正在一点点的消失,红唇蠕动,“我只是……”可是一句话死死凝结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要怎么和他解释?   “只是什么?”萧天熠看着这个爱到骨子里的女人,嘴角自嘲的意味更浓,笑容依然绝美,却似罩上了一层冰罩般拒人千里,这是他在外人面前的模样,寒菲樱看惯了他的温柔宠溺,一时竟然无法接受。   萧天熠淡淡一笑,“我来替你说吧,你只是不想和我生孩子,对吗?”   不是的!寒菲樱下意识地想反对,脱口而出,“我只是没准备好。”   “你要准备什么?”萧天熠似笑非笑,只觉心口隐隐作痛,仿佛被刀片划伤一样,如同曾经沙场折翼之时那般晦暗难过,爱得越深,便伤得越重,看到这张药方的时候,他心里的失望无法言喻,她竟然一面口口声声说爱他,一面暗中避孕,多么讽刺!   寒菲樱一时语塞,她的经历和普通女子不同,对别的女人来说,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她骨子里不同,她从未想过这样做一个深闺里的平淡妇人,或许自己还是向往那个潇洒不羁的公子凤,对那种被尘世俗物羁绊下意识的抗拒,还有对要成为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的母亲的惶恐和迷茫?   面对他犀利的眸光,还有眉锋锐利的弧度,他的反应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寒菲樱一时也说不清楚,因为那些只是她心底深处徘徊不定的犹疑和隐忧,要怎么样才能完整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我…我……”   萧天熠剑眉微扬,语调更加深寂,“你若是不想和我生孩子,大可以直说,何必玩这种阳奉阴违的把戏?用你的话说,这样很有意思吗?”   室内一时死寂,曾经锦榻热烈缠绵的柔情,巴山夜雨的温暖甜蜜,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窗外也应景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连同这夜色也变得微凉起来。   寒菲樱好不容易理清自己的思绪,深吸一口气,“阿熠,你听我说,我不是不爱你,我只是担心我不能如别的女人一样做好一个母亲,我也无法预料一个孩子会给我带来怎样的改变,你知道,我不是只有一个人,我是月影楼的主子,我不知道如果有了孩子,我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洒脱无畏,我不希望在我没有想清楚这些事情之前,就措手不及地做了娘…”   萧天熠目光深湛地凝视着激动的寒菲樱,静静等她说完,直到她说不下去了,才缓缓道:“这些算得上理由吗?你如果真的爱我,如果你真的打算和我度过一生一世,这些都不再是理由,你之所以不肯,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下定和我共度一生的决心。”   他说得这样冷静,冷静得完全不像那个随时随地都蕴藏脉脉深情的夫君,虽然寒菲樱想反驳,告诉他她爱他,当然想过要一生共度,可是这和她愿意不愿意生孩子之间并不冲突。   虽然这话听起来无比矛盾,但只有寒菲樱自己心底才明白自己也处在最为迷茫和懵懂的时刻,在他目光的迫视之下,还有那张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那张药方,寒菲樱突然感觉自己的话苍白而又无力。   见樱樱沉默以对,萧天熠眸光淡然,不复往日的温情,“亏我还在一直幻想,瑞雪兆丰年,开年祥瑞,今年你一定会生下我们的孩子的,我也可以为人父了,不管是小世子还是小郡主,都会是我最重要的宝贝,你知道吗?我萧天熠从来没想过要和任何一个女人厮守终生,生儿育女,直到遇到了你,我突然有了这种冲动,我突然觉得爱一个人是这般美好的事,我甚至期待过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沉了下去,“我跟你说过好几次我们该要个孩子了,你也没反对,我还以为你默认了,结果我那般用心宠你,你却背着我吃避孕药?”   寒菲樱心神不定,喃喃道:“你宠我难道就是为了要孩子吗?”话一出口,她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她都说了些什么?   “你明知道不是!”萧天熠淡淡道:“我有多爱你,你是知道的,只要你想知道,我在你面前,可以没有任何秘密,你是除了我母妃之外最了解我的女人了。”   寒菲樱咬紧了唇,她没想到他的反应居然会这般强烈,以前心飘忽不定的时候,当然从来没想过要孩子,后来和他的感情稳定之后,她也动过这个念头,如果有一个和萧天熠一模一样的小人,是不是也十分可爱娇憨?   可那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稍纵即逝,静下来之后,又被身份所累,她不是寻常女子,她还有月影楼,那数千人的安危都记挂在心头,她也不是月影楼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喽啰,她是月影楼的掌舵人,有的时候真的很难想象,若是她有了孩子,人生将会变成什么样?是不是会彻底颠覆以前的所有?   自从和萧天熠有了肌肤之亲之后,她的心头涌起从未有过的纠结和犹豫,一直摇摆不定,完全不似她以前狠辣果决的作风,大约情爱之事本就扑朔迷离,错综复杂,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   萧天熠将那张有些发黄的药方看了一眼,语气更是转为冷冽,“这是石中天为你开的吧?”   这句话更让寒菲樱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不敢直视他冰寒的眼眸,遥想起那日,石中天抱着双臂,摇头晃脑道:“小凤儿,找我有何贵干?本大神医非常乐意为你效劳。”   寒菲樱一向把石中天当兄弟,大大咧咧,根本就没有性别之分,这种隐秘的事情也会找他,坦白地和他说自己要一张防止怀孕的方子,石中天在短暂的诧异之后,就恢复了嬉皮笑脸,神情也有些明了,但也没有多问,只道:“确定?”   “确定!”寒菲樱言简意赅道。   石中天因为做大夫,什么东西都见过了,也没有扭捏之态,只阴阳怪气道:“你可越来越不像原来的你了,不要让我下次见到的时候,你就成了萧天熠的依人小鸟,怀里抱着一个,手上牵着一个,成了一个臃肿肥硕的妇女,那样我可就太失望了。”   寒菲樱的心一跳,瞪他一眼,“你给我闭嘴,赶紧开药!”别的大夫,一是寒菲樱不能轻易信任,二是他们开的药很可能会伤及自身,但石中天号称医神,又是自己好友,此事当然要找他。   石中天仿佛知道小凤儿心中所想,妖娆的声音又飘忽起来,“是药三分毒,你真当我是神仙啊?不想怀孕,最好的办法不是吃药,而是远离男人。”   寒菲樱见他冷嘲热讽,一拳就朝着他妖艳的脸上揍去,石中天立即退出去三丈远,幽幽叹了一口气,“好吧,谁叫我顺从你这么多年了呢?”   半个时辰之后,石中天懒洋洋地扔过来一张飘荡着墨香的药方,“记住,熬成浓汁,一个月服用一次,确保无虞,可我还得提醒你,虽然我已经竭尽全力把对身体的伤害降到最低,但如果你服此药三年以上,以后想要子嗣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你到底是个女人,可要想清楚了,既然你并不想为他孕育子嗣,一拍两散不是更直接?何必这么麻烦?”   寒菲樱懒得和石中天解释,收好药方,丢出去两个字,“谢了!”   医神亲自开的药自然万无一失,寒菲樱和萧天熠亲密多次也安然无恙,每个月都需要吃一次,那药方种类繁多,全都是莫名其妙的药草,有好几十种,虽然寒菲樱记忆力过人,可对这些东西没有半点兴趣,一本兵法可以轻松记下来,可一张药方却真的记不下来。   石中天说不能超过三年,寒菲樱相信,根本用不了三年,一切都会安定下来,也许那个时候,她就会盼着自己爱情的结晶了。   每个月都需要去抓药,而且在同一家药店往往也买不齐所有的药材,药方不能毁掉,一直藏得很隐秘,万万没想到,居然到了他的手上?   “有医神亲自开的避孕药在此,你又怎么可能怀孕?”萧天熠视线重新落到寒菲樱身上,清雅的声音缓缓响起,话锋一转,“可你这么聪慧,难道不觉得此举不妥吗?”   寒菲樱心乱如麻,当时确实没考虑那么多,因为说她从来没考虑过他会知道此事,而且以这种猝不及防的方式揭露出来。   萧天熠的声音有微微的自嘲之意,“石中天平日和你打情骂俏,我都可以视而不见,不管你把他当兄弟也好,当哥们也好,都不能否定一件事,那就是他可是如假包换的男人,你瞒着你的男人,让另一个喜欢你的男人为你开这种药,考虑过我的自尊吗?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吗?”   萧天熠的声音蓦然大了起来,充满质问,以前他从不舍得这样对寒菲樱,和她深度缱绻契合了这么久,她身体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也不急,反正还年轻,来日方长,可当庄太医告诉他这是一张避孕药方的时候,他瞬间只觉得无比讽刺,那些甜言蜜语,山盟海誓都是那般虚幻可笑。   适才,庄太医花白的胡子微翘,凝目看了药方许久才道:“世子爷,这方子不像是一般大夫所开。”   “怎么说?”萧天熠早就猜到是石中天开的,还是按捺住心中的怒火,保持平静道。   “这用药路数既不同于太医,也不同于一般大夫,十分绝妙,一般此汤药都是事后服用,但此方明显不同,以下官的经验来看,应该是定期服用,我在太医院多年,这类方子也见过不少,但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方子,一时竟然难以参透其中的玄妙,像是高人所开。”   庄太医走后,萧天熠忽然笑了,事实胜于雄辩,事情已经这般明显了,石中天这个知情男人,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笑话自己呢?   亏他还以为自己是胜利者,可在冷眼旁观的石中天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那个时候,萧天熠心中涌出滔天的愤怒,樱樱,你真让我失望。   寒菲樱一时五味杂陈,“对不起,我…”   萧天熠的目光如同冰雪一样,唇角扬起一丝冷笑,“对不起?”   他的眸光迫得寒菲樱几乎不敢直视,他忽然抬起她的下颌,与他对视,“我问你,如果不是今日我在你箱子底下发现这张药方,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寒菲樱只觉他的指尖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咬紧下唇,“我没有刻意想骗你,只是我做了这么多年无法无天的月影楼公子,到为你生儿育女,我需要一个过程,我根本没有做好要做母亲的准备,我觉得我的状态还是停留在多年的习惯上…”   “这个理由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萧天熠的眼神依旧疏淡,没有温度,又靠近了一分。   寒菲樱听出他的冷意,心中痛楚,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这夫妻情爱之道,她完全是陌生的,纵然可以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纵然可以在皇城中来去自如,可在爱人的指责面前,竟然柔弱得如同一颗小草,脆弱无比。   此时她没有筹谋,没有自信,只有茫然,也不是没想过要和他说起此事,可他神色期待地提及孩子的时候,凤眸会格外明亮,神色会格外兴奋,还有那张扬的语调,数次让寒菲樱失去了说出口的勇气,还是不要在兴头上浇他冷水吧。   后来,寒菲樱冰封的念头渐渐瓦解,越来越多的时间开始考虑孩子的问题,可命运就似乎专门要和她作对一样,月影楼也不怎么太平,不大不小的事情层出不穷,让她根本静不下心来生孩子,所以一直徘徊不定,犹豫不决,可就在她最犹豫最茫然的时候,他知道了。   “天色不早了,你睡吧!”萧天熠看着寒菲樱苍白的脸色,眼眸中掠过一道怜惜,可一想起石中天开的避孕药方,心中就涌起难以跨越的隔阂,没有办法心无芥蒂地和樱樱酣畅淋漓的欢爱。   他一直希望樱樱可以生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可是她在背后干了些什么,找觊觎她的男人开避孕方?   一想到这一点,萧天熠就无法原谅她,他可以原谅她所有的不懂事,所有的娇宠,所有的任性,因为他爱她,可以无度宠爱她,可她却如此令他失望。   这件事对他的冲击难以用语言形容,颠覆了他们在芙蓉帐里的那些甜蜜温情,萧天熠无法相信,一个真正爱他的女人,会做出这般置他于这般可悲而又可笑的境地?何况她是那般聪明的女人?她难道就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萧天熠生平第一次有了这种挫败感,就像你一直在努力朝一个方向前进,以为只要努力,总有一天达到目的地,可有一天你却突然发现你所努力的目标,不过是海市蜃楼,空中楼阁,虚幻得不能再虚幻,你在努力,她在避孕,完全是南辕北撤,可笑至极。   看着外面黑浓夜色,寒菲樱忽然有些害怕,蓦然抱住他颀长挺拔背影,“阿熠,对不起,我没想到结果会这样,我不是有心瞒你的。”   此刻,寒菲樱忽然发现,她引以为傲的骄傲和聪明,所谓的思谋周全,运筹帷幕,奇思妙想,诡谲神算,此时竟然什么都不是,竟然能犯下这么大的错误,他从来不翻自己的东西,原本万无一失,是绝对不可能发现的,可事实摆在眼前,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那日还在宫中笑话萧远航心胸狭窄,可是、今日才知道,没有男人会真正不介意,寒菲樱紧紧抱住他,把脸贴在他宽阔后背上,“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萧天熠脚步停驻,颀长身影僵直,任由寒菲樱抱住他,夜色的凉意让她的手也变得冰凉,以往的这个时候,两人都是在床帏上交颈而眠,可是现在,却没有一丝温情。   大概是寒菲樱话语里的颤栗让萧天熠没有马上离开,但也没有回头,凉意袭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面容冷峭,语气微微柔了下来,“我想静一静!”   寒菲樱身子一颤,无力松开了手,“你要去哪里?”   他并没有回答,挺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还有零星飘散的春雨,醇雅声音也愈发飘忽,“不早了,你早点睡吧。”   寒菲樱颓坐在地上,翡翠跑了过来,从未见过小姐这般模样,惊道:“小姐,你怎么了?”   寒菲樱回了一丝神,挣扎着起身,“扶我进去。”   翡翠十分担心,“你和世子爷怎么了?”   寒菲樱想起他刚才的冷漠,心痛难耐,翡翠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是不是那件事让世子爷知道了?”   寒菲樱默然不语,翡翠原本就不赞成小姐这样做,但小姐决定的事情,自有小姐的道理,她只有无条件执行,哪里轮得到她说三道四?   “你赶紧好好和世子爷解释解释,不是下个月就准备不吃了吗?怎么被发现的,这也太巧了吧?”翡翠心忧如焚。   寒菲樱涩然一笑,“可能我心底始终怀念那种自由自在的日子,不想这么早生孩子,不想这么早就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妇人,如果我真有孩子了,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所顾忌,有所牵绊,所以我一直拿不定主意,我既希望有孩子,又害怕有孩子,这种心情,你是不会明白的。”   翡翠动了动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重重叹息了一声,“奴婢哪里能不明白?当年我们行走江湖,那是何等快意?小姐就是一只盘旋在天空翱翔的苍鹰,希望有更多的自由吧,可惜,世子爷怕是不能接受。”   寒菲樱轻抚眉心,“这件事的确是我太过大意了,忘了把药方烧掉。”   “哪里能怪小姐呢?”翡翠道:“是奴婢的错,奴婢要是能记下来的话,也就不用存着药方了,或者是藏在奴婢房中,也更加保险。”   寒菲樱扬起唇角,“算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注定他会知道,藏在哪里他都会知道的,他说得对,不管我愿意不愿意,他都有权利知道,这件事,终究是我的错。”   ☆、第两百四十六章 雨夜情思   夜色迷蒙如诗,萧天熠独自坐在望月亭里,灯笼在雨夜中轻轻摇摆,雨丝缠绵柔和,风灯又为它增添了一点柔亮的光泽,春雨悄然潜入夜里,润物无声,为承光阁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雨雾,煞是美丽。   浓酒的醇香随风飘散,萧天熠浅浅酌了玉液,深邃眸光忽然变得有些沉醉,池阳春,酒中极品,芳醇绵长,还记得很清楚,那日樱樱轻轻一嗅,就知道是千金难求的池阳春,眸光晶亮而兴奋,“萧天熠,你这里居然什么好东西都有,我都舍不得走了,这池阳春我可是念念不忘好久了!”   “你放心好了,为夫才不会让你走的,这里的所有既是为夫的,也是你的!”那日的笑语温柔蓦然浮现眼前。   她甜美清澈的嗓音似乎还回荡在耳边,萧天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俊秀魔魅的脸上浮现怀念笑容,有些事情不知道最好,若是不知道,此时他定然是和她在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那张如映雪初照的容颜,莹然如玉,妩媚秀色,每当看着这张脸的时候,他的心都会变得柔软至极,忍不住深深沉醉,可是今晚,却只想独酌。   “熠哥哥!”雨幕中透出一声轻柔的惊呼,惊破了萧天熠旖旎雨夜的情思,一张俏生生的脸庞已经出现在迷幻灯光之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萧天熠听到脚步声,原本心底突地一喜,她追来了?可旋即就失望了,是菁儿,他并未抬眸,只轻描淡写道:“睡不着,出来坐坐。”   欧阳菁的发丝沾染了湿意,脸颊红润,将花布伞放在一边廊柱下,在萧天熠对面坐下,神情诧异,语声清脆,“睡不着?是有什么事吗?”   萧天熠不想多说,敷衍道:“没事,这么晚了,你怎么没睡?”   欧阳菁见熠哥哥问起,便道:“杨侧妃前几日向我要一个绣花样子,白天请了我去,可是她那边的人不会做,我便留下教她们,忙碌起来,一时忘了时辰,所以现在才回来,看到这边还有灯光,就过来看看,原来是熠哥哥在此。”   其实萧天熠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怎么认真听,现在满脑子都是樱樱对他的欺瞒,唇角微扯,漫不经心道:“原来是这样,不早了,赶紧回房睡吧。”   欧阳菁却不肯走,神色关切,追问道:“熠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嫂嫂呢?怎么不在?”   她提到嫂嫂的时候,萧天熠眉目不自觉跳了一下,随即就沉了下去,轻飘飘道:“睡了。”   “睡了?”欧阳菁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自然觉得有些不对,试探道:“你…是不是和嫂嫂吵架了?”   萧天熠握着酒杯的大手顿了一顿,是吵架这么简单吗?如果是就好了,虽然对菁儿一向疼爱有加,很多事情都没瞒着她,但他和樱樱之间隐秘的事情,并不愿意告诉她,俊朗脸庞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你还是个孩子,有些事还不懂,就不要多问了。”   孩子?欧阳菁似乎并不满意这样的称呼,柳叶眉微蹙,“我已经满了十六岁了,难道还是孩子吗?就算真是孩子,看到自己的哥哥嫂嫂吵架,也不能不闻不问,难道要我当瞎子聋子吗?”   萧天熠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擒着酒杯,雨雾为他俊美容颜笼罩上了一层湿气,仿佛不真实般幻美,并没有回答欧阳菁的话,他从来没有向人倾诉心事的习惯,樱樱是唯一让他有倾诉**的人,可偏偏就是这个人,又伤他最深,想起一句话,只有你爱的人才能伤害你,菁儿还小,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些纷繁芜杂的事情。   欧阳菁见熠哥哥一直沉默着,薄唇紧闭,一言不发,她只好东拉西扯,转移哥哥的注意力,“这是什么酒,这么香?”   萧天熠微微一笑,恍惚回了神,好看的唇形吐出三个字,“池阳春!”   池阳春?欧阳菁神色微愕,这样的酒,是世间绝品,喝一杯少一杯,不是“名贵”二字可以囊括的,欧阳世家是建安郡名门,可就是欧阳菁这样身份贵重的嫡小姐也无缘享受池阳春,只是偶尔听好酒的长辈们说起过,那是酒中仙品,眉宇之间都有向往和遗憾之色。   可这样独一无二的酒,在熠哥哥这里,竟然这般随意,欧阳菁道:“池阳春这样的佳酿,哥哥怎么会一个人独饮?为什么不叫嫂嫂来共饮?”   萧天熠淡淡一笑,目光幽幽地盯着波光荡漾的池阳春,“一个人独饮不好吗?”   欧阳菁见熠哥哥神色低迷,心底担忧,又提议道:“哥哥要是觉得我什么都不懂的话,不如请玉公子过来陪哥哥共饮如何?”   萧天熠眸光微闪,“明玉有伤在身,不宜饮酒,何况这里终究不是他的家,他已经大愈,也是时候回东方府了。”   欧阳菁神色微微一沉,樱桃小嘴一张,不舍道:“玉公子要回去了?”   “是啊,但他也在京城,以后想见也不是难事。”菁儿欣赏东方明玉的事情,樱樱告诉过萧天熠,明玉也是他极为看重的人,若是这桩姻缘能成,也可以了却一桩事情了。   见哥哥这样说,欧阳菁放下心来,萧天熠给她斟了一杯池阳春,“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的,你也试试?”   虽然欧阳菁不擅饮酒,但实在架不住池阳春的you惑,浅浅小酌了一口,立即觉得醇香入喉,浑身舒畅,就是她这种不懂得品酒的人也明白,果真是难得的极品,“多谢哥哥。”   萧天熠置若罔闻,俊美侧颜如刻,凤眸目光深幽,看着那无边无际的墨色夜空中不断沁出的雨丝,樱樱,她睡了吗?   这么久以来,他已经习惯心中多了一个人的感觉,可那张突如其来的避孕药方,让萧天熠忽然开始怀疑她对自己的感情,也开始动摇他一直以来的极度自信,她如果真的爱自己,怎么会在背后玩这种阴谋诡计?   如果樱樱只是以前服用过避孕药,他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毕竟以前她打定了主意要离开淮南王府的,自然不可能生下孩子。   让萧天熠真正伤心的是,她的眼神告诉他,她一直都在服用,不仅仅是以前,还有现在,而且以她的谨慎,如果是一张已经毫无价值的药方,她绝对不会保存下来,要是连这点警觉和灵敏都没有,她不可能在两个身份之间自由转换。   石中天对她的感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自己当然也知道,可她居然能心无芥蒂去找石中天开这种方子,置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于不顾,石中天再清高孤傲,也免不了在背后笑话自己的自大无知,以为得到了樱樱的身心,实际上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   欧阳菁又抿了一口,忽然调皮一笑,“哥哥莫不是被嫂嫂赶出来了?”   萧天熠被菁儿的一句戏谑都逗笑了,脸上浮出一点迷蒙笑意,随口道:“算是吧,女人心真是世上最复杂的东西。”   欧阳菁酒量很浅,只是一杯下去,脸上就已经有浅浅红晕,见哥哥这样说,露出了然的神色,婉言劝道:“嫂嫂的脾气是刚烈了一点,但百年修得同船渡,哥哥毕竟是大男人,平时多让着点她吧。”   萧天熠抬起眼眸,微微提起了一点兴趣,“你还懂这个?”   欧阳菁看着表兄虽然神色微有黯然却不减丰神俊朗的脸庞,熠然如星辰,浅笑道:“当然了,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啊?嫂嫂毕竟不是在规矩繁多的贵族之家长大的,自幼没有受过庭训之戒,性情是散漫了一点,也太过自我了一点,但正是这样,才不失女儿家豪气,嫂嫂自有嫂嫂的好,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哥哥也不会这么宠爱她,公主表嫂也曾说,夫妻之间有些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就算是豪贵之家,也和寻常夫妻如出一辙,哥哥还是不要和嫂嫂计较了。”   见菁儿说出一番这样的话,萧天熠欣慰一笑,“数年不见,菁儿真的长大了,变得这般懂事了。”   只是萧天熠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有再开口,只是继续默然饮酒,欧阳菁急了,“谁不知道你和嫂嫂是恩爱夫妻?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别闷在自己心里行吗?要不然让我去劝劝嫂嫂?”   劝?他萧天熠也好,樱樱也好,都是极有主见之人,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劝慰,面对菁儿的好意,萧天熠不为所动,昏黄的光芒在他身后投下浓黑的影子,浓眉拧起锋锐的弧度,但可能因为今晚的震撼太过强烈,心头的失望太过浓郁,面对这个善解人意的小表妹,没有和对别人一样拒人千里,低声道:“她不是犯了一般的错误。”   “不管是什么错误,哥哥都不应该这般在意,我看得出来,嫂嫂很爱哥哥,哥哥在这里独饮,嫂嫂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的。”   很爱?萧天熠俊美面容浮现一丝黯然和疑色,她爱自己吗?以前他也是坚信不疑,可自从有了那张药方之后,他已经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得到了她的心。   还有,她和石中天之间真的明如清水吗?她居然能毫不介意地让石中天开这种方子,这是夫妻之间的绝密,却被外人洞悉,了然于心,而且是那样一个对她心存爱慕的男人,这让萧天熠情何以堪?   “菁儿,你是个好姑娘,哥哥一定会帮你嫁得如意郎君!”萧天熠对着妹妹唇角微勾,轻松一笑。   “熠哥哥,你又取笑我!”欧阳菁脸色一烫,“在说你和嫂嫂的事,扯我干什么?”   萧天熠含笑道:“害羞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迟早的事情。”他的神色像极了一个慈爱的兄长,“很晚了,去睡吧,我和嫂嫂的事,你就当做不知道,也不要问了。”   欧阳菁脸上划过一丝疑色,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好,你记得要去找嫂嫂哦!”   萧天熠容色温和,“知道了,赶紧去休息吧。”   ---   第二天一早,翡翠就去找夜离宸,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照顾重伤的夜侍卫,两人关系缓和了许多,不像以前一样横眉冷对,可翡翠找遍了承光阁,也没找到夜侍卫,这才想起,现在不是以前了,世子爷一大早就去上朝了,夜离宸自然也去了。   而每天都贪睡起得很晚的小姐,今天倒是一大早就起来了,神色也不像以前一样光彩照人,世子爷不在,小姐能睡得好才是怪事?   翡翠见小姐起来,忙道:“世子爷去上朝了,大概晚点就回来了。”   寒菲樱仿佛没有听到,目光定定地盯着镜子中的人,一夜之间就肤光暗淡,就如同失去了爱情滋润的花朵,爱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令人意乱情迷,令人眩晕迷醉,可以让人幸福甜蜜温馨,也可以让人寂寞,失落和懊悔,在爱情的面前,谁都不是坚不可摧的,反而脆弱得如同出生的婴儿一般。   寒菲樱一夜都辗转反侧,此刻,双手托腮,目光黯淡,阿熠,你竟然怀疑我是否爱你,如果我不爱你,我就不会这么脆弱,就不会为你心痛,更不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你,更不会这样折磨自己,只是因为我在乎你,我才心甘情愿地留下来,但这些和我是否做好了当母亲的准备,并不是完全划等号的,你能明白吗?   翡翠劝慰道:“世子爷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等他消了气之后,自然就没事了,小姐也别太担心了。”   寒菲樱想起他昨晚的表情,深邃而冷冽的眼神,还有那愤怒的质问,知道他这般骄傲的男人,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心无芥蒂地接受自己的有意隐瞒。   翡翠想了想,“如果这次世子爷原谅小姐了,你还要再服药吗?”   这个问题让寒菲樱再次心乱如麻,她确实没有想到他的反应会这般剧烈,是不是因为爱得太深,所以失望就更重?爱情会改变一个人,自己的人生里面从来没有“脆弱”两个字,同样的,他也没有,之所以这般盛怒,是认为自己颠覆了他的尊严,虽然寒菲樱并无此意,只道:“以后再说吧。”   事实证明,寒菲樱果然是最了解他的人,在翘首以盼中,散朝的时间到了,也没见他伟岸俊朗的身影缓步归来,直至夜幕降临,他依然没回来,寒菲樱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他真的生气了,而且是从未有过的愠怒,以前他根本不会这么长时间不理她。   “小姐,你去找世子爷赔个不是吧。”翡翠看着小姐和世子爷之间的热烈感情骤然降温,心急如焚,而且都是太过骄傲的人,谁都不肯说一句软话,但这事毕竟是小姐有错在先。   寒菲樱拿着书,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冷冷道:“你难道没看出来,他是故意在避着我吗?我到哪里去找他?”   “世子爷一个大活人,还能上天入地了不成?只要你想找,当然可以找到,就看你想不想了。”翡翠嘟嘴道。   寒菲樱陷入沉思,眼神复杂,“现在他还在气头上,找他能说什么?他说要静一静,那就等他静下来再去吧。”   翡翠长叹一声,“看来这次世子爷是真的生气了,不过天底下哪有夫妻不吵架的?可感情放久就冷了,小姐你到时候一定要多说几句软话,他肯定会消气的。”   寒菲樱目光停驻在翡翠脸上,失笑道:“你没成过亲,怎么懂得这些?”   翡翠道:“一定要成亲才懂吗?有些东西光是看也能知道的,谈起感情这种事,小姐你太过骄傲,懂的未必有奴婢懂的多!”   寒菲樱哭笑不得,“不要在我面前叽叽歪歪了,小心哪天看你烦了,把你嫁出去,眼不见为净。”   翡翠顿时气结,嘀咕道:“我不说就是了。”小姐那么有主见的人,当然会嫌自己烦了。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和寒菲樱预料的一样,再也没有见到过萧天熠的影子,他人在哪里,有没有回来过承光阁,寒菲樱一点都不知道,也没有去查,知道他在避开自己,寒菲樱也是骄傲至极的人,双方开始冷战。   虽然小姐淡定,但翡翠实在按捺不住了,逮准了机会,抓住了夜离宸,“你们家世子爷到底去哪里了?”   这段时间,翡翠姑娘受世子妃指派,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夜离宸,人毕竟不是铁石心肠,他对翡翠姑娘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情也有些了解,虽然不知道世子爷世子妃之间发生什么了,但也敏锐地察觉到两人可能吵架了,低声道:“世子爷最近住在芝兰别院。”   芝兰别院?天啦,翡翠拍了拍胸口,这下事情真的越闹越大了,小姐本就是个极有傲气的人,现在连世子爷居然都搬出去住了,这是要彻底划清界限吗?老实人一旦发脾气,都是惊天动地,感情好的夫妻一吵架,也是翻天覆地,不满道:“世子爷他怎么这样?”   夜离宸眉头一皱,“什么叫做怎么这样?爷做事当然有自己的道理。”世子爷散朝之后,根本没回府,直接就去了芝兰别院,夜离宸从来不是多嘴的人,但见翡翠满脸忧急,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到底发生什么了?”   翡翠瞪了这个大木头一眼,没好气道:“看不出来吗?和我们小姐吵架了?”   吵架了?夜离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世子爷世子妃好得如同蜜里调油一样,也会吵架?   翡翠见夜离宸也是英气勃勃的男子,为什么对这种事的反应总是慢半拍呢?“算了,和你也说不清楚!”   锦阳郡主和欧阳菁倒是来寒菲樱这边走动了几次,但萧天熠早出晚归已经习惯了,她们也没有觉察到寒菲樱和萧天熠之间的异常,欧阳菁在熠哥哥的叮嘱下,也只能做不知道,承光阁的一切都掩藏在平静的表面下,如同静水深流一般。   一晃七天过去了,寒菲樱连萧天熠的影子都没有看到,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不能快乐的生活,却要这样互相折磨,势同水火?   见小姐终于下定决心去找世子爷了,翡翠很是高兴,特地帮小姐打扮得妩媚动人,手忙脚乱地梳妆了半日,直到看到镜子中光艳照人的小姐,才满意了。   寒菲樱看着华美的装饰,精心的妆容,苦笑摇头,这像是要去赔礼道歉的态度吗?   算了算了,她也不在意了,不在于这些虚礼,关键在于心,翡翠已经向夜离宸打听到了世子爷的行踪,世子爷会在酉时太阳下山的时候去芝兰别院。   刚刚走出内殿,一抹颀长优雅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玉树临风,寒菲樱莞尔一笑,“玉公子!”   东方明玉双手一拱,“世子妃,我是来向世子爷此行的,在这里养了快两个月的伤,蒙世子爷照顾,如今已经痊愈,就此告辞。”   寒菲樱满心想的都是如何向萧天熠道歉,让他原谅自己,心不在焉,只淡淡点了点头,“玉公子不必多礼,请自便。”   “嫂嫂,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欧阳菁明快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转眼间,欧阳菁俏丽的身影已经出现了。   风掀起东方明玉白衣如雪,眼眸深湛地凝视了世子妃片刻,随即对欧阳菁只是微微一笑,“欧阳小姐。”   寒菲樱急着要出门,便吩咐道:“菁儿,玉公子今日要回府,我现在有事要出门,你帮安排一些人送玉公子回去。”   “不必麻烦!”东方明玉已经不着痕迹地回绝了,“明玉就此告辞!”说完,没有任何停留,就跨步离开。   欧阳菁仰着脖子,露出痴罔神色,诧异道:“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家,他迟早要走的,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了!”寒菲樱只想立即飞奔到萧天熠身边,倾诉这段时间她的思念和懊悔。   ☆、第两百四十七章 芝兰别院   寒菲樱一路上都在忐忑不安,阿熠会原谅自己吗?他会不会还在生气?这可不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平日无论她怎么胡闹,他都只是宠溺而笑,任由她骄纵无度,可这一次,居然这般生气,还住到了芝兰别院,避而不见?   就是寒菲樱这种极度自我的人,也知道此事是自己的不对,已经七天没见他了,这段时间的相互折磨应该够了吧,他已经冷静好长时间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气头上?   他在别人面前一向是没有喜怒哀乐的,但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尽显本色,想着想着,寒菲樱长叹一声,虽然他爱自己,可如今深藏多日的秘密骤然被揭开,无论多么旷达的男子,也不会若无其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宠她爱她。   萧天熠以前带寒菲樱来过一次芝兰别院,那是座极为清幽雅致的庭院,那个时候是冬天,花木萧瑟,今天到来,正值二月,处处春意盎然,莺歌燕舞,暗香疏影,繁花似锦。   阿熠一向是个极懂得享受的人,这样难得的山水风光之地,他竟然建有一座别院?旖旎花香,更是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放轻脚步,寒菲樱问询了下人世子爷的去处,便一路找来。   此时天空的晚霞照耀得整座别院都沐浴在橘黄色的霞光之中,一切竟然如同蜃楼般幻美,远处葱翠掩映中的男子,俊美如斯,优雅如斯,棱角分明的轮廓,面如冠玉,英武不凡,恍如神来之笔般的倜傥风流。   寒菲樱止住了脚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思念了整整七日,就像过去了七年,如望穿秋水一般的男人,就在眼前,她却不能和以前一样扑到他怀里任性撒娇,因为堵在两人之间有一张石中天开的避孕药方,她到底要怎样解释,才能消除他心中的隔阂?   翡翠深知小姐在爱情面前,和一般为情所困的女儿家没什么区别,也会有不安,惶恐,担忧,紧张,她拉了拉小姐的衣袖,做了一个鼓励的手势,低声道:“快去吧!”便悄然退下。   寒菲樱深吸一口气,明明聚集了许久的勇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迈不动脚步了。   萧天熠早就知道樱樱来了,却纹丝不动,波澜不惊,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冷静冷静就可以解决问题的,曾经是举案齐眉,今日却是茕茕只影。   寒菲樱自然也清楚阿熠知道自己来了,但他不动,她是理亏的一方,原本想好的措辞,突然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开口。   过了许久,天上的晚霞渐渐褪去,天边的山影渐渐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凉风袭来,掀起裙摆,两人还在僵持着。   寒菲樱终于鼓起勇气,正准备开口,却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你来了?”   寒菲樱听到这个在心底百转千回的醇雅声音,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心头有些哽咽,人都是这样,宁愿欺骗自己,也不愿意被别人欺骗,他之所以这般强烈反应,全是因为自己的欺瞒,最爱的枕边人的欺瞒,更是让人不能接受,就像人不能轻易接受朋友的背叛一样。   鼻尖有寒潭秋的香气渐渐萦绕,寒菲樱在他复杂不明的目光迫视下迎了上去,在他对面坐下,他在饮寒潭秋,和池阳春齐名的佳品,要是往日,她一定会娇嗔痴蛮,“萧天熠你太过了,居然背着我偷饮寒潭秋?”   可是今日,她自知做错了事情,只是低着头,这般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俯视群雄叱咤风云多年的公子凤,此刻竟然局促不安得如同初坠爱河的少女,一句道歉服软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周遭安静得几乎听得见风掀起衣袂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那只修长有力推了一杯寒潭秋到她眼前,才打破了一点点沉寂。   鼻尖醇香愈加浓厚,勾起了寒菲樱心头的you惑,她紧紧地握着酒杯,抬眸看着那张深邃迷人的凤眸,心底一沉,水眸含烟,轻声道:“对不起。”   萧天熠闻言微微蹙眉了一下,语气清淡,“对不起什么?”   寒菲樱终于鼓起勇气,连“对不起”都说了,也不差后面在心头盘桓已久的话语了,“药方一事是我考虑不周,因为我没有拿定主意,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犹豫了好多次都没有说出口,就这么拖着拖着,就拖到了现在。”   她咬牙说出了这席话,见他神色稍稍缓和,心里稍稍放了些心,论起男女相处之道,翡翠还真没说错,自己未必有她懂得多,她一直以为自己绝顶聪明睿智,可面对夫妻之道,她还真的需要去学习去领悟,不能只凭自己的感觉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萧天熠美如冠玉的面色依然沉寂,并没有说话,眼眸深湛,不辨喜怒。   寒菲樱知道那开药方的人也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急忙解释道:“我和石中天认识多年了,一直和他相处得像兄弟一样,真的没有其他想法,他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小人。”   萧天熠一直静静听寒菲樱说话,直到这个时候才插话,“那应该是什么人?”   寒菲樱道:“我大多数时候都是以公子凤的身份和他交往的,久到我自己都习惯了,在他面前,我根本不像个女人,更不要说有什么男女感情了,这一点,石中天自己也很清楚,他虽然言行不羁,但绝不是内心龌龊之人,我也知道,这种事我不该找他,是因为我和他之间太没有男女大防了,所以才会这样,以后我会注意的。”   她什么都会,就是不会道歉,她也是从来不屑于解释的人,所以这看似最简单的事情,对她来说却是万难,一向口齿伶俐的她,此时却笨口拙舌,她现在完全是以其昏昏使人昭昭,自己本身就是茫然的,却希望一向和自己心有灵犀的阿熠能明了自己的意思。   萧天熠身子微微前倾,凝神看着容色姝丽的樱樱,在流光溢彩的灯光之下,清丽绝俗,璀璨动人。、   夜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月光初升了起来,风灯也点了起来,光线明灭变幻,萧天熠不置可否,神情阴晴不定,淡淡道:“石中天的事情暂时就不说了,那如今呢?你有什么打算?”   寒菲樱一时语塞,这个问题,翡翠也问过,小姐,你还要继续服药吗?她快要把酒杯拧出水来了,没有马上回答。   萧天熠目光锁定樱樱,风光霁月,灵逸静美,沐浴在皎洁月光之下,这样的女子,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一种you惑,她今日是精心装扮而来,越发华美妖娆,一向心如止水的他也忍不住为她深深悸动。   想了许久,寒菲樱终于摇摇头,当然并不是因为确定要孩子,没有人会在夫妻闹别扭的时候提到要孩子的事情,而是既然已经被发现,她就不可能再吃药了,“不会!”   萧天熠当然也明白樱樱的意思,脸上浮现一抹清淡的笑意,“真的?”   寒菲樱听出他的冷意,急忙道:“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比如说那次春水湖边的刺杀,有那么多想置我们于死地的人,如果我们再次遇险,将如何保护孩子?”   萧天熠脸上仿佛蒙了上一层清辉圆晕,他原本就是风采卓然的男子,在这里的绝美画境之下,更是让人生出一种忍不住去恋慕的敬仰,缓缓道:“既是我萧天熠的孩子,自然与众不同,要经得起磨练,若没有经历风霜刀剑的勇气,难道要做温室里弱不禁风的花朵?”   他的声音轻柔如风,却恰到好处地说出寒菲樱的心声,她是那样骄傲坚韧的女子,自然明白阿熠所言,心下微沉,连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理由也不能成立吗?   寒潭香的香气随着夜风阵阵袭来,寒菲樱却没有心思去品尝,她心底明白,已经造成的伤害,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可以轻易,风过无痕一样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照现在的情形,她也不能在他怀里撒娇耍赖,更加不可能骗他,经过避孕药方一事,他对自己的信任不再是铁板一块,信任这东西,建立起来难,毁起来却比什么都容易。   萧天熠原本见樱樱主动来找他,免不了一阵阵惊喜,可与生俱来的骄傲让他静坐不动,樱樱做了这样的错事,无论如何,都不能一笔带过。   她亦是骄傲至极的女子,天家富贵在她眼中什么都不是,在他面前也一向是姿态傲然,神采飞扬,今日这般诚挚,看她神色婉愁,数次他都有一种捧起她姣好脸颊的冲动,告诉她,别伤心,我原谅你了。   可她会瞒着他偷偷避孕,以后还会瞒着他什么?谁又能肯定?萧天熠扪心自问,这件事,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像他心头的一根刺一般,扎得难受。   他不想再对她说出什么令她伤心失望的话语,但也不想再回到熟悉旖旎的承光阁,干脆住到了芝兰别院,让双方都好好冷静一下。   她今日的到来,他心里说不惊喜是假的,可她的态度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决绝,让萧天熠心中又升腾起熟悉的失望。   “樱樱!”过了许久,他忽然开口唤她,温柔一如往昔,让寒菲樱蓦然抬头,她等待这个昵称等了这么久,也只有他一人这样叫她。   “最初我的确是很生你的气,但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也许你说得对,我们之间的确还有很多问题,让你无法下定决心孕育子嗣,这或许是我的问题,因为我爱上的注定不是一个寻常女子,我不能要求她和闺阁女子一样为我生儿育女,享俗世之福。”   寒菲樱咬紧朱唇,他的话忽然让她感觉到一阵阵没来由的心慌,下意识地反驳,“不是的…”   一句“不是的”之后,她竟然完全不知道后面该说些什么了,忽然感觉到鼻子一酸,他一向是深沉淡雅,仿佛什么事都不能入眼,如今却有这种沉沉痛色,她很是心痛,喃喃道:“不是你的错。”   萧天熠神色渐渐变得柔软,宠溺如昨昔,让寒菲樱喉中哽咽,原来自己低估他了,他不能释怀的并不是那张药方,而是他一直笃定的信念,这更让她心下慌乱,“你想说什么?”   萧天熠站起身,挺拔的身影挡住了寒菲樱的光线,形成一片小小的暗影,正好将她笼罩其中。   他走了过来,在寒菲樱身边坐下,熟悉清冽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温馨得让寒菲樱有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虽然才短短七天,可在她心里却那么漫长,漫长到有度日如年的感觉,他握着寒菲樱有些冰凉的手,“我并没有生你的气,虽然你的理由并不成立,但也不是毫无道理,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爱我!”   “别急着反驳!”他伸手按住了樱樱的莹翘朱唇,“你扪心自问,那些种种种种的理由,不都是因为你和我厮守一生的愿望并没有那么坚定不移吗?”   他的指尖有些冰凉,寒菲樱定定地望住他,这张让自己迷醉的脸庞,让她痴恋不已,难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萧天熠轻轻一笑,擦了擦寒菲樱眼眶滑出的泪水,漫不经心道:“今天朝堂之上,呈上了建安州府的奏折,那一带有流匪作乱扰民,当地官府无力镇压,请求朝廷派兵剿匪,我向皇上请旨带兵,皇上已经同意了!”   寒菲樱瞬间呆怔,“你要走?”   萧天熠看着失魂落魄的樱樱,眼底掠过怜惜之色,“我想我们都需要彻底时间冷静一下,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你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   他本就是带兵的人,这并不奇怪,可是这个时候,寒菲樱自然万般不舍,轻抽了一口气,“建安?那不是菁儿的家乡吗?”   “是啊,菁儿家乡不太平,不管为公为私,我都不能袖手旁观,建安郡距离京城路途遥远,这一走,前后至少要两个月,你要多保重!”   ☆、第两百四十八章 当年边境   承光阁。   “嫂嫂,这几日怎么一直不见熠哥哥?”欧阳菁一脸疑惑地问道,哥哥不让她问,但她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寒菲樱淡淡一笑,例行公事道:“他最近军务繁忙,你自然见得少了。”   欧阳菁偏着脑袋,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好像听说他要出征了,这次是要去哪里?”   寒菲樱长长的睫毛一颤,好看的朱唇里面吐出两个字,“建安。”   欧阳菁神色一顿,猛地捂住了胸口,“天啦,建安出什么事了?”   寒菲樱见她如此惊慌,出言安慰,“不过是些流匪作乱罢了,当地官府镇压不住,上奏朝廷请求出兵,世子爷刚刚重新入朝,自然责无旁贷,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话虽如此,可欧阳菁依然满脸担忧,俏丽的容颜上面罩上了一层沉沉浓霜,喃喃道:“怎么会这样?那奶奶她老人家不会有事吧?”   寒菲樱道:“欧阳世家是建安名门,一般流匪岂有这种胆量?有你熠哥哥在,她自然不会有事,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听嫂嫂这样说,欧阳菁略略放心了些,可还是神情紧张,黑漆的眼眸忧色尽显,自言自语道:“建安州府镇压不住,一定不会是小事,奶奶一向最疼爱我,她就在建安,我实在放心不下。”   “你想回去?”听出了她的意思,寒菲樱问道,“可你是个千金小姐,又不会武功,你现在去帮不了她们什么的。”   欧阳菁忧心忡忡,却神色决绝,“我是欧阳世家的女儿,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独自在京城避难,置家族安危于不顾,我要去向外公辞行,回去陪奶奶。”   寒菲樱见她心意已决,也不阻拦,若是换了自己,也会和菁儿做同样的决定,所以也不意外。   欧阳菁走后没多久,锦阳郡主就来了,显然也是听说了消息,“天熠哥哥又要出去了?”   “是啊,是建安郡一带流匪作乱!”   锦阳郡主诧异道:“建安?那不是欧阳菁的家乡吗?”   “怎么了?”见她居然在发呆,寒菲樱问了一句。   锦阳郡主摇了摇头,“不知道,总觉得有些不对,可能是我多心了吧!”   寒菲樱也知道锦阳和菁儿之间的间隙,菁儿倒没往心里去,只是锦阳似乎一直不怎么喜欢她。   ---   “听说你在找我?”寒菲樱坐在树上,当然是公子凤的装扮,语调间也是漫不经心的随意。   树下站的是东方明玉,衣袂飘飘,脸上浮现一抹不自觉的笑容,“很久没见了,你还好吗?”   寒菲樱潇洒地从树上跳下来,飘渺落地,身影如惊鸿一如既往的不羁,“好得很,天底下没有人比我更好了。”   东方明玉哑然失笑,这么久不见,他依旧这么潇洒,依然这么不羁,依然这么赏心悦目。   寒菲樱漫不经心地搅着手中花蔓,貌似关切道:“听说你遇刺了,还活着吧?”   东方明玉看着这个神秘而诡谲的男人,一身黑衣,又透着无边无际的吸引力,“若是死了,还能站在你面前吗?”   寒菲樱忍俊不禁,“一向不苟言笑的玉公子竟然还这般风趣幽默,说正经的吧,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东方明玉很享受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光,有刹那的心动,他总是这样洒脱自由,反问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寒菲樱信手一扔,那只妖娆的花朵就落入了溪流之中,转眼就不知道飘去了何方,长舒一口气,似乎既是惬意,“当然不是,只是我不觉得你不像是喜欢找一个江洋大盗闲聊的人。”   东方明玉也知道瞒不过他,俊秀的面容渗出一抹柔和笑意,“我想要查一个人的底细。”   寒菲樱蓦然抬头,心头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表面上却波澜不惊道:“好说,不过虽然我们有些交情,但行有行规,你既然找本座办事,就应该知道规矩吧。”   “当然!”东方明玉早有准备,姿态优雅地递了一张银票过来,含笑道:“不知道这个够不够?”   寒菲樱随意瞥了一眼,白银一万两,当然马上笑纳了,伸手接了过来,轻飘飘道:“不过查一个人的底细而已,玉公子出手这么大方,要查的这个人不会是普通人吧?”   东方明玉微怔,脑海里浮现那个风华无双却又神秘莫测的世子妃,明艳端丽,笑靥如花,却又一眼看不到底,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秘密,他心头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淮南王府世子妃寒菲樱。”   寒菲樱眼眸微微一抬,妖娆的凤尾妆闪烁着诡谲的色泽,露出了然神色,随意道:“原来玉公子对她感兴趣?”   东方明玉想起那绝色倾城的明媚女子,神情之间自有一种卓尔不群的风韵,巾帼不让须眉般惊艳,只是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回答,要说不感兴趣肯定是假的,世子爷宠爱的女人怎么也不会是空有其貌的女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太子妃季嫣然,赤炎公主南宫琉璃,哪一个容貌都不在寒菲樱之下。   寒菲樱道:“虽然按照行规,我是不应该多问的,但本座和玉公子也算是有些交情,有些话还是可以多嘴一句,玉公子要查寒菲樱,是因为四大阎罗一事吗?”   东方明玉猛然一惊,寒菲樱看在眼里,只是淡淡一笑,“玉公子不必吃惊,本座好歹也是个江湖老大,以消息灵通闻名四海,这四个老怪物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已经遁世多年了,他们重出江湖,虽是秘密,可也算得上一件大事了,又怎么瞒得过本座呢?”   东方明玉知道他没有说假话,但世子妃的秘密实在让他挂忧,“我明天就要离开京城,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寒菲樱闻言,笑得如清风朗月,让东方明玉看在眼底,更为疑惑,“你难道不觉得本座今日主动来找你,和你一直联络本座,我们为的其实是同一件事吗?”   东方明玉猛然遽然抬眸,看着这个仿佛真的可以洞悉人心的俊逸男子,久久怔然出神,心中忽然有了暖意,他这么聪明绝顶,那一定早已经洞悉自己的心事,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激动,这个男人身上就是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吸引得自己一头栽进去,明知道是开在黑暗中的罂粟花,也义无反顾。   有的时候,甚至在想,如果他是个女子该有多好,猛然冒出这个念头,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只能摇头,暗叹自己异想天开。   寒菲樱清朗的男声拉回了东方明玉的思绪,如数家珍,“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本座还能在江湖上逍遥这么久吗?对你的来意,本座早就知道了,也早就准备好答案了。”   东方明玉的心猛然一紧,“她到底是什么人?”   寒菲樱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一样淡定从容,“寒菲樱,本朝最大的宝石商人寒世勋的二女儿,自幼聪慧灵敏,与众不同。”她往自己脸上贴金一点都不脸红,神采飞扬,璀璨闪耀,“十四岁的时候去了关外,在那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去年,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嫁给了淮南王府的那位残废世子,而这其中的缘由,玉公子也心知肚明吧?”   东方明玉唇角轻轻一勾,“对,但我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个。”   “那是自然。”寒菲樱唇角的笑意更浓,“本座和公子也算得上是旧友了,又怎么会不知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呢?”   说到这里,寒菲樱笑得意味深长,“关于这个,我也帮你查出来了,这位出身特别的世子妃,曾经师从一位世外高人,公孙牧,江湖上有传言说公孙牧是鬼谷子第十八代传人,寒菲樱若尽得他的真传,那身怀诡异武功也不奇怪了。”   公孙牧?东方明玉只是遥遥听说过他的名字,原来是这样,他一直在怀疑,世子妃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武功,那她到底是什么人?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是否会对世子爷不利?今日听到公子凤这般说,反倒觉得心中有底,“我也听说过公孙牧,他和世子妃居然是师徒关系?”   寒菲樱抱起双臂,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寒菲樱聪明伶俐,悟性极高,被脾气怪异独具慧眼的公孙牧看中收为弟子,也没什么奇怪的吧,江湖之人,又不和名门望族一样看重出身门第,人家看中的是真才实学和是否投缘。”   听出公子凤语气中的淡淡嘲讽,东方明玉俊雅面容掠过一丝尴尬,他出身高贵的尚书府,不能毫无门庭之见,他高雅之下隐藏着根深蒂固的世俗,在这个不把一切陈规放在眼里的男人面前,无比清晰地照见了自己的狭隘,他竟然远不如这个男人通透豁达,心宽海阔。   “我明天就要随世子爷离开京城了。”东方明玉一向不多话,可在这个男人面前,竟然下意识地想和他说更多话,待更长时间,至于想得到什么答案,他也不肯定。   寒菲樱心没来由的紧了一下,脑海中阿熠说的那些话,“我们都需要时间彻底冷静一下,我这一去,最少两个月,你要多保重。”心中忽然浮现一种沉闷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东方明玉的错觉,只觉得刚才一向洒脱的公子凤居然僵滞了一下,等他眼睛一眨之后,公子凤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神色,笑道:“这种事情就不必特地和本座说了吧,本座一早就知道了。”   他永远是那样聪明绝顶,永远是那些自信昂扬,东方明玉忽然想起他和世子爷到底怎么样了?世子爷的注意力现在放在世子妃身上,是不是已经淡忘了这个曾经惊艳过他人生的孤高男人?   春风习习,东方明玉的思绪悄然穿透时空,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神鬼莫测男人的时候,当时流寇作乱,边境不安,可惜不达天听,他正在四处游历,眼见边境惨状。   东方明玉一腔热血,带领亲兵驱逐流寇,可流寇狡诈,一见大批官兵到来,就立即遁逃得无影无踪,玩起了游击战术,狡兔三窟,时有百姓遭难,可只要有人落单,流寇立即就会群起而攻之。   东方明玉在一个小镇上和一百多名流寇短兵相接,流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到的时候,已经有四名女子在奋力御敌,东方明玉发现她们身上着的都是月影楼的标志,虽然都武功不弱,但寡不敌众,情况危急。   东方明玉一面派人回去调兵,一面加入战局,虽然他武功高强,可那些人多势众,拼力斩杀将近一半之后,渐渐被包围,一时力敌不下,血雾弥漫。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忽然听到空中传来一阵飘渺笛声,空灵悠扬,这样杀气腾腾的时刻,居然有这样的笛声,实在令人惊骇。   东方明玉内力深厚,在刀光剑影中最先找到了笛声来源处,看到那一幕,他这个名闻京城的贵公子也有瞬间的呆怔。   一名全身黑衣的男子站在树梢,衣袂随风飘扬,看不清他的容颜,因为他带着半面金色面具,另外一半也只能看见诡异的凤尾妆,双手擒着一只长笛,正在悠然吹奏。   在那样的杀机之下,他却能营造出最动人意境,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不是置身于凛冽杀气之中,而是置身于风花雪月,正在对月小酌一般的悠然自在。   那乐曲古朴动听,仿佛来自天际,又似穿越千年,东方明玉在京城听惯了靡靡柔软之音,却从未听到过这样令人心神一震的神曲。   原本沐浴在杀机中的小镇,蓦然沉静了,静谧如夜,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仿佛出现在夜空中的苍鹰,无论多黑的夜色,也绝对不会被忽视,那乐曲仿佛可以沁入人的心底,有种神奇的力量。   等到有人发现不对的时候,有人的嘴角已经溢出了血,“摄心曲。”有人咬牙说出这句话之后,就已经倒在地上,怒目圆睁,七窍出血。   看不见的刀才是最可怕的,原本占了上风的流寇们,渐渐不敌这醉人却无比可怕的笛曲,吹奏之人功力深厚,居然懂得用这话失传已久的摄心曲?   东方明玉也渐渐觉得胸口闷痛,有种要爆裂的压抑感,江湖上卧虎藏龙,一直听说有摄心曲这种奇诡之术在,今日见到,才知传言不虚。   笛声还在悠悠飘扬,吹笛人似乎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乐在其中一般享受,对下面的惨烈景象视而不见。   在他眼中,仿佛看到的是春意明媚,百花争艳,浮花浪蕊,桃红柳绿,而不是人间地狱。   谁能想到,动听的乐曲,却是杀人的利器?终于有位女子喊了一声,“公子,夏冰她受不了了。”   笛声戛然而止,头脑中嗡嗡作响的轰鸣声也渐渐消失,等到众人重新看清楚的时候,那黑衣男子已经到了眼前,在受伤的女子身上点了几下。   那些人似乎对公子很是尊敬,挣扎起来道:“多谢公子,夏冰没事。”   月影楼公子神出鬼没,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直到这位姑娘的一声“公子”,让东方明玉蓦然明白这是谁了,执掌月影楼的公子墨凤,他这种官家公子对江湖草莽有种与生俱来的鄙夷,一直以为墨凤应该是五大三粗的莽汉子,可是想不到竟然是这般俊逸的男子,那古曲,悠悠入心。   这时,一个装死的流寇突然怒目一睁,一道寒光就朝着墨凤劈了过去,东方明玉心底一紧,他离得太远,救援不及,可那道寒光还没有到公子凤身边的时候,就听闻一声惨叫,那装死的流寇七窍流血,惊恐而亡,甚至几乎没有人看清楚公子凤到底是怎么出手的。   另外两个流寇见公子凤缓步而来,顿时魂飞魄散,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公子凤黑衣如墨,笑靥如魔,“我公子凤的人,你们也敢动?”   “动了又怎么了?”其中一个不甘心,咬牙切齿道。   公子凤轻轻一笑,但这笑意落在熟知公子作风的人眼中,却已经知晓,公子动了强烈杀机,冷笑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一阵掌风而过,那刚刚开口说话的人一句话忽然凝结在嘴边,再也说不出话来了,瞳孔涣散,已然断了气。   另外一个吓得面无血色,不敢再说话,以免这个谈笑间取人性命的人,会以风过无声的方式悄无声息地杀了自己。   公子凤见状轻蔑一笑,“你放心,本座不会杀你,留着你的命还有用处,回去给你们老大带个话,虽然平日本座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但奉劝他一句,这种烧杀抢掠丧尽天良的事,还是少干为妙,会有报应的。”   那人吓得面色如土,惊恐过度,一时忘了说话,公子凤转身,不再看他,冷声道:“还不快滚。”   那人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不见刚才凶神恶煞的模样,公子凤的狠辣作风可见一斑,他处理完了流寇之后,回头看了一直冷眼旁观的东方明玉,“这位一定就是兵部尚书公子玉七哥了吧?”   东方明玉微有异色,“你认识我?”   公子凤脸上浮现一丝玩世不恭的笑,那笑容,东方明玉知道,觉得不是一般人对自己的尊敬和仰慕,反而透着一股隐隐的讥诮,“玉七哥名满天下,谁人不识?”   这话虽然听着是赞赏的话,却透出一种显而易见的嘲讽,那四名女子也是,在玉公子这种风姿俊秀的贵公子面前,神色没有任何局促不安,并没有因为玉公子的身份而有任何谄媚之意,反而都十分冷淡,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你似乎对我很有敌意?”东方明玉一向是不多话的人,心高气傲,高人一等,可此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问出了这样一句有些自贬身份的话。   公子凤看着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小镇,到处都透出腐朽的气息,神色中闪过一丝悲悯,这抹悲悯被东方明玉看得清清楚楚,“这些都是朝廷的子民,终日为流寇所苦,玉公子既然是朝廷的人,别尽想着争权夺利,若是能将这些百姓安危放在心上,他们何至于此?”   一个江湖草莽能说出这样一番深明大义的话,倒是让东方明玉刮目相看,颠覆了他对江湖中人素有的偏见,也有些明白为什么公子凤看他的时候,眼中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不屑之意。   公子凤却根本没有留意东方明玉心中所想,扔过来一张纸,淡淡道:“这些匪徒的老巢就在前面不远的一座山中,这是地形图。”   东方明玉心底微惊,看着那张标注清晰的地图,一向谨慎的他居然没来由地就相信了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根本没有任何理由。   “玉公子保重,后会有期!”话音未落,公子凤已经彻底消失在空中,就像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   时隔多日,他依然这般潇洒,这般自信,东方明玉沉郁多日的心情忽然明媚起来,“你最近怎么会在京城?”   寒菲樱慢悠悠道:“我一向四海为家,行踪不定,刚好听说你在找我,就顺道来见一见这位老朋友了。”   东方明玉眸中有不自觉的柔意,“老朋友?”   寒菲樱优雅地将银票收到了自己袖中,“银货两讫,你交代给我的事情我做完了,预祝你出师大捷,凯旋归来!”   东方明玉忍俊不禁,心头敞亮,连日的阴霾一扫而空,“承你吉言,不过是些流匪而已,不足为俱。”   “可千万不要轻敌,要是真这么简单,地方官员至于把这么大的事情上报朝廷吗?”   他话语中淡淡的提醒关切让东方明玉心底一暖,“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   寒菲樱莞尔,笑容有月白风清之感,瞬间恍惚了东方明玉的眼睛,一个男子也有这样动人的微笑?公子凤的声音随着人已经远去,“后会有期!”   ☆、第两百四十九章 冰释前嫌   自从避孕药方的事被揭穿,萧天熠负气离开承光阁之后,寒菲樱一连数夜都没有睡好,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以前纵然是在江湖上风餐露宿,以地为床,以天为被的时候,她的睡眠也很好,从来没有像个失眠者患者一样睁着眼睛到天亮。   情爱真是世上最折磨人的东西,把寒菲樱这种风一样潇洒的女子折磨得寝食难安,心头总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只要一回到承光阁这个处处弥漫着他气息的地方,寒菲樱脑海里面就开始自动追忆往日的甜蜜,她想驱赶也驱赶不走。   今天见了东方明玉,也是为了转移这种难捱的缠人情思,想到这里,寒菲樱淡淡一笑,东方明玉对自己的兴趣有增无减,要是有朝一日,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还不知道要吃惊成什么样?   想起那到手的一万两,寒菲樱长长吁出一口气,总算稍稍填补了自己心中的缺憾,和萧天熠闹成这样子,自己屈尊去道歉,也挽不回他,现在有钱可以赚,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她自欺欺人地想着。   可能是因为最近一直没有睡好,今夜太过倦怠,三更之后,寒菲樱终于感觉到有些倦意,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脸上有轻柔如羽毛般的抚摸,寒菲樱朦胧地睁开眼睛,借助室内微弱的光芒,那个在心底千转百绕的男人正坐在床边,俊美的脸上有稍纵即逝的柔意,大手正在摸索自己的脸。   见她睁开眼睛,他脸色微僵,语意不明道:“吵醒你了?”   他回来了?寒菲樱心底猛然一喜,初醒之后尚不清醒的神思让她恍然忆起,明日是他出征的日子,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萧天熠凤眸幽深,静静地凝视着床上的女子,四目相对间,气氛有些微妙,他半晌才找到一个话题,缓解这种要命的凝重,“明玉来找过你了?”   寒菲樱无意识地点点头,见他这样问,有些失望,明日他出征,太子和燕王都会前去相送,寒菲樱身为世子妃,自然也是要去的,他们正在冷战,不知道到时候在三军面前见到他整装待发,会不会很尴尬?   见他回来了,她惊喜不已,可他问的居然是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他到底是为自己,还是为东方明玉而来?   面对他探寻的眸光,寒菲樱轻描淡写道:“他怀疑我会威胁到你的安危,又担心你会袒护我,所以暗中查访。”   “那你告诉了他什么?”他漫不经心道。   寒菲樱凝视他俊美容颜,唇角抿出一丝笑意,竭力用平静的语气告诉他,“行有行规,他出了钱,只能告诉他一个人,除非他自己愿意告诉你。”   听寒菲樱这样说,萧天熠原本肃然的容颜终于舒缓了下来,语调恢复了往日若隐若现的一抹宠溺,“连我也不能说?”   这样久违的温暖话语晕开了室内原本沉闷的气氛,让寒菲樱眼眶瞬间湿润,坐了起来,红唇微翘,“当然!”   萧天熠微微一笑,大手从她的脸颊滑到她秀丽长发上,将黑丝缠在指尖,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她精致的容颜。   她睡得很不安稳,肚兜也被折腾得松散,那块最初他送给她的名贵临江玉挂在她的脖子上,落在双锋之间,妩媚妖艳,晶莹得仿佛可以看见雪肤上的剔透,他只觉呼吸一紧。   听到他不同寻常的呼吸声,寒菲樱脸色一红,以前她都是穿寝衣睡觉的,可跟他在一起睡之后,他不许她穿衣服睡觉,时间长了,她也习惯了,现在就是他不在的日子,也只着一件肚兜而已。   他见她身体暴露在寒凉的空气中,大手撩起床被,将她包裹起来,柔声道:“别冻坏了。”   他的关怀让寒菲樱瞬间有种想哭的冲动,想扑到他怀中大哭一场,可她不敢,害怕他冰冷的眼神,害怕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害怕被他拒绝。   “明日五更,大军就要集结完毕,我不能肯定你到底会不会去送我,所以就先来看你了。”他说得很轻松,但还是透出一丝隐约期待。   寒菲樱抿紧了唇,室内冰冷了这么长时间的沉寂,因为他回来了,瞬间就不一样了,见他的脸色没有那么紧绷了,心稍稍放下,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乱如麻,既高兴又忐忑。   萧天熠忽道:“天一亮,我就要走了,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他的暗示让寒菲樱心情蓦然愉悦起来,仿佛乌云骤然散去,露出光芒万丈的太阳,只敞亮到心底深处,抬起眼眸,晶亮如星,“你不生我气了吗?”   萧天熠眸光转为温柔,说出的话语却是:“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吗?你这般胆大妄为,刻意欺瞒,我怎能不怪你?”   寒菲樱的心又提了起来,咬唇道:“那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   “你真的很需要我的原谅?”他忽然伸出双手按在她双肩之上,神情肃然。   寒菲樱见他如此正色,再联想到那日在芝兰别院他的冷淡,心情更加复杂莫辩,他这样的男人很少生气,可一生气起来,那就是真正触到了他的逆鳞,不是可以轻易原谅的。   翡翠说男人都是容易哄的,寒菲樱只得连连哀叹,那也要看是什么男人好不好?萧天熠这样的男人能等同于那些凡夫俗子吗?   心底百转千回,每次浮起的都是肯定的答案,这些他态度冷淡的日子,让寒菲樱痛彻心扉,苦涩难熬,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一定是他,是他的原谅,他的宠溺,迎上他等待答案的目光,寒菲樱无比坚定地点头,“是的,真的很需要!”   萧天熠唇角勾起一点狡黠的笑意,“只要你答应做一件事,我就原谅你。”   “真的?”寒菲樱一喜,睫毛一颤,紧紧追问道:“你说,是什么?”此刻,就是要上刀山下火海,就是上天入地,就是要皇上的爱物,寒菲樱也会义无反顾地弄到手,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却这样相互折磨,折磨得她茶不思饭不想,满心都是他,生平第一次被相思折磨成这般惨不忍睹。   萧天熠唇角笑意更深,身体微微前倾,贴在寒菲樱的耳朵上说出了一句话。   寒菲樱本来心怀期望,听清楚他的话之后,顿时大窘,面红耳赤,又羞又怒,才正经了几天,就原形毕露了,满脑子都是不正经的风月心经。   想起那画面,寒菲樱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虽然在床闱之间,男人比女人更无师自通,而且他还收藏了那么多的前人宝典,她只有听从的份,可有些事情,还是坚决不同意的。   寒菲樱越想越气,这个厚颜无耻的无赖,最初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就被自己拒绝过,可他还没死心,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趁机要挟她,她把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面,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   “不行?”萧天熠的声音微微加重,十分遗憾,“那我就没办法原谅你了。”   寒菲樱又羞又恼,心底又急,她害怕他再次甩手离去,又是一连好多天不见人影,咬牙道:“你换一个条件,我一定做到。”   萧天熠看着躲躲闪闪的樱樱,为难道:“我想了好久才想到的,只有这一个。”   “你好可恶!”寒菲樱还是拒绝,喊道:“分明是乘人之危。”   萧天熠倒是很有耐心地哄着,“只有你让我舒服了,我才能让你舒服,其实这也是为你考虑。”   寒菲樱只觉得身体烫得像在被火烤一样,恶狠狠道:“我不需要,明明是你自己无耻。”   “这怎么能叫无耻呢?少妇惷梦,玉人品箫…”   “不许你再胡说。”寒菲樱羞得伸出手一把捂住他的嘴,“总之就是不行。”   萧天熠见状,语气转为冷淡,缓缓道:“你阳奉阴违,背着我做出这种事,有没有考虑过我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我根本就不打算原谅你,原本是打算出征回来之后再来考虑这件事,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有诚意悔改,我可以看在我们多日的情分上既往不咎,可现在看你并无诚意,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瞒天过海之事,既然这么勉强,那就算了。”   他说完就要起身,寒菲樱急了,脱口而出,“不要!”她不要再在这样难捱的思念中度过,不要再在牵挂忧中度过,也不要再终日提心吊胆,她怀念那样不需要猜测的爱情。   听到樱樱挽留的话,萧天熠俊美脸上掠过一丝快得几乎捕捉不到的得逞笑意,“想清楚了?”   寒菲樱脸上浮现娇艳无比的羞赧红晕,如诱人的玫瑰,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声音低得自己也听不见,“就这一次。”   “好!”萧天熠倒是答应得很爽快,只要开了荤,哪里还由得她说了算?宠溺一笑,“宝贝儿,你真懂事。”   ………   半个时辰之后,蚀骨欢快褪去之后,寒菲樱软软地瘫在床上,气氛微妙而暧昧。   寒菲樱看着他嘴边愉悦的微笑,全身滚烫,一想起刚才的那幕羞人的画面,就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萧天熠凤眸深邃迷人,看着樱樱娇喘无力的模样,怜惜道:“樱樱,你瘦了。”   寒菲樱鼻子一酸,俏脸一红,如处子般羞涩颤栗,一记粉拳砸在他胸前,恼怒道:“萧天熠,你这个混蛋。”   他握紧了她软绵无力的拳头,神清气爽,一张俊脸更是绝色倾城,很是大度道:“看你这么乖,为夫决定原谅你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寒菲樱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越哭越大声,像是要把这些天的委屈思念通通哭出来一样。   她哭得萧天熠换乱了手脚,急忙哄道:“宝贝儿,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寒菲樱当时不知道怎么脑子一发热,就又落入了他的陷阱,这个可恶至极的男人,在她面前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招数,诱哄自己为他做羞死人的事情,气愤难耐,捶打着他的胸膛,“我是做了错事,可也知道错了,已经放下身段去和你道歉,可你不但态度冷淡,还说要离开京城,要和我诀别,现在又来找我干什么?你走啊!”   此时的樱樱俏脸如红晕,娇艳欲滴,美到极致,一想起这个女子是属于自己的,萧天熠就心中一阵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兴奋,不顾她的强烈挣扎,抱着她柔软如玫瑰花一样的娇躯,“好夫人,我当时是生你的气,可你去芝兰别院找我的时候,我就原谅你了,我就是生谁的气,也舍不得生你的气。”   寒菲樱连日来的委屈和痛楚蓦然涌上心头,一行清泪滑下脸颊,狠狠在他胸口咬了下去,“萧天熠,你要记住,以后不管我做错什么,你都不许这样不理我!”   萧天熠吃痛,闷哼一声,看着怀中的小女人满脸幽怨,一脸羞愤,双眼迷离如烟,鼻子一抽一抽的,楚楚动人,我见尤怜,晶莹如玉,全然不似平日自信盎然的模样,他心底一柔,猛然抱紧了她,宣誓似道:“我答应你!”   这男人,前些时日还和自己恩爱缠绵,发现了避孕药方,就骤然转冷,现在不好好惩罚他,实在难消自己心头之恨,寒菲樱并未回应他的热烈,只是朱唇紧闭不说话。   她清秀绝伦的脸庞涨得通红,美艳无比,特有的阵阵女儿幽香沁入心脾,那含着哀怨和薄怒的美目更是让男人无法抵御,萧天熠凤眸泛红,语气加重,“宝贝儿,为夫答应你,以后不管你做错什么,为夫都不会不理你!”   空气中浮现出一股莫名的躁动,寒菲樱虽然早就心软了,可也也觉得不能轻易饶了他,冷冷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建安?”   萧天熠耐心解释,“这些年朝廷盛行闲散懒惰之风,能带兵的将领越来越少了,虽只是流匪,可一时也难以找到带兵的帅才,而且我也想趁这个机会将我麾下那些将士们磨练磨练。”   他做事自然有他的理由,可寒菲樱一想起他要走了,就万般不舍,她从来没有这样牵挂过一个人,从来没有体会过难舍难分生离死别般痛楚,只想时时刻刻都和他待在一起,迷恋他身上属于男人的阳刚味道,迷恋他的无赖宠溺,迷恋他的狡黠腹黑。   如果之前有人说,她公子凤会沉浸在一个男人的温柔乡里无法自拔,终日卿卿我我,她一定会觉得说这话的人疯了,可现在她就是这样,和那些江湖小儿女一样如胶似漆,水汝胶融,渴望和爱人融为一体,渴望被激烈欢爱侵袭。   萧天熠凝视着樱樱的脸颊,看得有些怔然失神,眼神痴醉,恣意怜爱,缠绵缱绻。   寒菲樱在他狂热目光中深深低下头去,虽然早已经是他的人,却不敢与他目光对视,刚才对他的恼怒飞到了九霄云飞,含羞带怯,“可我舍不得你。”   萧天熠身子猛地一颤,热流瞬间袭遍全身,怀中人儿的美妙触感令他流连忘返,只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低喃道:“我更舍不得你。”   时光不知缠绵的人儿心中的留恋,不解风情地悄然而过,寒菲樱的双臂像灵蛇一样缠上他的脖子,经过了无法言喻的美妙愉悦的一刻,美丽的面容上全是相思难耐的风情万种,红唇微张,“等你这次回来,我们就要孩子,好不好?”   萧天熠凤眸蓦然一深,盯着那柔嫩鲜红的俏唇,哑声道:“真的?”   寒菲樱嫣然一笑,不经意间带出百媚横生,“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你这次可以原谅我,我回一次月影楼安排一些事情,就准备,就准备…”   萧天熠惊喜交加,目光锁定眼前顾盼生姿的小女人,一刻也舍不得移开自己的视线,许久才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以后可不能再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了。”   寒菲樱娇躯微颤,迎上他火热目光,轻点臻首,“嗯!”   冷寂了多日的闺房顿时春意无边,直到外面再次值夜侍卫透亮的声音,“世子爷,已经五更了。”   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萧天熠依依不舍地放开怀中的小妖精,低沉迷醉,“以往出征,我从来没有这么牵挂过一个人。”   他本来是想留寒菲樱再睡一会的,可寒菲樱却不肯,“哪有夫婿出征,夫人却在家睡懒觉的道理?”   萧天熠忍俊不禁,任由樱樱帮他收拾行装,他今日装得不是锦衣蟒袍,而是银亮战甲。   寒菲樱从未见过他穿战甲的模样,原本就是倜傥风流的男子,今日整装佩剑,整个人更是增加了一种凛然英锐之气,英武不凡,凤眸璀璨,射出不容小觑的精光。   纵然是在闺房之中,刻意收敛了一身锋芒,依然还有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意,英武如同神祗,让人想起漫漫黄沙,想起苍狼飞鹰,想起搏击长空,想起十万雄狮,若是在铁血沙场,阳光照射之下,他定然会耀眼到令人侧目,令风云变色。   寒菲樱和龙腾王朝的官兵也打过交道,地方官员曾好几次派兵围剿月影楼,均以惨败而归,她很少把疲软懒散的官兵放在眼里,可今日萧天熠完全不一样,难怪他曾经说,那是因为派去的人不是他,要是他去了,月影楼还真能逍遥横行这么久?   曾经只当做戏言,因为寒菲樱也是极度自信的人物,今日见到这样的萧天熠,才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这样男子的锋芒,任是谁也无法阻挡,寒菲樱想起那个久远的战神威名,收起了心中的依恋与不舍,“京中虽然风起云涌,可建安的事情既然闹到京城来了,可见那里也并非一块净土,你虽然擅长两军对垒,运筹帷幄,可常言说得好,帅才未必对付得了不按章法的土匪,对于这些狡兔三窟的人的秉性,你未必有我清楚,若有需要,我月影楼愿听世子爷差遣。”   萧天熠因为刚刚和樱樱和好,尽释前嫌,心情愉悦,神采飞扬,语气轻松,“多谢夫人关心,不过是些流匪而已,地方官员长期逍遥度日,安享太平,见不得刀兵之乱,大惊小怪,说得危言耸听,以便推卸他们的责任,和我们当年面对浣月国的凶险,哪有半点可比之处?”   话虽如此,面对樱樱的柔情,他握紧了她的手,目光深深,戏谑道:“不过到时候自然会有些消息要借助夫人手段,如果夫人实在思念为夫,想去军中探望,为夫求之不得!”   寒菲樱嗔怒地打了一下他的手,美目流波,让男人心生怜爱,忽然想起什么,“菁儿的奶奶在建安郡,她担心奶奶,不愿留在京城,说要回去。”   萧天熠闻言,皱了皱眉,“这孩子又胡闹什么?她一闺中小姐,读读书绣绣花就算了,一不会武功,二不会调兵遣将,三不会行军打仗,兵荒马乱,一个女儿家这般任性,不是添乱吗?”   寒菲樱道:“这也不能怪她,菁儿虽然温柔,倒是有气性的,又这么孝顺,建安兵乱,你想让她安安心心地留在京城也是很难的,不如随了她的愿让她回去,不能跟着大军随行,可以派几个可靠的亲卫护送她回去,只要到了欧阳世家,你也就不用担心了。”   萧天熠微叹了一声,“也只能这样了,这丫头,也真是被宠坏了。”说到这里,他浓眉忽然一跳,“明玉这次是前锋大将,难道她是为了明玉?”   对于欲语还休的女儿家心事,寒菲樱只笑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何必着急?你这个哥哥就这么急着把妹妹嫁出去?”   萧天熠哑然失笑,“外公年纪大了,这也是他一桩心事,若是能让菁儿早日嫁得如意郎君,也是我这个外孙能尽的一点孝道。”   ☆、第两百五十章 大军出征   大军在城外集结完毕,太子率数位重臣亲至皇城相送,一席人站在高高墙头,看着那整肃刚锐的铁甲战队。   寒菲樱站在燕王身边,目光紧紧锁定那猎猎寒风中的爱人,寒风吹得她裙袂飞扬,青丝交织。   燕王见寒菲樱伸长了优美的颈脖,肤光泛着如同珠玉般的色泽,笑若春风,“世子妃也来了?”   寒菲樱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太子不阴不阳的一句话,“今日世子出征,世子妃自然要前来相送,这样的问题,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当着寒菲樱的面前,燕王的神色划过一丝快速的尴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如常神色,自嘲道:“是啊,的确是我多此一问了,还是太子更加睿智!”   太子的话被燕王软软地顶了回来,燕王是在暗讽他对世子妃不闻不问,心中又聚集了隐约怒气,微一侧首,就看见了那明艳到令人侧目的女子。   一袭艳丽的红裳,却没有半分俗气,她的气质完全可以稳稳当当地驾驭红色,不觉盛气凌人,只觉高贵妩媚,身材颀长,肌肤胜雪,红衣将她的脸反衬得娇媚无比,一双明眸如潋滟秋水,如珠如玉,头上一支紫云凤钗,光彩夺目,将整个人映得沉鱼落雁般倾国倾城般引人瞩目。   她极目远眺的神情又生出几分渺茫之美,烈风掀起她的衣袂,居然有种飘飘欲仙的脱俗之美,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陷进去。   这样的美人,让太子心中不由得有些嫉妒,以前怎么没发现寒菲樱竟然是一个这般出尘绝色的佳人,而且她的美是变幻的,流动的,时而柔美如水,时而英姿飒爽,时而缥缈若仙,时而沉静如潭。   每多见一次,都能感觉到她的风韵有增无减,想到这一点,太子心中的妒意更浓,这样一颗隐匿在民间的珍珠,怎么就刚好落到了萧天熠手中呢?   太子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面对寒菲樱是个绝色美人的事实,而且,她不是季嫣然那种第一眼看到的惊艳,但却有一种季嫣然无法企及的脉脉神韵。   一双水眸波光潋滟,如同一汪春水,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迷人风韵,身体无一处不美,如同造物者的杰作,季嫣然是端庄,寒菲樱却是魅惑。   太子所有的心思都隐匿在平常表情之下,可燕王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那一抹嫉妒,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笑道:“听说太子妃快分娩了,恭喜太子将得麟儿。”   太子正在懊恼的时候,又被燕王补了一刀,虽然表面上客套地笑了笑,可眼中却燃不起半分笑意,季嫣然京城第一美人的风采在寒菲樱面前也稍显逊色,这让太子很有一种挫败感,这么多年,他都在和萧天熠暗中较劲,发誓一定要把萧天熠踩在脚下,他也成功地做到了,原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两个女人,根本没有可比性,可是现在,季嫣然在寒菲樱面前,摒除家世之外,竟然没有了丝毫优越感。   不过一想起寒菲樱至今毫不见起色的身子,太子暗中冷笑一声,脸上又浮现几乎不可见的得意之色。   一个女子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美,也毫不在意她的美会给人带来怎样的震撼?寒菲樱只是凝眸看着远处那一身着雪亮战甲坚毅挺拔的英武身影,仿佛完全不知道太子心中的妒意,也完全没有察觉到太子燕王之间的唇枪舌剑。   一刻钟之后,悠长洪亮的号角声响起,萧天熠坐在高头大马上面,俊美如天神,视线掠过整装待发的大军,神情肃然,忽然不着痕迹地落到远处城墙之上那一抹俏丽红颜。   这一视线的短暂交汇,别人都看不到,但太子却看得清清楚楚,几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   有礼官奉上酒,太子双手举起酒杯,祭天之后,号角声再次响起,大军开拔。   顿时,响起地动山摇般的震撼的吼声,旌旗遮天蔽日,气势如虹,势如破竹,有万马奔腾的雄壮,这样的赫赫军威让看惯了安逸风雅的文臣惊得怔怔不能言,不少人心中生出对淮南王府世子爷的敬仰和倾慕。   大军出征的豪迈威武,让寒菲樱看到了真正的君威,一张张热血沸腾的年轻脸庞,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沐浴在阳光之下的英朗主帅,随着号角声起,高头骏马一声仰天长啸,军姿昂扬骁勇,耀眼得让人几乎不能直视,前来相送的女眷不时发出阵阵压抑不住的惊叹。   时隔四年,世子强势回归,这般光芒万丈,这般惊艳绝色,有人不时对世子妃投去羡慕的一瞥,能站在这样的男子身边,那该是怎样一种荣耀?若是能在这样的英武男子身边占有一席之地,折寿十年也心甘情愿。   太子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那气宇轩昂的主帅身上,他这个储君的威仪都被压下去了,心头更是有种无名之火蹿了上来,这个萧天熠,真是他天生的敌人。   寒菲樱目光一刻不离地看着那俊朗男子,自己的夫婿,心中升腾起一阵无边无际的骄傲,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男人。   以前从未有过要和一个男人相伴一生的**,或许就是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足以让自己心动的男人, 人生短暂,如果没有遇到自己真爱的男人,宁愿独自一生,也绝不会将就,一个人也照样能活得多姿多彩,她不会委屈自己,更不屑于委屈自己。   铁血,雄壮,威武,金戈,铁马,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沙场秋点兵,大军潮水一般的涌动,渐渐消失在远处,直至看不见,只剩下黄土飞扬。   萧天熠离开之前,对寒菲樱遥遥一笑,那是只有她才看得懂的笑意,姣好的容颜不觉莞尔,眼中荡起浓得化不开的旖旎,思念和不舍铺天盖地而来。   送大军出征之后,文武官员陆续离开,寒菲樱收回思绪,见身后的菁儿有些沉默,没有往日的活泼,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安慰道:“你熠哥哥已经答应派人护送你回建安去,别担心了。”   “多谢嫂嫂!”欧阳菁神色复杂,只说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寒菲樱知道她是担心族中奶奶,“欧阳世家是建安名门,自有高手侍卫守护,流匪能有多大胆子,敢到欧阳世家去闹事?再说有你熠哥哥出马,何足为惧?你就不要再杞人忧天了。”   欧阳菁勉强笑了一下,“嫂嫂说的是,母亲前日感染风寒,要留在京中,本来不让我一个人回去的,如今有熠哥哥的安排,母亲倒也可放心了。”   锦阳郡主今日也是来送天熠哥哥出征的,心不在焉地丢过来一通话,“不是我说你,什么时候回去不好?偏偏挑这个时候回去,天熠哥哥军务繁忙,现在还要调人出来护送你照顾你?你不是一向最明事理的吗?这次怎么这么胡闹?”   如果换了别人,被锦阳郡主这样当众奚落,脸上肯定挂不住,但欧阳菁一向心宽,面对郡主的指责,只是笑笑,并没有激烈地反驳回去,反而解释道:“奶奶一向最疼爱我,现在上了年纪,受不得惊吓,这个时候,若是我陪在她身边,情况会好很多,而且,我也实在放心不下。”   锦阳郡主却对欧阳菁此举不以为然,只是冷笑一声,“我知道你孝顺,可孝心什么时候表不行?偏偏要在兵荒马乱的时候表?你凭什么肯定你不是在任性添乱?”   欧阳菁脸色有些挂不住了,只是咬了咬唇,没有再说话,眼眶却微染上湿意。   “锦阳,你少说两句!”寒菲樱出声了,两人在外人面前闹别扭成什么体统?锦阳一向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菁儿内敛,但比锦阳更温婉大度,连承光阁的下人私下也称赞表小姐贤淑端敏,毫无架子。   锦阳郡主见小嫂嫂发话了,只是瞥了瞥嘴,保持了沉默,欧阳菁永远面含可人的笑,如沐春风,那样的风仪,她是学不来的。   前些日子,承光阁的一个下人冲撞了郡主,被郡主责罚,正好被欧阳菁遇到,是欧阳菁开口向郡主讨了个人情,才免于处罚,欧阳菁心底善良,可见一斑。   寒菲樱见她们都不再说话,暗暗摇头,两个女孩,年纪相仿,性情也有些相似,都是活泼爽朗型的,一个是郡主,另一个是豪族小姐,各方面都很相似,但就是成不了好朋友,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真的很奇怪,锦阳似乎一直对菁儿有种莫名敌意。   锦阳郡主今日约了寒子钰去爬山,欧阳菁去万家向外公和母亲辞行,寒菲樱一个人正准备回府,在上马车的时候,忽然听到了燕王温文尔雅的声音,“世子妃请留步。”   燕王萧鹤轩也是个俊美风雅的男子,皇子风范展露无遗,和太子总给寒菲樱一种若有若无的阴冷相比,燕王则浑身上下透着谦谦君子的斯文,“殿下有何贵干?”   燕王随和一笑,“世子妃不必如此客气,是云萝跟着世子妃学了一回长笛,受益匪浅,最近好几次看见我,都缠着我问世子妃什么时候再进宫,今日遇到,不知道是否方便?”   寒菲樱想了一下,爽快道:“难得殿下相邀,我现在就有空。”   燕王面色微喜,“刚好我要入宫向母妃请安,不如一起吧?”   太子还没有回东宫,正好看到这一幕,眼睛都快要冒火了,燕王分明是故意当着他的面这样做的,无非是挑衅的示威,变相地告诉他,萧天熠已经是燕王那边的人了。   ---   到了流云宫,容妃对世子妃态度极为亲和,一点都不拿皇妃和长辈高高在上的架子,她太清楚这位世子妃在萧天熠心中的位置了。   寒菲樱教完了云萝吹笛之后,容妃极力挽留她留下来闲话家常一番。   容妃原本是拉着寒菲樱的手,但发现寒菲樱并不太喜欢这样的亲密,就立即转变了方式,对寒菲樱嘘寒问暖,关爱有加。   燕王一边喝茶一边笑道:“母妃和世子妃这么投缘,干脆认世子妃做干女儿好了。”   寒菲樱心底漫出抵触,不着痕迹地推辞道:“殿下说笑了,娘娘身份高贵,菲樱岂敢高攀?”   容妃雍容一笑,头上的华贵朱钗簌簌作响,对别人施以恩惠的办法,对世子妃来说未必是上策,打着圆场道:“本宫倒是有心,只是怕世子妃心志清高,未必肯认这门亲,世子妃悉心教导云萝,本宫感激不尽。”   燕王的话也只是戏言,显示和淮南王府特殊的亲近关系,寒菲樱转移话题道:“娘娘言重了,菲樱一直都记得,当初我父兄蒙冤入狱的时候,殿下助我和二哥入天牢探望的人情。”   燕王淡淡一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倒是世子妃才言重了。”   容妃从手腕上取下一只青翠欲滴的镯子,莹亮碧绿,润如凝露,笑道:“这镯子还是本宫入宫的时候,皇上赏的,如今年纪大了,搭配这样的颜色倒显得不伦不类,只有世子妃这样的好颜色,才不会辱没了它。”   寒菲樱是玉器名家,看得出那镯子的玉质是岫岩玉,质地坚实而温润,细腻而圆融,也是名家手笔,而且浸润了多年暗香熏陶,苍翠欲滴,莹莹如水,这样的东西,的确是越来越少见了,婉言拒绝,“既是娘娘爱物,菲樱岂有夺人所爱的道理?还请收回。”   容妃将镯子已经套在了寒菲樱的手上,笑吟吟道:“你千万不要和本宫客气,再好的镯子也要看是给谁用的,世子妃风华正茂,才不会辱没了它的纯正柔和,要是在本宫这里,当真是糟蹋好东西了。”   寒菲樱见她执意如此,也没有拒绝,今天她来了流云宫,也是为了偿还当日的人情,这镯子容妃一定会送给她的,推辞几句之后,还是道:“多谢娘娘!”   容妃见寒菲樱收下了,笑得眉目生光,忽然看见寒菲樱头上的那只紫云凤钗,华光流转,忽然觉得有些眼熟,“这钗好像是淮南王妃生前最爱的那只凤钗。”   话一出口,她马上意识到说法不妥,忙道:“世子和世子妃恩爱情浓,这定然是淮南王妃嘱咐世子送给未来儿媳妇的。”   寒菲樱含羞不语,明眸闪烁,有着说不出的诱人风情,只道:“娘娘说笑了。”   正在笑语间,外面传来皇上的声音,“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皇上居然没让通报就来了,所有人立即起身行礼,“参见皇上。”   皇上在正座上坐下之后,神色轻快,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不错,“你们在谈什么呢?这么开心?”   容妃笑道:“今日鹤轩请世子妃入宫教云萝长笛,可巧皇上就来了。”   皇上的目光落到寒菲樱身上,莹莹生辉,宛如沐浴在阳光之下,恣意绽放的花朵,婷婷玉立,璀璨娇艳,慈和道:“天熠已经出征了,你要是没事的话,的确可以多来宫中走走,教教朕的公主们。”   寒菲樱垂眸道:“是!”她可没有那些闲工夫每天来教公主们吹笛,她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呢。   皇上来了,燕王和寒菲樱正要告辞,皇上却开口了,“朕今日在流云宫用膳,你们一起留下来用膳吧。”   燕王心底微微吃惊,以前他在母妃宫里,若是父皇到来,他都会告退,从来没有留他一起用膳的时候,今日居然这般破天荒,不由得看了一眼世子妃,这个世子妃对父皇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   与此同时,坤宁宫。   自从锦阳郡主选婿的盛会闹得草草收场之后,皇上心中对皇后越发不喜,若不是顾念她是太子母后,需要顾忌储君颜面,可能会更加疏远她,但就连以前固定会来坤宁宫坐坐的日子也不来了,坤宁宫华丽依旧,却愈发孤寂。   听知秋禀报流云宫的动静,皇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今日萧天熠出征,燕王居然把寒菲樱请到了流云宫,里面不断传出欢声笑语。   见皇后脸色不善,知秋小心翼翼道:“不过是教笛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皇后冷道:“你懂什么?燕王当着太子的面邀请寒菲樱,而她也同意了,如今寒菲樱对萧天熠的影响绝非等闲,在某种程度上,她可以代表萧天熠的意思。”   知秋见皇后斥责,忙道:“奴婢知错。”   ?在凝重的气氛中捱了一会,颂春又来报,“皇上在流云宫用膳,而且还留了燕王和寒菲樱一起用膳。”   “什么?”皇后修长的蔻丹扎进了手心,一想起那其乐融融的一幕,就觉得心头添堵,皇上居然留寒菲樱用膳?   皇上很少和成年皇子一起用膳,尤其是和后妃在一起的时候,今日能破例,显然不是因为燕王,而是因为寒菲樱,现在皇后肠子都悔青了,当初的一步好棋,居然完全偏离了自己最初的设计?   知秋唇角忽然噙上一抹恶毒的笑意,“皇上喜欢寒菲樱,这其实是好事,皇上之所以会对寒菲樱另眼相看,是因为当初的静妃,若是世子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了,他会怎么想呢?”   静妃?这个名字又让皇后心猛地惊跳了一下,心头被什么刺了一下一般,仿佛看不见的针扎进了心里,掀起久远的记忆,隐隐地痛。   萧天熠为什么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那眉眼一抬,似乎可以在不经意间带出当年那风华无双的女子的熟悉的影子。   皇后也曾怀疑是自己多心了,萧天熠长得并不像静妃,她怎么会无端端有这种感觉?而且后妃众多,当年认识静妃的大有人在,皇后也曾经试探过,但从来没有任何人觉得萧天熠像静妃,皇后只能解释为自己当年对静妃浅淡的愧意,让她产生了错觉。   但由于心底的这一点执念,没有任何来由,她就一直都不喜欢萧天熠,从他小的时候就不喜欢。   萧天熠渐渐在皇族子弟的各项角逐中出类拔萃,独领风骚,连太子的风头都给盖过去了,皇后才发现这位世子的锋锐已经无人可挡。   知秋的话不无道理,若是萧天熠知道皇上对寒菲樱另眼相看的真正原因是因为静妃,他还能这么淡定吗?   静妃死后,再无静妃,皇上追忆缅怀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相似的,皇上是天下之主,难道真的能无动于衷?   想着想着,皇后冷冷一笑,“万一皇上和寒菲樱真的有点什么,容妃机关算尽,到时候反倒成了萧天熠最大的仇人了。”   颂春却犹疑道:“可寒菲樱毕竟是皇上的侄媳妇,根据我们查到的消息,皇上似乎对寒菲樱并无那方面的想法。”   皇后只是冷笑,“有没有重要吗?萧天熠离京之后,容妃母子必定会经常以云萝公主的名义邀请其入宫,再刚好让皇上瞧见几回,今日的事只是个开端,萧天熠精明过人,一旦意识到皇上对寒菲樱与众不同的原因,不管有没有什么,你说他受得了吗?到时候不是恨死了容妃这个罪魁祸首?”   颂春恍然大悟,“娘娘英明,容妃只怕没有想到这一点吧。”   “想到了也照样会去做,以后只要寒菲樱一入宫,就要立即来告知本宫,等到萧天熠回京之后,就给他准备一出好戏,他很快就会知道,因为容妃的牵线搭桥,他的好世子妃都快成皇上的人了。”   颂春大骇,捂住了嘴巴,惊道:“娘娘,这可是**…”   “住口!”皇后怒道。   “奴婢知罪!”颂春惶然道。   皇后并没有看她,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始终没有逝去,“萧天熠注定不会帮太子,本宫也绝对不会让他帮容妃母子,既然一时扳不倒他,就只能让容妃也成为他不共戴天的敌人。”   ☆、第两百五十一章 到达建安   “小姐,这是玉满楼这个月的订单,请你过目!”虽然在外人眼中,阿陌只是个商人,但在暗中,他负责月影楼在外围所有分舵之间的联系,在月影楼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也是寒菲樱极为信任的人。   寒菲樱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就被其中一条目吸引了,来自赤炎的订单?   一提到了赤炎,寒菲樱就自然而然地想起那位尊贵的太子,南宫羽冽,他是自己见过的所有人之中,唯一能和萧天熠平分秋色的男人。   一想起自己和他的过节,寒菲樱就不由自主地想,这笔订单和他有没有关系?还是单纯地想照顾自己的生意?   寒家生意遍布天下,除了龙腾王朝的订单之外,还兼顾其他各国的生意,有赤炎的订单并不奇怪,这笔订单虽然开价很高,但玉器的质地和款式都有详细的指定和要求,还限定了交货期,看得出来,是个要求很高的主顾。   寒菲樱垂下眼眸,陷入沉思,这么大笔的订单,是各大宝石商竞相争夺的对象,最后被阿陌成功地拿到手了,这也不奇怪,毕竟玉楼满是京城最有实力的商家之一,如果现在嫌麻烦不愿意接的话,就要赔偿双倍定金,寒菲樱是生意人,不会傻到和钱过不去,何况,还没有什么她接不了的生意。   龙腾的宝石,赤炎的美酒,寒菲樱脑海里渐渐浮现那个俊美绝伦又高深莫测的男人似笑非笑的脸庞,葡萄美酒夜光杯,看来这笔订单,需要自己走一趟。   “这次的玉石我会亲自去挑选,挑好了会让人送回来,会有一段时间不在回京,这期间,家里有什么事情,你和严叔做决定就好,遇到生意上的麻烦,也可以请教老爷。”   “小姐要回月影楼吗?”简陌问道。   寒菲樱微微颔首,“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趁这个机会回去看看也好!”   “楼里一切安好,他们也确实想念公子了,上次还问我怎么过年的时候也不见公子回去呢。”   寒菲樱脸上浮现一丝隐约的红晕,之所以过年也没有回去是因为萧天熠,思绪不知不觉投向遥远的建安郡,按照行程推算,他应该已经快到建安了吧。   期间不得见,只能凭借鸿雁传书,第一次收到他家书的时候,寒菲樱迫不及待地拆开,熟悉的字迹,熟悉的笔锋,字里行间充满对她的殷殷思念,最后落笔如烟,宠溺弥漫,“樱樱,我好想你!”   思念是如此的难熬,甜蜜和苦涩交织,透着淡淡惆怅,透过薄薄的纸笺,寒菲樱仿佛看到了他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眸。   果然如皇后所料,自从寒菲樱教授云萝公主吹笛之后,容妃隔三差五就以公主的名义请寒菲樱入宫,走动越来越密切。   寒菲樱每到流云宫的时候,时不时就会传出如同清泉流音的空灵绝响,而皇上来流云宫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这位九五之尊对寒菲樱的喜爱也与日俱增,偶尔还会和她对弈一盘。   一转眼,就到了芳菲四月,冰雪在惷光中悄然消融,溪流在春日淙淙流淌,碧空如洗,晴空万里,一扫冬日的阴冷和雾霭。   寒菲樱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时日离开了京城,这一次回月影楼,会有很长时间不会回来了,一想起对他的承诺,等他初夏回京的时候,他们就会努力孕育爱情的结晶,寒菲樱嘴角就会不自觉漾出幸福的笑意。   ---   萧天熠率大军长途跋涉到达建安,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建安郡和京城不同,地域广阔,自有一种苍茫旷远。   萧天熠登高望远,一览众山小,意气风发,凤眸中充满俾睨天下的傲气。   地方官员得知京城淮南王府世子带兵前来安民,立即前来为大军接风洗尘,可扑了个空,只有军师诸葛廷出面解释了一下,说是世子爷军务繁忙,无暇接见,诸位大人一番好意心领了。   很快,诸葛廷将建安郡的流匪情况摸清楚了,“此地匪徒盘踞在一个叫平龙寨的地方,多年下来已经成了气候,为害地方,烧杀抢掠,导致民怨沸腾,官兵也曾攻打过,可一是平龙寨易守难攻,二是官兵常年缺乏操练,士气颓废,论起拼命,自然比不过那些亡命之徒。”   夜离宸忽然插话道:“这个平龙寨怎么和月影楼那么像?”   他并不知道月影楼的主子就是他的世子妃,听小诸葛的描述,不就是第二个月影楼吗?   诸葛廷笑道:“平龙寨如何能和月影楼相比?规格上可要差多了,而且平龙寨的老大岂是公子凤那类出类拔萃的人物?”   “就算如此,可刚才听你的描述,两个不是很像吗?”   诸葛廷解释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月影楼是占山为王没错,可要说危害地方的事,还真没做,不过是地方官员混淆视听罢了。”   夜离宸知道世子爷对公子凤的感情,也没有多说,只是问道:“平龙寨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怎么这么久都攻不下来?”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它前面是一条湍急的江流,要打过去,必须渡江,这帮水匪又水性过人,擅长水战,将此江作为天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萧天熠凤眸微微一厉,淡淡道:“一帮乌合之众而已。”   东方明玉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忽抬眸道:“莫非世子爷已经有了破敌之策?”   萧天熠并未回答,只是莫测高深一笑,所有人都知道,聪明绝顶的世子爷,不会面对一帮水匪都束手无策。   “熠哥哥。”随着一声如黄莺出谷的声音,欧阳菁活泼的身影已经入得帐来,一名侍卫见是世子爷表妹,也没有阻拦,就带进来了。   “菁儿!”萧天熠敛去了刚才的一脸肃然,温声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欧阳菁娇俏的脸色红扑扑的,很是兴奋,“我已经回过府了,奶奶一切安好,我也放心了,是奶奶和叔父命我送些东西过来犒劳熠哥哥和众位将士。”   她说完,不等萧天熠拒绝,就命丫鬟打开了酒坛,一股醇芳的酒香瞬间在帐内弥漫开来,光是闻着酒香,就能舒畅到每一个毛孔,可见是极芳醇的好酒。   其中一个副将鼻子嗅了嗅,食欲立即上涌,愕然道:“竹叶青?”还不是普通的竹叶青,足够香,足够醇,足够浓。   他话一出口,就触到了世子爷冷冽的眼神,深知自己的失态,忙低下头,后退了几步。   欧阳菁却浑然不觉,自顾自地笑吟吟道:“这位将军好眼力,这的确是我叔父窖藏了二十年的竹叶青,平时只有招待贵客的时候,他才会取出一小坛,如今见诸位将士不辞辛劳,远道而来,剿匪安民,他大为敬佩,特地命人将府中最好的珍藏送过来。”   欧阳小姐的话妥帖入耳,温柔动听,再加上竹叶青的刺激,有好酒的人立即觉得喉中干涩,只想痛饮一场,可世子治军严谨,军规森严,在与敌军交战期间,除非大捷,不允许饮酒,这是铁律。   但这铁律,只有常年在军中的人才会知道,欧阳菁一深闺小姐,怎么可能知道?   而且军中大多都是粗粝的汉子,对欧阳菁这样娇贵美貌的小姐,就算明知道她的好意可能会坏事,但谁都有怜香惜玉之心,面对一位这么可爱纯澈的小姑娘,又是世子爷的表妹,谁能狠着心说出违反军规这样大的罪名?   欧阳菁对帐内纠结交加的气氛浑然不觉,命丫鬟倒出了一杯酒,仪态万方地送到了世子爷面前,嫣然而笑,优雅地邀请道:“熠哥哥是酒中高手,不如先品尝一下?”   萧天熠对别人都可以做到狠心,但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却是宠溺有加,虽然在淮南王府,他也有几个庶出的妹妹,但和她们之间亲缘淡薄,和陌生人好不了太多,只有菁儿,实在可爱,母妃生前也很喜欢她,他对她有种哥哥对妹妹与生俱来的呵护和纵容,可此时面对她的盛情,却真让他为难了。   见熠哥哥迟迟不喝,欧阳菁娇嗔一声,“知道你喝惯了好酒,连酒中极品池阳春都有,可这竹叶青也是我叔父的一片心意,你忍心无视他一片浓浓感激之情吗?”   虽然菁儿可爱,可军威至上,任何人不得触犯,萧天熠叹了一口气,“军中不得饮酒,违者,军法从事。”   欧阳菁甜美的笑意瞬间凝结在脸上,呆怔当场,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有点怪怪的,“啊”了一声,满脸歉疚,语无伦次,“对不起,熠哥哥,我…”   “不知者无罪,哥哥不会怪你的,搬回去吧!”萧天熠见菁儿一脸尴尬,心有不忍道。   欧阳菁一腔热情被人泼了一盆凉水,又见哥哥让她搬回去,声音哽咽,眼泪都差点掉了下来。   气氛有些尴尬,诸葛廷见状忙打圆场道:“世子爷,我看剿灭平龙寨也是迟早的事,既然欧阳大人一番好意,就先留下吧,待到大捷之时,再痛饮一场,也未尝不可。”   萧天熠看菁儿眼眶微润,心底一柔,点了点头,“好吧。”   欧阳菁见熠哥哥松了口,破涕为笑,刚才的委屈只是昙花一现,“熠哥哥,奶奶和叔父明晚在府中设宴款待众位将士,你可一定要赏脸哦!”   她说话间,眉目俏丽生春,微微娇嗔,让萧天熠恍然忆起,樱樱在他面前,也曾有过这样的小女儿情态,那个小妖精,现在已经去了月影楼,也不知道有没有想他?   想到这里,他唇角微勾,“好,回去告诉你叔父,明晚我一定到。”   欧阳菁刚才的尴尬一扫而空,欢呼雀跃,“叔父还担心请不来你这尊大神,所以才命我来的,你可千万不要放我鸽子啊。”   她俏皮的话逗笑了所有人,这位尊贵小姐,不但毫无骄娇二气,而且善解人意,通情达理,落落大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欧阳小姐正好站在玉公子身边,两人站在一起,浑然天成,竟是那样的和谐养眼,已经有人自动把两位极为出色的年轻人往一处联想了。   玉公子名满京城,建安第一美人的风采,也人如其名,可谓郎才女貌,有位副将由衷道:“早就听闻世子爷的表妹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今日一见,才知比传言的更加好看。”   欧阳菁大概也是听惯了这些话,并没有像一般女孩那样羞涩不安,反而爽朗一笑,“将军过奖了。”   萧天熠微微一笑,“天色不早了,明玉,你送菁儿回去。”   东方明玉一直默然不语,现在突然被点名,仿佛才惊醒一般,“是。”看向欧阳菁,“欧阳小姐,请!”   在欧阳菁印象中,翩然如玉的玉公子一直都是白衣胜雪的优雅,很少见到他这样铠甲肃然的时刻,微微怔了一下,莞尔一笑,“那么有劳玉公子了。”   他们走后,帐内只剩下诸葛廷和夜离宸三个人,诸葛廷道:“竹叶青唇齿留香,莫不是女儿情动,旖旎情思缠绕,才这般动人?”   夜离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诸葛廷神秘一笑,“这还看不出来吗?玉公子的桃花运又来了。”   夜离宸瞪大眼睛,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诸葛廷说的是欧阳小姐对玉公子产生了情愫?   他想了想才道:“玉七哥自从沁雪公主的事情之后,就心如止水,上次锦阳郡主选婿,他又受了重伤,情路如此坎坷,你说照这样下去,他是不是要孤独一辈子?”   萧天熠和诸葛廷眼中都有暗波流动,夜离宸自言自语道:“有时候我怀疑他是不是喜欢男人?”   此言一出,帐内诡异地安静了一下,诸葛廷意味深长道:“阿宸,要是玉七哥真的喜欢男人,你就危险了。”玉七哥这次麻烦了,对方不再是沁雪公主,而是世子爷疼爱的表妹,无论他喜欢不喜欢,都不能对欧阳小姐冷言冷语,视而不见。   ☆、第两百五十二章 赴 宴   因为答应了菁儿,萧天熠不能言而无信,所以在次日傍晚,他安排了营中军务之后,就带着夜离宸策马去往欧阳世家在军营二十里地外的一座宅院,这里环境高雅,富丽气派。   欧阳菁的叔父欧阳泉是建安郡名流,中等身材,浓眉大眼,早已经携一众家眷等候在大门口。   王者之气肆意流淌的萧天熠从高头大马上跃下,英挺不凡,意气风发。   欧阳泉等人顿觉眼前一亮,立即上前几步,迎了上来,一开口便是由衷赞叹,“世子果真好人才。”   面对欧阳家族的殷勤,萧天熠只是淡淡一笑,到了建安郡之后,地方官员百般逢迎,多番宴请,却连他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今晚能够赏脸,也是看在菁儿的面子上,“欧阳大人不必多礼,昨日馈赠竹叶青,本世子还未谢过。”   “区区小事,世子太客气了!”欧阳泉忙道。   欧阳世家虽然是名门风范,见惯高风,平日也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但今日见到尊贵俊美的世子爷,卓尔不群,倜傥风流,虽然一直在淡笑,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拒人千里,不易接近,而且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更是不容忽视,战场杀伐之人的凛锐之气更是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   欧阳菁也在,从女眷中欢快地跑出来,“熠哥哥,你终于来了,我还担心你会失约呢。”   “哥哥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没有做到过?”萧天熠宠溺一笑。   听哥哥这样说,欧阳菁姣好的脸蛋瞬间散发出焕彩的光泽,骄傲道:“就知道哥哥最疼我了。”   欧阳泉道:“菁儿,别只顾着说话,还不请世子里面坐?”   一行人刚到了正厅,就有一位身着华服须发皆白的老太太,在两位贵妇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虽然脸上有深深皱纹,但精神很好,见众人拥簇着一位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进来,一种尊贵之气,一双深邃的凤眸荡漾着令人炫目的淡淡笑意。   老夫人顿时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道:“这位一定就是世子了吧。”   面对老人家,萧天熠身体优雅地往前倾了一下,声音醇雅悦耳,高傲而不失尊敬,“老夫人。”   “奶奶!”萧天熠旁边的欧阳菁冲着老夫人调皮一笑,“菁儿成功地把熠哥哥请来了,没有辜负你所托吧。”   “好好好!”老夫人见到世子,心情大好,谁都知道,素有战神之称的世子率大军到来,荡平平龙寨已经指日可待,建安郡很快就会恢复往日的安宁。   老夫人一见到萧天熠就觉得格外亲切,刚刚落座之后,就道:“我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你外公了,他身子还好吧?”   萧天熠道:“承蒙老夫人挂念,外公一切安好,我回京之后,也会转达老夫人对外公的问候。”   老夫人神色有些怀念,“京城是好地方,我还是十多年前去了一趟,若滢也一直思念家乡水土,可这路途遥远,好不容易成行了,我说这一去就多住些日子吧,谁曾料想这流匪如此猖獗,搅得建安不得安宁。”万若滢,是萧天熠姨母的闺名。   欧阳菁笑道:“奶奶,你就放心吧,有熠哥哥在,当年连强敌都不在话下,何况区区几个土匪?他们还能无法无天几天?”一提及熠哥哥,她神色都是满满的骄傲。   老夫人的怒色和忧色顿时烟消云散,连连颔首:“是啊!”对萧天熠一脸的和蔼可亲,“世子难得来一趟,阿泉还说要找些地方官作陪,被我拒绝了,世子也不是外人,今晚就是我们的家宴,请那些外人来做什么?”能请到高贵的世子赴宴,对地方名门来说,绝对是一种荣耀。   “就是!”欧阳菁附和道:“还是奶奶最英明,我最不喜欢那些场面上的应酬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呆呆地坐着,一点意思都没有。”   老夫人笑容可掬地看着乖巧的孙女,“就数你嘴巴甜!”   看着这和乐的一幕,萧天熠嘴角浮现一抹浅淡笑意,菁儿的确和老夫人最为投缘,老夫人看菁儿的眼神都会含笑,那种眼神,也在皇祖母看自己的眼中看到过。   欧阳夫人也连连赞叹,“世上竟有世子这般出色的人物,妾身今日才算开眼了。”   萧天熠芝兰玉树般的风采让人叹为观止,老夫人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世子身上,赞赏道:“天子脚下,物华天宝,果真好风水,才能养出这般出色的人才。”   沐浴在一片赞誉声中,萧天熠倒是泰然自若,各种赞誉他听得太多了,早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只是付诸一笑,并不多言。   老夫人看向萧天熠,关切道:“我久不在京城,孤陋寡闻,不知世子可曾娶亲?”   萧天熠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欧阳菁就答道:“奶奶,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熠哥哥去年就已经娶亲了。”   “已经娶亲了?”老夫人愣了一下,满目好奇,“不知道是哪家贵府的女儿这么有福气?”   一提到樱樱,萧天熠剑眉有不自觉的柔意掠过,很快就恢复了一脸的淡然,他清高不俗,从来没有介意过樱樱的家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收到她的回信了,现在是回了月影楼了吧,在满堂华彩中坦然道:“内子出身商家,倒不是什么贵府的。”   他说得理所当然,坦坦荡荡,没有半分因为世子妃的出身而有任何遮掩的意思。   “商家?”席间气氛顿时有些微妙,熟悉建安郡的人都知道,欧阳世家的门庭之见甚至远胜于京城其他门阀,最是注重门庭高低,谁能想到,这般高贵优雅的世子爷,他的世子妃竟然是最为名门所不屑的庸俗商家出身?   欧阳菁见势不妙,忙道:“奶奶,你是没见过表嫂,她可是顶尖的美人,性情也好,人又聪慧,最重要的是,熠哥哥喜欢。”   欧阳夫人极善察言观色,也道:“是啊,娘,菁儿说得对,能得世子看中,想必也是十分出挑的人物。”   老夫人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失态,恢复了慈祥,“世子今年贵庚?”   “二十有五!”   “可曾有孩子了?”老夫人十分喜爱萧天熠,嘘寒问暖,连欧阳菁都吃醋说奶奶有了熠哥哥,就忘了自己了。   萧天熠端着酒杯的手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摇摇头,“托老夫人挂念,还没有!”   老夫人“哦”了一声,有些意外,到了这年纪的,还膝下无子,实在有些特别,世子妃没有,难道其他姬妾也没有诞下一儿半女?但事关世子极为**之事,她也不好多问。   好在淮南王妃和若滢是亲姐妹,世子和菁儿有表兄妹情谊,怎么说也算是自家亲戚,老夫人道:“世子母妃是若滢的姐姐,我也曾见过一面,那是何等的温婉大度,知书达理,万阁老真是养得好女儿。”   萧天熠凤眸微深,老夫人的用意很明显,可他并不喜欢别人拿他母妃攀亲戚,那是对母妃的一种亵渎,如果换了其他人,他已经拂袖而去,可今日为了姨母和菁儿,他并没有动怒,不过轩眉却微微蹙起。   他对菁儿好,是因为菁儿是他的妹妹,但并不代表别人也可以对他的生活说三道四,尤其是对樱樱的质疑,他隐约的不悦就像湖面上的一点涟漪,很快扩散开来。   老夫人细心地察觉到了世子的皱眉,忙道:“人上了年纪,话就多了起来,请世子不要见怪。”   萧天熠淡淡一笑,“老夫人多礼了。”   欧阳世家的人很快就明白,世子妃的出身是不能随意诟病的,就是流露出疑虑蔑视的眼神,都会惹来世子的不快,欧阳泉连忙举起酒杯,打着圆场道:“久闻世子海量,我敬世子一杯。”   萧天熠还没有动,欧阳菁就笑盈盈道:“昨日送竹叶青过去,你说军中不能饮酒,今日到了这里,就再无忌讳了,还请哥哥开怀畅饮。”说完,她主动给萧天熠斟了一杯酒,送到他面前。   老夫人见状笑道:“我们菁儿可是从来没有这么体贴过,这是沾了世子的光啊。”   “奶奶!”欧阳菁娇嗔一声,小女儿情态显露无疑,从欧阳菁在老夫人面前的撒娇随意可以看出,这位老夫人的确相当疼爱她。   老夫人哈哈大笑,忽道:“听闻随行的还有一位东方公子,怎么不见他人呢?”   萧天熠因为知晓菁儿对明玉的情愫,涉及到明玉,便多说了几句,“明玉是兵部尚书七公子,此次剿匪的前锋大将,今晚因为忙于布防,所以不能前来,还望老夫人见谅。”   兵部尚书七公子?老夫人微微颔首,“原来是这样,只是听菁儿提起过几次,所以多问了一句。”   一场宴席在觥筹交错中度过,连欧阳菁都喝了两杯酒,酒至半酣的时候,萧天熠起身告辞,“今夜多谢老夫人款待,营中还有军务在身,就此告辞。”   老夫人本来还想留萧天熠下榻府中的,想不到他这么快就要走了,但又不便阻拦世子,只得道:“照顾不周,有所怠慢,还请世子见谅。”   “老夫人太客气了!”萧天熠说完,和夜离宸准备策马离去。   “熠哥哥!”萧天熠还未动身,就听到欧阳菁的声音,脸上挂着酡红的醉人笑意,“你的披风忘了拿了,我给你送出来了。”   萧天熠这才想起,“这么晚了,叫个下人送出来就行了,还要你自己送来?”   欧阳菁却道:“在京城,嫂嫂对我的照顾可是尽心尽力,如今到了建安,要是欧阳世家没有尽地主之谊,让哥哥感染了风寒,以后怕是嫂嫂会怪罪我没有照顾好哥哥了。”   夜色朦胧,菁儿的眼睛在夜色中越发璀璨迷人,萧天熠大笑,“她哪里会舍得责怪你?赶快回去吧。”   ---   两日之后,东方明玉和诸葛廷站在江流旁边勘察水情,这几天正是春水暴涨的时候,无法渡江。   诸葛廷盯着水流的方向,似乎不经意道:“玉七哥,我们相交多年,别人不方便问的话,我自问是有资格问的。”   “你想问什么?”东方明玉眼眸一直盯着汹涌的江水,心不在焉道。   “世子爷的表妹,你觉得怎么样?”诸葛廷直言不讳道。   东方明玉很是意外,一双深沉的眸瞳狐疑地扫了一眼诸葛廷,“你在说什么?”   这下轮到诸葛廷吃惊了,玉七哥可不是这么迟钝的人,连他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难道玉七哥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是想开玩笑?   可诸葛廷很清楚玉七哥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他清高风雅,才华横溢,但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总是板着一副讨债脸,同时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反而有着对少女们无与伦比的吸引力,京中暗恋玉公子的女孩可不在少数,连沁雪公主都对他恋恋不忘多年。   以为他在装糊涂,诸葛廷有些不悦,“你不知道欧阳小姐的情意?”   东方明玉脸部微微跳动了一下,郑重摇摇头,“她的情意?你又在异想天开什么?”   诸葛廷懵了,真恨不得扯一扯玉七哥俊雅脸庞,看看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是那个聪颖过人的玉七哥?   此时此地,如果阿宸在的话,他肯定会怀疑此人是假冒的,迫不及待地和玉七哥对打起来,看看会不会烈火无影剑,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下,诸葛廷淡定不起来了,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要是别人,他也绝对不会多管这个闲事,但那是世子爷宠爱的表妹,干脆道:“在我面前,你就别装糊涂了,欧阳小姐对你有意,要是你对人家没意思,就早就讲清楚,她可是世子爷表妹,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真是鸡同鸭讲,东方明玉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俊朗脸庞划过一丝讶然,“你说欧阳小姐对我有意?”   诸葛廷无比确定,神色肃然,点点头,“现在你明白了吧?”   欧阳小姐是世子爷表妹,是个极为出挑的美人,出身豪门,性情贤淑,温柔善良,在京城短短数日,就已经博得美名,可东方明玉却提不起兴趣,神色不耐道:“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诸葛廷正色起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玉公子一向无情,无视少女心思,自然不会用心去感受,你前几日送她回府,难道一路上什么都没说?”   “就是什么都没说。”东方明玉如实道。   “人家毕竟是女孩子,当然会不好意思,我看这位欧阳小姐着实不错,你也不能孤独终老吧,不如尝试着放下心结,天涯何处无芳草?”诸葛廷别有所指道。   东方明玉悚然一惊,自己隐秘的心事早已经被小诸葛所察觉,江水的凉意铺面袭来,默然看着前方,并没有说话,过了半晌,他忽然眼眸如炬地看着诸葛廷,“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诸葛廷意识到了玉七哥想问什么,表面上却笑意宴宴,“说啊。”   “你是不是知道世子妃的底细?”东方明玉这样一问,让诸葛廷在好友面前,不自然地笑了笑,“干吗这么问?”   “因为世子爷遇刺那天,世子妃的表现实在令我吃惊,相比之下,你似乎一点都不吃惊,难道不是因为你早就知晓她的底细?”   诸葛廷没有得到世子爷的许可,不敢贸然将世子妃的秘密托出,也明白玉公子心头的疑云,意味深长道:“你是不是查过了?”   “是!”东方明玉并不否认,“可是结果并不令我满意,我总觉得她身上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始终让我觉得不安。”   “你担心她会对世子爷不利?”诸葛廷试探道。   “我也说不清楚!”东方明玉别有深意地问道:“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诸葛廷潇洒地摇摇头,“爷是何等聪明之人?我们能想到的,他不会想不到,既然他在明知道世子妃有秘密的情况下,还百般宠爱,可见胸有成竹,世子妃的心又不是铁做的,难道会感受不到爷一番情意?又怎么会对爷不利呢?”   东方明玉直视着诸葛廷的眼睛,“爷知道不知道我无法过问,但你肯定知道。”   诸葛廷知晓玉七哥对公子凤的感情,被这样的目光压迫得透不过气了,只得移开视线,郑重道:“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没有威胁到自己,何必深究下去?只要确认她绝对不会对爷不利,就足够了。”   阿宸显然和自己一样被蒙在鼓里,小诸葛的话让东方明玉更加确认爷和小诸葛都是知情人,虽然这种感觉让他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彷徨,但世家风范无处不在,并没有紧紧追问,只是微微带些自嘲,“看来是爷不想让我知道。”   “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呢?”诸葛廷反问道。   东方明玉淡淡一笑,“因为她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面对玉七哥的推心置腹,诸葛廷有些愧疚,“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既然有此感觉,那也算是有缘吧,爷已经决定,春水一落,就渡江过河,攻入平龙寨,我看这一仗不会打太久,你要是对欧阳小姐无意,就不要耽误人家这么好的姑娘,以免让她越陷越深,到时候和当初的沁雪公主一样,就麻烦了。”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爷的意思?”东方明玉不答反问。   “你是第一天认识爷吗?”诸葛廷笑道:“他怎么会有闲心管这些儿女情长?只是我们相识多年,向来投缘,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劝慰你两句而已。”   正在说话间,欧阳菁翩跹若蝶的身影出现远处,老远就喊道:“玉公子,诸葛先生。”   诸葛廷别有深意地瞥了玉七哥一眼,“说曹操,曹操到,我要回去向爷禀报水况,就不打扰你了。”于他心里,欧阳小姐是个好姑娘,也是希望玉七哥可以觅得良缘,忘却心中那不可能企及的彼岸,就算公子凤是个女人,和玉七哥也绝无可能,因为她是爷的女人,谁能想到,心如止水高贵清雅的玉七哥竟然对一个男人动了心?当然这个男人也是女扮男装的。   “诸葛先生怎么走了?”欧阳菁脸色红润,娇艳如一朵花瓣,好奇道。   “他还有事要回营向世子爷禀报。”东方明玉轻描淡写道:“欧阳小姐有事吗?”   欧阳菁摇摇头,笑容如同春花般俏丽生光,“没有呢,听说这几日没有战况,我来找熠哥哥,哪知道他太忙,就自己出来走走,就遇到你们了。”   想起诸葛廷的话,东方明玉下意识地与欧阳菁保持距离,尽管爷根本不会勉强他娶自己无意的人,但诸葛廷的话也不无道理,欧阳菁毕竟是爷的表妹,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吧,“小姐请便,我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欧阳菁也没有多说什么,娇小的脸蛋莹润如玉,“知道你们军务繁忙,玉公子慢走。”   辞别了欧阳菁,东方明玉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脑海中却不自觉浮起小诸葛的话,欧阳菁对自己真的有意吗?为什么他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是真如小诸葛所说,这种事情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第两百五十三章 倾心相谈   三日之后,春朝终于渐渐退去,萧天熠下令,明日大军渡江,誓要荡平平龙寨,擒拿匪首。   以前建安郡地方官也不是没有派兵渡江,但水上战役本就比陆地凶险,又缺乏指挥水战的将帅,而且平龙寨的人大多都是水鬼出身,水性极好,以他们之长,攻官兵之短。   官兵的船也曾试图渡江,可还没有达到彼岸,在江流的正中间,船都会被水鬼凿沉,全船落水,狼狈不堪,落水官兵在水中哪里是水鬼们的对手?只能任由宰割。   江流湍急,情势凶险,如此几番之后,官兵皆全军覆没,无一生还,在想出新的破敌之策之前,没有官兵再愿意去送死了,地方官也不敢轻易冒险了。   一方气焰低迷,另外一方就气焰高涨,平龙寨的人仗着天堑,又可以在水中来去自如,经常大摇大摆地渡江过来在建安郡大肆抢夺一番,见了漂亮姑娘也会色心大起,一并抢回去亵玩。   等到衙役闻讯赶来的时候,土匪们早已经跳上接应的船只溜之大吉了,地方官兵根本就追不上,也不敢追,在熟知水性的水鬼面前,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时间一长,平龙寨的土匪越发猖獗,建安百姓屡屡遭难,怨声载道,齐聚衙门口伸冤,请求父母官务必剿灭土匪,其中还有为数不少的地方豪绅,父母官倍感压力,所以上书朝廷,请求派遣善于调兵遣将的帅才前来剿匪。   营地四周,士兵正在加紧准备渡江的各种工事,一派忙碌景象,但丝毫不显杂乱,而是井然有序,世子治军严谨,名声在外。   萧天熠伫立江边,面对一片汪洋大海,身材挺拔,铠甲锋锐,俊朗眉目间有指点江山的气魄,王者风范显露无遗。   欧阳菁站在萧天熠身边,衣袂翩飞,长发飘扬,扬声道:“明日熠哥哥一定会大显身手了。”   萧天熠淡淡一笑,“红粉温柔的女儿家怎么会对军中粗粝之事感兴趣?”   欧阳菁反问道:“嫂嫂难道不是红粉温柔的女儿家?难道熠哥哥真把我当成温室里的花朵了?”   萧天熠哑然失笑,忽然发现这个原来跟着自己身后一口一个“熠哥哥”的又笨又胖的丫头真的长大了,几年不见,竟然出落得这般水灵,亭亭玉立,真是女大十八变。   欧阳菁又道:“我虽是女儿家,可素来向往戎马生涯,倥偬岁月,身先士卒,威武不屈的雄壮与豪情,如今能亲眼看到熠哥哥战场英姿,何等有幸?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她的这番话倒让萧天熠刮目相看,赞道:“是哥哥低估你了,欧阳家的女儿果然有胆色。”   欧阳菁一偏头,露出妩媚情态,神色间却有淡淡倨傲,“难道女儿家就只能绣花养草吗?”   萧天熠眼眸深深,自然不是,他的小妖精就不是,巾帼素来不让须眉,但也可遇不可求,难道菁儿心中也是以樱樱为楷模?   欧阳菁见熠哥哥眸光深沉地看着自己,狐疑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萧天熠收回目光,看向江流,面对惊涛拍岸,浪花飞溅,心底生出万马奔腾的豪迈,“没有,只是多年不见,发现当年那个小胖丫头长大了,有些不习惯而已。”   欧阳菁哭笑不得,跺脚不满道:“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萧天熠唇角一勾,“一直只当你是个小丫头,想不到一转眼,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时间过得真快。”   欧阳菁嫣然而笑,“变的只有菁儿吗?在我印象中,哥哥一直都是不苟言笑深沉如山的,可今年见到你,笑的次数比以前次数加起来都多呢。”   是吗?萧天熠唇角笑意加深,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小妖精的任何消息了,下次见到她一定要狠狠惩罚她,居然敢不回他的信?   欧阳菁今天穿的是一件橘红色缕金月华裙,外罩薄烟纱彩晕锦,这样的颜色,让萧天熠自然而然地想起樱樱,她也喜欢这样欢快明媚的颜色,纵然是寒冬,只要看到她妖娆笑容,就能瞬间祛除所有的阴霾。   他生命中所有的黑暗,因为有了她,重现呈现出绚丽的色彩,生平第一次这样感激上苍,感激生命中的际遇,司天监所言不虚,樱樱真是他命中注定的良配。   “哥哥又在想嫂嫂?”欧阳菁精致容颜透出了然的神色,调皮道。   萧天熠饶有兴趣,“你怎么知道?”   “因为哥哥很少笑,笑的时候必定是想起了嫂嫂。”欧阳菁很肯定道。   萧天熠不置可否,只是付诸一笑,江边寒风猎猎,有气吞山河的壮美,看着明艳可爱的菁儿,他心忽然一动,明玉也喜欢傲然大气的女子,他那样的人,不动情则以,一动情则是情深,菁儿温柔的外表下也隐藏着女儿家傲气,作为兄长,他在菁儿面前并没有遮掩,直言道:“菁儿,你觉得明玉怎么样?”   欧阳菁顿时一窘,“哎呀,问我这个干什么?”   萧天熠眉宇间充满兄长的慈爱,“回京之后,我想请外公把你们的亲事定下来。”   欧阳菁眼睛圆睁,脸色红白交加,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要。”   “为什么?”萧天熠轩眉一蹙,有淡淡疑惑,“你不是很喜欢明玉吗?”   欧阳菁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半晌才嗫嚅道:“玉公子一直对我若即若离,我也想问你,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心上人吗?萧天熠眼中泛起高深莫测的深意,明玉的心上人是谁?他心知肚明,不过那是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的,因为樱樱只能是他萧天熠的女人,那个桀骜不驯的小妖精,只能臣服于他。   现在明玉已经明显对樱樱有了兴趣,若是有朝一日,发现了樱樱的真实身份,除了失望之外,恐怕还会有惊喜,公子凤居然真的是个女人?   后患,萧天熠从来不喜欢留,对于觊觎自己女人的男人,更是毫不留情,可明玉不一样,他不仅仅是自己爱将,更是多年心腹兄弟,袍泽之情深入骨髓,他折翼之后,明玉多年的不离不弃,他了然于心,这份情谊,早已超过上下属关系。   见熠哥哥迟迟不说话,聪明的欧阳菁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虽然有些失望,可神色间也有股世家小姐的傲气,“我欧阳菁要嫁的男人,必定是最出色的男儿,而且他必须全心全意爱我,心中不能有别的女人的影子,方不误我此生。”   见一向柔顺的菁儿说出这样一番豪气千云的话,萧天熠微有错愕,这样的话,樱樱也曾说过,可她是风一样骄傲不羁的女子,绝对不愿意与人分享自己的男人,有这样的意愿,也并不奇怪。   可菁儿不同,她是贵族小姐,长在豪门之中,深宅大院,贵族男子三妻四妾是稀松平常之事,能有这番超尘脱俗的见解实属难得。   见菁儿眼眸透着执着坚毅的神色,明眸善睐,晶亮如星,萧天熠道:“你要相信哥哥的眼光,明玉绝对是个足以托付终生的男人。”   欧阳菁却不这么认为,“玉公子再好,若是心有所属,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萧天熠并不打算和菁儿做口舌之辨,只是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谁说他心有所属了?他绝对不是个滥情的男人,不轻易动情,但一动情必定专注。”   “和熠哥哥一样吗?”欧阳菁的眼眸闪耀异样的光彩,笑道。   萧天熠似笑非笑,“不,比我要专情多了。”   欧阳菁淡淡一笑,神色却有些难得的落寞,萧天熠知晓她是因为明玉的心思难测而伤感,别有所指道:“扫平平龙寨对别人来说是难以攻克的目标,是一种挑战,可对我来说,越是有难度,便越有兴趣,只有这样,才能体会到这种登临险峰的乐趣,不是吗?”   欧阳菁聪慧,自然知道熠哥哥的意思,一双寒烟妙目荡过动人的色彩,“多谢哥哥指点。”   萧天熠移开目光,看着滔滔江水,俊朗的眉目荡出势在必得的气势,他原本就是极为出色的男子,肃杀之气凛锐的时候,更是如同一把蓄势待发的利剑,锐不可当,连身旁的欧阳菁都感受到了凌冽的寒意,忽道:“你们明天就要渡江了?”   “是!”萧天熠薄唇抿出一条锐利的弧线,凤眸凛凛,威风猎猎,在阳光的照耀下,有种与日月同辉的高昂傲然与璀璨夺目,谈笑间有股令敌人灰飞烟灭的淡定,气势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一触即发。   ☆、第两百五十四章 渡 江   次日,江面上波澜壮阔,一行数十条大船扬帆起航,声势浩大驶向对岸,平龙寨的探子当然也早就探到了萧天熠这边的动静。   萧天熠长身玉立,站于甲板之上,一身戎装,沉稳冷峻,不怒自威,英俊的眉眼尽是肃杀之气,目光锁定滔滔江水和远处云雾之中隐约可见的平龙寨轮廓。   江面并不是很宽,江流浑浊翻涌,大约行驶了半个时辰,船队就到了水中央,诸葛廷摇着羽扇道:“时候差不多了,他们该下水了。”   平龙寨的水匪都是在官船到达江流中央的时候开始动手,凿穿船底,导致船身进水,倾斜沉没,这次自然也会故技重施,而且已经隐隐看到不同寻常的水流涌动,还有快速游动的影子,知道他们已经来了。   可这次和以往不同的是,萧天熠的船队并没有出现意想之中的摇晃或是倾斜,乃至最后沉没,全军覆没,反而一直岿然不动,而且灰黄的水流中偶尔会泛出殷红血迹,萧天熠看在眼里,唇边浮现一抹冷笑。   在渡江之前,他已经详细了解了以前船只沉没的情况,这只船队是他命诸葛廷用特殊方法专门改的,十分坚硬牢固,不仅仅如此,还在船下安装了数支尖锐的利箭,水下视线不清,水流湍急,一靠近,极其容易被利器划伤。   而且他还命弓箭手在船上等候,只要见到水中冒出人影,就齐发箭矢,让水匪有来无回。   一时,大船边江水被血色染红,诸葛廷满面肃杀,世子爷当年风云猎猎,这是重入朝堂之后的第一场战役,战神风采已经显露无遗。   世子爷到达建安之后,虽然一直按兵不动,但心中早有良策,若是水匪想要通过凿船达到沉船的目的,在世子爷这里注定不会得逞。   果然,水匪好几次试图凿船都没有成功,随着大船逐渐靠近对岸,水下水匪越来越多,有的还窜到了船上,不过等待他们的又是一场厮杀,场面惊心动魄,血色染红了江面。   一个时辰之后,将士们打退了五次试图毁船的水匪,成功登岸之后,与早已经等候在岸边的匪徒们开始血腥厮杀。   萧天熠麾下将士的骁勇善战,自然不是平日懒散闲逸的官兵可以比拟的。   尽管此时匪徒以逸待劳,但将士在世子爷的奇谋妙计之下,士气高昂,很快就将匪徒打得落花流水,丢盔弃甲。   穷寇莫追,诸葛廷见时候差不多了,鸣金收兵,因为平龙寨地形复杂,道路崎岖蜿蜒,在不熟知地形的情况下不可冒进,萧天熠命人就地休整。   萧天熠和部将们并没有休息,在帅帐之中商议军事,平龙寨的大当家叫朱猛,孔武有力,武艺高强,平龙寨有大大小小四五十个山头,分布在各个地方,不熟悉此处山路的人很容易被绕晕,根本就走不出去,更别说活捉朱猛荡平平龙寨了。   不知不觉,已经是深夜,萧天熠屏退众将,独自一人思考破敌之策,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神色一厉,“谁?”   居然是欧阳菁慢慢地走出来,面白如雪,今日一战看得她心惊胆战,从未见过这般惨烈的景象,怔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萧天熠猛地站起来,很是意外, “菁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欧阳菁脸色发白,见哥哥眸光迫人,小声道:“我知道哥哥今日要渡江,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所以就偷偷藏在船里跟了过来…”   什么?萧天熠打了这么多年仗,头一次显出哭笑不得的神色,连连摇头,“你可真是能胡闹,这可不是你小时候玩的躲猫猫,这是战场。”   面对哥哥责备的严厉眸光,欧阳菁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不肯掉落下来。   萧天熠见她如此,也不忍心再苛责她,问题是现在也不能送她回去,这几天她经常来军中,士兵只当是自己默许的,并没有过问阻拦,哪里知道菁儿竟然有这种顽心?   他微微叹了一声,“这不是儿戏,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外公还有姨母交代?”   欧阳菁见哥哥并未苛责她,胆子越发大了起来,和小时候一样挽住哥哥的胳膊撒娇道:“我知道是战场,可有英勇无敌的熠哥哥在,有什么好怕的?哥哥昨日还夸我有胆色,怎么今日就变了?你不是说女孩子要多练练胆识的吗?”   “我是这个意思吗?”萧天熠剑眉深蹙,在他印象中,菁儿一向聪明懂事,知书达理,却能胡闹到这种程度?真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战场之上,生死只在一瞬间,她又不是艺高人胆大的樱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可看到菁儿一副做错事的怯生生模样,眼眶莹润,楚楚可怜,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为今之计,也只能派精干的侍卫贴身先保护她,等速战速决剿灭了匪徒再一起回去,叮嘱道:“匪徒刁钻狡诈,我命人给你准备营帐,你就呆在里面,记住,哪里也不要去。”   “知道了,熠哥哥对我真好。”欧阳菁甜甜一笑,笑靥如花。   萧天熠无奈地摇了摇头,戳了戳她的额头,啼笑皆非,“总算明白为什么姨母说你顽劣了,被你乖顺的外表给骗了!”   ---   菁儿的偷偷跟来虽然意外,但也不是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萧天熠命得用的侍卫保护好欧阳小姐,就继续和东方明玉诸葛廷等人研究对敌之策中,常常是帐中灯亮至半夜。   平龙寨山形如同一条盘踞的龙,匪徒虽然分散,可他们之间的联系却是千丝万缕,萧天熠很快就发现他低估了平龙寨的复杂,脑海中鬼使神差地浮现起樱樱的话,用兵帅才未必对付得了根本不敢章法的土匪。   想着想着,眼底浮现柔和的笑意,从来没有这样脑海中不时就会跳出一个无处不在的影子,他摇了摇头,收回神思,看向地形图,毕竟作战经验丰富,人又绝顶聪明,很快就改变了原本的轻敌之念,调整了作战计划。   和樱樱在一起之后,对江湖人的习性也有了不少了解,这日,他正在研究御敌之策的时候,一名护卫神色张皇地跑进来,“世子爷,欧阳小姐不见了。”   “什么?”众位部将皆是面面相觑,都知道欧阳小姐也跟来了,只当小女孩顽劣,只要派人保护好,也不会有什么事,哪知道在这个紧要关头居然不见了?   萧天熠的脸色顿时阴沉得像暗夜一样,诸葛廷急道:“怎么回事?”   那名侍卫道:“欧阳小姐说要出去走走,卑职奉世子爷之命,说这是战时,告诉她不得外出,可小姐说她实在闷得慌,只在附近走走,不会跑远的,卑职只好答应,原本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的,谁知道小姐说口渴,命卑职回去取杯水,卑职取完水回去之后,小姐就不见了,卑职立即命人去找,却没有小姐下落,特来禀告世子爷。”   萧天熠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夜色,冷道:“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给我重打一百军棍。”   那侍卫自知犯了大错,一句话都不敢说,头低低的,“卑职领罚!”   谁都知道,这个时候欧阳小姐失踪绝非好事,东方明玉立即派人去搜寻,把她失踪的四周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却也是一无所获。   这四周匪徒出没,欧阳小姐一娇滴滴的闺中小姐,若是落到匪徒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众将心急如焚的时候,有人送来了一封信,指名要世子爷亲启。   萧天熠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阴郁地拆了信,淡淡回了一句,“回去告诉你们当家,本世子一定到。”   送信人一走,东方明玉急切地问,“爷,信上说了什么?”   萧天熠深邃漆黑的眼神像极了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语冷如冰,“朱猛说菁儿在他手中,让我明日午时去羊角山见面。”   夜离宸等人皆是神色大变,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群情激奋,“世子爷万万不可,我们立即发兵,踏平匪徒老巢。”   萧天熠抬手制止,脸色沉沉,“不行,我们对这里的地形远不如匪徒熟悉,在没有万全的计划之前,不能轻举妄动,而且菁儿还在他们手中。”   诸葛廷沉吟道:“阿宸和玉公子随着世子爷前去,另外安排几名副将贴身护卫,未必不能将小姐救出来。”   萧天熠眸光深寂,将信抛给诸葛廷,他扫了一眼之后,脸色一变,朱猛言明只能世子爷一人前去,若是发现暗中设伏或是玩弄花样,第一个就会拿欧阳小姐祭刀。   一名副将怒道:“这朱猛口气倒是狂妄,世子爷绝对不能前去,恐防有诈!”   ☆、第两百五十五章 鸿门赴宴   “是一定有诈!”诸葛廷神色变得凝重,在没有熟知地形的前提下贸然出击,是自古兵家大忌。   因为对平龙寨地形不熟,所以最近世子爷一面派人加紧绘制地形图,一面研究作战计划,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居然出了欧阳小姐被土匪抓了的大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帮匪徒忌惮世子爷,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沉思片刻,虽然明知道用处不大,可还是忍不住道:“爷是全军统帅,不可孤身涉险,何况他们是否真的抓了欧阳小姐,尚未可知,若是爷心系欧阳小姐,落入朱猛陷阱,将士群龙无首,后果不堪设想,还请爷三思!”   诸葛廷说出了众将的心里话,他们七嘴八舌地纷纷制止,“是啊,朱猛阴险狡诈,定然会设伏,爷千万不可贸然前去,末将们就是拼了一死,也会救出欧阳小姐!”   在群情振奋之中,只有东方明玉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说也没用,干脆保持沉默。   往公了说,欧阳小姐是他们这些铁血男儿要保护的子民,当然不能置之不理,但往私了说,欧阳小姐是爷的表妹,有私人感情在里面,此时不管爷是舍公为私,还是舍私为公,都是两难境地。   本来在作战前线,军情瞬息万变,最是忌讳欧阳小姐这样的矫情女眷添乱,既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还耐不住军中清寂无聊,把营地当成是自家后花园出去散心,还把军中侍卫当做自己的奴婢随意使唤,这般骄纵,闹出这么大的事,让世子左右为难。   那朱猛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匪徒,世子执意孤身前去,万一有失,统帅遭难,战情大变,此战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的性命会搭进去?   本来东方明玉对欧阳菁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偶尔的几次接触,也只觉得这位小姐温柔贤淑,美貌优雅,知书达理,是位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此时却对欧阳菁生出一抹隐约反感。   虽然东方明玉心中这样想,表面上却是一派波澜不惊,因为欧阳菁不是别人,而是世子爷宠爱的表妹,有这样一重身份,东方明玉也只当做孩子骄纵久了不懂事,她根本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的无心之举。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东方明玉心中对欧阳菁已经很难生出好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明艳倾城的世子妃,世子妃似乎也是恣意随性的人,但他相信,世子妃一定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就算她真的闯出祸来,也一定有能力自己善后,而不是给别人添麻烦。   诸将的苦心劝诫,意料之中的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萧天熠目光冷锐地看着那封信,还有一只菁儿的发钗,这里本来就是朱猛的地盘,自己找不到的人,一定是到了对方手里,可以肯定,菁儿已经在他们手中,他的神色不容置疑,语调掷地有声,“诸位不用再劝了,如果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本世子还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见世子爷这样说,众将全都陷入沉默,他们又不是第一天跟随世子爷了,虽然此时最明智的办法就是置之不理,但世子爷却绝对不会这样做。   萧天熠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欧阳菁是我表妹,此事算是我的私事,明玉你记住务必稳定军心,不得将此事张扬出去,诸葛廷负责布防,阿宸负责巡查所有工事,在本世子回来之前,其他人听从他们的号令!”   诸将知道世子爷心意已决,相互对视一眼,只得道:“末将遵命!”   ---   平龙寨山脉绵延,陡峭险峻,无法策马前行,只能步行,次日,萧天熠孤身一人到了土匪指定的地方,早已经有两个耀武扬威的小喽啰等候在此。   今日萧天熠甚至都没有穿银亮战甲,而是一身玄色衣袍,霸气凛冽,居高临下道:“本世子已经到了,带路吧!”   面对萧天熠浑然天成的霸气和魄力,蜗居平龙寨的小喽啰如何见过这等尊贵高傲的男子?   群山中见到这般璀璨夺目的男子,有俯视天下气吞山河的傲气,巍峨山脉在他身后也黯然失色。   只一眼,这样的男子就让人心悦诚服,看到风华绝代的萧天熠,才感觉自己人生前二十年都白活了。   萧天熠只是随意地一瞥,就让他们身子不自觉一颤,两个原本张牙舞爪的小喽啰,气焰瞬间就低沉了下去,说出的话忍不住带着颤音,“大当家…吩咐我们…在此等候,事关机密,还得委屈…世子一下。”   萧天熠何等人?当然明白朱猛怕暴露了这里的地形,所以要蒙上他的眼睛,一双深不见底的凤眸透着犀利的光芒,只淡淡道:“废话少说!”   虽然只是极淡的一句话,却有令人震撼的力量,小喽啰却只觉周身一凛,寒意袭来。   萧天熠身材挺拔,那小喽啰踮起脚尖,手颤抖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把萧天熠的眼睛蒙上。   原本都以为战神世子应该是面目威严凶恶的,竟然是这样的俊美绝伦,若不是一身的凛冽霸气,那样英俊潇洒的相貌,只会让人以为是个风花雪月的翩翩贵公子而已。   两个小喽啰蒙住了萧天熠的眼睛,挡住了那迫人的目光,才敢直视传说中的世子的相貌,两人看得目瞪口呆,忘了带路,萧天熠剑眉微微一蹙,冷冷道:“看够了吗?”   两个小喽啰这才回过神来,,声音带有明显的紧张,脱口而出地变成,“世子爷,请!”   他们怕萧天熠记下路线,故意绕远路,绕来绕去,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这才比较放心了,得意一笑。   殊不知,萧天熠心中早已经记下了路线,一个常年作战的军事天才,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又谈什么战神呢?   两个小喽啰将萧天熠送到下一个据点之后,便由另外的匪徒接收,一连转了三次手之后,才终于到达了信上说的那个叫做羊角山的地方,萧天熠眼睛上的黑布被撤掉,眼前顺势大亮。   羊角山形状像羊的两只角,两只角中间正坐着一个彪形大汉,彪悍粗野,怀里搂着一个有几分姿色的衣冠不整的女人正在调笑,他面前放着一盘牛肉和两只大海碗,粗劣的酒香飘了过来,山大王的粗野显露无疑。   萧天熠皱了皱了皱眉头,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了一个宏亮的大嗓门,还很是赞赏地拍了两下手掌,附庸风雅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世子只身赴约,果然有胆色,朱某佩服!”   萧天熠的目光从朱猛身上移开,眸光随意一扫,就发现眼前除了能看得见的三四十名刀斧手之外,四周深草里面还埋伏有弓箭手,只要他一有异动,就必定会有箭矢如雨穿胸而过。   刀斧手手中明晃晃的板斧还有大刀,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还有那些深陷的眼眶中毫不掩饰的雪亮恨意。   面对恨不得将自己食肉寝皮的恨意,萧天熠只是付诸一笑,到了建安郡之后,他和他的军队杀了很多平龙寨的土匪,自然是他们眼中的仇人。   不过,作为一个在沙场搏杀多年的人,这点仇怨根本不在话下,曾经面临过更为凶险的境况,他也不曾畏惧过,区区几个土匪,又能耐他何?   这个彪悍大汉正是平龙寨的大当家,朱猛,他一双阴沉的鹰眸在萧天熠身上打量,眼底掠过一道惊异,这位威名远扬的淮南王府世子,长身玉立,淡定从容,视眼前杀机如无物,尤其是那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更是令人心头一慑。   朱猛一使眼色,立即有人上来解萧天熠的佩剑,却被萧天熠浑身的厉气镇住,不敢上前,萧天熠自己解了佩剑,不屑道:“本世子的剑很重,小心拿稳了!”   萧天熠的贴身佩剑,名为赤霄,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厚重纯钧,那匪徒接过这杀气凛然的佩剑,只觉心头一沉,被寒锐之气镇住,呆怔了片刻。   萧天熠眉峰如刀,“本世子已经如约到了,可以放人了吗?”   朱猛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故作迷茫道:“世子在说什么?朱某听不懂。”   萧天熠眸光轻蔑地在朱猛身上一扫,透出几分讥诮,“本世子一直以为你虽为占山为王的土匪,但平龙寨气候已成,怎么说也是一方之主,应该也是言出如山的人,出尔反尔之事,难道不是最为你们江湖人所不屑吗?”   朱猛见萧天熠言辞犀利,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世子不说我都忘了,似乎的确写过一封信,有这么一回事,想起来了,世子是贵客,请坐。”   萧天熠在朱猛对面坐下,对烈酒和牛肉视而不见,淡淡道:“既然你已经承认了,本世子也不想兜圈子,可以交人了吗?”   朱猛眯起眼睛,凶恶的目光看向他的属下,装腔作势地怒道:“你们是不是抓了世子的人?”   一个身形瘦长面目嶙峋的人忙道:“大当家,是这样的,小弟昨日见到了一位姑娘在山间迷路,怕她被野兽豺狼叼走了,心生怜香惜玉之心,所以就把人带了回来好生照顾,竟然不知道是世子的人!”   朱猛眉目一怒,“一群废物!”转而看向萧天熠,赔罪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朱某手下的人好心办了坏事,还请世子见谅,还不赶快去把姑娘请来。”   “是,小的马上去!”两个五大三粗的匪徒马上去了,似乎真的是一场误会一样。   萧天熠对这鸿门宴上唱惯的红莲黑脸的把戏没有任何兴趣,神情依旧淡定优雅,黑眸中却透出令人心悸的寒意,菁儿果然在他们手上。   没一会的功夫,就有人把五花大绑的欧阳菁推了出来,朱猛一见就勃然大怒,呵斥道:“欧阳姑娘是贵客,你们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对姑娘这样无礼?”   欧阳菁发丝凌乱,妆容也有些狼狈,蓦然见到萧天熠的时候,黯淡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惊喜道:“熠哥哥?”   不过,她清澈如水的眸子只是亮了一下,片刻之后就重新转为黯淡,头深深低了下去,眼泪似坠非坠,一双红唇咬得差点沁出了血。   萧天熠本就没打算责备她,在他心中,菁儿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顽劣胡闹总是难免的,这件事也不完全是她的错,她一个深闺女儿哪里知道战场凶险?闯出这样的大祸,也在她的意料之外,他这个兄长对妹妹有着纵容和宠溺,不会过于苛责一个小女孩,非大丈夫之风。   他正要上前接欧阳菁,欧阳菁脖子上忽然多了一柄锋锐长刀,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狰狞大汉。   朱猛似笑非笑,“我平龙寨请欧阳姑娘前来做客,虽是出于一番好意,但在我这众多弟兄面前,世子也应该给我几分薄面,不要把这里当做菜园子,我平龙寨虽然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头,但也不是说来说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明明是被你们抓来的,还说什么一番好意?你可真是厚颜无耻…”欧阳菁气愤道,俏美莹润的脸颊涨得通红。   “菁儿!”萧天熠一声厉吼,让欧阳菁不敢再说话,看向朱猛,冷冷道:“那你的意思呢?”   朱猛大笑一声,放荡地在身旁女人胸前揉了两把,欧阳菁毕竟是个没出阁的姑娘,见此场景,当即羞得满脸通红,不敢再看,其他土匪对这香艳的画面早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在平龙寨,女人不过是玩物,大当家玩够了,会赏给其他兄弟。   朱猛待到气氛营造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道:“朱某虽然不才,但也知道世子武功高强,就算单枪匹马前来,也交出了佩剑,但朱某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欧阳菁大骇,面色如雪,脱口而出,“你要干什么?”   萧天熠倒是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反应,脸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大当家可真啰嗦!”   “世子果然快人快语,朱某佩服!”朱猛笑道:“朱某敬你是条汉子,也不打算与世子为难,只要让我们二当家赵虎封住你周身要穴,不得动武,朱某保证,绝对不动欧阳姑娘一根毫毛,她可以平安无事地回去!”   “哥哥不要!”欧阳菁瞪大眼睛,拼命挣扎,细嫩的脖子上很快就出现了一道血痕,血迹流了下来,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哭喊道:“哥哥不要管我,千万不要中了歹人的歼计,菁儿宁愿一死,也不愿连累哥哥,连累将士们!”   “菁儿别做傻事!”见菁儿要咬舌自尽,萧天熠心头一紧,眸光如刀,好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欧阳菁的动作停滞了,她身边的大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身上点了一下,她就不能动了,只剩下一双眼睛拼命示意阻止哥哥。   朱猛阴笑道:“哎呀,真是好感人啊,想不到欧阳姑娘看起来娇滴滴的,性情竟然如此刚烈,宁愿自己死也不愿连累世子,不知世子有没有被欧阳姑娘一番赤忱打动?”   萧天熠看了悔恨交加的菁儿,目光淡然地回到得意洋洋的朱猛身上,“动手吧。”   “不要!”欧阳菁的眼泪流了下来,却只能动动嘴,此时就是她嗓子喊哑了,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平龙寨的二当家狞笑一声,走到萧天熠面前,但靠近这位高贵优雅的世子之后,被他周身凛气所慑,不敢直视萧天熠的眼眸,只是低着头,伸出爪子一样的手在他周身连点了数十下。   一股剧痛瞬间传遍萧天熠四肢百骸,俊美的脸颊褪尽了血色,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却不见他闷哼一声,现在欧阳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是眼神凄楚痛苦地看着哥哥,满是心痛。   二当家赵虎收手之后,对朱猛一点头,示意可以了,朱猛笑得更加得意,一抬手示意,欧阳菁的穴道就被解开了,脖子上的长刀也被撤下了,连绳子也被解开了,只要制住了萧天熠这头猛虎,欧阳菁就没什么特别的作用了,抓住她的意义已经不大,朱猛不介意慷慨一回。   欧阳菁得到了自由,不顾腿脚站得麻木,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萧天熠身旁,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紧紧拉着他的衣袖,脸色苍白,泪如雨下,声音微弱,“熠哥哥,你没事吧?”   这一幕落在众土匪眼中,都有些嫉妒,在粗鲁的土匪眼中,欧阳菁就像一朵俏丽的迎春花一样娇美动人,简直如同天上的仙女一样,可这位仙女,在他们面前对萧天熠关切密爱,都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没这等艳福呢?   朱猛更是阴阳怪气道:“欧阳姑娘美如天仙,世子真是好艳福,朱某要是能得欧阳姑娘这样的美人倾心,折寿十年也心甘情愿。”   欧阳菁的脸红白交加,骂了一声,“你满口无言,真是无耻至极!”她是书香门第的小姐,不会骂人,在别人眼中不痛不痒的“无耻”对她来说已经是极重的责骂之语。   面对那些淫邪的目光,萧天熠已经恢复了如常神色,声音如霜,“别理他们!”   一听到哥哥沉稳的声音,欧阳菁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都是我不好!”   “真是个傻孩子,你没事就好!”萧天熠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自己无事。   欧阳菁被土匪抓住之后,在一个黑暗的小屋子里关押了一天一夜,又惊又怕,现在见了熠哥哥,整个人瞬间松弛下来,语调哽咽,“我没事,哥哥不用担心!”   既然菁儿安然无恙,萧天熠也不准备和朱猛多做斡旋,冷冷道:“还有什么条件就一并提吧。”   朱猛眼神阴鸷地看着萧天熠和千娇百媚楚楚动人的欧阳菁,这些年也抢了不少女人回山寨亵玩,有些女人已经心甘情愿成了他的玩物,自问也是阅尽春色的男人,可欧阳菁这样尊贵高雅的千金小姐却没有碰过,但他虽然好色,却也明白,有些人是碰不得的,比如说欧阳菁,因为她有一个令天下英雄闻之变色的战神表兄。   土匪们已经剑拔弩张,杀机一触即发,萧天熠的到来,对平龙寨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他很有可能为平龙寨这个世外桃源带了灭顶之灾,机会难得,必定要让他来得去不得。   朱猛哈哈一笑,“世子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朱某的条件,只要世子退兵,我平龙寨可以确保二位的安全。”   “你休想!”欧阳菁的语气透出厌恶至极的恨意,一双手紧紧地抱着哥哥的手臂。   虽然萧天熠失去了还击的能力,可面对那些几乎架到脖子上的长刀依然面无惧色,依旧深沉优雅,仿佛土匪竭力营造出来的杀机在他面前不过是儿戏一样,直言不讳道:“要本世子退兵是不可能的。”   朱猛眼底浮现一丝恶毒的笑意,“我知道世子英名在外,可刀剑无眼,你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朱某还劝你想清楚了再作答。”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角刻意阴狠了一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动了杀机的征兆。   欧阳菁见土匪将四周围得密不透风,还有精心挑选的羊角山的位置,熠哥哥的援兵若是赶来的话,土匪老远就看得见,实在凶多吉少,她下定了决心,坚定道:“哥哥不要管我,只要哥哥将来为菁儿报仇,菁儿死而无憾。”   萧天熠拍了拍她的手,轻慢道:“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而已,哥哥不会放在眼中。”   听到萧天熠轻描淡写的话语,朱猛面部肌肉一跳,狠声道:“朱某盘踞一方,占山为王,虽说做了些不法之事,可抢来的也都是些不义之财,自问无愧于心,倒是世子杀我兄弟,穷追不舍,欲陷我等于死地,朱某也不过是为求自保罢了,世子如今插翅难飞,只要手书一封,让你麾下部众退出平龙寨,渡江离开,世子留在我平龙寨做客,小住一段时日,朱某定当好好款待,决不食言!”   谁知,萧天熠对这番诱人的条件根本不动心,只是轻笑道:“听起来是很动人!”   朱猛以为萧天熠动心了,唇角扯开,萧天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时局对他不利,若是他不答应,今天就别想活着离开,识时务者为俊杰。   可朱猛脸上的笑还没有来得及褪就僵在了脸上,因为萧天熠的下一句是,“可惜你还不配和本世子谈条件。”   朱猛大怒,温情脉脉的面纱彻底撕开,“萧天熠,我知你武艺高强,用兵如神,可你别忘了,你周身的经脉已经被赵虎封住了,何况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以为你在平龙寨也可以来去自如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朱某翻脸无情了。”   “你若是自信可以打败熠哥哥,又为什么要挟持一个弱女子做人质?还不是你心虚?明知道不是我熠哥哥的对手,才出此卑劣之举。”欧阳菁愤慨交加。   朱猛当众被欧阳菁奚落,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一脸的狰狞,毫不客气地反击回去,“自古皆以成败论英雄,何况兵不厌诈,这样的天赐良机送上门来,只怪姑娘命运不济,也怨不得别人,但临死之前能和情哥哥郎情妾意,共赴黄泉,欧阳姑娘想必也是心甘情愿的。”   欧阳菁的脸顿时青白交织,银牙紧咬,“真是一派胡言,你们见打不过我熠哥哥,就使出这些见不得人的龌龊手段,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有胆量的,你解开我哥哥穴道,明刀明枪地和我哥哥单挑,方不失男儿本色。”   朱猛想不到这娇滴滴的美人居然这般伶牙俐齿,可面对激将法,他根本不上当,反而笑道:“世子武艺高强,朱某甘拜下风,可哪又怎么样呢?如今你们两个不过是笼子里的鸟,长出翅膀也飞不出去,以为就凭你们两个,就能飞出朱某的五指山?世子,朱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要想清楚了,一代战神,在朱某的这阴沟里翻了船,死得寂寂无人知晓,值得吗?”   萧天熠轻蔑一笑,眉目不怒自威,“你的好意本世子心领了,但你根本不配做本世子的对手。”   平龙寨前有天堑挡道,后有盘旋山川,地势复杂,盘根错节,不要说一个人,就是一只兔子也未必能找到出路,所以盘踞建安郡多年也安然无恙。   但朱猛也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并不轻敌,何况对手是那个比狐狸还要狡猾的战神萧天熠,而且他已经赢了第一步,成功渡过了以前从来没有官兵可以顺利渡过的险滩。   最近几日萧天熠一直按兵不动,除了日常巡防,什么动静也没有,但越是这样,朱猛心里就越没底,因为在渡江之前,萧天熠也是这样波澜不惊,但他一动,就有必胜的把握,能置对手于死地,三年不鸣,一鸣惊人,说的大概就是萧天熠这样的人。   平龙寨能得以横行多年,仰仗的是两大天堑和众多亡命之徒,要说朱猛有多么善于用兵,调兵遣将,也谈不上,在熟知兵法的萧天熠面前,这个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深不可测的敌手,让他心底难免有些恐慌。   朱猛知道欧阳菁是主帅萧天熠的表妹,见手下意外地抓到了欧阳菁,顿时喜出望外,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块大馅饼,欧阳菁美貌尊贵,明艳动人,仪态万千,朱猛虽然涩域熏心,但也明白比起身体**,有些人有更重要的作用,那就是欧阳菁,可没想到,萧天熠根本不打算屈服。   “你靠在我身后,不要怕!”萧天熠的声音沉稳如昔,像一个可靠而包容的兄长一般,让欧阳菁心中瞬间有了底,内心的慌张错乱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坚定地点点头,“菁儿不会怕的!”   萧天熠逆光而立,光影在他俊美出尘的脸上若隐若现,忽明忽暗,浑身遍布着肃杀之气,凛凛而立,一双深邃的凤眸杀气荡漾,令人寒彻骨髓。   朱猛看到萧天熠镇定如山的气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无论什么样的人,那怕是他这样十恶不赦的坏人,见到这样顶天立地的男人,都会心生佩服。   本来他是打算将萧天熠软禁在此,持他亲笔手书退兵,保平龙寨,但看起来不可能了,朱猛道:“世子打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就凭你,还不配!”萧天熠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虽然没有战力,但锋锐之气丝毫不减。   当着兄弟们的面,朱猛的脸上更加挂不住了,冷笑道:“既然世子如此不识抬举,反正我朱某也是死了几百次的人了,也不在乎多一条罪名,那么对不住了!”   既然第一套方案不行,就可以启动第二套方案,将萧天熠截杀在此。   只要萧天熠一死,朝廷的军队战力再强,也是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到时候,平龙寨可以凭借对山脉的熟悉,一举反攻,将他们驱逐出去,平龙寨又一次度过了危机。   何况,战神的威名,远近皆知,若是连他都攻不下平龙寨,朝廷那帮酒囊饭袋还有谁敢来送死?至此,平龙寨更可以高枕无忧了。   萧天熠只是眉目淡淡一挑,面对森寒杀意,从容如初,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要穴已经被封住,无法动用武功,就算武艺超群,在已经布防得密密麻麻的弓箭包围之下,也插翅难飞。   像宁死不屈的气节这种东西,朱猛这样的山大王是不懂的,他这种亡命之徒,杀人不过是家常便饭,算不得什么大事,原本是挟持欧阳菁要挟萧天熠的,想不到萧天熠如此冥顽不灵,绝对不能放虎归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高声道:“动手!”   离萧天熠最近的两个土匪,已经举起明晃晃的大刀朝着萧天熠扑过来,他们一个攻击萧天熠的左侧,一个朝着欧阳菁冲过来,   萧天熠拉着欧阳菁一转,动作潇洒而敏捷地避过了一左一右的大刀,欧阳菁的惊叫消失在空中,上面埋伏的弓箭手,见杀意已显,离弦之箭已经铺天盖地而来。   ☆、第两百五十六章 反败为胜   朱猛见萧天熠根本不打算屈服,还在殊死力敌,不甘大叫道:“萧天熠,你没有内力,支撑不了多长时间,朱某敬你是条好汉,希望你再考虑一下,你是个聪明人,何必自寻死路?”   萧天熠置若罔闻,怀抱欧阳菁,身形腾空而起,一面避开密不透风的箭雨,一面借刀杀人,劈手夺了一把长刀,舞出凛冽刀风,将箭矢挡向那些扑来的土匪,很快就响起阵阵惨叫。   在萧天熠这种威名赫赫的战神面前,不成气候的土匪根本不在话下,纵然他们双管齐下,上下夹击,也挡不住萧天熠的气势,地上很快就横七竖八地留下很多尸体,血腥味在青草间弥漫开来。   欧阳菁被熠哥哥拦腰抱住,她是第一次距离死亡这么近,近在咫尺,有些血甚至喷到了她的脸上,滚烫如火,吓得说不出话来,但她也只是在最初发出了一声惊叹之后,就紧闭朱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惊叫声,以免干扰哥哥的注意力。   面对重重包围,萧天熠处变不惊,一连斩杀了数十名土匪,还顺势夺回了自己的佩剑,赤霄在手,更是威力大增,剑锋凌厉,几十名刀斧手,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朱猛看着萧天熠身手十分敏捷,杀气腾腾,锐不可当,一边应付杀戮,一边保护欧阳菁,而且并不显慌乱,他心下大骇,和二当家对视一眼,狐疑道:“他不是被你制住了经脉吗?为什么还会…”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惊叫声阵阵,一股冷冽杀气迎面而来,他也是经验十分丰富的老江湖了,可还没有反应过来,脖子上就一阵寒凉,原来是萧天熠挟持了他,耳边传来一个寒意森森的声音,“本世子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人,刀剑无眼,你最好别动。”   众土匪见大当家被萧天熠劫持,惊得面面相觑,不敢再妄动,怒吼道:“赶快放了我们大当家,不然对你们不客气!”   面对七嘴八舌的恐吓,萧天熠只是轻蔑一笑,朱猛虽然武功不错,但也并非惊世骇俗,在他这种身经百战斩将夺帅的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嘴角上扬,挑了挑眉,无视土匪们的惊惧和虚张声势的恫吓,冷笑道:“你是不是很意外?”   朱猛脸上惊骇之色还没有收回来,就愕然道:“不可能!”萧天熠明明被赵虎的独门绝技控制住了经脉,就算空有一身招式,也没有内力,没有多少攻击力,可萧天熠的招式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难道……是二当家赵虎做了手脚?暗中和萧天熠勾结,以图夺取平龙寨大当家的位置?   萧天熠熟悉的笑容再次浮现在俊美的脸上,至于平龙寨的情况,樱樱早已经飞鸽传书给他,朱猛使的是一柄大刀,厉辣狠戾,比起大当家,二当家赵虎则更加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他最擅长的是独门武功锁住经脉,让人一身武功无从施展,虽然还没有查到平龙寨地形图,但两个主要当家的详细情况已经一览无余。   萧天熠当然知晓朱猛心中的惊讶,嘲讽道:“就凭你们,也想跟本世子作对?”   “你明明被赵虎锁住了经脉,为什么还可以施展武功?”这是朱猛怎么也想不通的地方。   萧天熠漫不经心道:“这个你可要好好问问自己了。”他早有防范,赵虎会点穴,难道自己就不会移穴?不过他可不想对朱猛挑明,瓦解平龙寨的内部,增加朱猛对二当家的猜疑不是更好吗?   朱猛心底一阵惊慌,这才发现萧天熠的实力之深厚远超出他的想象,强自镇定道:“你想怎么样?”   见大当家在萧天熠手中,众土匪不敢再轻举妄动,战况陷入僵持阶段。   朱猛虽在萧天熠手中,但毕竟是一方之主,最初的惊愕过去之后,神色并没有多少畏惧,对脖子上的划痕也视而不见,“世子以为杀了我,就可以安然无恙地出去吗?”   萧天熠轩眉斜飞,冷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聪明的,就让他们放下武器,若是本世子心情好,今日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二当家赵虎见局势不利,萧天熠已经反败为胜,心下一狠,高声嘶喊道:“萧天熠,你劫持我们大当家,就是平龙寨的敌人,弟兄们,若是让他活着出去了,以后我平龙寨就无法在江湖上立足了,保护大当家,给我上!”   赵猛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赵虎就一马当先地冲杀了过来,萧天熠知道赵虎想杀人灭口,冷笑一声,将朱猛猛地往前一推,挡住了赵虎的刀光,只听得一声闷哼,赵虎的刀就插进了朱猛的胸口,场面顿时大乱。   片刻之前还耀武扬威的朱猛,大刀还没有来得及出鞘,就被自己人赵虎刺中,众匪见大当家重伤,慌作一团,萧天熠一拉起欧阳菁,“走!”   赵虎见状立即高喊道:“萧天熠杀了大当家,别让他们跑了!”   萧天熠拉着欧阳菁快速潜入一片密林之后,可怜的欧阳菁,千娇百媚的贵族小姐,衣袂被荆棘划得破烂不堪,面色赤红,气喘吁吁,绣花鞋满是泥泞,狼狈不堪,却不肯叫苦叫累一声。   萧天熠解决了几个追上来的土匪,因为朱猛出事,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去慌乱不已,并没有更多的土匪追过来,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去。   身后渐渐归于平静,萧天熠手上的赤霄剑有血迹顺着剑尖滴落下来。   刚才那样的险境,千钧一发的时刻,欧阳菁无法注意到熠哥哥的手背上受了伤,血迹顺流而下,鼻尖被血腥气弥漫,她惊魂未定,脸色苍白,急忙问道:“哥哥你没事吧?”   萧天熠摆摆手,“这点小伤没事,倒是吓着你了!”   欧阳菁从出生以来就没有经历过这样杀戮近在眼前的凶险,见熠哥哥俊美的脸庞上满是淡定,一颗狂跳不止的心才安定下来,摇了摇头,“菁儿不怕!”   萧天熠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见到她白希颈脖上的一抹血丝,柔声道:“还疼吗?”   欧阳菁这才感觉到疼痛袭来,轻轻嘶了一声,修长的柳叶眉微微一弯,头又低了下去,“都是菁儿不好,你和我说过要呆在营帐里面,哪里也不要去的,是菁儿不懂事,才闯出这么大的祸来。”   她说着说着,眼泪又夺眶而出,让熠哥哥涉险,痛悔万分,咬紧唇瓣,自言自语道:“他们一定都在责怪我!”   她口中的“他们”,当然指的都是萧天熠的部将,萧天熠撕下衣服上的一条衣襟,缠住了她的颈脖,止住了血,才缓缓道:“他们都是大老爷们,军旅粗人,哪里会和你一个孩子计较?你也是无心之失,就不要责怪自己了!”   欧阳菁止住哭泣,不过马上就又失望起来,喃喃道:“原来大家都把我当成孩子。”   萧天熠哑然失笑,“你本来就是孩子,放心吧,在我手下做事的人,心胸都是有的,你就别自怨自艾了!”   虽然后面暂无追兵,但也不是绝对的安全,见菁儿缓过气来,萧天熠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欧阳菁倔强地站起身来,正色点点头,在山间穿行,全都是荆棘杂草,枝蔓横生,到萧天熠确定摆脱了后面追兵的时候,欧阳菁已经双脚虚软,迈不动半步了,萧天熠赞赏道:“今天的菁儿很勇敢!”   欧阳菁的手抚摸着自己的颈脖,娇嗔道:“闯出了这么大的祸,哥哥又在取笑我。”   萧天熠微叹一声,双手按在欧阳菁的双肩上,保证似地道:“哥哥向你保证,没人会责怪你,你要是再这么责怪自己,哥哥会不高兴的!”   他话语中的柔意让欧阳菁鼻子一酸,重重点了点头,“菁儿知道了。”   “这是哪里啊?”欧阳菁面对崇山峻岭,一片茫然,刚才为了摆脱后面的追兵,只顾着赶路,都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会不会迷路?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明玉他们很快就会追过来的!”萧天熠笃定道。   欧阳菁大为好奇,“这是为何?莫非哥哥在途中留了记号?”   “你真聪明!”萧天熠含笑道:“我离开营地到这个地方,已经在沿途做了记号,根本不会失联,有哥哥在,你就放心吧。”   “可我怎么一个都没有看见?”欧阳菁脖子上的黑色衣襟映衬得她的皮肤越发莹白如玉,如同最华美的珍珠一般的光泽,让萧天熠想起樱樱,那个小妖精寄来的书信之中,居然只有一份平龙寨情报,连只言片语的亲密甜言蜜语都没有。   “那是我们特制的记号,只有自己人才能看得懂,你当然看不出来了!”萧天熠笑道。   欧阳菁偏着头问,“难道哥哥不想告诉我?”   萧天熠优雅地将剑收回剑鞘,微微一笑,“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本就不该是你们红粉温柔乡的女儿家关心的,不知道最好!”   ☆、第两百五十七章 山间之夜   欧阳菁见熠哥哥没有说的意思,露出失望的表情,一双清幽的眸瞳荡漾起微微的光芒,不经意间道:“那嫂嫂呢?她也是红粉温柔乡的女儿,难道也从来都对哥哥的军事不闻不问吗?”   提及小妖精,萧天熠的眉峰有抹稍纵即逝的柔软,不过转瞬即逝,就恢复了一片宁静,“她出身商贾之家,无拘无束,原本就外面野惯了的,和你这样的贵胄小姐终究是不同的!”   欧阳菁听熠哥哥这样说,好看的唇角抿出一朵婉约的花瓣,抱住自己的双膝,陷入了沉思。   见菁儿怔怔不语,萧天熠想起刚才朱猛挑衅的话,担心她胡思乱想,便多说了几句,“她是我的妻子,是站在我身边的女人,这血雨腥风注定要和我一起承担,可你不同,你是我妹妹,哥哥在前线拼杀,就是保住后方安宁!”   他的话豪气千云,眼中闪耀的熠熠光芒,令山河为之变色,让欧阳菁惊愕得久久不能语,半晌才道:“如果我像哥哥希望的那样嫁给玉公子,是不是就能你们一起承担了?”   明玉?萧天熠微怔,昨日得知菁儿落入朱猛之手的时候,明玉表现得异样沉默,他太了解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了。   虽说军中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明玉的沉默就是一种无言的对抗,显然,他根本不希望世子为了欧阳菁而置大局于不顾,孤身涉险。   他眼中那一掠而过的不悦更是彰显了他对欧阳菁的态度,如果说别人可以对菁儿的无心之失一笑而过的话,明玉却不这样看,在他看来,菁儿纯粹是自作自受,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是咎由自取。   若是无辜遭难,凭着明玉骨子的热血,就是拼了一死,也会义无反顾地营救欧阳菁,可对于自作孽,明玉的态度就有明显的抵触,在他看来,大战在即,还恣意放纵,纵然被土匪抓走,也怨不得别人,这是是非问题,不是一句小孩子玩闹就可以一笔带过的。   而且,始终觉得菁儿只是个孩子的,是世子的看法,在别人眼中,已经过了及笄之年,早已经不是孩子了,最基本的东西都应该懂得。   不过萧天熠心中对明玉和菁儿的不乐观只是深藏心底,并没有表现出来,毕竟最了解明玉的人,是自己,而不是菁儿。   面对菁儿期许的目光,萧天熠只是勾唇而笑,“菁儿很勇敢,但你要明白,作为一个男人,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处于危险之地。”   哥哥含混其词的回答让欧阳菁似懂非懂,也并没有继续纠结,她白希娇嫩的肌肤被枝桠划得血迹淋漓,有清晰的疼痛,忽然问道:“平龙寨是不是内部起了冲突?”   萧天熠淡淡一笑,“是啊,但这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大当家二当家利益争夺,纷争不休,本就是亡命之徒,哪有什么情谊可言?二人矛盾已深,刚才赵虎见朱猛被我劫持,想趁机浑水摸鱼,借我之手铲除朱猛,他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当上平龙寨的大当家。”   欧阳靖讶然道:“那朱猛死了吗?”   萧天熠摇摇头,“我推他过去的时候,故意偏离了赵虎的刀锋,他虽然伤得重,但却不会死!”   欧阳菁冰雪聪明,很快就洞悉了哥哥的意图,“哥哥让朱猛活着,是为了加深他们之间的矛盾,大当家和二当家之间起内讧,增加内耗?”   萧天熠眼中有杀机一掠而过,“敌军相攻,我军之福也,赵虎在平龙寨多年,自有一股势力,加剧他与朱猛之间的矛盾,至少平龙寨就没有办法一致对外,我们就可以乘虚而入,一举击溃!”   “哥哥神机妙算,用兵如神,拿下平龙寨指日可待!”欧阳菁由衷道。   萧天熠见天色晚了下来,夜里无法行军,山路陡峭,而且路途遥远,明玉等人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到,气温降了下来,菁儿的衣服又被枝桠刺破, 沉声道:“看来今晚不能出去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   夜幕降临,山里陷入一片沉寂,萧天熠寻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找了枯枝生起了火。   还不到五月,山间更是寒冷,欧阳菁白天经历了这一生中最为险峻的事情,惊魂未定,又失了不少血,到半夜的时候竟然发起了高烧,神志不清,体温越升越高,脸色通红,瑟瑟发抖,一会喊“娘”,一会喊“外公”,还有“熠哥哥”,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一样抖着一团。   萧天熠向来养尊处优,只有别人伺候他,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虽然能征战杀伐,开疆拓土,可面对烧得额头滚烫的菁儿,竟然束手无策。   菁儿在迷迷糊糊中一直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像是溺水的人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虽然额头滚烫,手指却冰凉得吓人。   一向被人伺候的萧天熠现在充当了伺候人的角色,他想起以前在府中太医用的降温办法,撕了一片衣服,浸了水,当做毛巾,贴在菁儿的额头,希望她的体温可以降下来。   菁儿嘴里说着听不清楚的胡话,断断续续,只是模糊听清楚了几个“娘”的字眼,山洞也很阴冷,欧阳菁一个千金小姐,在这里人迹罕至的地方有一种本能的害怕和恐惧,只有抓住萧天熠的大手的时候,她才会稍微安定一些。   见菁儿体温持续上升,萧天熠心急如焚,反反复复换了好几次冷水之后,她的额头终于没有烫得那么吓人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后半夜,状态总算稳定了下来,体温没有继续上升,又开始喃喃自语,“爹,菁儿好想你,你在哪里…”   萧天熠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她身上,看着她发烫的小脸,心头的怜惜加深,菁儿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因病去世,在豪门深宅里,纵然有奶奶和姨母疼爱,但失去了父亲的庇佑,想必日子也不是一帆风顺,但菁儿从来不抱怨不诉苦,展现在外人面前的,只是一片欢乐阳光,真是个让人疼惜的孩子,人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特别脆弱,原来在菁儿心中,对父亲的思念这般深浓。   菁儿对自己的特别依恋,萧天熠并不是没有察觉到,但他更倾向于那是一个幼年丧父的小女孩对成熟男子本能的信任和倾慕。   他长了菁儿将近十岁,在菁儿心中,他如父如兄,是菁儿生命中对于年长男性亲人的特别眷恋,并不会往其他方面去想。   有晨曦的微光从山洞口投射进来,萧天熠见她额头的湿巾又热了,起身去外面换了凉水,回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菁儿睁开了眼睛,惊喜道:“你终于醒了?”   欧阳菁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极其虚弱,又像极了一只柔若无助的小羊羔,有气无力,“熠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萧天熠上啼笑皆非,前一步,“你这傻丫头,又胡说什么?不过是发热而已,退下去了就好了。”   他虽然说得轻松,可昨晚的确凶险至极,菁儿的体热忽高忽低,好几次他都担心她熬不过去,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这个时候菁儿死了,只会是他心中永远的伤痕,他的母妃曾经也是风寒,后来就没有熬过去,菁儿的生病,激起了萧天熠心中对母妃的思念和愧疚。   见昔日鲜活的菁儿了无生气,萧天熠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讲着童年的趣事,直到她的状况稳定下来。   “我头好痛,好难受!”欧阳菁嗓子干哑,脸色苍白,试图坐起来,却根本没有力气坐起来,萧天熠扶她起来,柔声道:“你的病还没好,多躺一会吧!”   病来如山倒,欧阳菁往日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此刻黯然失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脸色蜡黄,容色萎靡,在萧天熠的帮助下喝了一口泉水,叹了一口气,“你一定觉得我是个累赘是不是?”   萧天熠的手指顿了一顿,他从来没有安慰过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尤其是在战场狼烟的前线,更是没有这样的兴致,只道:“菁儿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姑娘,哥哥怎么会觉得你是累赘呢?”   大概是病痛袭来,心灵脆弱,欧阳菁的话语也充满伤感和哀怨,“如果我死了,熠哥哥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带到我坟前给我看一看,看到哥哥的孩子,我也死而无憾了。”   萧天熠心头一紧,孩子?因为孩子的事情,他曾经和樱樱闹得很不愉快,好不容易烟消云散了,但不代表此事可以完全等同于从来没有发生过,只是因为他爱樱樱,所以他愿意大度地将这一页揭过。   现在菁儿重新提起,他心中有微微的凝涩,只是轻描淡写道:“你别瞎想了,按照行程,今天明玉就可以到了,回去之后,哥哥给你找最好的大夫,很快就会康复的,说这些丧气话干什么?”   欧阳菁凄然一笑,脸色如同失去了水分滋养的百合花一样萎靡不振,“我知道哥哥在安慰我,其实我也不怕死,死了就可以见到我爹了,但就是想外公,想娘,还有熠哥哥,舍不得你们。”   “你想念的人中,难道没有明玉吗?”萧天熠为了让她轻松起来,故意引导道。   听哥哥这样一说,欧阳菁神色越加黯淡,“有又怎么样?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见菁儿又开始伤感,萧天熠制止道:“别想那么多了,你是个好姑娘,时间长了,他会看到的。”   欧阳菁自嘲一笑,虚弱的目光瞥见熠哥哥只着中衣,宽大的外袍盖在自己身上,脸色一红,病弱的姿态更加楚楚动人,“清晨太冷,哥哥把外袍穿上吧。”   萧天熠虽然担心菁儿受寒,昨夜情况紧急,当然顾不得男女大妨,何况菁儿是自己妹妹,他也没想那么多。   但若是等会被自己麾下将士看到这一幕,的确不太雅观,菁儿是闺中女儿,清誉攸关,也没反对,接过外袍,披在自己身上,同时把火拨亮了一点,让温暖的气息飘散开来。   欧阳菁烧了一晚上,现在虽然烧渐渐退了,人也没有半点精神,但却不想睡,拉着熠哥哥聊天,揶揄道:“哥哥来了建安,嫂嫂却还在在京城,她一定很想你吧?”   被菁儿调侃,萧天熠倒是泰然自若,一边拨火,一边随口道:“她不在京城。”   欧阳菁的神色有些讶然,“不在?那她在哪里呢?”   萧天熠并没有回答,关于樱樱的行踪,他不会让更多的人知道,菁儿也不行,她不知轻重,就算不是有心的,若是无意,也会给樱樱带来巨大麻烦,淡淡敷衍道:“她家是商贾人家,有生意需要常常走动,就是我在京城的时候,她也不是常年在王府的!”   欧阳菁“嗯”了一声,明亮的火光映得熠哥哥俊美得不似真人,虽然身上血迹斑斑,但丝毫不减他傲然气度,现在褪去了一身凌厉杀气,眉宇间多了一分柔软,更让人有种想要去亲近的**。   见菁儿看得失神,萧天熠无奈摇摇头,调侃道:“看够了吗?”   欧阳菁发现自己的失态,小嘴一撅,娇嗔道:“这也怪不得菁儿,哥哥是龙腾王朝第一美男子,美名远扬,艳名远播,我刚才是在想,哥哥若是生为女子,恐怕会被皇上纳入后宫吧。”   萧天熠忍俊不禁,“纳入后宫?那座宫殿又怎么能关得住哥哥?你就别胡思乱想了,睡一会吧!”   “我睡不着。”欧阳菁的眼神透出哀求,声音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萧天熠无奈一叹,坐在她身边,“好吧,你想聊什么,哥哥陪你就是了。”   欧阳菁喜上眉梢,“给我讲讲你和嫂嫂的故事吧,听说你们刚开始的关系可是很恶劣,今天又怎么会好得像一个人一样?”   这毕竟是樱樱和自己的私隐,萧天熠对谁也不会讲,要是别人敢这么问,早就被他赶出去了,可面对虚弱不堪的菁儿,他的心肠硬不起来,只道:“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   见哥哥又说自己小,欧阳菁神色更加凄楚,萧天熠最怕菁儿的眼泪了,于心不忍,言简意赅,“你也和她接触过一段时间了,她是个很与众不同的女人!”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欧阳菁满意,可见哥哥不愿多说,她也不能紧紧追问,突发奇想道:“哥哥已经二十有五了,打算什么时候为我多娶几位嫂嫂,为淮南王府开枝散叶啊!”   面对单纯的菁儿,萧天熠越加不愿多说,只是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小脑袋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哥哥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多想想自己吧。”   欧阳菁嗔道:“我有什么好自己想的,左不过是外公和娘他们去想的,人生大事还轮得到我自己做主吗?”   萧天熠不愿继续这个话题,那是所有他和小妖精之间的秘密,哪怕是菁儿,也没有窥探的权利,扶起欧阳菁,转移了话题,“这里隐秘,明玉他们不容易找到,我们出去等吧。”   谁知,刚刚扶起欧阳菁,她就体力不支地差点倒了下去,身子软软的,靠在了萧天熠的身上,虚弱摇头,“不行,我走不了路。”   萧天熠无奈,只好背起她,“我背你走吧!”   趴在哥哥宽阔的后背上,欧阳菁的脑袋虽然烧得昏昏沉沉,可嘴巴还是没有歇着,“哥哥,你对菁儿真好。”   “谁让你是我妹妹呢?”菁儿体态轻盈,背在身上也没有什么负重感,萧天熠宠溺一笑。   欧阳菁沉默了片刻,语气有些怀念,“我还记得小的时候,哥哥也曾经这样背过我,闯了祸,也是哥哥替我担着,想不到长大了,还有哥哥可以背着我,感觉真幸福。”   菁儿的话语勾起了萧天熠心中对于久远的怀念,那个时候,他随母妃来过建安郡,菁儿也随姨母去过京城,他的确和菁儿在一起待过一段时间。   那样永远温柔含笑的母妃,见他玩得累了,总是会佯怒道:“这孩子,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   虽是责怪的话,却是疼惜的语气,那是萧天熠心中的柔软,父王严厉,母妃慈和,对父王是敬畏,对母妃却是亲近。   菁儿那个时候还很小,在天资聪慧敏捷张扬的萧天熠印象中,不过是个又笨又胖的丑丫头,他走到哪里,菁儿就跟到哪里,对他十分依恋,一口一个“熠哥哥”叫得极为欢快,有熠哥哥在,连娘亲都不要了。   对于这些久远的记忆,萧天熠也记得模糊不清了,只有母妃那温柔可亲的脸庞成为永恒。   “熠哥哥可是想起了姨母?”欧阳菁感受到了熠哥哥的僵直和沉默,试探地问了一句。   “没有!”萧天熠深藏心中的心事,只愿与樱樱一人分享,虽然宠爱菁儿,可她毕竟只是个孩子,很多事情都不懂,不是樱樱这种可以与自己心灵渗出对话的灵魂伴侣。   “哥哥又骗我!”欧阳菁不满道,“明明是想起了姨母,我还记得小时候干了坏事,娘要狠狠罚我,是姨母拦着娘,说小孩子难免犯错,长大了就好了,我才逃过一劫呢。”   “是啊,母妃一向疼爱你!”萧天熠感叹,那样温柔善良的母妃,却被梁敏春那个歹毒的女人害得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心头一阵阵翻腾绞痛,“她这般喜欢你,如果还在,一定会常常接你进京小住!”   欧阳菁声音透着沉沉惋惜,“是啊,我有的时候真希望姨母才是我的娘,姨母那么温柔善良,好像永远都不会发脾气,我娘就凶多了,经常我一干坏事,她就会毫不留情地罚我,可不是每次都有姨母出来救我!”   想起京中公子对菁儿的仰慕,萧天熠淡淡一笑,“那是因为姨母对你寄予厚望的缘故!”说到这里,他的语调变软,“慈母多败儿,在欧阳世家,你是姨母唯一的希望,她自然希望你修身养性,才貌双全,大方持重,将来才嫁得世家门楣的如意郎君,如今看你这么贤淑端敏,知书达理,姨母应该也很欣慰了!”   “熠哥哥!”欧阳菁的语调变得低沉,再低沉,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要是姨母还在世,该有多好啊!”   萧天熠的心猛地一沉,母妃那样心底纯善的大家闺秀,就是梁敏春朱柳儿这样尖酸刻薄刁钻歹毒的妇人,母妃也都是以宽厚待之,对府中庶出子女也从无薄待,对菁儿更是疼爱有加,如果她还在,淮南王府定然不是如今这般乌烟瘴气的模样。   见菁儿哀恸地缅怀母妃,萧天熠心中微暖,“母妃在世的时候,我没有多陪她,她临终病重的时候,我还在军中,总以为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如今却成为永恒的遗憾,你放心,就是母妃不在了,哥哥也一样会疼爱你,有哥哥在,谁都不敢欺负你!”   背后又陷入了沉默,萧天熠只当菁儿疲累,睡了过去,没想到过了一会,她嗓音沉沉地传来,仿佛不确定道:“熠哥哥,你一定要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   萧天熠哑然失笑,“怎么了,难道还真有人欺负你?”   欧阳菁的声音似乎很伤感,对哥哥透露了从未透露的心事,“娘和我虽然平日里有奶奶罩着,可她老人家毕竟上了年纪,精力不济,府中事务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欧阳世家认为娘青年寡居,是不祥之人,不宜主事,府中真正主事的是婶母,我们虽为长房,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受人欺负的孤儿寡母罢了,心中这些苦楚也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   印象中的菁儿一直是天真活泼无忧无虑,完全不知世间黑暗,很少见到这样哀伤的时刻,欧阳世家的那几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萧天熠见过一面就知道了。   不知道菁儿开朗的外表之下又隐藏了多少泪水,萧天熠心头怜惜更浓,轻快道:“外公也考虑到了这件事,你的至亲都在京城,所以想在京城给你定一门亲事,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欧阳菁莞尔一笑,“娘也和我说要早点去京城,那里才是我们的家,在欧阳世家,总感觉像个外人,可奶奶她真的很疼我,不是因为牵挂她老人家,我真希望可以常驻京城。”   ☆、第两百五十八章 一箭双雕   “叔父婶母人前将菁儿照顾得无微不至,可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只有奶奶是真心疼我,她老人家是除了娘之外,菁儿在欧阳世家最挂念的人了!”欧阳菁自顾自地说道,语调之中充满一个失去父亲庇佑的贵族小姐,在光鲜之下外人所不知的辛酸苦楚。   萧天熠语气微沉,“哥哥知道,你在京城的时候,不就是因为牵挂老夫人,才火急火燎地赶回建安吗?我看老夫人身体还硬朗,有她镇着,你叔父婶母也不至于太过分,毕竟事关清名,还有地方豪族对于京城万家的敬仰和向往,他们也定然不会落下一个苛待侄女的罪名,你也别太担心了。”   欧阳菁的眼神转为黯淡,半晌无语,将头附在哥哥后背上,迷醉地寻找旧日的气息,突发奇想,忽道:“哥哥对菁儿这么好,嫂嫂不会生气吧?”   萧天熠哭笑不得,“她向来是豪爽大气的女子,你是我妹妹,她会像疼爱自己妹妹一样疼爱你的,你住在我府上的时候,可曾见过她生气?”   “这倒是!”欧阳菁认同地点点头,“京城繁花似锦,哥哥独具慧眼,挑中了嫂嫂,虽然商贾之家的出身的确是差了点,可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时候,门第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说来说去,不过是些俗人之见罢了,欧阳世家的那些话,哥哥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还是菁儿懂事!”萧天熠含笑道,当时,欧阳世家的人一听说樱樱出身商贾之家,纵然是极善于做表面功夫的名门世家,也掩饰不住眼中的鄙夷和讶然。   不要说在建安,就是在京城,诟病樱樱出身的人,从来就不在少数,想不到菁儿小小年纪,居然能超脱门庭之见,实在难得。   “菁儿!”他醇雅的声音让欧阳菁回过神来,笑道:“哥哥有什么事吗?”   “不仅是姨母,哥哥也对你寄予厚望,你可千万不要让哥哥失望!”   身上的少女明显地震颤了一下,语气突然转为轻松,调皮道:“哥哥放心,菁儿谨记!”   “参见世子爷!”一个宏亮的声音在前方响起,随后就有一身着白银铠甲的军将出现,是东方明玉,他弯身一躬,“属下来迟,请世子爷恕罪!”   不仅是东方明玉,诸葛廷和夜离宸都到了,还有众多黑铁铠甲的将士循迹而来。   萧天熠将欧阳菁放下来,眉间的柔软瞬间褪去,再没有半分阴柔,恢复了那个气吞山河的主帅气魄,淡淡道:“派人送欧阳小姐回去,找大夫医治!”   东方明玉见欧阳菁面色蜡黄,有气无力,站立不稳,知道她病了,对她的不悦也渐渐淡去,他是世子爷手下的将军,心胸和气度都具备,不至于对一个小女孩耿耿于怀。   欧阳菁虽然体虚乏力,但却不肯让士兵架着担架抬她回去,坚持要自己走,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执着。   萧天熠也并不勉强,也知道她看似柔弱外表下的倔强,“你们保护好欧阳小姐,送她回去!”   “是!”   欧阳菁走后,敏锐的诸葛廷从世子爷的眼神中看出将计就计的计划已经奏效,会心一笑。   朱猛以为抓了欧阳小姐就可以要挟世子爷,逼迫世子退兵,他以为这是一招妙棋,殊不知世子爷的心智远在他之上,曾经无数次反败为胜,扭转局势,绝对不会在平龙寨这小小阴沟里翻船。   虽然平龙寨的土匪战力并不强,但大大小小几十个山头,山路绵延崎岖,险峻丛生,如果朱猛等人仗着回环复杂的山脉作为掩护,窝在山里躲个一年半载,他们耗得起,世子爷可耗不起,所以,速战速决才是王道。   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根本没有可能拿到平龙寨的地形图和布防图,贸然出兵,有可能会全军覆没,困死在大山里面,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对战双方已经进入相持阶段。   正在世子和部将们研究怎么出奇制胜地破敌的时候,朱猛送来了绑架欧阳小姐的书信,虽是意外,但这却是打入土匪内部的天赐良机。   世子爷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算没有任何好处,也不会置欧阳小姐于不顾,何况,以世子爷的谋略和智慧,应付那帮土匪绰绰有余。   诸葛廷当时就洞悉了世子的想法,他之所以极力反对,是因为虽然不知道这羊角山是什么地方,但朱猛既然选择在这个地方见面,那一定是易守难攻难于跟踪支援的地方,万一世子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世子之意已决,阻拦也无用,而且,跟随世子爷这么多年,诸葛廷早已经明白,世子爷是敢于走险招的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还有欧阳小姐在对方手中?   还有一个洞悉世子爷心思的人,就是玉公子,但他什么也没说,究其原因,是因为他对欧阳小姐妄为之举心生不悦。   世子爷赴约之后,东方明玉和诸葛廷果然在沿途发现了世子爷留下的记号,因为怕被土匪察觉,所以进行得极为隐秘,并没有紧跟其后,山路险阻,今日黎明才到,而且,诸葛廷已经敏锐地分析出土匪的老巢应该距离羊角山不远,世子爷的这一次单刀赴会,不仅救了欧阳小姐,还摸清了路线,一举两得。   还有一点是诸葛廷也没有料到的,那就是世子爷成功地挑起了平龙寨的内部纷争,激化了大当家和二当家之间的矛盾。   ---   正如萧天熠所料,平龙寨里面现在已经是一团糟了,本来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朱猛,摆了一场鸿门宴之后,被萧天熠反手摆了一道,不但成功逃脱,而且反而让朱猛受了重伤。   虽然当时情况混乱,别人没有看清楚大当家是怎么受伤的,都以为是被萧天熠所伤,但朱猛自己却看得清清楚楚,是二当家赵虎干的。   当时他被萧天熠劫持,本不易妄动,可赵虎却不管不顾,以平龙寨的声誉要紧为由,举刀砍向手中有人质的萧天熠,不像是要杀萧天熠,反而像是要乘势置自己于死地。   朱猛不是笨蛋,明白萧天熠当时的目的只是为了脱险,杀了自己,他有什么好处?真正想杀自己的人,是赵虎。   幸好老天有眼,他还活着,如果他死了,就是中了赵虎借刀杀人的阴谋,他拼着一口气不让自己昏死过去,让信得过的兄弟护送他回山寨,因为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昏死了,赵虎一定会乘机杀人灭口,只要自己一死,赵虎在平龙寨的声望无人能及,就算有人质疑,也动不了他的根基,可以顺利接任大当家的位置。   因为平龙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朱猛不愿意此时和赵虎翻脸,赵虎虽然阴毒,但平龙寨有今日,赵虎功不可没,如果此时去了一员虎将,必定实力大损。   思来想去,他决定再给赵虎一次机会,先齐心协力度过这次危机再说,他不打算声张此事,而是命心腹叫来了二当家。   这个大敌当前的紧要关头,就不要再玩什么打哈哈的游戏了,二人目光触碰之间,有机芒一掠而过,双方都不是傻瓜,何况相处多年,早已经熟知对方的秉性,朱猛知道此时坦诚相待比装糊涂更有效。   “二弟,你我兄弟多年,哪天我先走一步,这个位子迟早是你的,但你好糊涂,如今强敌在外,你在这个时候发难,不是正中了萧天熠离间我们兄弟感情的圈套吗?”   见朱猛直言不讳,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赵虎悚然一惊,脸色极其不自然,忽然双膝一跪,满面愧疚,“大哥误会了,当时见大哥被萧天熠挟持,性命垂危,萧天熠又是杀人不眨眼的人,小弟一时情急,乱了方寸,还请大哥查证清楚!”   朱猛有些失望,他当然知道赵虎说的是假话,别人没看清楚,他可看得清清楚楚,外人眼中,他和赵虎处得如同亲兄弟一样,赵虎是平龙寨的二把手,心中却觊觎一把手这个位置很久了,内部失和已久。   山寨内部,有些矛盾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且朱猛自认为镇得住赵虎,万万想不到,这个时候矛盾陡然尖锐起来,成为一把随时可能会刺伤自己的致命利器。   第一个破了平龙寨铜墙铁壁的不是萧天熠,而是自己内部,朱猛后背一阵阵胆寒,好可怕的萧天熠,不仅熟知战术,深谙人心,而且善于利用人的贪欲。   赵虎见朱猛脸色沉沉,知道他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抵赖是抵赖不过去的,心下一横,大哭失声,“大哥,的确是小弟目光短浅,一时糊涂,大哥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弟这一次吧!”   他当时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只想乘机结果了朱猛,夺取大当家的位置,当时那种情况下,朱猛必死无疑,而自己在平龙寨多年,效忠自己的人不少,完全可以实现权力的平稳过渡,赵虎不像朱猛,并没有把外面虎视眈眈的萧天熠放在眼中,因为在他看来,平龙寨地形复杂,处处陷阱,萧天熠不熟悉地形,一时半会根本攻不进来。   可无论赵虎怎么痛悔交加,痛哭流涕,朱猛都不可能完全信任他了,当时萧天熠明明被制住了穴道,却安然无恙,武功毫发无损,朱猛怀疑赵虎暗中已经背叛了平龙寨,向萧天熠告密,以期获得宽大处理,说不定还指望招安。   各种可能性在朱猛脑子里面飞快地闪过,身上的剧痛不断提醒着他务必要除掉赵虎,但赵虎毕竟是平龙寨的一大中坚力量,布防都是他在做,现在除掉他,是平龙寨的一大损失,还恐会引起寨内大乱。   但若不除去,这人就像一条毒蛇一样,比敌人还要可怕,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反咬一口,到底是咬萧天熠,还是咬他,都说不准。   想着想着,朱猛发现自己陷入了内忧外患的绝境,不但要思考怎么对付萧天熠,还要思考如何处置赵虎。   而且,他所有的思绪都放在赵虎身上了,已经没有时间思考如何对付萧天熠了。   一起共事多年,赵虎太了解朱猛这个大当家了,见他目光阴沉,两道凶光从深陷的眼眶射出来,知道他已经动了杀机,他现在是身受重伤,不能动手,外面又有萧天熠这个强敌,万一危机解除,朱猛又伤愈,他第一给要杀的人必定是自己,若论武功,赵虎自知还是逊朱猛一筹。   室内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赵虎眼中掠过一道狠戾的光芒,一不做二不休,与其等着朱猛伤愈之后杀自己,还不如趁现在先下手为强。   赵虎见朱猛不为所动,哭得更加痛悔万分,“小弟错了,直到今日,才知晓大哥的良苦用心,小弟一定会洗心革面,以后唯大哥马首是瞻,如有违誓,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他哭得十分真诚,连朱猛也有些动容,叹了一口气,“我向来把你当亲兄弟看,是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对付萧天熠这只狡猾的狐狸,我们兄弟之间,还说这些见外的话干什么?”   赵虎见大哥放松了警惕,心底一喜,眸光一狠,一抹刀光就朝着朱猛心口上扎去,阴狠道:“大哥,小弟对不住你了,你先走一步吧。”   本就危在旦夕的朱猛哪里还经得住这样一刀?眼见就要命丧当场,赵虎马上就要得逞,大当家的位置马上就要易主。   可如果这样就让赵虎轻易得逞了,那朱猛这么多年平龙寨大当家的位子就算是白坐了。   在赵虎的刀离朱猛的心口还有一分距离的时候,一股猛烈的疾风从旁边而来,生生把赵虎撞出了三尺远,手中的匕首也“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他的身躯腾空而起,重重摔在地上,嘴里瞬间就喷出了血,面如死灰,狼狈不堪。   赵虎蓦然受到重创,好一会才缓过气来,蓦然明白,原来朱猛早就对他留了一手,暗中安排了力大无穷的心腹守卫,论起耍心眼,到头来,他还是逊朱猛一筹。   朱猛想不到赵虎居然还是冥顽不灵,一条道走到黑,目露凶光,“赵虎,你可真令我失望!”   赵虎阴谋彻底败露,知道再无回天之力,冷笑一声,“大哥何必说得这么清高?口口声声为了平龙寨的安危考虑,假装对我推心置腹,暗中还不是留了一手?”   至此,朱猛越发肯定赵虎已经暗中投靠萧天熠,之所以急于杀自己,还有一个目的是为了向萧天熠示好邀功,他突然想起来,赵虎的父亲原来是一个小官,一直想走仕途,后来因为杀了人,不得已才做了土匪,说不定以为讨好了萧天熠,就可以谋得一官半职,回归仕途。   朱猛虽然气血不足,但竭力营造出凶神恶煞的神情,怒吼一声,“你说,是不是已经投靠了萧天熠?”   赵虎自知今日必死,冷笑一声,“大哥,小弟在那边等着你,你也很快就会来陪小弟的!”   朱猛气得七窍生烟,一连咳嗽了好几声,直到咳出了血,怒道:“你为了一己之私,竟然置这么多兄弟的身家性命于不顾,你就是平龙寨的千古罪人!”   “大哥何必说得那么无私?”赵虎胸口闷痛,血气上涌,想不到朱猛身边还藏了这样的高手,今日他是彻底栽了,索性撕破脸,“寨里的兄弟,有几个手上没有人命?就是真的被杀了,那也不亏,这些年,弟兄们为了你出生入死,抢来金银财宝和漂亮女人给你享用,可你只顾自己,仗着武艺高强,说一不二,吃独食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为兄弟们出一口气,又有什么不对?”   见赵虎这样说,朱猛的脸瞬间成了猪肝色,狰狞的目光恨不得把赵虎乱刀砍死,原来他对自己的怨念这么深?   “大当家,这个叛徒怎么处置?”那个心腹高手问道。   “此人留不得!”朱猛眼底渗出一抹深浓杀意,本就是酒肉情谊,一旦撕破脸,就再也没有温情脉脉了,冷道:“给我处理干净!”   ---   就在朱猛处死赵虎的第二天,寨子就不太平了,赵虎一向善于笼络人心,在寨子里面,暗中听命赵虎的人,可能比朱猛还多。   虽然大当家发布消息说二当家是得急病死的,但谁都不是傻瓜,而且很多人都知道当时二当家为了救大当家,一时不慎,导致大当家身受重伤,现在二当家又离奇死了,疑云丛生,很多人暗中把矛头指向大当家。   很快,原本是铁板一块的平龙寨内部纷争不断,俨然成了一盘散沙,二当家的死亡成了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疑云,渐渐连注意力都被转移了,外面严阵以待的萧天熠的军队反而差点被忘诸脑后了。   更有甚者,暗中向萧天熠的探子告密,出卖自己管辖片区的地形图,只要一开了这个头,投诚的人就越来越多。   而朱猛更是焦头烂额,到处都在起火,这边的火还没灭,那边又起了火,防不胜防。   与此同时,萧天熠凭借聪明绝顶的头脑,将探知来的情报和自己脑海中记下的地形汇合,绘制出了一副地形图,虽然不是平龙寨全貌,但平龙寨总舵的位置已经一清二楚,至此,这个离间计已经完美地发挥了作用。   万事俱备,连东风都不欠了,萧天熠决定发起总攻,渡江之后,静待了这么多日子,一直按兵不动,一动起来,对手就绝对没有还手之力。   萧天熠的军队有备而来,东方明玉任前锋大将,一路势如破竹。   守卫的土匪平日吓唬吓唬老百姓就算了,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吓得瘫软,几乎没有什么抵抗能力,纷纷举手投降。   这一战,从早上打到晚上,到不是因为土匪的战力有多强,而是因为山路崎岖,道路曲折,十分难行,所以持续了整整一天。   朱猛知大势已去,想不到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平龙寨,萧天熠到来之后,前来还不到半个月,就连锅端了。   从此以后,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萧天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以前数次官兵前来都被他轻轻松松地打败了,绝大部分是还没有渡过江,就船沉人亡,溺死水中,更不要说能找到他们老巢了,可萧天熠,到底使用了什么妖术,就轻而易举地端了他的老巢?   朱猛当然不会知道,像萧天熠这样的人来说,他这种对手,根本就不够级别,萧天熠的对手都是军事天才般的人物,朱猛充其量只是个山大王,谈不上如何用兵,又远不是公子凤那样绝顶聪明的人,当然只会等着被连根拔起了。   好歹是当过山大王的人,眼见那个天神一般的男子持着滴血长剑进来的时候,朱猛挣扎着坐了起来,冷眼道:“你还是打进来了?”   萧天熠脸上挂着熟悉轻蔑的笑意,“本世子早就说过,你不配做本世子的对手!”   朱猛道:“我要和世子单挑,若是我输了,死而无憾!”   身后又出来一个英俊男子,是夜离宸,怒道:“世子爷何等身份?你一个土匪,我来就足够了!”   “慢着!”萧天熠道:“临死之前,面无惧色,也不失男儿本色,就冲着这一点,本世子全了你这个心愿!”   朱猛身受重伤,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拔出了大刀,舞出厉风向萧天熠砍去。   可还没有到萧天熠身边,胸口就多了一剑,穿胸而过,他不敢置信道:“你…你…你……”   他自认为也不是见识浅薄的人,可萧天熠的武功太可怕了,惊世骇俗,只用了一招,就制服了他,他倒了下去,身躯落到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萧天熠移开目光,佩剑回鞘,扬声道:“匪首已伏诛,留下人打扫战场,其他人跟随本世子回营,准备班师。”   ☆、第两百五十九章 眼见为实   淮南王府世子只用了短短不到半月的时间,就剿灭了危害建安郡多年的平龙寨,匪首伏诛,消息传出,一时间民众沸腾,奔走相庆,稍有家资的人家谁没有被平龙寨的土匪害得苦不堪言呢?   以欧阳泉为首的地方官员对世子造福一方的剿匪行动佩服不已,听闻世子爷要班师回朝,几次三番要宴请世子爷,以示建安百姓的感谢,顺便为世子爷大军践行,当然也有乘机和京中高门拉进关系的意思,奈何世子清高,面对多番盛情,连面都没有露过。   在准备启程的前两天,萧天熠接到了京中外公的亲笔书函,信中除了问候之外,还有嘱咐他不可让菁儿夹在其中难做,毕竟万家和欧阳世家是姻亲,而世子和欧阳菁的关系也众人皆知,外公为菁儿处境考虑,可谓用心良苦。   诸葛廷笑道:“看来是阁老大人早就知道世子不会屈尊赴宴,所以便有此信了!”   萧天熠目光深沉地盯着外公的信函,站起身来,“既然外公特别嘱咐,那就勉为其难去一趟吧!”   ---   自从世子爷成功剿匪之后,便陆续有建安百姓送来家中酒肉犒劳将士们,虽然世子爷吩咐一律拒收,但还是架不住当地百姓的热情。   今日见到坐于骏马上俊美英挺的世子爷,百姓潮水般的呼声远远传开,世子爷英明神武用兵如神的威名更是传遍了建安的大街小巷。   欧阳泉等人早已经满面春风地等候在大门口,一见到世子爷,就说了一大通官场上的恭维话,不外乎是世子爷为民除害,功在千秋之类的话语。   今日的宴饮不同于上次的家宴,有很多颇有级别的地方官员陪同,和上次一样,见到风华绝代的世子爷风采的时候,很多人都有瞬间的怔忪失神,在欧阳泉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纷纷向世子爷见礼。   听到的全是关于世子威武的赞誉之语,萧天熠只是置之一笑,他之所以肯给这个面子,是因为外公的嘱咐,否则,他才不愿意花时间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那日派人送菁儿回来之后,他还特意派了军医前去探望,得知欧阳小姐在府中休养,病情已经好了许多,才彻底放心。   席间,欢声笑语不断,欧阳泉还专门请了建安最好的歌姬舞姬助兴,但世子并无兴趣,始终高深莫测,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让人难以揣测他的心思。   欧阳泉见世子兴致淡淡,便提议道:“我这座宅院虽不及京中宅院美轮美奂,但有一处后花园却是别有一番独特韵味,如此枯坐也是无趣,不如去走一走,世子可指点一二,就当是席间助兴了!”   其中一个官员立即附和道:“欧阳大人,下官听说府上的后花园,幽雅含春,桃花流水,摧兰折玉,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沾了世子的光,我等才有幸一观啊!”   萧天熠也不推辞,淡淡含笑,“既如此,本世子就打扰了!”   他说得很客气,但言谈之间与生俱来的高傲还是彰显得淋漓尽致,欧阳泉心下大喜,急忙起身,“世子爷,请!”   若不是仗着和万家的姻亲,如何能请来尊贵高傲的世子爷到府上做客?尊贵的世子爷两次亲临欧阳世家,从此,欧阳世家的声望和地位必定可以更上一层楼。   欧阳世家的后花园,层峦叠嶂之中,偶然透出万绿丛中一点红,妙不可言,萧天熠唇角一勾,姨母曾得母妃悉心教导,这座后花园的设计颇有母妃雅风,看来应该是姨母的手笔。   一草一木,皆是巧夺天工,正值春日,草长莺飞,花红柳绿,本已经酒醉微醺的官员们,见到这章法独特的后花园,都赞叹不已,置身其中,不知流光易醉,风月婉转。   其中一个人忍不住赞道:“下官府中的花园和欧阳大人府上的花园一比,简直粗陋不堪,欧阳大人可真是雅人啊!”   欧阳泉谦虚笑笑,“哪里是我雅致呢?实不相瞒,这是嫂夫人的手笔。”   “嫂夫人?”那人惊愕之后,恍然大悟道:“就是当年万阁老家的千金小姐,对吧?”   欧阳泉默认,那人满目濡慕,“万阁老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他的两位女儿更是…”   他正说得兴起,他身旁的一人忽然瞥见世子爷不悦的脸色,忙推了推他,示意他住嘴。   欧阳泉心中不悦,世子母妃已逝,多提亡者,当然不敬,他们是什么身份?怎能随意妄议淮南王妃?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世子并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提及和欧阳世家的关系,至少不愿意挂在嘴边上。   因为有不懂事的官员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气氛立时变得有些尴尬微妙,那说错了话的官员哪里还有赏园子的兴致?立刻借故回席,其他人等看见世子的脸色,也都纷纷回席,花园里只剩下萧天熠和欧阳泉两人。   其实萧天熠也没了赏园的兴致,他自然明白欧阳泉想在地方官员面前彰显和淮南王府的亲眷关系,但必须让欧阳泉明白,他从来不喜欢有人拿母妃的情谊出来做文章。   两人漫步在花团锦簇之中,欧阳泉因为初步试探的失败,一向八面玲珑的他明白,此时什么都不能再说了,闭嘴为妙。   萧天熠随意漫步,出了后花园,穿过开满蔷薇的长廊的时候,忽然听到瓷器坠地的尖锐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摔到了地面上。   紧接着,一个锐利的女音高声道:“菁儿啊,你说你怎么这么毛手毛脚呢?”   萧天熠脚步一顿,记起来了,是欧阳泉的夫人,也是菁儿的婶母。   接下来响起菁儿惊恐的声音,“对不起啊,我前几天在发烧,虽然今天好了,可脑子还是有些混沌,送菜的时候,头脑一晕,失手就摔了,真对不起!”   欧阳夫人埋怨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舒服就在屋里待着吧,出来添什么乱呢?你叔父吩咐过了,今天有贵客到,这是我好不容易请的香品楼的大厨烧的水晶肘子,看你平日也挺利索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随后响起一个卑微细弱的声音,“夫人,你就别埋怨小姐了,小姐大病初愈,看夫人实在忙不过来,就主动来帮忙,小姐也是一片好心啊!”萧天熠听得出来,这是菁儿的贴身丫鬟晓雯的声音。   欧阳夫人似乎有些烦躁,说起话来也是口不择言,“帮忙?帮倒忙吗?人家香品楼大厨的水晶肘子一天只烧一盘,昨天你叔父还反复交代万万不能怠慢了贵客,要我把地方名菜全上,务必要好好款待,我可是忙了一个晚上,到现在都没合眼,你倒好…”   欧阳泉自然也听到了夫人和菁儿的对话,虽然想上前制止,但被世子一身冷冽所慑,只得呆呆地站立原地,心中暗暗着急。   “婶母,实在对不起,菁儿真的不是故意的!”欧阳菁的声音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菁儿知道请的贵客就是世子爷,要不然菁儿现在去前厅赔礼道歉…”   “哎呀,算了算了!”欧阳夫人见费尽心血准备的名菜被打碎了,不耐烦道:“为了一盘水晶肘子,你就去赔礼道歉,要是世子知道了,还指不定以为我怎么虐待你呢!”   “夫人…”还是那个丫鬟怯生生的声音,见小姐被骂,斗胆为小姐辩解。   “你给我闭嘴!”欧阳夫人怒道:“这是哪个房的规矩?主子说话,哪有你奴婢插嘴的份?”   “婶母,你要责骂就责骂菁儿吧,晓雯她不过是一时心急,都是菁儿的错!”欧阳菁的声音不似平日的明快,带着一种大病初愈的虚弱和娇怯,在盛气凌人的欧阳夫人面前,愈加显得楚楚可怜。   欧阳夫人发牢骚道:“责骂你干什么?我可不想落个苛待你的罪名,免得老夫人又把我叫过去训话,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到处都是摸不得碰不得的人,我到处不讨好,上下受气,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倒是希望像你娘那样清净才好呢?”   “婶母放心,菁儿绝对不会去奶奶面前胡言乱语的。”欧阳菁保证似地道,声音更加婉转低沉,“的确是菁儿做错了事,婶母理家,赏罚有度是应该的,菁儿明白,不会错怪婶母的!”   欧阳泉心急如焚,数次想上前阻止夫人和菁儿之间的对话,可被世子一记厉光镇住,沙场杀伐的人,那种浑然天成的威慑力,自然不是欧阳泉这种文官能够抵御的,心底暗暗叫苦,只能祈祷夫人赶快别说了,他也很清楚,今日能再次请来世子爷,定然有菁儿的面子在里面,哪里知道,会撞到这样意外的一幕?   欧阳夫人又想起什么,语气加重,“对了,我差点忘了,前些日子,你一个姑娘家到处乱跑,就算不顾忌自己的名声,也要顾忌我们欧阳世家的名声,你是有万阁老这样的外公和世子这样的表兄撑腰,你自然无所谓,可你弟弟妹妹呢,他们可不能被你牵连,你不要让我们欧阳世家的门楣蒙羞!”   婶母的话说得这样重,欧阳菁的声音已经带着哽咽,强忍着眼泪没有流下来,酸涩道:“婶母教训得是,菁儿知道了。”   欧阳夫人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心烦意乱,“好了,你也别哭了,叫人打扫干净吧!”   欧阳菁忙道:“菁儿闯的祸,自己来收拾,不劳烦婶母费心了!”   欧阳夫人还没开口,就看到一抹修长身影霍然出现眼前,脸上的怒意顿时僵在脸上,惊讶道:“世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天熠脸色阴沉,冷冷地盯着欧阳夫人,淡淡道:“不过就是一盘菜而已,夫人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   欧阳夫人顿时语无伦次,结结巴巴道:“世子误会了,这菜是我精心准备款待…”   “熠哥哥,你就别责怪婶母了,是菁儿不小心!”欧阳菁见哥哥责怪婶母,急忙道。   “好了,本世子都听见了!”萧天熠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欧阳泉左右为难,忙道:“世子不要误会,贱内一时情急,说话重了些,但我可以担保,她虽然嘴巴厉害,但绝对没有坏心,她平日都是很疼爱菁儿的,这些日子是忙坏了,所以难免心浮气躁!”   在这种情形下,眼见为实,欧阳泉的辩解显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晓雯一见世子爷来了,急忙向夫人求情,“夫人,小姐真的不是有意的,她已经很自责了…”   欧阳夫人百口莫辩,“这…这…我…没有责怪菁儿的意思…”   欧阳菁瞥见哥哥阴沉的脸色,忙道:“熠哥哥,叔父说得对,你千万不要怪罪婶母,婶母花了很多心思,是菁儿不小心…”   “小姐不过是病还没好,又怕下人粗手笨脚,要亲自给世子上菜,才摔倒的!”晓雯显然看不惯夫人刚才的故意刁难,见世子在此,机会难得,便要为自己主子出头。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欧阳夫人见一个小奴婢也当着世子的面,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顿时急了,瞥见世子冷冽的眸光,心头一慑,下意识地闭了嘴。   萧天熠看向面色苍白的菁儿,目光深深,有旁人看不懂的黑暗,如同一口黑暗的古井发出幽暗的光芒,“你们都不用多说了,菁儿,哥哥明日带你回京!”   欧阳泉急了,“世子爷,贱内不是那个意思,真的不是…”   他后面的一句话,在世子爷如霜如雪的目光中闭了嘴,忙给夫人使了个眼色,让夫人赶快去把老夫人请来,菁儿去不去京城,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世子的眼中,婶母欺负孤儿寡母这个恶名已经坐实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件事,还是不麻烦老夫人了!”萧天熠道:“夫人可要想清楚了?”   欧阳夫人脚步一颤,要是老夫人来了,晓雯这丫头又添油加醋一番,岂不是更不妙?   在他们犹豫的时候,世子颀长挺拔身影已经远去,只有醇雅淡漠的声音飘然入耳,“明天本世子会派人来接菁儿,你们准备一下吧!”   ☆、第两百六十章 黄雀在后   月影谷附近的一座山崖,山花烂漫,春风袭人,一处依山而建的小小凉亭里,坐着两名风华出尘的男子,一名全身黑衣,脸上带着诡异的半面金色面具,另外一位是浑身散发着高贵冷冽气质墨发金冠的男子,赤炎太子,南宫羽冽。   寒菲樱目光沉定地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俊美男人,真是比她还高调,打扮得这么招摇,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尊贵的身份,恐怕是来者不善,表面上却只是淡淡一笑,“南宫太子,别来无恙?”   南宫羽冽玩味地扫过眼前的男子,准确地来说,是个女人,开门见山道:“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吧,何必这么见外,萧天熠的世子妃,寒家的二小姐?”   寒菲樱悚然一惊,不过只是短短一瞬间的愕然,就恢复了平静,不排除南宫羽冽是在诈自己的可能。   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冷冷道:“殿下今日指名道姓地请本座出来,难道就是想聊一些天马行空的事吗?莫非是在赤炎的夺嫡乱战中用脑过度,导致脑子烧坏了?本座只见过殿下两次,何来老熟人之说?萧天熠的世子妃和本座又有什么关系?”   南宫羽冽早就知道寒菲樱的毒舌,面对她的不敬之语也毫不在意,长笑一声,“明人不说暗话,就像那些街头变戏法的人一样,一旦谜底被人揭穿,就必须终止游戏,这是制造谜团的人必须遵守的操守和底线。”   变戏法的人?寒菲樱紧紧地盯着那张欠揍的脸,将怒意深藏心底,漫不经心道:“殿下的话,本座一句也听不懂,不知此话从何而来?”   南宫羽冽优雅地喝着寒菲樱的茶水,月影楼虽为江湖帮派,可公子凤的吃穿用度也是上上之品,此茶浓郁芬芳,唇齿含香,要不是亲眼见过公子凤,谁能想到一个贼首居然有这样高雅的品味。   他慢悠悠地饮茶,知道不拿出真凭实据,这位鼎鼎大名的公子凤是断然不会承认的,面含俊雅的微笑,“本宫不是个信口开河之人,既然这样说,自然就是有十足的证据。”   “既然有,那就拿出来吧!”寒菲樱波澜不惊道。   南宫羽冽潇洒地抖了抖衣襟,“别急,本宫会让你心服口服的!”   南宫羽冽位列赤炎储君之尊,当然不是异想天开之人,莫非真的察觉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寒菲樱心底虽惊,表面上却平静如水,像是说别人一样,“本座愿洗耳恭听!”   南宫羽冽头上的金冠在和煦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十分耀眼,彰显着这个光芒万丈的男子尊贵不凡的身份,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淡淡笑意,“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已经是个死人才对,一个死人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难道不奇怪吗?”   寒菲樱面具下的神色微惊,却只是不咸不淡地反驳道:“你对月影楼了解有多少?你又怎么知道本座只有一个替身,你又如何肯定你见到的这个就是公子凤本人?”   “比你想象的多一点。”南宫羽冽笑容璀璨,语气轻快,却又透着一丝隐隐杀意,“实不相瞒,自从你在龙腾王朝的烟霞山劫杀本宫之后,你这座江湖上威名远扬的月影楼,就进入本宫的视线了。”   “那你查到了什么?”寒菲樱秀眉一挑,极有兴趣道。   “本宫发现几乎没有人见过你的真面目,而且你神出鬼没,很少出现在月影楼里,所以本宫顺理成章地怀疑你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南宫羽冽的声音极为笃定。   “然后呢?”好敏锐的心思!寒菲樱心底暗赞,表面上却始终云淡风轻。   南宫羽冽嘴角抿出一个高傲笑容,“要查出他另外一个身份,就必须从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件着手。”   寒菲樱已经意识到他要说什么了,但在不知对方底牌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沉默,以静制动,方是御敌之道,一个自以为手中掌握了别人死穴的人,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对方惊慌失措的表情,不过南宫羽冽若是想看到这一点的话,那他注定要失望了,公子凤岂是这般没有定力的人?   南宫羽冽如愿没有从寒菲樱脸上看到任何惊愕的表情,也并不意外,话锋一转,“当初淮南王奉旨缉捕墨凤,淮南王纵然是宗室亲贵,也不过是文官而已,一没有打过仗,二没有查过案,他凭什么去追捕这个朝廷第一通缉犯?”   寒菲樱深感南宫羽冽过人的洞察力,真不愧是浸染朝堂多年的人物,一针见血,一语中的,难怪萧天熠谈起南宫羽冽的时候,也会半真半假地说是自己的老朋友,未必没有英雄之间惺惺相惜的成分在里面。   南宫羽冽脸上的笑意更深,似乎要把岿然不动的寒菲樱一眼看穿一样,“所以最终会让谁去追捕你这个江洋大盗呢?这么重大的任务,自然只能落到那个十几岁就上了战场威名远扬的战神世子身上了。”   他言语中的讥诮十分明显,萧天熠精心设计的一场替死计划在他眼中一览无余,毫无悬念,总让寒菲樱有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感觉,而南宫羽冽就是那只黄雀,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不爽,想不到南宫羽冽的手居然伸得这么长。   “接下来的事情你就很熟悉了,众人皆知,月影楼的大魔头已经伏法,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公子凤这个人了,可问题是你为什么会好端端地出现在本宫面前呢?这难道不奇怪吗?”   寒菲樱眼眸一转,波光潋滟,关于这个问题,她早有备案,可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南宫羽冽就先她一步替她说了出来,“当然,反正也没人见过公子凤的真面目,月影楼里高手如云,你到底准备了多少个替身,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可以说死的是你的替身,也可以说现在的你其实也是个替身,为了防止月影楼内乱,稳固大局,不得不如此,都是些死无对证的事,又有谁查得清楚呢?”   好厉害的南宫羽冽,连自己心中所想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了,果然是有备而来,不过寒菲樱依然淡定如山,不见半分震动,揶揄道:“殿下真是明察秋毫善解人意,看来这样的事,平时也没少做吧!”   南宫羽冽对寒菲樱的嘲讽置若罔闻,怡然自得地当成是对他的赞美一样,“替身来替身去,这些理由糊弄别人是不成问题的,但以本宫对萧天熠的了解,要是杀错了人,他干脆自刎谢罪算了,以免遭人耻笑,所以,他绝对不是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的人,除非…”   说到这里,南宫羽冽有意停顿了一下,换上一个意味深长的揶揄笑容,“除非他是有意为之,刻意为你隐瞒身份,找了个和你一模一样装束的替死鬼,向萧帝交了差,而你消失匿迹一阵子之后,只要风声过了,就可以重出江湖,真出了什么事,也可以自己解决,就算有解决不了的,也还有萧天熠善后,所以你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二小姐,我说得对吗?”   寒菲樱最初的惊慌过去,现在心底已经是一派平静,南宫羽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如果没有自己的目的,不会在这里优哉游哉地和她讲故事,早就去萧帝那边告发她和萧天熠了,干嘛在这里浪费时间?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他来说,这个秘密的价值远比他去向萧帝告诉要大,所以这个秘密暂时还是安全的,南宫羽冽也很清楚鱼死网破的后果是什么,他不会傻到这种程度。   在极短的时间,想清楚一切之后,寒菲樱的心境愈加宁静,悠然地玩弄着手中的尖利钢刺,那样恐怕的杀人利器,在她手中仿佛只是一件孩童玩物一般,虽然身着黑衣,此时却散发出一种令人赏心悦目的月白风清之感。   南宫羽冽都有些佩服这女子了,这样的惊天秘密被自己察觉,只要自己将此秘密泄露过去,就是一场风雷滚滚,血雨腥风,可她居然还能表现得这样漫不经心,莫非想杀人灭口,永远封住自己的嘴?   不过,想杀一位他国太子,可不是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寒菲樱大概不会走这样的险招,那么就是另外一种可能性,她意识到了自己的目的,知道自己会好好利用这个秘密,抖出去了,除了泄一时之愤之外,于自己又有什么真正的好处?   面对只是短短一错愕之后,就恢复了镇定的寒菲樱,南宫羽冽不禁对她多了几分赏识,就是他这样位列云端的尊贵太子,也会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最初在龙腾帝京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这不是个简单的女子,果然,结果没有让自己失望,她背后还隐藏着这样令人震撼的秘密。   寒菲樱莞尔一笑,口中发出的还是清冽男声,“这些只是你的推测而已,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没有看到能让我心悦诚服的证据!”   “二小姐稍安勿躁!”南宫羽冽此时的表情就像一个魔鬼一样,明明有着俊美的容貌,可寒菲樱看到的却是背后的黑暗,“萧天熠无缘无故为了一个朝廷第一通缉犯的江洋大盗隐瞒,这件事自然引起了本宫强烈的兴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那个江洋大盗和他有没有特别的关系?本宫实在很好奇!”   “殿下的好奇心实在太重了,要是萧天熠知道你这么关心他,一定很感动!”寒菲樱不动声色地嘲讽道。   南宫羽冽的脸上带着一抹引人入胜的笑容,神情悠然自得,像在讲一个极为动人的故事,“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在一般情况下,是绝对不会有人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的!”   “那殿下遇到了什么不一般的情况?”寒菲樱饶有兴趣,笑意宴宴。   “说来话长!”南宫羽冽大有说上三天三夜的兴致,声音一扬,“本宫已经查证清楚了,当初你说受雇来烟霞山刺杀本宫,其实根本就不是三皇弟派来的,他那个时候正犯了错,被父皇责罚,自顾不暇,如何能顾得上刺杀本宫?那这个幕后之人还有谁呢?除了萧天熠的世子妃之外,本宫想不到还会有别人,当然你也可以说,是二小姐雇你去刺杀本宫的!”   说到这里,南宫羽冽又饮了一口茶,像是发现了一生中最重大的秘密一样兴奋,“不管受雇于谁,月影楼胆敢刺杀本宫,本宫就不会放过,而且,以本宫对二小姐的了解,她和本宫之间不过是私人恩怨,犯得着出大笔的金银请月影楼教训本宫吗?这般义气之举,完全不符合逐利的商人本性,除非另有隐情,比如说她自己就是月影楼的一份子,还必须是举足轻重的高层人物,而且能调动月影楼十大高手的人,除了公子凤本人之外,还会有谁呢?”   他的话丝丝入扣,逻辑严谨,有理有据,但寒菲樱依然不客气地反驳道:“这般混淆视听的话语,我已经听得不耐烦了,如果你再拿不出真凭实据的话,本座不奉陪了!”   “稍安勿躁,听本宫把话说完!”南宫羽冽兴致极好,轻笑出声,神情也没有了平日的冷冽,像真的是和老朋友叙旧聊天一样随意,“你难道就不好奇本宫为什么专程来找你吗?”   “愿闻其详!”寒菲樱耸耸肩,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南宫羽冽真是玩弄人心的高手,步步为营,一步步瓦解对方的意志,一步步逼近对方的死穴,渐至毫无抵御能力,寒菲樱相信,如果他面对的不是自己,而是换了一个人,现在很可能已经全线崩溃了。   南宫羽冽轻轻地朝着滚烫的茶水吹起,水面上荡起一层层涟漪,心不在焉道:“两个月之前,本宫派人在月影楼定了一批玉器,这件事,你知道吗?”   寒菲樱直截了当地讽刺道:“本座不知道太子竟然还有这种雅兴?”   南宫羽冽虽然明知寒菲樱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心急,反正后面还有猛料,笑道:“二小姐应该知道,这位主顾非常挑剔,不仅要指定的玉石,而且对玉石的纹理都有详细的要求,如果达不到要求,就要双倍赔偿,这么难伺候的主顾,一般人根本应付不了,只有二小姐亲自出马才能放心吧。”   寒菲樱不置可否,只是唇角抿出一丝冷笑,“殿下真是用心良苦!”   南宫羽冽的笑愈加耐人寻味,“这笔订单指定要一种彩虹岫玉,这种岫玉只有尖峰山附近才有出产,而且可遇不可求,二小姐这么顺利就采购到了彩虹岫玉,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寒菲樱在心里暗暗感叹,南宫羽冽啊南宫羽冽,为了确认本座的身份,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不用说,那彩虹岫玉上面一定做了文章了。   果然,南宫羽冽很是欣赏自己的杰作,“二小姐再聪明,恐怕也没算到那彩虹岫玉是本宫特意送给二小姐的,那上面有我朝国师专门调制的千里香。”   千里香?寒菲樱听说过,无色无味,难以察觉,一般用来追踪,寒菲樱这一次的失算是因为没有料到南宫羽冽对自己的兴趣竟然这般浓厚,这般费尽心机,可惜自己此行没有带贝贝来,要是贝贝跟来了,一定会发现那彩虹岫玉上面有古怪。   他拿出一块荧光闪闪的精美玉佩,轻笑道:“本宫的这块玉佩是特制的,只要碰到千里香,就会发出荧光,而且千里香一沾染上,在三十天以内,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清洗不掉,二小姐曾经亲自挑选彩虹岫玉,身上自然沾有千里香,偏偏公子凤身上也有千里香,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你们是同一个人吗?”   原来如此,寒菲樱恍然大悟,早就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但想不到南宫羽冽的坑挖得这么深。   南宫羽冽见寒菲樱沉默不语,微微一笑,“怎么?莫非还要我拿出别的证据来吗?”   寒菲樱揶揄道:“殿下的心思缜密,本座不得不佩服!”   南宫羽冽欣赏着寒菲樱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这女子的定力的确让他佩服,居然还有女人在他这样逼人的目光之下毫无退缩之意,实在胆识过人,忽而一笑,“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看着他那不怀好意的眸光,寒菲樱就知道肯定没好话,但还是问了一句,因为她一时无法查探他到底还知道了多少。   “你到底是女扮男装,还是男扮女装?”南宫羽冽先是不说话,随后就是语出惊人。   寒菲樱正在优雅地饮茶,差点被呛死,谁能想到,一国太子竟然如此无聊?懒得理他,“你能问点有水平的问题吗?”   南宫羽冽完全没有平日的深沉冷漠,正色道:“这个问题难道没有水平吗?你忽男忽女,谁知道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除非亲身试过!”   他的话已经带有几分轻薄的味道,寒菲樱陡然一怒,“南宫羽冽,你别以为本座不敢杀你!”   南宫羽冽朗声而笑,“本宫知道你敢,而且你还有萧天熠撑腰,再加上你神鬼莫测乔庄易容的手段,未必不能瞒天过海。”   寒菲樱轻轻一笑,嘲讽道:“这里离月影楼不远,你的两位侍卫未必招架得了本座,而且只要本座一声令下,四大高手到,你将会再次体验一下山间沐浴的感觉!”   南宫羽冽挑起浓眉,这个女人,在龙腾京城的时候就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如今发现她深藏的另外一个秘密,更是兴奋交加,身为赤炎王朝的太子,他已经多年没有这样激动过了,确认了她的身份之后,一切想不明白的事情,陡然就全部清晰起来了。   难怪萧天熠会对一个商家之女情有独钟,这哪里是普通的商家之女?而是胆识谋略智慧齐聚的女子,得到月影楼公子,那就是得到了一个绝佳的帮手,难怪萧天熠会想尽办法保住寒菲樱。   “这样的惊天秘密被本宫拆穿,你也一点都不惊慌?”南宫羽冽对她的兴趣越发浓厚。   寒菲樱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本座应该惊慌吗?你要是想向龙腾的皇帝邀功,大概就不会有兴致坐在这里陪本座闲聊了。”   “聪明!”南宫羽冽由衷赞道,“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   “夸奖的话还是少说两句吧,本座并不觉得得到你的夸奖是一件荣耀的事情!”寒菲樱毫不留情道。   南宫羽冽大概早就知道寒菲樱口齿伶俐,对她的无礼冒犯也不以为意,虽然这是唯一一个敢用这样语气和他说话的人,自顾自地叹了一句,“有你这样的对手,琉璃的路可要难走了!”   南宫琉璃,暗恋萧天熠这么多年,痴心不改,寒菲樱对她却没有什么抵触情绪,这位公主,尊贵高傲,美貌倾城,却顶住各种压力,拒不不嫁,只为自己心仪的男子,也是勇气可嘉的女子。   “太子这么有闲情雅致,干脆去戏楼说书好了!”寒菲樱一边倒茶,一边反唇相讥。   “和你谈笔交易吧!”南宫羽冽终于亮出了底牌。   寒菲樱秀眉一挑,“说。”   “萧天熠不过是个世子,本宫是太子,你投靠本宫,可比萧天熠有前途多了!”南宫羽冽魔魅的表情充满you惑,很是认真道。   寒菲樱差点将茶水喷出来,“殿下是在说笑吗?”   “你的男声本宫听得有点不习惯,还是换成你原来的声音吧!”南宫羽冽慢悠悠道。   “本座又不是为你为生的,干嘛要听你的指令?你不想听,可以走!”寒菲樱没好气道。   南宫羽冽想不到寒菲樱居然软硬不吃,“好吧,其实要本宫为你保守秘密,也不难!”   “你的条件!”寒菲樱言简意赅道。   “果然快人快语,只要你替本宫做一件事,事成之后,这个秘密,本宫可以永远烂在肚子里!”他的声音轻柔,却丝丝入耳。   “本座凭什么相信你?”寒菲樱不冷不热地反驳道,对这么诱人的条件,并没有多大兴趣。   ☆、第两百六十一章 路边野花   南宫羽冽早就料到寒菲樱会这样问,心情很是愉悦,笑得如同一朵花一样鲜亮。   本就是俊美绝伦的男子,再这样坏坏一笑,简直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只觉眼前忽然绽放朵朵韵致,连他身后那些迎风招展的山花都自惭形秽。   美男养眼,面对这样太有吸引力的男人,不管喜欢不喜欢,爱与不爱,就算是路人,女人心底也会生出一种本能的欣赏。   有的人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就是一道绝美的风景,说的大概就是萧天熠和南宫羽冽这样得上天眷顾太深的男人。   寒菲樱无语地摇摇头,要不是自己以前跟师傅练过定心功,此时怕是很难把持得住,幸好自己定力过人,又有萧天熠这个绝美男子做夫婿,对南宫羽冽的抵御能力更上一层楼,可以保持岿然不动。   虽然他那笑十分迷人,不过寒菲樱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位太子殿下,可比本朝那位太子萧远航狠多了,光是那笑容背后深邃的眼神,就像猎人的犀利目光一样让人心惊胆战。   不过寒菲樱才不怕,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若无其事道:“殿下平日是不是很喜欢玩这些玩弄人心的小把戏?你有话能一气儿说完吗?对你这样居心叵测的人,本座并不是很有耐心!”   居心叵测?南宫羽冽自从见到寒菲樱之后,一个又一个大逆不道的字眼毫不客气地加在他身上,要是换了别人,敢这样对他这位太子殿下讲话,早就拉出去砍了,可奇怪的是,他心中并没有怒意升腾起来。   南宫羽冽看着寒菲樱脸上那抹妖冶的凤尾纹妆饰,身体忽然微微前倾,紧紧盯着寒菲樱的眼睛,眼中泛起显而易见的冷意。   尊贵的男人,威严的气魄,嗜血的杀意,这样近的距离,这样迫人的目光,正常情况下,能保持平静的心潮才是怪事,可偏偏寒菲樱什么反应都没有,不但面无惧色,唇边还带着一种微微的戏谑笑容,让南宫羽冽心底涌起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的征服欲念。   他曾经说要娶寒菲樱为赤炎的太子妃,除了想给萧天熠难堪之外,还有一丝藐视龙腾王朝的意味,告诉龙腾王朝的君臣,只要是他南宫羽冽看中的女人,不管是谁,他都可以想要就要,可见赤炎王朝国力的强盛与太子储君的气魄。   以前对寒菲樱虽然也有兴趣,但征服欲并没有这般强烈,看着如同绽放在山谷的黑色郁金香般的璀璨女子,潇洒,无畏,淡定,耀眼,南宫羽冽心底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   “就算你知道本座的秘密,但本座并不是你的臣属,没有义务要为你办事!”寒菲樱冷冷道,“有话还请直言!”   南宫羽冽英挺的眉毛一挑,太子宫的那些女人,从来都只有讨好取悦他的份,还从来没有这样视他为无物的女子,唇角一勾,他的俊美令周遭盎然春意瞬间失色,意味深长道:“信与不信本宫都不重要,因为你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样赤luo裸的威胁,寒菲樱自然听得十分明白,南宫羽冽的意思很明显,如果她不肯的话,就将她的身份泄露出去,逼她就范。   这样俊美的男子,连威胁都是迷人的,但因为寒菲樱和萧天熠在一起久了,积累了对付美男子的丰富经验,抿出一个同样醉人的笑意,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整个人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和刚才月白风清的淡雅判若两人,一字一顿道:“如果你以为知道了本座的秘密,就可以要挟本座的话,就大错特错了,你先考虑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再说吧。”   原来的寒菲樱虽然狡黠可爱,但从来没有这样凛然冷慑的气势,这才是真正的她。   南宫羽冽眼眸遽然眯起,唇角却微扬,眼中加了几分笑意,还有着不易察觉的欣赏,完美到无懈可击的脸上染上一抹轻笑,“本宫又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当然知道你宁死不屈,可你就不想知道本宫要你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知道!”寒菲樱无所谓地耸耸肩,眼眸轻闪,语含讥诮,“你的心思,不要说路人皆知,就是路边的蚂蚁都知道了,你不就是希望本座替你铲除那个碍手碍脚的赤炎三皇子吗?从此你就可以一家独大,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说到这里,寒菲樱笑得十分灿烂,又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对手是最好的朋友,真没有了对手,到时候不要觉得寂寞就行。”   南宫羽冽轻哼一声,“本宫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低级,打打杀杀,智者不为!”   这话倒是让寒菲樱有些意外,“殿下是赤炎王朝的二号人物,除了这件事你不方便亲自动手之外,还有什么事是需要本座代劳的?”   这个女人自信,优雅,昂扬,洒脱,还有一分若有若无的可爱,是太子宫那些女人怎么也比不了的,南宫羽冽别有深意道:“其实对你来说很简单,只要…”   说到关键的时候又不说了,又开始吊自己的胃口,面对这些深谙人心的皇家男人,一向快意恩仇的寒菲樱恨不得一拳揍过去方能解气,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问题,偏偏要分作好几次,好几个不同的场合,拆成好几句来说,连寒菲樱都替他觉得累。   不过寒菲樱还是制止了自己要发火的冲动,这些男人主要靠心智计谋为立身之本,哪像她是靠打打杀杀的实力为立身之本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妖孽有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喜欢把别人玩弄在股掌上的优越感和成就感,寒菲樱心知肚明,也不催他,以免又落入他的陷阱。   经过这一场交手,她已经知道南宫羽冽是个善于挖陷阱的主儿,这个坑挖得到底有多深,只有他自己知道,所以寒菲樱决定采用鸵鸟战术,以不变应万变,让南宫羽冽觉得索然无味,便不会在这里卖弄他的缜密心思和高深智计了。   她看茶水凉了,便慢条斯理地波动着木炭烧开水,动作娴熟而优雅,这么简单的动作却令人赏心悦目,大有看谁更能耗下去的势头。   这一招果然起了作用,南宫羽冽见寒菲樱已经洞悉了自己的心术,唇角继续上扬,“下个月就是我们赤炎的国典,届时会邀请龙腾王朝的人前来观礼,本宫希望前来的使臣是萧天熠。”   寒菲樱秀眉一挑,兴致盎然地看着南宫羽冽,“为了南宫琉璃?”   南宫羽冽不置可否,“你只需负责实施,至于原因就不用知道了!”   寒菲樱讥讽道:“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你这个皇兄当得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南宫羽冽眼眸中荡漾着一丝复杂情愫,“如果本宫是为了你这位公子凤,你信吗?”   开什么玩笑?他害得自己还不够惨吗?当时不是他使坏说要娶自己,萧天熠至于说自己怀孕了吗?   装怀孕的那些日子,那些酸梅汤喝得寒菲樱都快真吐了,微微扫了南宫羽冽一眼,气死人不偿命,“当然不信,这样有价值的秘密,只为了这点小事,不像你的作风!”   南宫羽冽瞬间有些失望,眼神微微黯了一下,眯起的眼眸随即荡漾着薄怒的气息,“那你觉得本宫应该是什么样的作风呢?”   他有些不悦,难道在她眼中,自己就是那种完全不懂得情意为何物的冷血动物?   寒菲樱莫名其妙,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现在明明就是他占据上风啊?   而且他的声音里面还带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危险,不过寒菲樱可没兴趣揣测他的心思,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你是什么样的作风我不知道,也没兴趣,但可以肯定的是,本座并不希望和你们这样常年勾心斗角的人来往!”   朝堂之上,权力制衡是必要的,但勾心斗角可不是什么个好词,明显地又在嘲讽他,南宫羽冽却笑了,反问道:“萧天熠不是吗?”   提到萧天熠,寒菲樱便恢复了女声,南宫羽冽说得对,既然已经知道她是女子,再用男声说话就有点不伦不类了,再说也累,干脆本色出演吧。   她的声音婉转清灵,如清泉流过鹅卵石般的滑腻流畅,却丝毫没有女儿家柔弱之感,反而有种与生俱来的自信昂扬,漫不经心道:“他是他,你是你,岂能混为一团?”   这样泾渭分明的话,让南宫羽冽眼底明显多了几分不悦,但听到寒菲樱熟悉的女声,脸上旋即绽放出一个迷人笑意,煞有介事道:“看来你真的是女人!”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做真的是女人?寒菲樱觉得头顶一片片乌鸦飞过,自己有没有这么倒霉?隐藏了多年天衣无缝的秘密,先是被萧天熠那个妖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察觉,后是被居心不良的南宫羽冽用计察觉,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两个瘟神?   南宫羽冽很有耐心,他的手在光滑的石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也不再和寒菲樱玩心海战术了,面对这个油盐不进的女子,直来直去是最好的办法。   “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这是于你有利的交易,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就可以保住你的秘密,同时也可以保住你想要保住的人!”   他说得这样明显,寒菲樱当然听得懂,又拿自己家人来威胁自己,她只是淡淡一笑,正在沉思间,那张俊脸忽然靠了过来,完美的脸型在眼前无限放大,虽然和萧天熠属于不同类型,却是不相伯仲的英俊出尘。   寒菲樱只觉脸部一凉,面具竟然被他取了下来,才知道他竟然是趁自己在心里盘算的时候来偷取面具,心下一怒,咬牙切齿道:“南宫羽冽!”   一张妖娆魅惑的熟悉脸庞出现在南宫羽冽面前,瞬间觉得眼前春风拂面,满目潋滟,他是赤炎太子,自是见识过天下美色,不至于在寒菲樱面前失了态,但此时真有片刻的失神。   寒菲樱的美与别人不同,一身黑衣,衬得肌肤胜雪,一张如雪如月的脸更觉娇艳动人,太子宫的女人有谁敢穿黑色的衣服?也从来不会有人觉得花枝招展灵动妩媚的女子穿黑衣的衣服会好看,可寒菲樱黑衣裹身,就是生出一种神秘莫测的韵味。   南宫羽冽一边放肆地欣赏着寒菲樱的容貌,还一边摸着下巴品头论足,“你这身衣服很漂亮!”   漂亮?寒菲樱差点吐血,这身装束霸气是真,从来没有人说过漂亮,可今天的南宫羽冽就像中了邪一样,不但花了整整半天的时间和她东拉西扯,谈天说地,最终目的居然不是让她去杀他的绊脚石三皇子,而是让她去干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让萧天熠想办法去出使赤炎,他到底目的何在?   寒菲樱可不觉得南宫羽冽是个多情之人,能为了自己的妹妹绕这个大一个圈子,费这么多心思,这样的理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而且,萧天熠要出使赤炎的话,自己这个世子妃定然是要同去的,不用说,这肯定只是南宫羽冽的第一步,后面还有会连绵不绝的挖好的陷阱。   虽然不是怕事之人,但她做事一定是在心甘情愿的情况下,在南宫羽冽的胁迫之下终究不爽,寒菲樱双手一摊,为难道:“你就别为难我了,本座不过是个江湖草莽,你要是叫我去杀人,我义不容辞,看在你我的交情上,大不了少收点佣金,可你让我说服萧天熠那么有主见的人去出使赤炎,我可是知道斗不过你们这些吃木炭长大的皇家中人,要是他没有此意,我就是说得天花乱坠,他也不会心动,我看还是算了吧!”   不知道为何,寒菲樱此时破罐子破摔听天由命的模样,竟然有一丝动人的妩媚,虽然寒菲樱本人绝对没有在南宫羽冽面前贸用美人计的意思,但那种风韵情态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自然流露出来。   南宫羽冽含笑道:“二小姐无根无基,凭一己之力将月影楼发展壮大到今天的盛势,可见心智无双,何必妄自菲薄?”   寒菲樱知道南宫羽冽势在必得,突然想起萧天熠曾经说过和南宫兄妹篝火晚会上的盛况,对这两位绝世男子风云际会的场景忽然多了一丝期待和向往,语笑嫣然,“承蒙殿下这么看得起,再推辞就有些矫情了,好,我答应你就是!”   南宫羽冽脸上浮现笑意,可是寒菲樱马上又道:“不过空口无凭,我做了这件事,谁知道你还没有下一件事?奉劝你一句,如果想把我彻底变成你的提线木偶的话,还是别打这个主意的好!”   南宫羽冽见寒菲樱的轻柔话语中带有一股昂扬英气,光彩照人,这样耀眼夺目的女子,萧天熠都不知道见过多少回了,他忽然有些生气,“这么说,你不相信本宫?”   “当然,本座要是相信你,那这么多年算是白活了!”寒菲樱毫不掩饰道。   南宫羽冽看着眼前这个黑衣女子,眼尾出那一道妖艳的凤尾妆,更是为整个人增添了一种隐隐在流动的灵韵,黑眸一深,一定要这个女人给夺过来,轻笑道:“你放心,本宫犯不着出尔反尔!”   他忽然话锋一转,随意道:“关于你和萧天熠的婚事,本宫也稍微打听了一下!”   不是吧?寒菲樱真有一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她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龙腾王朝,但这位赤炎太子的威名,就是聋子也听说过了,喜怒难测,狠辣无情,伺候他的下人都是战战兢兢,担心一不小心就被太子殿下扔出去喂狗。   真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面前的南宫羽冽,和传闻的完全不一样,不仅和街头巷尾的老大妈一样啰嗦,还和老大妈一样爱家长里短,这哪里是那个深不可测的太子殿下?   面前这个赤炎王朝除了皇帝之外,最尊贵最有权势的男子,真的是他本人吗?寒菲樱疑虑道:“南宫羽冽,我怀疑今天来的,到底是你的替身,还是你的替身?”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这个女人娇艳欲滴的唇瓣里面说出来,南宫羽冽似乎极是愉悦,口吻却有些愠怒,“你一江洋大盗,居然敢直呼本宫的名讳?”   寒菲樱嘴角一抽,这男人就像一只狐狸一样,喜怒无常,她笑意莹然,“就是因为是江洋大盗,才无法无天啊,你这位高贵的太子殿下还不是屈尊来见我这个江湖草莽,既然人都来了,还计较这么多虚礼干什么?”   南宫羽冽闻言,脸上绽开一抹诡异的笑,他曾经差点栽在这个女人手里,她将赤炎的国宝玲珑玉璧给调换了,让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所幸琉璃割爱才挽回局面。   面对这个狡黠多变灵气四溢的女人,南宫羽冽发现居然没法生气起来,他今日之所以屈尊降贵地来见她,不就是为了确认自己心中的那一丝疑惑吗?   放在以前,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南宫羽冽何许人也?能为了这么一点根本排不上趟的小事,扔下那么多朝中大事不管,不辞辛劳地跑过来找这个公子凤确认身份?   寒菲樱轻轻一笑,如春日正午的阳光那样明媚,“今日协议就此达成,本座信你一次,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本座日理万机,实在没空陪你闲聊,就此告辞!”   情况和南宫羽冽预想的完全不同,事态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反被寒菲樱占据了上风,能在自己稳操胜券的情况下,还被对方反败为胜的人,绝对只有眼前这一个女人,她的胆识,她的镇定,她的自傲,她的洒脱,在不知不觉中扭转了局势。   南宫羽冽竟然有些看不透这个女人,月影楼公子肯定只是冰山一角,背后一定还有更多不为他所知的东西,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产生过这般强烈的兴趣。   寒菲樱看见南宫羽冽眼中一路而过的讶然,更是笑得舒心明艳,她寒菲樱是怕事的人吗?   南宫羽冽忽然毫无征兆地按住了她的手,寒菲樱一惊,手中的钢刺猛然弹出,就朝着南宫羽冽的手腕刺去,南宫羽冽攸然一避,钢刺扑了个空。   看着得意洋洋的寒菲樱,南宫羽冽狭长的眸子多了几分怒意,“你还真敢?”   “传说中殿下冰冷无情,高深莫测,可今天见到的殿下完全不同,为了防止有人打着殿下的幌子招摇撞骗,坏了殿下的名声,所以本座好心好意地决定替你除了这个后患!”寒菲樱一脸无辜地道。   寒菲樱的机敏善变以及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本事,让南宫羽冽觉得莫名的有趣,心中暗暗摇头,他这是怎么了?   以他一贯的作风,应该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五马分尸,可他没有,反而似笑非笑道:“其实是本宫高贵的国色牡丹见多了,偶尔也想尝一尝路边野花的滋味!”   路边野花?看不出南宫羽冽不但阴险狡诈,而且也是个毒舌,骂人不带脏字,寒菲樱咯咯一笑,“殿下想换口味也是人之常情,只可惜我这支野花可不好采!”   南宫羽冽盯着眼前艳烈的女人,暗骂自己没定力,但是这么多年,想勾引他的女人不胜枚举,脱光了衣服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也数不胜数,可这个女人,什么也没做,只是自然而然一笑,他就感觉到了自己心中从未有过的异样,真是该死!   有轻微的空气流动传来,一只白色晶莹羽毛的鸽子飞来,寒菲樱素手一伸,鸽子就落到她的手上,利索地拆下了鸽子脚上的信筒,寒菲樱唇角一弯,“殿下,本座有要事在身,要先回去了,后会有期,你放心,本座一向说得出做得到,到时候你们的国典上,一定会有萧天熠和本座的身影。”   说完,一道黑色的影子就不见了,南宫羽冽握着手中的金色面具,似笑非笑的表情瞬间淡去,恢复了一脸的高深莫测,寒菲樱,本宫彻底记住你了。   ☆、第两百六十二章 寒菲樱回京   面见南宫羽冽的时候,寒菲樱收到的是萧天熠的飞鸽传书,说他在建安郡已经剿灭了平龙寨,近日准备班师回朝,让寒菲樱也即刻启程回京。   除了这些军情奏报之外,还有情人间的甜言蜜语,以及深入骨髓的思念。   萧天熠文武双全,文采斐然,情书都能写得荡气回肠,看他的情书,寒菲樱总会怀疑那边是一位文质彬彬的俊雅才子,而不是指挥千军万马的英朗统帅。   每次看他写的字迹,寒菲樱总会心如鹿撞,刚才当着南宫羽冽的面,她虽然表现得很平静,但心中早已经荡漾着丝丝清冽的甜意。   透过薄薄的信笺,寒菲樱仿佛看到了他那双柔情脉脉的凤眸,不由得心中一荡。   辞别了南宫羽冽之后,寒菲樱看着荡漾着甜蜜的情书,不禁犯了难,南宫羽冽啊南宫羽冽,你可真是给本座出了个大难题啊,虽然当时她答应得顺畅,似乎也真的别无选择,否则谁知道南宫羽冽那个阴险男人还会挖什么坑?这种掉进别人坑的感觉很不好,但是寒菲樱也乐在其中,化不利为有利,扭转局势,也是她常做的事情。   可现在却真的犯了难,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哄骗萧天熠出使赤炎王朝的理由,妖孽一向极有主见,又精得跟鬼一样,怕是不会被自己轻易哄骗得上了当。   寒菲樱万般苦恼,难道要和他直说自己是和南宫羽冽达成了协议?那也不行,以他那小心眼,怕是难了,再加上南宫羽冽那调笑的话语,他定然会耿耿于怀,南宫羽冽可不是石中天,萧天熠更不会等闲视之。   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止,寒菲樱这样自我安慰,安排好了月影楼的内务之后,就动身回京。   寒菲樱做事一向迅捷,单枪匹马,心中又牵挂着那千军之中的统帅,自然是萧天熠那浩浩荡荡的凯旋大军快得多,她回到京城的时候,萧天熠的军队还在途中。   和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一样,回京的时候,也是风和日丽的大好天气,而且没有了春寒料峭的湿寒,多了几分暮春的温暖和煦。   此时是京城最好的时节,阳光明媚,花满帝都,贝贝一见到寒菲樱,就欢蹦乱跳地扑上来,抱着小家伙,寒菲樱拍拍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宠溺道:“你这个小家伙又长胖了!”   “小姐此番辛苦了!”翡翠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小姐已经很久没有回月影楼,此次回去,月影楼必定是一派欢腾。   贝贝的身体长大了一些,见了寒菲樱,忽然身子顿了一下,然后就一直奇异耸动鼻子,寒菲樱知道是它嗅到了自己身上的千里香,还不到三十天,味道还没有彻底消失,长叹一声,贝贝啊,你要是这次跟着我一起出去,本座就不会落入南宫羽冽的陷阱了,但有贝贝的人是寒菲樱,而不是公子凤,也只能想想了。   寒菲樱回了京城,承光阁又散发出勃勃生机,当晚,在水月间沐浴,一派水汽氤氲中,寒菲樱不由得想起妖孽,现在到哪里了   当初带兵离京的时候,自然是日夜兼程,千里奔袭,但现在大功告成,就不用如此急着行军了,可恶的男人,火急火燎地催自己赶快回京等着他,他却还在路上优哉游哉,欣赏大好春色。   柔滑的泉水流过细腻肌肤的时候,寒菲樱忍不住暗恼了一声,妖孽实在可恶。   可到底要怎么样罚他才能一解自己心头之恨?一向足智多谋的寒菲樱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小别胜新婚,思念如流水在心头交织,这么晚了,他到底在干什么?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在此臆想?   想起以前两人之间温馨打闹的的点点滴滴,不觉笑出了声,过了许久,寒菲樱才回过神来,立时觉得双颊发烫,幸好她沐浴的时候,从不需要下人伺候,无人在场,要不然一定会被人笑死,没有半点公子凤不识人间烟火的潇洒,反而像个花痴一样,就差流口水了。   躺在水中的软床上,脑海中自动浮现他一双有力的大手温柔地摩挲过自己肌肤的温柔,这熟悉的暧昧,让寒菲樱的身体也升腾起一种久违的渴望,不觉想起他说的话,少妇思春。   少妇?曾几何时,那样不羁的公子凤已经是少妇了,一回到承光阁,就自动成了婉转柔媚的小女人。   寒菲樱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会沉浸在爱的泥沼中无法自拔,以前逍遥自在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嫁人,总觉得适合凡夫俗子的路,未必适合自己,她也不屑,可是莫名其妙地嫁人之后,才知道自己也未能免俗,在不知不觉中,莫名其妙有了女儿家心思,愈加渴望他的宠爱。   湿热的水雾轻撩过自己的肌肤,仿佛情人的呼吸,寒菲樱只觉心尖一颤,迷蒙水雾中出现他色色坏笑俊美的脸庞,该死的妖孽,居然还不回来?   无意中竟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和往常一样做好了准备,寒菲樱脸色大窘,暗暗发誓,此事绝对不能让妖孽知道,要是被他知道了,一定更加得意忘形,那自己的一世英名算是丧尽了。   待到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舒畅之后,寒菲樱从水床上起来,闭目靠在池边,看着白希双腿在水下晶莹如玉,莞尔一笑,她的确是越来越像个女人了。   思念的感觉实在难熬,还从来没有这样为一个男人牵肠挂肚过,恨不得去他的马后面狠狠抽上几鞭子才解气,不知思念人断肠,居然跑得这么慢?   脑海又浮现他的话语,“夫人要是想为夫了,也可来军中见我,为夫求之不得!”   这句话忽然鬼使神差地回荡在耳边,寒菲樱红唇微翘,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也许他看在自己不辞辛劳一番诚意的份上,答应自己出使赤炎呢?   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寒菲樱眼睛一亮啊,对啊,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完全可以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干吗在这里白白等着耗费时间?   穿好寝衣,站在铜镜前面,看着镜中一脸相思难耐的小女人情态,自言自语道:“寒菲樱,你算是彻底栽在萧天熠这个妖孽手里了,以前你最不屑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可是体会得淋漓尽致了!”   还没有出去,外面就响起了翡翠的声音,“小姐,宫里来人了!”   寒菲樱一直神游在妖孽的温柔乡里,脑子还有些不清醒,迷迷糊糊道:“宫里来人干什么?”   翡翠听着小姐迷离的声音,道:“我也不知道,你赶快出去看看吧!”   寒菲樱立即清醒过来,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宫里还来人,难道自己不在京城这段时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可阿陌和翡翠的情报显示,并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发生,先出去看看再说。   等到寒菲樱从内室出来的时候,宫里派来传旨的内侍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世子妃姗姗来迟,满脸忧急,“皇后娘娘深夜急召宗室女眷入宫,世子妃快随奴才进宫!”   翡翠诧异道:“这么晚了,到底有什么事啊?”因为这个公公看着眼生,所以多问了一句。   内侍急道:“太子妃难产,皇后娘娘召女眷入宫为太子妃祈福!”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看着面生,大概是皇后宫里的所有公公都派出来了。   虽然寒菲樱没有生过孩子,但也知道无论身份贵贱,生孩子对女人来说就是一道鬼门关,她对季嫣然唯一的关注是她曾经和萧天熠的隐秘情愫,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生产,想不到自己一回来就遇到她临产。   寒菲樱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面对一个女人最脆弱的时刻,绝对有狭义心肠,“事态紧急,我们赶快进宫吧!”   赶到宫中的时候,与太子妃同辈的宗室女眷都到了,除了各大王府世子妃之外,还有已经出嫁的公主们,也不知道是哪个祖辈传下来的的规矩,宫内有身份贵重的女子难产,就会召天师登坛施法,同辈女眷跪于殿外,祈求上苍降下福泽和祥瑞,令母子平安。   寒菲樱到了之后,才知道太子妃今日午时忽然腹痛,即将临盆,可一直痛到半夜,孩子还没有生出来,太医院有名头的太医都来了,忙得脚不沾地,宫人们如同穿珠一样来来回回。   午夜的太子宫没有了往日的华美气息,反而是一片乱象。   高坛上的天师口中念念有词,寒菲樱一句也听不懂,她和三公主跪在一起,双手合十,闭目凝神,虔诚祈祷。   这些女眷之中,有的已经生产过,对女人生孩子的痛苦有切身体会,还有像寒菲樱这样没有生产过的,夜里寂静,偶尔会传来季嫣然的凄厉叫声,胆小一点的,只觉瑟瑟发抖,脸色发白。   不管是高贵的太子妃,还是田头农妇,这个时候都是公平的,都会面临一个女人最为凶险最为脆弱的时刻,寒菲樱听力过人,内殿的动静听得极为清澈明晰。   皇后坐在殿内等候,听着里面传来一声又一声的申银声,却迟迟不见婴儿的啼哭声,皱眉道:“怎么还没有生下来?”   萧远航的脸上也写满了忧虑之色,时间这么长了,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忽然,里面的一个接生嬷嬷面色惶恐地跑出来,一下子跪到皇后和太子面前,“请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恕罪…”   她还没有说完,太子就怒道:“到底生出来没有?”   接生嬷嬷吓得冷汗涔涔,语无伦次道:“奴婢无能,孩子和大人…”,话还未出口,就接触到四道充满杀机的光芒。   面对皇后和太子阴沉的目光,她咬了咬牙,一口气说了出来,“恐怕只能保住一个!”   太子眼底掠过一道惊异,几乎是用喊的声音,“两个都务必要保住,否则本宫要你们全部陪葬!”   接生嬷嬷吓得魂飞魄散,拼命磕头,“殿下,孩子胎位不正,先出来的是脚,太子妃体质虚弱,已经喝不下去催产的药了,您现在就是杀了奴婢们,奴婢们也没有办法啊,还请娘娘和殿下早做决定,再耽误下去,怕是两个都…”   后面的话实在是大逆不道,她面色如土,泣不成声,脸上的皱纹深浓得如同沟壑一般。   萧远航颓然落到椅子上,脑子一片空白,这是一个太难的抉择,他的目光不由得求助地看向皇后。   皇后毕竟是女人,也经历过生孩子的鬼门关,明白已经过了整整六个时辰了,胎位不正,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但她比太子果决,此时多拖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微微叹了一声,“生为女人,不论身份贵贱,心中总是牵挂自己孩子的,宁愿自己经历危险,也要把生的希望留给孩子!”   皇后在短暂的权衡之后,就做了抉择,季嫣然是季家女儿,只要有流着季家骨血的子嗣在,季家会一如既往扶持太子。   母后的话虽然合情合理,但也残忍,萧远航动了动嘴唇,似乎想反对,但又说不出来话,最终还是坐了下去,他当然知道母后是对的,心底泛起愧疚,嫣儿,对不住了,怨只怨你没有这个福气。   他默然低头看着地面,恨不得把地面看出一个窟窿来。   接生嬷嬷已经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应了一声,“奴婢遵命!”   内殿的声音别人听不清楚,但寒菲樱却听得清清楚楚,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老问题又出现了,从皇后和太子的角度当然是保孩子,皇家从来不缺女人,但子嗣却未必有那么繁茂。   萧远航虽然东宫繁花胜春,但膝下似乎并无子嗣,他的第一个孩子,当然比季嫣然本人来得重要,而且有孩子在,他和季家的紧密关系则是又加深了一层,他现在是和燕王争夺,当然离不了季相的鼎力相助,要是将来登上帝位,那就难说了。   寒菲樱微叹一声,这样的选择自然是一件极难的事情,但听到了皇后和太子的选择,寒菲樱还是为季嫣然感到悲哀,突然有些同情那个美丽高贵的女子,那个第一美人的风采,闪耀了多少人的眼睛,是多少大好男儿的梦中情人?   三公主跪在寒菲樱的身边,见她神色凝重,不觉有些奇怪,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不知道里面情形怎么样了?”   寒菲樱用口型告诉她,“孩子难产,孩子与大人只能保住一个!”   三公主温婉的面庞瞬时一惊,脱口而出,“不会吧?”   惊异之后,她自己就明白了过来,身为皇家公主,只用了短短一瞬,就知道皇家会如何抉择,和寒菲樱一样,眼中闪过一道深浓的悲悯。   这个消息很快在女眷们中传播开来,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很多人心中都已经预料到了,毕竟都是女人,这个时候最能切身体会女人的痛苦。   所有人都静默着,宫中太医自然是天底下医术最精湛的大夫,还有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各种准备十分齐全,可太子妃还是生不下来,也只能说时也命也,除了唉声叹气之外,这个时候,谁也帮不上忙。   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寒菲樱看着闪耀着星辰的夜空,仿佛看到了萧天熠那双深邃明亮的凤眸,心头一动,如果自己将来有一天面临和季嫣然同样的境地,萧天熠,他会如何选择?他也会选择孩子,舍弃自己吗?寒菲樱只能祈祷永远不会有那样一天。   她没有当过母亲,也没有怀过孕,体会不了那种新生生命的悸动和喜悦,所以皇后说一个母亲无论如何也会将生的希望留给孩子的感觉,她无法感同身受。   “皇上驾到”的通报声尖锐地震慑着众人的耳膜,明黄衣袂掠过众人的时候,皇上一来就问:“孩子可曾顺利降生?”   毕竟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这么长时间没有生下来,连皇上都坐不住了,寒菲樱一段时间没有见皇上,可能是因为夤夜疲累,更深露重,觉得皇上的声音似乎又苍老了一些,还伴随着两声几不可闻的咳嗽。   皇后迎了出来,眼圈微红,表情十分悲伤,“皇上,太子妃她……”似乎难过得有些说不下去了。   随即就听到了太子愤怒的声音,“为什么孩子还没有生出来?你们这群废物,本宫要砍了你们的脑袋!”   相比太子的年轻气盛,皇上大概也经历不少这样的事情了,态度平稳许多,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婴儿哭声,紧接着里面就传出来一阵报喜声。   接生嬷嬷抱着一个红色襁褓出来,“恭喜皇上,恭喜皇后,恭喜太子殿下,孩子总算顺利生下来了!”   “男孩女孩?”皇后迫不及待地问道。   接生嬷嬷见到孩子终于顺利降生,喜滋滋道:“女孩!”   女孩?皇后心底有些失望,但在皇上面前,并没有表现出来,点头道:“顺利生下来就好,太子妃呢?”   接生婆的脸色瞬间由晴转阴,抱着孩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无能,太子妃产下孩子之后,精疲力竭,止不住血,已经…”   “什么?”萧远航脸色一白,嫣儿毕竟是他最爱的女人。   一地的太医和接生嬷嬷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气氛凝滞悲伤到了极点。   寒菲樱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豁然站起身来,直接往里面走去,三公主急了,一把没拉住,世子妃就这样不跪拜,要是被有心人强扣一个不诚心的罪名,太子妃的事情就可以大做文章了。   寒菲樱却直接往内殿闯去,三公主大惊,阻止道:“世子妃!”   寒菲樱到了内殿之后,皇上脸上有抹悲悯,皇后脸色哀伤,太子已经去了内室。   皇后见寒菲樱不在外面祈福,当即怒道:“你来干什么?”   皇上虽不满皇后声色俱厉,但念在太子妃刚亡,她心情悲痛,也就没和计较。   寒菲樱不卑不亢道:“妾身和太子妃相识一场,想进去看看她!”   说完,不等皇上和皇后同意,就直接去了内室,因为事出突然,竟然没人想起阻拦寒菲樱。   寒菲樱到了内殿,萧远航正站在季嫣然床边,有浓郁的血腥气息,还有太子的几名宠妾在一旁嘤嘤哭泣。   季嫣然脸色白的像透明一样,双眼紧闭,寒菲樱在她鼻息下面探了一下,已经了无气息。   萧远航也和皇后一样怒道:“你来干什么?”   那几名宠妾也停止了哭泣,疑惑地看着突然闯入的寒菲樱。   寒菲樱抬起季嫣然的脉搏,她虽然不怎么懂医术,但学武之人,也算得上是精通脉象,她并不知道季嫣然是真的死了还是假死状态,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试一下,在太医束手无策的情况下,为了心中的同情,愿意为她一试。   “你放手,不许碰嫣儿!”萧远航满脸悲伤,怒不可遏,仿佛碰了自己的珍宝一样,劈手就要推开寒菲樱。   寒菲樱反过来一记厉光射出,“她只是晕厥岔气,不是真的死了,你再这样无理取闹,就谁都救不了她了!”   萧远航一愣,从来没有见过寒菲樱有这样可怕凛冽气势的时候,还沉浸在失去嫣儿的悲伤之后,呆呆道:“你在说什么?”   寒菲樱彻底无语,伸出手指,在季嫣然身上连点了几下,冷冷道:“我说她还没死!”   几名姬妾面面相觑,七嘴八舌道:“怎么可能?”   “是啊,没听说过世子妃也会医术呢?”   “苏太医都说太子妃已经香消玉殒了,有些人想要谄媚皇上,就在这里说些惊世骇俗的话!”   “难不成她的医术比太医还要好?”   ……   其中一个寒菲樱有些印象,是太子宠妃卫妃,她闹得最凶,只觉这些女人和鸭子一样让人讨厌,怒斥一声,“都给我闭嘴!”   ☆、第两百六十三章 明知不可为   众姬妾被寒菲樱吓了一大跳,世子妃一双美眸里充满冷意,周身散发着凌厉的气势,她们都惊得呆住,除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之外,还有哪个女人能散发出这样可怕的气势?   她们虽然都是太子姬妾,身份不高,但这里是东宫,而寒菲樱是谁?不过是淮南王府的世子妃,要是撒野,也没有胆量在东宫撒野,而且还是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完全没有把殿下放在眼里,就是太子妃管束姬妾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这般理直气壮地狠厉过。   令人心悸的沉默过去之后,卫妃仗着平日深得殿下宠爱,比别的姬妾胆子大一些,见寒菲樱根本不理会她们,只是自顾自地帮太子妃顺气,眼底掠过一道毒芒,讥讽道:“真是奇怪了,平日也没见太子妃姐姐和你亲密无间,现在人已经殁了,你却心怀鬼胎地大献殷勤,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东宫,是殿下的地方,姐姐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尊卑有别,她的贵体岂是你这等人可以随意动的?”   寒菲樱是世子妃,也不是身份卑微的宫人奴婢,也不存在就碰不得太子妃遗体的忌讳,但卫妃言语恶毒,意有所指,她显然不是指世子妃的身份,而是指寒菲樱的商贾出身。   这个女人实在可恶,寒菲樱眉头一皱,脸色阴沉,一双眸瞳明耀如烈烈火焰,光芒大盛,摄人心魄,卫妃一个东宫妇人,哪里见过这等气场?只觉腿脚一软,血液凝结,差点忘了向太子求救。   寒菲樱连看也没看她,冷冷道:“本妃的身份虽然算不得什么,但好歹也是淮南王府世子正妃,和某些人是不一样的!”   寒菲樱毫不留情的反驳让卫妃脸色瞬时红一阵白一阵,眼底恶毒的光芒更甚,求救地看着平日宠爱自己的殿下,谁知殿下根本没有看她,而是深深看着已经了无生机的太子妃。   求救无门,寒菲樱说的话又句句切中要害,见寒菲樱还在掐太子妃的人中,卫妃眼中掠过一丝慌乱,忽然趴在季嫣然床边,大放悲声,“太子妃姐姐,你这一走,只留下一出生就没了娘的小郡主,已经够可怜的了,居然还有人居心叵测地拿您的遗体做文章,妹妹实在心痛,你要是在天有灵,就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吧。”   “人还没死,嚎什么丧?”寒菲樱一声厉吼,让卫妃的一声哽咽噎在嗓子里发不出来,充满杀气的寒菲樱,让她惊愕得说不出来话。   这个女人哭得这样凄厉,却让寒菲樱心生疑窦,莫非太子妃难产另有隐情?   卫妃百般嘲讽阻拦,似乎并不希望自己救治已经“死去”的太子妃,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不成?难道她希望太子妃顺势死去?   卫妃充其量不过是个太子宠妃,能有多大分量?难道不希望季嫣然活着的人,是太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寒菲樱自己否决了,当时接生嬷嬷说母子俩只能保住一个的时候,萧远航悲痛的声音根本不像是装的。   而且,自己当时和众女眷都跪在外面,萧远航并不知道自己可以探查殿内的动静,内殿只有他和皇后在,在他母后面前,他有什么必要演戏?   季嫣然是季相之女,其身份贵重不言而喻,美貌端庄,才情不俗,是太子妃最合适的人选,挑不出一丝毛病,根据寒菲樱以前的观察,萧远航应该是很喜欢季嫣然才对,这又不是政敌的女儿,有什么必要置于死地?难道自己的直觉是错误的?   在宫中这种是非之地,利用一个女子生孩子的时候大做文章,实在是一件太普通不过的事情,无论多强悍的女人,这个时候也脆弱得和秋风中的一片萧瑟落叶一样,任人宰割。   寒菲樱虽然心存疑惑,手却没有停止在季嫣然身上按压,习武之人都学过人体结构,而且和石中天那家伙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经常观察他如何救人,寒菲樱冰雪聪明,久而久之,也知道了一些基本章法。   她握着季嫣然冰凉的手,将一股股真气传入她的体内,但因为季嫣然产女,体力已然耗尽,输入了不少真气,都如同泥牛入海,不见任何起色。   卫妃躲在太子身后,有了倚靠,也恢复了一点底气,眼底掠过一道得意的光芒,嘲讽道:“想在殿下面前邀功,也不是这样邀功,对着一个死人做无用…”   她脱口而出,立即觉得不对,随即一把捂住嘴,“死人”是对太子妃的大不敬,而且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皇后娘娘还有容妃丹妃都已经急步入内。   皇后因为放心不下寒菲樱独自闯入内室,急忙进来,而得到消息的容妃和丹妃两位妃子,也连夜赶来东宫看望,正好三人一起进入,听到了卫妃猖獗悖逆的话语,皇后丽容一怒,“是谁说“死人”?”   卫妃想不到自己的运气这么糟糕,吓得瑟瑟发抖,惊恐万状,“妾身…”   皇后没有看卫妃,只是不悦地瞪了一眼太子,“姬妾对太子妃不敬,这是东宫的规矩吗?”   萧远航还沉浸在失去嫣儿的悲伤之中,面对母后的指责,一言不发。   卫妃惶恐道:“妾身看寒…世子妃对太子妃姐姐大不敬,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还请皇后娘娘…”   “好了,本宫没有心情听你在此狡辩,都滚出去!”皇后面色沉沉,厉声打断她的话。   卫妃面色煞白,再无半点刚才的猖狂张扬,“妾身告退!”刚才叽叽喳喳的姬妾一时鸦雀无声,叩头告退。   除了皇后,容妃和丹妃之外,随后进来的还是苏太医和另外两位太医。   苏太医见寒菲樱握住太子妃的手,闭目凝神,知道是在输入真气促进心脏重新跳动,血液流动。   他摇了摇头,看向皇后,面色悲戚,“娘娘,太子妃已经殁了,世子妃这是对亡者不敬啊!”   寒菲樱霍然睁开眼睛,冷冷道:“苏太医也是医术精湛的太医,难道就一点都不懂得恪守医德吗?”   苏太医是太医院院正,深受皇后娘娘信任,在宫里也是有根基的老人,现在当着后宫最有权势的皇后及妃嫔的面,被寒菲樱这样奚落,当时脸上就挂不住了,反唇相讥道:“老朽自然是皮毛之学,难道世子妃就会高深医术吗?”   寒菲樱嗤笑一声,连回答都懒得回答,眼中充满对倚老卖老的苏太医的不屑,这样的态度,更让苏太医觉得自己像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扇了耳光一样,脸上火辣辣的疼。   容妃在一旁冷眼旁观,太子妃是季相之女,季相和东宫的关系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原本就牢不可破,幸好只是产下了一位小郡主,不是皇孙,从她的角度,当然是希望季嫣然死去,只是静观其变,默不作声。   她虽然沉默,同来的丹妃娘娘却道:“皇后姐姐不要着急,臣妾听说有些人只是晕厥岔气,呈现假死状态,不知道太子妃是不是也是这种情况?而且听说世子妃会些武功,这练武之法与医学之道想必是不同的,不如让世子妃试一试,总不能让小郡主一出世就没了娘亲吧?”   见丹妃这样说,容妃也附和道:“是啊,说到底,世子妃还是皇后姐姐为世子挑选的,皇后姐姐一向慧眼独具,相信世子妃定然有过人之处!”   从皇后的角度,肯定是希望季嫣然活着,既然寒菲樱自愿涉险,她自然无话可说,能救活当然好,要是救不活,刚好萧天熠也不在京中,寒菲樱可就惹火烧身了,她微微颔首,威严道:“世子妃,本宫准了,你一定要救活太子妃!”   寒菲樱满心都在季嫣然身上,根本就没有留意皇后和容妃之间唇枪舌剑,她的感觉极为敏锐,季嫣然虽然没有了呼吸,但心口处还有一丝极为微弱的跳动,除了这点之外,已经和一具尸体没什么两样了。   容妃见状哀叹道:“太子妃你可以一定要醒过来,看看你的女儿,多可爱的小郡主啊!”   萧远航眼底也掠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眼底闪着只有自己才能明白的光芒。   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寒菲樱身上,一言不发,只有那微弱的婴儿啼哭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苏太医也紧紧盯着寒菲樱的动作,他已经宣布太子妃殁了,万一寒菲樱真把太子妃救活了,那他以后就没脸在太医院混下去了,心中不由得对无事生非的寒菲樱多了一丝嫉恨。   不过嫉恨归嫉恨,他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太子妃难产之后,体力耗竭,血崩而亡,根本没有生机。   而且通过寒菲樱的动作,他已经判断出来,寒菲樱不懂医术,她用的都是武人不懂装懂的输气之法,更不可能让太子妃起死回生。   看寒菲樱额头上沁出晶莹的汗珠,苏太医心头颇有些不以为然,纵然寒菲樱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一个死人身上做什么文章。   寒菲樱容色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汗水滴落在季嫣然雪白的寝衣上,泅出一圈圈痕迹,对外界的所有事情置若罔闻。   容妃一直认为寒菲樱已经是自己这边的人了,现在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她为什么要不顾他人非议,不顾引火上身地救一个死人。   已经输入了不少真气,连寒菲樱也感觉有一丝丝疲累升腾上来,心底有些不安,难道真的回天无力了?   但直觉告诉她,今天季嫣然的难产背后一定另有隐情,可到底是谁想害太子妃呢?肯定不可能是皇后和东宫,现在季相是东宫的得力助手之一,他们怎么可能自断臂膀?   容妃?似乎也不太可能,除去了季嫣然,就能顺利离间季相和东宫的关系吗?这种政治结盟又不是一天两天,就算没有季嫣然,季相还是一如既往地支持东宫,而且季嫣然是太子妃,身份尊贵,贸然除去,万一露了出马脚,必定祸及自身,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不像是精明的容妃干得出来的。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此时救人要紧,寒菲樱顾不得多想,对站在一旁的萧远航道:“你赶快把太子妃扶起来!”   什么?萧远航一愣,这个女人居然敢指使他?   寒菲樱见萧远航愣愣不动,一声怒吼,“你聋了吗?”   寒菲樱的霸气让皇后忘了发怒,也让容妃和丹妃都十分震惊,早知道世子妃胆大,今日才真正见识到,她面对的可是东宫储君啊,不由得佩服世子妃的狂妄。   萧远航犹豫了一下,看着已经全无气息的嫣儿,还是将她扶了起来,寒菲樱在她身后的几大重要穴位飞快地按压。   众人都看着世子妃奇怪的举动,没有人一个说话,连原来的哭声都停止了。   萧远航可以很近距离地看着寒菲樱认真专注的神情,她眼中始终闪耀着执着坚定的眸光,心头不禁生疑,难道嫣儿是真的没死?   时间慢慢流逝,连原来对寒菲樱抱了一丝希望的皇后也渐渐失去了希望,要是寒菲樱敢在东宫故弄玄虚,她绝对饶不了她。   容妃面色不明,丹妃恬淡的容颜浸润着一抹悯色,默然看着世子妃的动作。   各方压力都对世子妃没有任何影响,她似乎坚信自己一定可以救活太子妃,无论多少人说太子妃已经殁了,她也不管不顾。   丹妃心中有些感动,她知道世子妃和太子妃并没有骨肉亲情,不是金兰姐妹,更不是莫逆之交,但此时竟然能为了救活一条生命而无视皇后,忤逆太子。   那种永不放弃的坚韧不拔,让她身上闪耀着璀璨的光芒,丹妃忽然觉得,满身华灿的皇后娘娘,深宫多年练就的气质和城府,竟然都不及那个一身简素衣裙的女子耀眼。   面对弥漫着刺鼻血腥味的产房,寒菲樱没有一丝皱眉,没有一丝厌恶,连一向敏慧的丹妃都觉得有些看不透世子妃了,但也从心里佩服这样一个年轻女孩,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放下芥蒂,不顾一切地去救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甚至处在敌对的人。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抢救,季嫣然却一直毫无起色,连萧远航都打算放弃了,一国太子,被寒菲樱指使得团团转。   苏太医几次要上前来帮忙,都被寒菲樱毫不客气地拒绝了,虽然心无旁骛地抢救季嫣然,可苏太医眼中闪烁的精光还是被她看见了,立即洞悉了他的心思。   太医院院正宣布太子妃殁了,却被一个根本不懂医术的人胡乱救活了,一定是莫大的讽刺,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真的救活太子妃?   寒菲樱断定苏太医会乘机动手脚,果断地拒绝了他,现在季嫣然命悬一线,生死攸关,自己也不过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并没有必定成功的把握,这危机四伏的东宫,要是自己救不活季嫣然,今晚定然难以脱身,一个亵渎太子妃亡灵的罪名就足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何况,现在萧天熠还不在京中,自己没有了强助,万一被下狱,恐怕没等到萧天熠回京,就会有人让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过寒菲樱不怕,她的命向来很大,做过的事情也从来不后悔,宫中的诡谲波流到底能不能吞得下她,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萧远航被寒菲樱指使着一会按住嫣儿的胸口,一会拍打她的后背,一会掐住她的人中,一会按住额头,堂堂太子,被萧天熠的女人呼来喝去,心底十分窝火,但是当着母后和容妃丹妃等人的面,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见闹腾了半个时辰,嫣儿还是一动不动,心头一股怒火全都喷了出来,“寒菲樱,你到底在胡闹什么?嫣儿已经死了,你还这样折磨她的遗体,到底是何居心?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寒菲樱一直持续给季嫣然输送真气,连头都没有抬,季嫣然虽然已经没有了气息,但将头靠在她胸口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丝极为轻微的心跳始终还在,如果确定已经没有了心跳,寒菲樱也不至于浪费自己的宝贵真气。   面对太子的暴怒,寒菲樱淡漠道:“既然知道,那殿下不妨说说看,我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太子冲动之下,脱口而出,现在被寒菲樱反驳,却顿时语塞,脸色有些尴尬,他的意思是说,寒菲樱把季嫣然当做情敌,现在见她死了,以救她的名义乘机折磨她,以泄心头之恨,其用心十分恶毒。   刚才因为太过情急,被寒菲樱指使得团团转,在场的母后容妃丹妃都是此事的知情人,现在回过神来,萧远航未免有些尴尬,毕竟嫣儿曾经和萧天熠的事情也是自己心头一根刺,他这样提及,不是也显得自己心胸狭窄吗?   寒菲樱幽幽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插在萧远航的心上,“殿下是太子妃的夫君,这个时候,应该是最不愿放弃的那个人才对,我不过是个外人,说到底,这些关我什么事呢?可连我一个外人都不愿放弃,而太子不过是干了一点小事,就诸多怨言,实在耐人寻味,殿下到底是希望救活太子妃,还是不希望呢?”   寒菲樱的话暗示味实在太浓,皇后面色一怒,容妃和丹妃也面含诧异之色,世子妃这话是什么意思?两人对视一眼,在宫中多年的人,自然都精明过人,都意识到,难道太子妃难产背后另有蹊跷?就是因为世子妃察觉到了,所以坚持要救活太子妃?   萧远航的脸色顿时成了猪肝色,怒不可遏,“你血口喷人,本宫当然是希望救活嫣儿…”   “既然如此,就废话少说吧!”寒菲樱面无表情打断了他的话。   萧远航心头怒火更盛,这个女人和萧天熠如出一辙,说出的话能把他气死,这时,丹妃柔婉的声音响起,“太子妃身份贵重,殿下是太子妃的夫婿,还是勉为其难协助一下世子妃,救人可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啊。”   这话让萧远航无从反驳,看着寒菲樱,不耐烦道:“有什么办法赶快使出来,救太子妃要紧!”   他背对着皇后和容妃等人,她们看不到他的表情,可寒菲樱却将他眼底的阴狠看得清清楚楚,意思就是,今夜这笔账,他记下了。   不过寒菲樱并不在意,只是冷冷一笑,萧远航的注意力不在季嫣然到底能不能复活上面,而是更为在意自己开罪了他,对这位太子殿下来说,他的地位和尊严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季嫣然的性命。   而且萧远航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反而印证了寒菲樱心头的猜测,那就是,萧远航对于救活季嫣然的愿望并不强烈,甚至有种听之任之的期盼。   寒菲樱虽然全心全意地在救活季嫣然,但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是她这样的高手必备技能之一,已经瞥见了苏太医眼中挑衅得意的笑,皇上显然已经听说了世子妃在救治太子妃,也派人过来查看太子妃的情形。   连续长达一个时辰的输送真气,寒菲樱看着季嫣然已经苍白如纸的脸色,忽然附在她耳边,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话语说道:“你要是放不下自己的女儿,担心她将来在宫中受苦,放不下自己心中的恨,就给我争一口气。”   萧远航不知道寒菲樱在说什么,不屑地看着她锲而不舍的努力,这个女人真是疯了,闹了这么久了,她无事生非,自己可没有兴趣陪她玩耍,正要起身离去,突然听到容妃惊喜的叫声,“我看到太子妃的手指在动!”   萧远航一怔,目光一紧,果然看到嫣儿纤细的手指在微微颤动,刚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眼花,眨了几下眼睛,才发现是真的,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众妃惊喜交加,都靠拢过来,皇后喜道:“嫣儿?”   在惊异的目光中,季嫣然已经紧闭多时的眼睛终于缓缓睁开了。   ☆、第两百六十四章 谜团一样的世子妃   寒菲樱如释重负,长长出了一口气,所幸季嫣然求生**强烈,ying侹了过来,总算没有浪费自己这么多的真气,从来不做亏本生意的人,今天居然心甘情愿地做了一笔亏本生意。   之前寒菲樱沉浸在全心全意救治季嫣然的专注之中,现在见太子妃眼睛睁开了,心下猛然一松,这才发觉自己都快要虚脱了,纵然是自己这样的顶尖高手,也架不住真气无休止地消耗,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累过,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珠,靠在床边的玉柱上微微喘息。   丹妃递过一方手帕,关切道:“世子妃没事吧?”   寒菲樱疲惫地摇了摇头,挥挥手示意自己无事,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死而复生的季嫣然身上,自己这个当初力排众议的人,反被挤到了角落里。   刚好,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虽然明显是吃力不讨好,但她也完全不在意,她救季嫣然也不是为了所谓的感激和铭记。   季嫣然虽然睁开了眼睛,可脸色还是白得吓人,如果不是寒菲樱输入的大量真气支撑着她最后一丝心脉,现在早就见了阎王爷了,干哑的嘴唇蠕动着,“水……水…”   皇后大喜,急忙命令道:“快拿水来!”   嬷嬷小心翼翼地把温水喂到太子妃的嘴里,她艰难地动了动嘴唇,虽然是虚弱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却是宣告她已经有了生命迹象的信号。   原本死气沉沉的产房蓦然有了生气,一派喜气洋洋,萧远航惊喜交加,“嫣儿,你醒了,真是太好了。”这个时候的他,和刚才寒菲樱倾心救治时候的不耐烦判若两人,对季嫣然的死而复生表现得最为欣喜。   皇后和太子自然是高兴,丹妃的脸上释放出一抹恬淡的笑意,容妃也在笑,“真是太好了,恭喜皇后姐姐,恭喜太子殿下!”   有一个人却如同被雷劈中了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木头般地站在那里,两眼呆滞,心好像被栓了块石头直沉下去,耳朵里轰地一声,如同被针刺了,尖锐地疼痛,不敢置信,一个明明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起死回生?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妖术…”   容妃离苏太医最近,早就看苏太医不顺眼了,此时逮到一个机会,岂能放过?当即大怒,“苏太医,你身为太医院院正,不仅要医术精湛,更要德高望重,有济世情怀,可你医术不精就算了,为了自己的老脸,竟然想将错就错,罔顾太子妃性命?如今世子妃救活了太子妃,你不但不虚心求教,反而置喙为妖术,如今歹毒心肠,到底是何居心?”   苏太医惊恐万分,一个多年的老太医,还登上了院正的宝座,不应该出现这样低级的失误,可事实活生生摆在眼前,根本容不得他狡辩。   面对皇后和太子射过来利箭一样的冷光,他腿脚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上,太子妃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个已经殁了的人活过来了,要是普通人也就算了,问题是那是当朝太子妃,不要说皇后和太子,就是季相都饶不了他,面色灰白,眼底渗出绝望的光芒。   皇后目光阴沉地扫了他一眼,冷道:“拖出去!”   “是!”左右答应一声,立即把昔日风光无限的苏太医当垃圾一样拖走了,在皇家就是这样,一朝天堂,一朝地狱。   寒菲樱冷眼旁观,唇角浮现一丝冷漠的笑意,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不过是咎由自取而已,一把年纪的人居然还看不透?   行医者出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算一时误诊,也罪不至死,但错就错在明知道是自己可能是错的,还将错就错地一条道走到黑,没有半点医者仁德之心。   在见自己有可能会救活季嫣然的时候,竟然想借助援手间隙,趁机杀了季嫣然保全自己的名声,这般歹毒的心肠,哪里是太医?分明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比刽子手还要杀人不见血。   在这位苏太医心中,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荣华富贵重要,就算尊贵如太子妃,也必须为自己的前程铺路,连太子妃都敢动手,更不要说别人了,以前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的性命,真是枉为医者父母心。   皇后看着季嫣然大大的眼睛,喜极而泣,“我的好儿媳,你可算是醒来了!”   萧远航握着季嫣然的手,原本已经冰冷的手,现在在寒菲樱真气的激荡下,有了一丝温暖,温声道: “你为本宫诞下了一位小郡主,功不可没,本宫会好好赏赐你的!”   提到小郡主,丹妃忙道:“快把小郡主抱过来给太子妃看看!”   嬷嬷立即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过来,季嫣然看着自己努力诞下的女儿,双眼紧密,睡得极为安静恬淡,初为人母的甜蜜和苦涩交织,眼泪竟然流了下来,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想不到又有一次活过来的机会,嗓子涩哑,“母后,殿下,两位娘娘,嫣儿让你们担心了!”   皇后故作不悦道:“说这些见外的话干什么?你与我们都是一家人!”   容妃擦着眼泪,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真是皆大欢喜啊!”说完,她忙推在一旁静气凝神的寒菲樱过来,“太子妃,这次你可得好好感谢世子妃,连太医都说你没救了,是她说你只是晕厥岔气,一定会活过来,一定会没事,最后果然证明世子妃是对的!”   季嫣然向寒菲樱投去一道感激的光芒,动了动嘴,“谢谢!”   寒菲樱刚才眼底的坚韧和执着褪去,化作一片漠然,淡淡道:“太子妃不用感激,我只不过是不希望小郡主一出世就没了娘,何况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太子妃言重了!”   此话一出,本来一片欢腾的气氛立刻变得有些尴尬,这本应该是个洋溢着感激赞赏的场合才对,为什么寒菲樱居然这么不上道?难道还是介意刚才对她的冷淡?还是想乘机狮子大开口?   寒菲樱说完,不理会其他人的惊愕,象征性地朝皇后一拜,“如果皇后娘娘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妾身告退!”   也不等皇后恩准她退下,转身就走,丢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这下,连一向善查人心的皇后也摸不透寒菲樱到底想干什么?当初救人的时候,她可没把东宫当做仇人,看那一脸的急切和执着,不知情的,还以为太子妃是她亲姐姐呢!   可现在人是救过来了,她却又一副仇人相见的冷漠,说话也直来直去,毫无后宫中人的婉转敷衍,一点情面都不讲,狂妄得实在可以。   丹妃微微一笑,“久闻世子妃率性,臣妾今日才算是见识到了!”   皇后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没有必要和一个不知礼数的商贾之女计较,看向季嫣然,表情柔和得如同一个慈母一样,“你一向心底柔软,宫人若有什么怠慢伺候不周的地方,就派人来告诉母后,母后来责罚她们!”   “多谢母后!”季嫣然轻声道。   容妃见季嫣然真的醒过来了,而且和太子之间也是夫妻伉俪情深的模样,不禁有些失望,原来是以为太子妃和太子之间有了间隙,所以寒菲樱才努力救治季嫣然,加深季嫣然和东宫的矛盾。   可没想到,季嫣然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之后,竟然没有半点对太子有恨意的神情,她也觉得索然无味,东宫诞下小郡主,她在这里凑什么热闹?便道:“太子妃刚刚生产,需要休息,皇后姐姐,臣妾们先行告退!”   皇后微微颔首,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到底不是年轻人,身体支撑不住了,也觉得浓浓倦意也升腾了上来,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本宫先回去了,你们要好好伺候太子妃,不得有误!”   “是!”   至于皇上那边,皇后也派人禀告太子妃已经醒过来了,她没怎么提寒菲樱的功劳,但她知道,就算她不说,容妃也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想起寒菲樱,皇后心中越发不安,她入宫多年,阅人无数,自认为能看透人心,可寒菲樱一个这般年轻的女子,却像个谜团一样扑朔迷离,神鬼难测。   ---   这一夜,睡不着的人很多,卫妃被皇后训斥之后,灰溜溜地回去了,她一个太子宠妃,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皇后有所怨言。   可关起门来之后,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侍女身上,很快侍女们都被皮鞭抽得红一块紫一块,咬着牙不敢哭,一哭卫妃就打得更狠,只盼着卫妃赶快把这口恶气出出来了事。   卫妃想起寒菲樱那个凶狠的女人,总觉得心中不安,连苏太医都说太子妃已经殁了,苏太医是太医院院正,医术精湛自不用言,想到这里,卫妃的心略微放了些,可一想到皇后娘娘声色俱厉的脸,心又提了起来,昨日的事又浮现在脑海里。   ☆、第两百六十五章 背后隐情   昨日散朝之后,太子脸色不善地回到东宫,卫妃见太子脸色很难看,猜测可能是和朝政有关,也不敢多问,只是召来几个平日最得太子宠爱的姐妹陪着饮酒作乐,诗酒风流,还安排歌舞助兴,以期排遣太子心中烦闷。   太子在朝堂上不得意,便寄情欢愉享乐,在一众衣香鬓影骊歌笑语之中喝得天昏地暗,一醉解千愁,很快就把早上的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   卫妃是众多姬妾中太子最为喜欢的,她把一杯酒送到太子的唇边,娇笑道:“殿下真是好酒量,我们再喝!”   太子一边喝酒,一边观赏歌舞,对一个男人来说,最在意的永远是朝局上的如鱼得水春风得意,如花美人不过是点缀,但点缀也好,总好过一个人寂寂沉闷。   太子的酒喝多了,心头的怒火也压抑不住了,满腹怨言,“萧天熠不过是杀了几个土匪,有什么大不了的?人还没回京,就得到了一片赞誉,说他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连父皇都对他赏识有加,嘱咐本宫一定要有惜才爱才之心,真是可笑,到底本宫是父皇的儿子,还是他是父皇的儿子?”   卫妃陪在太子身边不是一天两天,至于太子对淮南王府世子的怨怼,也明了一二,眼波一转,透出几分娇媚,笑若银铃,“殿下不必为此事烦忧,若论英明神武,胸藏万千,又有谁能及得上殿下您呢?淮南王府世子再有才,也不过是您的臣子,还能翻天不成?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将来能不能用,还不都是您的一句话吗?”   “这话本宫爱听!”太子伸出手掐了一下卫妃柔滑的脸蛋,调笑道:“你真会说话,不枉本宫这么疼爱你!”   得到殿下的赞赏,卫妃越发得意,娇滴滴道:“其实殿下心里都明白,妾身不过是说了句实话,殿下是东宫储君,是天下未来的主宰,手握所有人的生杀大权,至于那个碍眼的世子,不要说是否有用武之地,就是性命也掌握在殿下手中,殿下不妨看那秋后的蚂蚱,蹦得越欢,死得越快,越能折腾,越说明好景不长,现在暂且让他风光一时又有何妨?殿下暂且忍耐一二,何必为了一个自寻死路的人,坏了兴致呢?”   “你这小嘴真是讨人喜欢!”太子放荡地与卫妃**,哈哈大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一个东宫妇人的话语,竟然让困扰他多年的心结豁然开朗。   太子心情大好,萧天熠,本宫就让你再得意几天,待到本宫登基的时候,就是你噩梦的来临,你现在越风光,本宫就让你将来越潦倒。   这样一想,太子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见太子卸下了储君的威仪和肃然,卫妃心花怒放,和几个姐妹使出浑身解数取悦太子,一时间,娇声浪语不绝于耳。   太子今日回寝宫的时候,因为心情烦躁,所以吩咐侍卫,任何人不得打扰,否则定斩不饶。   和几名花枝招展的姬妾**纵笑,可以让太子放下心头萧天熠带来的不快,怪不得男人都喜欢善解人意的美人儿,江山与美人,对站在权力巅峰的男人来说,缺一不可。   卫妃和两位姐妹正在和太子玩捉迷藏的游戏,娇声道:“殿下来啊,我在这边!”   她躲的位置离外面稍近,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心底有些奇怪,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在外面喧哗?   一时好奇,见殿下玩兴正浓,理了理被殿下撕扯得遮不住高耸惷光的衣服,悄悄到了外面。   有个身材瘦小的宫女正跪在地上,满脸泪水地哭求侍卫,“太子妃已有临盆之兆,请你们赶快通报殿下。”   卫妃认出来了,是太子妃的贴身宫女,从季家带入东宫的,叫蝶儿。   太子妃即将临盆?她心中一动,早不临盆,晚不临盆,偏偏在太子和自己等人玩得正开心的时候临盆,真是晦气。   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呈难色,今日殿下已经吩咐过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否则就要砍了他们的脑袋。   蝶儿急了,怒道:“要是耽误了太子妃产子,你们承担得起吗?”   毕竟事关太子妃,不是小事,侍卫也不敢大意,商议一下之后,决定立即禀告太子。   可还没有步入,迎面就有卫妃满面春风妖娆万方地走了出来,挡住了要去禀告的侍卫,态度倨傲,“殿下正有要事在身,不得打扰,你们有什么事?”   因卫妃是太子宠妃,颇得殿下宠爱,侍卫也不敢对她不敬,忙道:“太子妃有临盆之兆,卑职去禀报殿下!”   卫妃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太子妃两月之前被太子禁足寝宫,无他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扰太子妃静养安胎。   外人只当太子宠爱太子妃,紧张她腹中孩儿,可卫妃却隐隐知道另有原因。   太子妃被禁足的时候,正好是萧天熠痊愈的时候,这个巧合,让人不往歪处想都难,而且精明的卫妃已经隐隐约约听说过太子妃和萧天熠的隐秘情事,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难道太子妃人在东宫,却还心系萧天熠,引得殿下不快,所以将其禁足寝宫?   太子妃被禁足,卫妃在东宫姬妾中更得太子宠爱,一时风光无限,众姐妹也以她马首是瞻,春风得意的时候,都差点忘了,她头上还有太子妃这尊大神。   卫妃十分不悦,生个孩子而已,搞得如临大敌一样,最近太子繁忙,好长时间没有和姐妹们亲近了,好不容易亲热一番,却来了这事?当即冷冷道:“有临盆之兆就去找太医和接生嬷嬷,殿下又不会接生,无端端打扰他干什么?”   侍卫一愣,卫妃在这边挡着,也不敢直入,愣在原地,为难道:“这…”   卫妃冷笑道:“还有,你们不是不知道,殿下今日吩咐已经过了,他忙于国事,不见任何人,你们敢罔顾殿下的旨意,可要小心自己的脑袋!”   侍卫一听,左右不讨好,更加为难了,蝶儿本来见侍卫答应去通报,现在见被卫妃拦住,心下大急,她已经清楚地听到了里面的丝乐管弦之声,分明是在寻欢作乐,哪来什么国事繁忙?   明知道是卫妃在有意刁难,可太子妃垂危,生死攸关,她顾不得许多,一下子跪在卫妃面前,“如今没有殿下的旨意,根本没有办法召来接生嬷嬷,奴婢求您开开恩进去禀报殿下吧!”   自从太子妃被殿下下令禁足之后,太子妃寝宫的人就不能随意出入,只有太医会三日来一次请脉安胎,其他的人全都是太子安排的。   昨日太医说太子妃还有十余日才会临产,谁知今日就腹痛不止,嬷嬷说可能要生了,命她马上去请太医和接生嬷嬷,因为事态紧急,东宫副侍卫长祁临顺利放行,让她去求殿下的旨意。   卫妃见太子妃的贴身侍女跪在自己面前,更加得意洋洋,阴阳怪气道:“蝶儿姑娘,你是太子妃跟前的人,这一拜我可不敢当,就别折煞我了!”   蝶儿见卫妃还在顾左右而言其他,心急如焚,把头磕出了血,“奴婢来生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恩情,如今人命关天,只求您禀报殿下,奴婢感激不尽。”   少拿生孩子压她!卫妃如今最得殿下宠爱,有些得意忘形,不以为然道:“不过是生孩子而已,天底下哪个女人不生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我们这位太子妃娇贵?难道她寝宫就没有伺候的宫人吗?随便哪个当接生的不就完了吗?我娘生我的时候,一会的工夫就生出来了,说不定现在太子妃已经生了,你还不赶快回去伺候着?”   蝶儿哭道:“太子妃胎位不正,寝宫的嬷嬷都不会接生,耽误不得啊!”   卫妃忽然想起什么,“不是说还有一段时间才生吗?怎么突然就生了?这是怎么回事?”   卫妃的意有所指,让蝶儿恨不得撕烂这个女人的嘴,可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除了规定的时间,没有殿下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入太子妃寝宫,连太医和接生嬷嬷都没有特权。   卫妃见以前不正眼看自己的蝶儿拼命磕头,越加得意,却只是长长叹了一声,故作为难道:“我想帮你也帮不上,殿下有旨意,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蝶儿见卫妃面色得意,知道她不会帮自己的,心下一急,就想直接往寝殿里面冲,却被侍卫持刀拦住,刀剑悬颈,“大胆!”   蝶儿求救无门,高声喊道:“殿下,太子妃即将临产,求您赶快过去看看吧!”   可里面的丝乐高昂,远远传出,蝶儿只能扯着嗓子喊。   卫妃急了,示意侍卫拦住蝶儿,捂住她的嘴,直到她发不出声音,才满意一笑,“太子妃与我总归是姐妹一场,我还真能看着见死不救?你在外面候着吧,我这就去禀报殿下!”   太子酒意微熏,直到蝶儿的一声高喊隐约传入耳膜,他才眯起眼睛,怒道:“谁在外面喧哗?拉出去砍了!”   正好卫妃回来,笑若春风,“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昨日听太医说太子妃还有十余日才临产,今日太子妃的侍女就来禀报,说太子妃正在生产呢。”   衣冠不整的太子神志也有些模糊,不太清醒,想了一会,才有些回神,随口回了一句,“生产?男孩女孩?”   “还不清楚呢,正在生,殿下要不要过去看看?”卫妃一边慢声细语,一边用柔若无骨的手在太子肩部按捏,她的按摩手法是太子最为喜欢的,说是浑身舒坦。   本来十万火急的事情被卫妃做手脚地一缓冲,就变得无关紧要了,太子根本不知道季嫣然面临的凶险,但对卫妃的话却起了疑心,脸色一阴,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提前生呢?”   卫妃娇媚一笑,“妾身又没有生过孩子,哪里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产?”   太子脸色愈加阴沉,正准备站起身来去看看,可因为酒喝多了,有些头晕,站立不稳,靠得卫妃娇小的身子一歪,惊叫道:“快扶殿下去床上躺下!”   四名姬妾匆忙扶太子往床上,太子口齿含混不清,“本宫要去…看看…太子妃…”   卫妃娇嗔道:“殿下的身体要紧,再说,太子妃那边自有嬷嬷照看着,太子妃的胎又一向很稳,想来并无大碍,而且产房是血光之地,殿下万万不可前去,以免冲撞了贵气,不吉利!”   太子花酒喝得太多,头脑本就不怎么清醒,思绪也不缜密,而且卫妃刻意隐去了太子妃胎位不正的实情,轻描淡写地把女人生孩子说成是一件天经地义的简单事,太子是男人,自然不知其凶险,便含混点点头,酒意熏染,冷哼一声,“等她生了,本宫可要好好问问她,到底是早产,还有另有隐情?”   卫妃唇角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妾身遵命,殿下好好休息吧!”   她想得很美好,反正已经把太子妃临产的事情禀告给殿下了,怎么做决定,去与不去,都是殿下的裁定,以后出了什么事,太子妃那边也赖不到她的头上。   外面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蝶儿久久不见殿下的旨意,知道凶多吉少,一个侍卫见她急得满脸通红,于心不忍,说道:“卫妃已经进去禀告了,姑娘就耐心等一等吧!”   耐心?太子妃的情况万分危急,多拖一刻就多一份危险,蝶儿怒道:“要是太子妃出了什么差池,唯你们是问!”   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道:“卫妃已经进去禀报殿下了,我们只是忠于职守而已!”   蝶儿急得跳脚,真是急惊风遇到了慢郎中,这么久没消息,也知道卫妃靠不住,定然会趁机使坏,她趁侍卫不备,撒腿就往里面跑。   侍卫们大惊,守卫太子寝宫不力的罪名可是非同小可,他们立即追了进去,一定要拦住蝶儿。   蝶儿哪里是身强体壮的东宫侍卫的对手?拼命挣扎,“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侍卫惊急交加,惊扰太子,随时都会没命,刀剑在手,厉声道:“还不退下!”   蝶儿满心都是危在旦夕的太子妃,哪里顾得上眼前的刀光剑影?   和众侍卫撕拉之间,脖子蓦然被利剑划了一条狰狞的血痕,“啊”响起一声惊叫,顿时血流如注,她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地上血迹蜿蜒。   见在太子寝宫出了人命,死的还是太子妃的侍女,侍卫们大惊失色,瞬时呆了,那把刺中了蝶儿的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吵到了太子,他皱眉道:“谁在吵闹?”   卫妃还没说话,太子就起身披着衣服出来,被眼睛一幕惊住了,太子妃的侍女倒在地上,眼神涣散,嘴唇一张一合,“殿…下,求…您…救救…太子妃…”   话还没说完,蝶儿就断了气,血流了一地,太子的酒意一下子惊醒了,这才想起来,太子妃被他下令禁足宫中,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妃也想不到蝶儿竟然这样刚烈,神色掠过一丝慌乱,但看到她已经死了,心又放了下来,“殿下,还是赶快去看看太子妃吧!”   太子立即整衣去往太子妃寝宫,卫妃紧跟其后,看太子在前面,低声对面色惊惶的侍卫们道:“还不把人清理干净!记住,管好你们的嘴巴,今日的事情,谁都不许外传!”   ---   护卫太子妃寝宫的侍卫得到太子旨意,太医和接生嬷嬷到达的时候,太子妃已经痛了整整一个时辰,孩子没有生出来,人已经昏厥过去。   伺候她的宫人惊急交加,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蝶儿去了那么久也不见消息,又求救无门,忧心忡忡,只能在身旁不停地安慰满头大汗的太子妃。   太子妃已经晕厥,根本不可能顺利产下孩子,接生嬷嬷又说胎位不正,万分凶险,每个人心头都盘旋着“一尸两命”的词,但是没人敢说出来。   太医只得给太子妃灌下催产的药,又是针灸,又是掐穴位,努力了许久,终于逼得太子妃醒了过来,可反反复复折腾了两个多时辰,孩子还是没有顺利产下来,按照以往的经验,母子二人都是凶多吉少。   皇后也得知了消息,立即召来了太医院所有有名头的太医。   卫妃听着里面太子妃声嘶力竭的喊声,吓得心惊胆战,惴惴不安,当时只想逞一时口舌之快,没想过后果,而且她也没有生产过,也不知道生产的危险,若是今日之事让太子妃知道,太子妃怕是不会放过她的,幸好,蝶儿死了,在太子寝宫前面说的那番话不会有别人知晓,事到如今,卫妃只有这样安慰自己。   可若是太子妃活着,她定然会彻查蝶儿的死因,那自己的事就未必瞒得住,卫妃开始恐慌起来,事关东宫太子妃,季相的千金,此时才知道闯下了弥天大祸。   见后来接生嬷嬷只说太子妃胎位不正,导致难产,卫妃的心放了下来,心里甚至希望太子妃最好一尸两命就万事大吉了。   至于伺候太子妃的宫人,一是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何事,二是外人只知太子妃难产,并不知道自己曾有意延误时辰这一档子事,三是太子妃殁了,这些伺候过太子妃的人就是不祥之人,谁会听她们说话?此事完全可以顺利地遮掩过去。   太子也一样忐忑不安,他并不是傻瓜,见此情形,已经明白定然是卫妃将太子妃的险情轻描淡写,要不然蝶儿也不会以死相谏,不过此时他没有心思追究卫妃的责任,因为他自己也不是无辜的。   他自问是真心喜欢嫣儿,当然不希望嫣儿就此香消玉殒了,在外人眼中,他十分宠爱嫣儿,万一让人知道他不但把嫣儿禁足,而且嫣儿难产的时候,他正在寝宫寻欢作乐,就完了,尤其是不能传到父皇耳朵里面去。   他忽然想到,若是嫣儿这次死了,那这些事情就不会有知道了。   不过这个念头就像火星,冒出来之后就熄灭了,但又像萤火虫,莹莹之火不灭,赶也赶不走,萧远航从来没有这般纠结过,要是此事传到父皇耳朵里面,他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可嫣儿就像是他的冤家一样,偏偏在今日这样的日子临产,他心头的疑云也并没有散去,分娩的日子,怎么会提前了十多天呢?   难熬的等待过去,太子妃产下小郡主,随后就撒手人寰,卫妃见太子妃真的殁了,表面上悲伤不已,心底却彻底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差点吓死她了,暗道,太子妃姐姐,你可不要怪我,我也不是有心要害你的,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没这个福气,让你禁足的人不是我,而是太子殿下,而且你被禁足,也是自作孽,你死了,一切就悄然隐去了,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   由于卫妃在此事中做过手脚,一旦此事被人揭发,太子未必会保她,而且她也确实不是无辜的,幸好季嫣然死了,所有人都知道是难产,和她无关。   可她万万没想到,寒菲樱竟然会出来多事,太子妃明明已经没了气息,寒菲樱却坚持说只是晕厥岔气,让卫妃心惊肉跳。   所幸,寒菲樱是萧天熠的世子妃,也是东宫的眼中钉,她的悖逆之举,连太子也一并强烈反对。   卫妃打累了侍女,疲惫地靠在美人榻上,慢条斯理道:“太子妃寝宫有消息传来吗?”   侍女惊恐道:“还没有!”   卫妃翻了个身,“就由着寒菲樱去折腾吧,看她能在一个死人身上折腾出什么花样?”   过了一会,一名侍女惊魂未定地跑进来,连行礼都忘记了,“太子妃醒了。”   什么?卫妃手中的杯盏应声落地,面色如雪,“你说什么?”   她跌坐在椅子上,完了,完了,怎么也不敢相信寒菲樱是怎么救活太子妃的?怎么办?怎么办?   她惊恐万状,脑海中忽然一闪,对了,还有殿下,殿下肯定也不希望此事传出去,一定会想办法遮掩。   这样一想,卫妃又觉得不必自己吓自己,要是此事闹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反正太子妃无碍,不过是死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宫女而已,只要没有分量极重的人追究,就不会有事。   而且太子妃终究是东宫的人,事情闹大了,连累殿下被皇上责罚,她有什么好处?   既然大家都不是傻瓜,太子妃也不至于想不明白,所以这件事只会在东宫内部解决,只要不出东宫,卫妃就自信能自圆其说。   东宫也没人生过孩子,她怎么知道生子凶险?而且,以殿下对自己的宠爱,只要自己撒撒娇,媚媚宠,就断然不会有事。   想清楚之后,卫妃舒适地伸了伸懒腰,“好了,闹了一夜,我也累了,服侍就寝吧,她生个孩子,连累得阖宫不宁,也真是矫情得过头了!”   ☆、第两百六十六章 萧天熠回京   正如卫妃所料,季嫣然见蝶儿迟迟未归,已经明白事有蹊跷,但太子妃寝宫禁止任何人随意出入,宫人并不知晓蝶儿的死讯,再加上太子妃难产,凶险至极,这个紧要关头,没人会注意到蝶儿。   季嫣然睡了一觉之后,神志逐渐清醒,瞪着大而无神的眼睛,回想起来,一切都像场噩梦般,经历了入骨的痛苦,初生婴儿的啼哭也换不回她已经渐渐流逝的生命。   当时痛得意识模糊累倒极致的时候,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只想沉沉睡去,从此一觉不醒,获得永远的解脱,可有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传递源源不绝的力量,不让她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是那一抹希翼之光让她有了生的渴望。   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意识反而会格外清醒,季嫣然虽然身体不能动,但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却什么都知道,是那个最初都没有正眼看过的寒菲樱,那个绝世男子的世子妃,伸出一双柔软的手,给自己强大的力量。   她求生的信念一遍又一遍的瓦解,坍塌,再筑起,再坍塌,一次又一次的努力都以失败而告终,最后,连季嫣然自己都几乎要放弃了,可那双手却始终执着如初。   那个时候的季嫣然就像一个苦行僧,孤独一人飘荡在无边无际的大漠,迎着风沙漫漫,艰难跋涉,直到天边传来一束亮光,那样温暖,那样灿烂,季嫣然下意识地伸出手,极力想要抓住那一抹明亮。   意识朦胧中,耳边传来一个轻柔的呼唤,那般遥不可及,又似近在咫尺,充满诱导,充满迷惑,那个声音告诉她,若是放不下自己心中的恨意,放不下自己的女儿,就要好好活过来。   正是这个声音,拯救了她濒临崩溃的意志,让自己挺过来,发誓一定要活下去,而且要更好地活着。   他的世子妃竟然是一个这样与众不同的耀眼女子,季嫣然自幼书画双绝,美貌尊贵,练就出一双高达的眼睛,从未佩服过任何女子,面对寒菲樱,却从心底生出从未有过的钦佩之情。   这样的女子,定然能让他的生命从此灿烂起来,他那样聪明绝顶的男子,定然是最早就发现了寒菲樱的美好,所以才倾心相许。   季嫣然钦佩的同时,又生出涩然,她爱了他那么多年,却从来得不到他的回眸,原来他爱的是那样光芒四射的女人。   心底百转千回之后,季嫣然敛去心头所有风起云涌,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眸已经恢复一片平静,她也是个聪慧至极的人,面对皇后的殷殷关切,难道要告诉皇后娘娘太子将自己禁足吗?   季嫣然在心底苦笑,东宫内部的事情,当着容妃和丹妃娘娘的面,叫自己如何往外说?   而且,太子禁她足的原因又是那么难以启齿,事关萧天熠这个禁忌,若是自己动辄告状,只会在皇后心里落下不识大体不顾大局的印象,她是贤良淑德的女子,当然不会把心头的苦楚往外说,只能强压心底。   人在姻缘不如意的时候,会更加思念曾经爱过而无缘的那个男人,季嫣然就是这样,太子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在对她好的时候,万般宠爱,可在心头想起了那根刺的时候,又是风云雷动,恶语相向,不惜在她心头狠狠划上一刀,越是血淋淋越好,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一泄他心头之恨。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越会幻想萧天熠那个如同熠熠星辰般的俊美男子,那般恶毒的话语绝对不会从他那高雅绝美的唇形说出来,此刻,季嫣然无比羡慕寒菲樱那个出色女子,能做他身边的女人,是怎样一种幸福?   现在太子妃身边全是太子亲自安排的人,只有两名宫女,惠儿和蝶儿,是从季家带出来的,也是自己在东宫唯一可信任的人了。   虽然太子妃性情贤淑,温柔可亲,可身边的人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出卖她,听命于太子,季嫣然已经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可以信任的,想不到最值得信任的,居然是一直关系尴尬甚至对立的寒菲樱。   惠儿还不知道蝶儿已经死了的消息,见小姐睡醒之后,精神稍稍好了些,满腹疑惑地问道:“小姐,奴婢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世子妃在救了您之后又说出那样冷漠无情的话?”连皇后一时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惠儿也没能想明白。   但别人不明白的事情,季嫣然却像和寒菲樱心有灵犀一样,目光一刻不离地看着睡在身边的柔弱小生命,生出母爱的光芒,“我和世子妃的关系,皇后娘娘和太子都心知肚明,而且东宫一向和淮南王府势同水火,我死了不是更好吗?无缘无故,她为什么要救一个敌人呢?他们必定心生疑惑,尤其是…”   季嫣然没往下说,但惠儿已经明白,小姐曾经对世子的隐秘情愫,虽说早已经成为过去,而且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已经让皇后娘娘和太子十分不悦,尤其是太子殿下,时不时就将此事拿出来说,像是心头的一根刺一样,深邃入骨,拔不出来。   季嫣然微笑,“我与她平日并无瓜葛,她费这么大的劲救我,到底图的是什么呢?皇后娘娘与太子焉能不起疑?我虽然活了过来,但被政敌所救,必定会陷入更为难堪的境地,连这一点,寒菲樱都想到了,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和我彻底划清界限,打消皇后和太子心头的疑虑,她不过是可怜小郡主没有母亲而已,并不是看在我的份上救我,她看似冷漠,实则在保护我,你难道没发现,她走了之后,皇后娘娘对我的态度就好多了?”   惠儿惊得呆住,这是一番多么缜密的心思,当时世子妃救太子妃的时候,她也在旁边,世子妃眼中的急切和紧张根本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否则她什么都不用做,现在的小姐就已经香消玉殒了,怪不得当时觉得奇怪,哪有救了人之后,转脸就是一副仇人的漠然?   季嫣然感慨而叹,多美好的女子,连她自己也忍不住怦然心动,也难怪从来不近女色的他也会那样深情相待?   只有这样心思剔透又丽若秋水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季嫣然美丽的眼眸中映出一丝凄凉,寒菲樱的明艳,无比清晰地照出了自己的黯淡。   原来他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难怪他的目光从来就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过,寒菲樱对于生命的执着和追求,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的坚韧,施恩与人根本不图回报,连赏赐都不屑,也根本不在乎别人对她的议论纷纷。   虽出身商贾之家,可是这份淡然超脱,这份潇洒如云,这份自信如阳,汇集成一个千姿百态的寒菲樱,她就像三月的清风,悄然潜入了他的灵魂和生命,再无别的女人的位置。   ---   和卫妃一样心中惶惶不安的,还有萧远航,他回宫之后,严令今日之事不得外传,所有当事人三缄其口,尽管是这样,还是觉得不踏实,嫣儿醒过来之后,没有半句怨言,越是这样,越是让萧远航心底发虚。   见太子殿下脸色阴沉,东宫最得用的谋臣魏胥看出了殿下的心思,“殿下放心,太子妃是个聪明人,她既然选择今日不讲,以后就绝对不会再讲,殿下是她的依靠,连累殿下被皇上责罚,她有什么好处?”   这话让萧远航的心安定了些,随即又不放心,“那丫头的事情要怎么处理?”这也是他颇为头疼的一件事,虽说死了个宫女,不是什么大事,但在这个节骨眼死了,太子妃临产,他却纵酒声乐的事情就未必瞒得住,必定又是招来父皇的一顿训斥。   魏胥胸有成竹道:“属下已经将人运出宫去,殿下可以随便编个借口,说是她冲撞了殿下被侍卫误杀,或者说她得急病死的都可以!”   萧远航见魏胥轻描淡写,狐疑道:“这糊弄得了嫣儿吗?那丫头是她从季家带来的。”   “糊弄得了糊弄不了都不要紧,那日发生的事,除了那丫头,卫妃和几个侍卫之外,无人知晓,属下已经封了口,死无对证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重要的是人已经死了,太子妃难道还要为了一个宫女和太子翻脸不成?”   这样一说,萧远航的心彻底安定下来,想起嫣儿如同一张白纸般毫无血色的脸,微微一叹,“话虽如此,到底还是本宫对不起她!”   “殿下千万不能这么讲。”魏胥道:“殿下是东宫太子,太子妃再尊贵,也是您的臣属,君为臣纲,夫为妻纲,你是她的天,从来就不存在对得起对不起她之说,如果太子妃心存怨怼,那就是太子妃不贤,而且当初禁足的原因,太子妃心知肚明,她必定心虚,张扬出去,若是皇后问起,她敢说出来吗?”   萧远航微微颔首,不愧为他最得用的谋臣,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查了吗?她为什么会早产?”   魏胥道:“太医说是心思郁结,身体虚寒,只早产了十余日,也在正常的范围之内。”   魏胥自然知道太子心中的疑虑,早已经把此事彻查清楚。   萧远航忽然压低了声音,“你命人去把孩子抱过来,就说本宫要看看小郡主!”   魏胥会意,皇家血脉,不容有失,哪怕是一位小郡主,也断然不容混淆,何况太子多疑,滴血验亲这一步是免不了的,“是!”   魏胥精明能干,很快就将小郡主抱过来了,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萧远航目不转睛地看着水中的两滴血液,见它们慢慢融合到了一切,才彻底放了心,眼中掠过一丝阴狠,嫣儿,还好你没有彻底背叛本宫,否则等待你的将是灰飞烟灭,生不如死。   ---   “小姐,你一回京就是风云人物了。”翡翠眉飞色舞,想不到小姐回京的第一天就立下这么大的功劳。   寒菲樱却没多大兴趣,淡淡道:“怎么说?”   翡翠见小姐搭腔,十分兴奋,“那还用说吗?你救了太子妃啊,连太医院院正都被皇上削官罢职了,这事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连玉满楼的生意都比以前好了,很多人听说小姐比太医院的太医还要厉害,都想慕名前来一见!”   寒菲樱的冷眸掠过一道寒光,不必说,这定然是容妃的功劳,皇后自然是不希望自己在皇上面前更加露脸,但容妃的立场却不相同,她希望借助自己对季嫣然的救命之恩,离间季嫣然和萧远航之间的关系,当然是要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早上连皇上的赏赐,都由田学禄亲自送到府里来了。   寒菲樱在沉思的时候,袁嬷嬷来报:“启禀世子妃,季府送来谢礼,答谢世子妃对太子妃的救命之恩,要收下吗?”   “收下!”寒菲樱她本质还是个生意人好不好?送上门的东西,焉有不收之理?   “是!”袁嬷嬷现在对世子妃的态度越来越恭敬,在心中已经彻底认可了这位世子妃。   翡翠看不明白了,“太子妃醒来之后,你既然对她那样冷漠,为什么又要收季家的礼物呢?”   寒菲樱正在和贝贝玩捉球的游戏,心不在焉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救了季嫣然是事实,连皇上都有赏赐,季家送些谢礼过来,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我要是不收,反倒让他们不安,以为我别有所图,干脆收了,一了百了,不是更好?”   翡翠点头称是,尽管她也不笨,可总是跟不上小姐的思维,小姐的脑子转得跟飞轮一下,弯弯绕绕,连她这个跟随多年的人都看不懂,也只有世子爷那样的人才能让小姐心生爱慕,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说世子爷怎么还没回来啊?”   寒菲樱手中拿着金球正在引诱贝贝,听了她的话,似笑非笑道:“你到底是盼着世子爷回来,还是盼着夜离宸回来?”   一向大大咧咧的翡翠,脸上红云顿时升腾起来,也明白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小姐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她甚至怀疑小姐当初派她去照顾夜侍卫的时候就有此意,也不隐瞒,大方承认,“我两个都盼,难道小姐当初派我去…”   “别冤枉我,保媒说亲的事我做不来,也没这个意思。”寒菲樱莞尔一笑,“不过这也难怪,夜离宸一表人才,武功不凡,原本我一直想着怎么找个人好好管管你,想不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也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嫂嫂!”锦阳郡主老远就高声喊道:“你总算是回来了,这承光阁没有了你,终究是死物!”   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寒菲樱啼笑皆非,“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要是让你天熠哥哥听到,可要不高兴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母妃的手笔,你居然敢说是死物?”   锦阳郡主吐吐舌头,调侃道:“这么快就学着维护你夫君了?”   “夫君是我的,我当然要维护了,难不成还要维护你不成?”寒菲樱不客气地挡了回去。   锦阳郡主玩味一笑,道:“怎么感觉你出去一趟回来之后就变了,你现在可是京城的风云人物了!”   寒菲樱哭笑不得,“我怎么听着你的口气有些不对。”   锦阳郡主在京中的时日不长,而且她也不太关注京中暗流,也不知道萧天熠和萧远航之间的过节,兴致勃勃道:“想不到你一回来就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连那太医院的院正都栽了,我就说他们平日只知道沽名钓誉吧…”   “好了!”寒菲樱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你这些话刚才翡翠已经说过一遍了,你不用重复了!”   锦阳看翡翠忍住笑,恍然大悟,好奇地看着寒菲樱,“其实我真正奇怪的是你到底是怎么救太子妃的,这个外面倒是没有说,难不成真的是妖术?”   “你看我像妖精吗?”寒菲樱忍俊不禁,外面以讹传讹,现在差不多已经快要把自己传成邪魔歪道或者神仙下凡了。   “像,不像妖精,怎么能迷住天熠哥哥?”锦阳笑吟吟道,“对了,天熠哥哥明日回京,你知道吗?”   翡翠白了白眼睛,“郡主,这事连路人都知道好不好?小姐怎么可能不知道?”   锦阳瞪了翡翠一眼,“小嫂嫂,你这丫头真是被惯得无法无天了!”   “是啊,我也管不住她了,准备把她嫁出去算了,眼不见为净!”   “嫁给谁?嫁给谁?”锦阳一脸街头大妈的好奇。   翡翠无语,“你真是我见过最不像郡主的郡主了!”   锦阳扑哧一笑,吩咐道:“明天你可一定把小嫂嫂打扮得艳压群芳,让天熠哥哥眼前一亮,只要看到小嫂嫂,一定可以一扫征程的疲惫!”   想起萧天熠明天就要回来了,寒菲樱的目光开始飘忽,心猿意马,“他晚上才能回府,你就别瞎操心了!”   锦阳忽然突发奇想,“你们说欧阳菁会不会跟着天熠哥哥一起回来?”   翡翠心直口快,“怎么可能?世子爷这是去打仗,又不是去游山玩水,欧阳小姐不是这么不明白事理的人吧。”   锦阳冷笑一声,“怎么不可能?当初天熠哥哥去建安的时候,她还不是跟去了?虽说是另外派人护送,但其实也和同行有什么大的区别吧。”   翡翠不以为然道:“就算是一起回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吧,欧阳小姐是世子爷的表妹,又不是什么别人。”   锦阳见皇帝不急太监急,不悦道:“好好好,你们都做好人,就我做坏人,还以为我什么都针对她呢,本郡主一向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就是不喜欢她!”   翡翠忙道:“郡主误会了,奴婢没有这个意思,而且她心仪的人是玉公子,玉公子和世子爷的关系你也知道,她就是跟着世子爷,也没什么奇怪的啊?”   寒菲樱这次却没有反驳锦阳的话,而是眼眸深湛,沉默不语。   见小嫂嫂这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锦阳动了动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她为什么这么针对欧阳菁呢?要说有什么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   次日正午时分,淮南王府世子班师回朝,浩浩荡荡,声势浩大,正中一人,高头大马,英姿勃勃,意气风发,向皇上奏报军情,接受封赏,虽然不是大的战役,不过是世子爷牛刀小试,但已经让所有人看到战神曾经所向披靡的万丈光芒。   和兵部交接完毕之后,萧天熠去宫中拜见太后娘娘,回到淮南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沉沉的时分了。   寒菲樱知道大将出征班师回朝的时候,不能先回府,可等了许久,也没见回来,猜测可能是被太后留下用晚膳了,她斜斜地靠在床头,想着想着,竟然有些困了,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朦朦胧胧觉得有人在床边坐了下来,手指还带有夜色的寒凉,温柔地落在自己的脸颊上。   寒菲樱心知他回来了,却并不睁开眼睛,只是唇角不自觉地弯起,娇嗔道:“翡翠,别闹了,我要睡了!”   身边的男人发出一阵低低的轻笑声,动作却愈加放肆,顺着她的脸颊持续往下,寒菲樱温热的肌肤一凉,捉住了他的手,眼睛依然紧闭,“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第两百六十七章 有家室的人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一双凤眸漆黑如墨,如同夜空中璀璨耀眼的星辰,湛然若神,看着在床上假寐,玲珑曼妙的曲线一览无余的小妖精,低醇的声音充满you惑,轻叹道:“我的樱樱真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他的声音透出一种弥漫的**,仿佛要将自己融化一般,寒菲樱心底深处开始羞怯,虽然紧密着双眼,可已经能感觉到他眼中浓烈的火焰,和越来越强烈绵长的呼吸。   隔着被子,都能感到他滚烫的气息,还有那染上赤色的眸瞳,寒菲樱慢慢睁开双眼,看向自己的男人。   一路行军归京,本应是铠甲披身,风霜染面,可他身上是一身家常白色云锦袍服,依然英姿绰绰,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俊美无暇的脸庞,一双凤眸,依然澄澈如渊,可看向自己的时候,却又明媚如春,如冬日暖阳,夏日清风,身上散发出熟悉的清冽气息。   见思念多日的樱樱近在眼前,眉目如画,一双含烟妙目不经意间透出深深媚惑,那是让人心醉神迷的女儿家幽香,萧天熠声音一柔,“怕唐突佳人,我是沐浴之后才回房的,所以晚了!”   寒菲樱脸色一红,嘴巴却不饶人,“你让我火急火燎地赶回来,自己却在一路上悠哉游哉地赏春游夏,实在可恶!”   萧天熠褪去外袍,靠近寒菲樱,“为夫日夜行军,还不是为了早日赶回来见你这个小妖精,你却冤枉为夫在路上耽搁?”   这张魂牵梦绕的熟悉俊脸近在咫尺,凤眸春意荡漾,寒菲樱笑得没心没肺,“本座好歹是你的夫人,对你的行军速度做过精确的推算,按照行程,应该三天之前就抵达京城,三天虽然是对别人来说是白驹过隙,但对你来说,根本不会延误这么久,不是被美景所迷,就是被美人所迷?”   想不到小妖精竟然这样有心,萧天熠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炽热的火焰盯得她浑身不自在,“怎么了?”   萧天熠俊眉一挑,似笑非笑:“你既然算得这么清楚,那半月前途中下了一场大雨,导致大军休整三日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   寒菲樱猖獗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她毕竟不是神仙,哪里能做到算无遗策?而且最近京中一直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却不知途中下了雨?   正在低头懊恼的时候,那张邪魅的脸已经到了眼前,高蜓的鼻梁几乎贴到了她的鼻尖,笃定道:“想不到夫人竟然这般用心,连为夫的归期都计算在内,是不是太过思念为夫,以致寝食难安?”   寒菲樱才不想他太过得意,坚定地摇摇头,娇嗔一声,“没有这回事,本座不过是闲极无聊,随意算算罢了!”   眼前的小女人,窕窈秀美的身材,晶莹如雪的柔软玉臂,妖娆如花的容貌,娇艳欲滴,青春正美,无一处不妩媚,无一处不动人,一阵阵幽香扑鼻而来,萧天熠只觉自己呼吸一紧,身体那种熟悉的冲动在体内急速奔腾,暧昧道:“洗好了在床上等我?”   寒菲樱心中一荡,以免他愈加得意忘形,红唇微翘,“本座每晚都要沐浴,可不是为了你!”   萧天熠浓眉一蹙,醇雅的声音充满自信,“为夫离开夫人已经整整六十八天了,有没有想为夫?”   六十八天?想不到一个日理万机的统帅居然能记得这么清楚?寒菲樱虽然心中感动,却不想让他太过得意,决定坚持自己的立场,拉长了声音,“没有!”   “什么?”萧天熠一双凤眸立即涌起危险的气息,如同两条火龙般瞬间逼向小妖精,咬牙道:“你再说一遍?”   他的凤眸迫人,散发着冰寒的气息,仿佛面对的不是寒菲樱,而是千军万马的敌人。   寒菲樱虽然有些害怕,但觉得自己不能轻易妥协,要不然以后他更猖獗无度了,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就是没有!”   该死的女人,萧天熠身上怒气更盛,逼近一步,猛地将她压住,凤眸中染上烈烈火焰。   寒菲樱被他周身怒火镇住,又被他沉重的身躯压在身上,惊道:“萧天熠,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我的好夫人。”他邪邪笑着,欣赏着身下女人惊慌失措的表情,强健的身体如蓄势待发的猛虎一样,“为夫想看看你的身体是不是和你的樱桃小嘴一样不诚实?”   本来还想听她倾诉六十八日的相思之苦,想不到一来就言不由衷地说根本不想他,这可恶的女人,实在让他生气,如实说一句“想他”就那么难吗?   只要一回到这个房间,他身体的能量就会被自动激发出来,胸中的火焰就越发炽烈,看着这个媚人的小妖精,脸颊渗出一抹淡淡的胭脂色,萧天熠一脸坏笑,“看你还记不记得为夫是怎么疼爱你的?”   这熟悉而陌生的欢快,如花园久旱逢甘霖,寒菲樱享受着久违的充实感和满足感。   一时间,室内春情荡漾,被浪翻涌,欢愉如潮,身心俱醉……   经历了数次火热的激情,在寒菲樱疲惫地睡过去之后,萧天熠抱着她柔软的身体,如同抱着世间珍宝一般,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这个每夜都会来他梦中撩拨的小妖精,今夜终于变成真的了。   在建安郡,哪怕是军情如火的时刻,他也会不自觉想起她,爱一个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快乐的时候,悲伤的时候,都希望与她分享生命中所有的悸动。   他迷恋地吻着她香甜的芳唇,温柔地点燃她灵魂深处的香味,只有在狠狠霸占她的时候,只有她的甜美在身下的时候,才恍然发觉这不是在梦中,而是无比真实。   那柔软的身体,温热的体香,乖顺的娇俏与可爱,谁都无缘一见,只有他才能看到。   看着小妖精紧密的双眼,小嘴微微翘起,他唇角缓缓勾起,原本准备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要不然还不知道以后会说出什么让他生气的话?刚才翻云覆雨的时候,她体力不支求饶的时候,他乘机逼她说了二十遍想他,才依依不舍地放过她,在她面前,他是个睚眦必报的男人。   搂紧了怀中的娇躯,萧天熠宠溺一笑,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安心了……   ---   次日一早,寒菲樱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翻身,却没有像以前一样扑了个空,而是触到了温暖结实的胸膛,有些意外。   以前他装瘸的时候,每天都可以陪她睡到自然醒,后来恢复了上朝,每天总是天还没亮,她还没醒,他就走了,都不记得上次一起赖床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迷蒙地睁开眼睛,一阵宛如雕刻的英俊侧脸撞入眼帘,寒菲樱懒懒道:“怎么还在?没去上朝啊?”   萧天熠躺在床上,单手撑起脑袋,定定地看着沉睡初醒的樱樱,笑得十分动人,“醒了?”   一大清早就被差点被炽热的烈焰灼烧了,想起他昨晚的狂野,似乎要把这连日来的激情一起挥洒,寒菲樱就觉得身体又开始酸麻,“你笑什么?”   萧天熠勾唇一笑,邪魅迷人,“连你都忘了,现在不同于以前了,为夫是有家室的人了!”   家室?寒菲樱恍然大悟,大将出征,远征归来,皇上体恤,一般都休整几日再重新上朝。   虽然朝廷有这个不成文的规定,但放在以前的萧天熠身上,恐怕是不会允许他玩物丧志的,现在却能陪着自己尽享清晨的慵懒温馨,让寒菲樱心中如蜜荡漾。   萧天熠见小女人欢爱之后无比迷媚的一双水眸,身体娇软无力,知道自己昨晚把小女人折腾得够呛,也是因为他心中憋着一股火。   他统帅千军,当然不可能随意离开军队,可小女人不同,江湖黑道老大,自由自在,本来还以为小女人会去建安找他,以慰相思之苦。   他麾下将士听说世子妃明艳张扬,聪慧潇洒,是女中豪杰,也一直嚷嚷着要一睹世子妃风采,谁知道这小女人不但根本就忘了这回事,连他洋洋洒洒的情书也回的少得可怜,没有任何甜言蜜语,就差把他抛诸脑后了。   回京之后,萧天熠安顿好了一切事务之后,直奔承光阁,本想好好惩罚她,可一见到她在温暖灯光下的迷人媚态,他立时觉得血气上涌,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只想好好疼爱她,享受久违的巫山风韵。   寒菲樱虽然醒来,可精神很不好,脑子昏昏沉沉的,萧天熠看着一脸倦色的小妖精,知道她昨晚没睡好,揽住她柔软纤腰,笑得一脸暧昧,微有遗憾道:“这么久没见面,你的功夫生疏了,还需勤加练习,争取更上一层楼!”   无耻!寒菲樱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功夫,脸颊滚烫,早就知道他的腹黑狡诈,想不到去了一趟建安,较之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了,谁能想到那个人前那般高深莫测的战神,背后竟然如阅尽世间春色一般的不正经?   这次回来之后,建安风雨为他眉头增添了一抹深浓,更为英挺持重,气度从容,曾经是个少年战神,如今已经有了名将风采,假以时日,必定威震天下,除去他高贵的身份,依然是个极为出色的男人。   寒菲樱忽然想起和南宫羽冽的协议,最近一直在为这事伤脑筋,昨晚见到他了,可久别重逢,春色无边,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而且时机也不太对,在这种场合说起别的男人,谁知道小心眼的妖孽会不会变本加厉地“惩罚”她?   萧天熠把玩着寒菲樱如蔓草般的秀发,见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来,盖住了一双水漾般的眼眸,柔声道:“在想什么?”   这样温情脉脉的时刻,寒菲樱哪会提起南宫羽冽?妖孽这么精明的人,只要一提到赤炎,他必定会想到南宫羽冽。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说,要不然自己怎么知道赤炎国典一事?那不是说明自己见过南宫羽冽了?   寒菲樱莞尔一笑,娇俏道:“你这次回来,有没有听说京中发生的事情?”   萧天熠脸上有种朦胧的you惑,捏着寒菲樱吹弹可破的小脸,宠溺道:“这么大的事,为夫岂能没有听说过?怎么?为夫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向我邀功了?”   寒菲樱忍俊不禁,骄傲地翘起红唇,“是啊,你要怎么奖励我?”   谁知,萧天熠义正言辞地拒绝,“她又不是我女人,你找我讨什么奖赏?”   寒菲樱瞪他一眼,“这次你夫人大出风头,所有人都知道你夫人不是泛泛之辈,难道你还不应该奖赏我吗?”   “别人怎么看都不重要,本世子从来不在意,只要为夫喜欢就行了。”他百般推诿,完全没有平日的果决干脆。   寒菲樱忽然恼怒起来,“说来说去,你就是没有礼物给我?”在他面前,她现在完全变成了一个小妻子,小女儿情态显露无疑。   萧天熠唇角一弯,看着薄怒的小女人,忽然变戏法地从背后掏出一根精美绝伦的梅花簪,清雅而不失华美,柔声道:“知道你这个小财迷就是喜欢这些金银财宝,这是为夫在建安的时候命人专门为你打造的!”   寒菲樱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来,爱不释手,嗔怒道:“算你识相!”   萧天熠啼笑皆非,“你这么凶悍,为夫要是没给你带礼物回来,你是不是要把为夫生吞活剥了?”   寒菲樱忍俊不禁,妖孽一回京就听说了太子妃的事,消息真是灵通,也许他对此事有更为敏锐的看法,一边欣赏梅花簪,一边随口道:“我总觉得太子妃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萧天熠漫不经心道,他英俊的脸上有种慵懒迷人的熟悉神情,东宫副侍卫长祁临是他的人,他一回京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东宫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虽然外人不知,可瞒不过他的眼睛。   听妖孽一说,寒菲樱恍然大悟,怪不得卫妃当时那样慌乱?而萧远航的眼神也十分复杂,总觉得是在躲闪什么,原来是太子妃早产,萧远航当时正在和众姬妾寻欢作乐,延误了太子妃临产的时辰,导致太子妃晕厥假死,他是害怕季嫣然查贴身侍女的死因,会将此事传扬出去。   这个萧远航真是够混蛋的,自己的女人要生孩子了,还在喝花酒,据寒菲樱所知,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又不是儿孙满堂。   还有,当时皇后选择保孩子不保大人的时候,他居然也没提出反对意见?不屑道:“季嫣然差点进了阴曹地府,萧远航还以为可以将此事瞒天过海?”   萧天熠见小妖精唇角微微勾起,知道她又在打歪主意,漂亮的手指在她身上摩挲,提醒道:“毕竟是东宫内部的事情,想通过这事扳倒萧远航也不可能,最多只会召来皇上的一顿训斥。”   寒菲樱不以为然,坏坏一笑,“我当然知道,可问题是总不能放着这么大好的机会不用吧?一顿训斥也好,让他早日失去圣心不好吗?”   萧天熠宠溺地摇摇头,“你想怎么样折腾就折腾去吧,反正就是捅破了天,也自有为夫给你善后。”   寒菲樱柔若无骨的双手缠着他的腰身,好久没有享受过清晨两人在床上的嬉闹了,激情燃烧的时光,年少放纵,根本不想起来。   萧天熠今日本来是准备去拜见外公的,可小妖精实在太迷人了,一发不可收拾,也和小妖精一样,居然有了赖床的习惯,总算明白为什么以前那么多英雄好汉都喜欢沉浸在温柔乡里无法自拔了,铁血男儿难敌绕骨情丝。   小妖精就像一团火一样,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声音一柔,“听说了那晚的事情,你这么不爱惜自己,为夫很是心疼,季嫣然死了也就死了,为夫可不能失去你!”   他的声音充满怜惜,寒菲樱心头一动,只有他们这样的高手才能明白,大量为他人输入真气对自己的耗损有多大,尤其是在当时那样乱糟糟的环境之下,万一心智不定,走火入魔,自己可就亏大了,为对方输入的真气越多,自己就越危险,在那种情况下救人,智者不为。   怕他担心,寒菲樱轻松一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最喜欢金银财宝,你要是真心疼我,就把你当初从幽冥山分走的一半财宝送给我!”   萧天熠忍俊不禁,抱紧了寒菲樱,语声低喃道:“能得樱樱为妻,我萧天熠此生何其有幸?”   自从他和樱樱在一起之后,已经派人彻底调查过月影楼,月影楼最初建立的宗旨是侠义为本,收留处于危难之中无家可归的人,为他们建立一个安宁家园,但因为劫富济贫的事没少干,得罪了地方官府,被歪曲为大逆不道的黑道匪帮。   尽管外界对月影楼有诸多误解,可樱樱根本不在意在朝廷眼中月影楼到底是什么样的恶劣组织,她为需要帮助的人提供一个最后的庇佑之地,看似无法无天,实则有一颗比谁都要纯澈善良的心。   萧天熠并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一个满腹心机阴狠歹毒的女人,他希望是充满智慧与灵气,但又内心透亮豁达,保持着明媚心田的女人,而樱樱,刚好就是他想要的女人,迷醉地轻嗅她的发香,“我好想你!”   寒菲樱心头异动,浑然不知时间已过,和心爱男人在一起,不知今夕是何年,不知天上人间?   室内荡漾着甜蜜的气息,萧天熠的目光放肆地盯着寒菲樱胸前,不悦道:“怎么出去了一趟就变瘦了?你又束胸了?”   他的不悦就像潮水一样,寒菲樱哭笑不得,用手比划了一下,“一点点!”   萧天熠眉头微蹙,霸道地宣布,“下次不准再出去了,要是再出去回来变成平胸,为夫可不喜欢!”   寒菲樱气恼地捶打他的胸膛,“你想把我关起来,是不是?”   看着樱樱的黑眼圈,萧天熠转移话题,心疼道:“好了,赶紧睡一会,晚上要进宫。”   “干什么?”   “这是朝廷的惯例,要给凯旋而归的将军开庆功宴。”   寒菲樱眼睛一亮,太好了,刚好把这件事透露给容妃,两虎相争,必有一败,反正容妃也认为自己是她那边的人了,就算不能撼动太子的根基,松松土也好啊。   萧天熠直直地盯着多日不见的明艳无双的小妖精,倒是寒菲樱被他看得不自在,“我饿了!”   “这么快就饿了?”萧天熠魔魅一笑,他的暗示让寒菲樱满脸通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室内的空气重流淌着醉人的芳香,还有浓浓的旖旎之情,寒菲樱不想被下人破坏这种久违的美好,可是肚子真的饿了,该怎么办?十分苦恼。   知道小妖精害羞,萧天熠将她藏在被子里,粉红色的帷幔挡住了外面的光芒,原本萧天熠这样的男人的房间里,怎么可能会出现粉红色这样柔媚的颜色?   这完全是考虑到小妖精的喜好,他微微提高了声音,淡淡道:“来人,送早膳进来!”   过了一会,门开了,袁嬷嬷和翡翠把热水和早膳放在房里,连头都不敢抬,低着头出去了,顺便关好了门。   早膳送进来了,寒菲樱躲在被子里,就是不肯出来,萧天熠一脸坏笑,“宝贝儿,不是说饿了吧?吃了东西才有力气啊!”   寒菲樱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蛮横地盯着他,管他呢,先吃饭再说。   这样阳光明媚的早上实在难得,萧天熠微微一叹,“萧远航的日子恐怕没有那么舒坦了,一顿责骂是免不了的!”   寒菲樱语笑嫣然,“这样心胸狭隘的男人要是当了帝王,才是百姓灾难的开始!”   萧天熠宠溺而笑,“听说你把太子指使得团团转!”   寒菲樱骄傲地扬起脑袋,“不行吗?”   萧天熠大笑,“当然可以,我的女人就是要有这种霸气,镇不住本世子的人,太子储君又当如何?”   ☆、第两百六十八章 庆功宴   皇宫,庆功宴。   因为是庆祝将士们凯旋的宴会,不同于别的宮宴和家宴,参加的主要是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意气风发的少年儿郎,也有些女眷,但是不如以前多,当然也少不了歌舞助兴,丝乐伴酒。   今夜,太子代皇上向剿匪的一众功臣们赏酒,看着明黄灯光照耀之下越发英挺出众春风得意的萧天熠,心里觉得十分窝火,父皇特地命他犒劳世子及一众部将。   父皇的用意他很清楚,就是为了缓和他和萧天熠的关系,但越是这样,他心底就越抵触,他和萧天熠的关系,哪里是做做姿态就能缓和的呢?   萧天熠以前就狂妄到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现在羽翼渐丰,气候已成,更是趾高气扬,一国储君竟然压制不住一个王府世子迅猛发展的态势?   萧远航虽然心中百般不情愿,本想称病不来,但又因为心虚,怕他在东宫饮酒作乐的事情被父皇知道,只得硬着头皮给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人庆功。   席间武人居多,没有平日宮宴的繁琐规矩,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十分热闹。   为世子开设的庆功宴,世子自然是主角,风华绝代的世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寒菲樱坐在萧天熠身边,很多人都开始正视这个明艳无端的女子,皎皎如月的脸庞莹莹含笑,竟然看不出半分庸俗不堪的气息,气质荣华不但不输任何名门闺秀,而且还多了一股磊磊英气,使得她不像一般闺中女儿娇软,反而透出巾帼不让须眉的自信。   世子气宇轩昂,世子妃丝毫不逊色,如同一支高贵的牡丹,却又艳光四射,风华无双。   看到这一幕,不少人在心中暗叹,娶妻就应该娶世子妃这样的女人,明艳,高贵,璀璨,耀眼,卓尔不群,这个时候,这些少年儿郎世家公子们时不时都会偷偷瞄一眼语笑嫣然的世子妃,已经彻底忘了“娶妻当如季嫣然”那句曾经那风靡京城的俗语。   一是因为这俗语是以前季嫣然待字闺中时候传出的,现在她成了太子妃,还有谁敢拿当朝太子妃的名头出来议论?   二是季嫣然虽为太子妃,但总给人一种冷清如月的感觉,清清淡淡,不像世子妃,艳烈如阳,一颦一笑之间,不经意透出嫣然百媚,不是满堂华彩照耀了她,而是她成就了满堂华彩,直暖到人心里去,但同时偏偏又给人一种高贵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   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世子妃从哪方面看都是美丽的,不少人在心中暗暗羡慕世子爷好福气。   这个时候,平日眼高于顶的贵公子们都自动忽略了世子妃出身不高的事实,要是有这样一个光彩照人的女子在自己面前,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娶回府中藏起来。   看着那一对在金碧辉煌下格外刺眼的男女,萧远航的目光渗出几抹怨毒的光芒,被寒菲樱看在眼里,不着痕迹一笑。   萧远航的肺都要气炸了吧?她不介意再添一把火,声音清越如歌,“承蒙殿下为世子诸将设宴庆功,臣妇感激不尽,今日借花献佛,在此恭喜太子殿下喜得小郡主!”   萧远航瞬时面色一黑,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寒菲樱救了季嫣然,也是他东宫的恩人,当着众多臣属的面,也不好意思对寒菲樱怒目相向,脸上浮现客套的笑容,“本宫谢过世子妃!”   “殿下不必客气!”寒菲樱莞尔一笑。   萧远航脑袋中灵光一闪,忽然恶毒地笑了笑,“对了,本宫昨日见皇祖母的时候,她老人家说世子年纪可不小了,一直挂念着什么时候才会开枝散叶呢?”   寒菲樱冷笑,萧远航以为自己不能生了,所以故意拿话戳自己的痛处,岂能讨得了好去?   她还没有开口,身边就响起萧天熠淡然含笑的声音,“有劳皇祖母挂念,我和樱樱一定会努力的!”   萧远航的脸色顿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瞬间就化作一丝几乎不可闻的嘲讽笑意,“既然是这样,那本宫就放心了,敬二位一杯,就当是提前祝贺了!”   萧天熠淡淡一笑,话里有话道:“殿下是一国储君,应多操心国事,方是社稷之福,百姓之富,这些闺阁之事,还是少操心的好!”   言下之意就是萧远航多管闲事,他气得差点拍案而起,这个郁闷至极的庆功宴,难道就是为了让他看得意洋洋的萧天熠吗?   幸好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没有人注意这边,萧远航紧握手中酒杯,表面上竭力保持平静的笑意,“世子言之有理!”   寒菲樱对萧天熠荡漾出一道明媚如霞光的笑意,绚丽,妩媚,更是让许多公子看得呆住,萧远航更是悔不当初,当时以为推给萧天熠一块瓦砾,哪里知道是一颗明珠?   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正准备站起身来,寒菲樱却适时道:“久闻太子殿下海量,今日却气色不好,莫非身体不适?”   寒菲樱的话成功地让众人把目光投向太子殿下,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要是他身体不适的消息传出去,父皇肯定会以为他故意甩脸子给萧天熠看,辜负父皇一片心意,定然又会训斥他,只得不甘不愿地坐下。   正准备恶狠狠瞪寒菲樱一眼,可马上就觉得不合适,众所周知,寒菲樱是太子妃的救命恩人,而他一向宠爱太子妃,起码应该谢谢世子妃,若是他态度恶劣,必定会引起更多猜疑。   燕王将这一幕看在眼前,暗暗一笑,太子和世子关系越发紧张了,冲着萧天熠夫妇举起酒杯,高声道:“建安匪患危害多年,世子一朝出兵,就还了建安郡安宁,世子用兵如神,实在是国之栋梁,本王再敬二位一杯!”   “燕王殿下过奖!”萧天熠优雅地举起酒杯。   燕王的推波助澜让萧远航表面上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心底那种想要杀人的冲动却越发强烈。   武人太多善饮酒,萧远航一直耐着性子待到曲终人散的时候,才愤愤不平地回东宫。   萧天熠和寒菲樱到了宫门口,正准备上马车,身后却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世子,世子妃请留步!”   寒菲樱转身,一位五十多岁着重臣官服的男人缓步而来,身材瘦高,眼眸射出不容小觑的精光,染上岁月风霜的脸上有阅尽世人的沧桑,步伐沉稳,给人一种很有力量的感觉。   萧天熠长身玉立,微微颔首,“季相爷!”   寒菲樱有些意外,她看得出来,萧天熠对这位权倾朝野的季相很尊重,并没有常见的连王侯公卿都不放在眼中的高傲。   季相爷雍然微笑,面对萧天熠这位宗室出身又天纵奇才朝堂得势的世子,也是礼敬有加,虽然他是东宫的人,但却不像萧远航面对萧天熠的时候,眼中会透出掩饰不住的恨意。   季相的举手投足颇有朝堂重臣之风,看向寒菲樱,“老夫在此谢过世子妃对小女救命之恩!”   他说得很真诚,给人一种毫不客套虚伪的感觉,寒菲樱笑道:“季相爷太客气了,而且府上已经送了谢礼过来,不必专程言谢了!”   季相审视着这位饱受争议的世子妃,眼中掠过一道讶然,“救命之恩,岂是区区谢礼能够消弭的?实不相瞒,今夜老夫是专程来感谢世子妃的,请世子妃受老夫一拜!”   寒菲樱再不懂事也知道拒绝,“相爷万万不可,实在折煞我了!”   原本以为萧远航的心腹,一定和萧远航沆瀣一气,狼狈为歼,肯定是目光阴鸷的权臣,可看到的季相却大不一样,眉目和蔼,笑容可掬。   虽然寒菲樱知道人不可貌相,却对季相的第一印象极佳,而且萧天熠对季相没有常见的倨傲之色,也曾听说季相两朝元老,精通天文地理,是国之栋梁。   季相见寒菲樱不卑不亢,风采卓然,英英玉立,和世子站在一起,各领风骚,对自己女儿的心思,当然心如明镜,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世子会独具慧眼地恋慕这位商贾之女了。   他微白的发丝在宫灯的照耀下更为显眼,意味深长道:“老夫的谢意与东宫无关,夜色已深,世子世子妃慢走!”   谢意与东宫无关?寒菲樱愕然片刻之后,了然一笑,一个父亲对女儿救命之恩的谢意是单纯的,不牵扯进任何党派之争,既表达了谢意,也不拖泥带水,处理得泾渭分明,这季相倒真令她刮目相看。   萧天熠知道聪慧的樱樱已经明白季相的意思,“季相是文臣之首,一向公私分明,别人看不明白的事,他看得很明白!”   寒菲樱酒意微熏,偏着脑袋道:“你怎么好像很敬重他?”   萧天熠哑然失笑,“不是好像,是本来就很敬重!”   知道樱樱心中的疑惑,萧天熠又道:“他是整个朝堂上最聪明的人,不管将来朝局如何走向,只要有季相在,季家都会平安无事!”   ☆、第两百六十九章 训斥太子   果然不出寒菲樱所料,容妃原本就一直密切关注东宫的动静,现在见有了可趁之机,自然不会放过,巧妙地将此事泄露给了皇上。   太子妃身怀六甲,却被太子禁足在寝宫,临产之际,太子却在寻欢作乐,沉溺歌舞,不但延误时辰,而且杀了前来禀告的太子妃侍女,这个原本流传在东宫内部的秘密,就顺利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虽说是东宫内务,但太子的言行显然已经超出了能忍受的范围,一国储君,只有修身养性,治国齐家,平天下,方是社稷之幸,百姓之福,可太子不但悖逆夫妻之道,而且纵情玩乐,导致太子妃命悬一线,生死攸关。   皇上得知详情之后,龙颜大怒,就是一直不喜欢的皇后,皇上自问也做不出来这种冷血到令人齿寒的举动,太子是储君,是龙腾王朝将来的希望,决不可沉溺于酒色之道,玩物丧志,还差点闹出人命,皇上越想越气,冷脸命人召太子前来养心殿,还将皇后和容妃丹妃同时召来。   萧远航给萧天熠开设庆功宴的时候,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突然被父皇召见,更加惴惴不安,本能地感觉没好事,最近真是流年不利,诸事不顺。   到了养心殿,一来就察觉到了凝重的气氛,见母后和容妃等人都在,容妃神色如常,丹妃容色恬淡,母后眼神迷惑,不知道这貌似要三司会审的架势到底要干什么?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容妃娘娘,丹妃娘娘!”萧远航心知不妙,不觉“咯噔”了一下,最近他没有什么大的过失,今日前来,不会是季嫣然那件事情吧?   皇上并没有马上让萧远航平身,而是脸色阴沉地看着跪在下方的太子,气氛更是凝重到乌云压顶,萧远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许久才传来父皇威严的话语,“太子,你可知罪?”   萧远航一听就知道坏事了,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但谁都不会傻到坦然承认,他茫然道:“儿臣愚钝,还请父皇明示!”   皇上见太子还在装腔作势,脸色更加黑沉,要是太子敢作敢当,也不失男儿豪气,可没想到,太子居然还想抵赖,他气得浑身颤抖。   皇后也不知道发生何事,但见这架势,心知定然不是好事,而且容妃眼底有抹看不见的笑意,更让她有些惊慌,不知道太子最近到底做了什么忤逆举动,被容妃拿住了把柄。   看见太子求救的目光,皇后想了想,婉声道:“皇上且请息怒,太子不是这么不知分寸的人,还请明训降罪!”   谁知,皇后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皇上更是生气,脸色铁青,“不知分寸?他的罪岂是一句不知分寸就可以一笔带过的?你自己问问他都干了些什么?太子妃分娩在即,他居然命人封锁寝宫,自己关起门来喝花酒,太子妃派人来求救,他居然命人截杀报信宫人,让太子妃差点一尸两命,这是一国储君干出来的事情吗?”   皇上得到的消息,当然都是容妃有意透露的,在真实事实的基础上添油加醋,最后传到皇上耳朵里面去的,就是太子命侍卫截杀太子妃侍女,分明是要置太子妃于死地,可见其心之歹毒。   容妃的高明之处就在于这一点,此事太子百口莫辩,虽然宫女只是被误杀,而不是故意截杀,但现在太子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皇后大惊失色,怪不得今天一来就感觉气氛不对,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惶恐不安的太子,心知此事定然是真的,可若是自己提前知道,还有可能做些铺垫,但事出突然,也是临时被皇上召到养心殿来,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又不了解内情,怕说多错多,所以暂时只能保持沉默。   容妃心花怒放,表面上却一副唯恐冤枉好人的担忧贤惠之色,“皇上,此事事关重大,是否另有隐情?可曾查证清楚?切莫冤枉了太子才是!”   皇上一看太子的表情就知道没冤枉他,怒道:“朕冤枉了他?你问问他自己?”   “父皇,儿臣实在冤枉啊!”萧远航当然也不会傻到乖乖认罪,那宫女确实是误杀,而不是故意截杀。   “住口!”皇上一声怒吼,因为气血上涌,脸色涨红,“你身为储君,太子妃就是将来的一国之母,幽禁太子妃何曾重大?东宫侍卫人人皆可为证,你还以为可以瞒天过海?”   萧远航暗暗叫苦,给一个人扣一百个罪名,只要其中一项是真的,其他九十九项就自动是真的了。   在父皇眼中,他幽禁太子妃,截杀宫女,恶意拖延,置太子妃于死地的罪名都已经坐实了,偷偷抬眸看见父皇眼中的冷光,他明白,现在越是辩解,父皇越会认为他在抵赖,心下大急,天气开始转暖,后背都出了汗,而额头上的汗珠竟然滴落下来。   见皇上脸色黑沉,喘息不止,容妃忙温言道:“皇上千万不要动气,以免伤了身子!”   丹妃也道:“是啊皇上,训导太子,时间多的是,不要急于一时,还请保重龙体!”   皇后见势不妙,匆忙起身,在皇上面前跪下,恳求道:“要是因为太子,让皇上龙体有失,那就是臣妾的罪过,臣妾万死难辞其咎!”   皇上冷哼了一声,在容妃的伺候下喝了一杯茶,才觉得顺气了些,“这次你言行失德,差点酿成大错,要不是淮南王府世子妃机敏聪慧,救了太子妃,朕看你如何向季相交代?”   君父勃然大怒,萧远航更觉冷汗涔涔,他虽然绝对没有杀季嫣然的用意,但现在在父皇面前,就成了他故意用卑劣的手段逼死太子妃的所谓真相。   在皇上印象中,太子妃一直是个识大体贤良温婉的女子,身怀六甲之际,却被太子幽禁,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一点疑问,不仅皇上想到了,连其他人也想到了,丹妃诧异道:“太子和太子妃一向恩爱和睦,太子妃怀有身孕,连臣妾都想沾沾东宫的祥瑞喜气,太子即将成为人父,为何会无端端将太子妃禁足?不知消息是否有误?”   皇上冷冷地盯着太子,怒道:“你说,到底有什么原因,要在这个时候幽禁太子妃?”   萧远航一时语塞,幽禁太子妃是东宫内部的事情,外人只知太子妃即将临盆,行动不便,太子宠爱,不让任何人打扰,是太子爱重太子妃的缘故,谁知,太子妃难产,让一切浮出水面,父皇只要派人一查,很容易就查出真相,他根本无从抵赖。   总不能说因为季嫣然对萧天熠余情未了,他怒火交加,所以将其禁足的吧?在父皇目光的迫视下,他嗫嚅道:“儿臣一时…一时…”   皇上不知道原因,皇后却心知肚明,忙道:“年轻人拌拌口角也是常有的事,想必太子只是一时糊涂,口头上说说罢了!”   但皇后的话显然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季嫣然和萧天熠的事情不能深究,一但深究下去,皇上定然会认为太子心胸狭隘,对过去之事耿耿于怀,不具备储君之宽厚仁德。   皇上见太子神色尴尬,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心头更加不悦,就算太子妃真的有什么过失,也不应该在此时趁机为难,只会显得他小鸡肚肠,毫无大家之风。   回想起太子这一年多以来的表现,不但乏善可陈,而且什么龌蹉不堪的事情都做出来了,沁雪居然在东宫和蛮夷小国的北仓茂发生苟且之事,为了遮丑,不得不被迫下嫁,给皇家蒙羞。   当时那件事给皇上带来的勃然大怒还没有褪去,但念在太子是储君,罚之过重,会动摇国之本,所以只是象征性地禁足,希望太子自省。   可没想到,太子不但没有自省,反而变本加厉,现在居然闹出差点杀了太子妃母女的惊天大事,一国储君除了才干服众之外,还要以德服人,可这位太子,真是越来越叫人失望。   “季卿家是两朝元老,太子妃仁厚贤良,你居然把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禁足宫中,在临产之时,人命攸关,居然连接生嬷嬷都找不到,你让朕说你什么好?朕都替你害臊,你哪有半点宽厚的心胸?”   太子是皇后教导长大的,皇上训斥完太子,又看向皇后,眼神冷得像冰,压迫得她透不过气来,“你身为六宫之主,要教导太子心怀天下,修身勤学,而不是纵容他,替他遮掩,瞒天过海,要是这次太子妃殁了,那真是死不瞑目!”   很显然,皇上自动把皇后当作一起欺瞒他的知情人了,虽然皇后这次是冤枉的,她确实不知道季嫣然临产时东宫出的那些事情,但她是太子生母,太子出事,她怎么都难逃干系,皇后知道自己辩解也没用,只得垂下头去,“臣妾知罪!”   皇上连看都不看跪在下面的皇后和太子,微微闭上了眼睛,心头闪过一道从未有过的念头,这样的太子,真的适合做龙腾王朝未来的主宰吗?   容妃和燕王的心思,皇上并非不知情,燕王萧鹤轩,不但能力出众,交代给他的差事都办得有条不紊,又快又好,而且朝臣对他的评价也很高,礼贤下士,雅量贤达。   皇上一直觉得燕王的存在对太子也是一个鞭策,一个敲打,以免太子得意忘形,为所欲为,而自己又不可能天天盯着他,有些事情只能靠他自己的悟性,但很显然,太子并没有体会他这位君父的良苦用心。   虽然皇上暂时并没有易储之念,但太子的东宫之位已不是稳如泰山,不论是口碑,还是贤名,燕王都更胜太子一筹,而且容妃善解人意,温柔似水,也比皇后更得君心,而且,因为眉妃的事情,皇上对皇后更加厌恶。   见皇后母子都被皇上所厌弃,容妃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却道:“太子想必只是一时糊涂,只要皇上加以训导,他必定会改过的,年轻夫妻闹闹别扭,也是常有的事,太子太子妃鹣鲽情深,又诞有小郡主之喜,还请皇上开恩!”   容妃看似劝解实则火上浇油的话,更是加重了沉甸甸的气氛,她看出了此时皇上的心思,因为皇上之所以这般盛怒,显然不止这件事,还有以前那令人笑掉大牙的沁雪丑事,虽然外面不敢传,但在场的几人都心知肚明。   她故意说太子会改过,分明就是暗示皇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太子不会改,以后只会变本加厉。   容妃的话提醒了皇上,他怒色更甚,若是只有这一件,虽然太子妃经历生死险境,但最终挺过来了,他还可以勉强原谅太子,可太子悖逆失德之行越来越多,让他越来越失望,神情肃然,“你记住,若是再有下一次,朕决不轻饶!”   皇上虽然生气,但还是把此事压制在几个知情人的范围之内,若是传出朝野,太子失德的声音必定会响起,这个时候,皇上如今追求平稳,不想引起什么大的动荡。   被君父这样厌弃,萧远航实在想不明白这消息到底是怎么泄露才出去的?   卫妃?那几个侍卫?每一个都有可能,东宫里面一定有内歼,萧远航的眼睛盯着地面,眼底掠过一道飞快的冷意,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揪出这个内歼呢?   皇上见太子神色恍惚,对自己的训责神游太虚,更是不悦,“要不是朕去东宫,遇到太子妃的侍女在祭奠那个被截杀的宫女,一时起疑,责问之下,还不知道你在背后的这些不端之举,身为一国储君,竟然还不知道反省!”   皇上的话已经说得很重,连“一国储君”的话都挂在最边上,可见是动了真怒。   原来是这样,太子面色灰白,怎么会这般倒霉?“儿臣知罪,求父皇开恩!”   皇上淡淡道:“回东宫面壁思过去,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做好一国储君?”   “儿臣遵旨!”   “臣妾告退!”皇后知道皇上不想见自己,主动道,瞥见容妃得意的笑,当然也明白如果太子再犯下什么错,这储君之位就更不是稳如泰山了。   丹妃容妃也起身告退,皇上却单独让容妃留了下来,是因为赤炎王朝的国书已经送过来,要举行国之庆典。   那赤炎太子南宫羽冽嚣张,也让皇上颇为不悦,这次正好打压打压赤炎的气焰,让赤炎王朝的君臣见识见识龙腾王朝的昂扬姿态,   皇上本来是准备让太子出使,以彰显龙腾王朝的气度,可现在对太子十分失望,根本不想让他去,这样事关国体的大事,需要挑选一个既是皇子,又深具皇家气派的人前去。   容妃也听说了这件事,见自己被留下来,知道皇上已经属意燕王,十分得意,皇后那边失势,她这边就得势。   曾经赤炎派来的人是他们的太子,按照国与国之间的礼节,现在也应该是龙腾太子出使,可皇上竟然想到了鹤轩,这可是代储君之职,是个极好的兆头,容妃顿时喜上眉梢。   皇上沉吟不语,那个赤炎太子眼神挑衅,根本不把龙腾君臣放在眼里,居然还口出狂言地要娶龙腾王朝的有夫之妇,一定要趁这个机会好好煞一煞赤炎的威风,鹤轩的确不错。   可话还未出口,不知道为何,脑子里忽然浮现另外一个英姿勃发的面容,丰神俊朗,倜傥风流,虽说不是皇子,但也是宗室子弟,和皇子站在一起,毫不逊色,而且他沙场搏杀多年,既有贵公子的高雅风骨,又有苍鹰的桀骜不驯。   两个人在皇上脑海中打架,一时难以决断,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话锋一转,笑道:“东磷国送的珊瑚到了,你去挑选几棵喜欢的吧!”   容妃虽然对皇上没有当场下旨让鹤轩出使赤炎王朝,有些微的失望,毕竟君心难测。   东磷国地处临海,进贡的红珊瑚鲜艳如血,红翠欲滴,是宫中瑰宝,皇上让自己先挑,容妃还是十分高兴,而且今天的收获已经极大,放眼诸多皇子之中,除了鹤轩的气派,还有谁有幸得到这个机会呢?迟早都是鹤轩的,也不心急,盈盈一笑,“臣妾谢过皇上!”   ---   第二天,寒菲樱已经听说了皇上要选一位皇子出使赤炎的消息,偷偷瞄了一眼在一旁若无其事的妖孽,显然他对这件事不怎么感兴趣。   寒菲樱暗暗着急,自己这样的江洋大盗,果然还是适合打打杀杀,这种玩弄心机的事情,平时耍耍小聪明就算了,真不是妖孽和南宫羽列的对手。   要是让她去杀人,现在已经顺利得逞了,可南宫羽冽那个阴险得如同一只狐狸一样的男人,分明就是看出了自己的弱项,专门玩弄些阴谋诡计,让自己攻克难关。   如今虽然旨意没下,但寒菲樱借去容妃宫中教九公主学长笛的机会试探了一下,得知皇上已经有意让燕王出使。   寒菲樱装作在看书,其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要是南宫羽冽见没有得偿所愿,定然会再使坏,寒菲樱也不想和他无休止地纠缠下去。   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合适的借口,关键是妖孽这人太精明了,不好糊弄,只要自己一提到南宫羽列,他很容易就会怀疑自己和那个男人的关系。   寒菲樱想得全神贯注,刚拟好一个方案,就马上否定了,又拟定一个方案,又否定,周而复始,直到耳边传来一个揶揄的声音,“夫人,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寒菲樱恍然大悟,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看书呢…这本书不错!”   萧天熠的表情却似笑非笑,寒菲樱觉得有些奇怪,一看手中的书,竟然又是本《品花宝鉴》,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可恶,难道自己在妖孽书架上拿书的时候,竟然心不在焉地拿了一本风月心经?   她满脑子都是和南宫羽列的协议,根本没有注意到书被妖孽换了,面红耳赤,语无伦次,“拿…错…了…错…了…”   “拿错了还看了这么久?很喜欢吧!”萧天熠脸上邪魅的笑意更盛,小女人坐立不安的模样早就落入他眼中了,故意不挑明,看她能忍多久。   这个男人,精的跟鬼一样,寒菲樱下定决心,试探试探他的口风,装作随意道:“我今天去容妃流云宫的时候,好像听见说赤炎国要举办国典,皇上正在挑选适合出使的人选,这件事你听说了没有?”   萧天熠不置可否,“听说了又怎么样?没听说又怎么样?”   寒菲樱兴致勃勃,“宫女们都在议论这件事,说赤炎王朝美女如云,看上次那位美貌倾城的琉璃公主就知道了!”   话一出口,寒菲樱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一向觉得自己聪明过人,为什么在他面前就和痴傻没什么两样,思维混乱,前言不搭后语,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聪明人面前就变傻了?   寒菲樱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是因为妖孽太聪明了,聪明得在他面前说谎也不是,说实话也不是。   萧天熠早就知道小女人有事情瞒着他,凤眸掠过一道兴味的笑容,“当然知道,皇上已经打算让燕王出使了!”   果然看见小女人眉毛跳了一下,随即露出不自然的假笑,“皇上应该只是一个想法,还没下旨吧?”   萧天熠凤眸中一片漆黑,看得寒菲樱浑身不自在,还没开口,就听到袁嬷嬷的禀报,“欧阳小姐到了!”   “本世子没空!”萧天熠一句话就打发了袁嬷嬷,“你去安排吧!”   “是!”   菁儿?寒菲樱微微一怔,狐疑道:“菁儿又来京城了?”   萧天熠漫不经心道:“她来不来京城都不重要!”说到这里,他颀长的身躯靠了过来,意味深长道:“重要的是,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不如实说出来,为夫是断然不会让你如愿的!”   ☆、第两百七十章 班门弄斧   对上妖孽那双深邃而戏谑的迷人凤眸,寒菲樱顿时慌了,修炼多年的定力荡然无存,满脸惊慌,妖孽刚才不是看书看得很认真吗?难道也在眼听六路耳观八方?将自己的表情尽数收入眼中?   完了完了,寒菲樱想努力挤出一个甜美的笑意迷惑他,可在妖孽的明察秋毫之下,她笑得要多假就有多假,脸部表情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装糊涂道:“你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我怎么敢有事情瞒着你呢?”   萧天熠知道应该和此次出使赤炎有关,她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关心,一定有事情瞒着自己,见小女人还在欲盖弥彰,他的深邃凤眸中增添了几分诡异的笑意,“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再好不过,皇上打算这两天就把出使的人选定下来!”   寒菲樱心尖一颤,妖孽肯定是已经意识到什么了,所以故意吊自己的胃口,寒菲樱哪里会傻到直接承认?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燕王?”   萧天熠俊眉一扬,别有深意道:“除了他,本朝还有能正面对抗南宫羽冽的人吗?”   南宫羽冽?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故意加重了这四个字,寒菲樱想起那个如同狐狸般狡诈的男人,只能自我安慰,好歹是一国太子,不至于言而无信吧?犹报一丝希望,反驳道:“那也未必!”   “未必?”萧天熠俊雅的面容离得越来越近,揶揄道:“在你借刀杀人的计划之下,东宫的事情已经传到皇上耳朵里面去了,因为事关宫闱,皇上虽然没有在明面上明确处置太子,但必定对太子心生不满,此次出使,事关龙腾王朝的国体和颜面,根本不可能再让一位失了圣心的太子前去,而到时候在天下英雄豪杰面前,只有皇子才能压得住场面,皇上的诸位皇子之中,除去萧远航,目前最出色的就是燕王了,舍他取谁?”   萧天熠像是知道寒菲樱心中的纠结不安一样,声音轻柔得如一根羽毛荡漾在湖面上,恰到好处地激起她心中惶惶不安的火焰。   如愿看到了小女人慌乱的表情,他又加重了语调,“虽然圣旨未下,但结果已经注定,何况太子已失君心,燕王也会极力争取,极力表现,这是他第一次代表龙腾出使,一定会做到风光无限,夺取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妖孽每说一句,寒菲樱的心就会下沉一分,现在越来越明白,自己到底接了个怎样烫手的山芋?   可恶的南宫羽冽,他早就知道这次龙腾王朝就算不是太子出使,至少也应该是皇子,而不是身为世子的萧天熠,因为曾经出使龙腾的是赤炎太子,礼尚往来,这次龙腾出使的规格怎么也不会低于皇子。   好阴险的男人!寒菲樱到底是江洋大盗,哪里知道国礼之间的弯弯绕绕?关键是也没兴趣,所以也没去关注,现在在心底把南宫羽冽的列祖列宗问候了一遍,你这是给我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啊,因为萧天熠再出色,也不是皇子啊。   因为心底惶恐,寒菲樱的眼神也开始闪烁不定,装作艳羡不已,“龙腾王朝的美玉,赤炎王朝的美酒,都是名闻天下的宝物,这下燕王可有得享受了!”   “是啊!”萧天熠很是赞同,嘴角弯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我今日回府之前,颜绩大将军,也就是我的恩师,约我明天出外打猎,三天之后回来,回京之后,我也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所以就答应了!”   “不要!”寒菲樱本能地喊了一声,声音之迅疾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要是三天之后才回来,那皇上的圣旨早就下了,圣旨一下,无从更改,那自己在南宫羽列面前夸下的海口,该如何收场?   萧天熠见樱樱反应这般强烈,更是加重了自己心中的推测,果然和南宫羽冽有关,他眼眸一深,狐疑地盯着慌张的小女人,“为什么?”   寒菲樱现在知道自己反应过度已经来不及了,该死的妖孽,分明是耍她的,妖孽和南宫羽冽一样,都是把控人心的高手,她在南宫羽冽面前还有定力,在妖孽面前就完全没有定力,成了一只掌控在猎人手中任人宰割的猎物。   面对妖孽几乎要把自己看透的光芒,寒菲樱眼珠一转,敷衍道:“我的意思是说颜老将军上了年纪,万一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脚,毕竟不好嘛,人家是你的恩师,你也不要只想着自己尽兴,要多考虑考虑老人家的身体状况,这才是体贴嘛!”   寒菲樱睁眼说瞎话地说了一番连自己都糊弄不了的胡话,面对妖孽深不见底的眼神,也知道糊弄不了他,只得赔着笑脸道:“其实是我想品尝赤炎王朝的葡萄美酒!”   萧天熠见小女人还在百般抵赖,知道绝非小事,冷哼一声,看你能赖到什么时候?慢条斯理道:“这有什么难的?让燕王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上几十坛,你可以尝个够!”   寒菲樱已经彻底明白妖孽绝对是故意的,但又不敢和他说自己已经和南宫羽冽私下见过面的事情,以前南宫羽冽来龙腾王朝的时候,就刻意营造过自己和他的暧昧关系,还说过要娶自己为太子妃,这些事情,妖孽定然耿耿于怀。   不过寒菲樱也是做足了功夫的,想到这里,她嫣然一笑,一脸真诚,“赤炎美酒,笑语盈香佳人遇,芙蓉未出水已红,琼瑶玉浆自高手,谁言佳酿只须眉,听闻那极品琥珀光,色如琥珀,澄黄透明,味比琼浆,醇厚甘鲜,滴滴入口,唇齿留香,酝含千情,尽在心醉,不亚于你的珍藏池阳春和寒潭秋,赤炎也只是在招待贵宾的时候才会开启一小壶,你还以为可以随随便便带几十坛回来?”   琥珀光?萧天熠凤眸一扬,“不管是多名贵的酒,只要本世子想要,又有何难?”   寒菲樱知道他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越发苦恼,无论找什么借口,妖孽都能轻松回击,想要骗他,太难了。   他靠得这样近,近得寒菲樱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虽然已经和他亲热过很多次,度过无数个激情洋溢惷光旖旎的甜蜜夜晚,她应该褪去矜持羞涩才对,可不知道为何,这个俊美绝伦的男人,总是能让她心头荡漾着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滋润着她的身心,每当见到他的时候,每当看到他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她都会心跳加速,呼吸紊乱,脸染红云。   那种别人说夫妻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会变平淡,她从来都没有这种感觉,反而会觉得激情更浓更深,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有时他在处理公文,她在旁边,也会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英俊的侧脸,专注的神情,看得入了迷,在他将一个戏谑的笑意抛过来的时候,寒菲樱嗔怒瞪他一眼,才慌乱地把视线收回来。   此时,萧天熠的气息尽数喷在寒菲樱脸上,引起一阵麻酥酥的痒,又带点刻意挑逗的味道,又轻轻咬住她的耳垂。   寒菲樱哪里受得了他的撩拨?身子一阵阵颤栗,心头一阵阵荡漾,一向以神思敏捷而著称的她,纵横江湖和商界,现在在妖孽面前,居然没有半分思考力。   他暧昧地咬着她的耳垂,颈脖,鼻尖,香唇,一双手也不安分起来,寒菲樱只觉得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脸色也越来越潮红,身子也有一种熟悉的冲动,不受自己控制,就想不由自主地靠过去。   寒菲樱已经明白妖孽在打什么主意,自己被他引诱得把持不住情到浓处的时候,他就会提一些过分的要求,而往往也能得逞,想起那画面,就觉得浑身一颤,她不是妖孽的对手,还是认栽吧,干脆坦白从宽,还能落个宽大处理。   见小女人抑制不住的嘤咛出声,明明已经克制不住,却还在极力忍耐,眼中波光闪烁,知道她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萧天熠唇角勾起,加大了力度,不一会,小女人就开始喘息,压抑着身体的反应,努力道:“不要再亲了!”   萧天熠见小女人眼光一定,知道她已经拿定了主意,准备妥协了,他唇边弧度更大,露出得逞的笑容,得逞一笑,小女人还是很识时务的。   寒菲樱被他撩拨得身心荡漾,不敢再动,反被动为主动,环住他的颈脖,娇嗔道:“我想让你带我一起去赤炎,品尝刚酿制而成的琥珀光,好不好?”   萧天熠知道她没说实话,剑眉一蹙,冷冷一笑,“就这么简单?”   寒菲樱连连点头,跟一个聪明人耍心眼太辛苦了,分明是班门弄斧啊!   萧天熠笑得别有深意,“夫人,琥珀光存放的时间越久,就越芳香醇厚!”   寒菲樱顿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在妖孽面前自己半点秘密都藏不得,一咬牙,索性老实交代,“是南宫羽冽,他知道了我身份的秘密,要挟我为他办一件事,就是这次让你代表龙腾王朝出使赤炎!”   说出了这番话之后,寒菲樱如释重负,还是身无秘密一身轻啊,直来直去多好,省得算计来算计去的,实在不是自己的强项啊!   可是,寒菲樱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她虽然老实交代了,可妖孽脸上一丝笑意也无,一双凤眸更是明显地沉了几分,一字一顿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寒菲樱见他穷追不舍,这种尔虞我诈的事情还是交给妖孽去做吧,她还是好好做她的生意,好好把月影楼发扬光大。   既然已经说了,就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实在太折磨人了,于是把南宫羽列怎么发现自己身份的详细过程和盘托出。   萧天熠听罢,好看的唇角弯出一个冷硬的弧度,“南宫羽冽对你的事情竟然这般上心?”   寒菲樱长叹一声,这根本不是重点啊,重点是你怎么说服皇上,让你这个不是皇子的人出使赤炎?   萧天熠周身泛着冷冽的气息,南宫羽冽现在已经知悉自己的绝密身份,自然也知道自己和萧天熠的夫妻关系,但还是这么肆无忌惮地彻查自己,岂能不引起他的盛怒?   寒菲樱见他脸色阴沉,美如冠玉的脸上泛出冷峭的弧度,只得道:“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不得不答应他,要不然,谁知道他还会使出什么阴险的招数来?”   萧天熠的视线锁定寒菲樱,淡淡道:“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寒菲樱避开他的视线,小声道:“我不是怕你生气我自作主张嘛!”   看着小女人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萧天熠本来想罚她欺瞒了自己这么久,但就是狠不下心来,虽然不想罚她,但态度并没有缓和,“这是何等大事?我要是不去呢?”   寒菲樱一愣,殷勤地给他倒了一杯茶,送到他唇边,恭维道:“世子爷不但英俊潇洒,文韬武略,而且宅心仁厚,善名远扬,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萧天熠啼笑皆非,狠狠掐了一下她的脸蛋,“我怎么就遇上了你这女人?”   寒菲樱见他眼中的危险怒火去了大半,知道他已经答应了一半了,至于怎么让皇上同意他去,那就是他的事,不是自己的事了!   困扰了自己这么久的问题迎刃而解,而且最重要的是妖孽居然这般善解人意,虽然先是生气了,但还是很快就原谅自己了,心花怒放,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容璀璨,“相公,你真好!”   萧天熠啼笑皆非,无论他怎么生气,最终都会栽在小女人的温柔攻势之下,故作为难道:“这可不是小事,不是我答应了你就能如愿的,最终裁定的毕竟是皇上,你可真是会给我出难题啊。”   寒菲樱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之后,觉得轻松多了,思维也敏捷了起来,笑容灿烂而明艳,神秘兮兮道:“其实我觉得皇上未必没有考虑过让你去。”   萧天熠饶有兴趣地抱樱樱到他腿上坐下,“怎么说?”   寒菲樱搂住他的颈脖,用甜美的嗓音道:“很简单啊,虽然燕王胜算最大,但如果皇上确定属意他的话,早就下了圣旨了,何必拖到现在?之所以迟迟未定,是因为他并未拿定主意,到底在犹豫什么呢?燕王是正宗的皇子,气势仅次于太子,如果说这次需要一位皇子的话,那燕王绝对是不二人选,皇上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觉得燕王未必可以打压南宫羽冽的气势!”   萧天熠见小女人恢复了冷静的头脑和缜密的思维,眼中闪耀着自信的光芒,心底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征服感,小女人呆愣不安的可爱模样,只有他才有幸看得见,谁能想到,潇洒无畏的公子凤在他面前居然尽是小女儿妩媚情态?   寒菲樱见妖孽眼含赞赏,心情更加明快,“那南宫羽冽何许人也?而且他上次来的时候那么嚣张,这次皇上一定会想以牙还牙,狠狠地反击回去,燕王虽然聪明,也有城府,但毕竟不在储君之位,也许再历练几年,可以与南宫羽冽抗衡,但问题是,现在的他未必是南宫羽冽的对手,若是连南宫羽冽都拿不下来,就更不要说达到杀他们威风这个目的了,我想皇上在徘徊的一定是这个,因为最了解南宫羽冽的人,是你,而不是燕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皇上最终会在你和燕王之间做选择!”   萧天熠的手在寒菲樱的腰上一步步往上,见她如此害怕被自己知道她和南宫羽冽见过面,小妖精在意自己,知道自己会介意,所以百般纠结,心中忽然有了几分暖意,含笑道:“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这次钦定要皇子出使,我可不是皇子!”   寒菲樱莞尔,“不是皇子又怎么样?我公子凤的男人的风采,岂是区区皇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萧天熠心中豪气升腾,“夫人既然对为夫这么有信心,那试一试又有何妨?不过万一侥幸成了,你要怎么感谢为夫?”   寒菲樱看到他那不怀好意的眼神,知道他又开始动歪脑筋了,又是他那什么玉人品箫?脸色一烫,含混其词道:“等你做到了再说吧,还有,如果你真能去的话,我倒很想看看你能不能经受得住赤炎第一美女兼才女的you惑?”   萧天熠闻言,唇角勾起邪恶的笑意,“经受不住又当如何?”   寒菲樱揶揄道:“这么说你是准备做赤炎的驸马了?”   “做赤炎的驸马有什么不好?琉璃公主一腔痴情,我怎么说也不能太过辜负美人恩吧!”他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到时候记得要把你那善妒的性子收一收,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的…”   “萧天熠,左拥右抱,你想得美!”寒菲樱一声怒吼,柳眉倒竖,凶神恶煞之态立现。   萧天熠似笑非笑,“你这么聪明,难道没有想过,南宫羽冽挖空心思地让我去赤炎,难道就是去参加一个庆典这么简单?”   寒菲樱顿时语塞,这当然只是南宫羽冽的第一步,肯定还有后手,但她也不是怕事的人,既然南宫羽冽有此兴趣,那她也有兴趣奉陪到底。   看着他那邪恶的眼神,寒菲樱没好气道:“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说服皇上让你去吧。”她对他一向有信心,只要他想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不成功过,关键是看他想不想。   萧天熠闻着小女人身上的幽香,一起出使赤炎也不错,也让南宫羽列彻底死了这条心,敢打他萧天熠的女人的主意,看着那娇艳的红唇,他心中一荡,狠狠地吻了上去,掩盖了她的闷吟。   “熠哥哥,外公……”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人还未到,笑语先闻,现在已经到了初夏,欧阳菁轻盈的倩影闯了进来,蓦然看见坐在哥哥腿上的嫂嫂,哥哥的双手正抱在嫂嫂腰上,四片唇瓣贴合在一起,忘情地亲吻。   欧阳菁顿时大窘,立即羞恼地捂住了双眼,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激情被打断,寒菲樱满脸通红,狠狠瞪了一眼若无其事面不改色的妖孽,上次也是在书房亲吻,被火急火燎大步流星闯进来的夜离宸撞到,她当时面红耳赤,妖孽也依然淡定从容。   现在世子爷不是一个人,已经没有人敢随意闯包括书房在内的任何地方了,但菁儿显然还不熟悉,以为只有世子一个人在书房里。   寒菲樱脸色滚烫,想从他腿上下来,却被他的大手按住了,动弹不得,脸上染上几分轻笑,“少儿不宜,还不赶快出去!”   欧阳菁一跺脚,“哎呀”一声,嗔道:“大白天的在书房也不知道收敛一点!”说完,转身就跑了!   萧天熠轻笑道:“你熠哥哥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你这丫头还是和以前一样没规矩,以后记得要注意了!”   他的声音飘出去了很远,也不知道欧阳菁听到还是没听到。   寒菲樱诧异道:“菁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萧天熠道:“比我晚两天,姨母前段日子不是感风寒了吗?菁儿回来照顾她,现在已经大愈了。”   寒菲樱抿唇道:“她到底是欧阳世家的嫡小姐,虽然父亲过世,但叔父族人俱在,这些名门世家最是注重名声,菁儿长期住在淮南王府怕是不妥!”   萧天熠脸上的笑意逐渐漫开,“母妃已经不在,她住在淮南王府,的确名不正言不顺,小住还可,常住就不合适了,所以这次我和她说过了,住在万家,比淮南王府合适!”   “那菁儿怎么说?”   “她是个懂事的姑娘,我一说她就明白了!”萧天熠心不在焉道。   不知道为什么,寒菲樱觉得这次回京之后,妖孽对菁儿的态度有些变化,至于是哪里的变化,一时又说不上来,难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在建安郡的时候,发生过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第两百七十一章 尘埃落定   次日,萧天熠在寒菲樱无比期待的目光中进宫去了,临走前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搅得寒菲樱一时也摸不准他到底准备怎么办?   他走之后,寒菲樱百无聊赖地等候在承光阁,她倒不是真的没事做,而是没心情做,萧天熠才出去没一会,就坐不住了,派翡翠出去看了好几次,也没见他回来的影子。   寒菲樱单手托着下巴,在心里盘算了一百遍,妖孽到底会怎样说服皇上同意他去,而不是燕王?   想起今天妖孽出门的时候,似笑非笑地说他自己也没什么把握,更是让寒菲樱心底一揪。   不是皇子,是他的硬伤,可万一南宫羽冽没有得逞,定然会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寒菲樱并不惧怕他,她唯一担心的是家人的生活会受到牵连,家人,是她的软肋,这一点,南宫羽冽那个狡猾的男人看得很清楚。   寒菲樱把手中的帕子都绞成了一股绳,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才把妖孽这尊大佛盼回来了,翡翠快如闪电地跑过来,还没进门就兴奋大叫起来,“小姐,世子爷回来了!”   寒菲樱“腾”地一下站起来,踩着绣鞋就迎了出去,堆出一脸殷勤的笑意,小心地观察他的脸色,见他脸色凝重,心头立即有种不祥的预感,试探道:“皇上没同意?”   萧天熠紧绷着脸色,眼底划过一道戏谑的笑意,旋即就恢复了肃然,“当然了,谁都知道这次会派皇子出使,我又不是皇子,他怎么可能同意?我毛遂自荐,皇上没怀疑我有不臣之心,企图僭越枉上,已经算是心胸宽大了!”   不会吧?寒菲樱悚然一惊,皇上既然拒绝了,就相当于一锤定音了,事情真是越来越麻烦了,但看妖孽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忽然瞥见他凤眸里面深深的戏谑之意,知道自己被他耍了,也是,他要做的事情,什么时候没有成功过?   寒菲樱眉目一怒,一记粉拳砸在他的胸口,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担心吗?“妖孽,你居然敢骗我?”   萧天熠笑得十分得意,“你自作主张这么大的事情,本世子都大度地毫不计较,难道连一个小小的玩笑也开不得?”   寒菲樱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也不计较被他戏弄了,美目流转,挽住他的手臂,“那你是怎么让皇上同意你去的?”   见樱樱这样问,萧天熠似乎很是意外,反问道:“这很难吗?”   寒菲樱彻底无语,昨天口口声声说自己给他出了个难题的人到底是谁?现在听他的口气却是这般轻松随意,似乎只是吃顿饭那么简单的事情,咬牙切齿道:“快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萧天熠一脸的悠然闲雅,“我就和皇上直说我请求出使赤炎王朝。”   寒菲樱兴趣盎然地等着他往下说,却见他已经刹了车,诧异道:“没了?”   萧天熠眉角一挑,很是认真道:“是啊,就这么简单啊!”   这闹的是哪一出啊?寒菲樱都懵了,赤炎王朝和龙腾王朝同样是泱泱大国,使臣出使,要考虑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身份,气度,才干,能力,样样都不可或缺,所以皇上才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可妖孽一开口,皇上就稀里糊涂地同意了,以为两国往来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寒菲樱急了,摇晃着他的手臂,“本座没那么好糊弄,快说,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萧天熠被樱樱摇得头晕,小女人撒娇耍赖起来,那也是一把好手,正在这时,有下人来通报,田公公来传旨。   田公公亲来传旨?必定是大事,寒菲樱已经意识到妖孽没有骗她,果然,妖孽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凤眸中闪烁着邀功的光芒。   跟着妖孽去了前厅之后,果然不出所料,田公公当众宣读了圣旨,钦定淮南王府世子萧天熠出使赤炎王朝,参加他们的国典大礼。   看妖孽优雅地接旨谢恩,寒菲樱只觉得自己脑子都不够用了,燕王等了好几天,也不见圣旨下来,凭什么妖孽入了一趟宫,这圣旨随后就到达了王府?   能代表龙腾王朝出使同样强大的领国,那是无上的荣耀,而且这一道圣旨出乎很多人的预料,因为风声已经出去了,不是说出使的是燕王吗?怎么变成了世子?   虽然都在心底猜测,但面对皇恩浩荡,向世子爷祝贺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其中就有燕王,他祝贺世子的时候,态度十分真诚。   燕王和太子不一样,他很清楚,世子根本不可能对皇位形成威胁,而且世子和太子已经势同水火,根本就没有缓和的余地,而且他最近和世子的关系也很好,和世子妃更是处得如同一家人一样,母妃对待世子妃像对待女儿一样,世子妃聪慧,也不会察觉不到,所以,世子终究是自己这一派的,世子的势力越大,对他就越有好处。   他是个聪明人,虽然刚开始有些微的失落,但很快就调整了心态,面对一个根本就不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燕王不会忌惮,父皇想借此打压一下赤炎王朝的嚣张气焰,他也心知肚明,父皇这样做,自然有父皇的道理。   ---   房内,萧天熠一脸怡然自得的笑意,暧昧道:“夫人,圣旨在手,尘埃落定,你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如今也到了兑现你诺言的时候了。”   寒菲樱不为所动,怒视着他:“皇上平日是很赏识你没错,可我绝对不相信他对你予取予求,你一说他就同意了?”   萧天熠优美的唇形绽开一丝笑意,戏耍的兴致越发浓厚,“既然他赏识我,那干嘛又不同意呢?”   “萧天熠!”寒菲樱气得要抓狂,又在故意吊自己的胃口,真是恨不得把他吊起来狠狠打一顿方才出气。   萧天熠慢悠悠道:“正如你所说,皇上本就欲在我和燕王中选择一个,那不是我,就是燕王了,有什么奇怪的?”   寒菲樱若有所思,“既然皇上在天平的两端摇摆不定,那怎么可能你一主动请缨,他就同意了呢?据我所知,燕王也曾向皇上表达过要为君父分忧的意思,怎么他争取就那么难,你争取就这么简单呢?”   对皇上的性子,寒菲樱也了解一二,虽然宠爱容妃,但在事关国政方面,还是有着绝对的清醒,毕竟后宫宠爱,只要不涉及前朝,也无伤大雅,但公与私,皇上还是分得非常清楚的,君王的宠爱,从来就是有限度的。   萧天熠见小女人要抓狂,终于揭露了谜底,意味深长道:“因为我求见皇上的时候,季相爷刚好也在御书房。”   季相爷?寒菲樱水眸微微一闪,道:“他是东宫的人,难道会为你说话?”   “为什么不会?你难道忘了,你还有一个天大的人情在他哪儿?”萧天熠高深莫测的眼眸让人一眼看不到底,荡漾着诡异的光芒。   “可他自己都说,他的谢意与东宫无关!”   萧天熠淡淡一笑,“反正太子已经绝无可能出使赤炎,你觉得对太子来说,到底是本世子出使的好,还是燕王出使的好?”   寒菲樱恍然大悟,妖孽选择在季相在御书房的时候,进宫面见皇上,既然季相也在,皇上当然也会询问季相的意见,季相朝堂老臣,当然会明白,一个与皇位无关的人出使,对东宫的好处,所以他绝对会为世子说话。   “话虽如此,可我总觉得少了一点说服力!”   萧天熠含笑道:“当然,真正让皇上下定决心的是,若是区区一个世子就可以在赤炎大出风头,不是更会让赤炎更为难堪?”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寒菲樱望着他,笑道:“那你可真是任重而道远了!”   “没关系,有公子凤随行,本世子自然高枕无忧!”他倒是大言不惭。   不出寒菲樱所料,萧远航最近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种储君出行的露脸机会,又白白落入他人之手了!   萧天熠出使赤炎,这个消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自然也包括他,他怒不可遏,气急败坏,“萧天熠算那颗葱?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世子罢了,他哪里有资格代表龙腾王朝?父皇是不是老糊涂了?”   季相听到这话,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萧远航立即反应过来,屏退了所有人,“你当时不是也在吗?”   季相淡淡道:“世子去赤炎,总比燕王去要好!”   萧远航顿时语塞,虽然根本想不到反驳的话语,但还是觉得十分窝火,最近走霉运的事一件连着一件,没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第两百七十二章 生辰宴会   这日,萧天熠回府之后,欧阳菁的婢女晓雯在淮南王府等候已久,一见到世子爷回来,匆忙行礼,“我们小姐请世子爷和世子妃过万府一趟!”   世子身份尊贵,本来这种事情,至少应该是万府的管家来送请帖,但因为欧阳菁是世子爷表妹,表兄妹亲厚,并没有太多繁文缛节,所以欧阳菁派晓雯过来相请。   萧天熠驻足,“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晓雯笑意盈盈,“今日是我们小姐的生辰,小姐在京城初来乍到,也不想惊动太多人,除了万府的人,就只请了世子爷和世子妃!”   菁儿的生辰?萧天熠剑眉一蹙,凝神片刻,“怎么没早说?本世子可是什么礼物都没准备。”   晓雯忙道:“小姐特地吩咐过了,世子爷军机繁忙,本来是不敢打扰的,可和小姐聊得来的同辈中人,也只有世子爷世子妃两位了,但又怕提前告知,世子爷必定会费许多心思准备,令她心中过意不去,所以今日才说,就不会叨扰二位许多时间了!”   萧天熠眸光微闪,“世子妃昨日回娘家去了,今日还未回府!”   “啊?怎么会这么不巧?”晓雯有些遗憾,“不知是否要奴婢前去寒府禀告世子妃?”   萧天熠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彩霞满天,湖面上透出橘红色的耀眼光芒,淡淡道:“夕阳无限好,已经这个时辰了,就不必麻烦世子妃了,本世子前去吧!”   “既然这样,那世子请吧!”晓雯见世子爷同意前去为小姐祝贺生辰,不觉欢喜道。   淮南王府距离万府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世子爷到达万府的时候,已经暮色降临。   欧阳菁的生辰很是低调,并没有像她这种身份的贵族小姐那样布置得花团锦簇,满堂华耀,而是有些冷清。   晓雯知道世子心中的疑惑,忙解释道:“这是我们小姐的意思,不想太过张扬!”   萧天熠何等聪明之人?立即洞悉了菁儿的心思,这个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她在万府,虽然得外公宠爱,可终究不是万府嫡出小姐,若是太过铺张招摇,必定会引起一些嫉恨的目光。   不过,虽然生辰宴会格局不大,但却十分温馨精致,也花了不少心思,萧天熠的到来更是为宴会增添了一分勃勃生机。   今夜欧阳菁兴致很好,几杯酒下去,脸上彩红如霞,粉面含羞,银铃般的笑声不时响起,像一个受宠的孩子。   酒过三巡,万阁老毕竟年岁大了,不胜酒力,赏了欧阳菁礼物之后,就去歇息了。   长辈们都不能久闹,年轻人的精力充沛,到了最后,只剩下萧天熠和欧阳菁两人了,萧天熠准备回府,却被欧阳菁缠住了,她吩咐晓雯把酒菜转移到了庭院里,拉着哥哥的手臂,撒娇道:“今天是我十六岁的生辰,而且哥哥就要出使赤炎王朝了,这一去又不是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要这么快走嘛!”   萧天熠微微一笑,“你的消息也真够灵通的,这么快就知道了?”   欧阳菁的脸上洋溢着娇艳如夏花般的笑容,又透着清爽的气息,使得她眉目生辉,婉转如月,娇笑道:“这么大的事情,全京城都知道,我又怎么会不知?”   萧天熠淡淡一笑,如烟如水的夜色,笼罩着他濯濯如玉的容颜,欧阳菁掩饰不住眼中的痴迷,“嫂嫂今日去哪里了?”   萧天熠的凤眸正盯着皎洁的月光出神,随口道:“她母亲传信让她回去一趟,回娘家了!”   “原来是这样!”欧阳菁露出了然微笑,惋惜道:“真是不巧,我十六岁的生辰居然少了嫂嫂,若是她在,一定会热闹许多!”   萧天熠笑道:“我已经派人告知她了,她虽然人不能来,但礼物肯定少不了你的,只是宴会这般简陋,倒是委屈了你!”   欧阳菁笑意暖暖,姣好容颜胜于惷光,眉眼弯弯,“才没有呢!菁儿一直觉得,生辰是自己和亲人们之间的庆典,不需要请太多无关的人,一则人家也并非诚心祝贺,不过虚与委蛇罢了,二则我应付着也累,以前在建安的时候,我也不喜欢那种看似热闹实则无聊的宴会,哥哥不知道,今天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辰了!”   看着映在菁儿脸上的溶溶月光,萧天熠不觉含笑,“只要你愿意,以后的每一个生辰都可以在繁华京城这样度过!”   欧阳菁眼睛一亮,原来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现在蓦然绽放出来华艳光芒,艳丽到神采飞扬,“真的?”   萧天熠唇角一弯,“当然是真的,我最近选了一些京中适龄公子,选来选去,最为出色的还是明玉!”   一提到东方明玉,欧阳菁的脸色立即黯淡下来,仿佛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哀怨,只是抿唇不语。   萧天熠见状,眼底深处掠过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失望,这时,有寒府的人披着夜露送来了一个鎏金镶玉的锦盒,恭声道:“世子爷,这是世子妃送给欧阳小姐的生辰贺礼!”   是一个憨态可掬的莲藕娃娃,玉质剔透,明润温和,在月色映照下,散发着洁净的光芒。   欧阳菁冰雪聪明,寓意“明玉”?不自然笑了一笑,“嫂嫂和哥哥真是心有灵犀,哥哥一提到玉公子,嫂嫂就送来了这份礼物,只可惜玉公子他…”说到这里,她的语调低沉了下去,似是伤心地不愿往下说!   “明玉性情一向沉稳,自然不比那些纨绔子弟花言巧语,但这样的男人,才是女子良配!”萧天熠意味深长道。   “是不是良配,菁儿也不知道。”欧阳菁兀自叹道:“可他总是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算了,不提烦心事了,熠哥哥,你今晚陪菁儿不醉不归好不好?”   说完,她给萧天熠斟了一杯,甘冽芳春,香气在夜色中飘散开来。   “一个女孩子别喝这么多了!”萧天熠并没有喝,而是制止了欧阳菁的借酒浇愁。   欧阳菁却不管不顾,脸上蒙上一层淡淡哀伤,“哥哥你知道吗?欧阳世家,淮南王府,万府,虽然在哪里都好,可我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别人家的女儿都希望自己可以一生庇佑在父母的保护之下,可我不同,我只想早点把自己嫁出去,因为这样,我就有自己的家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婉,闻之令人心碎,谁能想到,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族小姐,在人后竟然是这样黯然伤神?   虽然宠爱她的人之中,不乏举足轻重的人物,万阁老,淮南王府世子,欧阳世家老夫人,还有熠母,可是谁都温暖不了菁儿孤寂的心灵,和她迫切地想要属于自己天地的渴望?   见熠哥哥不喝,欧阳菁自斟自饮,脸上再次浮现一抹清愁,到最后口中低低呼喊一个模糊的名字,“东方…明…玉…”   萧天熠看着眼前那杯倒映着圆晕的玉液,沉默了许久,对菁儿,他终究狠不下心来,“好,哥哥陪你就是!”   欧阳菁惊喜微笑,容色也亮了起来,这一夜,两人说了很多儿时的趣事,不知不觉夜色已经深浓。   月色为庭院蒙上了一层朦胧柔美的光晕,萧天熠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渐渐觉得头重脚轻,努力晃了晃脑袋,竭力想保持清醒的头脑,刚站起来,就觉得身子一歪,欧阳菁惊呼一声,“熠哥哥!”   他伟岸的身躯就靠到了欧阳菁娇小玲珑的身体上,让她身体一歪,急道:“晓雯,熠哥哥喝醉了,不能回府了,我们把哥哥扶进去休息吧!”   萧天熠绝顶聪明,文从外公,武从颜绩大将军,每次外公问起他的诗书,都能对答如流,而且因为广泛涉猎群书,往往都有不凡的见解。   以前随母妃去万府,因为万阁老格外喜爱世子,每当淮南王妃要回府的时候,万阁老经常都会要求世子留下小住,久而久之,万府就专门准备了世子的寝居,以供世子偶住。   虽然世子成亲之后,已经很少在万府落寝,但他的寝居还是常年有人打扫整理,依旧华美如殿宇,一尘不染,欧阳菁和晓雯推开了门,努力扶着世子爷沉重的身躯到床榻上躺下。   萧天熠今晚喝得太多,给外公敬酒的时候已经喝了不少,后来喝得更多,此时头脑昏昏沉沉,绝美的唇形中不能自抑地呼唤一个名字,“樱……樱……”   欧阳菁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熠哥哥,龙章凤姿,剑眉入鬓,神采如玉,气宇轩昂,眼中浮现深深的迷恋,动情地呼唤一声,“熠哥哥……”   这样的良辰美景,月色如水如诗,本就应该是花好月圆郎情妾意的时刻,面对这个动情多年的哥哥近在眼前,欧阳菁心底忽然划过一道快速的紧张,咬了咬牙,对晓雯一示意,晓雯会意,给了小姐一个鼓励的眼神,无声退下,悄然掩住了门,关住了室内的旖旎春风……   ☆、第两百七十三章 功败垂成   这样美好的夜晚,房门关上之后,迷蒙的烛光燃起,床上躺着英俊出尘的男人,还有满目爱恋正值韶华的美貌少女,这样柔情弥漫的时刻,无处不散发着一种暧昧的气息。   欧阳菁轻柔地在床边坐下,这个自己恋慕多年的男子,有着俊美绝伦的精致脸颊,仿佛得到了造物主的极度眷顾,如同神来之笔一样地勾勒出他无双的容颜。   熠哥哥的凤眸平日总是透着拒人千里难以跨越的冷漠,哪怕是对她宠溺有加的时候,那与生俱来的高贵也会不时透出一点疏离的光芒。   只有这个时候,他的凤眸紧闭,挡住了那迫人的眸光,欧阳菁才有勇气去触摸。   可她并没有触到那魂牵梦绕美如冠玉的面庞,因为睡梦之中的熠哥哥似乎很不安稳,眉心微微一蹙,似乎是因为酒喝得太多,头有些痛,他轻轻晃了晃头,正好避开了欧阳菁颤栗的指尖。   欧阳菁猛地缩回了手,今夜她也喝了不少酒,只觉得浑身发烫,周身像火在烧一样,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又开始溃散。   这时,一丝所有若无的呢喃从熠哥哥好看的唇中发出,轻柔得如同梦呓,“樱…樱…”   樱樱?听到这个声音,欧阳菁眼眸一寒,散发出从来没有过的冷光,难道熠哥哥心里就只有那个女人吗?   像她这种高贵名门出来的嫡小姐,岂能真正毫无芥蒂地欣赏一个商贾之家出身的卑微女子?关键是,这个女人还抢走了她心爱的熠哥哥,她如何能容得?   门窗都关得紧紧的,但还是从门缝里面透出初夏夜晚明媚的香气,甜得叫人身心俱醉。   欧阳菁痴迷地看着熠哥哥的俊脸,他的容颜那样好看,连身上的月白锦袍也透着润泽的光芒,身上散发出清冽的香气。   这个湛然如同星辰的男人就在自己身边,近得可以听到他的呼吸,绵长而悠远,轻柔如海边的风,叫人无端端心安,欧阳菁温然一笑,只有这样的男人,才是她欧阳菁真正想要的。   默然良久之后,她再次集聚了勇气,重新伸出手,慢慢地探向那张眉眼俊俏的脸庞,熠哥哥的呼吸一起一伏,仿佛落到她的心上,让她的心紧张得快要跳出胸膛,胸口剧烈地起伏不定,咽喉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掐住了一样,呼吸逐渐艰涩起来。   熠哥哥身上的清香不断沁入她的鼻尖,和着芳醇的酒香,欧阳菁的眼睛渐渐变得迷离起来,眼前不断闪过一幅幅画面,那是自己生命中的种种,恍然浮现眼前。   以前小的时候,熠哥哥背过她,长大之后,熠哥哥也背过她,在建安郡人迹罕至的山洞里的深夜,熠哥哥还曾细心地照顾过她,那是她生命中的最美时光。   虽然曾经有过那样的亲密,但欧阳菁从来没有觉得哥哥像今日这般近过,因为那些亲密无间的岁月里,哥哥只把她当做妹妹,而今夜不同,不再是哥哥和妹妹,而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有人说,不论是什么样的人,只要睡着的时候,就是撤下所有心防的时候,现在的熠哥哥就是这样,眉峰间没有了那种锋锐如刀的弧度,柔软如斯。   欧阳菁目不转睛地凝视,一刻也不想移开自己的视线,心中暗叹,熠哥哥你真傻,难道你不知道你才是我欧阳菁真正想要的男人吗?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我爱了你那么多年吗?   床榻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熠哥哥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眉心再次紧蹙了起来,仿佛正在为什么事情而苦恼。   欧阳菁只觉心底一疼,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去抚平他眉间的迭起,可她颤栗的指尖还未靠近他的俊美面容的时候,一声低喃又从他那令人迷恋的完美薄唇溢出,“樱…樱…”   似呢似喃,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只有深爱着的人才会在酒醉的睡梦中,也会喊出她的名字,无数次,“熠哥哥”的名字也在欧阳菁沉睡的时候,从她的樱桃小嘴中发出来,当然,这些是她的贴身丫鬟告诉她的。   此刻,欧阳菁和心爱男人即将毫无阻隔的时候,这个声音就如同一个魔怔,一道跨越不过去的高山,又如同一把钝刀在狠狠剜割欧阳菁脆弱的心灵一样。   这个独属于自己和他的夜晚,他居然在叫着那个女人的名字?有泪水从欧阳菁的脸颊滑落,泅入温暖的锦被。   欧阳菁的手紧紧地抓着锦被,直到把那一声呢喃从脑中彻底抹去,才定了心神,室内烛光很暗,恰到好处地营造出一种迷蒙到令人狂乱的氛围,也恰到好处地映照出熠哥哥英俊的轮廓,宛如雕刻一般。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子?久久地凝视着这张轮廓,欧阳菁突然就有了勇气,她不要再做被他宠溺无度却永远无法再跨进一步的妹妹,她要做他名正言顺的女人,能一生一世地站在他身边。   这个在心底百转千回的念头,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像是刻在了心里一样,正值初夏时节,今日欧阳菁穿的是一件缀着珠玉的粉色玫瑰长裙,里面是一件薄薄的寝衣,只要一闭眼,褪去所有的繁复,今夜她就是熠哥哥的女人了,她再也不用嫁给那些别的她根本看不上的男人,她的命运从此和熠哥哥紧紧相连,这辈子再也不会分开了。   欧阳菁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心跳得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也紧张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片刻之后,她闭上眼睛,今夜就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夜,虽然没有红烛高悬,没有雕梁画栋,没有喜庆喧天,但只要有熠哥哥,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她努力想解开自己的衣裙,可因为太过紧张,颤抖了好几次,都没有扯开自己的衣裙。   她深吸一口气,熠哥哥这个高贵优雅如同谪仙般的男子无时无刻不在you惑着她,刚才因为饮酒,有些燥热,熠哥哥领口的衣袍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白希如玉的肌肤。   看到这一幕,欧阳菁心中泛起汹涌的情意,隐忍多年的情愫喷薄而出,朱唇一咬,表情有着壮士赶赴刑场般的坚定和决绝,这一步踏出去,誓不回头,而且步步为营多日,不就是为了成熠哥哥的女人吗?扪心自问,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回头。   她决定先脱熠哥哥的衣服,和心爱的男人裸呈相见的时刻即将到来,虽然兴奋,却也害怕,甚至,还有期待,当然,也免不了紧张。   在她的手触到熠哥哥玄青色兽纹腰带的时候,忽然发现周遭的空气瞬间降到冰点一下,周身一寒,仿佛立即置身寒冬腊月。   不知道何时,熠哥哥那双原本紧闭着的眼睛,已经睁开,冷冷地盯着紧张不堪局促不安的她,一双幽如寒潭般的凤眸里竟是从未有过的寒霜。   欧阳菁脑袋里面“轰”的一声,手就那样僵在他的腰带上,哥哥的眼神那样冷,冷得像冰,当场就把欧阳菁冻结在原地,脸色瞬间凝结成冰,冷得化不开,她就像一个正在偷东西的人被抓到了现行一样,惊慌失措,脑子一片空白,仿佛被晴天霹雳劈到一般。   这样刻意营造出来的夜晚情意,她衣冠不整,粉面含春,手还放在熠哥哥的腰带上,傻子也知道她要脱他的衣服,哥哥那样聪明的男子,又怎会毫不知情?   此刻,时间也仿佛凝滞了一般,欧阳菁甚至忘了呼吸,熠哥哥眼里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温和宠溺,取而代之的一派深深的失望和冷意,在这样逼人目光之下,她根本无地自容。   虽然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但欧阳菁还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话,“熠…哥哥,你…醒了…”   萧天熠眼眸一派澄澈清明,完全不复之前的醉意弥漫,翻身坐了起来,厌弃地推开了欧阳菁在刹那间变得冰凉的手。   欧阳菁的心沉了下去,原来他是知道的,而且他一直都是清醒的,欧阳菁一向自负聪慧,洞察人心,可是此时此刻,她竟然慌张得如同一个孩子一样,嘴唇哆嗦颤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可以不在意所有人的看法,唯一不能视而不见的就是哥哥,哥哥是她最在乎的人,她可以失去所有人,唯独不能失去他。   萧天熠敛衣起身,站在窗前,推开了窗,一股寒意蓦然倾泻进来,让欧阳菁硬生生打了个冷颤。   他挺拔的身躯在夜色中如高山一样冷峻,背对着她,淡淡道:“把衣服穿好!”   这话透着一丝不屑,一丝不悦,一丝厌恶,像尖刀一样扎得欧阳菁的心血迹斑斑,熠哥哥的声音依旧醇雅,依旧动听,依旧磁性,可再也没有了那种旧日的温情,完全像在对一个完全的陌生人,谁能想到,让他说出这话的,竟然是他曾经百般宠爱的妹妹?   欧阳菁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沁出了微汗,而且不止是手心,连后背都紧张得出了汗,她却浑然不觉,原来她也会紧张,也会忐忑不安,原本以为一切计划好了,必定万无一失,可是她算漏了一点,那就是,她面对的人是熠哥哥。   每多待一刻,就多紧张一分,连她入宫面见太后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的紧涩,可现在面对熟悉的哥哥的时候,竟然发觉连呼吸都是僵硬的。   她的手抖抖索索了好多次,才勉强将衣服扣好,而他,连动都没有动过,挺拔的身影站在窗前,仿佛雕刻一般。   室内的沉闷压抑得欧阳菁的胸腔快要爆炸了,不是心中最后一丝疑惑支撑着她,她根本就没有站立的力气,早就虚脱到底了,此时才发现,她再聪明,也不过是一十六岁的少女,京中不是建安,更何况,和她演对手戏的,是那个自幼天资聪慧骄傲明亮的淮南王府世子?   夜凉如水,之前的温情骤然散去,再找不到一丝一毫温暖的气息,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闷之中,连呼吸声都是那么清晰可闻,欧阳菁心底一阵阵苦涩,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心思与智慧,幸福也会唾手可得,谁知道,在熠哥哥面前,自己不过是一场笑话?   这个时候,在熠哥哥面前抵赖,只会显得自己更加可笑,她的脸上褪去了原本的天真与娇憨,声音沙哑得仿佛不是自己的,没有半分清越动听,“为什么?”   萧天熠听到这个声音,双肩微微颤栗了一下,许久才从嗓子发出一句话,“我对你很失望!”   这一句话,更像是要把欧阳菁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无情大棒,她很早就知道,人生短暂,切不可委屈了自己,在人生最重要的事情上,总要为自己争取一回,直到站在那风光无限位置上之后,旁人看到的就只有光鲜,有谁会在意曾经过程的不堪?   就像那高高在上的帝位,不也是这样?只要抢到了,便可以至高无上,九重天阙,俯视天下,气吞山河,还有谁会去在意他踏上帝王路的血腥与龌龊?   她知道这样做不是上策,可问题是有上策吗?不使些手段,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只有逼得他毫无退路,才能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为此,她不惜以清白之身作为赌注,去做以前自己最为不屑的事情,只因那个站在云端的高傲男子。   又有冷漠声音穿透夜色而来,“你终究是本世子的妹妹,与旁人不同,所以,本世子给了你机会!”   欧阳菁悚然一惊,原来自己的纠结,犹豫,彷徨,乃至最后下定决心背水一战的决绝,都被他尽收眼底,如果今夜自己出去了,他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自己留下来了,他心底泛起深深失望,声音才冷淡得如同寒冬挂在屋檐上的冰雕一样。   自己爱了多年的男人,对自己这般冷漠无视,连看都不愿都看自己一眼,这是世上最有杀伤力的武器,欧阳菁颓然跌坐在地上,恨不得把自己蜷缩起来。   过了许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到底不是真正柔弱无力的女人,这是她心底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咬牙道:“我明明看着你喝下去了!”   熠哥哥海量,她自然知道,除了淮南王妃去世的时候,他喝醉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见熠哥哥喝醉过,不在酒里动动手脚,如何能让熠哥哥醉过去?如何能让他相信这是一场意外?   一个淡漠如斯的声音传来,自始至终都不愿多看她一眼,还一丝自嘲,“你连哥哥都要算计在内,果真在酒里做了手脚?”   事到如今,欧阳菁也没有抵赖的必要,无言以对,相当于默认。   萧天熠在幽冥山上度过,那世间至宝,幽冥池水,所以得到了百毒不侵之身,但也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还记得当日樱樱的戏谑,“先中毒,再解毒,纵然有百毒不侵之身,可这种自虐的傻事本座才不愿意干,你自己享受个够吧。”   面对这个并非一张白纸的妹妹,萧天熠没有兴趣告诉她自己的秘密,声音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若连这点小伎俩都会中招,本世子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自己精心设计的计划,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自己暗藏于胸的心事,他竟然全部都知道,欧阳菁苦涩一笑,绝望的闭上双眼,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对自己说话的时候,不再是宠溺无奈的“熠哥哥”,而是冰冷无情的“本世子!”   “为什么?”欧阳菁脑子一片嗡嗡作响,她有太多疑问,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问什么?   以前她总是可以挽着他的手臂,站在他身边,接受着众多女人艳羡的目光。   那些女人羡慕的是,她有一个这么耀眼如明星的哥哥,正是因为她是妹妹,所以那些心仪哥哥的女人从来不设防,坦然将心事相告,她只在心里冷笑,熠哥哥注定是她的,谁也不能抢走。   可现在,面对身上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的哥哥,她再也没有勇气上去娇憨地挽他的胳膊 ,冲着他甜甜一笑,“熠哥哥!”   那是她的专属特权,就是这一点点特权,也吸引了无数女人羡慕嫉妒的光芒,只因为他是那样出色的男子,骄傲得如同绝壁上的孤松,风姿卓然,傲视一切,也包括不入他眼的女人。   静默中,萧天熠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个地方,本世子不会再来了,以后你也不需要再以外公的名义来找本世子,好自为之!”   他的声音不再有一丝情绪,冷得毫无感情,欧阳菁的心已经开始滴血,她明白,从今往后,她再也没有可能挽着他的胳膊撒娇,再也没有趴在他温暖后背上的特权,再也没有深夜缠着他让他陪着自己饮酒的权利。   原本美好如斯的一切骤然失去,门“吱呀”一声开了,这样细微的声音,却差点让欧阳菁惊跳起来。   直到萧天熠伟岸的身躯消失在夜色中,她才想起来,她有太多太多问题要问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追了出去,可只看到他决绝远去的背影,和夜色一样深浓。   她无力地看着哥哥的背影,似是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再也迈不动一步,绝望地趴在门框上,泪水无声滑落。   晓雯本来和小姐一样紧张地等候在门外,可是想不到小姐和世子爷进去没多久,世子爷就脸色阴沉地出来了,浑身上下散发着慑人的冷意,只淡淡扫过了她一眼,她的周身就竟然汗透了,仿佛置身数九寒天,寒意森森,没有半分暖意。   虽然是初夏的夜晚,可夜色还是很凉,晓雯的手脚已经吓得冰凉,发现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在她面前,世子一直都是暖如春风的,也只听别人说过世子的战神风采,可这般寒意渗人,晓雯才发现那只是世子的一面,他还有这般可怕的一面,见到小姐追出来,她又惊又怕,“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世子明明喝了那杯下有秘药的酒啊,而且那酒液醇香,根本就不可能察觉得出来啊。   她哪里知道,世子爷本就是品酒的高人?万府的酒,就和他自己的珍藏一样,再细微的差别也能觉察出来,只要一闻,就知道有蹊跷,她们自以为是的奇谋妙计,在世子眼中不过是雕虫小技。   欧阳菁娇艳的面容呆滞,似乎是被带走了所有的鲜活之力,如同一支原本正在绽放却蓦然枯萎凋零的迎春花,仿佛没有听到晓雯的话一样,惨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一瞬间失去了鲜亮活泼。   晓雯吓住了,但又不敢哭出声来,这是世子爷的寝居,若是让人知道她们主仆深夜在此,再愚笨的人都会心生疑惑,她想扶小姐回房。   可小姐虽然娇柔,一双手却牢牢地把住门框,晓雯知道小姐是享受着世子爷最后的温情,至少,这里有世子爷的气息。   身后忽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哐当声,是世子妃命人送来的那个莲藕娃娃,不知道为何跌在地上,与冰凉的地面发出撞击声。   此刻看来,那个佳偶天成的莲藕娃娃,真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在幽幽的灯光之下,正咧着嘴笑,欧阳菁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拾起那个珠圆玉润的娃娃,扔出去了老远,害怕得仿佛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随后,整个人都虚脱了。   “世子爷他…”晓雯看着小姐,怯生生道。   欧阳菁总算回了一丝神,喃喃道:“他不会再来了,我是不是彻底失去他了?”   “不会的,世子爷对你那么好,他应该只是一时生气,不会真生你的气的!”   晓雯抱着小姐,主仆二人在深凉的夜色中发出压抑的哭声,偶尔还能听到欧阳菁哽咽的声音,“熠哥哥,你对我那么好,难道都是假的吗?”   ---   宝宝有话说:欧阳菁是本文中一个重要人物,明天会写她的心路历程,正常情况下,明天应该可以写完,如果对她不感兴趣的人,明天的情节可以跳过不看,明天是元旦最后一天假期了,祝大家节日快乐,好好享受新年假期吧!   ☆、第两百七十四章 欧阳菁的历程   我是欧阳菁,建安郡名门-欧阳世家最金贵的嫡出千金小姐。   十六年前,我懵懂地来到这个世界,迷茫地睁开眼睛,欣赏我临世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他有着精致俊俏的眉眼,宛如雕刻的轮廓,美如冠玉,仿佛是造物者的杰作,正以同样好奇的目光盯着我,清醇好听的嗓音即刻响起,充满惊喜,震得我耳膜疼痛,“母妃,你快看,妹妹睁开眼睛了!”   “阿熠,小点儿声,你这么大惊小怪,会吓到妹妹的!”一个温和慈爱的声音随口响起,我又看到了一张天姿国色的慈美容颜,是我的大姨,淮南王妃。   有人说,孩子降世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会对她的人生形成深远的影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深信不疑,因为我就是这样。   母亲说,我生下来就是个很漂亮的孩子,不似有些婴儿生下来就皱巴巴的,还没有长开,我的皮肤细腻红润,吹弹可破,胎毛柔顺发亮,只是我一直闭着眼睛,两天之后还没有睁开,母亲和大姨都开始担心。   直到被调皮的表兄看见,突发奇想地说他来抱一抱妹妹吧,大姨啼笑皆非,便给他试一试。   可谁也没想到,在表兄的怀抱里,我竟然神奇地睁开了眼睛,盯着好看的表兄,滴溜溜地乱转,仿佛要把表兄看个够,追逐美是人的天性,连婴儿也不例外,只要表兄这个俊美绝伦的小男孩一抱我,我就不哭了,连母亲也说我和表兄天生投缘。   后来才知道,我的表兄,就是京城淮南王府世子,和淮南王妃一起来建安看望我怀孕的母亲。   从大姨和母亲的闲谈中,我知道了更多关于他的消息,他是个聪明绝顶文武双修的颖悟少年,在京城享有盛名,大姨说起他的时候,眼中都会闪耀着骄傲的光芒,也是,有这样一个出色至极的儿子,谁能不引以为傲呢?   什么“三岁成诗五岁成赋”的用来形容天才的刺眼,加在他身上,都显得太过普通,也很难找到足以描绘他天赋异禀的言语,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关键是,他还长得那么人神共愤,叫人想不恋慕都难。   每当他出现的时候,总有小丫鬟躲在屋檐下偷偷张望,惊讶出声,如同盛典。   他身上流着皇家的血,虽然小小年纪,却有种与生俱来的高傲和霸气,性情张扬而桀骜,下人都很怕他,与素日平和恬淡的大姨完全不同,大姨贵为淮南王妃,却是个和善温柔的女子,总是慈眉善目,面含微笑,对下人也是异常和气。   虽然他对别人都是不屑一顾,但对我却很好,会收敛一身的冷漠锐利和年少张狂,会帮我摇摇篮,柔声唤我:“菁儿,你快快长大吧!”   听说,孩子长大之后,儿时的记忆会变得很模糊,可我不同,儿时的那些记忆,我记得十分清楚,从未淡去。   记得我还没学会走路,就歪歪扭扭地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熠哥哥的身后,嘴里还在咿咿呀呀,“哥哥抱抱!”   而他,会停下飞奔的脚步,转身看着我,无奈摇摇头,“真是个笨丫头!”   嫌我笨归嫌我笨,他还是会弯腰抱起我,飞奔前行,厌弃道:“丫头又变重了,抱起来这么沉了!”   大姨和母亲的笑语至今还记忆犹新,“两个孩子这么好,干脆定个娃娃亲吧!”   渐渐长大之后,熠哥哥越来越引人瞩目,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看的少年,每当看到小丫鬟挤在一起偷看熠哥哥的时候,我就会双手叉腰,凶神恶煞地警告她们,熠哥哥是我的,谁都不许偷看。   熠哥哥是个完美的哥哥,他会背我上树捉鸟,背我进山抓兔子,采野花,背我看日出,采蘑菇,我走累了,他会背我回家,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香气,我会沉沉睡去,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   他的身体如雨后春笋一样茁壮成长,我站在凳子上,头也达不到他的肩部,不免会气恼他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长得这样高?他都会笑得一脸得意,“你这个又笨又胖的丑丫头,谁叫你生得那么晚?”   虽然他常说我又笨又胖,可我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每天都缠着他,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会儿不见了,就向母亲哭闹着要找哥哥,有他的日子,我的童年过得无忧无虑。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并不是建安人,他的家在帝京的淮南王府,路途遥远,我和他不能像亲兄妹一样朝夕相处,每次他随大姨回京的时候,我都会大哭,扯着他的裤腿不让他走。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耐心哄我,“菁儿乖,等哥哥有空了,一定会再来建安看你的!”   我还是不肯放手,趁机在他华美洁净衣袍上偷偷擦鼻涕,他是个有洁癖的人,平日不许任何人靠近他,对我的行为,明明看在眼里,却从不生气,我心中更加得意,这是我的哥哥,我独有的特权。   母亲看不下去了,将我抱起,熠哥哥的眼神有些不舍,“母妃,你给我再生一个像菁儿一样可爱的妹妹,好不好?”   大姨总会笑叹,眼中还会掠过我看不懂的悲伤,“傻孩子,你不是已经有了菁儿这个妹妹了吗?”   最后他还是离开了,我热烈地期盼着他赶快回来,可越往后,他来建安的日子便越来越少,以前几乎每年都会和大姨来一次,小住一两个月,再后来三年来一次,五年来一次,渐渐屈指可数。   母亲见我总是站在大门前盼着芝兰玉树般的熠哥哥大步而来,微微一笑,抚摸着我的脑袋,安慰着我,“熠哥哥长大了,已经入朝为皇上效力了,不能像以前一样和你玩闹了!”   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长大是什么,只知道哥哥陪我的日子越来越少了,我也越来越沉默。   与我心中的希翼相比,熠哥哥声名鹊起,他原本就是那样出色的男儿,注定会做一只翱翔在天空中的苍鹰,短短几年之间,他的威名已经传遍了龙腾王朝的大江南北,他是皇室贵胄,赫赫有名的王府世子,又因文韬武略,用兵如神,一跃成为享誉朝堂的战神将军。   每当有人提及这个高高在上的名字的时候,我心中就会溢满骄傲,那是我的熠哥哥,我引以为傲的熠哥哥,他对别的女人都很淡漠,唯有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他怀里撒娇,我是他唯一与众不同对待的女人。   期间也发生了很多事,一直宠我爱我的父亲病逝了,我和母亲成了孤儿寡母,这也是大姨格外疼惜我的原因,大姨虽然善良,但并不愚钝,也知道孤儿寡母在豪门宅院里的艰难,熠哥哥常年在外,她会写信让他经过建安的时候,顺道问候母亲和我。   熠哥哥终于来了,我欢天喜地,可马上就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我还没有来得及和哥哥享受久别重逢的时光,欧阳世家就挤满了上门提亲的人,当然不是为欧阳世家的公子们说亲,而是我那盛名远扬的熠哥哥,看她们把自家女儿吹得天花乱坠绝无仅有的时候,要不是固守大家小姐的风仪,我恨不得把他们全都赶出去,谁也不准觊觎我亲爱的熠哥哥。   让我觉得安慰的是,熠哥哥也对那些吹得沉鱼落雁的小姐们没有任何兴趣,只是眸光淡淡一瞥,那些女人就下意识地噤声,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只得灰溜溜地告辞。   熠哥哥不再能在欧阳世家小住,最多两天,我还没有来得及倾诉对哥哥的思念之情,他就必须要走了,我只能痴痴地看着他策马离去风华绝代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他走了之后,就相当于带走了我生命中所有的阳光,奶奶虽然疼爱我,但她会将父亲病逝的厄运归结到母亲身上,认为母亲是个不祥的人,不像婶母那么旺夫。   但欧阳世家在建安如日中天的地位,却和万家还有淮南王府是分不开的,所以,奶奶虽然不喜母亲,表面上对母亲还是和颜悦色,一派母慈媳孝。   尽管有万家和淮南王府的权势镇着,但生活终究捱不过人间烟火,琐碎繁多,一个失去了丈夫庇佑的女人,膝下又没有儿子,唯一能仰仗的,不过是外公无处不在的影响力和淮南王府的表亲关系。   欧阳家族根深叶茂,子嗣繁多,奶奶一面借助万家和淮南王府的姻亲关系,壮大欧阳世家的声望,另外一面,却将父亲病逝的祸首怪罪到母亲身上,我们就像在夹缝之中生存的一对母女。   因为父亲早逝,我从小就看尽人情冷暖,人心算计,母亲虽然出身显贵,可早年丧夫,膝下无子,是那些人嫉妒攻击她的最好武器。   面对那些恶毒的言论,母亲除了暗自垂泪之外,别无他言,我是她唯一的希望,常常对我说,菁儿聪慧机敏,将来必定不输男儿,一定要为母亲争一口气。   我很美,在建安美名远扬,那些堂兄弟们,见到我的时候,眼中都会露出惊艳的光芒,有些表兄弟,甚至会言语轻薄,如果不是忌惮奶奶威严,我的命运会悲惨许多。   欧阳世家在建安颇有地位,我这个尊贵的嫡女,距离及笄尚早,就有人上门提亲,母亲自然拒绝,奶奶也不急。   而我更是不屑一笑,我欧阳菁向往的是京中风云,是那个卓尔不群的熠哥哥,是明眸里面透着昂扬男儿之志的熠哥哥,这些公子固然不错,但和他一比,有云泥之别。   我年岁渐长,渐渐懂得男女之事,熠哥哥成为我心中一个荡漾着甜蜜的名字,我也和母亲一起去过淮南王府,那个时候的熠哥哥身材挺秀高颀,丰神俊朗,英气逼人,我一直都知道,我的熠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儿。   熠哥哥比我大九岁,早就到了娶亲的年龄,却一直迟迟未娶,身边连个伺候的妾侍也没有,母亲也知道的不多,只猜测说熠哥哥可能目光高远,一般女人难以入眼。   大姨也为他选了数位豪门小姐,最后都被熠哥哥拒绝了,连大姨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我在心底窃喜,我明白,熠哥哥是在等我,等我长大。   熠哥哥就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晨星,与日月争辉般耀眼夺目,可是有一天,一个晴天霹雳从京城传来,我心中的明珠,我敬若神明的熠哥哥,他在战场上受了很重的伤,生死难料。   我心急如焚,也很难想象,那样自信昂扬的熠哥哥到底是面临了怎样的险境?我不知道他受了什么伤,让他像一只正在自由翱翔的雄鹰突然从高空中直直坠落下来?   我迫不及待地哀求母亲要回京城,这个时候,我要陪在他身边,我相信,有我的陪伴,一定能帮他度过那一个个孤独寒冷的夜晚?用不了多久,他脸上一定会重新浮现高傲的笑容。   可母亲拒绝了,因为她已经得到消息,熠哥哥谁也不想见,他那样骄傲的人,受不了任何人同情哀怜的目光,那对他来说是一种更深的耻辱。   我不相信,我那孤傲如斯的熠哥哥,那意气风发的世子爷,那神采飞扬的战神将军会变成轮椅上的残废?   我不相信,我坚信这只是暂时的,我的熠哥哥他一定会站起来,重新焕发出耀眼夺目的光彩。   我不知道哥哥伤得怎么样,我拜名医为师,拿起了医书,学习医术,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治好熠哥哥,然后,他就可以拉着我的手,我们会成为天底下最令人艳羡的一对恩爱眷侣。   哥哥折翼之后,我从来没有这样怨恨过自己,为什么长得这么慢?女孩子过了及笄之年就可以嫁人了,可我的及笄之年怎么那么久?也不见到来,我掰着指头数,等我及笄了,我就可以做熠哥哥的新娘子了。   一晃几年过去了,熠哥哥的伤势怎么也不见好,我学医的师傅告诉我,淮南王府世子那是何等尊贵的人物?除了宫中医术最顶尖的太医之外,他们还可以请到世间的名医,却一直不见起色,可见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能强求,我的这点皮毛之学,注定是要失望了。   我大怒,从来没有生过那么大的气,一个大夫不行,总有另外一个大夫可以,我换了一个又一个大夫,可医术上并没有什么大的长进。   我不愿放弃,整日整日地埋首在书山中,这时,京城又传来一个让我彻夜难眠的消息,熠哥哥成亲了?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怎么可以?我亲爱的熠哥哥,他怎么可以等我没长大就成亲了,我马上就十五岁了,马上就可以做他的新娘子了,他等了这么多年,这个时候,怎么能不等我?   我哭了整整一夜,还发起了高烧,迷糊之中,不停地呼唤着“熠哥哥”的名字,深知我心思的母亲知道这件事对我的打击有多大,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直到我醒过来,可我醒过来之后,两眼无神,呆呆地盯着床顶,像失了滋润的花朵一样萎靡。   建安离京城太远,我不知道他的世子妃是什么模样,但从心底就记恨上了那个抢走我熠哥哥的女人。   母亲见我茶饭不思,日渐消瘦,担心我病情加重,派人去京城探查淮南王府世子妃到底是何方神圣?   结果大出我的意料,熠哥哥是何等高傲的男子,居然娶了一个庸俗商贾之家的女儿?而且还是他的正妃,这是怎样一种屈辱?   还有一些零零星星的消息,据说娶这个卑微女人,并非熠哥哥本意,他似乎也是被逼的,而且对那女人甚是冷淡,老死不相往来。   这些消息,让我的心落了地,病一下子就好多了,我知道,熠哥哥不会也不能够喜欢上除了我之外的任何女人,他何等高雅,怎么可能看得上那满身铜臭的女人?   养病的那些日子,我想了很多,这么多年过去,熠哥哥身体不便,再也没有来过建安,他似乎已经忘了我这个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的妹妹,但是我肯定,他一定不会忘记的我。   我r夜为他祈祷,祈祷他可以恢复往日的英姿,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满了十五岁之后,又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从京城传来,我的熠哥哥,他终于好起来了,他再次以一种令人瞩目的方式找回了原本就属于他的华耀。   我高兴得又哭又笑,晓雯说我完全是着了魔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见他,告诉他,上天一定是被我们的诚意所打动,所以给了他重生的机会,我对熠哥哥的思念与日俱增,常常在心里念叨,他是不是更俊美了?更有王者霸气了?   我是大家小姐,再怎么归心似箭,也不能去看望他,但时机终于到来了,外公的身体每况愈下,母亲要去京城照顾,我自然是要随行的,我欣喜若狂,终于可以见到梦寐以求的熠哥哥了。   我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到他身边,告诉他,我长大了,可以嫁给他了,至于他的世子妃,我这么久都没有想起过她,一个熠哥哥不看重的女人,根本威胁不到我,而且我知道,熠哥哥心里有我的位置。   还未到京城,我就听人议论淮南王府世子的风采,每每提到的时候,都是止不住的敬仰和倾慕,我表面上平静,心底却在欢呼雀跃,那是我的哥哥,我的男人。   那日晴空万里,碧空如洗,熠哥哥挺拔颀长的身躯缓步而来的时候,我激动得几乎落下泪来。   他是那样英挺玉立,俊美无铸,丰神朗朗,一双深邃的凤眸皎若晨星,完美的唇边挂着一抹高傲的弧度。   今日来见外公,他穿了一件白色云锦衣袍,宽大的衣袖翩飞,正午的日光在他可与日月同辉的光彩下也骤然黯淡下去。   那一刻,我的心跳忽然停止了,我梦想中的哥哥,以一种比我想象的还要耀眼出尘的姿态向我走来。   我本来是要扑过去的,像小时候一样欢快地扑在他怀里,他可以把我举起来,含笑道:“丑丫头终于长大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近乡情更怯,我挪不动脚步。   在众女子之中,他一眼就认出了我,无视满目华艳恋慕的光芒,独独朝我绽放一个蹁跹笑意,我的心,在那一刻,跳得那样快,我引以为傲的哥哥,心中一直都有我!   他是那般高雅,但眉宇间又多了一抹锋锐寒光,使得他根本不易接近,万府的小姐们对他是既敬又怕,而我却不怕他,我可以随意地与他亲近,我们多年的情谊并没有因为数年不见而生疏,旧日情怀仿佛就在昨日,他会像小时候摸着我的脑袋,脸上会有让我深深沉醉的笑意。   在万府住下之后,因为我已经及笄,外公和母亲开始商议我的婚事,他们都希望把我嫁在京城,这也是我的愿望,因为京城不仅有建安永远无法企及的风云,还有我的熠哥哥。   可我却开始暗暗担忧,因为熠哥哥虽然一如既往地疼爱我,却从不提及儿时长辈们说起过的话,亲上加亲,仿佛只是一个笑谈,一个戏言。   而且,我到了京城之后,那个被我刻意忽略的名字,也开始在耳边萦绕,熠哥哥的世子妃,寒菲樱。   ---   宝宝有话说,实在不好意思,计算失误,欧阳菁的心路今天没有写完,宝宝明天加更,把她的心路写完!   ☆、第两百七十五章 欧阳菁的历程(二)   来到京城入住万府之后,我所见到的大多是高旷豁达的人士,而不是如井底之蛙自以为是的建安名流,这更坚定了我要留在京城的信念。   与此同时,我得到了更多关于寒菲樱的消息,尤其是从三公主表嫂的口中得知,她虽然出身商家,但美貌贞烈,才华横溢,光芒四射,熠哥哥很是*爱她,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她卑微的出身。   他是外公最喜欢的外孙,外公又怎么舍得一个商家之女委屈他?听说外公也曾数次说要给他选几个德才兼备的豪门小姐做侧妃,却都被他拒绝了。   想不到,寒菲樱不是我所想象中那个粗鄙不堪的女人,熠哥哥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熠哥哥,而他们两人的关系竟然融洽至此,根本不是我听到的老死不相往来,熠哥哥连看都不愿看那个粗俗女人一眼的传言。   我所见到的,与我所听到的,竟然完全不同,恍如一盆冰凉的水从头顶浇灌下来,让我浑身透心凉,这么多年,熠哥哥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女人,也只能有我一个女人。   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接受一个第三者强势闯入了我和他的私密空间,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哥哥会喜欢上别的女人,他不是等了我这么多年吗?   可在京城的时间越久,听到的不利消息就越多,因为熠哥哥是京中风云人物,有关他的话题从来就没有间断过,还有他那个备受争议的世子妃,更是为人津津乐道,想要探听他和寒菲樱的关系,一点也不难。   连当朝太子妃和他之间隐秘的私情,虽然已经无人敢提起,但我也探得一二,我并不奇怪,我的熠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儿,太子妃倾心又有什么奇怪的?   听说不仅仅是外公,连皇上曾经想要给他指侧妃,都被他当面拒绝了,甚至还有当今太后的好意也被拒之门外。   我霍然一惊,骇然不能言,像熠哥哥这样的身份地位,身边花团锦簇再正常不过,我再傻也不能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熠哥哥是为了我才拒绝其他女人的,因为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在我看来低到尘埃里去的女人。   可让我失望的是,熠哥哥依然对我很好,却一直如父如兄,他可以纵容我,*溺我,却独独少了我最想要的那一抹*之间的亲昵无度。   我不再像以前一样笃定,笃定熠哥哥今生今世只会爱我一个人,我必须要采取行动提醒哥哥,既然他不说,那便只有让我来说。   我来了京城之后,我的美貌很快就在京城子弟中间传扬,哪怕是在美人云集的京城,我仍然是一颗耀眼的明珠。   一日,府中亲贵齐聚,宇王妃那个爽朗的将门女子看到我的时候,眼睛蓦然亮了一下,毫不掩饰对我的欣赏,当着外公的面坦言说如果她有儿子的话,一定要娶我这样才貌双全的姑娘做世子妃。   世子妃?我心头一动,眼中掠过一点欣喜与晦涩交加的光芒,与母亲交换了一个眼神,母亲早知我心意,自然是希望我可以得偿所愿,觅得良配,而熠哥哥,是不二人选。   母亲笑了笑,极为随意地提起了儿时的口头约定,说我小的时候常常跟着熠哥哥身后,还整天嚷嚷着要做熠哥哥的媳妇。   外公显然也有此意,一个是最*爱的外孙,一个是最*爱的外孙女,亲上加亲,顺理成章。   我不着痕迹的试探之后,没人知道那个时候我到底有多紧张,竭力平静的外表之下已经按捺不住我那狂乱的心跳和汹涌而起的滔天巨浪,我满腹希望赶赴京城,就是为了要马上嫁给他,成就儿时的梦想,我以为熠哥哥会顺势说,菁儿已经长大了,他会谨遵父母之命,照顾菁儿一生一世。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他和所有人一样只当做一个幼童不懂事的戏言,也只当是母亲的一句笑谑,根本就没有在意,然后就和万千里表兄谈起了朝政。   看熠哥哥沉浸在和万表兄的阔谈之中,我的心冰冷了一地,在人前,我只能强颜欢笑,若无其事,可人后,我从一个充满憧憬的少女几乎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怎么回房的,我也不知道,晓雯一连叫了我三声,我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他不仅完全忘了和我心照不宣的婚事,而且越来越多关于他和寒菲樱如何恩爱的消息传入我的耳朵,我开始对那个从来没有当过一回事的女人好奇起来,到底是怎样的女人夺走了我心爱的哥哥?   第一次见到寒菲樱,是在锦阳郡主比武招亲的时候,看到那个在日光照耀下的俏丽女子,我忍不住吃了一惊,果真十分美貌,身材高挑曼妙,容颜精致如雪,一双丽眸流光溢彩,又透出隐隐凌厉,整个人就如同正午的阳光般明艳璀璨,我一向自负美貌,可在她面前,竟然失去了那种昂扬自得的底气。   虽然我年岁不大,但自问还是有几分看人的本事的,单看寒菲樱本人,很难想象她是俗艳商家出来的,落落大方,笑容舒朗,声音清越如泉流,肌肤如初生的露珠一样晶莹剔透,神情朝气蓬勃,颜色明丽如画。   让我更为惊异交加的是,一向只在我面前才会笑的熠哥哥,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会笑,而且他的眼神里透出愉悦的*溺,我分得清楚,对寒菲樱的笑,和对我的,终究是不一样的,   看着他们之间的旖旎情态,那一刻,我的身体冷到了极点,甚至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我低估了这个我从来都没有放在眼中的女人,也是,能抢走熠哥哥的女人,岂是简单人物?   但这么多年在欧阳世家的夹缝里生存,我比一般的女孩更加敏感机灵,也早已经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也习惯以一种天真的模样去接近每个人。   目的明确咄咄逼人的女子,总是让人反感的,而面对娇憨可爱的女孩,每个人都不会设防,哪怕是自幼聪颖过人的熠哥哥也一样。   无害是接近任何人的最好方式,在所有人眼中,我都是无忧无虑单纯明净的贵族小姐。   而且我知道,无论我做错了什么,熠哥哥都会无条件地原谅我,我可以肆意享受他的纵容,因为他是那么*爱我,在欧阳世家,我已经够隐忍够小心了,在熠哥哥面前,我才可以肆无忌惮地释放我的天性,当然,这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我还需要等待,还需要努力。   因为多了一个横空而出的寒菲樱,我有一条很艰难的路要走,那就是把这个横亘在我和熠哥哥之间的碍眼女人驱逐出去。   在熠哥哥眼中,我依然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妹妹,他不知道,在岁月的磨砺中,我已经过千锤百炼,一颗心已经硬得坚不可摧。   哪怕绝顶聪明如熠哥哥者,也有失算的时候,一个失去父亲在豪门长大的小女孩,怎么可能纯洁无暇得如同一张白纸?要是我毫无心机,恐怕早已经被人欺负到尘埃里面去了。   我常常去淮南王府,最后干脆住进了淮南王府,那是离他最近的地方,近得可以闻得到他的气息,如雾如霭地将我笼罩,我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尽管,这里有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生活的痕迹。   我做足了功夫,我的贤惠善良知书达理,很快就获得了淮南王府上上下下的喜爱,包括我的姨父-淮南王爷,也十分疼爱我。   还有一直伺候熠哥哥的袁嬷嬷也对我心生喜爱,她虽是下人,但下人也好,主子也好,影响力才是关键,我很清楚这些人对熠哥哥的影响力,他们都是能在熠哥哥面前说上话的人,有朝一日我登上承光阁女主人的位子,有了他们的帮助,也会少许多阻力。   朱门水深,我早就知道如何为自己赢得支援和强助,他日就算熠哥哥不愿,这些人也会给他施压,而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已经占据优势的寒菲樱,自然是不屑于做的。   我的努力不仅仅在于此,我比谁都要清楚熠哥哥对大姨的感情,我刻意模仿淮南王妃的雍容大度,温和善良,一举手一投足都有曾经淮南王妃的风范,连袁嬷嬷也这样说。   与此同时,住进来的,还有锦阳那个被*坏了的郡主,一向我行我素,看不惯我这样的贤淑端仪,温尔雅,其实她看不惯我的同时,我又何尝看得惯她呢?   高高在上的王府郡主哪里知道人世间的冷暖疾苦?她也不掩饰对我的不喜,下人都只道她嫉妒我,我也不在意,虽然只是维护着表面上的貌合神离,但我的大度豁达已经赢得上上下下一片赞誉。   原本以为搬进了淮南王府,就会找回和熠哥哥一样无忧无虑的欢乐时光,但实际情况和我想象的还是不一样,似乎过去那些令我流连忘返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承光阁有我和没我,没有太大区别,他仅有的空暇时间几乎都和寒菲樱在一起。   我一直记得那个晚上,那晚夜凉如水,一轮圆月在云层后面若隐若现,细得像一弯柳叶似的在云层里缓缓移动,偶尔会从云隙中透出几缕银白色如水如练的皎洁月光,朦朦胧胧,如梦如幻。   我心爱的熠哥哥,站在*树下,那只属于我的怀抱里,抱着那个女人,银辉温柔地在他们身上蒙上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光晕,温馨得醉人。   寒菲樱的脸靠在哥哥的胸膛上,他的大手在她妩媚的脸上摩挲,凤眸中柔情百转,那是我梦寐以求的深情眸光,他温柔地唤她:“宝贝儿……”   我心口骤然一紧,仿佛透不过气来,痛到麻木,手脚一阵阵冰冷,我那样冷冽的熠哥哥,竟然会这般柔情弥漫地叫另外一个女人“宝贝儿”?   寒菲樱不知道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什么,惹来他一阵低低的轻笑声,整座花园都流淌着甜蜜的气息,他们忘情而热烈地亲吻,全然不知道夜色掩映中我冰冷的目光。   熠哥哥绝美的唇包含着寒菲樱的红唇,根本不知道有我,四周静美如诗,偶尔有鸟的幽幽鸣叫,让我更加寒冷。   有些时候,虽然自以为足够坚强,但在亲眼见到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根本没那么坚强。   看他们在我面前旁若无人的亲热,我骨子里都透着森森寒意,却只能把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咽,这是熠哥哥寝居,他们在此亲密,天经地义,而我又算什么?妹妹?还是什么?我摇摇头,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无法想象,我亲爱的熠哥哥的怀抱会闯入另外一个女人,那是我想象了无数次和熠哥哥月下拥吻的情景,情景如梦似真,可他怀中的人,却不是我。   他们拥抱在一起肆意亲吻,完全不知道时光攸忽过,我甚至可以听到他们微微的喘息,还有紊乱的气息,那一刻,就是内家高手也感受不到我的存在,因为我的呼吸就像停止了一样,连血液都忘了流动,承光阁,花好月圆,却不是我的风景。   在熠哥哥的霸道和温柔之中,寒菲樱咯咯笑出了声,透着沉浸在恋爱中女人特有的甜蜜,我又看见熠哥哥将她打横抱起来,寒菲樱娇嗔一声,顺势靠在了他的胸膛。   似乎是要专门刺激我一样,时隐时现的月光居然清晰明亮地从云层中钻出来,照得花影绿翠纤尘毕现,而我清楚地看见了寒菲樱脸上幸福而羞涩的笑意,还有熠哥哥熟悉而陌生的溺爱眸光,那一声“宝贝儿”更是如钢刀一样刮在我的心口上。   熠哥哥抱着寒菲樱离开了花园,也挡住了我嫉恨的目光,而那扇门后面必定有更让我痛彻心扉的**。   尽管我几乎要疯狂,手心已经快要掐出血来,可我只能忍,因为我知道,只要我露出一点点对熠哥哥隐藏的情意,我就不能名正言顺地住在承光阁了。   而寒菲樱显然也是个精明凌厉的女子,以熠哥哥对我的独*,我自问都不能跋扈到不让哥哥纳妾,可她却暂时做到了,我只能说暂时,而不是永远,因为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住在承光阁,我一面冷眼看着冷傲的熠哥哥一到了寒菲樱面前,就会变成深情款款的夫君,她坦然享受着原来只有我才有的特权,一面听着下人议论世子爷世子妃如何恩爱。   那些言语刺激得我快要发疯了,可我不但不能表达出一丝一毫的恨意,反而还要装出一副为熠哥哥找到了心爱之人而高兴的模样。   我每天虚与委蛇,对着寒菲樱一口一个“嫂嫂”,可有谁知道,那声“嫂嫂”在我的心里刮过一道道阴郁的伤痕?   时间久了,我已经能完美地做到心口分离,或许是麻木了,而且熠哥哥太过聪明,我只要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他就能察觉到,所以我和所有鄙夷寒菲樱出身的人都不一样,我在他面前言不由衷地说着寒菲樱的好,做足了一个善良小姑应该做的一切,一分一分地博取熠哥哥的心。   为了不让任何人觉察到我真实的情意,我甚至假装喜欢东方明玉那个贵公子,东方明玉虽然玉树临风,姿容俊秀,可不是我想要的人,我想要的男人,从我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   在我的刻意表演下,所有人都以为我喜欢玉公子,包括熠哥哥也被我迷惑,他很希望我嫁给玉公子,几次在我面前说起玉公子的好,当然,我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我的一个试探,熠哥哥如果对我有情意,他会不会这样毫不犹豫地撮合我和玉公子?   我游刃有余地扮演着许多不同的角色,不管这个过程有多艰难,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我寻找机会费尽心思离间他们之间的感情,而我沉稳大方进退有度的贤美形象更是深入人心。   住在淮南王府,虽然他们的恩爱刺激着我,但有所牺牲必定有所收获,没过多久,我就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寒菲樱竟然在偷偷避孕!   这个发现让我又惊又骇,为什么?难道她不想生下熠哥哥的孩子?   因为我无意中发现她的丫鬟翡翠鬼鬼祟祟地去倒药渣,我对豪门内宅诡计的敏锐天生超过别人,我知道此事必有蹊跷,没有惊动任何人,尾随而去,在翡翠将药渣埋了之后,我悄悄上去挖了出来,仔细辨认那些到底是什么药草。   虽然我的医术是半路出家,也谈不上精妙,但有些东西一通百通,我还是知道的,我发现那里面有几味是女子避孕的药草,我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怪不得翡翠这般偷偷摸摸?   这个发现让我又惊又喜,而且根据我的推测,熠哥哥显然不知道此事,因为他曾经和我随意谈起,将来有了小世子,要叫什么名字?   四月的微风掀起我的衣裙,我嘴角含着一抹静静的笑,寒菲樱的偷偷避孕对我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完全是她自作孽,一来她没有孩子,就少了将来和熠哥哥的羁绊,二来熠哥哥是何等骄傲之人?他独*的女人,居然暗中避孕,不愿诞下他的子嗣?这对他来说不亚于一种天大的讽刺和屈辱。   我要好好利用这一次机会,再*她又怎么样?她触及了男人的尊严和底线,这般羞辱熠哥哥,说不定熠哥哥一怒之下,将她赶出王府都有可能。   找准了机会,我一面刺绣,一面找哥哥闲聊,假装关切地问嫂嫂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熠哥哥一听说寒菲樱不舒服,神色立即紧张起来,我看在眼里,骨髓又冷了几分,他就那么紧张那个女人吗?一个深深辜负了他的*爱的女人。   他问我为什么这么问?我说曾经似乎有看见翡翠正在倒药,翡翠神色急匆匆的,当时我也不方便问,因为担心嫂嫂,所以私下相问,还请哥哥一定不要告诉嫂嫂说是我说的。   熠哥哥没有细听我在说什么,他眉宇间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我知道他是意识到了什么,心中暗喜,表面上却道:“不知道是不是调理身体的药?”   后来的事情和我预料的一模一样,熠哥哥何等精明之人?只要有了苗头,就会抽丝剥茧,何况,我还特意强调了翡翠的慌张,已经让他起了疑心。   他很快就发现寒菲樱在偷偷避孕,他勃然大怒之后,愤然离开那个被我视为眼中钉的房间,独自来到望月亭,借酒浇愁。   我心中暗喜,能拆开他们,哪怕是暂时的,也好,至少他们不会在我眼皮子缠欢爱恋,只要在他心中埋下了愤怒的种子,以后还愁没有机会生根发芽吗?   在望月亭里,我温柔地开解熠哥哥,像一朵解语花一样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他每远离寒菲樱一分,就会往我这边靠近一分,我有足够的信心,我相信我斗得过这个寒门女子。   熠哥哥的气愤当然不止于此,他不想再见欺骗他的寒菲樱,干脆住到了外面的芝兰别院,在我看来,这已经是哥哥要和寒菲樱划清界限的曙光和希望。   结果让我彻底失望了,我以为高傲的哥哥是怎么都不会原谅寒菲樱的欺瞒的,从来都是生存在女人爱慕仰视视线中的哥哥,会容许一个他爱的女人不愿生下他的孩子?   可最后,他在生气了几天之后,还是回来了,和以前一样和寒菲樱缠欢恩爱,仿佛这件事情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个时候,我知道我还是低估了寒菲樱在哥哥心中的分量,哥哥虽然生气,但终究还是舍不下她的。   哥哥原谅了她,我深感失望,我曾经亲眼看到哥哥如何对痴心仰慕他的女人不屑一顾,亲眼看到他是如何面如寒霜地拒绝那些曲意逢迎的如花美人,他是个不解风情的男子,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对别人不解风情,而不是对我,对我,他可是一个万般柔情的哥哥。   可我好不容易长大了,却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柔情尽数对另外一个横空闯入的女人尽情挥洒,我如何能甘心?   我不能后退,我还没有努力过,怎能放弃?我还有胜算,毕竟熠哥哥对我,终究是和别的女人不同的。   而且我也知道,熠哥哥虽然原谅了寒菲樱,但我的努力也并非毫无作用,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裂痕。   可能是上天可怜我的苦楚,开始帮我,我的家乡,建安匪患猖獗,熠哥哥奉旨征讨,别人只道他重归朝堂,想要建功立业,只有我知道,同时他也想平息一下自己内心的失意,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我一向孝顺奶奶,而且是真的孝顺,我要回去看奶奶,但另外一个更重要的目的是,我要和哥哥一起回到建安去,那里有着我和哥哥最美好的记忆,也是独属于我和熠哥哥的地方,谁也无权闯入,我一直幻想着,能重温旧日的美好,能让他多爱我一点,也可以说,趁寒菲樱不在的时候,我可以乘虚而入。   在建安的时候,熠哥哥一如既往地*爱我,纵容我,军纪森严的营地,我也可以随意出入,虽然这与我一贯知书达理的形象不符,但我也不在意,我就是要任性一回,我要告诉自己,我一直是熠哥哥最*爱的女人,只有这样,才能遮掩我心中清晰的伤痛,还有一掠而过的寒菲樱的影子。   只有在自己最心爱的男人面前,我才可以骄纵,才可以恣意,才不用对每个人虚与委蛇,强颜欢笑,多么矛盾,一面在他面前装作乖乖女,一面又展现出自己天真无邪的一面。   同时,我对玉公子的“情意”渐渐被别人知晓,也会有人拿我和玉公子开玩笑,这正是我要的效果,如果一旦熠哥哥察觉到我爱的人是他,玉公子不过是个幌子,是我用来迷惑他和寒菲樱的挡箭牌的时候,他必定会重新审视我,发现他这个妹妹的另一面。   在熠哥哥面前,我天真,娇憨,聪慧,可爱,完全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单纯如镜,可背地里,我完全懂得如何撩起一个男人的怜爱,其实想想也很简单,如果没有察言观色机敏巧辨的本事,我如何能得到欧阳世家***特别喜爱?   看他每日披着银亮的铠甲,挺拔的身材在一群武将中尤为耀眼,我的心中就会升起骄傲,我的熠哥哥,果真是能定国,武能安邦,那样名满京城的玉公子,在我眼中,也不及他出色。   我在军中随意出入,熠哥哥虽觉不妥,但他舍不得训斥我,更多的应该是自信,自信我一个千金小姐在他铜墙铁壁的管辖之下不会出事。   可偏偏我就是出事了,熠哥哥根本没有时间陪我,他商议军事的时候,我也不能一直缠在他身边,因为那样,会让他麾下的将士们对我心生反感。   我闷得慌,想随意出去走走,虽然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哥哥给我的无度*爱再次占了上风。   我给了土匪可乘之机,被他们抓走了,虽然我很惊慌,但并不是很害怕,我亮明了身份,就变得安全了。   因为我很快就洞悉了土匪的心思,对他们来说,我有更大的利用价值,用我来要挟熠哥哥退兵才是上策,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做。   而我也很想知道,那样*我爱我的熠哥哥到底能为我做到什么程度?他会为我单刀赴会,羊入虎口吗?   我甚至在想,如果今日被抓的是寒菲樱,哥哥会怎么做?我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拿自己和寒菲樱比较,因为我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不容小觑。   熠哥哥果然只身来了,那一刻,我的泪水喷涌而出,我竭力表现出我的忠贞勇烈,宁死不屈,我所有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动熠哥哥心底的柔软,而且我知道,我无所不能的熠哥哥,绝不会让我死。   他很快就打败了土匪,将我救了出来,我们一路奔袭,逃离追捕,那个山洞,虽然阴冷潮湿,虽然粗烂不堪,没有任何精致的摆件,没有香风缭绕,没有奢华物美,却是我心中的天堂,因为这里,只有我和熠哥哥两个人,再也没有旁人,我甘之如饴,只想这样一辈子和哥哥厮守下去。   我的身体不争气,又发起了高热,熠哥哥心急如焚,看着他深邃凤眸里透出的殷殷关切,我知道熠哥哥是真心实意在对我,哪怕我闯出天大的祸,他也没有怪我,这是怎样的*爱?   我几乎被感动,几乎要放弃我的计划了,但那只是一瞬间的想法,就消退无痕了,因为我看到他俊美如刀刻般的脸庞,英武逼人的锐气,还有那璀璨的凤眸,我又一次坚定了心志,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决不放弃。   我相信,那个夜晚,不过过去多少年,都会在我的记忆中记忆犹新,仿佛就在眼前。   那夜,我的神智并非完全昏迷,在溺水般令人窒息的沉闷中,紧紧抓住他的手,他的手那样温暖,只想抓住之后,一辈子都不愿放弃,他那样的温柔,给我一种迷离的渴望,以为自己是他的女人。   虽然身体倦怠,可我从来没有那样高兴过,我就想这样一辈子看着他,日夜谨守在他身边,就像小的时候一样,玩得累了,睡梦中还紧紧抓着哥哥的手。   可梦终究是梦,无论我如何期盼时间过得慢一点,上天也不会听到我心中的祈祷,我还是醒过来了,清醒来得残忍而快疾。   熠哥哥回来了,我痴痴地看着他,每多看他一分,心中的渴望就会强烈一分,我对他的爱,已经深入我的骨髓,我想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熠哥哥而生的。   我不能容忍我的熠哥哥对别的女人展露那独一无二的笑颜,我不能容忍他和别的女人同*共枕,耳鬓厮磨,我也不能容忍他眼中有深挚情意地柔声叫别的女人“宝贝儿”,那是连我都没有的特权,他只能是为我而生的,就像我是为他而生的一样。   虚弱无助的女人往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我虚弱地告诉他,如果我死了,我还挂念着他的孩子,一定要带头坟头让我看一看,才能瞑目。   我果然如愿看到了熠哥哥眉心的那一抹褶皱,他在我面前,有时候并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他还在介意寒菲樱的避孕,但仅仅只有这样还不够,我要把他对我怜惜之情发挥到最大的程度。   熠哥哥已逝的母妃是他心中的柔软,而淮南王妃生前就对我*溺有加,无论如何,熠哥哥都不会对他母妃喜爱的人冷面相向,提及过去那些无忧无虑的孩童岁月,果然是熠哥哥久久不能忘怀的美好时光。   那是独属于我和哥哥的甜蜜,任何人都不能惊扰,我像儿时一样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贪婪地嗅着他的气息,四周春华如醉,我不愿醒来。   提到淮南王妃的纯善大度,果然,熠哥哥神色忧伤而怀念,看我的眼神也多了一分说不清的意味。   *爱,怜惜,心疼,这些感情交织在一起的时候,熠哥哥恐怕自己也分不出他对我的到底是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情,情感本就是令人脸热心跳头晕目眩的事情,哪里能分得那么清楚呢?   当一个人分不清楚他对另外一个人是什么感情的时候,那就是他已经上心的时候,我明白。   我们回来之后,哥哥很快就剿灭了平龙寨的土匪,他行事果决,很快就要班师回朝了。   可我怎么办?我能随着哥哥回京城吗?哥哥不是傻瓜,他来建安,我跟着来,他回京城,我跟着回去,虽说有玉公子做挡箭牌,但终究不能让人心底踏实,但如果这次我没有和哥哥一起回京,以后我就找不到机会了。   机会很快就来了,欧阳世家领头宴请建安的大恩人,我的熠哥哥。   我的婶母,欧阳世家的大管家,总管欧阳世家一切大小事务。   因为有奶奶镇着,她对我不算太坏,当然,也不算太好,她有四子一女,因为极能生养,繁衍子嗣,奶奶格外喜欢她,甚至忽略她根本没有资格与万家相提并论的娘家势力。   因为管家,她是欧阳世家仅此于***第二位女主人,而母亲,这个名正言顺的长房若不是因为那赫赫有名的万家和淮南王府,早就被人挤到角落里面去了。   而婶母因为仗着子嗣多,得奶奶倚重,在母亲这个长嫂面前也越发嚣张,面对这样一个一石二鸟的机会,我不可能放过。   婶母并不聪明,能力也乏陈可善,我看到她那样的虚张声势,有时候觉得特别可笑,她得意的时候,会仗着生了那么多儿子,趾高气扬,把自己当成欧阳世家的大功臣。   我只是嗤笑一声,那些儿子,在我看来全都是平庸之辈,哪里有半点可取之处?贵为欧阳世家的公子,却个个庸碌无为,只知道醉生梦死,给熠哥哥提鞋都不配,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我决定煞一煞这个女人的威风,让她明白到底谁才是欧阳世家的长房?欧阳世家有今天,靠的是谁?不要喝水忘了挖井人。   欧阳世家是建安名门没错,可惜自从清名贤达的祖父过世之后,唯一能支撑起欧阳世家门楣的父亲又病逝之后,这些不肖子弟,不过是仗着祖宗的庇荫,和万家淮南王府的势狐假虎威罢了,可笑的是,婶母还在洋洋自得,以为自己压住了长房的势头,对长房嫡女动辄大呼小叫。   这也是我要随哥哥来建安的另外一个原因,我要让哥哥亲眼看到我是一个多么隐忍多么懂事多么惹人怜爱的好姑娘,我在欧阳世家过得越不如意,越憋屈,他就会对我越怜惜,越疼爱。   果然,婶母又动用她那高嗓门对我阴阳怪气地喝叫的时候,“正好”让熠哥哥撞见了。   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我这个贵小姐,背地里居然受了这么多的窝囊气?他们远在京城,鞭长莫及,居然让我受了这么多苦,他一定会觉得没有照顾好我,觉得愧对我,愧对当初要他好好照顾我的淮南王妃。   这一次,他主动提出要带我回京城,我如愿看到了平日盛气凌人的婶母惶恐而敬畏的脸色,我在心底欢呼雀跃,扬眉吐气。   熠哥哥清淡的眸光在叔父婶母身上一扫,就差点将他们逼出一身冷汗,那一刻,我才真叫痛快,你们虚张声势这么久,也该知道,谁才是欧阳世家真正的大功臣了?   但我步步为营的时候,也忘了,那个“恰好”遇到的人是熠哥哥,是聪明绝顶的熠哥哥,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得出,他对此事起了疑心。   我虽然心里不安,但也很会自我安慰,我不过是给了无脑的婶母一个小小的教训,而且我可没有冤枉她那张讨人嫌的嘴,我早就想煞一煞她的气焰了,在淮南王府世子面前,苛待长房嫡女,开罪了世子爷,这个罪名,传到奶奶那边去,有得她受的。   熠哥哥的眼神很冷,我有些慌乱,他不喜欢被任何人欺瞒,也包括我,尽管他没有任何证据,但他这样的人,何须什么证据呢?   婶母的骄横是真的,我的委曲求全也是真的,只不过时间上恰好遇到了而已,又能说什么是假的呢?就算我一点点小心机,在熠哥哥面前,也是应该被容忍的,毕竟,他也知道,我的那些族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事实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熠哥哥意识到我在欧阳世家过得并不好,他容忍了我,再一次纵容了我,毕竟,我是他母妃最*爱的那个人。   我顺利离开了建安,离开了欧阳世家,虽然我想念奶奶,但奶奶束缚不住我对京城的向往,对熠哥哥的*情事,还有那表面上平静,内心却如火如荼的烈焰。   我走得慢,到达京城的时候,熠哥哥早到了,他派人来接我进京,但并没有接我进淮南王府,而是让人转告我,淮南王妃已逝,我住在承光阁,名不正言不顺,住在万家,更为合适。   虽然他依然处处都在我着想,但这周到之中带有一丝显而易见的疏离,如果他真把我当成妹妹,是不会计较这些的,如今他变了,我最亲最爱的哥哥,终究是离我远去了,我咬着唇,难过得几乎落下泪来,还得强颜欢笑地和来人说,谢谢熠哥哥为我考虑得这么周全。   住在万家之后,日子又恢复了以前的波澜不惊,外公曾经的确有过此意,但熠哥哥并无半点意向,外公是通透之人,岂能强人所难,强行决定?   外公没有站在我这边,我隐秘的心事,只有母亲知道,可母亲也帮不了我什么,我决定背水一战,那些流传千古的旖旎佳话中,什么时候少过亲表兄妹相依相偎的身影?   我们是青梅竹马,小的时候甚至同榻而眠过,要论亲近,谁比我们更亲近?寒菲樱才是我和哥哥之间的第三者。   从建安回来以后,熠哥哥几乎就再也没有去过万家,还好,我在淮南王府已经混得十分熟络,就算没有入住,也可以常常去见熠哥哥,他对我到底是怜惜的。   而且我有最好的借口,外公,外公喜欢熠哥哥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他年纪大了,越发喜欢和熠哥哥谈古论今,上至天,下至地理、   也只有熠哥哥能跟得上外公高深的学问,看着他们祖孙在一起的时候,明亮的烛光映得哥哥俊美若神,不时发出的笑声,更是透着自信与昂扬,连外公也经常被他驳得哑口无言,连连感叹熠哥哥的天资聪慧。   我的生辰到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熠哥哥来赴宴了,我们多年的情分,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消失殆尽,他还是很疼爱我,还是肯留下来陪我喝酒。   这是我精心设计的花好月圆之夜,我有些紧张,不知道他有没有动心,有没有一点点地喜欢我?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而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他和寒菲樱要去赤炎王朝了,我要攻克的城堡不是寒菲樱,而是熠哥哥,只要这*,我成了他的女人,他和我有了肌肤之亲,他就没有退路,不得不娶我。   这*,会因为他喝得太多,而我伤感之下,也喝得太多,我们醉酒之下铸成大错,而他就必须得将错就错地娶我,我也会痛哭流涕,宁愿死,也不愿勉强他娶我,可他又岂会让我去死呢?   我连每一个细节都想到了,很多人都知道,我喜欢玉公子,如果在我喜欢玉公子的情况下,却和熠哥哥有了亲密之事,他一定会对我愧疚,再加上原来的怜惜,疼爱,就算不能爱我入骨,至少也不会待我疏离如妹妹。   只要我成了他的女人,我还会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怀孕,又因为寒菲樱的嫉妒陷害而小产,我痛不欲生,而熠哥哥,会对我更加怜惜。   一石二鸟,熠哥哥定然不会喜欢歹毒的女人,因为他的母妃是个那样善良温和的女子。   此举既可以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可以加深熠哥哥对我的愧然,而这个时候,我之前做的铺垫也会起到作用,淮南王府所有的人都会站在我这一边,我柔弱善良,寒菲樱则彪悍毒辣,熠哥哥的心也会渐渐向我靠拢,有一天,他会彻底忘了寒菲樱那个女人,眼中只有我这个被他百般怜惜的菁儿。   我的计划天衣无缝,可惜我依然算漏了那一点,论起洞察人心,我哪里有熠哥哥通透呢?或许我的心思,他早已经明了,才有意疏远我,而我,却还在自欺欺人。   其实,答应从淮南王府搬出来,又何尝不是因为他们日复一日的恩爱缱绻刺激到了我呢?   我还是失败了,他拂袖而去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彻底失去他了,那一刻,寒菲樱明艳的笑脸出现在我眼前,也成了巨大的讽刺。   在这浓浓夜色之中,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脸上只有冷笑,真是可笑,寒菲樱以为她是熠哥哥最亲密的人吗?   殊不知,只有我才是,因为我知悉他最大的秘密,一个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绝密。   这个秘密,让我和我的熠哥哥在红尘最深处邂逅,尽管我只有十六岁,可我已经爱了哥哥十六年,我不可能再这样爱任何一个男人了,不管这个过程拉得多长,多远,属于我的,终究是属于我的,谁也夺不走。   ☆、第两百七十六章 约法三章   因为世子爷世子妃要启程前往赤炎王朝,总有络绎不绝的人前来祝贺践行。   世子爷刚入朝堂的时候,就有人预料到朝堂会因此而掀起新的变化,现在果然见世子重归朝堂没多久,就重新得到了皇上的宠信,这样代表国体的场合,历来都是皇子以上的人才有资格,想不到被横空出世的世子给抢了,由此可见皇上对他的倚重和信赖。   已经有人意识到皇上对这位淮南王府世子超乎寻常的看重,一朝风云变,昔日冷清的承光阁变得越来越热闹。   世子清高孤傲,目空一切,一般人自然是难得到他的亲见,但世子妃却相对来说要亲民许多,而且人家是做生意的,靠的就是人脉。   有消息灵通的人士,巴结世子爷无门,就找到了打通关节的门路,玉满楼最近的生意特别好,可谓财源滚滚。   寒菲樱一边悠闲地看账册,一边冷笑,玉满楼从来都是明码实价,童叟无欺,有人想给她送财,当然照收不误,但想借此攀上世子爷,恐怕是难了,反正这些心术不正的人,财路也谈不上正当,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寒菲樱微微抬眸看向正在看公文的萧天熠,不经意道:“对了,最近好像都没看到菁儿了?”   萧天熠黑眸瞬时一厉,想不到记忆中那个纯洁无暇的妹妹,竟然全变了,她处心积虑地破坏自己和樱樱之间的感情,表面上却一派天真无害。   那样纯澈的眼眸,那样无辜的笑脸,让人几乎不忍去怀疑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背后竟然有这么深沉的心机?   连他这种征战沙场多年,经历过无数生死险境的人,都觉得后背一阵凉寒,蓦然发现,他从未真正认识过菁儿。   建安,京城,距离遥远,这些年,菁儿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并不知晓,他对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儿时的记忆,那个又丑又胖的笨丫头,竟然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楚楚动人,仅此而已。   寒菲樱见妖孽难得的沉默,意识到了什么,菁儿非常好,挑不出任何毛病,锦阳一直是个率直的性子,偏偏就是不喜欢菁儿,但要她说原因,又说不出来。   而且寒菲樱也隐隐觉得菁儿这孩子可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不过人在江湖,没必要对别人的秘密寻根究底,她有这个觉悟,就和她自己一样,谁能想到她这位世子妃背后也隐藏着的惊天秘密呢?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轻声道:“她不会再来淮南王府了吧?”   萧天熠眼底掠过一道飞快的讶然,“什么意思?”   寒菲樱眉睫一挑,弯出动人的弧度,“你当我是瞎子吗?我早就猜到她真正喜欢的人是你这位熠哥哥了!”   这下换萧天熠有些愕然了,眼中掠过几丝疑惑,“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寒菲樱并不知道欧阳菁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只是单纯地从一个女人的角度去,翘起脑袋,直视妖孽探寻的目光,缓缓吐出两个字,“直觉!”   就这么两个字就想打发自己?萧天熠发现小女人和自己在一起久了,也学到了些皮毛,开始吊他胃口了,这一点让他很不满,眼底掠过危险的气息,“说!”   所有人都惧怕世子爷的怒气,只有寒菲樱不怕,反而悠闲地理着自己乌黑柔滑的长发,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她今日穿的是一件低领的长裙,从萧天熠的视线,刚好可以看到她裹胸里面若隐若现的高耸惷光,明眸流转之间,更是风情万种,美艳不可方物。   女人和男人的思维向来是不一样的, 萧天熠确实没想到樱樱居然早就察觉到了,他的确很好奇,猛地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说不说?”   寒菲樱躺在妖孽怀里,嫣然一笑,百媚横生,“人人都以为她心仪玉七哥,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后来我总觉得她看到玉七哥的时候,那种羞涩笑意似乎不是由内而外散发的,不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见到喜欢男人自然而然的反应,倒似有些刻意,这是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感觉,就像我看到假玉石时候,那种心底生出不由自主的不协调感。”   “你去建安的时候,菁儿跟着去,你回京的时候,她跟着回来,比女眷还女眷,你难道认为我不该有一丝一毫的诧异吗?”   寒菲樱的一颦一笑中不经意间透出聪慧与睿智,“就算菁儿是个任性的孩子,你却不是这样不稳重的人,菁儿终究是欧阳世家的人,你怎么可能随意把她带来带去?而且,她和玉七哥的事情,就像水中投入了一块石头,激起了一点浪花之后,就销声匿迹了,不奇怪吗?菁儿性情温柔不假,但不是个轻易放弃的孩子,那玉公子是什么人?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菁儿对他都不动心,那她真正喜欢的人又会是谁呢?”   原来如此,萧天熠默然良久,菁儿的演技高超,可以瞒过所有人,也包括他在内,但瞒不过颖悟剔透的樱樱,掐着她腰肢的大手紧了一分,“怎么一直不告诉我?”   寒菲樱展颜一笑,“菁儿是你妹妹,在她这个年龄的时候,谁没有过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骄傲与意气?何况观棋不语真君子?你也不是毫无察觉,却一直不点破,不就是为了等着她自己清醒过来,悄无声息地度过这个关卡,润物无声地保护她的自尊吗?”   寒菲樱的一双眼眸闪烁着慧黠的炫目光彩,迷人炫目,更显得蕙质兰心。   萧天熠想起菁儿,不禁有些黯然,“这么多年没见她,我竟然也没发现她变了!”   寒菲樱轻声道:“菁儿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的良苦用心,她以后会明白的,何况,小时候头脑发昏也正常不过,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有些路不去自己尝试,哪里知道艰辛呢?我看菁儿是个有气性的,多多少少应该懂事些吧!”   萧天熠身子颤了一下,双臂一紧,目不转睛地盯着怀中的人,俏丽精致的脸庞,透着温玉般的华美光泽,一双明眸如盈盈秋水,饱含深情,又略带羞涩地凝视着自己。   说不尽的妩媚妖艳,道不尽的聪慧绝伦,他只觉身心俱醉,能得到秀外慧中的樱樱的爱,今生何其有幸?   寒菲樱在他灼热目光的凝视下,一张娇艳的脸蛋越来越红,白净娇嫩的脸蛋上又染上彩霞满天,更为妩媚动人,想起这个小妖精在自己身下婉转娇吟的时候,只觉小腹一紧,他从来不是喜欢纵欲的人,可每次面对小妖精的时候,自制力就等同于无,不知天上人间,不知今夕何年,只有深深的迷失和沉醉。   萧天熠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忽然低头狠狠吻上了她,口中有呢喃不清的话语,“樱樱,有你真好!”   寒菲樱的脸更加红晕,他的俊脸在自己眼前放大,一双手在急速油走,本来准备今日去玉满楼查看生意的,看这个样子,又走不了了,现在她的计划经常被妖孽打乱。   她原本就是美到极致的女子,在经过萧天熠雨露的滋养之后,更是艳光四射,妩媚众生,娇艳欲滴,整个人透出一种无与伦比的妖冶魅力,男人根本抵挡不住她的you惑。   寒菲樱一边躲避他的亲吻,一边挣扎道:“别闹了,我今天还有事,该出去了!”   萧天熠看着怀中美人粉面含春,美眸盈盈,娇慵诱人,分明已经被自己勾起了晴欲,连身体都有了反应,却还在垂死挣扎,邪魅一笑,透着挑衅的邪恶,“什么事能有为夫重要?”   寒菲樱眼眸如秋水横波,娇喘吁吁,“大白天的,真的别闹了!”   萧天熠却有意挑逗她,大手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不经意道:“怎么还没动静?”   寒菲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眼眸顾盼流波,娇嗔一声,“讨厌,我怎么知道?我现在可没有喝药了?”   萧天熠神色微微一凛,正色道:“为夫的意思是,让庄太医来给你看看!”   寒菲樱顿时颊飞双霞,放着现成的医神不用,去请一个太医?但石中天是他心中的心结,她不会这么傻提出这个问题,连连拒绝,“不用这么麻烦了,你才回来多久,没这么快吧?”   萧天熠倒是很有耐心地哄她,“乖,让庄太医看看你的身体需要不需要调理?”   寒菲樱连连摇头,不想这夫妻之间的隐秘私事让人知晓,一双美眸烟波朦胧,“才不要呢,我好好的,要是让人知道年纪轻轻就火急火燎地要孩子,我的脸往哪儿放?顺其自然就好了!”   萧天熠轻笑道:“为夫不是怕你这江洋大盗哪天给我玩起了消失,生了孩子栓住你的心吗?以后不管你飞到哪里,都会记得你的家在这里。”   家?寒菲樱如坠甜水蜜流之中,她居然和一个男人有了自己的家?家,是个多么温馨的字眼,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她也开始期待有一个和妖孽一模一样的小人,会是怎样的俊俏可人?脸上挂着媚意十足的笑,娇嗔道:“这种事情急得来吗?”   “缘是天意,分在人为,就算上天赐给我们一大群孩子,也得我们经常做才有啊。”他坏坏笑道。   寒菲樱忍俊不禁,还未说话,就听到外面袁嬷嬷恭敬的禀报声,“爷,午膳已经备好,是否现在用膳?”   萧天熠眼神示意了一下寒菲樱,那意思很明显,先吃她,再吃午膳,寒菲樱不等他答话,马上抢答道:“好!”   “是!”   萧天熠怀中一空,小女人已经踏雪无痕地出了房,笑语清脆,“世子爷,先用膳吧!”   “小妖精,看本世子等会如何收拾你?”萧天熠佯怒道。   寒菲樱一向胃口好,一盘红烧香酥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正准备吃的时候,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阵翻腾,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怎么了?”萧天熠立即放下筷箸,“是不是不舒服?”   寒菲樱还没有来得及摆手示意自己无意,一旁伺候的袁嬷嬷就一脸惊喜,“世子妃是不是有了?”   萧天熠凤眸中掠过一道欣喜交加的光芒,“真的?”   对着两个惊喜的人,寒菲樱还是一脸的茫然,“有什么?”还没等袁嬷嬷回答,就自己反应了过来,不敢置信道:“不会吧?”   袁嬷嬷忙道:“世子妃最近有没有觉得食欲不振,困顿疲乏?”   寒菲樱想了想,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含混其词道:“好像有吧。”   袁嬷嬷立即欢喜道:“这就是了,世子妃八成是有了,恭喜世子爷!”   萧天熠一向平静的语调此刻透着显而易见的激动,“立即传庄太医过来!”   “奴婢遵命!”袁嬷嬷的脚步比平日要轻快许多,早就盼着有个小世子,终于有希望了。   萧天熠俊美的脸上荡漾着即将为人父的喜悦,更显得他俊美而深情,寒菲樱不禁有些懊悔,如果当时不是偷偷避孕的话,现在说不定已经有爱的结晶了,但这个念头只是稍纵即逝就消失了,有些忐忑不安,她真的有孩子了吗?   世子爷有令,庄太医很快就背着药箱来了,给世子妃的手上搭上了一块丝绸,开始诊脉。   上次因为太子妃一事,苏太医被削职罢官,而庄太医因为德高望重,医术精湛,被提拔为新的太医院院正。   萧天熠的神色有些紧张,被庄太医看在眼里,有些诧异,以前就是世子爷被剧毒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候,也不见他这样激动,这个世子妃,真是世子爷心尖上的人啊。   片刻之后,庄太医拿下了手,袁嬷嬷急道:“怎么样?”   面对急切等待答案的人,庄太医明白他们的期待,缓缓道:“世子妃并无身孕!”   啊?袁嬷嬷满脸失望,寒菲樱却清醒过来,她肯定是没有怀孕的,她之前一直都在吃石中天的药,后来只是在他去建安之前,他们亲热了一晚,那次如果有的话,现在都快三个月了,那次没怀上,肯定就没有,现在他回来尚不足一个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了呢?   见没有怀孕,她虽然也有些失望,但还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若是真的怀孕了,妖孽恐怕不会让她跋山涉水地去赤炎王朝了。   萧天熠很快就恢复了一脸的波澜不惊,他的失望之情根本不会表现出来,袁嬷嬷却疑惑道:“那世子妃呕吐是什么原因?”   庄太医道:“呕吐出于胃气之不和,有所谓风邪入胃,敢问一句,世子妃是否夜里睡得不好,常常觉得精力不济?”   庄太医是医者本分,可寒菲樱却心虚不已,脸上染上娇媚红云,妖孽的精力好得惊人,一晚上能缠着要她好几次,当然睡不好了,当着太医的面,她隐藏了眼底的盈盈羞涩,春情漫漫,正色道:“好像是!”   看世子妃神态,庄太医行医多年,自然明白,呵呵一笑,“那下官给世子妃开一副调理身体的方子,多加休息,也就无碍了!”   寒菲樱莞尔一笑,“多谢庄太医!”   袁嬷嬷去送太医了,草草用完膳之后,寒菲樱看一脸若无其事的妖孽,心中一动,想给自己争取几天小假期,认真道:“太医说了,我要好好休息,以后你不许再折腾我了!”   萧天熠笑得一脸暧昧,“不折腾,怎么会有身孕?连太医都没说我纵欲过度,你要休息的话,也不是没时间,我上朝的时候,你大可以睡个够,玉满楼和月影楼的事情先放一放,把身体调理好,才能诞下健康的孩子!”   寒菲樱脸颊红晕,娇嗔道:“专门让我调理,你自己怎么不调理?怎么知道一定是我的问题,也可能是你的问题啊!”   话音刚落,寒菲樱发现说错话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室内温度剧烈地降了下去,差点将她冻住,妖孽一双凤眸里面散发着迫人的冰寒,想溜之大吉已经来不及了,只觉自己的脚已经离了地面,整个人飞了起来,被重重地扔到了床榻上,紧接着一个沉重的身体就压了上来,还有咬牙切齿的声音,“这么说你对为夫的功夫不满意了?好,看看到底是你的问题,还是为夫的问题?”   寒菲樱欲哭无泪,这是什么逻辑?看着身上如同猛虎下山的气势的男人,忙陪着笑脸,“口误,口误,相公大人大量,就不要和小女子计较了!”   她的声音似嗔似怨,红润的脸庞美不胜收,玲珑有致的身段散发着诱人的风韵,娇羞撩人,哪有半点平日狂傲不羁的模样?   这副情态,对萧天熠来说更像是火上浇油,猛地低头含住那两片如玫瑰花般娇艳润泽的红唇……   ……   云驻雨歇之后,寒菲樱娇软无力地躺在他怀里,香汗淋漓,一张粉脸出现浓浓羞意,美眸含春,媚得可以滴出水来,嗔怒一声,“真是个色中饿鬼!”   萧天熠唇边有一抹邪笑的弧度,“夫人不喜欢吗?”   寒菲樱娇羞一笑,和爱人的鱼水之欢竟然是这样令人意乱情迷,身体仍然有那种充实满足的感觉,情意绵绵地搂住他,“这是我们第二次一起出游了吧?”   因为要出去了,她显得很兴奋,第一次一起出去是去幽冥山解毒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一会寒菲樱,一会公子凤,被妖孽折磨得够呛,后来才发现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寒菲樱当时气得恨不得打他一顿。   萧天熠见小女人媚眼如丝,俏脸含笑,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几分,蹙眉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了,怎么这么高兴?”   寒菲樱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赶紧解释,“我是在想顺便把我家的宝石生意再往外拓展拓展,毕竟做生意的人,哪有嫌钱多的道理嘛?”   萧天熠忍俊不禁,看着小女人眼里的亮光,柔情荡漾,在她脸蛋上重重亲了一下,“纯粹是谈生意倒是好说,只是不要借着和南宫羽冽谈生意,把自己给谈丢了!”   寒菲樱瞪他一眼,“本座是那么把持不住的人吗?”两个同样出色的尊贵男人,同样的俊美,同样的高雅,同样的霸气,同样的凛冽,不同的是,南宫羽冽风流,而妖孽专情,她的一颗心都系在妖孽身上了,当然不会对南宫羽冽动心了。   忽然想到那个美艳绝伦的琉璃公主,嗔怒道:“别怪我没有提前和你约法三章,如果你到了赤炎王朝之后,再和南宫琉璃眉来眼去,我可饶不了你!”   萧天熠似笑非笑,小妖精脸颊云霞诱人,极尽媚态,春情荡漾着他相信,任何一个男人,也抵挡不住她这样的娇艳美态。   这个小妖精,时而蛮横,时而妩媚,时而可爱,时而娇憨,时而瑰丽,每一样都让他爱不释手,把她揽入怀中,对她的警告置若罔闻,霸道地宣布,“你记住,不许对任何别的男人这样笑!”   寒菲樱彻底无语,你能想象一个商人整天板着脸的模样吗?恼怒道:“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听到了!”萧天熠漫不经心道,大手划过她柔润小腹,鼻端幽香四溢,“说不定这次就有了!”   寒菲樱噗嗤一笑,“你也太心急了吧,我娘说过,这种事,越是心急,越是急不来的!”   “为夫才没有着急,为夫就是想要你!”萧天熠嘴角勾出一抹微微的弧度。   寒菲樱知道上次的避孕事件在他心里还有着隐隐约约的阴影,她也希望早日诞下爱情的结晶,将过去的阴影一扫而空,她要这样不需要猜测的爱情,小声哀求道:“以后不要那么索取无度了,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   萧天熠近乎贪婪的目光盯着怀中的小女人,邪邪一笑,“你可知道我在建安的时候内心的煎熬?现在回京了,当然要补回来。”   想起刚才的炽欲爱火,寒菲樱不禁娇靥晕红,这个高贵俊美的男人深深凝视自己,眼中的醉溺柔情,几乎要将自己融化,自己的面容倒影在他的迷人凤眸中,只有自己,她忽然发现,爱上他,是世上最简单的一件事情。   ☆、第两百七十七章 宫中危机   坤宁宫。   “娘娘!”知秋急匆匆跑进来,见左右无人,神色有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诡谲,低声道:“皇上又召寒菲樱去了静姝宫。”   静姝宫?皇后眼中闪过一道犀利嫉恨的光芒,当年那个女人盛宠之时,无人能压制得住其锋芒,静姝宫虽然雅致清幽,却又艳烈如云霞,华彩如仙殿,幻美如梦境,是宫中女人无不向往的胜地。   可静妃死后,皇上伤心过度,关闭了静姝宫,成了六宫禁地,任何人不得出入。   静姝宫封闭了这么多年,连皇上也不曾多去,只是会偶尔会在静妃生辰的时候进去一回,谁也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静姝宫的大门开启,能随意出入的竟然是寒菲樱那个女人。   命运真是峰回路转,寒菲樱还是皇后亲自为萧天熠挑选的,想不到居然这么得皇上欢心。   皇后立即起身,神色变得迫不及待,“什么时候去的?萧天熠有没有在一起?”   知秋能在坤宁宫当差多年,成为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自然不是一般角色,早已经查得清清楚楚,“只有皇上和寒菲樱,还有田公公,一共三人,他们进去之后,我们的人就查不到里面的情形了,到现在有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已经足够长了,皇后敛着眉眼,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静姝宫是什么地方?那是皇上曾经极度宠爱静妃的地方,现在皇上居然和寒菲樱在一起旧地重游,重温旧梦,如此瓜田李下,这般暧昧的场景,让人不想歪都难。   可问题是,自己想歪根本没用,寒菲樱是皇上召去的,皇上终究是皇上,他想要怎么样,自己虽为皇后,可又有什么办法阻止呢?   现在萧天熠是皇上眼前的红人,连出使赤炎王朝这样露脸的机会,他想要,皇上就给他,对他世子妃的恩宠也令人艳羡,连那个禁地她都可以出入?   皇后心里有种感觉,如今萧天熠和寒菲樱都得到了皇上的特别喜爱,尤其是寒菲樱,在皇上面前有微妙的话语权,静妃曾经可是宠冠六宫的皇上爱妃,出身卑微,却高调封妃,彰显着皇上对她的宠爱。   寒菲樱不是傻子,若是知道了静妃的事情,再巧妙地利用她和静妃的相似勾起皇上对静妃的情愫,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想着想着,皇后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萧天熠重归朝堂之后,太子越来越往危险的深渊滑下去,一方已经有日薄西山之势,而另外一方却渐有如日中天之态。   萧天熠是站在燕王那一边的,他得势,燕王就得势,在后宫,自己已经不如容妃得势,要是在朝堂,再让燕王占了上风,这样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完全没有自己母子的立足之地了,夺嫡之战中,不进则退,没有后路。   万一太子的势力继续下滑,这二十多年的心血就全都白费了,皇后必须阻止这种态势的继续发生,她拖着长长的凤袍,在坤宁宫偌大的殿堂走来走去。   这里已经和冷宫没有太大区别了,五月的阳光,温暖而明亮,从高大的窗台照射进来,在皇后身后落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她转头盯着那处阴影,忽道:“本宫该去给母后请安了!”   她当然拿皇上没办法,但不代表没人管得了皇上,太后十几年不在宫中,现在回宫之后,也常年修身养性,深居简出,导致皇后都差点忘了,宫中还有这样一尊老佛爷在,这是唯一能阻止皇上肆意妄为的人了。   ---   五月的清风,熏得人懒洋洋的,太后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你宫里的事务多,怎么想起到哀家这儿来了?”   皇后恭谨笑道:“母后这是敲打儿臣呢,宫里的事情再多,也不能忘了孝顺母后!”   太后的精神并不是很好,又礼佛多年,对宫中之事早已做不到像年轻之时那样了然于心,练达果决,说话也是慢条斯理,“太子妃的事情哀家也听说了,可怜那孩子了!”   皇后心下一凛,忙道:“都是儿臣管教不严,儿臣已经罚太子回宫自省了!”   太后微微一笑,“还好有天熠的世子妃,那个孩子,哀家瞧着不错,对了,她似乎很久没有和天熠一起来永寿宫了!”   孙嬷嬷笑道:“世子和世子妃不日就要前往赤炎王朝参加国典大礼,想必是抽不开身吧?”   太后恍然大悟,神色如同一个寻常人家的老祖母和不懂事的孙子闹别捏的赌气,“哀家真的是老了,居然忘了这茬,这孩子,一去没有几个月,也不会回来的,人还没走,居然也不进宫来和哀家说说话?”   知秋在一旁笑道:“太后娘娘,奴婢刚才去内务府的时候,正好遇到世子妃,说不定等会他们就来了。”   太后并不知道寒菲樱是一个人入宫的,还是和天熠一起来的?神色和煦,微微一笑,“这样啊,既然来了,就传他们进来到哀家宫里坐坐,哀家很久没有和天熠一起用膳了。”   皇后心中冷笑,表面上却催促知秋道:“赶快去看看,他们现在在哪里?”   知秋会意,“是!”   听说天熠就在宫里,太后精神了些,自嘲道:“这样好的天气,哀家也只能和孙辈们聊聊天,可他们大概是嫌哀家唠叨聒噪,总是躲着不见人!”   皇后给太后剥了一颗新橙,笑道:“母后说的哪里话?世子和世子妃怕是担心打扰您老人家清修,才不敢来呢。”   ………   两人正在说话间,知秋回来了,面色有些犹豫,先是看了一眼太后,又看了一眼皇后,支支吾吾地不敢说。   皇后心知肚明,“怎么了?他们现在是在容妃宫里,还是在丽嫔宫里?”   知秋摇摇头,“都不是!”   “丹妃宫里?”   知秋还是摇摇头,太后早已经看见了欲言又止的知秋,声音染上一丝威严,“到底在哪里?”   知秋小心地看了一眼太后,咬着牙道:“在…在…静姝宫!”   静姝宫?太后立即在孙嬷嬷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眸光变得异常凌厉,“世子和世子妃都在吗?”   知秋不敢直视太后的眼睛,低声道:“奴婢刚才问清楚了,今日世子并没有进宫,只有世子妃一人!”   什么?皇上居然和寒菲樱两人在静姝宫里?太后已经完全不复刚才的闲散老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静姝宫对皇上来说意味着什么,站了起来,声音也变冷,“皇后,你随哀家一起去看看!”   皇后心花怒放,表面上却装作惶恐,“儿臣遵旨!”   ---   静姝宫。   笛声悠悠,飘渺婉转,听者只觉神思飞扬,宛若置身九曲仙宫,不在人间。   当音律缓缓结束的时候,仍然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感,皇上闭着眼睛,沉浸在这醉人的笛曲之中,仿佛看到了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   直到耳边传来田公公换茶水的细微声音,皇上才从迷醉中清醒过来,含笑道:“不错,你的笛艺又精进了!”   “皇上谬赞了!”寒菲樱笑意盈盈,今日皇上召她进宫,而且是静姝宫里等着她,不过现在她已经没有心理负担了。   因为皇上的眼神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辈,宛如父亲一样慈爱,在她面前,并没有肃然君威,而是和寻常人家的父亲一样,并没像有些人心里想的那样龌龊不堪,而且她也觉得皇上身在万花丛中,却还对一个已故女人这般恋恋不忘,这份情意,实在难得,君王也有君王随和的一面。   皇上见寒菲樱神游太虚,微微一笑,随口道:“你知道这里是谁的寝宫吗?”   不知道才怪?而且那只她再熟悉不过的九龙杯就在桌案上,看来以前皇上经常和静妃一起用九龙杯对饮,却不会傻到回答,只是茫然摇了摇头,“不知道。”   皇上大笑,笑声惊动了树上的飞鸟扑棱飞起,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好,很肯定道:“你的眼神告诉朕你知道。”   寒菲樱笑而不答,在君王面前,居然毫无局促惧色,还敢不答话,皇上越发欣赏天熠的这个世子妃,朗朗一笑,“这座寝宫是朕专门为静妃建的,嫣红滴翠,静叶无声,雪地寒梅,笛曲飘渺,宛如天上人间,朕虽然不会吹笛,但懂得鉴赏,你的曲子在这里奏响,她泉下有知,也定会欣慰,不至于辱没了这里的大好春色,如今天熠有你这个才貌双全的世子妃,确实不错!”   寒菲樱莞尔一笑,移开了话题,“皇上这般思念静妃娘娘,她一定是位国色天香的才女了!”   皇上微笑,“你还年轻,以后就会知道,国色天香的容颜只是外在,重在心有灵犀,可遇不可求。”   皇上的话带有一点惆怅之色,心有灵犀?这样的话从一位权倾天下的帝王口中说出来是多么难得?寒菲樱陷入沉思,想不到那一向高高在上的皇上背后也有过这样的柔肠百结。   “太后娘娘驾到!”一声尖利的通报让宛如父女般温馨和谐瞬间变了色。   太后?寒菲樱持长笛的手微微一顿,太后在安宁宫修行多年,虽然回宫过七十大寿之后,就没有再去过安宁宫,但修身养性的习惯还在,除非宫中有大事,一般还是在永寿宫吃斋念佛,在大家的记忆中,已经逐渐忘了这位太后娘娘。   自己也只是在随萧天熠进宫的时候,会一起去永寿宫请安,独自进宫的时候,不会去拜会太后,她老人家今日这般突然出现,而且目标这么明显,直冲着静姝宫而来,看来背后定有蹊跷。   寒菲樱看去,身着一袭孔雀凤纹长袍的太后娘娘,正穿花过柳而来,五月旖旎的春风硬生生被她带出一丝凌厉,那令人心悸的目光,如同一把蓄势待发的宝剑,一旦出鞘的时候,必定会锋芒乍现,逼得人不能直视。   “儿臣参见母后!”皇上并无任何不安之色,坦然向太后行礼,   看见太后身后逶迤而来的皇后,眼中多了一份不悦,旋即归于无形。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在来的路上什么也没说,因为她知道对于精明的太后来说,沉默就是最好的武器。   太后只是冷哼了一声,犀利的目光掠过那只栩栩如生的精致九龙杯,还有眼前碧水蜿蜒,湖面如锻,绿意盎然,姹紫嫣红,冷冷觑了皇上一眼,“你不用看皇后,是哀家让她来的!”   静姝宫,六宫禁地,但禁的人,显然不包括太后,还有太后允许的人。   “儿臣不敢!”   “寒菲樱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寒菲樱明白来者不善,波澜不惊道,她本想告辞,但也知道自己今日没那么容易离开,并没有惊慌,美丽的眼眸如一汪清水一样澄澈无波。   太后的目光落在寒菲樱身上,往日的和蔼可亲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冷如冰霜,“你在这里干什么?”   寒菲樱差点笑出了声,她在这里干什么?听太后这语气,似乎是来捉歼的,是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的手段吧?想给她栽上一顶勾引皇上的帽子吗?   皇上越发不悦,怎么也没想到母后居然今日来了静姝宫,而且摆明了兴师问罪而来,可母后以前也是很喜欢静妃的,静妃死后,母后还伤感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淡淡道:“是儿臣召世子妃前来的,这静姝宫的香玉牡丹开得好,世子妃吹得一手好笛,最是应景,儿臣不过是想观赏牡丹,听听笛曲,仅此而已!”   太后一听,更是生气,眸光掠过平静无波的寒菲樱,这个女子的定力倒是过人,淡定得像没事人一样,一般女子在自己这样的浓浓威严之下,早就晕过去了,她却没有。   看着静姝宫熟悉的一切,太后眼底掠过一道飞快的杀意,说出的话把包括皇后在内的人都吃了一惊,“世子妃如此有心,真是辛苦了,来人,赐薄酒一杯,聊表哀家心意。”   孙嬷嬷低头上前,双手托着一个黄梨木圆盘,华美的明黄绸缎上是一只精致的白玉杯,里面荡漾着香醇的气息。   寒菲樱冷笑,平日太后看似也挺喜欢自己的,可要论起这手起刀落的果决魄力,竟然不减分毫,傻子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看来这身为世子妃,却蛊惑狐媚皇上,意图**宫闱的罪名已经给她拟定好了。   皇上心口如同挨了重重一击,立即阻拦道:“母后…”   “皇上!”太后阴沉着脸,冷冷打断了皇上的话,“哀家自问是个称职的太后,你前朝的事,哀家谨遵先祖遗训,从不干预,可这后宫的事,哀家自问还是说得上话的!”   皇上想不到被母后一个软钉子给顶回去了,不甘道:“世子妃何错之有?”   “既然是世子妃,就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太后淡淡道:“这是什么地方?她能来吗?”   “母后!”看着明艳如花的世子妃,如同自己女儿一般鲜嫩的年龄,不俗的才情,天熠的爱妃,他的确是怜惜她的才情,她的智慧,他并不是昏君,不会去动自己侄媳妇的心思,随着和寒菲樱接触的增多,确实是把她当成一个聪慧的晚辈一样爱护,她的笛声堪配静姝宫的美景。   以前静妃在世的时候,看到静姝宫的湖泊,梅园,香玉,一草一木,都会有感而发,寒菲樱是个天分很高的孩子,他希望她在笛曲上可以更有精进,却想不到给她带来弥天大祸,而且,母后的怒意远远超出他的预料,原本以为母后虽然误会了,但解释清楚也就没事了,想不到,母后根本不听他解释。   “皇上!”太后的声音更为严厉,不容置喙,“孙秀,赐酒!”   皇后心中得意,眼中有一掠而过的冰冷,这个她亲手为萧天熠选的女人,今天终于可以借太后之手除掉了,皇上如此喜欢寒菲樱,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寒菲樱当然不会傻到去喝,双方僵持,一片静寂,孙嬷嬷恭敬道:“世子妃请!”   皇家的情谊断得真快,寒菲樱冷笑一声,连看也不看,“对不起,今天我没有什么胃口,太后娘娘好意,我心领了!”   那漫不经心的神态,那狂傲散漫的话语,把所有人都吓到了,想不到世上还有人,连当今太后赐的酒都不喝。   “放肆!”最生气的那个显然是太后,她眼中怒火升腾,绝对不能容忍有女人狐媚皇上,绝对不能容忍皇家传出丑闻,“寒菲樱,你要造反吗?”   寒菲樱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是皇上召我来静姝宫的,皇上召我,我若是不来,那就不是抗旨吗?”   太后想不到寒菲樱的嘴这么硬,还敢把罪名往皇上身上推,这个女人,确实让天熠惯得无法无天了,今日连她都不放在眼里,还敢当面置喙,这样贪心不足的女人,留在皇家,必定会给皇家蒙羞,向孙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孙嬷嬷知道太后的意思,微一点头,几个精干的嬷嬷就已经围着寒菲樱走了过来。   寒菲樱一直只是想象,今日才算是见识到了后宫的可怕,嘴角却含着一抹不以为然的笑意。   “都给朕退下!”出声呵斥的是皇上,他脸色铁青,有雷霆之怒。   嬷嬷们被皇上怒气镇住,不敢上前,只得看向太后,等待太后的意思。   太后想不到皇上竟然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当众顶撞自己,冷冷道:“皇上要是嫌哀家这把老骨头碍眼了,哀家即刻就回安宁宫,从此死生自安天命!”   皇上一愣,他素来以仁孝治国,若是母后一怒之下,去了安宁宫,就会给他扣上一个大不孝的罪名。   几个嬷嬷被太后鼓励,其中一个拿了毒酒,脸上挂着令人胆寒的漠然笑意,朝着寒菲樱走来。   看那杯毒酒离自己越来越近,寒菲樱眉目一怒,“谁敢?”   “寒菲樱,你真是反了天了!”皇后怒道,想不到今日的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母后大怒之下,竟然要将寒菲樱赐死,这个时候,太后当前,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她,刚好除去萧天熠的一条臂膀,冷冷道:“本宫知道你会武功,但这里是宫城,高手如云,你要是反抗的话,不但会死得很惨,还会祸及家人!”   皇后刻意提到了她的家人,自以为抓住了她的软肋,让她乖乖喝下去,就是萧天熠得到消息,赶来也已经来不及了,人已经死了,还能怎么样?   哪知道,寒菲樱只是嗤笑一声,对那些要送她上西天的宫人嬷嬷不屑一顾,“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只是想知道,我今日到底做错了什么?太后娘娘,对一个将死之人,说两句真心话就这么难吗?”   太后眼中掠过一丝阴狠,修行这么多年,她已经是个心境平和的妇人,但今日皇上居然会带寒菲樱来静姝宫,着实让她吃惊,而且,听皇后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一向平静的心底掀起滔天巨浪,以前看在天熠的份上,她对寒菲樱还是不错的。   但曾经一个静妃,已经闹得后宫人仰马翻,她绝对不允许再出现一个静妃。   这个寒菲樱,虽然长相和静妃没什么关系,但最初那首引起皇上注意的那首笛曲《枫桥夜泊》,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此事已经引起了太后的猜疑,她绝对不允许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再次出现,才表现出从未有过的铁腕和狠厉。   萧天熠的脸庞一掠而过,太后闭上眼睛,天熠,你可不要怪皇祖母,以后你会明白哀家的苦衷,这个女人像个谜团一样,能恰到好处地撩起皇上对静妃的思念,不仅如此,还让皇上对她另眼相看,出入静姝宫,还让皇上不惜与哀家顶撞只为保住她,绝对不是个简单角色,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太过危险,断然留不得,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见太后不说话,寒菲樱冷笑道:“我一向认为太后公正严明,却也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一个人,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不想糊里糊涂地死去!”   “大胆!”孙秀怒道,“动手!”   “住手!”皇上正欲亲自过来阻止,却被太后冰冷的目光镇住,他从未见过母后生那么大的气。   几个嬷嬷靠近靠近寒菲樱的时候,还没有强行把毒酒灌下去,就蓦然听到了几声惨叫,还没有看清寒菲樱是怎么出手的,一个个沉重的身躯就飞出去了老远,躺在地上,七零八落,毒酒也洒在了地上,地上立即冒起一阵青烟,宫中鸩酒,见血封喉。   太后见状气得说不出话来,从来没有想过,居然有人当着她的面殴打她的宫人,气得把手中的佛珠都扯断了,“御林军,御林军何在?”   皇上也有些惊异,寒菲樱面不改色,忽而冷笑道:“太后娘娘,你说到底是您的贵体离我近,还是御林军进来得快呢?”   太后挺清楚寒菲樱的意思,勃然大怒,“真是反了,给哀家绞杀!”   皇后眼中得意之色更浓,寒菲樱彻底开罪了太后,这下连寒家都不能幸免,最好满门抄斩,还有萧天熠身为寒菲樱的夫婿,能被牵连最好。   皇上也怒了,静姝宫是什么地方,是整个宫中最恬淡静谧的地方,浓眉一蹙,“母后一定要在静姝宫杀人吗?”   太后微微迟疑了一下,御林军统领章湛已经带了大批精锐军队而到,将寒菲樱团团围住。   寒菲樱面无惧色,眼中闪烁着璀璨的亮光,心中忽然起疑,太后骤然变对自己的态度,一定要自己死,是否背后另有隐情?   太后怒道:“传哀家的令,将寒菲樱…”看了一眼皇上,改口道:“带离静姝宫!”   章湛不知道为何太后动了杀心,但见世子妃卓然而立,如一直空谷幽兰,衣袂飘飘,恍若仙子。   “是!”   他想起了淮南王府世子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还是对寒菲樱有些客气,“世子妃,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寒菲樱冷笑,眼中多了几分冷意,“莫非章将军以为困得住我?”   章湛微微有些怔愣,“启禀太后娘娘,容妃娘娘和丹妃娘娘求见!”   “都滚回去!”太后脸上寒霜更浓,“回去好好待着,在这儿添什么乱?”   ☆、第两百七十八章 世子威武   “是!”通报的内侍大概从来没有见到过温慈和蔼的太后发这么大的火,那一向挂着慈祥笑意的脸,此时竟然面寒如铁,他吓得心惊胆战,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寒菲樱嘴角挂着一抹轻笑,宫里真是藏不得什么秘密,短短时间里,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用说,看来自己只要进宫,行踪就会落入皇后的眼中,她却故作不知,一直隐忍到今日才骤然发难,务求一击必中。   皇后明知道拿皇上没办法,所以特意请来了太后,太后虽然平日不管事,但一旦管起事来,必定要管到底,而且每次惊动太后的,都是后宫惊天动地的大事。   容妃和丹妃娘娘显然是听说了发生在静姝宫的事情,赶来为自己求情,但处在盛怒之中的太后,当然是什么都听不进去。   一时静极,只有风吹落花瓣簌簌飘落的声音,为这肃杀之相奏响了一首凄美的乐曲。   太后看见寒菲樱脸上那抹动人却刺眼的笑,眸光变得更冷,倒真是小瞧了这个寒菲樱,容妃和丹妃,都是在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妃子,而且容妃虽然位分不及皇后,但显然比皇后更得皇上的宠爱,丹妃稳重贤淑,也是在宫里十分有威望的人,居然都能屈尊来为寒菲樱说情?   她一直觉得寒菲樱不过是个寒门商女,因为有幸得到天熠宠爱,所以才身价倍增,可今日才发现,自己还是太过低估了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女人了,如果又是一个居心叵测的静妃,那才真是龙腾王朝的劫难,皇上迷恋美色,怜香惜玉,她这位太后却绝对不允许又一个祸水出现,搅乱宫闱。   太后身上散发出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谁也想到这位素日平日的老妇人也有这样的凌厉和狠绝,胆小一点的人只觉腿脚发颤,几乎站立不住,个个都为世子妃捏了一把汗。   可今日的罪魁祸首寒菲樱面对太后的盛怒,却始终面不改色,脸上甚至还有一抹清浅的笑意。   章湛有些吃惊,从未见过世子妃这样胆识过人的女人,皇宫大内,杀机已显,屠刀悬起,插翅难飞,太后目光如炬,疾言厉色,看此情形,就是皇上都保不住她,却还这般淡定,难道不知道惹恼了龙腾王朝最尊贵的女人,就只有死路一条吗?   皇上见状佛然变色,微露不悦,“母后,静姝宫是静妃生前陶冶曲艺之地,她的很多精湛妙曲都得益于此地的春深夏浅,桂馥兰香,母后不是一直也很喜欢吗?儿臣宣召世子妃入宫,是因为她马上就要随天熠出使赤炎王朝,想修炼提升她的曲艺,到时不至于给本朝丢脸,也让赤炎王朝君臣好好看一看本朝女子的高雅才情,并无半点私心,今日之事,世子妃确实无辜,儿臣一向敬重母后,还望母后不要因为一时之气,迁怒世子妃!”   见皇上这样说,太后更是怒火中烧,怎么也没想到,皇上都会为了寒菲樱忤逆自己,皇上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么多年,自己掌管后宫,虽有些举动让他心生不满,但绝对不会在明面上表达出来,现在这般反常,都是因为寒菲樱,她实在低估了这个女人深藏的影响力,一时更为动怒,差点气喘不匀。   见太后和皇上越闹越僵,皇后暗自高兴,太后已经动了杀寒菲樱之心,皇上越辩解,太后就越会恨寒菲樱,她表面上却神色凝重,一边和孙嬷嬷一起帮太后顺气,一边婉声道:“皇上,您就少说两句吧,您一向孝顺母后,天下皆知,日日将母后凤体安康挂于心上,现在就不要再惹母后生气了…”   皇后的一记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她明里是劝解母子,实则暗示皇上,今日母后是一定要杀寒菲樱的,如果皇上一意孤行,继续为寒菲樱开脱,气坏了母后的身子,那可就是大不敬之罪,母后的安康和寒菲樱的生死,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虽然皇后想借刀杀人,出言相激,殊不知,皇上也不是傻子,皇后一开口,反倒让皇上注意到了今日之事皇后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太后怎么会突然怒气冲冲地闯到静姝宫来呢?   自从眉妃之事以后,母后就在永寿宫吃斋念佛,很少外出,除非宫中发生大事,一般也不敢惊动母后,那今日母后怎么会突然有闲情雅致闯到静姝宫?而且一来就是气势汹汹,分明有人在背后挑唆。   君子坦荡荡,寒菲樱在他眼中就和自己儿媳一样,可在皇后眼中,就成了小人常戚戚,想到这里,皇上向皇后投去盛怒的一道视线,后宫妇人,无事生非,小题大做。   皇后顿觉身子一僵,虽然她早已经失了圣心,但见被皇上这样厌弃,心下还是重重一凛,不过旋即就浮现狠厉眸光,无论如何,今日一定要除掉寒菲樱,况且要杀寒菲樱的,并不是她,而是太后,就算皇上要怪罪,这笔账也应该怪到太后身上,她垂下眼眸,盖住了眼中的冷笑,皇上对她早已经没了夫妻情分,她想要出头,有没有将来,也就只剩下太子一条路了。   太后看寒菲樱的眼神已经完全了没有了往日的和蔼,而是一片探寻和冷意,寒菲樱和静妃到底有没有关系?如果有的话,到底是什么关系?   按照年龄来算的话,倒还真有可能,太后握紧了手中的拳头,她已经多年没有这样勃然大怒过了,就是当初眉妃偷人的事情发生,她也只是升起腾腾杀意,却没有愤怒,她是后宫中一路搏杀上来的,深知别看后宫妇人只会曲意逢迎伺候君王,却万万不能小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后宫女人轻则蛊惑君王,不理朝政,祸国殃民,重则包藏祸心,百年之后,江山社稷都会姓了别人的姓。   当年皇上被静妃所迷,为了静妃,不惜数次忤逆自己这个母后,身为太后,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一个女人专宠后宫,那可不是社稷之幸,皇家之福,她的目光像刀一样刮过寒菲樱的脸颊。   面对这滔天怒意,寒菲樱却始终事不关己一样,章湛从未见过比世子妃这样气势惊人的年轻女子,一双眼眸深不见底,蕴藏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似乎可以吞噬一切罪恶,明明是温暖的五月,可他在寒菲樱面前,蓦然有种后背凉寒的感觉。   寒菲樱冷笑道:“太后娘娘以为杀了我就没事了吗?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莫名其妙地殉葬,若龙腾王朝的皇家都可以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草菅人命,随意安插莫须有的罪名,那泱泱大国还有何清明公正可言?百姓还有什么指望?太后虽然手握生杀大权,可无端端的就要将一个毫无过错的人置于死地,难道就不怕天下人非议吗?太后母仪天下,慈爱之心传遍四海,原来就是这样的圣明公道?”   太后被寒菲樱一番质问,脸色白了白,她一定要杀寒菲樱,除了担心寒菲樱祸乱宫闱之外,还有一个多年不为人知的隐秘,却想不到寒菲樱死到临头却还嘴硬,伶牙俐齿,把此事和她太后的名声联到了一起,当即气得浑身乱颤,“章湛,还愣着干什么?”   皇上眸光一闪,皇后见皇上眼中的担忧,怕皇上再次出言阻拦,皇上终究是皇上,太后就算不顾念寒菲樱,也得顾念皇上,灵机一动,忙道:“母后,血溅宫中,终是不祥,也有损我朝宽厚仁德之心,依臣妾看,不如还是赐酒一杯吧!”   宫中最不缺的就是鸩酒,一杯洒了,还有一杯,她要亲眼看着寒菲樱喝下那醇美却有毒的酒。   太后微微沉思了一下,给孙嬷嬷示意了一下,孙嬷嬷立即命人重新备酒,不过因为寒菲樱身怀武功,所以会命章湛率人擒住寒菲樱之后,再强行灌酒。   寒菲樱知道太后杀心已起,如今只有鱼死网破了,她手心暗暗握紧,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虽然御林军众多,但以她的轻功,拼死一搏,未必没有脱身的机会,而且太后还在自己身边,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她绝对相信萧天熠会保护好她的家人,所以并没有后顾之忧,嘲讽一笑,漫不经心道:“太后娘娘终于要动手了吗?”   太后气得脸色发青,纵横后宫这么多年,几时被人这样当面嘲讽过?   章湛看着那卓卓风华的女子,心底掠过一道不忍,奈何太后下令,他做了一个手势,就在一触即发的时候,一个冷硬而威严的声音响起,“这是在干什么?”   是萧天熠,他冰冷的唇角带着冷冽的弧度,一双凤眸冷得像冰,看到寒菲樱的时候,眼眸蓦然一柔,大踏步过来,一把将她揽在怀中,言语透着显而易见的急切,“樱樱,你没事吧?”   寒菲樱见他风尘仆仆赶来,俊美的脸上满是对自己的担忧,只觉身子重重一颤,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剧烈搅动,满心都是震撼和感动,这么多年,无论面临过怎样的险境,她都是一个人面对,也不知恐惧为何物。   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也有了依靠,一个沉稳有力的男人,成了她最坚实的倚靠,闭目靠在他怀里,周遭一切骤然淡去,什么太后,什么皇后,都是无物,冲他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自己当然不会有事。   萧天熠紧紧抱着怀中的小女人,没人知道他当时有多紧张,若是樱樱有失,他就是当场杀了皇后,也在所不惜,可就是杀了皇后,也换不回他的女人。   他一双凤眸遽然燃起冰封千里的寒意,他萧天熠的女人,不管是谁,也不能动她分毫,哪怕是太后,又怎么样?   章湛看到世子到了,居然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看得出来,世子妃是个练家子,倒不是怕,而是担心世子妃情急之下,挟持太后,皇上,皇后任何一人为人质,他都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当着太后皇后皇上等人的面,世子世子妃旁若无人地紧密相拥,置龙腾王朝最尊贵的三个人如无物,世子连惯常的行礼都没有,只顾看他的女人有没有半点损伤。   太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冷哼了一声,萧天熠冷冷一笑,目光扫过孙嬷嬷端着的那杯酒,抱着寒菲樱的动作不变,维护的姿态显而易见,淡淡道:“臣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悚然一惊,天熠面无表情地叫她“太后娘娘”,而不是以前的“皇祖母”,可见心底一定在怪她。   萧天熠根本没有理会太后怎么想,心底怒意升腾,明知道他深爱樱樱却还这样狠下杀手的祖母,不管有什么理由,他都不能等闲视之。   说完,他朝皇上微微俯首,“臣参见皇上!”目光清冷地瞥了一眼皇后,轻飘飘道:“原来皇后娘娘也在?”   皇后见萧天熠当众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气得七窍生烟,但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也不好发作。   看着深情相拥的两人,皇上心中十分感慨,寒菲樱看到天熠时候的惊喜,还有萧天熠见寒菲樱的紧张,那眼神交汇时候的默契,都落入皇上眼中,这对年轻人都是太过在意对方,才会表现深情显露。   身在皇家,能遇到一个倾心相爱的人,多么不容易,就像他,一国之君,坐拥满园春色,可居然连一个知心人都找不到,如果今日母后真的杀了寒菲樱,必定会成天熠心中最大的怨愤和永久的隔阂。   “天熠!”太后刚想说话,却触到了天熠眼中的冷意,只觉身子一颤,这个孙儿看她这位皇祖母的时候,眼中同样也没有了往日的春风含笑,一种从未有过的心虚骤然浮上她心头,后面的话竟然哽在喉中。   皇后见势不妙,极力压抑自己心头的一腔怒火,煽风点火道:“世子,你来得正好,世子妃大逆不道,忤逆太后娘娘,并殴杀永寿宫宫人,犯上作乱,简直罪不容诛!”   萧天熠眸光遽然一厉,皇后只觉得浑身打了个冷颤,萧天熠的目光差点将她撕裂,以前虽然和萧天熠水火不容,但还能做做表面功夫,今日的萧天熠,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再无半点掩饰。   萧天熠怀抱着小女人,眼中透着浓浓深情,一颗惊魂未定的心彻底放下,逼视着太后娘娘,转瞬间就目光如火,“太后娘娘,不知道樱樱到底怎么犯上作乱了?”   他居然再次称自己为“太后娘娘”,一直叫自己皇祖母,今日竟然变成了冷冰冰的太后娘娘?太后只觉得身子一凉,眼前发黑,“天熠你…”她不相信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孙子,竟然会为一个女人和自己翻脸?   萧天熠将太后脸色僵白,冷冰冰道:“天熠为皇上四方征战,维护的是正义,是公道,樱樱何其无辜?天熠也相信皇上对樱樱一片殷殷期望之心,倒是有些人,心理阴暗,思想龌龊,煽风点火,无风起浪!”   说到这里,他有意朝皇后看了一眼,皇后顿时气结,一双眼眸里面暗藏杀意,不甘示弱道:“世子可真会转移话题混淆视听,难道以为仗着有几分军功,就可以在太后和皇上面前无视君威,将世子妃犯下的大逆之罪一笔带过吗?”   “放肆!”这次出声的是皇上,目光如同冬天结冰的湖面,又冷又寒,几乎将皇后冻成冰雕。   皇后因为太过生气,一时口不择言,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也立即看到了太后脸上的阴沉之色,连太后都很少在皇上面前谈论前朝,可她一皇后,居然在皇上没有发话的情况下,置喙前朝大将军功,实在是大大的不妥,不情不愿道:“臣妾失言!”   萧天熠没有理会皇后,眸光淡淡扫过惊破了静姝宫美景的不合时宜的人,“臣一向敬仰太后娘娘,只是希望太后娘娘不要做出让臣失望之举!”   “世子,求你不要再说了…”孙嬷嬷看见太后伤心的眼神,知道世子是太后最喜欢的孙儿,如今说出这番冷冰冰的话语,实在伤了太后的心,太后虽然是一国太后,可寻常祖母该有的情怀她全都有,也会为孙儿的忤逆而伤心,也会为孙儿的顶撞而难过。   萧天熠的声音一字一顿,语调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樱樱是我的女人,谁敢动她,就是和我过不去,也将是我萧天熠的敌人!”   “天熠…”太后惊骇,望住萧天熠俊美的脸庞,和他怀里的那个女人,她最亲的孙儿,居然为了寒菲樱,不惜忤逆自己?这一幕情形,和当初的静妃,何其相似?   听到萧天熠霸道而狂妄的话语,太后惊急之下,一时竟然气得说不出话来。   皇后脸色更黑,怒道:“萧天熠,你这是什么话?你想欺君罔上吗?你眼里还有太后,还有皇上吗?”   她实在不甘心失去这一次处置寒菲樱的大好机会,最好萧天熠也能触怒太后,干脆把两个一起处置了,落个清净,就看今日这一搏,到底能不能得到自己最满意的结果了?   可事态并没有如同皇后所预料的那样,世子妃忤逆太后,世子也冒犯太后,将两个一并问罪,而是她情急之下,急于求成,漏算了一点,那就是太后想杀的人是寒菲樱,而不是萧天熠。   萧天熠是太后爱护维护了多年的孙子,面对此时此景,太后心中不仅仅是气愤,更多的是悲凉,悲凉一上来,整个人的气势就低了下去,没有刚才的盛气凌人,而且太后此时已经明白,今日皇后绝不是心血来潮来永寿宫请安的,而是别有用心,造成今日这样不可挽回的局面,皇后才是始作俑者。   太后冷冷觑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皇后,冷冷道:“你给哀家闭嘴!”   皇后心下一惊,知道精明的太后意识到了什么,怕说多错多,惹火上身,再也不敢多说了。   灿烂的阳光下,萧天熠深深凝视着寒菲樱,一双凤眸格外璀璨迷人,章湛等人都有一种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感觉。   寒菲樱莞尔,置周遭浓浓杀意如无物,唇边漫开一丝柔情的笑意,哪怕是置身十八层地狱,只要和他在一起,也是幸福而甜蜜的,她的心酥麻而震动,他常常说,今生得樱樱为妻,何其有幸?其实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样?今生得萧天熠为夫,同样是世间最大的幸福。   萧天熠望住怀中女人,一双眼眸透着毫不掩饰的情意,话却是对太后说的,“樱樱入宫前已经告诉过我,皇上认为她的曲艺还可以更为精进,须得名家提点,必成大器,为太后贺寿之时赤炎太子曾多番挑衅,如今樱樱是为国体而苦练曲艺,这番良苦用心,本应嘉奖,到底何错之有?”   萧天熠的声音透着狠绝和责问,太后再次看到了当年静妃的影子,自己当年不满皇上专宠静妃,也曾当面提过数次,可皇上呢,要么充耳不闻,要么阳奉阴违,从来没有真正把她的话听进去。   见太后无言以对,皇上眉目转淡,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寂,淡淡道:“今日母后也累了,早些回宫歇息吧!”   太后顿时身子一僵,孙儿舍命维护寒菲樱,连儿子也明里暗里袒护她,这个女人,将来必成祸水,实在留不得,可看天熠紧紧地抱着寒菲樱,大有如果她这个祖母一意孤行,就和她决裂的意思,她强行按捺住性子,“天熠,你要相信祖母是为你好!”   萧天熠不为所动,要杀他最爱的女人,还是为他好?不管有什么理由,他都不能接受,“是不是为天熠好,天熠心中有数,若是今日太后娘娘一定要杀了樱樱,就从我身上踏过去吧!”   太后大惊失色,皇家男人爱上一个女人并不奇怪,不合时宜的痴情男女的戏码在皇家也会同样上演,问题是,还从来没有人爱一个女人胜过了爱自己,她气得脸色发白,孙嬷嬷忙道:“世子,你就别再气太后娘娘了!”   可是,孙嬷嬷的眼眸在对上世子那双冰到彻骨的眼眸之时,不禁噤了声,世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他的性情她也是了解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哪里会轻易服软?   萧天熠沉声道:“臣得皇上信赖,保家卫国,征战四方,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可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如果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死于非命却什么也不做的话,臣枉为男人,枉为人夫。”   这几句话句句敲打在太后的心上,也敲在寒菲樱的心上,寒菲樱心下滚烫,紧紧靠在他胸膛上,差点落下泪来,这是她的男人,她倾心相爱的男人,果真不负她的深情。   太后心下一沉,看着天熠坚定执着的脸色,她明白,有天熠在,今天是取不了寒菲樱的性命了,可她太后的颜面是要顾得,端出来的酒总不能就这么退回去。   萧天熠眸光一闪,面如寒霜,冷冷道:“有劳太后娘娘备酒,我来喝就是!”说完,就从容地端起那杯酒。   太后大惊失色,清瘦的面容瞬间如雪,“天熠,你疯了?”   寒菲樱急道:“世子爷不要…”虽然萧天熠百毒不侵,可她连做戏都不想去做,不喝就是不喝,忤逆了太后又怎么样?   萧天熠的酒还没有送到嘴边,皇上就急了,天熠一向是他爱重的臣子,猛地一把打翻了那杯酒,地上又是冒起一阵青烟,缥缈而恐怖。   皇后见萧天熠要喝鸩酒,心下一喜,萧天熠死了,寒菲樱就不足为虑了,可没想到被皇上打翻了,心底一阵阵失望,但又不敢表露出来。   皇上是一国之君,今日母后的行为实在太不可思议,难道真的要连累自己失去萧天熠这个朝廷栋梁?他已经看不下去了,怒视着孙嬷嬷,呵斥道:“还不送太后回宫休息?”   太后脚步一软,被孙嬷嬷急忙扶住,老泪纵横:“太后,您要保重凤体啊…”   太后遽然后退一步,信念支撑着她,不愿倒下去,迫视着萧天熠,可萧天熠寸步不让,冰冷的眼眸中有中冷绝的眸光,怀中抱着寒菲樱的手却更紧了,这个举动,宣誓了他的坚定。   皇后见状,脸色更沉,暗暗咬牙,心中懊恼,不过一时也不敢乱动,她若是在这个时候再溜走,定然会让太后和皇上更加怀疑她,只得站立一旁,把自己当做透明人一样。   萧天熠眸光一扫,掠过皇后的时候,眼中涌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仿佛看到万里黄沙,看到江河涛涛,面对的是敌军的千军万马,谁也想不到在这里居然可以看到战神的狠辣与杀意,威严和魄力。   连章湛都对世子心生敬佩,同为军人,守卫宫城的御林军和千里征战的将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萧天熠忽侧首看向皇上,朗声道:“皇上,臣携内子告退!”   皇上微微颔首,示意他们离开,“谢皇上!”萧天熠连看也没有看太后,凤眸中有坚定不移的深情,牵着寒菲樱的手,潇洒拂袖而去!   ☆、第两百七十九章 我对你很重要吗?   “阿熠,我真的对你很重要吗?”寒菲樱躺在他怀里,神色恍惚,有些不确定道。   今日他对太后这般冷淡而疏离,完全没有以前祖孙在一起时的和乐温馨,太后恨铁不成钢的悲愤眼神,寒菲樱看得清清楚楚,可没想到萧天熠根本不为所动,他居然为了自己和一直庇护他的太后划清界限,断然决裂,让寒菲樱的心久久震撼不止。   萧天熠正在抚摸寒菲樱秀发的大手微微一顿,眼眸快速地掠过几丝冷意,他接到消息之后,立即起身去往那座无人能进的静姝宫,皇祖母他太了解了,虽说平日温和恬淡,但一旦下定决心要一个人命的时候,也绝对有着无与伦比的果决和厉辣。   他心急如焚地闯入宫中,那些想阻拦他的侍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踹翻在地,他只想马上见到他的小女人,在禁宫嚣张又有何妨?无人再敢阻拦,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静姝宫。   到了静姝宫之后,才知道事态严重,太后为了杀樱樱,居然连御林军都调动了,如果真正动起手来,大内高手如林,樱樱必定会陷入苦战。   远远看到樱樱盈然而立,衣袂翻飞,虽然杀机当前,却面无惧色,淡定从容,凌厉刀光不减她分毫风采,就算是威仪赫赫的太后和华服盛装的皇后,也不及他的小女人耀眼璀璨。   连章湛都被她威势所震慑,不敢轻举妄动,这样风华无双的女人,才是他萧天熠真正想要的,他凤眸中荡漾着坚定不移的深情和霸道,一字一顿道:“很重要,你是我萧天熠此生最重要的人!”   谁说武人不会甜言蜜语?要是见到了萧天熠,就会颠覆以前所有的结论。   他的情话以势不可挡的迅猛之势撞开寒菲樱的心扉,她眼中瞬间绽放朵朵绮丽绚烂之花,刹那间,五彩斑斓,绝色倾城。   心底像是要沸腾一样,燃烧了曾经所有的猜疑和隔阂,全身上下都置身浓浓春意之中,就是因为对他有绝对的信任,在皇宫动手的时候,才会毫无后顾之忧,这是怎样一种深情?此刻,他的眼中只有自己,自己眼中只有他,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两情相悦更美好更迷醉?   萧天熠盯着小女人娇艳欲滴的红唇,如同花瓣般轻薄而柔软,猝不及防地吻了上去,他萧天熠的女人,任何人都不能伤到一丝一毫。   …………   直到樱樱俏脸绯红,喘息不止,香唇也肿胀不堪的时候,萧天熠怕小女人被自己吻得窒息,才放开她,让她喘一口气,凤眸中深情脉脉,柔声道:“你没事就好!”   寒菲樱心底暖融融的,将他的一缕发丝缠在自己修长的手指上,盯着他的脸,不禁看呆了,他太过俊美,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阴柔之气,忽然想起那位兰陵王,因为容颜太美,所以只能戴上凶恶的面具才能震慑敌军,萧天熠却不用,他的凤眸射出刀锋般厉光的时候,会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可他看自己的时候,却又是这般柔情酣畅,寒菲樱在他怀里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找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一到他怀里,就会自动变成温柔可爱的小女人,已经成了她的一种习惯。   寒菲樱很享受这种被男人宠到骨子里的甜媚感觉,红唇微翘,“今日和太后闹得这么僵,以后我是不能不能去宫里了?”   想起皇祖母,萧天熠眼中明显多了几分冷意,旋即归于无形,宠溺道:“皇宫又如何?我萧天熠的女人,天底下没有不能去的地方,无论你想干什么,都有为夫给你撑腰!”   寒菲樱听着这霸气十足的话,心神荡漾,嫣然一笑,车厢内弥漫着浓浓春情,情不自禁道:“我的男人就是要有这种魄力!”现在才发现,他的实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只有这样强悍霸道的男人,才能征服自己那一颗骄傲不羁的心。   萧天熠邪魅一笑,戏谑道:“在为夫的调教下,你真是越来越懂事了,终于承认我是你的男人了?”   寒菲樱脸颊染上红晕,流光溢彩,双手缠住他的颈脖,问了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你说太后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呢,我真的想不通,总觉得她的那个理由太过牵强了!”   今日的太后,完全像魔怔了一样,不复之前的慈祥和蔼,把寒菲樱当做不共戴天的仇人,一定要置她于死地而后快。   如果这样做的是皇后,寒菲樱没有任何疑虑,可问题是,这样做的是曾经貌似也疼爱过她的太后娘娘,如此刚硬狠绝,寸步不让的背后,莫非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提到太后,萧天熠原本眼中的深情骤然褪去,凤眸深处的寒冰迅速蔓延,薄唇抿出凛然的弧度,抱着小女人的手一刻都没有放松,他一向是个感情内敛的人,喜怒不形于色,直到遇到樱樱,才有了情感,关心和紧张,恐惧。   抚摸着她娇嫩的脸颊,感受着从指尖传递过来的温度,还有那柔若无骨的身躯,许久,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如冰刺骨,“静妃!”   寒菲樱蓦然一惊,瞳孔猛地一缩,“皇上不是说太后也很喜欢静妃吗?静妃死后,她还难过了许久,何况,静妃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静妃曾是皇上宠妃,可皇上对我并无半点私心,他自己也解释过了,太后虽然年老,但也不至于昏了头吧?她今天特别反常,好像有什么驱使着她一定要杀我而后快一样!”   “敢动我的女人,实在不知天高地厚,本世子会让她们付出代价的!”萧天熠声音一扬,透着地狱阎罗般的狠厉。   被一个男人倾心维护,对女人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寒菲樱莞尔一笑,“她毕竟是疼爱你多年的祖母,你比我了解她,今天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天熠沉吟片刻,声音染上几分异样,低喃道:“好像有什么心魔一样。”   心魔?寒菲樱的娇躯微微一震,忽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莫非静妃的死和太后有关?”后宫明里花团锦簇,实则阴暗龌龊,背地里到底隐藏了多少黑暗,除了宫中人,又有谁能了然于心?   萧天熠眼眸一沉,透着不容置疑的狠厉,“虽然这是陈年旧事,但事关夫人安危,为夫定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可我们明天就该走了!”寒菲樱清眸一扬,提醒道。   萧天熠却不在意,“不碍事,难道夫人认为为夫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吗?”   寒菲樱娇笑一声,钻进了他怀里,不免有些担心,“你今日开罪了太后,不会有什么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魅惑人心的磁性声音打断了,“宝贝儿,你嫁给为夫,可不是让你来烦心的,只需好好享受为夫的宠爱就行,何况,些许小事,根本不在话下!”   寒菲樱脸上浮现欣悦之色,忽觉有春风拂过,春暖花开……   ---   永寿宫。   太后面色如纸有气无力地半躺在床上,刚才在静姝宫的强硬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再不服老的人也抵不过年华如水般流逝,自叹一声,“看来哀家是真的老了,如今哀家的话,不但皇上听不进去,连天熠也听不见去了!”   当年太后是何等叱咤风云的人物?言出如山,掷地有声,从无更改,如今多年不在宫中,宫中一切变得完全陌生了,太后对宫闱的控制也远远达不到以前得心应手的程度了。   孙嬷嬷一边垂泪,一边劝解,“世子年轻气盛,说话自然冲了些,太后宽厚,就不要和他计较了,千万要保重凤体。”   宽厚?太后自嘲一笑,“今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还有人会言不由衷地说哀家宽厚吗?恐怕在他们眼中,哀家已经是一个不可理喻糊涂昏聩的老太婆了!”   孙嬷嬷忙道:“太后想到哪儿去了?世子和寒菲樱少年夫妻,恩爱情浓,自是无法体谅太后一片苦心,可皇上…”   说到这里,孙嬷嬷想起过去的事情,心头“突”地一跳,还是咬牙道:“皇上很快就会明白太后是为他好的!”   太后忽然睁开眼睛,强行坐起来,冷笑一声,“他要是知道了,不怨恨哀家就是好的了,还指望他感恩?这么多年过去了,后宫春色满园,连哀家都以为他忘了,没想到啊没想到,静妃可一直活在他心中呢,就像埋在地底下的刺,时不时就会冒出来扎你一下。”   孙嬷嬷心底一惊,宽慰道:“奴婢看也就近几年皇上会偶尔想起静妃,毕竟是个死人了,如今皇上也多有内宠,依奴婢看,不过是提一提罢了,无伤大雅!”   太后的眸光渐渐变冷,犀利狠辣,“静妃若只是个宠妃也就罢了,可她心怀不可告人的目的,处心积虑狐媚皇上,居心叵测,幸得老天有眼,死了刚好省心。”   说到这里,她突发奇想,“孙秀,你说…寒菲樱会不会和静妃有什么关系?”   ☆、第两百八十章 明察暗访   孙嬷嬷心底猛地一沉,关于这个问题,她已经派人去查了,还没有消息传回来,虽然只是极小的可能,但事关社稷安危,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不能放过,忙道:“奴婢已经安排人在查了。”   太后微微颔首,脸色更沉了几分,“记住,一旦她身世存疑,绝对不能留!”   孙嬷嬷心下会意,“奴婢遵命!”可是话音未落,世子俊美而冷酷的脸庞就自动浮现眼前,还有那双幽寒的凤眸,担忧道:“可世子极度宠爱寒菲樱,有他在,不好办啊!”   “不好办也得办!”太后的声音透着不容置喙的果断,在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手段,“以前没把她当回事,因为天熠喜欢,哀家也会对她和颜悦色,经过今日这一遭,哀家才发现,真是太低估她了,她的影响力已经让哀家心惊!”   皇上,天熠,容妃,丹妃,无论哪一个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前朝有,后宫也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太后竟然浑然不觉。   关于这一点,孙嬷嬷深有体会,今日的事情,就是换了容妃,皇上也不会多说一句话,可事关寒菲樱,皇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申辩,只为保住她,可真是绝无仅有,皇上对其的极度爱护,直逼当年的静妃。   孙嬷嬷颔首道:“以前的确是低估她了!”一想起世子竟然愿意代她喝鸩酒的决绝,孙嬷嬷就觉得心惊胆战,万一那杯酒被世子喝下去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而且以她对世子的了解,世子不是那种喜欢做表面功夫的人,因为他的骄傲,让他根本就不屑做戏。   静默中,太后的神色忽然变得悠远缠绵,似回到了久远的过去,一字一顿道:“当年哀家授意皇后除去静妃,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太后一心为皇上,皇上将来会明白的!”孙嬷嬷婉言道:“太后就别担心了!”   太后淡淡一笑,眼神不带任何感情,爬到这个位置上的人,谁的手上没有几条人命?可像她这样沧桑沉浮过的人,也会有失算的时刻?   静妃死后,她为皇上选了几次秀,纳了无数娇艳如花的女孩子充实后宫,环肥燕瘦,令人目不暇接,这些年,皇上也兴趣浓厚,可没想到,近几年他居然开始思念那个早已魂归西天的静妃了,让太后十分震惊,莫非这是报应?   虽然当年她狠心除去静妃,可她是真的心痛,不是装出来的,因为静妃是那个人唯一的女儿,不到万不得已,谁能下得了这个狠手?   见太后的神色仿佛秋日梧桐叶一样露出枯黄的痕迹,孙嬷嬷知道太后又想起了过去甜美而苦痛的时光,“太后娘娘您别再忧心了,怪只怪静妃自己太死心眼了!”   太后发出一声叹息,神色透出哀伤,还有淡淡沉痛,“哀家也不想这么做,如果不是她执迷不悟,哀家也愿意留她一条生路,可惜造化弄人,明知道是死路,她还义无反顾地闯进来,以卵击石,真是不自量力!”   孙嬷嬷听得泣不成声,太多的前尘往事,恍如云烟,依稀记得,太后也曾是二八年华的华美少女,也曾有过憧憬的甜蜜美梦,也有过生命中极大的快乐与悲伤。   时光攸忽,昔日如丁香凝露的少女今日已经白发苍苍,而自己,也已经陪伴了太后六十多年了,这座宫城,早已经不是专属于她们的舞台了,就连曾经叱咤风云的太后,如今也有种力不从心之感油然而生。   “还是静妃自己太过糊涂,她要是足够聪明,安安分分做一个宠妃也不是不好!”孙嬷嬷轻声道。   太后的脸色喜忧莫辩,随即转为阴狠,“哀家十五岁入宫,此生都给了萧家,早已经是萧家的人,为了萧家,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呢?当初能为皇上除去静妃,今日就能为天熠除去寒菲樱!”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皇后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连她都敢算计在内?没有人比皇后更清楚当年静妃的事了,皇后是否有暗中利用此事要挟太后的意思?以为和太后心照不宣,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皇后就大错特错了。   孙嬷嬷也深深蹙眉,在宫中生活多年的人,哪里能没有这种眼力呢? 沉声道:“如今皇后已经不得皇上之心,她应该是想从太后这里得到支持吧!”   太后冷笑一声,“哀家才不会成为她的靠山,今日她更是彻底开罪了皇上,若是再不知收敛,用不了多久,这个皇后之位也就形同虚设了,真是可笑,当初死活要把寒菲樱硬塞给天熠,今日费尽心机要除去寒菲樱的人,还是她!”   “太后就不要再为这等糊涂人费心思了,奴婢听说世子明日就要启程去往赤炎,不知太后有何打算?”   提到天熠,太后还是有着微微的心痛,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孙儿,居然这样伤自己的心?要是太后有年轻之时一半的魄力,怒发冲冠的时候,她会连天熠一起处决了事,可现在她不会了,年纪越大,越发眷顾骨肉亲情。   今日的一幕再次浮现眼前,太后的脸上有着看不懂的深邃,透过漫漫时光,回到曾经的花好月圆,骤然变成现在的冷血残酷,曾经最爱的人留在世上唯一的遗孤,却死在她自己的手上,这需要何等的魄力?命运的峰回路转,果真非人力所能扭转。   唯一的遗孤?太后神色一顿,当年静妃小产之后,伤心过度,终日悲戚,在喜庆的日子也泪流满面,终于触怒太后,太后一怒之下,将其发配到晨安寺,美其名曰为国祈福,前后有半年的时间,后来皇上苦苦哀求,太后才赦免了她的罪过,准其回宫伺候皇上,没几年,就死于后宫风云。   半年?要生一个孩子根本不可能,可太后想着想着,忽然自言自语道:“你说寒菲樱会不会是静妃的…?”   孙嬷嬷明白太后的意思,冷静地分析,“不会的,她在宫里是小产的,孩子确实没有了,而且发配晨安寺期间,奴婢有次去看过她,当时的静妃,脸色苍白,身量纤细,根本不可能怀有身孕,所以寒菲樱不可能是她的女儿。”   孙秀办事,太后一向是放心的,她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回忆整个过程,十月怀胎,没那么容易掩人耳目,静妃确实没有机会偷偷生下孩子,除非静妃在入宫前就诞下孩子了?   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马上就被太后自己否决了,静妃虽是皇上一见倾心之后纳入宫中的,没有经过选秀,但依然有严格的检验程序,非处子之身不可能有福分伺候皇上。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寒菲樱和静妃有关系,但太后依然觉得心里不踏实,喃喃道:“莫非真的是哀家草木皆兵?可你有没有觉得寒菲樱笛曲的意境和静妃很相似?”   这一点,孙嬷嬷一开始就注意了,但从来没有把两个人往一起想过,因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也许是巧合,曲艺大多大同小异,相互借鉴,也是常有的事!”   太后点点头,难道经过当年静妃一事,自己变得神经过敏了?   这时,一位朱红色服侍的高阶宫人到了门口,孙嬷嬷一见,对太后耳语两句,太后示意她出去。   不一会的功夫,孙嬷嬷就回来了,“是奴婢派去查探寒菲樱的人,当年给她接生的稳婆还健在,也有些名气,很容易找到,据她所说,寒菲樱确实是寒世勋的夫人生的,千真万确!”   太后神色微凛,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么说她不可能和静妃有什么关系了?”   “是的!”孙嬷嬷很是肯定,“静妃虽然身世复杂,可寒菲樱的身世很简单,一查就知道!”   太后眼眸微微垂下,良久才道:“就算哀家行事狠辣,那也有因果缘由,也是为了天熠好,枉哀家疼了他那么多年,如今不过为了一个女人,他就要和哀家翻脸?哀家这心里真痛,想不到到头来,能说说知心话的,还是只有你一个人!”   孙嬷嬷道:“奴婢不敢,娘娘对世子之心,相信以后他会明白的!”   太后冷笑一声,眯起眼睛,“寒菲樱小产之后这么久,天熠又只有她一个,肚子也不见动静,看来是真的不能生了,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还让天熠舍命维护,哀家对他掏心掏肺,最后得到的竟然是他的怨恨,这皇家啊,亲缘真是难得,如果当年哀家没有入宫,今日的一切都会不同吧!”   孙嬷嬷不语,人上了年纪,才会越发怀念旧日的美好,人人皆知太后和先帝鹣鲽情深,可只有她这个贴身宫人才知道,太后最爱的,一直都是那个铮铮铁骨的铁血男子。   一如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只能深藏旧日情愫,步步为营,曲意逢迎,强颜欢笑,争夺帝心,获取爱怜,这样数十年如一日的苦心经营,终于成就了别人眼里的风光无限,母仪天下,华光闪耀,可只有她才知道太后心中的苦楚。   ☆、第两百八十一章 新的战斗   一月后。   进入初夏,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草木茂盛,绿草如茵,放眼望去,四周皆是一片浓浓树荫,青翠欲滴,不知名的小花迎风摇曳,亭亭玉立,婀娜多姿,正是最好的时节。   暗香袅袅,萦绕鼻端,寒菲樱掀起车帘,看向外面芳菲争奇斗艳,令人心旷神怡。   不知不觉,已经在路上走了一个月多了,马上就要到赤炎帝京了。   原本以为触怒了太后,以太后的威望和手腕,必定会掀起一场滔天巨浪,哪知道什么也没发生?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次日,她随萧天熠离京,女眷都来相送,连皇上也派燕王前来送行,可太后那边却安静得出奇,什么动静也没有,安静得让人几乎忘记了这位垂老妇人曾经的锋芒。   寒菲樱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这样平静似乎孕育在着什么,而且,以她的消息网和简陌的能力,很快就查出有人暗中找过她出生时的接生稳婆,详细询问她的事情。   寒菲樱敏锐地将两件事连接到了一起,自己的身世没有任何疑问,难道太后怀疑自己是静妃的女儿?   寒菲樱嗤笑一声,这怎么可能呢?容妃说当时静妃摔了一跤之后就小产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怀过孕,过了几年就死了。   宫中耳目众多,要想瞒过重重监视,生个孩子,可不是偷个东西那么简单,而且,皇后表面上和静妃姐妹相称多加维护,实际上心里最恨的人就是静妃,又怎么可能让静妃掩人耳目地生下孩子呢?   要是静妃真有孩子,万一还是皇子,以皇上对静妃的宠爱,萧远航就不会这么轻松登上太子之位了。   所以,这绝对不可能,静妃这个在最好的年华戛然而止的美丽女子,活在皇上心中的传奇人物,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而且寒菲樱也隐隐猜到了一些太后为什么一定要杀自己的原因,那就是静妃的死和太后脱不了干系,她怀疑自己是静妃的女儿,心怀鬼胎为母亲报仇,所以断然留不得。   想着想着,寒菲樱摇摇头,真是异想天开,就算自己真的是静妃的女儿,但当时嫁给萧天熠,也完全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到现在还觉得莫名其妙呢。   虽然想明白了一些问题,但寒菲樱也明白,自己并没有接触到问题的实质,静妃背后一定还隐藏着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才是太后真正所不能容忍的,那才是她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的真正原因。   迎面又是一阵扑鼻花香而来,距离赤炎帝京越来越近了,寒菲樱一出京城,便如离开笼子的小鸟,离开了京中的刀光剑影,这才是她的天地,也是她和萧天熠的真正蜜月之旅,策马风流,任意驰骋。   她回头看着慵懒地靠在软塌上的俊美男人,笑道:“这么长时间了,静妃的事你查到了多少?”   看着樱樱脸上明媚的笑容,萧天熠脸上的笑意不断漫开,这段时间,小女人格外温顺,他就喜欢她在外人面前张牙舞爪,目空一切,狂妄不羁,一到他怀里,就小鸟依人,温柔妩媚。   而且他也知道以小女人的聪慧,已经觉察到某些事情,缓缓道:“静妃小产之后,曾因触怒太后,被发配到晨安寺,有半年的时间!”   晨安寺?寒菲樱眉婕一跳,那个地方她知道,专门是为了关押宫中犯错女子的地方,虽为佛堂重地,却没有佛祖慈悲,类似于一座监狱,不过静妃是从宫中出来的,应该不用幸苦劳作,但从华美殿宇之中坠落冷清晨安寺,也不亚于天渊之别,狐疑道:“可半年时间也生不出一个孩子啊?”   萧天熠淡笑,“你说得对,期间孙嬷嬷还特地去看了一次静妃,她想要掩人耳目秘密产子,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寒菲樱想得头疼,追问道:“没有别的了?”   萧天熠眼眸中掠过几道寒光,“没有,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那半年一定发生过不为人知的事情。”   寒菲樱耸耸肩,这个静妃虽然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却还像一个无处不在的影子一样悄然间左右着许多人的命运,其中就包括自己,随口问了一句,“静妃被发配晨安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鸿运五年!”是皇上登基之后的第五年,那个时候,寒菲樱还没有出生,做生意的人,脑子都转得飞快,微微算了一下就明白了,“二十六年前?”   萧天熠轻轻颔首,“是!”   寒菲樱瞳孔猛地一缩,二十六前?妖孽今年二十五岁,天啦,不会吧?   知道小女人又开始天马行空了,萧天熠哭笑不得地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我很早就告诉过你,一,我母妃是如假包换的万家嫡出小姐,不是什么叛党遗孤,二,我是母妃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毫无疑问,清楚明白,照你这种逻辑,只要是今年正好二十五岁的人,是不是都有可能是静妃的孩子?而且,你知道,她没有孩子的!”   寒菲樱的脑袋被他敲得微疼,不满地瞪他一眼,红唇一翘,娇嗔道:“我只不过是猜一下嘛!”   说完,她又忽然突发奇想,“你说太后当年杀静妃,有没有可能因为静妃就是你说的叛党遗孤?静妃才貌双全,皇上极度宠爱她,皇上不知道她的秘密,却被太后发现了,为了江山社稷安稳,所以瞒着皇上下手除掉了静妃?”   这次,萧天熠倒没有反驳樱樱的话,“有这种可能,太后派人去查你的身世,应该就是起了疑心,可你出生的时候,静妃已经死了,你断然不可能和静妃有什么关系,太后神经过敏了!”   萧天熠虽然看似离开了京城,可京中一切动向从来就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太后要杀樱樱,也有不满自己太过宠爱樱樱的缘故,但只要有自己在,太后想动樱樱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世子爷,我们到赤炎帝京了!”外面传来夜离宸兴奋的声音。   寒菲樱掀起窗帘,高大雄伟的城池顿时映入眼帘,物华天宝彰显着盛世繁华,见身后的男人静澈如波,回眸朝他晕开一个嫣然笑颜,“我们终于到了,新的战斗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   萧天熠慵然起身,姿态高贵优雅,目光却透出一抹亮光,邪恶如魔,“新的战斗?我们不是一直在战斗吗?”   寒菲樱愣了一下,瞥见他眼中春意无边的暧昧笑意,蓦然反应过来,一张俏脸羞得如同火烧了一样,嗔怒道:“没羞没臊,真是色鬼!”   “这才叫做英雄本色!”萧天熠理直气壮道,明亮的阳光照在樱樱的脸上,美貌的女人,他自幼就见得多了,却从未见过樱樱这样灵气四溢的女人,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青春飞扬的气息,还有睿智聪慧的沉静,完美地契合在一起,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前面一阵尘土飞扬,烈马奔腾,左右行人纷纷回避,引起了夜离宸的注意,遥遥望去,“爷,南宫太子来了!”   南宫羽冽?寒菲樱眼眸中扬起水波不兴的笑意,南宫羽冽当然知道这次龙腾王朝来的人是世子萧天熠,而不是皇子,他身为一国太子,却亲自出城迎接,给足了龙腾王朝面子,真是耐人寻味。   寒菲樱掀起马车的门帘,远远看见整齐划一冷肃慑人的军队,正中一人,高头大马,深红衮金王服,墨发金冠,气势惊人。   太子出城,左右百姓皆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出,不敢抬头看那高高在上的尊贵男人。   由于最近赤炎王朝一直在筹备国典大礼,此刻连空气中都带了喜庆的气息,多日不见,南宫羽冽的储君之仪有增无减,远远就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场压迫过来。   虽然还隔得很远,可南宫羽冽却似乎已经感受到这边的气息,视线准确无误地投射过来,与寒菲樱的视线交融在一起,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视线交汇的时候,南宫羽冽嘴角浮现一道不易察觉的舒心笑意。   “看别的男人看入迷了?”直到耳边传来一个低沉而不悦的声音,寒菲樱才反应过来,放下车帘,收回视线,耸耸肩,真是个醋意横生的小气鬼,“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这不是在了解对手吗?”   萧天熠哑然失笑,还是那副慵懒的姿态靠在软榻上,连动都没有动,似乎对南宫羽冽这么大张旗鼓地过来迎接他,给足了他面子的行为完全不在意一样。   外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寒菲樱笑意盈盈,“南宫羽冽来了,本座也正好告诉他,他让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如果还想要挟本座的话,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本座纵横江湖多年,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这才有本世子女人的气魄。”萧天熠见樱樱和南宫羽冽划清界限,满意一笑,“真不枉本世子调教多日,这么听话?”   寒菲樱微一凝神,唇角勾起,嗔怒道:“他到了!”   南宫羽冽率人到了萧天熠的豪华马车前面,勒僵驻足,马上就有随太子前来的礼部官员大声喊道:“世子远道而来,我朝太子殿下特来迎接世子进京!”   太子亲迎,是极高的礼遇,可马车里面的人却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没有任何动静,世子护卫队也都默然而立,气势肃然,不容忽视,可见这位世子的治军之严谨。   那礼部官员心底暗暗吃惊,这次龙腾王朝派来的是世子,按照规格,世子比皇子低了一个档次,却派一位世子前来,大有藐视赤炎的意思,要知道,赤炎和龙腾王朝都是泱泱大国,不是蛮夷小国,随便派个使臣过去就可以了,他向皇上表达过龙腾王朝简直欺人太甚,可太子却不以为然,只是高深莫测一笑,不但没有分毫怒意,反倒亲自出城来迎接。   太子此举已经让这位礼部官员吃惊,也只当太子大度,不与他人一般见识,可没想到这位世子居然还如此托大,跩上了天,他心里更是憋了一肚子火,但碍于太子在场,又不能发作。   他耐住性子,再次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世子远道而来,我朝太子殿下特来迎接世子进京。”   礼部官员的嗓子都差点扯破了,可马车里面依然是沉默,没有半分回应,但又透出一种令人不敢忽视的威严。   随行而来的官员面面相觑,对这位世子的架子之大纷纷表示不满,只有太子殿下依然淡定,不但不意外,嘴角还始终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们心底暗暗吃惊,这位世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本朝太子殿下那是何等人物?换了一个人,不要说有意藐视太子殿下,就是平日伺候不力,也会被立刻拉出去砍了。   国典将至,各国使臣相继到达,也只有龙腾王朝的使臣,是太子亲自出来迎接的,可见太子对这位世子的看重,谁知世子却蹭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碍于太子威严,没人敢公然表达不满,但心中都在腹诽这位世子的狂妄。   原本热闹的城外,竟然鸦雀无声,世子护卫队也寂静至极,连战马的嘶鸣都没有。   车厢里面,寒菲樱看着还在低头看书淡定得跟没事人一样的妖孽,知道他想给赤炎王朝态度轻慢的官员一个下马威,这次世子出使,赤炎王朝自然是颇有微辞的,他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世子又如何?他这位世子照样可以傲慢狂妄,照样可以不把赤炎君臣放在眼里。   沉默是给对手形成压力的最好武器,特别是妖孽的沉默,他天生的王者霸气,流淌着令人不敢忽视的威严。   但妖孽的心思,南宫羽冽显然也是洞悉于心的,所以他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双方都在高傲的僵持着,妖孽一向是善于把握度的人,这个示威的时机一定会把握得刚刚好,果然,她看见妖孽的手微微动了一下,知道他打算出场了。   外面的官员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礼部官员大多不涉战事,对军事孤陋寡闻,对这位名满天下却沉寂多年的战神世子也只是略有所闻,并没有见到他的绝世风采。   那礼部官员实在按捺不住,正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忽然看见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掀起了车帘,紧接着一张人神共愤的英俊脸庞霎时呈现在众人面前。   俊美非凡的脸庞,如刀削斧刻,棱角分明,剑眉入鬓,一双漆黑如墨的深邃眼眸,透着无边无际的寒冷,气质高贵优雅,却又孤傲冷峻,一举手一投足都带有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一袭玄色锦袍,墨发高束,腰间的翠色玉佩,更是彰显着他尊贵的身份。   那礼部官员看到世子的时候,忽觉心头一慑,尤其是世子的眸光淡淡扫过他的时候,刹那间,他忽然觉得呼吸紧张,好像有把锋利钢刀冰凉的寒意刮过自己的皮肤,冷意森森,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好可怕的气势。   幸好,世子的眸光只淡淡一眼就移过去,快得好像只是他的错觉一般,却又那样真实,就像感觉正午的阳光温度骤然降低冰下,浑身一个激灵,突然被丢到了冰窖一样,浑身凉寒,他相信,要是那世子再多看他两眼,他担心自己会突然站立不稳,栽倒在地。   南宫羽冽见萧天熠拿足了架子,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了,也不动怒,反而唇角一勾,淡漠优雅,“世子别来无恙?”   他虽然在对萧天熠说话,目光却是盯着萧天熠身后那一抹隐隐约约的红。   萧天熠淡淡一笑,声音低沉而醇雅,“承蒙太子殿下挂念,本世子一切安好!”说完,他向背后伸出手,“樱樱,出来见过南宫太子殿下!”   当着赤炎王朝众多人的面,他直呼其闺名,而不是礼节性的“世子妃”,足以见得其极度宠爱,不少人瞪大了眼睛,想一睹这位出尘绝色的世子的女人到底是怎样出挑的女子?   话音刚落,一只白希如玉的手放在他的大手上,一大一小,小的柔美温润,大的修长劲道,一位绝色丽人出现在众人眼前,如明珠生辉,如美玉莹光,让人眼前一亮,一身华美的红色龙腾宫装更是衬得她气质高雅,荣光照人,美艳不可方物。   果然是一对极其出色的男女,这个时候,已经有人自动把之前对龙腾王朝的不满飞到了九霄云外,两国来往,自然是出使的使臣规格越高,人品越是出众,越能彰显对对方的尊重。   只此一眼,都已经知道龙腾王朝的皇帝为什么会派这位世子前来了。   这位世子虽然身份不怎么够,但这卓然风采,令人眼前一亮,肃然起敬,浑身的气度简直不输本国太子,再遥遥想起其战神威名,忙不迭地收起了之前轻慢的态度。   寒菲樱将这些官员的神色尽收眼底,妖孽下马威的目的已经完美达到,先是勾起这些官员的不满,然后再强势出场,惊艳亮相,先抑后扬,如今哪个官员还敢轻视他这位非皇子的使臣?   掌控人心,对妖孽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除了他的那位老朋友南宫羽冽,始终面含神秘莫测的微笑。   南宫羽冽虽然觉得那搭在一起的双手特别碍眼,但目光还是锁定在寒菲樱身上,多日不见,这女人又变漂亮了,她就蕴藏着有魔力的灵韵一样,一日比一日美,每多看她一次,都觉得她更漂亮了,那东宫姹紫嫣红,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她的风采,不过此次来了赤炎,就别想回去了。   寒菲樱面对南宫羽冽的眸光,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南宫羽冽敛藏于袖中那个熟悉的金色半面面具,那是上次见面的时候,被南宫羽冽抢走的,现在南宫羽冽在见她的第一面就挑衅示威,难道还想继续要挟她?   她波澜不惊,落落大方一笑,让人只觉眼前如三月春风桃花盛开般的潋滟妖娆,声音清越动听如出谷黄莺,却没有一丝多余的温度,语调不高,却透着无法忽视的威严,“多谢太子殿下盛情迎接,本妃在此谢过!”   南宫羽冽微微一笑,眸瞳春意醉人,“二小姐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本宫不过是略尽地主之谊罢了!”   他很少称寒菲樱为“世子妃”,而是称为“二小姐”,让人遐想连篇,这幕情形看起来有些奇怪,赤炎太子和世子妃两人像是多年旧时,竟然寒暄起来?   片刻之后,南宫羽冽眸光落到他的老朋友萧天熠身上,意味深长地笑道:“当日龙腾帝京一别,已有数月,琉璃公主请本宫代为问候一声世子,是否依然安好?”   南宫琉璃?萧天熠依然淡淡一笑,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有劳公主挂念!”   有些人暗自心惊,琉璃公主可是本朝第一才女,多少男儿求见一面而不得,更不知有多少男儿相思成疾?琉璃公主迟迟不嫁,莫不是心仪这位英气逼人的世子?   这个南宫羽冽,才一见面,又是“二小姐”,又是“南宫琉璃”的,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叫她“二小姐”,很容易让人怀疑到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再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特别昭示南宫琉璃对妖孽的挂念,怪不得他这么好心来迎接他们?真是无利不起早,寒菲樱脸上挂着美丽却疏离的微笑,“有劳殿下亲迎,我们可以进城了吗?”   “请!”南宫羽冽微微一笑,只要到了赤炎的地盘,寒菲樱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车队又开始缓缓移动起来,萧天熠将车帘放了下来,挡住了外面探寻的视线。   赤炎帝京很大,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才到了恢宏气派的驿馆,   “这处驿馆是本宫特地为二位选的,不知可否满意?”南宫羽冽笑得很真诚,让人丝毫不怀疑他的诚意。   萧天熠道:“无妨,只要和本世子的夫人在一起,住在哪里都一样!”   南宫羽冽笑出了声,“萧兄放心,本宫相信萧兄的这次赤炎之行,一定终生难忘。”   ☆、第两百八十二章 双管齐下?   萧天熠一行人抵达赤炎王朝下榻驿馆之后,除了例行的国礼接待之外,南宫羽冽都没有再出现过,当日大张旗鼓迎接世子进城的兴致也荡然无存,平静得好像完全忘了龙腾王朝来的贵客一样。   可第三天的夜里,这位神秘莫测的赤炎太子,忽然邀请寒菲樱单独一会。   不得不说,南宫羽冽真是个雅人,月白风清的夜晚,重华高楼的屋顶上,居然还有这么一处雅致所在,在最靠近封顶的那一层,没有了玉阶,中间有宽阔的缝隙,显然是有意为之。   这又岂能难得住以来无影去无踪见长的寒菲樱?她轻轻一跃,如同一直蹁跹蝴蝶飞到了对岸,转瞬间,就登临了最高处。   九转十八弯地达到这里之后,俯瞰下去,顿时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脚下似有风烟万里,这等格局,的确是大好男儿的宏图抱负。   前两天夜晚斜雨霏霏,今夜月上中天,银辉一泻千里,沐浴在夜色中的殿台楼宇,投下高大的影子,还有屋顶的镇庭兽,更是显得庄重而威严。   葡萄美酒在月色下荡漾着梦幻般的光泽,还有那对栩栩如生的夜光杯,南宫羽冽正在悠闲地饮酒。   寒菲樱几乎是无声地落到了他对面,行家都知道这是内家高手,风过无痕, 落叶无声,南宫羽冽唇角一勾,寒菲樱的轻功修为已经到达一个极高的境界。   既然他已经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江洋大盗公子凤,又何必再遮遮掩掩?也不是自己的风格,寒菲樱大大方方在他对面坐下,揶揄道:“南宫太子这么晚了,还特地邀请本座登临高楼,月下对饮,真是好雅兴!”   南宫羽冽似乎心情不错,一国太子,主动给寒菲樱斟酒,唇角勾起几分若有若无的轻笑,“二小姐如约前来,看来也有话要对本宫说吧?”   寒菲樱轻笑一声,“殿下这么聪明,本座要说什么,应该已经很清楚了吧?”   南宫羽冽盯着对面姿容绝丽神采飞扬的女子,眼眸快速地划过几丝异样,想起她刚才站在绝顶上时候眼中的熠熠豪情,虽为匪首头目,却是女中豪杰,那风华逼得人不敢直视。   这重华高楼,只有她这样光芒四射的女子才有幸登临,才有幸驾驭,南宫羽冽忽然一笑,“你放心,本宫说到,自然做到,断然不会再利用你见不得光的身份来要挟你,这样的行径,本宫可不屑,所以本宫向你保证不在这件事情上找你的麻烦!”   不在这件事,肯定还有别的事?寒菲樱可不会忘记自己曾经差点让他见阎王爷的壮举,也知道他不会大度到一笑而过。   寒菲樱淡淡一笑,面前的葡萄美酒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连夜色中也被清润的浓醉气息所感染,静谧如诗,她一向是舍不得委屈自己的人,手持酒杯,仰头轻饮,立觉香滑入喉,唇齿留芳,不由得赞道:“琥珀光,真不枉本座千里迢迢的风霜辛劳。”   皎洁的月光在她身上蒙上了一层温柔的华影,潇洒不羁中透出几分妩媚娉婷,素颜长发,随风飞扬,南宫羽冽这个阅尽春色的东宫太子不由得看得有些呆了,忽然享受和寒菲樱在一起的时光,他站了起来,笑意轻快如春水,言谈间却豪情万丈,“重华楼是赤炎最高的楼阁,登临至尊俯视天下的感觉如何?”   寒菲樱仰首看他,身材伟岸,胸怀壮志凌云,宛如夜色中锐利的鹰,张狂而霸气,有种傲视天下的气势由内而外散发,突然对那个可以与他一争高下的赤炎三皇子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到底是怎样的男人,才有底气与南宫羽冽分庭抗礼?   平心而论,她并不讨厌南宫羽冽,一个女人,对这样出类拔萃的男人,就算不爱恋,也会有欣赏钦佩,女人心底总是仰慕强大的男人,这一点,亘古不变。   不过,寒菲樱也不在意这个时候往他头上浇一盆冷水,自斟自饮,淡淡而笑,“登临至尊?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这天下虽好,可将来到底是谁的天下?此时是否还言之过早?据本座所知,你父皇还活着呢,这种谋朝篡位的话要是让有心人听去了,治你一个谋逆之罪,可比本座这个江洋大盗来得有分量多了!”   南宫羽冽眼中忽然有浩淼烟波翻滚,透出孤注一掷的信念和决心,他现在与寒菲樱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协议,一向深不可测的东宫太子,在寒菲樱面前,居然连心底的隐秘之语都倾吐而出,似笑非笑,“这样不是更好,你也抓住了本宫的把柄,就不用担心本宫会继续要挟你了!”   寒菲樱眉目间笑意盈盈,别有深意道:“本座一江湖草莽,生平最敬佩的就是一诺千金的守信之人,太子殿下可要记得自己的承诺!”   南宫羽冽眉梢上挑,眼眸蕴含淡淡波光,优雅地到处清冽的玉液,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准确无误地落入夜光杯中,看着眼前流光溢彩的女子,忽然有些恍惚,柔声道:“你来了也有好几天了,觉得是龙腾更好,还是本宫的赤炎更好?”   寒菲樱看着眼前的夜光杯,这对夜光杯,还是她送给南宫羽冽的,这个居心叵测的男人已经用它做过数次文章了,嫣然一笑,“对本座来说,当然是龙腾!”   南宫羽冽虽然并不意外,但眼眸还是快速掠过几道寒光,“龙腾虽好,却不是萧天熠的,赤炎却是本宫的,这个中差别,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吧?”   寒菲樱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漫不经心道:“无所谓,反正本座又不志在母仪天下!”   南宫羽冽忽然放声大笑,有俯瞰河山的磅礴气势,无人能挫其锋芒,这样的男人,不由自主地臣服在他脚下,朗声道:“此时就下定论,是否同样言之过早?”   寒菲樱心下一凛,握着手中晶莹剔透翠涩域滴的夜光杯,目光紧紧盯荡漾其中波光潋滟的琥珀光,淡笑出声,“殿下豪情满怀,本座拭目以待!”   ---   夜里,萧天熠一回房,就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香气,和樱樱身上的天然幽香完全不同,而且,屏风后有脚步声传来,很轻,不像是男人,倒像是,女人。   他刚刚在椅子上坐下,就有衣裳翩跹的四名丽人笑容妩媚地从屏风后出现,正值夏季,她们都穿得很少,隐约可以看到高耸的丰满,扭动着水蛇腰,声音柔腻如醉,“世子爷终于回来了,奴家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萧天熠凤眸遽然一冷,哪个不长眼睛的居然用这种低级的办法来对付他?难道是南宫羽冽?   今晚南宫羽冽约樱樱出去这件事他是知道的,莫非想双管齐下?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南宫羽冽是赤炎王朝最了解自己的人,他不会傻到以为区区几个美人儿就能让自己动心?   不过南宫羽冽还是嫌疑最大,因为这座驿馆是他精心挑选的,除非是十分了解驿馆格局的人,要不然这些女人怎么绕过世子护卫队,直接进入房间的?这里机关重重,樱樱是机关高手,住进来之后,已经破坏了一些机关,重建了一些机关,但还是挡不住一些居心叵测的人。   萧天熠的眸光淡淡扫过,为首一人,薄如蝉翼的衣服遮盖不住火辣的身躯,娇靥似花,一双白希柔嫩的藕臂,随着莲步走动,身前颤动,说不出的you惑动人。   后面的三个,也都是各有千秋,各有各引人神魂颠倒的地方,宫中虽然美人不少,但这等姿色,仍是不多见。   这也是国与国使臣之间不成文的潜规则,在暂时没有战事的国家,相互往来的时候,赠送美人当做礼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经常有出使他国的使臣回国的时候,队伍里面会多了几个美貌的异国侍女,所以,出使他国这个差事不但长脸,还有很多好处,一向是个肥差。   见世子爷的目光盯着自己,那为首女子娇羞一笑,道:“奴家初妍,素来仰慕世子风采,奴家姐妹四人,今夜能伺候世子爷,实在是三生有幸!”   她柔声媚语,娇羞如喘,脸颊一片嫣红,红唇微张,似有千种风情,万般温柔,更是配合着那美妙动人如灵蛇般的腰身微微摆动。   萧天熠的眼眸快速地掠过一道杀意,谁居然敢在老虎头上拔毛,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冷道:“谁派你们来的?”   初妍看着俊美的世子爷,脸上浮现意乱情迷的光泽,羞涩道:“是太子殿下担心世子爷初来乍到,所以特命奴家四人伺候世子爷!”   萧天熠嘴角牵出一丝冷笑,南宫羽冽吗?正欲动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面对风骚美人从来都是心如止水的他,今日却觉得有些异样,明白这令人浑身酥麻的香风一定有古怪。   这时,一直睡在软榻上的雪贝突然醒来,小小的身体一动,鼻翼微耸,不安地叫了两声。   萧天熠黑眸一凛,樱樱和他说过,赤炎王朝有位国师,善制药,自己对这些东西已经有抵御能力,现在却心神荡漾,莫非是连幽冥池水也抵御不了的新药?   初妍看见娇憨小巧的贝贝,惊喜道:“真想不到世子爷不但能文能武,居然还有这般铁血柔情,能伺候世子爷,是姐妹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只要世子爷不嫌弃奴家粗笨就好!”   谁知道,雪贝却不给面子,冲着初妍龇牙咧嘴,把这些粉面香腮的美人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但一想起自己今夜的任务,还是壮着胆子卖弄风骚地勾引世子爷。   萧天熠微微有些头晕,运功对抗体内汹涌翻滚的欲焰,那些女人浪荡的表情更是一剂催情的猛药,呢喃软玉,神色不耐,冷冷道:“本世子不需要人伺候,出去!”   初妍等人面面相觑,吸入了这种香风的人,就是佛祖也会变成色魔,这世子爷是男人吗?怎么会不解风情地让她们出去?   世子爷微微闭目,轻抚眉心,并没有看他们,那姿态,优雅到令人叹为观止。   初妍眼底掠过一道爱慕的视线,忽然跪在地上,眼神勾魂,楚楚哭泣,“世子爷,殿下已经将我们姐妹赐给世子爷,今生今世,生是世子爷的人,死是世子爷的鬼,如果世子爷不能收下我们的话,只有死路一条,奴家们什么也不求,只求能伺候世子!”   萧天熠皱眉,身体里面那种熟悉的渴望正在急剧升腾,这些不知死活的女人不知道的是,他只对樱樱的身体有兴趣,哪怕是他中了春药,依然是世上最挑剔的男人,只能和樱樱一人翻云覆雨,恣意放纵,尽情欢愉,对别的女人,他一向是坐怀不乱。   见世子爷眼眸轻闭,四位美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初妍以为世子爷是嫌弃她们伺候过太子殿下了,这般高贵俊美的男人,当然不愿意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忙道:“奴家几人皆是处子之身,世子爷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原本被主子派来执行这项特殊任务的时候,初妍等人还有些不太情愿,可一看到俊美绝伦英气逼人的世子爷的时候,原本的不愿立即飞到了九霄云外,只想快点成为世子爷的人,快速贴到他身上去。   可世子爷身边似乎有一圈无形的钟罩一样,隔住了她们主动上前,让她们不得不害怕,主子说了,今夜不能顺利完成任务,就不用回去了,务必使出浑身解数留在世子爷的身边。   这久旱甘霖露,不仅是男人无法抗拒,她们自己也都觉得浑身炽热,身体有种本能的渴望,急需强悍的男人来缓解这种要命的难受。   初妍胆子最大,见世子爷迟迟不动,她忍耐不了了,声音糯软如糖,“这么晚了,世子爷想必是疲累了,奴家给您揉揉肩…”   萧天熠忽然抬眸,一只冰冷的大手捏着初妍的下巴,目光打量着她,冷冷一笑,“你长得确实不错!”   被一个俊美出尘的男子这样当面称赞,初妍大喜,另外两个姐妹乘机端上了酒,见世子爷松了口,都是心下大喜,能伺候这样的男人,才叫不枉此生,“世子爷,奴家敬你一杯!”   她们都穿得很少,根本挡不住那若隐若现的惷光,妩媚诱人的美人们衣裙半解,刻意展现出自己最动人的一面,任何男人看了这一幕,都会如同饿虎扑狼一般扑上去,反正都是送给自己的人了。   初妍见世子爷在笑,她也有些意乱情迷,像一支羽毛在挠着脚心,抓心挠肝地痒。   她只想让世子爷要了自己,看不清世子爷眼中冰冷的杀意,以为世子爷被自己打动了,用撩人至极的声音道:“爷,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另外一个珠圆玉润的美人见初妍姐姐肌肤透出粉红的you惑,知道姐姐已经受不了了,含情脉脉笑道:“奴家为世子爷唱首歌吧!”   “春风动惷心,流目瞩山林。山林多奇采,阳鸟吐清音。   绿荑带长路,丹椒重紫茎。流吹出郊外,共欢弄春英。”   ……   寒菲樱回来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房间里面欢声笑语,脚步一顿,这次出来她就带了翡翠一个侍女,妖孽自然是不用侍女的,哪来的女人?   这些女人是谁送来的?居然在妖孽的房里?还有女子露骨撩拨的歌声,寒菲樱听力极佳,听得很清楚:   妹妹的心中啊,只有我的情郎   情郎莫负妹妹一片深情   ……   寒菲樱忽然想起以前南宫羽冽去龙腾王朝的时候,自己晚上去他驿馆偷东西,也曾遇到过这样香艳的一幕。   虽然她相信妖孽不会要除自己之外的其他女人,但想象此刻在房里的火热,忽然一怒,正准备上前狠狠教训一顿,忽然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尖利的惨叫,随即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数声惊叫。   原来,初妍见世子爷并未拒绝,胆子越发大了起来,一双玉臂正要去抱世子爷,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还没有碰到世子爷,就被一阵凌冽的掌风击中,身体飞出去了老远,撞到墙上,重重摔在地上,一阵差点让她眩晕的剧痛袭来,惊恐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眼前的男人,哪里还是刚才明明被她们迷住了的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令人毛骨悚然,香糜气息飘荡的房间蓦然变得冰寒,其他三美面面相觑,脸色惨白,惊道:“奴家只求伺候世子爷,还请世子爷成全!”   主子的性情,他们是了解一二的,要是完不成任务,就别想活着回去了。   萧天熠不去看那些衣冠不整搔首弄姿的女人,凤眸中闪烁着嗜血的冷意和危险的气息,“既然你们这么想伺候本世子,本世子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几个女人大喜,“多谢世子爷开恩,奴家就是做牛做马,也一定会好好伺候世子爷的!”   萧天熠看着这些想迫不及待地想攀上来的女人,凤眸蓦然一沉,寒光四射,冷笑道:“这几个女人资质不错,既然是太子一番好意,也别浪费了,阿宸,传本世子的命令,带去充作军妓!”   “是!”门开了,进来一个年轻英俊的冷面侍卫,身后还有甲胄佩剑的侍卫。   巧妍还没有喘过气来,一听到军妓,顿时面色如雪,差点吐了一口血,最下贱最令人不齿的军妓?她可是曾经在主子宫里伺候过的人啊,又急又气,一下子竟然晕了过去。   几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惊叫着被脱了出去,等到室内恢复安静的时候,寒菲樱推开了门,嗅着室内不同寻常的气息,似笑非笑,“你今晚挺有艳福的嘛!”   “还不过来!”他催促道,声音低沉而暗哑,有些异样,似乎在极力隐忍什么,让寒菲樱心头一慑,到底是怎么了?   寒菲樱没有多想,快步走到他身边,被他一把抱在怀里,一双大手就开始不安分起来…   他的身体这样滚烫,寒菲樱意识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说话,朱唇就被他堵住了…   看见他不由双瞳赤红,急速喘息,寒菲樱是习武之人,知道他刚才是用内力压制春药的翻涌,现在必定是喷薄而出,这个什么国师,不知道又研究出了什么BT的春药?   最想要的爱人,就在眼前,美若天仙,绝色娇靥,萧天熠不用再极力忍耐了,抱起樱樱进入了另外一间房间,一脚踹上了门,寒菲樱什么都没有来得及问,房间里很快就掀起异常热烈狂野的战火……   ……   一次又一次,萧天熠体内的炽焰终于得到释放,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小妖精,心底涌起一种自豪的征服感,无论那些女人怎么撩拨,他都只有厌恶,而面对小妖精,他就像是一头猛兽,食不知足。   寒菲樱侧着脑袋,声音有种特别柔媚的沙哑,“你老实交代,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会怎么做?”   萧天熠笑意餍足,“一直忍,忍到你回来,哪怕走火入魔也在所不惜,为夫可是发过誓,只和你一个人行夫妻之礼,绝不碰任何别的女人!”   寒菲樱唇角微勾,重重亲了一下他散发着迷人色泽的优美薄唇,“真乖!”   那些东西的功效寒菲樱是知道的,石中天也和她说过,像什么如意合欢散这类的春药,除非男女教合,根本无药可解,而已经浸泡过幽冥池水的妖孽对这些东西有一种极强的抵御能力,偏偏还是中了招,可见是新生事务,果真没有什么是百毒不侵的啊,南宫羽冽,这种招数也想得出来,一面约自己出去,一面派人过来勾引萧天熠,要是被自己看到萧天熠和四个侍婢胡来的场面,自己岂能饶得了他?   看来早知道妖孽定力过人,这是专门为他研制的春药吧,这个南宫羽冽,也真是用心良苦,寒菲樱咬牙切齿道:“南宫羽冽,这笔账,本座记下了!”   ☆、第两百八十三章 另有其人?   萧天熠温柔地帮樱樱理着被汗水濡湿的秀发,凤眸中却快速地掠过几丝怀疑,南宫羽冽吗?和这个老朋友多年没见了,有些东西会变,有些东西却永远不会变。   寒菲樱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僵滞,一双玉臂环住他,诧异道:“怎么了?”   萧天熠感受着小妖精的温柔,心中一荡,大手情不自禁地摩挲她光洁后背,缓缓道:“樱樱,你不觉得今晚的事情有些太过巧合了吗?”   寒菲樱水眸一扬,立即洞悉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虽然南宫羽冽约我出去是真,但这四个美人却并不是他派来的,而是另有其人?”   还没等他回答,寒菲樱自己就明白了过来,开始冷静分析,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妖孽和南宫羽冽互相以“老朋友”相称,妖孽是最了解南宫羽冽的人,同时,南宫羽冽也是最了解妖孽的人,瑟佑对别的男人来说是上策,可对妖孽来说绝对是下策。   就算妖孽中了这什么烈性春药,以他的高傲个性,就算宠幸了那些女人,事后,不让她们血溅当场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还指望能常年留在他身边?   而且以她对南宫羽冽的了解,应该不是这般无脑的人,这样做,完全有可能触怒妖孽,南宫羽冽也是胸怀万丈的人,自然对妖孽的壮志凌云感同身受,像他们这种睥睨天下的男人,谁能容忍被别人戏耍?   想到这里,寒菲樱问道:“她们来的时候可有说过是谁派的?”   萧天熠道:“说是太子殿下派来的。”   寒菲樱眼中多了几分深意,“确实有些古怪,可如果不是南宫羽冽,那会是谁呢?”   想起今晚樱樱单独出去见南宫羽冽,萧天熠忽然寒光一扫,“你刚才去见南宫羽冽了?”   寒菲樱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萧天熠漆黑的眼眸波光闪烁,掷地有声,“今晚你已经出去了整整一个时辰了,记住,以后若没有为夫的许可,你不准私下和他见面。”   震荡激情过后,寒菲樱连耸肩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干瞪眼,自己好歹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月影楼老大好不好?现在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大管家,进出都得禀报一声,去见个什么人还得他老人家恩准才可以,自己是不是还要叩谢他大发慈悲?悲叹一声,真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啊。   不过寒菲樱知道他小心眼的老毛病犯了,也没力气顶撞他,只是撇撇嘴,“知道了,他不过是请我品尝琥珀光而已!”   话音未落,忽然觉得腰部一紧,疼得她猛然咝了一声,对上他泛着危险气息的凤眸,还有他滚烫的体温,知道自己漫不经心的态度引起了他的不满,只好认真地一字一顿道:“我知道了,相公!”   听到小女人乖顺服软的声音,萧天熠漂亮的唇角慢慢勾起,凤眸中笑意潋滟,今天晚上在春药的作用下,要了她多少次,自己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很多次,小妖精娇嫩的身体怕是承受不了,刚才一直闹着求饶,可他激情迸发欲焰攻心的时候哪里顾得上这些?此刻看她眼皮子在打架,雪肤青紫交加,忍不住地心疼,宠溺道:“睡吧,今晚你累坏了!”   他言语中的暧昧邪恶让寒菲樱羞涩地钻进他怀里,妖孽有百毒不侵之身,但这不知道是什么春药竟然能让他也无法抵御?可见其药劲有多强烈,在强劲春药的催情下,还有那几个女人,个个都是尤物,丰满的,苗条的,清秀的,圆润的,充分考虑到了妖孽对女人的各种偏好,她们的主子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他体内的热焰几乎要爆炸,全身的热血几乎要沸腾,面前还有衣不蔽体的香酥美人,还有人唱淫词艳曲助兴,那些不堪入耳的词曲,已经经过男女之事的寒菲樱自然听得明白,可他却全然不为所动,不管忍得多辛苦,也要等到自己回来。   刚才欢爱的时候,他火山爆发般的烈焰,疯狂地蔓延的火热,粗暴驰骋,好几次,寒菲樱都以为自己会晕厥过去,可见当时他忍得有多难受,他发过誓,今生今世只要自己一个。   寒菲樱心底溢出满满的幸福,闭着眼睛,小手不安分的动着,触到了他汗湿的胸膛,唇角弯起愉悦满足的笑意,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轻声道:“明天我要把所有机关改装,我的房里再也不想看到碍眼的人了!”   萧天熠的凤眸中荡漾着令人心颤的寒光,在看向怀里小妖精的时候,却是柔情百转,“不管是谁,只要是惹到了本世子,就有他追悔莫及的时候!”   寒菲樱红唇不自觉弯起,妖孽的分析有道理,既然有可能不是南宫羽冽,那他们就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和南宫羽冽斗得如火如荼的赤炎王朝三皇子,宁王,南宫傲,也是时候会一会这个人了,只是,他这样做到底目的何在呢?   一到赤炎王朝,就有这些“好事”找上门来,实在耐人寻味,寒菲樱恍惚中说了一句,“果真到处都非一番净土啊!”   萧天熠含笑道:“那准备什么时候请为夫去你的月影楼那块净土去看看?”   寒菲樱红唇翘起,身体疲累到了极致,现在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想睡觉,喃喃道:“等本座…”   话还没说完,就自动没有了下文,再看去的时候,小妖精已经双眼紧闭,白净娇俏的脸蛋上红靥荡漾,精巧的鼻翼发出轻柔的呼吸声,居然睡着了。   萧天熠忍俊不禁,这个有着独一无二的幽香芬芳的女人,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激情欢愉的时候,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那娇艳欲滴的小嘴里喊出来的时候,他像被电流击中一样,浑身一颤,只想更深更快地占据那独属于自己的港湾。   ---   “你说什么?”说话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华服王冠男子,此人正是赤炎三皇子,南宫傲,封号宁王,他的样貌与太子南宫羽冽并不十分相似,但也是个十分俊美的男子,精致的面容,高蜓的鼻梁,锐利的双眸里面不时透出的阴狠,显露出他不是个简单角色,震惊道:“萧天熠把初妍她们发配做了军妓?”   “是的,初妍四人进去之后,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可是没过多久,就被萧天熠扔了出去,被他的侍卫拖走了!”暗卫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南宫傲眸子快速地闪过一道狠戾,“真是些没用的东西,不是还有特制的久旱甘霖露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那香酥的钰体,柔弱的媚态,撩人的风姿,再加上独家秘制的久旱甘霖露的催情刺激之下,就是圣人也无法抗拒,更不要说一个正值盛年血气方刚的男人了。   暗卫见殿下动怒,惊颤道:“殿下恕罪,因为萧天熠的护卫队守得很严,属下怕被发现,不敢靠得太近,具体里面是怎么回事,属下并未得知!”   南宫傲冷冷瞪一眼他,鹰眸里面透出一丝杀意,萧天熠刚刚抵达京城,其惊艳风采就已经传遍了帝京,原先对龙腾王朝派区区一个世子出使的不满已经荡然无存,竟然还有人说这位世子爷尊贵沉稳,俊美绝伦,优雅魔魅,更有传闻聪明绝顶,用兵如神,绝非池中之物,龙腾王朝派这样的人来,并没有藐视本朝的意思。   近几十年,赤炎和龙腾都无战事,邻国手握实权的军方人物,自然是南宫傲这样处心积虑的夺嫡者需要拉拢的强大外援,指不定哪天就可以派上用场。   但因为毕竟对萧天熠了解不多,而且此人深不可测,到了赤炎王朝之后,也不像别国使臣新鲜好奇,四处游逛,到处结交达官显贵,呼朋唤友,反而深居简出,平静如水,贸然和这样的人结交,自然是有风险的,所以南宫傲先进行了一个试探。   他知道太子曾经和萧天熠有些交情,他送去的女人,萧天熠自然未必收,但若是打着太子的旗号,萧天熠完全有可能顺势收了,花容月貌的女人嘛,哪个男人嫌多呢?   而且,初妍是他精心调教出来的美人,极善**撩拨,深谙男人心思,为了让萧天熠体会到赤炎美人的温柔,还特别准备了久旱甘霖露。   万事俱备,本应该是一帆风顺的,可万万没想到,萧天熠不但不上道,反而把他精心准备的礼品直接扔出去做了军妓。   南宫傲损失了手中利器,有些惋惜,但转瞬间燃起的就是滔天怒意,四个如花美人,居然连一个血气方刚又中了久旱甘霖路的男人都拿不下,实在可恶,他脸色阴沉,杀意弥漫,“一群废物,死不足惜!”   “殿下息怒!”暗卫的头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南宫傲冷冷一笑,这萧天熠的确是个人物,幸好刚开始他就做了万全的准备,就算萧天熠不承这个情,也不会怪罪到他头上,只当是太子干的,而且这种事情只在心照不宣,谁都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他对自己训练出来的人更有信心,初妍她们不会不知道,敢于出卖主子是什么下场?   ☆、第两百八十四章 两虎相斗   四女的衣裳上都涂了久旱甘霖露,下了这么重的剂量,那么强烈的药性,一两个女人根本应付不了,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萧天熠肯定已经吸入了大量的久旱甘霖露,把那些女人都赶走了,他后来到底是怎么解决的?想到这里,南宫傲笑得毛骨悚然,“后来呢?”   “后来萧天熠的女人就回来了!”暗卫说完这句话,就不敢再往下说了。   萧天熠的女人?南宫傲也听见过她的人说过,玲珑剔透,美貌可人,他恶毒地笑了笑,那可怜的世子妃能禁得起被久旱甘霖露的折腾吗?自己的女人被拉出去做了军妓,萧天熠的女人处境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殿下的残酷冷血,宁王府的人自是见过的,如魔鬼般狠绝,敢与如日中天的太子争锋的人,又岂会是一般角色?   他望向远处,俊美的容貌看起来没有一丝柔软,令人心底生寒,今夜的计划竟然失败了,低估了萧天熠的狠戾。   暗卫忽道:“殿下,我们还查出太子似乎对萧天熠的女人有些想法!”   什么?竟有这种事?南宫傲兴致大起,急道:“快说来!”   “太子在出使龙腾王朝的时候,当着他们君臣的面,说要迎娶萧天熠的女人为太子妃,还许下十座城池为聘礼,但因为当时那女人怀孕了,所以这件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虽然此事没有传到本朝来,但在龙腾王朝却是轰动一时的大事!”   太子妃?南宫傲眼眸遽然眯起,“太子是在开玩笑吗?”   暗卫又道:“我们还查出,她今晚出去,就是因为被太子单独邀约,虽然具体去了哪里,属下不知,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单独相处,不得不令人遐想连篇!”   竟然有这种事?南宫傲微微吃惊,随后眼底闪烁着兴味的光芒,充满着阴冷的算计,慢慢笑开,真是太好了,太子竟然对萧天熠的女人有想法?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要怎么利用这个消息,但绝对是个好消息,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何况太子还曾当着龙腾君臣的面说要娶那个女人,置萧天熠的颜面何在?萧天熠不暗恨太子才是怪事?   今夜的一幕真是耐人寻味,半夜三更,萧天熠自己的女人被太子约走,还是一个曾经对她有过想法的男人,这样一顶绿帽子他也戴得下去?   想到这里,南宫傲眼底渗出阴损笑意,就是因为萧天熠是骁勇善战的武将,体力耐力都远胜常人,所以才特地给他准备了四个女人,供他好好蹂躏消遣,尽情发泄,没想到,他却把一腔热情都给了他自己的女人,经过久旱甘霖路摧枯拉朽般的战斗,那女人还活着吗?   他站起身,看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今晚发生在萧天熠驿馆的一切一定很精彩,自言自语道:“本王也应该去拜会拜会这位名扬天下的世子,还有他的女人了。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连太子都动了心思?”   ---   次日,夏日已经到来,荷花竞相开放,呈现欢腾热烈气息,寒菲樱昨晚被妖孽折腾得死去活来,一直睡到午后才起床,好在习武的人身体恢复得比常人快,在床上又练了一个时辰的护心功,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些体力。   要不然,这般激烈的欢爱,她还得好几天才能下床,在心底把那个使龌龊手段的幕后黑手狠狠骂了一顿,妖孽本就精力充沛,平常都已经让她吃不消了,再下一剂猛烈春药,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见樱樱揉着她酸痛的腰身,萧天熠揶揄道:“公子凤也有这样服输的时候?过来让为夫给你揉揉!”   寒菲樱瞪他一眼,尽说风凉话,没好气道:“不劳世子爷了,本座有护心功护体了!”   萧天熠轻笑出声,夜离宸忽然来报,“爷,宁王殿下来访!”   萧天熠脸上的笑意骤然淡去,眼底掠过几道慑人的寒光,南宫傲?   寒菲樱眼眸闪烁,她和妖孽都怀疑这位宁王殿下,如今看来,果然有人坐不住了,“请他进来吧。”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踏步而来,王冠华服,行走之间,隐隐有王者之风,仪态威严,寒菲樱远远望去,不着痕迹一笑,果然,能和南宫羽冽抗衡的,也不是普通人物。   南宫傲很快就到了,他暗暗打量这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异国世子,果然是个霸气男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高深莫测的魄力,尊贵,优雅,淡漠,沉稳,当然,还有危险。   高手过招,只需淡淡一瞥就可以了,南宫傲很快就换上了一副得体的笑容,朗声道:“世子远道而来,因我朝太子殿下忙于筹备国典,特命本王过来慰问,不知世子是否习惯?”   萧天熠将南宫傲的探寻目光尽收眼底,淡淡一笑,“本世子一切安好,王爷太客气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衣袂环佩叮铃的声音,一个绝色丽人出现在萧天熠的身后,顿觉光线明艳了起来。   南宫傲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寒菲樱,早就听说萧天熠的世子妃是个明眸善睐的美人,朝气蓬勃,灵气逼人。   看到寒菲樱的时候,南宫傲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萧天熠看不上初妍那等庸脂俗粉了。   虽说初妍等人的容貌皆是上上之选,可有这样的世子妃映衬着,他的口味自然变得挑剔了,不过南宫傲并不能完全理解萧天熠,何苦委屈自己呢?女人不就是玩物吗?何况,那久旱甘霖露之后,生龙活虎,一个女人哪里吃得消?   见寒菲樱还好好的站在面前,南宫傲有些意外,久旱甘霖露,无药可解,除非男女合体,萧天熠英姿勃发,在那样强大的战力之下,四个风骚的美人才能勉强应付,只有一个女人,不死也半残了吧,可寒菲樱居然还能好好地站在面前?   当然,他的心思都敛藏在眼眸中,并没有表露出来,笑道:“这位一定就是世子妃了吧?”   寒菲樱嫣然一笑,挽住萧天熠的胳膊,故作不知,娇嗔道:“世子爷,这位是……?”   南宫傲有些吃惊,萧天熠作为使臣,带着女眷当然无不可,可当着他的面,居然这样有亲密的举动?完全不顾忌他这个外人在场?   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萧天熠看向他的女人,眉宇间有种无奈的宠溺,完全不复刚才的淡漠,语气散漫而随意,“樱樱,这是什么场合?不要胡闹,这位是赤炎的宁王殿下!”   萧天熠看似是在呵斥寒菲樱,可声音里的温柔谁都听得出来,哪有半点训斥的意思?反而有种显而易见的纵容。   寒菲樱挽住萧天熠的动作不变,冲着南宫傲微微一俯身,“原来是宁王殿下,本妃有礼了!”   说是有礼?可没有半分有礼的意思,有着明显地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轻慢,南宫傲何时受过这等待遇?心下忽然一凛,莫非萧天熠已经察觉到昨晚送女人的事情是他干的了?   这个念头一浮出来,马上就自我否决了,初妍她们应该知道,若是出卖了主子,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绝对不可能。   寒菲樱心中暗笑,见南宫傲的第一感觉是此人绝非善类,而且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有稍纵即逝的讶然,是奇怪自己为什么还好好站在他面前吧,那抹讶然让寒菲樱越发肯定昨晚的女人是他送的,想借机拉拢萧天熠成为外援?   萧天熠如今真是个香饽饽,在龙腾王朝,燕王极力拉拢他,到了赤炎王朝,宁王又迫不及待地拉拢他暗中结盟,手握兵权的武将,在夺嫡的时候是最有震撼力也最有影响力的,万一文斗不行,最后还是得靠实力说话,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不过南宫傲可不是这么没有城府的人,心中再有火气,表面上也能做到波澜不兴,“世子妃爽利帅直,不拘小节,本王佩服,今日亲眼见到,才知世子和世子妃两厢情浓的传闻果然名副其实!”   寒菲樱听到他言不由衷的话,莞尔一笑,“宁王殿下才是风流人物!”   风流人物?她在暗示什么?南宫傲心下诧异,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两人,萧天熠和太子一样,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而寒菲樱笑意嫣然,明媚如花,不似一般端素贵妇无趣。   他哈哈一笑,热情道:“太子殿下选的这地方虽好,可终究是有些炎热了,国典还有两日,本王有一处园子,最是清净凉爽,景观宜人,是京城盛景,不知道两位是否有兴致前去一观?”   寒菲樱眼睛一亮,萧天熠却没什么兴趣,正欲拒绝,却被寒菲樱抢先了,“世子爷,你喜欢每天闷在屋子里,我可不喜欢,难得宁王殿下盛情,你就陪我去走走吧!”   世子爷虽然没兴趣,可实在捱不过寒菲樱的缠人功夫,无奈摇摇头道:“好吧,那么打扰王爷了!”   他说话虽然很客气,可并没有任何谦逊的意思,经过这一次短暂的会面,南宫傲对这两人有了初步的了解,萧天熠的确是个人物,而且极度宠爱寒菲樱,现在他务必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与太子对抗,要不然,以后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第两百八十五章 赏 园   太子宫。   流星低声向正在闭目养神的太子禀告,“殿下,宁王刚刚去了萧天熠的驿馆,随后萧天熠和寒菲樱就去了宁王的夙玉别院。”夙玉别院是宁王的园林,冬暖夏凉,景致极佳,宁王想借避暑的名义拉近和萧天熠的关系。   南宫羽冽听罢,嘴角浮现嘲讽的笑意,眼睛缓缓睁开,随即冷意横生,“被本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了,开始寻找外援了?”   “应该是!”流星道:“殿下是否要做些打算?”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殿下和萧天熠貌合神离的关系了,殿下虽然和萧天熠早就认识,但无非是各为其主。   南宫羽冽很早就册封为皇太子,可宁王及其生母刘贵妃野心勃勃,太子和宁王争斗多年,终究是太子更胜一筹,赤炎皇帝已经年过花甲,日渐病弱,三天两头不能上朝,只能命太子监国,宁王一派不甘心,此时这种争斗更是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这次大庆国典的主意,是南宫羽冽出的,是为了向四海彰显赤炎王朝的强大国力,威震友邦,同时也震慑附属国的不臣之心,却被宁王乘机利用起来结交异国重臣,以图不时之需。   南宫羽冽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而且,昨天发生在萧天熠驿馆的一幕,也逃不过他的耳目,驿馆是他亲自挑选的,自然在他的掌控之中。   流星见殿下闭目沉思,又低声道:“萧天熠会不会把这笔账算到殿下头上?”   南宫羽冽睁开眼睛,脸上漾着令人炫目的笑容,肯定地摇摇头,“你太低估萧天熠了,以他对本宫的了解,本宫是这么无脑的人吗?宁王这一次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彻底得罪萧天熠了,想得到萧天熠这个外援这条路,已经彻底被堵死了!”   不过南宫羽冽的损失也不小,他命人精心建造的驿馆,第三天就被人把机关都改掉了,他唇角微微牵出一抹轻笑,这恐怕是寒菲樱的杰作,这个官府多年围攻不下的月影楼女匪首,自然是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行家。   但这么轻易就破坏了自己的心血,而且连伪装得很巧妙的机关都无一例外地发现了,还是让南宫羽冽有些意外,这个女人确实与众不同,有着无与伦比的智慧和定力,还有当匪首时那惊人的气魄,自己对她越来越感兴趣了。   流星瞥见殿下嘴角的那抹欣赏的轻笑,知道殿下又在想寒菲樱了,他已经知道殿下对她的心思,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殿下对哪个女人这样认真过?   殿下不仅在龙腾王朝的时候,就对她大感兴趣,而且为了确认她的身份,还花了大量心思,殿下一向是不屑在女人身上花时间的人,唯有寒菲樱,是个例外,殿下真正喜欢的人,无论如何都要得到。   ---   夙玉别院虽然不大,但建造得巧夺天工,和妖孽的芝兰别院各有千秋,不过寒菲樱更喜欢芝兰别院,因为夙玉别院虽好,总是少了那一抹暖心的气息。   好不容易支开了宁王,两人可以单独逛园,寒菲樱盯着眼前一池争奇斗艳的荷花,幽怨道:“你有没有感觉,我们自从来了赤炎王朝之后,就进入了很多人的眼睛?南宫羽冽盯着我们,南宫傲也盯着我们,我生平第一次这么想回我们的家。梁园虽好,终非久居之地啊!”   萧天熠看着樱樱嘟着小嘴巴,有风情万种的妖媚,心中忍不住重重一荡,小妖精对自己的you惑一向是致命的,哑然失笑,“想回家了?当初是谁闹着要来赤炎王朝的?”   寒菲樱气恼瞪他一眼,可一想起这件事是自己招来的,尤其是当初软磨硬泡,使出浑身解数让他去皇上面前毛遂自荐,就有些心虚,对上妖孽的凤眸,竭力笑得甜美迷人,“我开玩笑的,其实只要有相公的地方,对我来说都是天宫!”   萧天熠眉目瞬间上挑,透出惊喜的光芒,心中有什么被重重击中一般,浑身一颤,满脸欣慰,“丫头终于开窍了,总算会说为夫爱听的话了!”   寒菲樱脸色微红,心底荡起甜意,妖孽虽然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惜字如金的寡淡模样,但到了自己面前,什么话都能滔滔不绝,尤其是那些不正经的,更是信手拈来,完全不带重样,跟他在一起久了,也学会怎么哄人了,寒菲樱一向自诩伶牙俐齿,可在妖孽面前,只能甘拜下风。   夕阳西下,气温渐渐降了下来,不像中午那么炎热了,寒菲樱闭目嗅着荷花的香气,顿觉神清气爽,长舒一口气,“出来散散心,果然好多了!”   萧天熠看着樱樱一脸璀璨明媚的笑,情不自禁道:“你喜欢就好!”   寒菲樱还没有笑出声来,忽然瞥见对面飘来一抹丽影,正朝着这边而来,那女子明眸如月,高贵冷艳,身着轻纱罗裙,缓缓飘来,如同一朵耀眼的牡丹花。   是南宫琉璃,寒菲樱恍然忆起,那高贵的出身,美貌与才情并重,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令人瞩目的对象,却一直云英未嫁,这个妖孽,造了多少孽啊?   她脑海中刚刚冒出了这个念头,妖孽就似乎洞悉了她的想法,正色道:“夫人要是觉得为夫罪孽深重,那为夫干脆都娶回去好了!”   寒菲樱恼怒瞪他,怎么自己心里想什么,他就像有透视眼一样,全都知道?   对南宫琉璃来说,自从萧天熠来了赤炎帝京之后,她的心就没有平静过,今日这样猝不及防地见面,更是让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五年了,他依然长身玉立,卓尔不群,气宇轩昂,是天地间最明亮的男人。   不同的是,他身边有个女人,那女人,红裳妖娆,笑语盈盈,远远地,已经看见他们之间眼神的交汇,心口更是觉得被什么猛然扎了一下一样,火辣辣地疼。   路并不远,不管南宫琉璃心中怎么心潮起伏,该到的,总是会到的,走到风采更盛当年的萧天熠面前,她心跳忽然加速,原本无懈可击的公主风仪荡然无存,脱口而出,“你们会在这里?”   寒菲樱轻笑道:“原来是公主殿下,宁王邀请我们过来逛园子,反正庆典还有两天时间,闲着也无聊,所以我和阿熠就过来走走!”   阿熠?多么亲密的称呼,南宫琉璃看到优雅而冷漠的萧天熠的时候,心口忽然重重一痛,他刚才看寒菲樱的时候,眼神那样温柔,看自己的时候,立刻变得冷冰冰的,连这国典将至的喜庆也让她觉得寒冷。   不过南宫琉璃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想法,太子皇兄说得对,如今到了自家地盘上了,不再是龙腾王朝了,这一次再不争取的话,很有可能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机会,她可不想抱憾终身,曾经父皇认为萧天熠残疾,不肯传国书龙腾王朝商议两国联姻,如今萧天熠风采依旧,父皇看到他,定然会欣然同意的。   看到寒菲樱挽着萧天熠的手臂,南宫琉璃看向她的眼眸多了几分复杂和冷意,寒菲樱是在示威吗?   萧天熠只是轻轻点头,脸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两个字更是清淡到可以忽略,“公主!”   他的反应这样冷淡,南宫琉璃眼眸顿时微黯,寒菲樱看在眼里,心中微叹,在恋慕妖孽的女人之中,她最有好感的就是南宫琉璃了,这位公主虽然冷艳,但完全是真性情,也是那种不屑于伪装自己的人。   今天他们在这里赏园,这么巧,南宫琉璃就来了,看到南宫琉璃眼中的惊讶,寒菲樱微微一笑,看来南宫羽冽让南宫琉璃来夙玉别院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她,在这里会遇到萧天熠,“公主也是来赏荷花的吗?”   南宫琉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到萧天熠的视线被荷花吸引,怎么也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好?他为什么就不多看自己一眼?   太子一直都是支持自己的,这是南宫琉璃最大的底气,虽然明知道太子有自己的私心,是因为他喜欢寒菲樱,但南宫琉璃并不在意这一点,她甚至在想,如果萧天熠没有那一次的重伤,坐了四年轮椅,她现在会不会已经是他名正言顺的世子妃?   看向寒菲樱,她仪态万方一笑,态度客气中透着显而易见的疏离,“确实很巧,本公主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   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还是隐隐透出一股不易察觉的失落,寒菲樱见琉璃公主手中拿着一支妖艳的牡丹花,天姿美人,娇艳如花,交相辉映,心底也在想同样的问题,妖孽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这样的女人,出身皇族,国色天香,才貌双全,又对他一往情深,痴心多年不改,寒菲樱想不出还有男人会拒绝和漠视?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是个男人,只怕立刻就答应了吧?   这个时候,寒菲樱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妖孽为什么喜欢自己,为什么不喜欢南宫琉璃?这个问题,直到看到美貌倾城的南宫琉璃的时候,才想起来。   ☆、第两百八十六章 冷漠拒绝   就在寒菲樱胡思乱想的时候,南宫琉璃居然无视她的存在,无视她这个正牌世子妃在场,直接走到了萧天熠的面前,眼中荡漾着毫不掩饰的情意,声音温柔如诗,“五年前,也是这个时节,星光璀璨,篝火盛宴,琉璃一直记忆犹新,不知世子是否依然还记得?”   寒菲樱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南宫琉璃当着自己的面向妖孽诉说当年的情意,完全把自己当成透明人一样,自己的存在感有这么弱吗?一个大活人可以直接当做没看见吗?   动怒归动怒,不过这南宫琉璃倒是有胆色,面对妖孽那一张可以冻死人的冰霜脸,还能咬牙说出这般情意脉脉的话语?   寒菲樱不着痕迹一笑,看来是自己亲密地叫妖孽“阿熠”,惹来了这位高傲公主的不满,所以她才故意让自己知道她比自己更早认识妖孽,更有一段旖旎过往。   虽然她很欣赏南宫琉璃追求真爱的勇气,但不代表会对一个对自己男人有明显企图的女人心生好感,一归一,二归二,她分得很清楚。   萧天熠听到南宫琉璃这样说,剑眉猛然蹙起,有几分不悦,看向樱樱的眼神,却多了一丝紧张,南宫琉璃说得这样暧昧,这小妖精不会又误会了吧?   在来赤炎王朝之前,小妖精就和他约法三章,不许和南宫琉璃眉来眼去,一丝一毫也不行,萧天熠当然是满口答应,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和南宫琉璃暗送秋波过,可现在南宫琉璃这样的话,分明是暗示两人曾经有过什么,小妖精听在心里,不知道又会掉进什么醋海里?   当着樱樱的面,如果否认的话,樱樱一定会认为他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萧天熠缓缓道:“记得!”   那晚自己是最耀眼的明星,他居然记得?南宫琉璃忽然笑开,美艳如花,眼眸中透出惊喜,“真的?”   可寒菲樱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变得非常淡定,唇边甚至还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和南宫琉璃你争我斗唇枪舌剑有什么意义?   虽然她无论比试什么,她都不会输给南宫琉璃,但问题是,如果妖孽不爱她,她就是把南宫琉璃打压到地底下去,也无济于事。   关键在于妖孽的心思,在连女人都会动心的美艳公主面前,妖孽到底能不能把持得住?到底舍不舍得拒绝这样的you惑?才是问题的实质,琉璃公主可不是昨天送到妖孽床边的那几个俗艳女人,南宫傲这品味真是的,寒菲樱不以为然地想着,云淡风轻地喝起了凉茶。   萧天熠见樱樱若无其事一般,知道她貌似平静下面孕育着危险的气息,他可不想两人的关系因为南宫琉璃再起什么波澜,回房之后樱樱又给脸色他看,眼眸中波光流转,忽然似笑非笑道:“樱樱,你还记得公主的舞姿吗?”   寒菲樱心下暗笑,兴致盎然,很是配合道:“当然记得,这次来赤炎即将再次欣赏公主天人舞姿,阿熠和我都深感欣慰,不虚此行!”   萧天熠微微颔首,似乎极是赞同自己夫人的话,那双凤眸里面透着对寒菲樱的深情和对南宫琉璃的无视,言下之意,南宫琉璃的舞姿不过是宴席助兴而已,别无其他。   他们一唱一和,南宫琉璃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在龙腾王朝的时候,她在异国君臣面前自然注意自己的公主高傲仪态,但实际上她却是刚烈要强的性子,见他当着自己的面,这样宠爱另外一个女人,心底又开始绞痛。   寒菲樱将这一切不着痕迹地看在眼里,南宫琉璃这么聪明的公主怎么还没看明白,攻击自己有什么用?关键是萧天熠,看来陷入爱恋中的女人,智慧果然都会直线下降,尤其是陷入单恋中的女人,更是迷茫,何况这一恋,就是五年,痴心不改。   她忽然站起身,挽住萧天熠的胳膊,冲他莞尔一笑,“阿熠,我突然想起来,驿馆里面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处理,我先回去了!”   还没等他开口,寒菲樱就及时拦住了他的话头,善解人意道:“想不到你和公主竟然是旧识,两国相隔万山千山,今番重逢,想必悲喜交加,感触良多,你就不用先回去了,不如陪公主叙叙旧吧!”   南宫琉璃心下一喜,她虽然不缺乏勇气,但当着寒菲樱的面,有些话总是说不出口的,万万想不到寒菲樱居然主动提出离开,这个女人,倒是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樱樱!”萧天熠不悦地警告道,这将置他于何地?这个小女人,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可面对他的怒气,寒菲樱才不怕,轻笑嫣然,踮起脚尖,贴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因为我嫉妒她比我先认识你!”   原来如此,萧天熠身躯微震,在樱樱心中,一直对他和南宫琉璃的过往耿耿于怀。   曾经是季嫣然,如今是南宫琉璃,萧天熠真是头痛,他这是招谁惹谁了?这一朵朵桃花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好不好?他也从来没有跟任何人玩过暧昧,连张笑脸都没有给过,为什么到头来都是他的错?真想长叹一声,跟女人真是没有道理可讲,连一向聪慧的樱樱也不例外。   现在她显然是要给他一个机会,让南宫琉璃彻底死心,那个聪明的小女人,已经明白对付南宫琉璃最好的武器不是她,而是他。   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高明战术,也只有这个狡黠可爱的小女人才想得出来。   要不是为了解开樱樱的心结,他才懒得留下来,不过也明白以她那江洋大盗性子,还有那神出鬼没的轻功,能走远才是怪事?一会功夫之后,肯定躲在某处偷听。   南宫琉璃见萧天熠的目光深深盯着那消失在绿林深处的红色倩影,更是觉得心中一阵阵酸涩难忍,不过寒菲樱走了,她也正好松了一口气。   自己爱慕了五年的男人就在眼前,五年,对一个韶龄女孩来说,足够长了,一眼望不到头,这样的男人,龙章凤姿,剑眉星目,不怒自威,自有一股王者风流,连她一国公主也忍不住芳心暗许,可想不到,他竟然属意他人。   南宫琉璃不想再等下去了,难道一直要等到自己白发苍苍抱憾终身吗?她也不是矜持的女子,深藏在心中多年的话语,有种喷薄而出的**,她相信,他那么聪明的男人,定然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思,索性也不再掩饰,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若是翩翩君子,淑女为什么不可以求呢?   她走到萧天熠面前,因为萧天熠身形挺拔,她不得不仰视,才能接触到他的视线,他收回了目光,依然面无表情,并没有像和樱樱说话一样会微微低头,温柔得让人羡慕。   但此时南宫琉璃顾不得这些,直言不讳道:“世子,你应该很清楚,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我想知道我到底有什么不好?”   萧天熠唇角微勾,想起小女人,眼底浮现一抹柔意,语气却清淡,“公主好与不好,本世子并不清楚,也不在意,公主只需要知道本世子已经心有所属,以后这种问题就不要来问了!”   这样冰冷无情的话语,让南宫琉璃的脸瞬间煞白,虽然今天骤然见到他,实属意外,但这么多年,对他的恋慕不是假的,刹那间,一颗芳心碎成一片片,许久才哽咽酸楚道:“这么说是你在拒绝我吗?”   萧天熠眸光一漾,却没有任何温度,冷如冰霜,淡淡道:“是!”   只有一个字,明明简单明了,却有千斤之重,锤得南宫琉璃心疼,“难道你连给我一个理由都不愿意吗?”   萧天熠的目光看向远处,神色坚定,“不爱就是不爱,没有任何理由,我爱的人,自始至终就只有我夫人一个!”   躲在暗处的人听到这霸道宣誓的时候,心脏忍不住又开始急剧跳动,呼吸不匀,起伏不定,差点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她就是好奇妖孽会和南宫琉璃说什么?所以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了,那来去无影踪的轻功有几个人及得上?   南宫琉璃吃惊得瞪大眼睛,瞬间呆住,嘴唇颤栗道:“你说…什么?她…到底有什么好?”   萧天熠知道樱樱就在附近,虽然她离得远,可只要有她的地方,自己都能感应到,绝对不会错,他的目光终于落回到南宫琉璃伤心欲绝的脸上,声音微扬,“那她到底又有什么不好?老是拿着出身做文章,不过是世俗之人的鼠目寸光罢了,不能自由选择的出身,岂能掩盖一个人真正的风采?别说商家之女,就算是乡野村姑,浣纱歌女,只要是本世子喜欢,就是世上最好的!”   这话,不仅仅是南宫琉璃震惊不已,连藏身在暗处的人都呆住了,瞬间震撼到了灵魂深处,一抹幸福感动的笑意不知不觉蔓延在脸上,世上最好的?忽然想起萧帝曾经说过的,国色天香的容颜只是外在,重在心有灵犀,如今她和妖孽到了这种心有灵犀的境界吗?   萧天熠说完这句话,连告辞都没有说一句,就施然离开,要不是为了小妖精,他才懒得和南宫琉璃说这么多。   南宫琉璃因为太过惊愕,竟然忘了挽留他,眼睁睁地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她一向是个骄傲的公主,此刻却觉得自己脆弱得如同一块真的琉璃,一碰就碎。   荷花池边,香风阵阵,晚霞映染,可南宫琉璃却觉得置身寒冬一样,冷得挪不动脚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男声,是宁王兄,“原来是琉璃啊,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虽然太子和宁王兄斗得你死我活,但波及不到身为公主的南宫琉璃,几个皇兄平日对她都不错,虽然和太子稍微近一些,但也只是属于兄妹间的走动多一些罢了,她隐秘的心事不想让更多人知晓,倔强地忍住了眼泪,平静道:“没什么,沙吹到眼睛里面了,今日突然想起到宁王兄这夙玉别院走一走,王兄不会不欢迎吧?”   南宫傲见琉璃还在遮掩,眼底深处掠过几丝嘲讽的轻笑,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为了皇位,连亲妹妹亲女儿都可以牺牲掉,更何况不是亲妹妹?长叹一声,关切道:“好妹妹,你就别瞒我了,我刚才都看见了!”   什么?南宫琉璃脸色一白,她年纪不小,却一直云英未嫁,自然会引起有心人的纷纷猜测,但知晓真正原因的人并不多,就只有太子等几个人还有宫里的几位妃嫔,想不到今日却被宁王兄看了个正着,到底是女儿家,一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沉默着。   南宫傲见状,微微一笑,声音极具you惑,表情像一个引人堕落的魔鬼,轻叹道:“看来王兄对你关心太少了,居然不知道原来妹妹喜欢萧天熠这么多年了?”   南宫琉璃脸色灰白,她并不喜欢宁王兄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带点怜悯,带点同情,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喜欢萧天熠是她的事情,用不着别人来指手画脚,如烟的眉目微微一蹙,“我先走了!”   南宫傲见琉璃急着要走,微微冷哼一声,“其实以妹妹的姿色才情,想要得到一个男人,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宁王兄的话让南宫琉璃停下了脚步,一双眼眸荡漾着狐疑的光芒,“什么意思?”   南宫傲见琉璃果然动心了,得意一笑,他平日哪里会注意到这些深宫公主们的女儿家心思?刚才他一直在冷眼旁观,忽然明白为什么琉璃这么多年都不肯嫁人,原来是爱着萧天熠,真是一个意外的发现。   这个发现让他又惊又喜,琉璃居然早就对萧天熠情根深种,琉璃才貌双全,若是利用好了,就是一颗得用的棋子,得到萧天熠是琉璃如今最大的心愿,若是全了她的这个心愿,还怕以后她不为自己所用吗?   他意味深长道:“看你这么伤心,王兄真是心疼你,若是你能得偿所愿,王兄也为会你高兴的!”   南宫琉璃微微一愣,并不是傻瓜,又是深宫长大的,隐约能明白宁王兄的意思,有些失望,公主自有公主的傲气。   面对宁王兄别有深意的目光,她沉吟片刻之后,出乎意料地拒绝了,“我喜欢萧天熠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就算和寒菲樱竞争,也会公平竞争,不会去动用宫里的那些见不光的手段,如果能用的话,何必等到今天?如果王兄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南宫傲眸光遽然变冷,发现他倒是低估这个皇妹了,公平竞争?他唇角浮现一丝讥诮的冷笑,傻子都看得出来,寒菲樱占据绝对优势,琉璃能有什么胜算?真是妇人之见,难成大器,这样的棋子,舍弃也不可惜。   刚才萧天熠的话语忽然浮现耳边,“只要本世子喜欢,就是世上最好的!”   南宫傲眼中闪过兴味的光芒,看来萧天熠真的很宠爱寒菲樱这个女人,太子偏偏又对她很感兴趣,这下有好戏看了。   ---   在回宫的马车上,南宫琉璃靠在华丽的车厢壁上,悲楚交加,失声恸哭,五年的爱恋,得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虽然刚才在宁王兄面前极为要强,但只有自己独处的时候,才发现心早已经碎了一地,擦拭眼泪的手绢换了又换,也挡不住萧天熠带给她的沉痛。   她的宫女雅儿看公主哭得不能自已,十分心疼,这么多年,她可是看着公主是怎么在相思中度过的,作画的时候,画的全是那位异国世子的风采,连她都被公主的一番赤诚打动了,却偏偏就是没有打动最该打动的人。   要是世子身边没有女人,她向来是支持公主的,因为她知道公主有多喜欢世子,可现在世子对他的世子妃那么好,连那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公主还有希望吗?   公主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才貌双全的女子,可世子呢,面对公主的满怀期待,竟然说出了那样无情无义的话语?   不过雅儿虽然恼恨世子不懂风情,但也知道这事也怪不了世子,两情相悦,是世上最不能勉强的事。   见公主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些,雅儿才试探道:“公主,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南宫琉璃一边看着手绢上擦拭下来的红胭脂,一边冷道:“说!”   雅儿一咬牙,“世子应该是真心喜欢寒菲樱,公主不要再这么苦着自己了。”   她一说话,就看见公主眼眸又开始泛红,眼眸中透着伤痛,这些年,公主为了世子,拒绝了多少次皇上赐婚的旨意?听说世子就要来赤炎了,公主又惊又喜,差点睡不着觉,今日太子殿下让公主去宁王的夙玉别院,想不到真的能见到世子,几乎是望穿秋水般的等待,可等来的竟然是世子一番冷漠无情的绝情话语。   没人比她更了解公主此刻心中的痛了,雅儿又轻声道:“奴婢觉得这也是好事,长痛不如短痛,难道公主还要这样伤心一辈子吗?其实除了世子,世上还有很多大好男儿,公主不妨试着接受别的男人!”   南宫琉璃自嘲一笑,她何尝不想?她是公主之尊,只有她挑选世上最好的男儿,天底下有哪个男儿敢给她脸色看?在龙腾王朝的时候,她遭他冷遇和漠视的时候,何尝不想忘记这一切?   可一想到他意气风发的英姿,气吞山河的轩昂,还有运筹帷幄的沉稳,举手投足的优雅,就止不住的心潮澎拜,如今他近在咫尺,要她说放弃,到底有多难?   今日这一次,是他对她说话最多的一次,却偏偏是些她最不愿意听到也最能扎伤她的话,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要去向父皇请旨!”   雅儿大惊失色,“公主万万不可,万一到时候世子坚决不同意,当庭抗旨,公主颜面何存啊?”   南宫琉璃身子一颤,唇角微动,是啊,他那样的男人,未必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本来想今天对他表白,在国典上父皇再赐婚,成就一番两国佳话,可他拒绝得毫不留情,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听得她的心都揪了起来。   就是因为多了一个寒菲樱吗?南宫琉璃忽然目光灼灼地看着雅儿,“你说,寒菲樱真的比我漂亮吗?”   雅儿一惊,“怎么会?公主一直都是世上最美的公主!”   是吗?南宫琉璃眼底划过一丝痛色,“那他为什么连看都不肯多看我一眼?”不爱就是不爱,没有任何理由,这就是他的理由吗?   雅儿心底震惊,公主美貌尊贵,高傲自负,几时这样脆弱过?实在是爱情的魔力伤人,这个问题,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也没有爱过谁,在她眼中,公主当然是世上最完美的女人,可在世子眼里,最完美的女人就成了寒菲樱。   南宫琉璃瞥见雅儿欲言又止,淡淡道:“你实话实说,恕你无罪!”   雅儿一狠心,和盘托出,“据奴婢今日的观察,世子和寒菲樱在一起的时候,眼睛都会发光,奴婢虽然不知道男女情爱为何物,但一定是真心喜欢才会这样,奴婢求你千万不要让自己难受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公主什么都好,就是对世子的感情太过执着。   南宫琉璃闻言,身子微微僵硬,自己的贴身宫女也说出这样的话,难道真的应该放弃吗?“可我不甘心,我南宫琉璃何等骄傲之人?居然输给了寒菲樱,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到底哪里输了?”   这个问题,雅儿也无法回答,公主一腔痴心,满腹热情,纵然是一块石头,也应该被公主焐热了吧?   这些年,公主经过失望,希望,再一次的失望,希望,可世子就像一座万年冰山一样,岿然不动,完全像没心一样,只得道:“他们在我们京城要住上一段时间,该知道的,总是会知道的!”   ☆、第两百八十七章 异类国师   经过了很长时间准备的庆典日终于到来,此次赤炎王朝邀请了很多国家观礼,天公也作美,今日万里无云,烈日当空,旌旗如林,文武百官齐聚,还有百姓围观,万人空巷,举国欢腾,场面空前热烈盛大。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赤炎皇帝在太子的搀扶下渐渐抵达那万众瞩目的天坛上,顿时万民匍匐,喊声震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寒菲樱望去,赤炎皇帝已经年过花甲,面容苍老,虽然依然龙行虎步,可身形已经微微有些佝偻,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朝气蓬勃踌躇满志的太子南宫羽冽,这一幕落在所有人眼中的时候,寒菲樱明白,和南宫傲争夺多年,如今的南宫羽冽已经隐隐抓住了赤炎王朝的核心权力。   唱礼官宏亮的嗓门宣布庆典开始,首先是祭奠赤炎王朝的开国元勋,然后是王公贵族宗室重臣按照次序上前,向那年迈的天子和年轻储君先后跪拜行礼,说些祝赤炎王朝千秋万代之类的贺词。   随后就是异国使臣祝贺,并献上贺礼,因为龙腾王朝是邻邦大国,所以第一对前去祝贺的人就是萧天熠和寒菲樱。   在礼官的导引下,萧天熠和寒菲樱离天坛更近,寒菲樱更清楚地看见了赤炎老皇帝,还有南宫羽冽,他看见自己的时候,眼底绽放一道快得几乎捕捉不到的笑意。   “龙腾使臣萧天熠携妇恭祝皇帝陛下庆典!”萧天熠醇雅的声音并不高,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和威严。   赤炎皇帝今日精神十分矍铄,更是被这喜庆的氛围映照得满面红光,当然也知晓这个享誉天下的邻国世子的传奇事迹,见到萧天熠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随即是震惊,那个邻国威名远扬的战神世子,竟然是这样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模样?   太子的身后,还站着赤炎王朝的国师,看到这位国师的时候,连见多识广的寒菲樱也有些吃惊,竟然这样年轻?   在一般人的印象中,能担任国师的人,应该都是年高德劭知晓天文地理白发苍苍的老人才对,可这位国师也太异类了。   最多不到三十岁,一身白衣飘飘,风度翩翩,乍一看过去,很有玉公子的气派,但和玉公子的清冷俊逸完全不同,和妖孽南宫羽冽的王者霸气也不同,他长着一张妖娆魅惑的脸庞,十分漂亮,鬓若刀裁,眉目如画,澄澈如渊,明媚如春,温涵如珠的双目,嘴角似笑非笑,风流文雅。   他脸上也没有那种常年搞祭司占卜之类的人,会透出那种超然物外的清高,离得近才发现,站在神圣的天坛上,他神情不但没有常见的庄严肃穆,反而有些跳脱张扬。   原本以为国师都是清高不染世俗的,看到这么食人间烟火的国师,寒菲樱突然明白为什么此人竟然制作得出来那样下作的春药,她已经查过,此人姓夏,虽然看起来像个艳丽贵公子,但人家就是名正言顺如假包换的国师,做国师已经两年了,深得赤炎皇族信任。   赤炎王朝的国师有如此美姿容,姿态闲雅,翩若惊鸿,漂亮得让人心惊,许多浓妆艳抹的贵族小姐都不及他妍态,这样的人到底是如何登上国师宝座的?寒菲樱实在好奇。   寒菲樱正在暗中观察他的时候,那夏国师却仿佛可以感受到她的目光,居高临下投过来准确无误的一瞥,只是极快地一瞬间就移开了,却被寒菲樱敏锐捕捉到了,刚刚那一瞬,如一道煞气直直而来,不禁莞尔,这位国师果真洞察人心,而且是内家高手,这才是人不可貌相。   庆典自然少不了演武等彰显赤炎王朝强盛的节目,练兵的时候,战鼓震天,风云雷动,赤炎王朝的军队之兵强马壮,昭然若揭,泱泱大国的气派一览无余。   各项礼仪完毕之后,就是盛大的欢宴,普天同庆,气氛转为轻快欢腾,每一次盛会都会出现几个引人注目的人物,这一次自然就是龙腾王朝的贵宾淮南王府世子萧天熠,还有他身边的世子妃。   赤炎王朝的绝大部分君臣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名闻天下的世子,都暗暗有些吃惊,在有些人的想象之中,以为肯定是五大三粗张牙舞爪的粗壮汉子,可想不到竟然这般尊贵俊美,英武不凡。   他的世子妃也美若天仙,巧笑嫣然,两人看起来极为登对,也只有这样的美人才能配得上这样的英雄,而且赤炎君臣并不知道寒菲樱出身如何,所以也不就存在认为世子妃配不上世子的问题,不时有“郎才女貌”的赞扬声响起。   酒过三巡之后,有一国使臣提议,说久闻琉璃公主的凌波舞独一无二,举世无双,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一观?   举办庆典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壮大本朝的声势和彰显实力的强大,自然还包括宣扬本朝女子的贤德才能,琴棋书画,知书达理,面对这样合情合理的请求,赤炎皇帝自然欣然应允。   宏大的大殿上,南宫琉璃盈盈起身,“父皇,容儿臣去换身衣裳!”   原本琉璃公主刻意低调,并不十分张扬,但现在被点名了,就自然容不得低调了,她原本就十分美貌,又是云英未嫁的高贵公主,一起身,就有人露出惊艳的目光,果然有大国公主气派。   很快,琉璃公主就换上了舞装出来了,白色绣凤凰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隐隐有凌波仙子飘渺若仙的风采。   南宫琉璃精心装扮出来之后,吸引了众多人的视线,很多人甚至忘了饮酒,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赤炎皇帝看在眼里,心生骄傲,在这些异邦面前,琉璃公主可是给本朝挣足了脸面,不枉宠爱这个女儿这么多年。   琉璃公主出来之后,立即得到了此起彼伏的称赞声,“公主果然才貌双全!”   尤其是那些异国使臣,第一次见到琉璃公主的,更是议论纷纷,一个声音因为太过震惊而音调拔高,“公主实在太好看了…”   “岂止是好看?等下看到凌波舞的时候,你才知道什么叫做此舞只应天上有了?”另一个人反驳道。   “赤炎人灵地杰,才能养得出这样绝色的公主啊!”还有一个感叹道。   …………   寒菲樱听着这些议论,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虽然大多不是像赤炎龙腾这样的大国,但好歹都是一方之主派出来的使臣,有点见识好不好?南宫琉璃是很美,可问题是,不要吃惊得连酒都忘了喝,筷箸掉到地上也不知道行吗?多失礼啊,还代表国体呢?这样不是显得自己很肤浅吗?专门来丢脸的是吧?   萧天熠看着樱樱脸上不屑的笑,低声揶揄道:“番邦蛮夷之地的人,哪有我们樱樱见多识广?”   寒菲樱忍俊不禁,“没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气度,就不要来别国面前丢脸了,人家赤炎君臣看在眼里,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你们孤陋寡闻呢?”   南宫琉璃亭亭玉立地站在大殿中央,对那些惊艳的视线视而不见,目光不着痕迹地悄然一瞥,看向那个男人的位置,心底重重一痛,因为他根本没看自己,只顾着和寒菲樱窃窃私语,旁若无人。   满目华耀中,南宫琉璃只想为他一人而舞,她相信,他一定会知道的,可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的随意无视,心口某处又开始扎痛。   容不得她继续心痛,悠扬的乐曲已起,百乐齐奏,她轻轻摇动水袖,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娇躯随之旋转,宛如凌波仙子。   她眸若星辰,笑靥如花,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像美丽的蝴蝶般飞舞着,像婀娜多姿的柳条样扭动着,美得让人陶醉。   寒菲樱静静地欣赏南宫琉璃的舞姿,比上次在龙腾的时候精进不少,这次也没让自己伴奏了,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强项是长笛,空灵绝响,万一再次被自己抢了风头就不好了。   不过能跳得出这样摄人魂魄的舞姿的女子,并不多见,寒菲樱虽然和南宫琉璃不对盘,但她心胸和气度都是有的,平心而论,一个女子能练到这个程度,背后必定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值得她欣赏。   舞至中央,南宫琉璃的步伐越来越快,难度也越来越大,也更加引人入胜,舞姿轻灵,身轻似燕,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随著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水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   众人都如痴如醉的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有的嘴巴都忘了合上,年轻公子们更是心跳狂乱,被这难得一见的凌波舞深深迷住了。   寒菲樱的目光扫过一圈,除了看到那些惊奇的视线之外,还有赤炎君臣骄傲的笑意,最后落到身边的妖孽身上,她不相信他看不出来,南宫琉璃的舞技又精进了,却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那正在翩翩起舞的绝色女子。   ☆、第两百八十八章 一舞倾城   见妖孽看得那样认真,寒菲樱不由得心头一怒,真是个可恶的男人,虽然明知道他对南宫琉璃没有什么不轨的想法,可见他看别的女人如此投入,还是怒火中烧,狠狠瞪了他一眼,气恼之意十足。   这一幕被上座的南宫羽冽看到,不由得勾唇一笑,不过旋即就归于无形。   耳边曲如仙乐,寒菲樱正在心中恼恨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男人低魅的声音,还伴随着一丝隐隐的狡黠,“吹得天花乱坠,其实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寒菲樱一愣,这还叫“不过如此”?这样的舞姿连她一个女人都忍不住怦然心动,再加上那绝色容颜,美目流盼,除了老皇帝还有南宫羽冽几人相对来说比较淡然之外,其他的男人,无论老的少的,远的近的,本朝的,外朝的,都露出痴惘的神色。   她正欲说话,忽然瞥见廊柱后面的白衣飘飘,心下了然,不用说,能做出这么另类举动的,肯定是那个另类的国师,祭祀已完,国师可以退场了,但想不到这位国师完全不似他的同行那样淡泊宁静,心如止水,这样红尘喧嚣的场面,他也喜欢来凑热闹?而且他的目光也和别的男人一样,盯着正在专注起舞的南宫琉璃,脸上还有一抹不明笑意。   正在动情而舞的南宫琉璃在旋转的间隙,瞥见萧天熠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心下不由得一喜,她从小学习凌波舞,艳名远播,却很少有人能有这个福分欣赏到,唯有他,这已经是第三次在他面前跳凌波舞了。   见他的目光锁定自己,南宫琉璃微微恍惚,仿佛在为自己心爱的男人跳舞,莞尔一笑,心神迷醉,身姿如同汉宫飞燕一般,玉袖生风。   “在你面前,她当然不过如此了!”寒菲樱耳边又响起男人捉狭的话语,寒菲樱恍然大悟,原来他根本没有看南宫琉璃,而是在捉弄自己,心下嗔怒,但也不忘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她真的跳得很好!”   “不及你!”男人理所当然道,附在她耳边道:“你跳一定更好!”   他全然不管这个动作落到别人眼中有多暧昧,肆无忌惮,寒菲樱脸色微红,诧异道:“你能想象出来一个江洋大盗跳舞的场面吗?”   萧天熠忍俊不禁,邪魅横生,本就俊美的脸庞更是绝色倾城,看得不少女子心中一荡。   南宫琉璃以为萧天熠被自己的舞姿所吸引,在他深情眸光的注视下起舞,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之中,又是一个轻盈的旋转,却忽然发现他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收了回去,俊雅面庞含笑看向他身边的女子。   她心下猛然一沉,身心合一的时候,动作立即有片刻的僵滞,没有了之前的行云流水,轻巧灵动,南宫琉璃意识到自己的僵硬,有些慌乱,深吸了一口气,抱着仅有的希望再次看去,得到的还是失望,他的目光还是没有落到自己身上,心底一阵阵酸痛。   幸好,舞曲已经尾声,南宫琉璃纤足微点,轻舒云手,盈盈而拜,徐徐停止,面含无懈可击的微笑,可最后那一瞥掩饰不住心中的失意。   虽然最后南宫琉璃的舞蹈失了水准,但不是行家根本看不出来,而且南宫琉璃国色天香,就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更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凌波舞修炼多年,无论失到什么程度的舞姿,也依然能美得让人回不过神来。   见曲驻舞歇,而众人还沉浸在刚才琉璃公主凌波舞的美妙之中,瞠目结舌,赤炎皇帝哈哈一笑,惊醒了这些还在痴迷的人,众人反应过来,顿时掌声雷动,叫好声不断,几乎要把大殿的屋顶给掀翻。   更有甚者,面含谄媚的笑,大肆恭维赤炎皇帝,“公主如此美貌,才情无双,凌波舞更是一舞倾城,今日有幸一睹公主的风采,真是三生有幸啊!”   公主一舞之后,四周响起的全是对于这位才艺双绝的公主的赞誉之词,想不到赤炎王朝不但兵强马壮,而且女子才情竟然如此高雅,令人钦佩。   还有人趁机关心起公主的终生大事,私下向知情人打听这位公主许配人家了没有?看能不能为本国立下一件大功,娶回这位美貌尊贵的才女公主?   至此,赤炎王朝举办这场庆典的目的也基本达到了,在各国之间的声望更是如日中天,威名赫赫,震慑四方。   赤炎君臣眼见琉璃公主在各国面前出尽了风头,都十分得意,十分骄傲,可唯一显得不同的是,那个备受争议的龙腾王朝使臣萧天熠,这位名满天下的战神世子,并未参与对赤炎王朝的恭维之中,甚至连场面上赞赏的话也没说,只是优雅地手持酒杯,嘴角含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   一两个人其实不参与对赤炎的恭维也没什么,可问题是萧天熠太引人注目了,去除身份的因素,这满堂儿郎,他是完全可以和本朝太子殿下比肩的人物,叫人想不注意都难。   所以,萧天熠的这抹笑意落在赤炎君臣眼中,就显得格外刺眼,琉璃公主的才情刚才大家都亲眼见到了,世子这态度是轻慢吗?世上还有人能跳得出来比琉璃公主更动人的舞姿吗?   两国之间,不打仗是一回事,但相互之间的较劲还是很常见的,尤其是龙腾和赤炎这样势均力敌的大国,大到国体颜面,小到琴棋书画,事事都要压对方一头才好,这个时候的国体荣誉感往往是最强烈的。   尤其是在本国的地盘上,这位世子竟然如此嚣张,轻慢本朝第一才女公主,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终于有一个大臣坐不住了,腾地站起身来,语气不善道:“看世子的意思,莫非对琉璃公主的舞姿颇有微词?”   他顺势给萧天熠扣了一顶藐视赤炎的大帽子,这代表正义的呼声立即引起了共鸣,不少人纷纷附和,“莫非世子妃能跳出更好的舞?”   “琉璃公主的舞举世无双,还有谁及得上啊?”   …………   不知不觉中,就把寒菲樱推到了风口浪尖,这让以为事不关己的她躺着也中枪,暗暗摇头,真是是非之地啊,这冗长的庆典已经让她站了一上午了,现在连吃个饭都不得安生。   她抬头环顾四周,正好迎上坐在对面的南宫琉璃挑衅的目光,知道这场骚动有她的授意,也是,南宫琉璃之前被妖孽那样拒绝,岂能甘心?如果能这么轻易甘心,就不会痴恋五年了。   又有一道犀利的视线射过来,是上座的南宫羽冽,似笑非笑,那意思很明显,从来没有听说过江洋大盗还会跳舞的?看你这个江洋大盗怎么对付?   此时若是不应战,就相当于自动认输,往大了说,就是丢了龙腾王朝的脸,寒菲樱现在代表的可不是自己,而是龙腾王朝的脸面,而且妖孽十分自信,当初萧帝让他从宫中带些歌姬舞姬过来,这也是不成文的规定,回国的时候,这些歌姬舞姬都是赐给出使的臣子,也彰显皇上的皇恩浩荡。   谁知萧天熠一概拒绝,信心满满,说绝对不会辜负皇上圣恩,定然会狠狠打击赤炎的嚣张气焰,想不到这个妖孽竟然派自己出来打头阵?   见寒菲樱坐着不动,有些人以为她胆怯了,心中得意,关键是,世子绝美唇形旁边的那抹似笑非笑还在,完全不为所动,落在人家眼里,自然是藐视的意味更浓,挑衅的意味更浓,“世子妃是不是怕了?”   “世子妃是根本就不会跳舞吧?”   “世子,你要是有比琉璃公主更好的歌舞,就拿出来,让我们心服口服!”   “是啊,实力见真章…”   …………   寒菲樱轻笑,不得不说,南宫琉璃确实很聪明,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商家之女,她却是很清楚的,以己之长,博人之短,活用兵法,而且巧妙地避开了自己的强项,长笛,把所有人关注的目标都集中到自己到底会不会跳舞这件事情上来?   妖孽一向都是漫不经心目空一切的,这种表情也会被人拿来做文章,难道一定要像其他小国使臣一样卑躬屈膝才算是祝贺之心虔诚?   卑微?这样的字眼永远都不会加到妖孽身上去,就算是在太子萧远航面前,也没见他低过一次头,更何况是现在?   “樱樱,既然大家这么有诚意,不妨就趁这个机会,全了大家的心愿吧!”萧天熠忽然出声,他的声音不高,但刚好压制住了一派波乱纷纷。   此言一出,南宫羽冽笑意更浓,南宫琉璃脸色微白,但也掩不住好奇和疑虑,其他的人,有人等着看好戏,不过更多的人根本不相信还会有人能跳出比琉璃公主更好的舞。   寒菲樱表明上淡然宁静,心中却微讶,妖孽很清楚,她是精通很多东西,但就是没有学过跳舞,主要是因为她对舞蹈不是很感兴趣,如今让她去和南宫琉璃才华比拼,也太难为她了吧?莫非他有什么别的意思?   ☆、第两百八十九章 剑舞动天   看着他那双迷人的凤眸,笑若桃花,却又透着深邃神秘,还有一丝狡黠,寒菲樱忽然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   她虽然也认为女子翩翩起舞的时候很美,可以尽情展现女子的柔韧之态,女人征服男人,向来是以柔克刚,无往而不胜。   可她毕竟大多数时候都是个男人,都是匪首月影楼公子,而且生在寒家,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如何算清账目,鉴定玉石,打理店铺,与形形色色的人交往洽谈等生活技能。   商家不会像官宦人家一样重视女子懿德和才情,从小琴棋书画,三从四德,庭训之戒,这或许也是达官贵人一直鄙夷商家的原因,总觉得商人之女无论怎么出色,总也脱不了那一身浸到骨子里的铜帛庸俗之气。   何况这里有些人还是知道自己出身的,素来眼高于顶的王公贵族当然不会把一个商家之女放在眼里,庆典虽为祝贺,也是各国不动声色较量的角逐场。   面对各式各样挑衅的不明目光,寒菲樱轻轻一笑,妖孽说得对,老是拿着别人的出身做文章,不过是鼠目寸光,彻底暴露自己的浅薄和无知而已,商家女子又怎么了?她比她们活得更加骄傲,更加恣意,也更加潇洒,她站起身来,气度尽显雍容华贵,眼神明亮得让人不能直视。   顿时响起一阵阵抽气的声音,此刻竟然发现这位世子妃竟然是这般的美,神态高洁,姿态昂扬,是一种桀骜不驯的美。   原来众人的视线被琉璃公主吸引了,现在寒菲樱站出来,顿时有种不分伯仲的感觉,这位异国世子妃的气度完全不输琉璃公主,而且琉璃公主是主人,世子妃是客人,客人的气场能毫不逊色主人的气场,其实已经是某种程度上的胜利了。   看着光彩照人的世子妃,有些人心中不禁多了一丝期待,这位世子妃又将带来怎样的舞姿呢?   刚才琉璃公主的绝美舞姿大家都看过了,完全可以说,公主的舞技已经到达一种登峰造极的程度,就算世子妃也会跳舞,但想要超越,依然是很难的,最多只勉强能做到不分上下,硬要分出个高下来,基本不可能,最终肯定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赤炎是大国,注重体面,要是闹得轰轰烈烈,最终却是糊里糊涂的平局收场,世子和世子妃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看着赤炎君臣硬板着的脸,有些人心底不免为世子夫妇二人捏了一把汗!   连南宫羽冽也兴味地看着波澜不惊的寒菲樱,被人逼到这个份上,如果什么都不做,就不是她公子凤了。   但他和萧天熠一样清楚,寒菲樱这种江洋大盗可能学过琴棋书画,但绝对没有学过红粉温柔魅惑人心的舞蹈,那跟江洋大盗的形象太不符合了,不过,他也很想知道,寒菲樱要如何才能应对这种局面?论跳舞,能超过琉璃的人,世间少有。   在众目睽睽之下,寒菲樱清亮的声音穿透空寂,抵达每个人的耳膜,直到心底,坦然道:“我不会跳舞!”   此言一出,四周皆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这世子到底想干什么?自己的女人连舞都不会跳,还鄙夷人家琉璃公主的舞跳得不够好,这不是来找茬的吗?自己又没有那个实力,还嘲笑别人的人,这般盲目自大的傲慢,赤炎君臣谁能看得下去?   赤炎君臣更是像抓到了把柄一样,他们的琉璃公主是何等天仙一般的人物?竟然被人当众轻慢,往大了说,就是藐视赤炎的尊严,分明没有把赤炎放在眼里,其中一个大臣高声冷笑道:“琉璃公主才情高雅,舞技超绝,世子妃一番辛苦,远道而来,机会难得,不妨取长补短,向公主请教请教,公主一向大公无私,相信一定会不吝赐教的!”   话音未落,四周就传出一片片压抑的低笑声,他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最上座的赤炎皇帝也面露微微不悦,一个当了多年皇帝的人,不可能不明白存在于所谓友邦之间的相互较量,谁都不想落人下风。   他看向世子妃的眼神也带有几分凌厉,虽然人已经老了,没办法像年轻的时候那般雷厉风行,但多年的天子威严还在,轻轻哼了一声,四周立时一片静寂,顿时鸦雀无声。   面对天子的愠怒,寒菲樱面不改色,似乎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冒犯了赤炎君威,直视着高高在上的赤炎皇帝,目光平静而泰然,不卑不亢,不慌不忙道:“虽然我不会跳舞,但小时候倒是跟一位师傅学过几天舞剑,既然机会难得,而且大家兴致这么高,那么我就勉为其难试一试吧!”   舞剑?四周又是抑制不住的一片片嘲讽声,舞剑这种不登大雅之的江湖玩意,也能拿到这种顶级规格的国典盛宴上来?   南宫琉璃更是面含不屑,舞剑?她一向自负自己的凌波舞,比起那些高难度的舞蹈动作,舞剑可要简单多了,对身体技法,对身体柔韧的要求都大大降低,一般是街头卖艺人招徕客人的手段,和花拳绣腿差不多的杂耍,舞蹈,舞剑,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南宫羽冽却眼眸一凛,舞剑?他知道寒菲樱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就算知道她有武功,但至于武功高到了什么程度,他却没有确切的答案,曾经也见识过她出神入化的武功,却从来没见过她用剑,想到这里,他勾唇一笑,她到底想用剑来玩出什么花样?或者说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寒菲樱面对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视而不见,声音一扬,“请皇帝陛下暂借宝剑一用!”   赤炎皇帝微微眯起眼眸,他到底见多识广,见寒菲樱面对这样的压力之下还能如此冷静沉着,必定有着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像是那种要自取其辱的女人,身子动了动,对一旁伺候的内侍低声道:“去取把剑来!”   “奴才遵旨!”   按照宫规,剑是凶器,宮宴上面宾客是不能带剑,佩剑的客人进入宫门的时候,一律要解剑入内。   “父皇,既是世子妃要舞剑助兴,儿臣认为…”,南宫羽冽忽然出声,说到这里,他故意挑眉看了一眼寒菲樱,别有深意道:“儿臣的那把龙吟剑再合适不过了!”   龙吟?寒菲樱面不改色,南宫羽冽的佩剑,和萧天熠的佩剑赤霄同是闻名天下的名剑,但龙吟是天下名剑中最重的那一把,连男人舞着都吃力,更别提是女子了。   赤炎皇帝并不知道太子心中的打算,以为他是想故意刁难寒菲樱,龙吟宝剑大巧不工,重剑无锋,看这世子妃身姿纤纤,恐怕拿都拿不动,更不要说舞起来了。   一个大臣不明所以,忙阻止道:“殿下,龙吟宝剑,如何能在这种…”他言下之意,就是龙吟宝剑是太子爱物,区区一个异国世子妃哪里有这种福气沾染龙吟宝剑?   赤炎皇帝忽然抬手制止,在天下英豪面前,他这位皇帝当然也不是小家子气的君王,颔首道:“太子言之有理,取龙吟宝剑来!”   “多谢皇上,多谢太子殿下!”寒菲樱始终泰然自若,神情悠然,不见一丝一毫的紧张和忧虑,让南宫羽冽眼中多了一丝笑意,果然没让他失望,倒要看看她还有多少隐藏的实力?   不少人看着身姿如弱柳扶风的世子妃,再一想起那沉重的龙吟剑,怜香惜玉之心顿起,她搬得动吗?这不是故意刁难吗?   很快,就有内侍毕恭毕敬地捧着一把散发着锐利之气的宝剑到寒菲樱面前,还未出鞘,就已经透出无坚不摧而的杀气。   可寒菲樱并未马上接剑,而是回头冲着萧天熠调皮一笑,灵气闪烁,流光溢彩,“有舞岂能无乐?世子爷给我伴奏吧!”   她的自信璀璨让南宫琉璃蓦然想起自己曾经邀他伴奏,却被他拒绝,心下猛然一黯,到底为什么?自己容貌倾城,才情无双,为什么他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自己贵为公主,对他更是一番痴情,苦苦等候他那么多年,他身体残疾的时候,也痴心不改,面对他冷漠疏淡的眼神,也一直不离不弃,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仅有的温柔都给了那个那个女人?南宫琉璃真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里了?   在她紧张的目光当中,萧天熠微微颔首,站起身来,优雅地拿出一只晶莹剔透翠涩域滴的长笛,眼眸中有显而易见的宠溺笑容,声音醇雅低磁,“好!”   在座的人又是吃了一惊,难道这位名闻天下的战神世子还精通音律?不少人瞪大了眼睛,想看这位锋芒初露的世子爷到底能吹出怎样的曲子?   没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声如同裂帛的笛声瞬间弥漫大殿,凌厉澎拜,完全不似他们以前听到的笛曲那样婉转悠扬缠绵如诗,而仿佛是金戈铁马,号角声起,豪情陡生。   原本都有些昏昏欲醉的人们,陡然听到这样闻所未闻的铮铮笛声,都是浑身一震,惊愕得直直看向那位高雅深沉尊贵如神的世子爷。   在这如同拨云见日的笛声之中,原本一直静默不动的寒菲樱,身形蓦然一动,素手一扬,潇洒而迅疾地拔出了那把龙吟宝剑,顿时发出清越龙吟,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缥缈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   大殿原本靡靡之音环绕的气氛陡转,仿佛蓦然置身铁血沙场,万马奔腾,皇帝身旁的侍卫见寒菲樱杀势凛然,心都下意识一紧,宝剑出鞘,正要准备护驾。   但皇帝终归是皇帝,看得出来寒菲樱可没有刺杀君王的意思,忽然抬手制止,眼眸蓦然变得深沉,想起年轻时那宝剑出鞘策马奔腾的豪迈岁月。   原来还心思各异的人们,现在蓦然全都寂静下来,这肃杀豪壮之曲,仿佛置身其中,竟然有种身临其境的真实之感。   萧天熠长身玉立,英气逼人,眼神深邃凛冽,修长有力的手指抚着长笛吹奏,这一幕落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是一副绝美的画面,而且,他吹的笛曲和任何人都不同,有着波澜壮阔的恢弘大气,只听得人从内震颤到外,怔怔忘了呼吸。   笛曲震撼,更有那随曲起舞的绝色女子,龙吟剑在手,挥洒自如,若漫天花雨,白蛇吐信,骏马当风,有如游龙穿梭,骤如闪电,一剑而出,银光乍起,俯视河山,万里江山,皆在足下,烟波浩淼。   烽火,刀光,剑影,血泪,豪迈,悲壮,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和让人热血沸腾的笛曲配合得天衣无缝,令人拍案叫绝,每一个观看的人都有人沁透心底的震撼。   这般气势宏大的曲子,竟然能和这样的剑术完美地契合在一起,那潇洒的动作,帅气的姿态,再加上那美得令人炫目的容貌,此时的世子妃,分明就是一个沉稳大气傲视一切的天界神女。   萧天熠瞩目正在专注舞剑的女子,眼神中满是深情和惊喜,他们都是聪慧绝伦的人,只需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所想,这样的剑术,如果旁人来练,必定是化作乏善可陈的平平花式,而樱樱,却能舞出平地惊雷般的气势,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豪壮之美,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让人窒息。   此时此景,所有人都听得看得如痴如醉,心潮澎湃,情绪高昂,有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恨不得当场就拔剑而起,参与到那金戈铁马的关山中去,满腔热血报效国家,成就赤子之念,哪怕青山埋骨马革裹尸,也无怨无悔。   笛声高昂,剑术凌厉,寒菲樱的身体越转越快,最后只剩下璀璨亮光,不见舞剑的女子,可就是像抓住了每个人的咽喉一样,激起了那深藏心中的宏图壮志。   笛声越来越高,萧天熠眼眸一动,忽然微微一转,又如浪潮一样翻滚,波涛汹涌,寒菲樱手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之后,如惊鸿一瞥,人们还没有看清楚,龙吟剑已经准确无误地回到内侍呆立捧着的剑鞘之中,此时,笛声高昂,戛然而止,大殿瞬间归于静寂。   虽然笛曲剑舞停了,可济济一堂的大殿竟然安静像没有空无一人一样,除了寒菲樱和萧天熠之外,所有人都沉浸在那首激情澎湃的一幕之中,久久难以回过神来,而且和刚才的琉璃公主的凌波舞面临的情景不一样,每个人眼中都荡漾着耀眼明亮的光芒,神色亢奋而昂扬。   原本是靡靡之音的欢快盛宴,竟然激发了男儿心中的壮志凌云,那舞剑的女子,依然站在大殿的正中央,有种巾帼不让须眉的高昂气魄,惊艳得让人不能直视,仿佛多看一眼,就是对她的亵渎一般。   在这个男强女弱的世界里,女人的容貌,才情,大多是取悦权贵男人的手段,贵为公主也不例外,凌波舞再美,也不过是一场视觉盛宴罢了,不过是男人生活的调剂而已,可有可无,但世子妃的这样剑舞,充满了力量,抱负,胆识,与魄力,震撼到人的灵魂深处。   原本以为舞剑少了一分女儿家柔软,多了一分不合时宜的杀气,终归是有些不合适的,可谁也没想到,一场舞剑下来,每个人都豪情满怀,志愿建功立业,绝不虚度此生。   那些女眷们看向寒菲樱的目光也透出羡慕,到底要怎样的女人才能驾驭得住这把龙吟宝剑?让人想到洒脱,潇洒,江山,社稷,责任。   每个人都相信,这一场世子的笛曲,世子妃的剑舞,只要见过,就终生难忘,永不褪色,因为这不仅仅是停留在感官上的冲击,而是冲击到了人的内心深处,像牢牢刻在了心底一样。   琉璃公主舞姿虽美,但和世子妃这种震撼人心的剑舞相比,高下立显,根本就没有比较的必要了。   “啪啪啪!”一阵突兀的掌声在大殿响起,是太子南宫羽冽,他站起身来,眼中有着同样惊喜的光芒,朗声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气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今日所见,才知果然传言不虚,精彩,实在精彩!”   太子殿下发话了,顿时叫好声穿透云霄,那是燃烧的热血,鼎沸的斗志,恨不得纵马奔腾,驰骋天下,尽展男儿豪情,雷动之声经久不息。   就算原本对世子和世子妃很有意见的赤炎君臣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场笛剑和舞太过惊世骇俗,震荡人心,不自觉就加入了鼓掌的行列。   寒菲樱遥遥朝萧天熠一笑,绚烂如霞,五彩斑斓,那样大气的女子也有这样动人的微笑。   赤炎皇帝居然也被笛剑和舞所感染,心中激荡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宏图壮志,在宫中多年,香酥柔甜幽怨缠绵的曲子听得太多了,几时听到过大气磅礴的曲子?笑道:“龙腾果然是人才辈出,不知此剑舞叫什么名字?”   寒菲樱淡然而笑,“回皇帝陛下,名为傲雪凌霜!”   傲雪凌霜?果然好名字,当着天下英豪的面,赤炎皇帝也难掩对这对异国出色男女的赏识,“赏!”   萧天熠是军功赫赫纵横杀伐的武将,精通音律已经让人奇怪,可想不到还能吹出这样惊世骇俗的笛曲,而且世子妃一介女流,却在众多美人云集的地方如鹤立鸡群,这样的豪迈与魄力,岂是寻常女子能及得上的?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再记得琉璃公主刚才跳的凌波舞了,纵然柔美,纵然翩跹,可终究是江南烟雨般细腻柔软的女儿家情怀,不是天下英雄豪杰毕生追求的东西,而世子妃的剑舞,却让联想到大漠长风,沧海明月,万里黄沙,江山如画,每个人都在心底对自己许下豪言壮语,大丈夫当如是。   寒菲樱对瞬间扭转的局势并不在意,回到萧天熠身边,泰然接受着所有人的注目礼,脸上挂着一抹高傲的笑意,她就是想让赤炎这些夜郎自大的臣民们好好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自取其辱?   南宫琉璃的舞的确跳得好,但她过于在意他人,准确地来说是过于在意妖孽的感受,注意力放在一个地方,就会忽视另外一个地方,舞蹈的至高境界并不是给别人欣赏,而是发自内心的享受,超凡脱俗的感受,抚摸生命的质感。   就是因为南宫琉璃心神不宁,杂念太多,无法为了舞蹈而舞蹈,所以她的舞跳得再好,最多也只能给人以视觉的惊艳冲击,很难抵达灵魂。   而寒菲樱在舞剑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是漫漫黄沙,长河万里,红河日下,一碧千里,她在享受来自心灵深处的声音,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感染人,才能渗透到人的骨子里去。   南宫琉璃原本自信满满的脸瞬间黯淡了下去,眼底划过一道不甘的光芒,他居然为她伴奏?   自己曾经那般放低身段,请求他为自己伴奏一曲,都被他拒绝了,她南宫琉璃也是心高气傲的女子,自负美貌聪慧,也曾有过豪言壮语,要嫁给世上最好的男儿。   虽然围在她身边的王孙公子不少,可能像萧天熠这样不借助先祖庇荫,凭一己之力开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博得天下英名的男人,只有他一个。   身为王族世子,本可以诗酒风流一辈子,可萧天熠却甘愿风霜刀剑,披荆斩棘,南征北战,挣得赫赫军功,战神之名威震四方。   这样气吞山河的男人,就算不是贵为世子,就是无官无爵的平民百姓,她也会毫不犹豫地下嫁,她想要的是一个能彻底征服自己的男人,而不是徒有王族贵胄的虚名,实际上要么庸庸碌碌,要么平凡无奇,要么面目可憎。   可惜他眼中完全没有自己,南宫琉璃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在寒菲樱耀眼的光芒面前,她这个高傲的公主居然从刚才的满目华灿被人遗忘到角落里面去了。   ☆、第两百九十章 一鸣惊人   众人都沉浸在世子和世子妃二人带来的震慑之中,赤炎王朝却有些人坐不住了,在各国使臣面前,此地到底是本国的地盘,总不能让外人抢了风头,难道本国就没有能压制寒菲樱的人物吗?   尤其是贵胄重臣之家从来都不缺少心高气傲之人,一片赞誉惊叹之中,一位容貌如同瓷娃娃般漂亮的贵族少女忽然发出一声冷哼,“众所周知,征战杀伐历来是男人的责任,女子则在相夫教子,世间男女各有分工,各司其职,有规矩才能成方圆,女人就应该有女人的样子,而不是僭越男人的职责,相信这才是造物主的初衷!”   这番火药味很浓的话语一出,立即响起一阵嗤嗤笑声,赤炎王朝也不乏才艺双绝的女子,虽然有很多会钦佩寒菲樱的潇洒豪情,但也不少充满了嫉妒,恨不得将这个异国世子妃踩在脚下,现在见有人出头,当然心花怒放。   而且,这位少女的话挑衅的味道很浓,但也不是毫无道理,这下子,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笑靥如花的世子妃,看她将如何应对?   寒菲樱淡淡一笑,脸上都一丝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下战书之前,总得知己知彼吧,收敛起了原来的磅礴气势,语调转为温和道:“本妃初来乍到,不知这位小姐是…?”   那贵族少女的声音里面透着显而易见的高傲,因为琉璃公主已经告诉了她寒菲樱出身商家,赤炎和龙腾王朝虽然有诸多不同,但商人的地位同样都很低,社会地位都接近于最底层,她挺直了腰板,盛气凌人,“我是赤炎永定候府的何清琳!”   寒菲樱唇角笑意越浓,自诩知书达理的贵族小姐何清琳,和人说话连基本的礼节都没有,就是一句直剌剌的“我是谁谁谁!”自己打了自己耳光,却浑然不觉,也真是个糊涂人。   因为何清琳太过看低寒菲樱的出身,没有注意到别的方面,所以没有意识到第一回合的交锋上,她就吃了一个暗亏。   但她没看出来,不代表别人也没看出来,尤其是在场的都是人精,看出这一点的人很多,但在赤炎的地盘上,谁也不会傻到说出来。   寒菲樱已经看到几个重臣在暗暗皱眉,这种顶级盛宴,没有绝对重量级的身份,是不可能有幸参加的,何清琳因为是贵胄人家的小姐,所以气势格外高涨,一心只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忘了她已经输了第一局了,较量无处不在,这位小姐还没有这个意识。   但他们故作不知,不代表别人也会,萧天熠忽然轻笑道:“本世子还道是谁呢?原来是贵国百年书香门第永定侯府家的小姐!”   百年书香门第?何清琳猛然一惊,看到自己父亲暗沉的脸色,忽然意识到了世子的意思,暗示或者说明示自己在异国使臣面前的无礼。   世子说完之后,马上就有人嘲讽道:“真看不出这位小姐出身书香门第啊?”   议论的讥诮之意十分明显,人家世子妃面对挑衅,始终风度翩翩,彬彬有礼,温和优雅,而这位出身书香门第的小姐却一开口就是趾高气扬,咄咄逼人,丝毫没有孔夫子的书卷礼数,这是素来以书香自居的名门出来的千金小姐的风范?   何清琳脸色顿时红一阵白一阵,不觉偷偷看向那上座的墨发金冠的尊贵太子,太子殿下是赤炎王朝最出色的男子,仰慕他的女人,就和天上的星星一样数不清。   她也是太子的仰慕者之一,出身豪门贵族,素有美名才名,是太子妃的几个最有力竞争者之一,也一直对太子妃这个位置志在必得,可太子殿下对自己的兴趣十分寡淡。   今天最让她吃惊的是,太子看向寒菲樱的目光中竟然透着若有若无的热度,太子这样冷情的人,有这样隐隐约约的热度?已经让她万分心惊,偏偏那还是个有夫之妇,她的夫君还是一位同样引得少女瞩目的英挺男子。   不仅如此,太子殿下还把自己的龙吟宝剑借给寒菲樱使用,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见太子的爱物落在别的女人手中,何清琳心中升腾起来还是一阵阵汹涌的嫉恨。   在寒菲樱舞剑之后,太子看向她的目光更是多了一份热度,何清琳坐不住了,在琉璃公主的鼓励下,决定给寒菲樱一点颜色看看。   她也是赤炎的一名著名才女,据说才艺不在琉璃公主之下,但因为琉璃毕竟是公主之尊,所以第一才女的名称才是公主的,但何清琳同样十分自负,相信定然能打压寒菲樱迅速上涨的气势。   何清琳不顾父亲的眼神阻止,扭转了话锋,大声道:“难道世子妃认为刚才清琳说的不对吗?”   面对何清琳专门下战书,虽然有人不满,但也无人阻拦,一是因为对赤炎君臣来说,自己国家举办的庆典,自己本应该是主角,却让龙腾王朝的一对年轻男女出尽了风头,虽说人家是凭实力说话,让他们无话可说,可心中终究是觉得憋屈。   二来,在座的都是天下英雄豪杰,都心如明镜,数不清的女人都可以跳出环肥燕瘦的迷人舞姿,但能激发男儿心中昂扬斗志的,却只有世子妃一人,这位巧笑嫣然的世子妃,刚才一舞惊鸿,惊艳绝色,直达灵魂,他们也很想看看,在何清琳的挑战下,这位世子妃还会有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才艺展现出来?毕竟机会难得,这样精彩的场面可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看到的。   寒菲樱嫣然一笑,百媚横生,看在何清琳的眼中,更是多了几分嫉妒,“何小姐说的当然对,本妃只是想知道在何小姐看来,到底要怎样做才是一个女人应尽的职责呢?”   何清琳见寒菲樱落入陷阱了,得意一笑,“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修身养性,才是女儿家应该精通的东西!”   寒菲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她这辈子还没怕过谁,当然不会把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被宠坏了的小姐放在眼里,不着痕迹地嘲讽道:“何小姐说的是,平日绣花自娱,对月伤心,看风长吟,的确是很好的消遣之道!”   言下之意,暗讽何清琳一个只知道争风吃醋的小姐根本不懂曲中真意,只知道消遣度日。   萧天熠笑容愉悦,何清琳这样虚张声势的对手,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家小女人的伶牙俐齿,是绝对不会在口头上落下风的,也只有他的腹黑狡诈能让小女人甘心认输,其他时候,从来没见她吃亏过。   消遣?这般贬低自己,何清琳心下一怒,她本来也是极为聪明的女子,现在见寒菲樱这般淡定如山的气度,再加上太子对寒菲樱与众不同的态度,更让她气恼无比,所以失了分寸。   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她十分难堪,但毕竟是贵族小姐,不至于束手无策,应变能力还是有的,而且琉璃公主告诉过她,不要去触碰乐曲,因为寒菲樱的笛声,连公主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刚才寒菲樱可是出尽了风头。   她眼珠一转,大声道:“男人出征,女人思念,自古以来就是令人传颂的经典画面,既然世子妃的剑舞得好,不如再赋诗一首,让我等膜拜一番可好?”   她一提议,就响起很多附和的声音,因为何小姐的诗书冠绝京华,术业有专攻,一个人不可能样样精通,何小姐果真聪明。   何清琳绝不相信寒菲樱一介商女还能做出诗来,诗是何等高雅的情怀?若是寒菲樱坦然说不会,那也就算了,当然她也不会乘机冷嘲热讽一番,打压打压寒菲樱的气势。   寒菲樱心中暗笑,何清琳显然已经知道是自己商贾出身,就算和恢弘大气扯上关系,也断然不会作诗,这件事,和南宫琉璃恐怕脱不了关系。   她脸上浮现一抹冷笑,在这些不知风霜刀剑凶险苦寒的红粉女儿眼中,南征北战是一件极其唯美极其令人向往的事情,那些风花雪月读多了,完全不知沙场狼烟,战火纷飞。   就这种自以为是的货色,居然还出来主动挑战,只是不知死字怎么写?而且,何清琳投向太子殿下的一瞥,略带女儿家羞涩,寒菲樱看得清清楚楚,身为过来人的她岂会不懂?   何清琳心高气傲,目标当然是赤炎太子妃,而不是可有可无的侍妾,何清琳家世显赫,才貌双全,本也有资格参与太子妃角逐,但照现在的情况看,这样的货色,给南宫羽冽暖暖床侍侍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若是心比天高想获得南宫羽冽的青睐,一朝成为太子妃,就别想了。   而且,那个异类国师居然还在廊住后面,看这暗流涌动的女人间的较量,看得津津有味,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纷争中的几个主角身上,没有注意到他,寒菲樱不一样,她向来可以眼听六路,耳观八方,第一眼的时候,就对这位国师很感兴趣,直觉告诉她,这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原本夏国师只是抱着看好戏的神情在看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自从舞剑之后,他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明显多了起来,寒菲樱猜测,自己的剑术引起了他的注意,莫非他和这凌霜傲雪颇有渊源?   一个对国家庆典都抱着轻松随意态度的人,却独独对这凌霜傲雪的剑法有兴趣,实在让寒菲樱不得不好奇,好奇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寒菲樱这样的江湖匪首,好奇心更是空前绝后的浓厚。   又是一道视线迎过来,寒菲樱知道是夏国师,忽然抬眸印上他的视线,果然看见了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有一丝探寻。   寒菲樱莞尔一笑,波澜不惊,淡淡道:“何小姐文思泉涌,思虑周全,想必是早有准备,不知道以何物为主题作诗?”   何清琳美眸一扬,高傲道:“世子妃刚才舞剑的时候,使的是太子的龙吟剑,不如就以剑为题,做一首七言诗如何?”   寒菲樱还在想那国师的事情,没有立即回答,何清琳见寒菲樱目光飘忽,拒不答话,以为她害怕了,更加得意,声调也愈加高扬了几分,“世子妃意下如何?”   寒菲樱收回视线,知道自己的轻慢态度,让何清琳误解自己害怕了,这个时候,若是不应战,就是认输的意思,她的人生里面还没有“认输”这两个字,除了和妖孽在一起的时候服软过几次之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连这个概念都没有,不动声色,漫不经心道:“以什么为题都不要紧,只是单独我一人,自然有些乏味,既然何小姐出身书香门第,不如同作一首吧,就当是助兴了!”   以什么为题都不要紧?好大的口气!这般随意的态度终于引起了何清琳的强烈不满,她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人这样轻视过,不过很快就调整了情绪,论起诗书,自己当然是稳操胜券,冷笑道:“好!”   寒菲樱优雅一笑,“还有一事,诗书大雅,各有千秋,不知如何评判我们谁的诗做得更好?”   这个问题,何清琳早有准备,看上皇上,恭敬道:“皇上,臣女要和世子妃同做一首七言诗,恳请皇上钦点评判!”   赤炎皇帝对这场比试也饶有兴趣,若是寒菲樱输了,能挽回赤炎的面子也不错,在各国英雄面前,若是选赤炎的大学士为评判,未免会落个偏私的名声,他正在犹豫的时候,听到了寒菲樱清越的声音,“赤炎人才济济,雅士齐聚,本妃以为三位大学士足矣!”   世子妃和何清琳之间的诗文比试,往大了说,就是龙腾和赤炎的诗文笔试,正常情况下,为了公平起见,肯定是选择第三方的人作为评判,可世子妃竟然如此自信,明示让赤炎的人当评判,这需要多大的底气啊,这是多没有把何小姐放在眼里?要知道,何小姐的才名可不是大风刮来的。   何清琳气得咬牙切齿,花容失色,寒菲樱看在眼里,心中更是冷笑,这就是赤炎才女的风度?和南宫琉璃比起来,这位何小姐简直不堪一击。   在世子妃的要求下,赤炎王朝的三位大学士被钦点为评判,虽然有些理亏,但既然是世子妃主动要求的,那所有人都装糊涂,更有人伸长了脖子看好戏。   正中间已经有内侍摆好两份文房四宝,何清琳平日难得见到太子一面,今日趁着盛典好不容易见到,当然要极力展示自己最动人的一面,还有无与伦比的文雅和才情,暗下决心,一定要做出一首一鸣惊人的好诗,自己要是能压制住寒菲樱的风头,今天就算是立了一功,太子殿下也一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的。   她竭力用最美的姿态站在大殿上,一手握笔做思考状,微微蹙眉,美人卷珠帘,深坐蹙额眉,向来是最能打动男人的情状。   而另一边的寒菲樱站在洁白的宣纸前面,淡然而立,没有做任何姿态,但就是无端端给人一种高贵圣洁的感觉。   两名年岁相当的女子站在一起的时候,原本都觉得何小姐容颜气质俱佳的人,忽然觉得和这位异国世子妃相比,竟然如同一只映衬夺目红花的不起眼的绿叶。   世子妃最初是嫣然百媚,刚才是恢弘大气,现在又是高雅素洁,这个女子,到底有多少面?无数人心中这样暗想。陪伴在这样的女子身边的男人,又是多么幸运?看那卓尔不群深沉优雅的世子的时候,心中又多了一层羡慕。   萧天熠的目光凝视着那光彩炫目的女子,唇角微勾,樱樱是个百变神秘的女子,除此之外,还有娇憨可爱,温柔多情,无理取闹的时候,不过这些极具小女儿情态的一面,只有他一个人才能看得到。   所有的人皆是屏气凝神,纵然有很多根本不懂诗的人,此时也得装懂,谁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浅陋和粗俗。   何清琳微微瞥了一眼还没有落笔的寒菲樱,心中愈加得意,商家出身的女子没有读过四书五经,诗书春秋,还想和她这个书香门第的小姐比诗?不要以为吸引了大家的眼睛,就算暂时赢了,在她这里也一样会输得很惨。   看着眼前的宣纸,再想起刚才太子的龙吟宝剑,何清琳心中有了一个初步的轮廓,骄傲一笑,她一定可以写出一首好诗来。   可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寒菲樱忽然一手执笔,动作潇洒爽利地在宣纸上面写下了一首诗,一气呵成,前后不过只是眨了几下眼睛的功夫而已,龙飞凤舞的字体立即跃然纸上。   寒菲樱写完之后,一抚桌案,那张白色的纸就如同一只蝴蝶一样飞到了一位评判的手中,他高声朗读起来,“寒光纵横三千里,血色锋芒十九州,煊赫千古一剑锋,气贯长虹万丈茫!”   “好!”立即响起阵阵叫好声,“好,世子妃写得好!”   “真是好诗啊!”   不少自认为清高名士的人也瞪大了眼睛,这么短的时间,就写出了这样一首形神俱佳气吞天下的诗来。   萧天熠眼中闪过宠溺的光芒,遥遥朝樱樱一笑,视线触碰间,心有灵犀。   赤炎皇帝看着那淡笑嫣然的女子,连他这位帝王都震撼于寒菲樱的精彩绝学,忍不住抚掌赞道:“好诗!”   连皇上都认为好,原本就觉得这诗好的赤炎臣子们自然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诗都堪称千古流芳,想不到这位世子妃不出手而已,一出手就是一鸣惊人。   眼见周遭形势一边倒,何清琳心下一急,想不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是想写诗一首向太子殿下示好,哪里知道,弄巧成拙,反倒让寒菲樱再次出了风头?   那首诗的弘大意境和构思之巧妙连她都吃惊,怎么会?而且最重要的是,太子眼含赞赏。   这时,有人开始催促何清琳,“世子妃已经写好了,不知何小姐写好了没有?”   何清琳愈发着急,一不小心,一团黑墨落在了白纸上,格外刺眼,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咬牙在纸上写了一首,“幽幽一剑尽挽破,何处繁华笙歌落。斜倚千壶掩寂寞,纵使他人空笑我。”   其实何清琳的诗也不是不好,但在寒菲樱气势磅礴的诗歌面前,两相对比,高下立见,她的视就显得有些矫情造作,无病申银,而且在这种场合,写这样抒发寂寞的诗并不能引起大家的共鸣,在座的都是天下英雄豪杰,都是胸中有沟壑的人物,不是凡夫俗子,当然都不会沉溺于脂粉香浓,女儿柔肠。   虽然评判都是赤炎的大学士,但总不能在天下英雄面前说瞎话,况且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除非居心叵测的人,几乎是一边倒地认为世子妃的诗歌堪称千古佳句。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发起这场挑战的人,何清琳的脸色变得愈加难看,男人不是都喜欢柔肠百结温柔可人的女子吗?这又是为何?   她眼含楚楚动人的委屈,看向太子,用最动听的声音道:“既然是写太子殿下的宝剑,不如让太子殿下再来评判一次如何?”   若是太子殿下喜欢自己的诗,那寒菲樱就无话可说了,最不济,也能变成一场无头官司,各有千秋。   可因为她过于心急,差点忘了,刚才钦定评判的人是皇上,现在她要太子殿下评判,显然就是质疑皇上的圣裁,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撑下去。   当然,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赤炎皇帝也不会和何清琳过不去,清了一下嗓子,“太子意下如何?”   赤炎的臣民们又有了一丝希望,现在能彻底压制世子妃的气焰已经不可能了,但若是能扳回赤炎的面子,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南宫羽冽淡淡一笑,一国储君,向来心怀天下,女子的温柔婉约,惆怅缱绻,从来就不是他们可以令这样的男人迷醉的格局,一个何清琳,连自己输在哪里都不知道,居然还敢不知死活地在他面前卖弄风情。   他清冷的一句话让满怀希望的何清琳脸色瞬间如雪,“公道自在人心,本宫自然是更喜欢世子妃的那一首了!”   何清琳吃惊得瞪大眼睛,太子居然这般直率,连赤炎的颜面也不顾了吗?   南宫琉璃见何清琳又一次完败,心里溢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痴恋五年,就这样放弃,总归是不甘心的,她总要为自己争取一回,或者说,他身边的女人能让她这位高傲的公主心服口服地退让出来,她才能甘心。   在再一次的赞誉当中,南宫琉璃忽道:“父皇,儿臣认为,都是些琴棋书画未免太过无趣,既然世子妃巾帼不让须眉,不如较量一些更有意思的?”   赤炎皇帝略微想了下之后,就欣然应允,“也好,琉璃有什么好主意?”   ☆、第两百九十一章 争夺之战   南宫琉璃深深看了一眼春风得意的寒菲樱,目光不着痕迹地漫到她身边熠熠如星辰的尊贵男子,眉目一挑,笑道:“如今宴已过半,如此枯坐殿中,想必各位英雄也有些乏味,儿臣对世子妃十分欣赏,想借此机会和世子妃较量赛马,切磋骑术,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赛马?不少人暗自抽了一口气,别看琉璃公主是一娇滴滴的皇家公主,舞技超群,以为她只是深宫公主,殊不知,她的骑术也是一等一的好。   赤炎王朝皇室和龙腾王朝的皇室不同,因为赤炎的一位先帝高瞻远瞩,认为女子弱不禁风,虽然姿态极美,但却无法生下健康的后代,体弱多病,不是国家之福,所以从上代起,皇室渐渐兴起女子骑射之风,为了鼓励这种风气,皇室经常举行女子赛马会,而琉璃公主的骑术得名家指点,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个提议甚合赤炎皇帝的心思,他也知晓这个小女儿的本事,琉璃的骑术在女人之中鲜有敌手,也好,他心中已经准许,不过依例需要询问一下贵客的意思,看向寒菲樱,“如此甚好,世子妃可有异议?”   这样的问询意见不过是场面上的话,这个时候根本没有拒绝的可能,寒菲樱想不到南宫琉璃会提出赛马,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微微有些异样,她这么说,是确定可以赢自己吗?   看到南宫琉璃自信的目光,知道她是胸有成竹,有备而来,不过寒菲樱从来都不是怕事之人,向来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勇气,这个时候更不会落下风,让人以为她胆怯了,不顾萧天熠的阻拦,清灵动听的声音响遍大殿,“既然公主有此雅兴,本妃自当奉陪!”   “好!”赤炎皇帝朗声大笑,苍老的声音显示着他已经不年轻的天子之态,“世子妃果然有胆量,来人,去马场!”   “樱樱!”萧天熠拉住寒菲樱,他倒不是怕樱樱输了,而是根本没有必要陪着南宫琉璃继续这无聊的戏码。   寒菲樱冲他妩媚一笑,“你不觉得有一些插曲,这宴会就变得有意思多了吗?”   萧天熠无奈地摇摇头,樱樱脾气倔强,她拿定的主意,自己也阻止不了。   原本皇帝的意思是有些人已经喝得昏昏欲醉,就不用出来凑热闹了,留下来继续喝酒吧,可赤炎公主和龙腾世子妃之间的较量,谁愿意错过这难得的一幕?   经过两轮比试下来,众人都大饱眼福,气氛如火如荼,这赛马场上,到底还会出现什么样令人惊心动魄的画面,谁舍得放过即将到来的精彩?老皇帝话音一落,几乎所有人的都来了赛马场。   现在的赤炎,大权已经初步落到太子手中,他正值盛年,斗志昂扬,掌握大权之后,大肆兴武之风,此时马场上,一匹匹彪悍的高头大马姿态昂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快如闪电,仰天长啸,动人肺腑,万马奔腾,响彻天空。   众使臣们看到赤炎的精壮战马的时候,震撼到久久不能言,半晌过后,立即响起一阵阵赞叹声,赤炎实力之强大,可见一斑,有些原本准备脱离赤炎的附属国,至此,几乎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南宫羽冽将众人眼中的惊异尽收眼底,不着痕迹一笑,让他们见识见识赤炎在他手中变得越来越强大,威慑四方,要让八方来贺。   寒菲樱的目光落到那些矫健骁勇的骏马的时候,眼眸微微一沉,倒是低估南宫琉璃了,想不到一如花似玉的公主,居然还精通骑术,她既然敢提出比试,就一定有两把刷子,这才是她的杀手锏吧。   经过两轮比试,南宫琉璃却绝对不会再低估寒菲樱了,见她的目光盯着一匹腾空而起的骏马,淡淡道:“你如果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就去换骑马装吧!”   她的话语并不客气,不过寒菲樱也不计较,自己认为她是情敌,她何况不认为自己是情敌?莞尔一笑,“早准备好了,有劳公主!”   南宫琉璃眸光微闪,并不掩饰对寒菲樱的敌意,“不必客气,请!”   寒菲樱看着南宫琉璃高傲先去,微微摇头,萧天熠,你这妖孽到底造了多少孽啊?自己莫名其妙就被人恨上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而霸道的男声,“樱樱,你会不会太任性了?”   寒菲樱回眸,萧天熠的眼中有种自己看不懂的深邃,狐疑道:“什么意思?”   萧天熠的双手按在寒菲樱的肩膀上,“你不会不知道,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比试,一定会有赌注的!”   寒菲樱哑然失笑,“那又怎么样?难道我会怕吗?”   萧天熠薄唇一抿,忽道:“你一定很奇怪,南宫琉璃为什么会在并不了解你的前提下贸然和你提出比试骑术,对吗?”   的确如此,寒菲樱忽然想到,自从南宫琉璃提出比试骑术的时候,妖孽的表现就有点不对,难道此事和妖孽又有什么关系?“不是因为她对自己的骑术有信心吗?”   萧天熠想了想,似乎有些为难,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南宫琉璃的骑术是我亲自训练的,我和她有师徒之谊!”   什么?这倒是大出寒菲樱的意外,目光一厉,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以他对女人的无视,寒菲樱怎么也无法想象像他这样无心无情的男人,还会那么好心在明知道南宫琉璃爱慕他的前提下,悉心教她骑马?   而且这个伪君子还口口声声说和南宫琉璃没有任何关系,现在却又冒出一个师徒之谊来了?到底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怪不得南宫琉璃如此有底气,原来她的骑术来自妖孽的真传,不要说女人,就是寻常男人,估计能胜过她的都不多,寒菲樱越想越气,倒不是害怕南宫琉璃的挑衅,而是恼怒妖孽对她的欺瞒。   看着樱樱铁青的脸色,萧天熠心下一阵紧张,匆忙解释道:“你别误会,当年和南宫羽冽联手驱逐流寇,我训练赤炎精锐骑兵队,南宫琉璃女扮男装混了进来一起训练,因为都是赤炎士兵,没人敢举报她,后来被我发现了,可南宫羽冽出面说情,反正她也能吃苦,所以我也没在意,就留她下来训练了,一个月下来,她的骑术居然是最好的!”   爱情的力量当然是伟大的,为了获得妖孽青睐,南宫琉璃岂能不拼命苦练?   寒菲樱一想起那画面,胸中就一阵阵怒火升腾,表面上却在笑,只是笑得十分危险,冷冷道:“我就说嘛,万一实情真的只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人家怎么会痴恋你这么久?原来你给了她希望!”   看到樱樱愤怒的目光,萧天熠突然觉得有些心慌,急忙道:“我如果真的有意,何必等到现在?她又不是傻子,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萧天熠这么精明的男人居然也忘了,女人在生气的时候,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寒菲樱这样大气的女人,在自己男人面前,气怒交加的时候,哪里会讲道理?恼恨道:“你这可恶的妖孽,以前信誓旦旦地和我说什么都没有,今天却告诉我有师徒之谊,明天会不会又告诉我你们已经私定终身了?你还让我怎么相信你?”   听到樱樱的质问,萧天熠顿时语塞,头一次感觉到为难,他曾经是教过南宫琉璃骑术,赤炎皇室女子善骑射的人很多,南宫琉璃本来就有底子,再在他的提点之下,更是突飞猛进。   可事隔这么久,他早已经忘了这件事了,想不到今日南宫琉璃居然会提出来,等下还不知道她会在樱樱面前怎么说?思来想去,还是自己主动和樱樱说明更加合适。   寒菲樱静静地看着他复杂的脸色,眼眸一转,神色忽然变得认真起来,连名带姓地叫他,“萧天熠!”   听她这样叫,萧天熠神色一震,心底涌起一阵没来由的紧张,“什么?”   寒菲樱冷笑道:“我问你,如果不是今日南宫琉璃向我下战书,你还打算把你们的关系隐瞒到什么时候?”   萧天熠暗暗叫苦,“我不是想瞒你,而是认为这件事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总不能我以前所有的事都要事无巨细地一一交代清楚吧?”   “为什么不能?”寒菲樱反驳道,忽然灿然一笑,语调转为轻松,“我是你的妻子,难道不应该知道你所有的桃花运吗?以免哪天有女人挺着肚子嚣张找上门来,我却还蒙在鼓里!”   听到这句话,萧天熠知道樱樱已经冷静下来了,心中的郁闷瞬间褪去,化作一片赤诚,目光灼灼,“为夫对天发誓,和南宫琉璃的事情,只此一件,其他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寒菲樱眉目轻扬,一字一顿道:“我是你的妻子,我希望这些事情是你告诉我,而不是别人告诉,你明白吗?”   萧天熠心中震动,无声而笑,“我知道,这件事是为夫考虑不周,以后绝对不会了!”   他这样骄傲的人还会和自己认错?寒菲樱高傲地扬起唇角,“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和南宫琉璃的关系,绝对饶不了你!”   萧天熠唇角勾起,轻笑道:“夫人有命,为夫自当遵从!”   寒菲樱忍俊不禁,嫣然一笑,俏丽如花,随着宫女进去换了一身帅气的紫色骑马装,出来的时候让萧天熠眼睛一亮。   身材颀长的女子,长发高高盘起,露出修长白希的颈脖,清爽利索,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看得萧天熠有些痴迷,樱樱无论从哪方面都是最美的,那股无与伦比的傲气,又有谁及得上?   萧天熠唇角一弯,眼中有不容置疑的深情,像是宣誓似的道:“不管是输还是赢,你永远都是我的女人,我萧天熠眼中也不会有任何别的女人!”   寒菲樱笑意更深,“如果连接受挑战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做你的女人?”   萧天熠舒心大笑,眼底都是笑意,看向不远处南宫琉璃的眼眸却遽然变冷,“无论结果如何,都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   寒菲樱低声轻笑道:“本座从来就不是怕事之人,你招来的桃花运,本座要给你漂漂亮亮地挡回去!”   南宫琉璃看着寒菲樱和萧天熠两人在窃窃私语,心中又开始隐隐作痛,示意了一下,立即有人上前,恭敬道:“世子妃准备好了吗?”   寒菲樱挑了一匹烈性的黑马,潇洒地翻身上马,那娴熟姿态,不亚于一个常年带兵的将军,“公主请!”   很多外国使臣从来没有见过两个女子赛马,不少人议论纷纷,这次赤炎的国典来得真是值了,这样的景象真是前所未有,空前绝后的震撼,不知道等下还会有什么样的精彩出现?   对于寒菲樱这位掌舵月影楼的公子来说,一向是运筹帷幄,意气风发,今日更是自信璀璨,冲着看台上的人遥遥招手示意,沐浴在耀眼阳光下的她,分明就是至高无上的女王。   她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这般沉定大气,仿佛面对的是整装待发的三军,都在屏气凝神,等候她的号令。   南宫琉璃一身红色骑马装,高贵简洁,虽不能说不美,却独独少了这么一股目空一切的女王风范。   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寒菲樱身上,她暗暗一咬牙,“你可不要因为是客人,就有所谦让!”   她很少称呼寒菲樱为世子妃,都是用“你”代替,对于一个爱慕萧天熠的女人来说,称呼“世子妃”就相当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寒菲樱笑若雪莲,“既然公主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南宫琉璃看着寒菲樱沉定从容的气度,又看向那遥遥高台上长身玉立的高贵风华男子,他的目光只锁定自己身边的女子,心中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隐隐作痛,他就那么爱这个女人吗?爱到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吗?   南宫琉璃忽然一昂首,直言不讳道:“寒菲樱,你有没有胆量和本公主赌一次?”   寒菲樱早就知道不是赛马那么简单,现在见南宫琉璃这样说,微微一笑,她倒很想看看这位众星捧月的公主到底想干什么?   对上那双充满这期待,不甘,迷惑的美丽眼眸,寒菲樱能猜测到她心中所想。   她一向是个豁达宽宏的女子,但无论多旷达的人,也不可能对一个想抢自己相公的女子毫无芥蒂,坦诚相待。   琉璃公主,高贵,美貌,痴情,动人,所幸自己遇到的人是萧天熠,要是换了一个男人,谁能舍得拒绝这样的you惑?   琉璃公主可不是何清琳,是需要尊重的对手,寒菲樱傲然一笑。“难得公主有兴趣,本妃自当奉陪,只是不知公主要怎么赌?”   琉璃公主看向黄沙漫漫的远方,眼神渐渐变得决绝,“没有赌注的赌约没意思,如果今日我赢了,你就要…”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似乎在聚集勇气,以便一口气说出来。   “说服世子娶你?”寒菲樱立即洞悉了她的意思,快速道。   “是!”南宫琉璃虽然脸略微红了一下,但神情马上就变得格外决绝,语气却渐渐装淡,充满挑衅,“不知道世子妃到底有没有这种胆量?”   寒菲樱不置可否,反而道:“你贵为公主,这么大胆地喜欢一个已有妻室的男人,而且在本妃面前毫不掩饰,这份胆量,这份坦诚,本妃实在佩服!”   南宫琉璃明白她的意思,语气有显而易见的低沉,“你可以肆意享受着他的宠爱,根本不会明白我的心情,我比你早认识他,早爱上他,而且和他还有一段令我回味无穷的美好时光,或许情感的世界里面并没有先来后到一说,可世人皆是这样,自己嫁得如意郎君,谁会管他人相思之苦?”   不是自己愿意牵扯不清,而是放不下那所谓的曾经,那段在他身边学习骑术的日子,是她刻骨铭心的回忆,可那些自以为刻骨铭心的回忆,他却有可能早已已经忘记了,无视她心中的情愫。   那些不可磨灭的情愫,在靠近他的一瞬间突然爆发,才知道,一直深藏在自己心底。   寒菲樱确实不知道一个爱而不得的女子心中的痛苦,但萧天熠是她的男人,而且是只属于他的男人,她不会允许任何人把他抢走,语气清淡道:“说服他娶你,那我呢?”   南宫琉璃的眼神掠过一丝决绝,“我知道他喜欢你,所以我也有自知之明,不会没分寸到想把你赶走,我和你平起平坐就是!”   看着琉璃公主脸上如同冰山般的坚定,寒菲樱的心也渐渐变得坚硬起来,心中暗道:萧天熠真是个抢手货,自从自己嫁给他之后,他的桃花运就从来就消停过,先有季嫣然,后有白芊芊,还有欧阳菁,现在又有南宫琉璃,每一个都花容月貌,每一个都秀色可餐,这些都还只是浮出水面的,潜藏在水下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虽然季嫣然和妖孽是有缘无分,可成了太子妃之后,还暗中对妖孽念念不忘,白芊芊企图生米煮成熟饭,结果触怒了妖孽,一怒之下,将她配给最下贱最猥琐的下人,欧阳菁机关算尽,终于惹恼了一直疼爱她的妖孽,终成陌路,如今到了赤炎王朝,又来了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这位高傲的公主。   寒菲樱看着琉璃公主那张志在必得的脸,目光渐渐变冷,“可我不愿意,我的男人,只能有我一个,不要说平起平坐,就是公主愿意为妾,也不行!”   只能有她一个?琉璃公主目瞪口呆,这是何等的底气?何等的霸气?看着寒菲樱那双骄傲明亮到几乎不能直视的眼睛,琉璃公主第一次觉得自己差点要低到尘埃里去,她贵为公主,也没有对男人有过这种要求,可寒菲樱,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子,竟然如此狂妄,如此自负?如此果决?过了半晌,她才道:“那你的意思是……?”   寒菲樱目光昂然,“公主放心,我一定会和你比试的,世子威名远扬,我身为世子妃,若连这点胆量也没有,根本不配做他的女人,如果我输了,我甘愿退出!”   南宫琉璃眼睛一亮,旋即不敢置信道:“真的?”   寒菲樱眼中闪耀熠熠豪情,“我寒菲樱虽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但绝对是言出如山的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眼中的闪耀让琉璃公主本能地相信她的话,可还是有些不确定道:“那他呢?”如果萧天熠不许呢?   寒菲樱淡淡一笑,“我寒菲樱想去哪里,不想去哪里,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没人可以阻止!”   她言语的潇洒让南宫琉璃心尖一颤,浑身一震,自己的容貌和气质绝对不输寒菲樱,但不知为什么,南宫琉璃生平第一次佩服一个女人的洒脱和无畏。   萧天熠是何等出类拔萃的男儿?又对她百般宠爱,居然也能说放弃就放弃,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没有半点犹豫不决?这需要怎样的魄力?也许,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吸引他的眼睛,无论自己怎么光彩照人,怎么仙姿玉貌,怎么痴情一片,也赢不得他半点回眸。   寒菲樱见南宫琉璃目光深幽,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如果…公主输了呢?”   南宫琉璃既然将寒菲樱视作自己的竞争对手,此时当然不甘示弱,咬一咬牙,心头仿佛有什么在撕裂一般,一字一顿道:“如果我输了,从今以后,无论有多难,也会断了对他的念想!”   寒菲樱早就料到琉璃公主会这样说,这一场比试可以认定为两个女人对萧天熠这个抢手男人的争夺,“好,一言为定,我也相信公主定然会说到做到!”   南宫琉璃眉头一皱,“你把话说得这么绝,莫非是认为一定可以赢我?”   寒菲樱眉宇之间踌躇满志,淡笑反问道:“这一局,我们谁都没有退路,公主同样把话说得这么绝,难道心里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第两百九十二章 密林较量   南宫琉璃看着她自傲自负的目光,心下又升腾起一阵阵黯然,她何尝不知,寒菲樱敢以萧天熠作为赌注,是因为有战胜自己的绝对把握?她和自己一样笃定根本不会输!   寒菲樱是想用背水一战的决绝逼迫自己从对萧天熠的争夺中退出,用这一战让自己死心,想到这里,南宫琉璃不由得一怒,脱口而出,“你知道我的骑术师从何人?”   “知道,是我相公!”寒菲樱云淡风轻道,脸上连一丝多余的嫉恨都没有,忽然妩媚一笑,反问道:“可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到底是你和我相公在一起的时间长,还是我和自己相公在一起的时间长?”   南宫琉璃涨红了脸色,心乱如麻,她和萧天熠那段令人留恋往返的过去,在寒菲樱眼中居然什么都不是,连一个女人常见的嫉妒都没有,自己难道就这么渺小吗?渺小到完全可以忽视不计吗?   这段时间,他近在咫尺,南宫琉璃几乎快要被这种失魂落魄的痛楚折磨得快要发疯了,曾经她的确是奢望过和他两情相悦,他看向自己的眼中有浓浓爱恋和深情,可是如今,她不再有这种渴望,也不敢这样奢求,只希望自己可以站在他身边,只要每天看到他,就是最大的幸福。   骄傲如公主者,一旦死心塌地爱上一个男人,竟然也会变得这样卑微?   既然她和寒菲樱约定谁输谁退出,寒菲樱不像是那种出尔反尔之辈,这一次就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只剩下一个愿望,不求他像爱寒菲樱那样爱自己,只求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   想到这里,南宫琉璃的神色有了破釜沉舟的决绝,“一言为定,我们实力见真章,开始吧!”   寒菲樱点点头,南宫琉璃话音未落,猛地一扬马鞭,身下红马便风驰电掣地冲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远处,远远带出一片红衫似火,尘土飞扬。   对手已经先人一步,寒菲樱却没有急着动,反而目光深邃地看着渐渐消失的琉璃公主,和自己选的黑马在交流感情。   有人见世子妃还在发呆,高喊道:“世子妃,快出发啊,不然就输了!”   寒菲樱远远看去,琉璃公主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红点,一勒马僵,身下高大矫健的烈马却没有马上奔腾出去,而是猛地抬起前蹄,仰天长啸一声,企图把寒菲樱摔下马来。   看得众人皆是心中一紧,在座的很多都是行家,这样的烈马若是不能驯服,轻则把人摔下马来,重则摔死踏伤都有可能,这世子妃真是勇气可嘉,放着那些性格温顺的良马不选,却偏偏选了一匹暴烈如火的烈马,现在好了,琉璃公主都已经不见了,她还没出发。   萧天熠心中一揪,虽然无论是输还是赢,他都绝对不允许樱樱离开,烈马虽然难驯,但赛马的时候,最有爆发力的往往就是这些烈马,聪慧的樱樱显然深谙这一点。   烈马数次试图把寒菲樱摔下马来,看得人一阵阵紧张,心都提了起来,个个瞠目结舌,连男人都未必可以驾驭得了的烈马,世子妃可以吗?   在烈马最后一次努力宣告失败之后,不知道寒菲樱用了什么方法,那黑马忽然迈开四蹄,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瞬间扬起一阵满天黄沙。   等到黄沙散开的时候,空地上已经不见了世子妃的影子,远处的紫色身影已经若隐若现,只有那仿佛踏在人心上的马蹄声还回荡在耳边。   南宫琉璃一向对自己的骑术极其有信心,耳边风呼呼而过,刮得她俏脸生疼,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样一个机会,只要这次赢了,就可以顺理成章成为他的女人,今天就是死也要赢,如果从此和萧天熠形同陌路,她实在无法忍受这煎熬,这是唯一一个她深深爱上的男人,爱得刻骨铭心的男人,遥遥看去,前方仿佛是丰神俊朗的萧天熠……   在急速奔驰中,一阵若有若无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南宫琉璃心下一惊,不可能的,这么快就追上来了?而且寒菲樱选的那马是马场出了名的烈性,怎么会这么快就受她的调遣和号令?   没等她多想,寒菲樱帅气的紫色身影已经几乎和南宫琉璃并驾齐驱了,那平日根本无法驾驭的黑马有着惊人的爆发力,南宫琉璃心下猛沉,万万没想到寒菲樱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驯服了烈马。   前方出现一片烟雾弥漫,层峦叠嶂,那里诡异丛生,少有人去,南宫琉璃心下一横,寒菲樱不是自诩有胆量有勇气吗?好,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胆量跟进来这毛骨悚然的丛林?   “穿过这片丛林,我们谁先到达父皇的行宫,就算是谁赢!”南宫琉璃长鞭一甩,立即调整路线,转瞬间就策马冲进了幽暗的密林。   寒菲樱不甘示弱,她已经在最快的时间内和身下的骏马达到了身心合一的境界,岂能让人看低?立即尾随其后,冲进了密林。   一进密林,完全不像外面的视线那么通透,黑压压的,光线很模糊,有崎岖不平的山路,杂草丛生,四处还有一些动物残骸,白骨森森,没有办法策马奔腾,只能慢慢前行,而南宫琉璃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越往里面走,四周景色越是迅速变化,一睁眼,一眨眼,已经是不同,十分诡异,寒菲樱第一眼就知道这种林子有天然的迷障。   四周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赛马竟然赛到这里来了,寒菲樱当然看得出,这路线是南宫琉璃临时调整的,莫非南宫琉璃见赛马未必可以取胜,所以想同归于尽,我得不到的,也不让你得到?   上有参天大树,下面有荆棘灌木,穿行起来难度很大,还有泥沼深潭,要是一个胆子小一点的,到了这里,很有可能当场就晕了过去!   寒菲樱拨开一棵伸出来的枝桠,忽然一道厉风朝着自己的颈脖而来,她眼眸一凛,两根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住了那把利器,冷冷一笑,一把轻薄锋利的小刀,想不到这不见天日的密林中还藏着第三个人?   她不动声色地探测对方的位置,忽然清眸中精光一闪,反手一掷,小刀没入林中,一阵迅疾的林海攸然耸起,一个人影窜出,却并没有受伤。   寒菲樱有些吃惊,什么人能在自己的暗器下躲过?定然是个高手,忽笑道:“你不用来对付我,还是赶紧找找公主在哪里吧,这里毒蛇出没,猛兽横行,他们可不认识你们尊贵的公主!”   不知道从何处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随后光影一闪,一个白色的影子出现在寒菲樱头顶的大树上,带点调侃的语调,“你可不要误会,于我心底,我十分希望你能赢!”   这个声音,不像一般国师那样高深莫测的沙哑,反而是清清朗朗,润泽雅致,很是动听,寒菲樱早就猜到是他了,又有迷障,又有暗器,身受又好,又对此事出乎寻常地关心,不是他才怪?   她抬起头来,看那风骚的国师,正以妖娆的姿势坐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上,语出惊人,直言不讳,“你喜欢南宫琉璃?”   夏国师忽然眯起眼睛,看向站在下方的女子,眼底掠过一道难得的讶然,这个女子的洞察力真是非同一般。   还没有开口,忽然听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分明的女子惊叫声,是琉璃公主的,可地形复杂,山谷回音阵阵,竟然一时无法判断公主身在何处?   寒菲樱和夏国师视线交汇间,竟是惊人的默契,“我找这边,你找那边!”显然南宫琉璃是遇险了,可夏国师居然一点都不怀疑寒菲樱会趁机对这个情敌动手脚。   这边的南宫琉璃进入密林之后,仗着对丛林的熟悉,七拐八拐,很快就甩掉了寒菲樱,只要穿过这片险象环生的丛林,到达父皇行宫,她就是胜利者。   可树林越来越密,道路也越来越窄,红马无法快速前行,已经好几次差点摔倒在地上,她急着想穿过这片白骨森森的地方,哪知不知道从哪里窜过来一条毒蛇?红马不查之下,受惊躁动,惊慌不已,居然将她的身体甩出去老远,重重地砸在地上。   那毒蛇蓦然被马蹄踩到,吐着长长的信子,反过头就咬了一口红马,原本欢腾的红马像是受了魔怔一样,挣扎了几下之后,就不动了,口中吐出白沫,竟在短短时间之内就断了气,可见这蛇的毒性之猛烈。   南宫琉璃心下大急,这突如其来的危险让她差点忘了反应,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拔出头上的一只尖利的发钗,就朝着那条蛇射过去。   可她原本就受了伤,心急之下,更是失了水准,没有射中蛇头,只是刺中了它的身体,南宫琉璃见毒蛇攻势减缓,一面急速后退,突然脚步一歪,竟被逼到了悬崖峭壁边。   一人一蛇对峙,南宫琉璃心下大急,难道是老天要亡她吗?脚下一滑,整个人竟然摔落了下去,幸好抓住了一根蔓藤才没有掉落下去,但形势已经万分危险,生死攸关。   寒菲樱在丛林中几下纵落,比夏国师先一步找到南宫琉璃的下落,看见悬崖边一抹火红若隐若现,南宫琉璃借以稳住身体的居然是一棵摇摇欲坠的细枝,一条花纹斑驳的毒蛇正在虎视眈眈。   寒菲樱手持锋利的树枝,一阵厉风而过,那条粗大的毒蛇就撞到了一旁高大的岩石上,舞动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她快步走到南宫琉璃面前,伸出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把手给我!”   南宫琉璃想不到第一个来救她的居然是寒菲樱,这个一直视为情敌的女人,一阵松土从上面滚落下来,她颤声道:“你不恨我?”   寒菲樱的眼眸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雅致谈论这些儿女情长?“废话少说,快!”   南宫琉璃看着下面深不见底的云海雾霭,心头忽然生出一阵阵恐惧,整个身体也猛一剧烈颠簸,身子也摇摇欲坠,她不想死,绝对不想,终于伸出手去。   寒菲樱猛地一拉,南宫琉璃的身体就被甩了上来,落在崖边,她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气,刚才死亡擦身而过,现在才知道后怕。   看向那个静静注视自己的女子,南宫琉璃喘息道:“为什么不袖手旁观?”   寒菲樱知晓她心中的惊诧,低声道:“如果他心意摇摆不定,我不必留恋这样的男人,倒是你,贵为一国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一直都看不透。”   南宫琉璃瞪大眼睛,原来自己一直和她争斗,结果在她眼中,自己连对手都不算,既然不是对手,要自己的命干什么?   寒菲樱见她不语,淡淡道:“不要一直沉迷在过去的回忆里,因为回忆里的那个人,不一定也在思念你!”   南宫琉璃霍然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寒菲樱,仿佛从未认识过她,忽道:“你是在害怕吗?”   寒菲樱摇摇头,凝视着她国色天香的脸庞,“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明白?对于一对两情相悦的男女来说,外人的心思并没有那么重要,堡垒最易被攻破的并不是外在,而是内部,因为我相信他,相信我相公,相信他心中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而且我更自信能赢你,我想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南宫琉璃心中沉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看似骄横的女子心中还有这样一种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怦然心动的美好,原来在她肯和自己比赛,是想让自己死心,而不是担心会影响到她和萧天熠的感情。   “公主身份高贵,貌美如花,已经过了五年了,不短了,难道你还要打算再沉溺五年吗?”不知道为什么,寒菲樱脑海中蓦然出现夏国师的影子,“萧天熠再好,心中无你,也是枉然,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   南宫琉璃的心有着无法言喻的痛,漠然道:“谁劝我都可以,只有你不行!”   寒菲樱并不在意南宫琉璃的态度,“你错了,我并没有劝你的意思,也并不是爱心泛滥的人,也对我和我相公之间铜墙铁壁般的感情信心百倍,其实说得难听点,你喜欢我相公,只是你的事情,对我和我相公来说又有什么影响呢?”   她的话残忍而真实,南宫琉璃不怒反笑,眼中是难以置信的错愕,随即自嘲道:“我二十岁了,头一次见到说话像你这么坦率的人!”   寒菲樱平静地看着她,莞尔一笑,“我会把这话当做是嘉奖!”   话音刚落,那个玩世不恭的夏国师终于找来了,看见坐在地上的南宫琉璃,眼中有一掠而过的紧张,被寒菲樱看在眼里,却故作不知。   “这里没我什么事了,我先走了!”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寒菲樱飞身而起。   “世子妃请留步!”夏国师忽然出声,“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寒菲樱已经飞出了一段距离,夏国师追了上来,她只好停下脚步,示意他说下去。   看着寒菲樱晶亮明澈的双眸,夏国师知道这个聪慧绝伦的女子已经猜到自己的问题了,眼眸中不由得多了几分赏识之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萧天熠的眼光果然不错,寒菲樱有勇有谋,才干,胆识,智慧,魄力,攻守俱佳,可进可退,是个难得的奇女子。   他知道在寒菲樱这么聪明的女人面前,拐弯抹角是没有意义的,干脆直说,“你的傲雪凌霜师从何人?”   虽然寒菲樱知道这位这么漂亮的国师居然制作过那样下作的春药,整个人也没有半点超尘脱俗的清高,但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人就是讨厌不起来,可能因为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很神秘的人,此刻,明明是玩世不恭的脸,却又透出一副极为认真的姿态。   寒菲樱饶有兴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身后一片快速的响动,两人同时回头看去,一玄色锦袍男子正急速而来,是萧天熠。   夏国师快速笑道:“因为傲雪凌霜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一定要知道,这个理由可以说服你吗?”   “不能!”寒菲樱一口回绝,这算得上什么理由?也真是个狂妄的男子。   “樱樱!”萧天熠已经出现在寒菲樱身后,一脸关切,“你没事吧!”   寒菲樱摇摇头,笑靥如花,“我能有什么事?这不是好好的吗?”   萧天熠看向夏国师的时候,目光中掠过一道精光,似乎在判断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所在。   夏国师吊儿郎当地笑笑,“世子就是对本大国师有意见,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嘛!”   寒菲樱噗嗤一笑,这样的国师,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今第一人了,真不知道这样的年纪轻轻是怎么当上国师的?   眼前的一对男女,男的俊挺,英气逼人,女的俏美,灵气四溢,的确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夏国师似乎看出了寒菲樱心中所想,高声道:“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本国师虽然长得不怎么像国师,但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国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一不通,无一不晓…”   寒菲樱忍俊不禁,见过自吹自擂的,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能自吹自擂的。   萧天熠自幼就对这种装神弄鬼的巫术没什么好感,自动把夏国师等同于这些算命先生一类人了,连唇角都没动,淡淡道:“幸会!”   夏国师知道萧天熠对自己的反感,但他好不容易找到寒菲樱这条线索,当然不能轻易放弃,“世子妃考虑好了吗?”   寒菲樱坚持道:“你先告诉我你和傲雪凌霜的关系,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傲雪凌霜是师傅教给她的,她只在妖孽面前练过,而且这套剑法看似平淡无奇,但只有熟到极致,才能舞出绝美的剑气,这夏国师怎么会对傲雪凌霜有特别的兴趣?莫非他和师傅有什么关系?   可看他这年龄,应该和妖孽差不多大,怎么可能和师傅扯上什么关系呢?   在江湖闯荡多年,寒菲樱深知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道理,面对一个陌生人,怎么可能轻易亮出自己的底牌,而且宫中诡谲,更是不可能告诉对方自己的隐秘,哪怕自己对夏国师并不反感。   夏国师的目光扫过萧天熠,目光有些微的讶然,近在身前的时候,比远观更有视觉震撼,好一个威武霸气的男子,真是天生的王者,也难怪琉璃倾心多年,这样也好,琉璃终于可以与过去告别了,只有痛彻心扉,才能涅槃重生,这是永恒的真理。   寒菲樱道:“你先考虑清楚了,再来找我,现在还是先去看看琉璃公主吧!”   南宫琉璃已经追上来了,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对相依相偎离去的身影,强迫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夏国师看在眼里,“琉璃,你答应过我,这次萧天熠来了之后,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一个交代!”   南宫琉璃直到此时,才彻底佩服了寒菲樱,自己和她相比,的确相差太多,在她面前,连自己这种骄傲公主都要自惭形秽,对上夏国师那样漂亮魅惑的脸庞,毫不客气道:“你错了,我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不是给你的!”   夏国师动了动嘴,笑道:“你应该知道,在我面前反悔是毫无意义的!”   南宫琉璃心下一怒,恼羞成怒,“这是我的事情,不劳你费心!”   因为今日意外地发现了傲雪凌霜,又见琉璃终于下定决心断了对萧天熠的妄念,喜上加喜,夏国师心情很好,声音也十分轻快,“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怎么能不费心?”   “你?”南宫琉璃又气又急,不悦道:“本公主累了,你不许来打扰我,否则本公主对你不客气!”   可惜,南宫琉璃的威胁对夏国师一点作用都没有,“我倒很想知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对我不客气?”   ☆、第两百九十三章 险象环生   南宫琉璃干脆不理他,气呼呼地直接往前走,忽然发现眼前一阵阵迷障,烟雾缭绕,无从迈步,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四周的景象和刚才进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南宫琉璃正在惊诧的时候,身后传来夏国师得意的轻笑声,“你应该知道,在这诡异的丛林里,没有我的保护,你进得来,出不去!”   果然是他搞的鬼,南宫琉璃气得满脸通红,回头怒视着那张漂亮而魅惑的脸庞,“夏明宸,你不过区区一个国师,居然敢用这种语气和本公主说话?你不想要命了吗?”   “琉璃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一个国家能没有国师吗?上至国运康泰,下至皇帝龙体安康,事事都要本国师操心,少了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少了本国师,放眼整个朝廷,又有几个人敢不把本国师放在眼里?”   夏明宸的声音慵懒而又闲散,偏偏还有几分不容忽视的犀利,他身负奇才,聪明绝顶,的确是朝野上下无人敢小觑的人。   南宫琉璃见他如此大言不惭,咬牙切齿道:“本公主就不信,没有你的所谓保护,还就真出不去了?”   夏明宸脸上展现出璀璨的轻笑,更显得他脸上泛着珍珠般诗意的绝美光泽,不知情的人根本不会想到他是个国师,都会以为他是重臣之家的贵公子。   有人私下说,他和太子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另外一种美男子,不像太子那样高贵淡漠,脸上反而常年挂着迷人的笑,十分亲和,很有女人缘。   看他脸上如沐春风般的笑意,会让人心神迷醉,但若有女人试图进一步跨越和他的关系,马上就会明白什么叫做翻脸不认人了。   偏偏这样一个风流倜傥才干卓绝的国师,喜欢琉璃公主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因为琉璃公主心有所属,爱恋萧天熠多年,所以无论夏明宸怎么死缠烂打,她都不为所动。   南宫琉璃恶狠狠道:“我告诉你,我喜欢的是萧天熠那样英明神武的男人,不是你这样嬉皮笑脸不正经的男人,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本公主绝对不会喜欢上你的!”   这样直言不讳的话,夏明宸听得可不少,不但没受打击,反倒愈挫愈勇,脸上笑容更加灿烂,“英明神武?难道我不英明神武吗?萧天熠那张冰山脸有什么好看的?何况他那张冰山脸只对别的女人,你看他对寒菲樱一样温柔体贴?不是他没有柔情,只是柔情不对你而已,我的才女公主,我对你一片赤诚,痴心不改,你难道至今都没有发现我才是最适合你的男人吗?”   南宫琉璃彻底无语,从来没见过比夏明宸更难缠的男人,她当时也是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敷衍他,说等这次萧天熠来了之后,再给他一个交代,她心里真正想的是,萧天熠来了,她若能成功嫁给萧天熠,就可以彻底摆脱夏明宸了。   想不到,此次的结果与自己预想的完全不同,不但和萧天熠无缘,又被夏明宸缠上了,南宫琉璃越想越气,怒道:“放我出去!”   这一次,夏明宸没有乘机刁难南宫琉璃,宽大的袍袖一扬,那云雾飘渺立即散开,景色变得和刚才一样,南宫琉璃有些吃惊,“你是怎么做到的?”   夏明宸见成功勾起了琉璃的兴趣,得意洋洋,“真想知道?”   南宫琉璃一愣,盯着他那张丰神如玉的漂亮脸庞,强行按捺住自己心中的好奇,要不然又被他绕进去了,冷冷道:“不想!”   说完,就怒气冲冲地往前面走,夏明宸看着脾气火爆的琉璃,会心一笑,跟随了上去,这里处处危险,可不是公主寝宫,偏偏他就喜欢琉璃公主小辣椒般的性子。   ---   丛林烟雾弥漫,寒菲樱看着身侧伟岸挺拔的俊美男子,笑意盈盈道:“你怎么来了?”   萧天熠看向樱樱的眼眸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宠爱,无奈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这片密林,迷障丛生,险象环生,出了名的有去无回,南宫琉璃想送死,你让她去就行了,跟着瞎胡闹什么?”   妖孽虽然在斥责自己,可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如水,寒菲樱咯咯一笑,“那又怎么样?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没怕过,连南宫琉璃都闯进来了,难道我却要畏首畏尾,让所有人知道,你萧天熠的女人连这点胆量都没有?”   萧天熠看着小女人脸上的骄傲光芒,流光溢彩,明艳得让人不能直视,她不是个听话的女人,性子也不乖顺,还有那么一点让人难以掌控,总是会时不时给他惹点麻烦出来,但就是让他爱得无法自拔。   也是,他萧天熠的女人,想干什么不行?不要说龙潭虎穴,就是幽冥地狱,只要想去,就畅通无阻。   寒菲樱被他的目光凝视得有些不好意思,目光环顾四周,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萧天熠笑得十分诡谲,“我和夫人心有灵犀,自然一下子就找到了!”   寒菲樱心中暖意丛生,嗔怒道:“油嘴滑舌!对了,刚才南宫琉璃说穿过了这片丛林,就可以到达赤炎皇帝的行宫,是什么意思?”   萧天熠对赤炎的了解显然比寒菲樱多得多,“赤炎老皇帝的行宫建在风景秀丽的望安山上,是供皇族狩猎出游的时候临时住的。从皇城到望安山,路途遥远,山路崎岖,需要一天的时间,早上出发,晚上才能到,自然会有心急的人觉得太远,但也有一条近道,从地图上来看,不到两个时辰就可以到了!”   寒菲樱明白了,“就是这片林子?”   萧天熠微微颔首,“这里叫做黑风林,虽然它是抵达行宫最快的路,但同时也最为危险,毒蛇猛兽,寸步难行,曾经赤炎皇帝为了激励男儿的勇气和胆量,下过一道口谕,在狩猎的时候,谁能不通过官道,穿过黑风林抵达行宫,就重重有赏!”   “投得好胎,当皇室宗亲时间久了,难免醉生梦死,消磨了斗志,赤炎皇帝此举倒是英明!”寒菲樱不由得赞道。   “那是自然,这里危险重重,死在这里的大内高手热血儿郎可不在少数,成功穿越过去的却是寥寥无几!”萧天熠的目光渐渐变得阴沉,脸上也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寒菲樱有些吃惊,她知道这里危险,却没想到危险到了这种程度,南宫琉璃对妖孽的心意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为了妖孽,连这种九死一生的地方都敢闯?   萧天熠眼眸掠过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南宫琉璃引你进来,自是没安好心,若是被这里的烟瘴迷住,就是有通天的本领都没用!”   寒菲樱却不以为然,“其实本座的月影楼也是进得容易,出去得难,也没见本座被困住,既然进来了,我们就闯它一回又如何?”   萧天熠似笑非笑道:“那当然,不过你难道没发现我们迷路了?”   寒菲樱蓦然看去,不是吧,一会的功夫,周遭的山嶂丛林竟然似在不断变化一样,奇形怪状的树枝,更是如同幽冥地狱的鬼爪一般,原先的路居然变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此刻周遭安静得令人心悸,连树木都格外得不真实,那些令人心惊肉跳的鸟鸣也听不见了,而且就在身后不远处的夏国师和南宫琉璃也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过就算万分惊异,寒菲樱也丝毫没有慌乱,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就算百鬼神行,变幻莫测,也终究万变不离其宗,在迷路的时候,如何判定方向,向来是我的强项,看我的。”   萧天熠唇角缓缓勾起,透着深深醉溺,樱樱的可靠和能干他了然于心,没有丝毫女人在这个时候常见的惊慌失措,反而淡定从容,沉静如水,这样的女人,他如何不爱?   通过光影的变化来判定方向,是学习奇门遁甲之术的入门功,寒菲樱从树上掰下一截树枝,插在湿滑的地面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影子。   一会的功夫之后,寒菲樱向萧天熠露出一个邀功的笑容,“我们是从南边进来的,现在就应该往北走,才能穿过黑风林,现在往这个方向走!”   萧天熠微微一笑,这个时候的樱樱,眸光明亮,自信昂扬,周遭黑气沉沉的烟瘴也不能掩盖属于她的风采,“走!”   果然,两人才走了一段路,就穿过了那迷蒙阴暗的林子,视线渐渐明亮了起来,忽然听到一阵奇异的震动,萧天熠眼眸猛然一紧,低吼一声,“小心!”   寒菲樱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心尖猛然一颤,一声惊天动地的厉吼传来,山上岩石滚落,一只吊睛白虎猛地朝两人俯冲过来,那血盆大口恨不得将他们两人一口吞下,气势如虹。   萧天熠将寒菲樱拦腰抱起,剑光一挑,避开了致命一击,随即寒光一闪,刺中了猛虎的腹部。   滚烫的血瞬间喷薄而出,喷在寒菲樱的衣服上,这震耳欲聋的狂吼声,还有那铺天盖地的厮杀之气,让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猛虎遽然受到重创,腹部血流不止,怒目圆睁,再次朝着萧天熠扑过来,寒菲樱急道:“快放开我,你专心对付它!”   尾随着震天的嘶吼声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豺狼虎豹,黑压压一片,如潮水般涌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寒菲樱和萧天熠。   这排山倒海的气势,让寒菲樱也心惊震撼,南宫琉璃虽然知道黑风林危险,但显然也不知道里面还蕴藏着这样的杀机,知道的人基本都已经死了,勉强冲出去的人,实在有幸没有遭遇这样的杀机。   萧天熠长剑在手,前有猛虎,后有豺狼,吼吼吼地叫着,阴森恐怖,他眸色一厉,剑光如电,先发制人,先解决掉那猛虎再说。   这一场搏斗,看得寒菲樱心惊胆战,不过并没有多少时间给她担心,因为那些随后而来的猛兽已经把目标对准了她。   杀气近在眼前,寒菲樱飞身而起,一记阳光普照,如疾风卷劲草,地上瞬时死了一大片,顿时尸横满地。   不过这些猛兽似乎根本不怕死,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又锲而不舍地朝她扑过来。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的吼叫声响起,原来是萧天熠一剑刺中了猛虎的眼睛,它痛得发了狂,狂吼着要把萧天熠撕碎。   萧天熠猛地拔出长剑,趁它看不见的时候,又是一剑刺中它的要害,猛虎巨大的身躯在地上翻滚,在垂死挣扎的时候,尖利的抓住抓破了萧天熠的衣袖,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触目惊心。   如果不是萧天熠反应果决,攻势凶猛,这个时候,说不定,他们早成了猛虎的果腹之餐。   寒菲樱为萧天熠挡住了背后的攻势,地上的野兽尸体越来越多,血腥味令人窒息,现在是神经一刻不敢放松,他们已经被野兽围了起来,那血盆的大口,尖利的牙齿,贪婪的目光,滚烫的鲜血,野兽的嘶吼,雷鸣一般,刺激着寒菲樱的心脏,脚下已经有数不清的野兽尸体,但还有源源不断的野兽扑过来,疯狂,兽性,撕咬,攻击,只要一个松懈,就会成为他们的口中的大餐。   “樱樱!”只是一个简单的声音,可是寒菲樱却感觉到了巨大的暖意,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萧天熠的手心很温暖,还沾染着野兽炽热的血,另一只手四面猛刺,“跟紧我!”   血腥味令吸引了更多的野兽,有的开始相互撕咬同伴的尸体,萧天熠长剑挥舞,时有利器划破皮肉的声音,血雾在寒菲樱面前不断弥漫扩散,分不清是野兽的,还是萧天熠的,或者还有自己的。   这是数倍于人力的自然力量,纵然是寒菲樱这种见多识广的人,面对那惊心动魄的凶猛野兽群,也震撼到久久不能言。   寒菲樱心口猛跳,这些野兽还不知道有多少,他们只是血肉之躯,虽然萧天熠的攻势不减,自己的武功再支撑一段时间也毫无问题,可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心下不由得开始焦急起来。   “不要怕!”萧天熠的声音充满神奇的力量,让寒菲樱瞬间冷静了下来,就算死亡就在身边,有他在身边,也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他身上血迹蔓延,却面不改色,气势凛然,有热烫的血液从剑尖滴落,又是吸引来一批闻着血腥味而来的猛兽。   在一头黑熊的爪子离寒菲樱面部只有一寸的时候,萧天熠心下一紧,迅疾一劈,那超拔而出的力量竟然硬生生把那头黑熊的上半身劈成两半,他如一个从地狱走出来的修罗,一身杀气竟然镇住了那前仆后继扑上来的野兽。   乘着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寒菲樱和萧天熠从地面上跃起,飞身到了一棵参天大树上面,稍稍调整喘息。   可几乎是同时,碗口粗的大树竟然剧烈摇晃起来,寒菲樱低头一看,原来是下面又有一头黑熊正在凶猛地撞击大树。   寒菲樱和萧天熠对视一眼,勉力稳住身体,看着樱樱血肉模糊的手臂,萧天熠眼神越来越凝重,低醇的男声坚定而不容置喙,一字一顿道:“我不会让你有事!”   树下一片黑压压的野兽迅疾而来,寒菲樱心头一烫,喉中几乎哽咽,她岂会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他想去引开野兽,让自己独自逃离?   他明明是个永不言弃的男人,为了保护自己,居然连这样的念头都生出来?   寒菲樱泪水滚落下来,却怒视着他,“萧天熠,我不许你动别的心思,你答应过我,要宠我爱我一辈子,不许半途而废,不许临阵脱逃,更不准弃我而去,我绝不相信,一个是指挥千军万马的战神将军,一个是威名远扬的江洋大盗,会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连尸骨都找不到!”   萧天熠深深注视着樱樱,脸上忽然盛开动人的微笑,如荼蘼之花朵朵盛开,俊美绝伦,惊心动魄,虽然身上血迹斑斑,却惊艳得让寒菲樱瞬间呆住。   下面又传来一声怒吼,大树剧烈一晃,寒菲樱差点跌了下去,被萧天熠长臂一伸,准确无误地将她揽在怀里,虽然身体摇摇欲坠,却不改他眼中的坚定,“夫人言之有理,为夫答应你,我们要一起活着出去!”   寒菲樱莞尔一笑,他的凤眸柔如春水,倒影着自己的面容,虽然危险丛生,可心底温暖,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就是死也心甘情愿,而且,无论是他,还是她,都不是轻易放弃轻易求死的人,就算面前是万丈深渊,也要一路携手劈开一条血路。   她从未想过,他会丢下她独自逃离,反之,她亦然,他对自己的感情,正如自己对他的感情,都已经沁入彼此的血脉,难舍难分。   树根逐渐松动,开始摇晃,下面又有饥肠辘辘的野兽群,如今已经到了进退维谷的绝境,萧天熠一只手紧紧抱着樱樱的身体,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树干,稳住两人的身体。   黑熊见还没有把人撞下来,更是发狠地撞击大树,震得树叶簌簌作响,眼见即将胜利,黑熊狂吼一声,大树连根拔起,应声倒地。   不过树下的两人并没有掉落下来,因为两人都是武功卓越之人,在短暂的休息之后,这次腾空跃出去很远,落在远处一块高耸的岩石上。   黑熊见猎物跑了,立即迈开腿脚追了过来,还有那黑压压的一片野兽群也都追了上来,试图往上爬。   寒菲樱见他们一时爬不上来,微微松了一口气,进了黑风林这么长时间没有遇到的野兽,居然在这个时候全部涌了出来。   萧天熠神色熠熠地看着樱樱,声音沉稳有力,“你放心,我萧天熠大大小小经历的战役不计其数,断然不会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寒菲樱嫣然一笑,“就是,你要是敢半途舍弃我,我追到阴曹地府也饶不了你!”   萧天熠心中热血沸腾,看着那娇艳欲滴的红唇,忽然忍不住狠狠俯了上去。   “哎,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换个时间啊,现在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吗?”一个略带不满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两人的柔情蜜意。   是夏明宸,他拉着南宫琉璃,飞快地飞身上了岩石,落到萧天熠和寒菲樱身边。   他们不是和自己走散了吗?寒菲樱惊道:“你们怎么来了?”   夏明宸落下脚步,不答反问,“亲热也要看看时间和地点好不好?现在我们可是一条船的人,不如先齐心协力渡过难关,你二位回房之后关起门来,想怎么恩爱都行!”   寒菲樱脸色微红,哭笑不得,夏明宸白色衣袍上也是血迹斑斑,另外一只手却是紧紧拉着南宫琉璃。   南宫琉璃极力想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满脸恼怒,看来他们也遭遇野兽群的袭击了,不过从夏明宸身上的血迹来看,应该只是小规模的攻击,并没有遭遇和自己这边一样的阵仗。   寒菲樱猜得不错,南宫琉璃和夏明宸刚走出去没多久,就遭遇了狼群,夏明宸斩了不少狼之后,突围跑了出来,见到这边有动静,就找了过来和萧天熠两人汇合,更想不到的时候,这样杀意笼罩的时刻,这两个人居然在旁若无人的接吻?   看到这一幕,南宫琉璃心头一阵阵涩然,虽然答应寒菲樱,也答应自己,再不舍也要放弃,再难过也要忘记,可心中还是一阵阵忍不住的疼,到底是多年的感情,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她别开头去,自欺欺人地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脆弱,萧天熠见到南宫琉璃的时候,眼眸骤然变寒,随即燃起令人心惊胆战的杀意。   南宫琉璃被这样的杀气逼得后退一步,脱口而出,“我不知道会有这么多的野兽群,我不是故意的!”   下面的野兽群还在嘶吼,还在竭力攀登上来,上面的四个人内部却纷争不断,夏明宸忽然上前一步,稳住了南宫琉璃的身体,回头对气势可怕的萧天熠笑道:“兄弟,我知道你紧张你的女人,可我也紧张我的女人,在本大国师面前,你对我的女人横眉冷对,是不是有点太过无视我的存在了?”   萧天熠握紧了手中的赤霄,远远地都能感觉到一股杀意,现在近在眼前,南宫琉璃更是被他的凛然气势镇住,仿佛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腾,蔓延至全身,冰寒迫人,直到夏明宸过来的时候,她才感觉到了一点点力量,恢复了生气,对夏明宸的出言无礼也没心思去计较。   虽然夏明宸对萧天熠似乎有种莫名好感,可萧天熠对夏明宸这般装神弄鬼的巫师却没有半分好感,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却有令万物肃静的惊人气魄。   寒菲樱看气氛凝滞,拉着萧天熠的胳膊,看向脸色苍白如雪的南宫琉璃,轻声道:“我相信公主不是故意的!”   南宫琉璃身子一颤,下面的野兽把坚硬的岩石都划出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寒菲樱被自己连累得身陷险境,居然还这般相信自己,而且她的目光那样清澈,清澈得不忍让人去怀疑,她的坦荡与豁达,果真非一般女子所能比拟,心中在黯然的同时,又升腾起一阵钦佩。   萧天熠并没有理会他们,看樱樱白希如玉的手上鲜红的血痕,心底一疼,撕了一条衣襟,细心地给她包扎。   南宫琉璃看得目瞪口呆,萧天熠是何等高傲何等意气风发的人物?居然会这般温柔地对一个女人?能被他宠爱的女人,是何等的幸福?   她正在惊讶的时候,夏明宸温柔的声音很合适宜的响起,“琉璃,你刚才也擦伤了,我来给你包扎吧!”   南宫琉璃冷着脸拒绝了,“本公主没事,不用!”   夏明宸却笑道:“有事没事,不是你说了算的,而是我说了算的,你忘了,我不仅是国师,还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南宫琉璃恼羞成怒,“你……?”   寒菲樱看在眼里,微微摇头,南宫琉璃虽然清高,但在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夏明宸面前,根本毫无办法,夏明宸喜欢上这位高傲烈性的公主,也是情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下面的野兽们见一时攀爬不上来,不再进攻,但依旧把下面围得水泄不通,封住了所有去路,精通兵法的萧天熠自然明白,这里无粮无水,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只要他们一下去,就是野兽们的大餐。   不过不管怎么说,危机也算是暂时解除了,几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夏明宸眼眸渐渐深邃起来,“野兽也懂兵法?”   萧天熠语气十分冷淡,“狼是最聪明最狡猾的动物,何况最早的兵法都是从狼群那里演化过来的!”   夏明宸的脸上马上就恢复了笑意,“这么说,你这位战神今天是遇到兵法的始祖了?”   萧天熠没理他,寒菲樱的目光落到夏明宸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忽道:“你不是自称精通天文地理吗?可有想出什么退敌之策?”   夏明宸双手一摊,很有自知之明道:“在战神的面前,我甘拜下风!”   寒菲樱无语,这个男人虽然看似放荡不羁,但也高深莫测,来历成谜,幸好,她早早就派了人去查这个国师的底细,相信很快就有更确切的消息了!   ☆、第两百九十四章 闯过丛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野兽更擅长夜间行动,局势渐渐对自己这边不利,夏明宸终于收敛了一脸吊儿郎当的笑,“不如用烟雾来迷惑这些畜生的视线,然后趁机逃脱?”   这是个好主意,不过马上就被寒菲樱就否定了,“虽然是个好办法,但烟雾不仅仅可以迷惑他们的视线,可会迷惑我们自己的视线,最重要的是,动物的嗅觉最是灵敏,就算看不清,也能通过鼻子察觉我们的位置!”   夏明宸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萧天熠的女人淡定聪慧,一针见血,冷静沉着,确是女中豪杰。   夜色越来越浓,这个地方,九死一生,就是千军万马也寸步难行,根本不能指望援军到来,南宫琉璃咬紧嘴唇,“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吧!”   南宫琉璃的话让寒菲樱忽然想起当时在宫宴上,自己舞剑的时候,妖孽吹了一首铿锵铮铮的曲子,眼睛一亮,“阿熠,你的笛子还带在身上吗?”   萧天熠凤眸一挑,知道樱樱要用慑心曲,微微摇头,“没有!”   寒菲樱有些失望,要是长笛在,好歹多了一分胜算,南宫琉璃忽然讶然道:“你要笛子干什么?我有!”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寒菲樱惊喜道:“快拿给我!”   南宫琉璃不知道寒菲樱要干什么?想对牛弹琴吗?但这个时刻,几人竟是前所未有的默契,她没有多想,从身上拿出了一只精巧的小笛子,递到寒菲樱面前。   寒菲樱接过,住萧天熠,沉声道:“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不能再耽搁了!”   萧天熠一颔首,他这种天生的王者,向来是指挥之职,凤眸中有一个主帅的沉着如山和铿锵有力,看向夏明宸,“樱樱吹曲,野兽躁动的时候,你带着你的女人从右翼杀出去,最多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前面有一片沼泽地,你的武功应该能跳跃过去,只要过了那片沼泽地,你们就安全了!”   “那你呢?”寒菲樱和南宫琉璃同时道。   萧天熠看向下面黑沉沉的嗷嗷野兽,毅然道:“你们先行离开,我和樱樱随后会赶来,就这么定了,一定要在天黑之前闯出去!”   夏明宸微愣,定定地看着一脸肃杀的萧天熠,心中震撼,很明显,萧天熠对他和琉璃都没有什么好感,此时却把他们当做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一般维护,首先考虑的不是他自己的安危,而是同伴的安危,如此身先士卒,难怪深得将士爱戴,有无数人愿意为他出生入死,短短几年之内就赢得战神美名,军威赫赫。   虽然萧天熠是他的情敌,但于夏明宸心底处,不但对萧天熠没有一丝恨意,反而由衷地佩服和欣赏。   他知道萧天熠意已决,也无意再争辩,那些在傍晚的夜色中散发着幽幽寒光的眼睛愈加阴森,寒菲樱说得对,时间拖得越久,越是不利,轻笑一声,“谢了!”   虽然他知道萧天熠这样骄傲的男人根本不在意他的谢意,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人家要不要是人家的事情,他谢不谢是他自己的事情。   南宫琉璃瞪大眼睛,夏明宸这样吊儿郎当的男人,还会一本正经地说谢谢?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这个连王室亲贵都不怎么放在眼里的国师,因为身负奇才,深得父皇信任,巴结他的人,数不胜数,平日目空一切,居然会和人说谢谢?   属于男人之间的东西,向来只有男人能懂,连寒菲樱也不是很懂,但此时可不是谈论风花雪月的时候。   寒菲樱眸色决绝,将小巧的笛子放置唇边,南宫琉璃心下大异,早就听说过有人能通过音律达到驱使灵兽的效果,难道寒菲樱也会?这个女人,到底还有多少令人震撼的地方?   夏明宸看着身处险境却沉稳平静的寒菲樱,勾唇一笑,萧天熠的眼光果真是一等一的好,聪慧,睿智,果决。   一声低沉婉转的笛声从笛子中发了出来,古朴动听,如泣如诉。   听得夏明宸目光大震,看向寒菲樱的目光中更是多了一分讶然和探寻,她会傲雪凌霜的剑法,又懂得这神鬼莫测的慑心曲,到底和自己要找的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那原本蠢蠢欲动的野兽们,听到这曲子先是平静,后来开始躁动不安,吼叫声更是凶猛瘆人。   寒菲樱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曲子里面,夜风掀起她的衣袂,飘飘欲仙,虽然血迹斑驳,却不减她的无双风华。   一双玉手,早已受伤,包裹着萧天熠包扎的衣襟,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僵硬,而是轻柔灵活地轻弹,目光空灵静澈,仿佛置身的不是随时都可能将他们撕碎的野兽周围,而是旖旎翩跹的春色满园。   月光升腾起来,南宫琉璃看着仿佛女神般傲然而立的寒菲樱,还有那震慑人心的曲子,心头的黯然再次升腾起来,不过这次似乎还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欣慰,或许是为萧天熠找到他爱的女人而高兴吧?   岩石下面的野兽更为躁动不安,发出悠长的呼唤,听得人心底又是一凛,寒菲樱的笛曲蓦然转沉,仿佛来自天际的呼唤,穿透夜空。   夏明宸看向寒菲樱的目光,更是透着幽深,这种连自己都无法精通的慑心曲,寒菲樱居然练得融会贯通,游刃有余?   猛兽们的杀气没有那么浓烈了,、残暴的气息不再像刚才那般浓郁,有的开始打滚,还有的竟然相互撕咬起来,渐渐不再像刚才那样一致对外,把萧天熠等人视作共同的目标。   南宫琉璃却开始感觉到胸闷气短,看来,这曲子不仅对野兽们有影响力,对人也有巨大的伤害,她脸色越发惨白,几乎站立不住,夏明宸及时将一股真气推送到她体内,瞬间感觉舒畅许多。   慑心曲需要耗费巨大的内力,尤其是面对这空前绝后的浩大阵仗,这么多的野兽,根本不可能驱使,只能暂时地迷惑它们,寒菲樱额头上已经渗出汗珠,蕴藏在笛曲里面的杀气却不减。   萧天熠心底一疼,朝夏明宸使了个眼色,夏明宸眸光一动,拦腰抱起南宫琉璃,“走!”   野兽们被慑心曲所迷惑,正在相互厮杀,浓烈的血腥气掩盖了夏明宸和南宫琉璃,   夏明宸一手抱住南宫琉璃,一手挥舞着利剑厮杀,因为有寒菲樱的笛声作为外援,野兽们的攻势减缓了许多,夏明宸又是高手,很快就离开了险境。   萧天熠看准时机,声音急切而温柔,“樱樱,我们走!”   寒菲樱因为真气丧失,有些气喘吁吁,萧天熠抱着她,跳跃几下,意欲摆脱了野兽的追击。   没有了笛音,野兽们很快清醒过来,如离弦之箭地朝着萧天熠追了过去,这时,一股浓雾从远处袭来,阻拦了后面的追击,居然是夏明宸,他又回来了!   借助短短的空隙,萧天熠和寒菲樱急速跳跃,他们都是轻功卓绝的人,很快就越过了那三丈宽的泥沼地,后面有野兽狂奔了过来,不过马上就陷入了泥沼地,后面的不敢再追上来,只是对着这边的几个猎物嘶吼嚎叫。   萧天熠定住身形,看向夏明宸,眸色微变,“你居然懂得云雾飘渺?”   云雾飘渺是一种神神乎其神的内功,修炼者需要极高的悟性,运功的时候,利用如梦如幻的烟雾迷惑敌人的视线,要么乘机进攻,要么乘机脱身,一直只是耳听为虚,想不到今日亲眼见到?   夏明宸刚才一直没有使出,主要是因为野兽们的嗅觉最为灵敏,就算被迷蒙了视线,也会紧紧跟来,而且,他要保护不会武功的琉璃,要保持绝对的清醒和专注,运功的时候却必须分心。   夏明宸不置可否,笑道:“想不到世子对云雾飘渺也有所耳闻?”   寒菲樱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夏明宸似乎对萧天熠有种特别的兴趣,不知道是为什么?   宫琉璃等候在沼泽边上,惊魂未定,她当时冲进丛林,也确实想过,我得不到的,也不让你得到,一个爱而不得的女人,内心难免有着自己的阴暗与脆弱。   但万万没想到,她遇险的时候,第一个冲过来,而且毫不犹豫地出手相救的,竟然是寒菲樱。   一般情况下,面对这种情况,就算不袖手旁观,起码也会冷嘲热讽几句,嘲讽她自作孽。   可是,寒菲樱什么都没做,不得不让南宫琉璃心底燃起巨大的震撼。   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一向视女人为玩物的太子皇兄会对寒菲樱另眼相看?   她想着想着,耳边又传来一个邪魅的声音,“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就是喜欢你的率直烈性!”   南宫琉璃冷冷地看着他,“要是你想乘虚而入的话,本公主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虽然萧天熠眼中只有寒菲樱一个女人,可在我眼中,你同样是世上最美丽可爱的女人,完全不用妄自菲薄!”   他那双狭长的眼睛透着异样的认真,让人不忍去怀疑他的诚意,南宫琉璃貌美尊贵,多少恭维的话都听得耳朵起茧了,但此时对夏明宸的话,却觉得有些安慰。   也是,寒菲樱说得一针见血,萧天熠再好,心中没有自己,也是枉然,既然心中没有自己,对自己来说,就不是最好的,南宫琉璃勉强笑出来,“夏明宸,你总算说了句人话!”   夏明宸不满道:“什么叫做人话?我一直都在说人话,好不好?”   南宫琉璃的表情松动了些,“我们快走吧,前面就是父皇的行宫了!”   ☆、第两百九十五章 无赖的男人   “殿下,公主去了黑风林!”流星正在低声向等候消息的太子殿下禀告。   南宫羽冽俊眉一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他早就猜到了,赛马赛到人都不见了,定然是去了黑风林。   琉璃并不知道寒菲樱还有个江湖匪首的身份,也不知道她看上去妩媚娉婷,实则桀骜不训,但见她连矫健烈性的黑马都能驯服,骑术一定差不了,原本信心满满的琉璃已经没有了必胜的把握。   琉璃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万一最后没赢,岂不又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既然胜负难料,那唯一可以一决高下的分水岭,就是黑风林,琉璃并不是弱质纤纤的女儿家,笃定她一定会这么做。   那黑风林瘴气弥漫,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寸步难行,对谁来说,都是个巨大的挑战。   寒菲樱是月影楼公子,野外生存能力自然比琉璃强,但琉璃毕竟对黑风林有所熟悉,寒菲樱却是完全不知情,从这个角度来说,琉璃还略占优势,这下胜负各半,谁输谁赢,一时难料。   流星深知黑风林的可怕,面带忧色道:“公主这样贸然冲进去,会不会有危险?”   南宫羽冽幽深的眼眸一片冰寒,“对琉璃来说,是输是赢就在这一搏了,她是不会放弃的,她爱慕萧天熠多年,若是真为他命丧黑风林,想来也是心甘情愿的!”   “是!”流星深以为然,琉璃公主不会武功,仅凭着一腔热血闯进那凶险之地,若是萧天熠知道了,会不会被她的一腔痴情打动?   追月很快就回来了,带来了最新消息,“殿下,夏国师还有萧天熠都进入了黑风林!”   “既然他们都在,黑风林此时想必很热闹!”南宫羽冽黑眸荡漾着肃杀的气息,流星知道太子殿下在想寒菲樱,不知道是不是在担心,试探道:“要不要…?”   “不用!”南宫羽冽立即截断了他的话,冷冷道:“要是萧天熠闯不过黑风林,连这点本事也没有的话,这个战神的名头可真是浪得虚名了,寒菲樱这个月影楼公子也是白当了!”   “那殿下的意思是…?”流星问道。   南宫羽冽高深莫测一笑,“启程去行宫,或许他们已经到了!”   ---   今日真是过得惊心动魄,成功摆脱了野兽的围攻之后,虽然还遇到了不少凶险,但和野兽群聚的威猛比起来,已经是小巫见大巫了。   一行人离开黑风林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了下来,月光一泻千里,四周静谧如诗,刚才经历的险恶,竟然不真实得如梦幻一般。   夏明宸想不到寒菲樱的武功那么好,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探寻,又带着显而易见的赞赏,“你的武功很不错,谁教的?”   寒菲樱无语地耸耸肩,坦然道:“我是个商人,喜欢明码标价,你要是实在想知道,如果出得起价,我可以考虑把这个消息卖给你!”   夏明宸坏坏一笑,“是个好主意,可惜琉璃也知道我一向两袖清风,怕是出不起价,世子妃,我们好歹也共过患难,同过生死,就不能看在这份情谊上,勉为其难告诉我?”   开始攀交情?寒菲樱冷笑,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不能!”   夏明宸还要说什么,忽然听到了萧天熠的一声冷哼,共过患难,同过生死,听起来多暧昧啊?他一不小心又触怒了萧天熠了!   这样静好的月色里,听到这样杀气腾腾的声音,夏明宸双手一摊,很有自知之明道:“随便问问罢了,世子不要多心,我是心有所属的人,断然不敢打世子妃的主意!”   萧天熠凤眸冷沉,淡淡道:“你要是太闲的话,本世子不介意再把你扔回去!”   很淡的话语,却有令人心悸的威严,夏明宸脸上荡开一道轻快的笑意,做害怕装,看向南宫琉璃,可怜兮兮道:“看来只有筹钱这一条路可以走了,琉璃,你是我最亲的人,一定要救我于危难之中!”   “谁是你最亲的人?”当着萧天熠的面,南宫琉璃脸色瞬时一黑,满脸怒色,说完,就怒气冲冲地丢下他们几个人,直冲着行宫奔去!   寒菲樱忍俊不禁,一个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和外人看到的完全不同,妖孽在外人面前冷如冰山,在自己面前却无赖下流,简直判若两人,夏明宸在南宫琉璃面前,可是手段用尽啊!   这座行宫虽然只供皇族狩猎出游所用,但还是建得金碧辉煌,华美庄严,在月色中更显高大巍峨。   行宫总管得到消息,匆忙迎了出来,看公主一身污泥,还有血迹,知道是从黑风林直接穿过来的,忙道:“奴才参见公主!”   南宫琉璃还在生夏明宸的气,冷冷瞪了他一眼,“本公主要休息了,立即去安排!”   “是!”总管看到这几个人个个都是气质高雅之人,知道身份不凡,匆忙吩咐下去。   ---   萧天熠和寒菲樱住在一间香薰醉人的房间里,寒菲樱沐浴之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死里逃生之后,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这时,有宫女送来创伤药,寒菲樱接过,清香扑鼻,十分舒畅,“替本妃谢过公主!”   “是,奴婢告退!”   萧天熠一把夺过创伤药,脸色阴沉地寒菲樱上药,动作也不怎么温柔,有些粗暴。   比起他粗鲁的动作,寒菲樱觉得血肉模糊的伤可能还没那么痛,不满道:“轻点,很痛哎!”   萧天熠没好气道:“江洋大盗也怕痛?”   “江洋大盗也是血肉之躯,好不好?”   萧天熠冷眼瞪了她一眼,“现在知道痛了,当时逞英雄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喊痛?”   寒菲樱知道他的怒意只是压抑着,并没有褪去,现在危险过去了,又升腾起来了,忙对他弯出一个最动人的笑脸,嘟着嘴巴道:“这不是在帮你挡桃花运吗?”   萧天熠眸光不善地看着她,冷冷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南宫琉璃动了恻隐之心?你要记住,你不是救世主,犯不着为了不相干的人以身涉险,世人的看法又有何妨?”   寒菲樱眼眸轻转,小声反驳道:“可她喜欢的人是我相公啊,难道我要熟视无睹?”   “为什么不可以?”萧天熠除了对樱樱百般柔情之外,对别的任何女人都没有半分柔肠,全是冷血无情,厉声道:“以后再拿自己的安危去做这种无谓的冒险,我绝对饶不了你!”   寒菲樱心知自己太过任性,触怒了他,立即做害怕状,认错态度极好,娇嗔一声,“知道了,相公!”   萧天熠无奈,能指挥千军万马运筹帷幄的人,竟然拿一个任性的小女人毫无办法?叹了一口气,语气柔了下来,“南宫琉璃的死活无关紧要,可我却不能失去你!”   听着这样的情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寒菲樱玉颊绯红,浮现甜美笑意,潋滟动人。   萧天熠看着她沐浴过后玲珑修长的身段,忽然心中一动,语调再次冷冽起来,“我问你,如果你今天输了,是不是就要把我让给南宫琉璃?”   寒菲樱明明见他原谅自己了,可马上又动怒了,盯着他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哪里敢承认?敷衍道:“没有!”   “寒菲樱!”男人怒吼一声,“在我面前,你还敢抵赖?说,到底是不是?”   寒菲樱被他狂卷的怒意逼得退无可退,只得硬着头皮道:“你相信我,我不会输的!”   “是吗?”萧天熠眼眸瞬间沉了下去,泛着极度危险的气息,冷冷地盯着眼前若无其事的女人,这女人到底有多胆大包天,居然把他当做赌注?   寒菲樱看着他乌云压顶的脸色,知道他已经在狂怒的边缘,脸颊上弯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靥,“相公,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萧天熠看着小妖精水眸朦胧迷离,此刻温柔缠绵,心中的怒意去了几分,但一想起她的胆大妄为,还是怒气难消,冷道:“世事无绝对,万一你真的输了呢?打算践行承诺吗?”   寒菲樱暗暗叫苦, 遇到一个精明犀利的男人,真是伤脑筋,她眼波一转,正值夏季,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亵衣,掩饰不住优美的身段,伸出雪白柔滑的玉臂,紧紧搂着他健壮的腰身,声音轻柔却不失厉辣,“如果我真的输了,就算置江湖道义于不顾,也要做你的女人!”   萧天熠心中一荡,小妖精很少在他面前甜言蜜语,看她今日这般温柔缠绵,抚摸着她滑如绸缎的秀发,微微叹了一声,“为夫今日实在伤心,你可要好好安慰为夫!”   听着他明显的暗示,寒菲樱晶莹无瑕的脸颊瞬间泛起桃花般娇艳的红色,嗔怒一声,“讨厌!”   ---   南宫琉璃在行宫有自己专门的寝宫,今日虽然有夏明宸保护,但因为野兽太多,还是被几只畜生的爪子抓到了颈脖和手臂,此时,几个宫人正在小心翼翼地给她擦药。   “你们都出去吧,我来伺候公主就可以了!”一道妖魅的男声忽然响起,让宫人们面面相觑。   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夏明宸就已经不容分说地把她们都赶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南宫琉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夏明宸已经坐在她身边,动作熟练地给她上药。   她又惊又怒,“夏明宸,这是本公主的闺房,你竟然敢闯进来?”虽然知道他性格怪异,不拘世俗,但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大胆。   夏明宸不为所动,理所当然道:“在黑风林的时候,你已经承认你是我的女人了,既然都是我的人了,还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南宫琉璃顿时语塞,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当时的确在萧天熠面前说过自己是他的女人,但那时情况紧急,生死难料命悬一线的时候,谁会还计较这个?可想不到现在却成了他肆无忌惮的理由。   她还是第一次深更半夜和一个男人同处一室,不过对夏明宸死缠难打的性子也有些了解,知道这个人非常难缠,也没有知难而退的良好品质,既然他不走,那自己走就是了,起身道:“世子妃来者是客,我这个主人过去看看吧!”   夏明宸一边自然地收拾药膏,一边不阴不阳道:“人家此刻肯定正在卿卿我我,说不定还在那个,你去干什么?当碍眼的灯笼啊?”   那个?南宫琉璃一时没有明白过来,疑虑道:“哪个?”   夏明宸看着琉璃迷茫的呆呆模样,笑得十分暧昧,“人家是恩爱夫妻,今天虽然受了不少伤,但据本国师慧眼观察,都是些外伤,没伤到筋骨,不影响身体功能,当时九死一生,现在劫后余生,自然免不了激烈运动庆祝一番,以便促进血液流动,活络经脉,你难道忘了,当时我们可是亲眼看到,被野兽围起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忙里偷闲地亲热呢!”   他说得这样明白,南宫琉璃岂能还不清楚?顿时大窘,满脸通红,那一幕她也看见了,当时萧天熠正紧紧地抱着寒菲樱,含住她娇艳红唇,深情拥吻,完全无视那些猛兽虎视眈眈的目光。   记得那一瞬间,南宫琉璃只觉得自己身子僵了一下,仿佛被什么刺中了一样,酸涩地疼痛,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床闱之事,但也不是一无所知,看着笑得十分诡谲言语孟浪的夏明宸,从来没见过说话这么直白的人,想要反驳,可又不知道到底怎样才能反驳,只是怒视着他,骂了一声,“你真是无耻之徒!”   夏明宸见琉璃的目光一直锁定自己,不以为耻,反而笑嘻嘻道:“你这么深情地看着我,是不是发现我长得特别帅?”   南宫琉璃啼笑皆非,对这么自恋的人真是无语,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嘲讽道:“你就别在这里自以为是了,实话实话,你和萧天熠比起来,简直差远了!”   “哎!”夏明宸不满地拉长了声音,又开始自卖自夸,“本国师惊才艳绝,数不清的女人向我投怀送抱,客观地来说,我可不比萧天熠差,可我眼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你可要好好珍惜我,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对他的油嘴滑舌和自我感觉良好,南宫琉璃哭笑不得,直接下了逐客令,“很晚了,本公主药已经上完了,要就寝了,你出去吧!”   夏明宸却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不但没走,还在南宫琉璃的目瞪口呆中坐在她的床榻边,姿态十分妖娆,不满道:“琉璃,你这桥是不是拆得太快了点?还有,你的伤需要本国师随时查看,不然有可能会恶化的。”   南宫琉璃心乱如麻,冷着脸,“不用你管,男女授受不亲,你给我出去!”   夏明宸似乎怕了南宫琉璃的怒意,准备起身,无奈道:“好吧,好吧,我走就是了!”   南宫琉璃松了一口气,可是一口气还没有完全松懈下去,夏明宸的动作忽然顿住了,表情似乎十分痛苦,脸色也变了颜色,声音也没有了刚才的玩世不恭和痞子样,“不行,我……”   南宫琉璃以为他是装的,要不然也太巧了,冷冷道:“别装模作样了,本公主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   可夏明宸的症状好像越来越严重了,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居然掉落豆大的汗珠,似乎处在极度痛苦之中。   原本南宫琉璃笃定他是装的,可看他的汗珠不断滴落,又有些怀疑,“喂,你怎么了?”   夏明宸一把握住琉璃的小手,竭力挤出一个笑意,虚弱道:“琉璃,你是在担心你的男人吗?”   南宫琉璃彻底无语,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但在黑风林的时候,他确实救了自己,现在看他这么难受,自己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无情无义,只好冷冰冰道:“别想太多,你到底怎么了?”   夏明宸极为难受,咬牙坚持道:“在黑风林的时候,我被一头熊伤到了五脏六腑!”   南宫琉璃大惊失色,当时他在前面力战野兽,她站在他身后,哪里知道身后突然狂奔出来一头熊?   她惊慌失措的时候,被夏明宸眼明手快地抱起,那一熊掌却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身上,熊掌的威力南宫琉璃是知道的,心下一沉,不会吧?“可这行宫里没有太医啊,只有父皇出游的时候会有太医跟随过来,我这就去找找有没有懂医术的宫人?”   夏明宸伸手阻拦道:“有也不能召来,本国师自己就是大夫,还要顾忌自己的招牌,总不能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他勉强说完这句话,又是一连串的咳嗽,这个时候,南宫琉璃没有计较他言语中的冒犯了,有些害怕,试探道:“你还好吧?”   夏明宸艰难地摇摇头,“看你这么担心我,就好多了,只是我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移位,不能动了!”   “可你刚才还好好的啊!”南宫琉璃有些怀疑,毕竟这人太能演了,她可不止一次上过他的当了。   “你不懂,内伤和外伤不同,不会马上发作,但已经元气大伤,一不小心,就缓不过来了……”   他说几句话就气喘吁吁,南宫琉璃也是真的不懂,要是换了以前,她一定会说,“缓不过来就算了,你死了本公主刚好清静清静!”   可是今日,在萧天熠和寒菲樱两人面前,好几次,自己的心都痛得差点无法呼吸,都是夏明宸给了她力量和支持,给了她暖心的感觉,此时确实有点不太好意思过河拆桥,犹豫道:“有这么严重?”   夏明宸艰难地点点头,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气血显得十分虚弱,眼神都开始涣散,南宫琉璃急了,“你不要说话了,赶紧躺下来休息!”   “你来扶我,我动不了了!”夏明宸心下一喜,继续有气无力道。   南宫琉璃看他痛得脸色都变了,顾不得那么多,只好扶着他躺下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夏明宸的眼中掠过一道极快的轻笑,享受着凶悍冷情的美人难得的体贴。   这男人好重,也不怎么配合,南宫琉璃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他躺下来,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床榻,居然让夏明宸睡上去了。   可她还不至于和一个重伤病人计较,虽然这是自己的寝宫,有些不舍,但看在他病重的份上,只好算了,自己再去找一间房吧。   看着夏明宸苍白的脸色和虚弱的神态,南宫琉璃的语气没有刚才那么冷漠了,“你先躺着,我命几个宫女过来伺候你!”   “不要!”榻上的男人断然拒绝,“我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国师,几个卑微的宫女如何能伺候我?”   他忽然用力地抓住南宫琉璃的手,南宫琉璃往回缩,可怎么也挣脱不了,怒道:“你一个病重的人还这么不安分,放手!”   “不行!”夏明宸忙道:“你不要走!”要是琉璃走了,他这卖力地表演,还有什么意义?演给谁看?   南宫琉璃奇怪地看着他,他哭丧着脸,那副表情,就像没有得到糖果的可怜孩子,看得南宫琉璃心底一软,也不想落个过河拆桥的名声,只好按捺住性子哄他,“你放心,本公主派来的宫女绝对是最尽心尽力的,一定会好好伺候你的!”   “不要!”夏明宸赌气道:“我一看到不想看到的人,就会情绪波动,心烦气躁,你难道不知道,病人的心情对身体康复也是很重要的?三分病,七分养,心情对我的病情更重要!”   这个男人永远都有道理,南宫琉璃一愣,见他说话这么有底气,忽然起了疑心,“你是真的伤得很重吗?”   夏明宸意识到自己激动之下,说话声音有点大,忙压低了嗓子,又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沙哑着嗓子,露出半死不活的表情,表情动作全然到位,“如果没有好好保养的话,我定然会命不久矣,你就看在我快死的份上,陪我一会儿吧!”   南宫琉璃差点没有晕过去,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以后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看琉璃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夏明宸本想说,“没关系,反正你迟早都是我的人!”但又觉得若是操之过急,很可能把琉璃给气走了,决定采用缓兵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可怜,博取琉璃的女儿家柔肠,对于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不介意耍点手段,要不然,琉璃爱萧天熠爱了多年,痴心不改,猴年马月他才能抱得美人归?   南宫琉璃气急交加,决定不管他,可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后面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越咳越厉害,似乎要把心肺都咳出来,南宫琉璃还是不忍心,勉强走回来,没好气道:“你死了没有啊?”   “还有一口气!”夏明宸见琉璃回来了,眼底快速划过一丝得意的笑,“你要是走了,我今晚很可能就熬不过去了,你真的不可怜可怜我?”   南宫琉璃无奈,只好气呼呼地坐下,“好吧好吧,你好好养伤吧!”   夏明宸得逞之后,心花怒放,一会说头晕,一会说眼花,一会说口渴,只要南宫琉璃离开他一会,他就浑身不舒服了,关键是装得十分逼真,连对他戒心极重的南宫琉璃,此时也不能肯定他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   南宫琉璃不会武功,几次想去找会武功的寒菲樱过来看看夏明宸到底是不是装的,可夏明宸很快就洞悉了她的心思,说人家夫妻这个时候肯定正在翻云覆雨,郎情妾意,她去了也见不到,还平白无故打扰人家,惹得人家不快,不要自讨没趣。   夏明宸这人虽然讨厌,但说的话也不是毫无道理,南宫琉璃讪讪地坐下来,紧紧地绷着脸。   夏明宸躺在琉璃公主的柔软床榻上,有佳人的馨香,令他心神俱醉,看琉璃公主在一旁面有倦色,知道她累了,眼珠一转,“上来睡吧!”   南宫琉璃一听,差点又是晕了过去,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道:“你说什么?”   夏明宸理所当然道:“你答应过我,我给你时间,让你了结对萧天熠的心思之后,就嫁给我,如今是时候兑现承诺了!”   南宫琉璃只觉得脑子一阵阵发蒙,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他了?   ☆、第两百九十六章 擅长演戏的男人   夏明宸的眸瞳如一汪清泉,明澈得像纯洁的婴儿眼睛一样,让人觉得怀疑这样的人都是一种罪过,南宫琉璃顿时懵了,真的吗?   不过她马上就反应过来,断然否认,“绝不可能,我一没傻,二没疯,怎么可能答应嫁给你呢?”   听到琉璃毫不留情的拒绝,夏明宸俊脸一黑,他有那么差吗?她要傻或者疯了,才肯嫁给自己?   他心中气闷不已,这次是真的,忽然手捂住胸口,脸色瞬间成了猪肝色,急促喘气,马上就要断气一般,说不出话来,嘴巴一张一合,像濒临死亡求救的鱼儿一样。   见夏明宸的脸色白得和纸一样,南宫琉璃吓得脸色都变了,急速来到床边,“你又怎么了?”   “我的伤…需要你…寸步不离地…照顾!”夏明宸勉强挤出一句话之后,胸口就剧烈地起伏,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不要…离开…我…”   南宫琉璃第一次见到一直眉飞色舞的夏明宸这副脆弱不堪的模样,脑子一片空白,身子一阵僵滞,他会死吗?   夏明宸想要强撑着坐起来,可刚刚坐起来,就由于体力不支,差点又倒了,南宫琉璃本能地伸手去扶他,却被他沉重的身体一起带到床上。   南宫琉璃从来没有和男人这样亲密过,顿时面红耳赤,怒道:“走开!”   可夏明宸却没有动的意思,哀求地看着南宫琉璃,声音极度哀怨,“不要…离开…”   南宫琉璃一愣,动作停止了下来,虽然不情不愿,但看他可怜兮兮的眸光,还是于心不忍,停止了挣扎。   和一个男人这样躺在床上,对南宫琉璃来说,极其不自然,她也是一双十年华的少女,心中有暗恋多年的男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偷偷幻想和萧天熠的洞房花烛,温柔多情的夫君,矜持羞涩的新娘,可是今天,把一切都终结了,一场比试,宣告了她的彻底失败。   身边夏明宸的呼吸轻柔而明晰,南宫琉璃闭上眼睛,就当是自己回报他的一个人情,只要他情况稍稍好转一点,她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打定主意之后,南宫琉璃的心思稍微平静了些,可是半晌都没有听到夏明宸的声音,心下一沉,他不会死了吧?   身边还是没动静,南宫琉璃有些奇怪,偷偷睁开眼睛,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夏明宸正面带笑容地盯着她看,那笑容十分愉悦,还有一丝得意。   “你干什么?”南宫琉璃身子一紧,随即松了一口气,不满道:“你想吓死人啊?”   夏明宸脸上笑意更深,忽然语出惊人,“夫人!”   又是一记惊雷,把南宫琉璃炸得晕头转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咬牙道:“你说什么?”   夏明宸理所当然道:“你既然都已经答应嫁给我了,又在萧天熠面前坦然承认是我的女人了,那自然是我的夫人了,有什么问题吗?”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厚颜无耻的人?南宫琉璃气得说不出话来,恶狠狠道:“夏明宸,你要是再胡言乱语,小心本公主拔了你的舌头!”   夏明宸见琉璃小脸涨红,红扑扑的特别可爱,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甜香,脸上浮现一抹邪气十足的笑意,“这怎么能叫胡言乱语呢?一国公主,必须言出如山,若是出尔反尔,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南宫琉璃气得浑身乱颤,被他一通胡搅蛮缠,颠倒黑白,她自己也被彻底弄糊涂了,是不是真的有答应过他,然后自己忘了?   见琉璃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夏明宸知道自己成功把她脑子搅浑了,正好可以浑水摸鱼,眼底掠过一丝得意的笑,他这巧舌如簧的本事可不是大风刮来的,十分欣慰道:“夫人就是最好的良药,有夫人在身边,我果然感觉好多了!”   南宫琉璃气得说不出话来,正想起身离开,管这个无耻男人是死是活?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没走,突然就感觉一阵浓浓困意升腾上来,眼皮子也变得沉重,渐渐就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因为自己今天太累了,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当时和寒菲樱比试的时候,事关萧天熠的归属问题,只有自己才知道到底有多紧张,进入黑风林之后,又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现在蓦然放松下来,才知道自己虽然心高气傲,但身体却依然是弱质女流,此刻,竟然困得不想动,只想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再说。   以为自己实在太困的南宫琉璃哪里知道?她之所以觉得特别困,是因为腹黑的夏明宸看她打算甩手离开,特意做的手脚?   身为一个无所不通的国师,想让一个人自然而然地睡过去,并不是一件难事,但因为琉璃聪明过人,要是在平时,他是不会轻易使用,可今天琉璃经历了许多险境,只有在这个时候让她变得温顺,才能不让她起疑心。   看琉璃已经睡了过去,夏明宸便可以肆无忌惮地欣赏她的美貌,不加修饰却自带天然秀丽的黛眉,脸颊不上胭脂依然艳如雪中粉梅,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小巧的鼻梁高蜓秀丽,下面是一张鲜艳红润的樱桃小嘴,透着晶莹的光芒,男人看了就有一种想要一亲芳泽的**。   夏明宸眸光渐渐变得火热起来,琉璃睡着的时候,没有了平日对他横眉冷对的凶狠,反而温顺恬淡,反而有种让人忍不住想去亲近的冲动。   夏明宸身子一震,原本半死不活的模样骤然褪去,演了这么久,也挺辛苦的,一个人要装出虚弱的声音很容易,但要脸色都变了,需要特别的功底,现在美人近在眼前,他可不想继续委屈自己。   他脸上露出阴谋得逞的笑意,兴奋得不能自持,小心翼翼地朝着琉璃那张诱人的小嘴上吻去,萧天熠和寒菲樱的甜蜜也刺激了他,什么时候他和琉璃才能像那对夫妻那样亲密无间呢?   琉璃虽然上了他的当,但因为他第一次和自己的女人亲吻,还是有种偷腥的感觉,不敢太用力,因为琉璃刚烈的性子,他只好勉强自己循序渐进,逐步击破。   他本来是想浅尝辄止,可一碰到琉璃柔软娇嫩的唇,浑身便像触电一样,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比这更美好了,琉璃的滋味太美了,一发不可收拾,之前的克制小心渐渐跑到了九霄云外。   而且,更让他又惊又喜的是,琉璃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脑袋偏了几下,但很快就适应了他,而且没有本能地反抗,而是笨拙地回应他的热情,不经意间还张开了小嘴,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   那艳如花瓣的红唇,就像在you惑他一样,一碰上,就再也不想拿开,琉璃的唇就像有魔力一样,吸引着他不断深入,再深入,夏明宸完全忘了自己蜻蜓点水的初衷,费尽心思才尝到的温柔,谁舍得放弃呢?   睡梦中的南宫琉璃,头脑十分混沌,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些异样,似乎萧天熠俊美绝伦的脸庞又出现了,好看的薄唇轻抿,那双勾魂夺魄的凤眸盯着自己,眼中有自己痴迷的柔情百转。   这梦如此真实,真实得似乎可以闻得到他的呼吸,南宫琉璃欣喜不已,情不自禁地道:“天…熠…”   正在偷偷亲吻她的夏明宸,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身子猛地一僵,眼眸蓦地一沉,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在亲吻自己女人的时候,希望从她口中喊出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   原本沉浸在芳香迷醉中的夏明宸陡然清醒过来,很想摇醒南宫琉璃,大声告诉她,现在正在和她亲吻的人不是萧天熠,而是他夏明宸。   不过很快,他就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因为琉璃不是普通的睡着了,准确地来说,是被他迷晕了,如若不然,以琉璃的烈性,现在他哪里能轻易尝到她的滋味?   很显然,琉璃以为现在正在和她亲密接吻的人是萧天熠,夏明宸眼底蓦然喷出一道火,该死的萧天熠,明明已经有了佳人在怀,偏偏还让自己的女人对他恋恋不忘?   南宫琉璃在睡梦中,正在和萧天熠热情拥吻,可突然小嘴上一空,萧天熠不见了,她似乎有些失望,两道秀眉立刻蹙了起来,小嘴努着,动来动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夏明宸看得又是一阵心动,忍不住又朝那张妖艳的嘴唇亲了过去,正好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出什么让他不高兴的话。   南宫琉璃再一次得到了爱人的亲吻,欣喜不已,甜甜一笑,又开始生涩地回应男人的亲吻。   无论多矜持的人,在睡着之后,就会撤下一层戒备,南宫琉璃爱萧天熠爱了那么多年,深闺梦里自是做了无数关于萧天熠的惷梦,今晚的梦却格外真实,让她格外迷恋,舍不得放开。   神志不清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本有气无力的夏明宸在她“睡过去”之后,立即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完全不复刚才濒临死亡的虚弱。   夏明宸看似风流倜傥,实际上却从来都没有和女人亲密接触过,如今和美人同睡一榻,琉璃莹润的肌肤近在眼前,她急促的呼吸正好喷在他的脸上,这样的you惑,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考验,恨不得立即颠鸾倒凤一番。   但他也知道,若是趁琉璃昏睡的时候要了她,以她的性子,醒来之后不生吞活剥了他才怪?反正多得是时间,不愁有一天不能抱得美人归。   ---   琉璃公主的寝宫外面,有几个宫女还在惊愕之中,一个宫女道:“那不是夏国师吗?”   夏明宸是赤炎王朝富有传奇色彩的国师,颠覆了所有人心中的国师白胡子一大把的形象,貌似潘安,才及子建,也是这些宫女们仰慕暗恋的对象。   另外一个吃惊地捂住嘴巴,“天啦,夏国师怎么会在琉璃公主寝宫里?”   第三个显然是夏国师的暗恋者,虽然夏国师很少来行宫,但只要见过他的人,就不会忘记眉目如画的夏国师,她还没有从吃惊中走出来,自言自语道:“难道夏国师对琉璃公主……?”   几个宫女正在议论纷纷的时候,眼前蓦然惊现一个颀长身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怒气,冷冷道:“本国师和公主已有婚约,马上就要成亲了,和自己的未婚妻交流交流感情,有什么不妥吗?”   几宫女吓得魂飞魄散,战战兢兢,印象中,夏国师一直都是和蔼可亲温文尔雅的,可是从来不发脾气的人,一旦发起脾气来就是惊天动地,她们今日才彻底明白夏国师的可怕,那眼神几乎要将她们凌迟。   夏国师可不是好惹的人物,看似很好相处,但当有宫女前赴后继地对他表达爱慕之情的时候,下场无一例外都很惨,现在个个噤若寒蝉,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个个忙不迭地飞奔,“奴婢知罪,请国师大人恕罪!”   夏明宸看着她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浮现一抹得逞的笑意,不出两天,他和琉璃有了婚约的消息就会传扬出去,要等琉璃心甘情愿地嫁给他,不知道还要等到时候?   不如让他提前来造声势,就是要告诉所有人,琉璃公主是他夏明宸的人,谁都无权觊觎,以后,琉璃就是想和他撇清关系也不可能了,得到琉璃之后,他自信可以早日把那个该死的萧天熠从她心中驱逐出去。   虽然手段有点见不得光,但要得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他完全不介意动用一些非常手段,尤其是对一个心里有别的男人的女人,他的方式不迅疾,不猛烈,如何能快速让琉璃迅速忘记过去一切,彻底变成自己的女人?   只要琉璃这一关过了,老皇帝那边,就更不要担心了,他想要的女人,谁也不能阻碍。   ---   次日,夏明宸侧着脑袋看着身边睡着的琉璃,满脸舒悦的轻笑,他终于和琉璃的关系跨进了一大步,下一步,就是准备把琉璃真正变成自己的女人。   想起昨晚亲她的甜美,令人流连忘返,他脸上快速掠过一道愉悦的笑容。   忽然,南宫琉璃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小嘴中发出了一阵轻柔的呓语,夏明宸知道她要醒了,刚才的生龙活虎立刻就没了,脸色瞬间苍白起来,躺了下去,气若游丝。   南宫琉璃虽然醒了,却没有马上睁开眼睛,昨夜梦中的一幕忽然鬼使神差地浮现眼前,和萧天熠甜蜜亲吻,不由得羞红了脸颊,可是甜蜜没有持续多久就骤然变冷,她是骄傲的公主,应该决绝地忘记他,怎么还是这样没出息?   懊恼地睁开眼睛,忽然被睡在身边的男人吓了一跳,她居然和一个男人睡了一夜?大吃一惊,“夏明宸,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琉璃初醒之后的错愕,夏明宸忽然有种想要狠狠罚她一顿的冲动,居然能把昨天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对琉璃,他可生气不起来,而且琉璃一时忘了,应该是他的迷香的缘故,只对琉璃用过,安神,对身体无害,他坏坏一笑,“你真的忘了昨天的事吗?”   南宫琉璃一愣,微微想了一下,昨天的画面猛然重现,彻底清醒过来,看夏明宸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惊道:“你没事吧?”   看来她还是懂得关心自己的,夏明宸笑得一脸欣慰,“承蒙夫人挂念,好一些了!”   不敢说好多了,要是好多了,琉璃肯定会把他赶出去,他现在可是喜欢上了琉璃的寝宫,不舍得出去了。   夫人?南宫琉璃狠狠瞪他一眼,“你给我闭嘴!”   话音一落,看到夏明宸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南宫琉璃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夏明宸不会趁自己睡着的时候,偷偷做了什么吧?   她立即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发现还好好的,才略略放了心。   这副情景看在夏明宸的眼中,不由得为自己昨晚没有兽性大发而庆幸,要是他一时没有把持住,现在琉璃就要和他拼命了。   昨晚梦中清醒再次重现,南宫琉璃脸色一拜,昨晚她在梦中和萧天熠亲吻,那种感觉和她以前梦中有些不同,难道昨天的感觉不是梦中,而是真实的,天啦,那和她轻吻的人,不会是夏明宸吧?   她吃惊得瞪大眼睛,目光喷火地看着夏明宸,虽然这个男人一脸的无害和柔弱,看起来可怜兮兮,但他是什么人,她还是有些了解的,换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脸,“喂,你昨晚到底有没有做什么不轨的事情?”   夏明宸一脸不满,“什么叫做不轨的事情?你已经是我夫人了,我做什么不是应该的吗?”   “夏明宸!”南宫琉璃的声音差点把房顶给掀翻了,震得夏明宸的耳朵疼痛,见美人盛怒,他马上表现一脸特别的无奈,虚弱道:“我倒是想不轨,问题是你看我这身体动得了吗?”   南宫琉璃想想也是,他昨天不是病得快死了吗?翻身下了床,恶狠狠道:“我警告你,昨晚事情你对谁都不许说!”   夏明宸眼中精光一闪,暧昧道:“我们好歹已经共度**了,你就这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   “你胡说!”南宫琉璃气急败坏,“谁和你共度那…什么?”   夏明宸笑得十分猖獗,“事实摆在眼前,不容辩驳!”   此时,南宫琉璃已经骤然明白过来,这个人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气得咬牙切齿,“来人啊,把这个混蛋给我拖出去!”   可是外面没有人,宫女都已经被夏明宸赶走了,没人敢来,南宫琉璃喊了两次,都没有回应,知道是他做的手脚,气恼地瞪着他。   夏明宸喜欢她,她自然知道,其实夏明宸也不是不好,翩然如玉,飘逸风流,才思敏捷,国之栋梁,但对于已经心有所属的南宫琉璃来说,夏明宸再好,也和她没关系。   夏明宸追求她已经整整有一年的时间了,期间无数次围追堵截,死缠烂打,手段用尽,连南宫琉璃的宫女都被感动了,但由于萧天熠在她心中的痕迹太深,实在无法容下别人。   这一次,一旦确认她和萧天熠无缘,夏明宸的手段就比以前更加猛烈,大有她不嫁给他就誓不罢休的劲头。   南宫琉璃忽然明白过来,“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明明没有受伤,就是为了造成和我在一起的既定事实,逼我嫁给你对不对?”   夏明宸知道琉璃起疑心了,心底忽然一阵阵慌乱,却坚定地摇摇头,委屈道:“你冤枉我了,我是真的受伤了,不过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我心情好了,才显得有些精神!”   南宫琉璃还是不信,一字一顿道:“夏明宸,你要是敢骗我,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夏明宸心下更慌,但他也是撒谎起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主儿,“我真的伤得很重,你如果不信的话,去找世子妃过来,她是习武之人,和我也不是一伙的,说的话自然公正可信!”   他这样一说,南宫琉璃动了心,因为她无法判断昨晚亲她的人,到底是自己睡梦中的幻觉,还是真的?如果夏明宸是装的话,那昨晚亲自己的人,肯定是他无疑。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他亲了,南宫琉璃就又急又气,狠狠一跺脚,可恶的夏明宸,“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寒菲樱,看你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第两百九十七章 雪族中人?   其实不仅是夏明宸对寒菲樱出神入化的武功感兴趣,同样,寒菲樱对他也很感兴趣,因为总有一种直觉,这个人身上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当南宫琉璃派人来请自己过去的时候,寒菲樱本能地觉得和夏明宸有关,所以很是爽快地答应了,看能不能乘机挖出一些线索?   国色天香的南宫琉璃已经在前方等待,经过昨天的事情,见到钟灵毓秀巧笑倩兮的寒菲樱的时候,南宫琉璃脸上飞快地掠过一道尴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竭力表现得若无其事。   她眼底的那道不适已经被寒菲樱看在眼里,也故作不知,相信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南宫琉璃也不会来找自己吧,淡笑道:“公主找我有什么事吗?”   寒菲樱的坦率磊落让南宫琉璃再一次看到了自己内心的阴暗角落,她已经明白,萧天熠眼中只有这个明艳无端的女子,完全没有自己的影子,有时候明知道希望不大,但也有一分不甘支撑着自己坚持下去,如今,连这份不甘都没有了,或许也真的是时候面对现实了。   寒菲樱见南宫琉璃神色变幻,知道她正在作激烈的思想斗争,也不催她,只是静静地等待。   过了须臾,南宫琉璃深吸一口气,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子,眼前山花烂漫,姹紫嫣红,美得艳烈,她想起那个赖在自己房中的无赖,就有些头疼,用平静的语气道:“昨日在黑风林,夏国师被一头熊击中,可是行宫里没有太医,听闻世子妃会武功,有劳帮忙夏国师的伤势如何?”   原来如此,寒菲樱恍然大悟,会武功的人就算不懂医术,但对人体穴位分布,脉搏强弱多多少少是有了解的,夏明宸自己就会医术,但南宫琉璃偏偏要请自己过去看,分明就是不相信夏明宸受伤了。   可昨天还对夏明宸怒气冲冲的南宫琉璃,今天居然会关心他的伤势,这样的态度转变,实在耐人寻味,莫非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寒菲樱嫣然一笑,“好,我们走吧!”   一边走,寒菲樱一边动用自己丰富的想象力胡思乱想,南宫琉璃的态度转变是为什么?难道是对萧天熠无望,蓦然发现了夏明宸的好?   很快就到了一座琼楼玉宇的寝殿,寒菲樱心里更是明白了几分,这里布置得香雾缭绕,温馨而不失清雅,一看就知道是女子寝殿,而不是男人的,现在南宫琉璃带着她往这里走,看来昨晚夏明宸是住在南宫琉璃的寝殿了。   连寒菲樱这种见多识广心思淡定的人也有些吃惊,夏明宸的动作也太快了点吧,乘虚而入,趁热打铁?   很快,寒菲樱就洞悉了夏明宸的意图,肯定是装病,装可怜,他对南宫琉璃那么好,那么维护,南宫琉璃就算不喜欢他,也不至于会见死不救,所以他乘机赖在南宫琉璃的房里,造成两人已经是夫妻的既定事实。   寒菲樱一直以为妖孽是个够腹黑的人了,现在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为了娶到琉璃公主,夏明宸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南宫琉璃似乎心事重重,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径直到了内殿,寒菲樱马上就确定了这是南宫琉璃的寝宫,因为屏风上还画着一幅画,笔锋流畅,色调鲜明,下面还有南宫琉璃的题字,果然看见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夏明宸,昨日还风度翩翩,今日却脸色苍白,有气无力。   “世子妃,麻烦你看看他到底伤得怎么样了?”南宫琉璃道。   夏明宸看到寒菲樱进来,还很应景地装作要爬起来,结果病恹恹的失败了,马上就重新跌落下去,虚弱道:“我昨天受了很重的伤,可琉璃她不相信我!”   寒菲樱心中暗笑,装作很关切地坐在他身边,“刚好我也是习武之人,粗通些搭脉之道,不如让我看看?”   说完,她的手就搭到了夏明宸的脉搏上,都是习武之人,大大咧咧,没有什么男女讲究,幸好妖孽不在,这个时候要是在的话,肯定又要暴怒了。   南宫琉璃紧紧地盯着寒菲樱,要是被夏明宸骗了,这一次是怎么都不会轻易相信他了,他说得不错,寒菲樱和他不是一伙的,断然没有听从他差遣的可能。   寒菲樱搭上夏明宸的脉搏,心下有些奇怪,从脉相上来看,的确是病弱虚浮,但寒菲樱却绝对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情,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夏明宸通过内功改变了脉相。   她心中冷笑,那又怎么样?她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不趁这个时间从夏明宸口中掏出来些东西,更待何时?   夏明宸见寒菲樱面色凝重,迟迟不开口,知道这可不是个简单角色,装作头很疼道,“世子妃,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得不说,他的表情和眼神都特别到位,但寒菲樱还是不相信他,对急切等待答案的南宫琉璃道:“我需要一会才能判断他的伤势,天气炎热,公主能不能帮我冲杯清凉茶过来?”   南宫琉璃因为急于知道夏明宸到底有没有在骗自己,也不在意寒菲樱指使她去倒茶的事情,正要让宫女去,夏明宸却及时道:“世子妃来者是客,琉璃亲自去倒,才显得对客人的尊重!”   当着寒菲樱的面,南宫琉璃也不想和夏明宸吵什么,只得道:“世子妃稍等!”   乘着这个间隙,寒菲樱忽然垂首,狡黠一笑,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夏明宸,你骗得了南宫琉璃,骗不了我,她很明显就是不相信你,管你脉搏是什么样的,我只要说你身强体壮,全是装的,你说她会不会相信你?如果要我配合你,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可不是宅心仁厚的人,尤其是对夏明宸这样神秘莫测的人来说,不乘机要挟一点好处,那就不是她了!   她虽然装作表情凝重,但凝重中还有一丝轻笑,那抹轻笑刚好被装病的夏明宸看在眼里,早该知道的,这个女人可不是个善茬,不过寒菲樱一定和他要找的人有关系,说不定琉璃很快就回来了,他有些焦急,用极低的声音飞快道:“这也是对你有好处的事情,我要是追到了琉璃,你的威胁也就解除了!”   寒菲樱冷笑,昨晚妖孽再一次和她严正声明,他此生只有寒菲樱一个女人,不会多看任何别的女人一眼。   妖孽咬牙切齿的话还回荡在耳边,“寒菲樱,你要是再敢这样胆大妄为,以身涉险,我就把你关起来,看你能去哪里折腾?我萧天熠要是想要女人的话,多少都可以,何必等到今天?”   妖孽说得有道理,倒是自己杞人忧天了,而且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对他的洁癖已经有了极为深入的了解,承光阁伺候的下人,连个女人都没有,仅有的几名侍女,还是袁嬷嬷贴身相随的,否则,以妖孽的性子,承光阁怕是一个女人都没有。   经过昨天的事情,寒菲樱对妖孽的信心又加深了一层,现在夏明宸想用南宫琉璃来要挟自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轻笑道:“是吗?”   看到寒菲樱脸上毫不掩饰的乘人之危的笑,夏明宸暗暗叫苦,他不过是随口一说,想证明他不是在装病,哪里知道,琉璃就当真了,现在真的把神请来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还没下定决心,南宫琉璃马上就回来了,你到底能不能赢得美人心,就看现在了!”寒菲樱火上浇油道。   夏明宸痛定思痛,风流倜傥的他到头来居然会被一个女人威胁?他在心底哀嚎,人只要有了弱点,就会轻易被别人拿捏住,而琉璃,就是无欲则刚的他的弱点。   寒菲樱一直在笑,真是上天送来的机会,夏明宸知道不拿出点真材实料,恐怕糊弄不了这个女人,不过要他和盘托出,那也是不可能的。   谁也不会傻到将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尤其是对一个不了解的人,江湖险恶,这一基本原则,他不会不知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决定半真半假,“我有个恩人,很想找到他,可没有其他线索,只知道他会一套剑法,和你的凌霜傲雪很像,所以我才想知道你的剑法是谁教的?”   夏明宸企图蒙混过关,哪里知道,寒菲樱要是有那么容易被糊弄,那就是不是她月影楼公子凤了?冷笑道:“你当我三岁孩子吗?”   面对这个明察秋毫的女人,夏明宸无奈,低声道:“你先帮我过关,然后我再找你!”   寒菲樱才不相信他的虚与委蛇,断然拒绝,“不行,现在说!”   夏明宸欲哭无泪,头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女人,难道要吐露出了他的秘密吗?飞快地看了一眼外面,只好道:“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重要到什么程度?”寒菲樱穷追不舍,现在要着急的人,绝不是她,而是夏明宸,她相信,只要夏明宸度过了这个关卡,肯定会翻脸不认人,再指望他说出什么就很难了!   夏明宸正色道:“很重要,找到他,是我的使命!”   寒菲樱狐疑地看着一直都嬉皮笑脸的夏明宸,心头疑惑更深,还没有说什么,南宫琉璃就回来了,手中端着一杯凉茶,“世子妃请!”   寒菲樱也知道不可能通过这件事扯出夏明宸的所有秘密,适可而止道:“多谢,夏国师的确伤得不轻,内脏移位,适合静养!”   听寒菲樱这样说,南宫琉璃心底变得十分复杂,说不清到底是高兴还是气愤,居然是真的?   寒菲樱见状冲夏明宸挤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对南宫琉璃道:“我先告辞了!”   南宫琉璃看着面色灰白气若游丝的夏明宸,微微颔首,“本公主送你出去吧!”   寒菲樱也没有推辞,“多谢了!”   ―――   南宫琉璃在回寝宫的时候,又听到了一个让她头晕目眩的传言,一群宫女正在议论纷纷,最劲爆的消息,居然是琉璃公主要下嫁夏国师。   南宫琉璃瞬时呆住,吃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再也忍耐不住了,怒道:“胆大的奴才,居然敢在此妖言惑众?”   正聊得起劲的宫女们一听公主动怒了,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倒在地,扣头不止,“公主恕罪!”   南宫琉璃见她们刚才个个滔滔不绝,怒气更盛,“这话是谁说的?”   宫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一个战战兢兢道:“是夏国师……说的……”   什么?南宫琉璃一听差点没晕过去,咬牙道:“夏明宸!”   而且,她很快就发现,局势已经不由她控制了,整座行宫上下都传得沸沸扬扬,根本堵不住悠悠众口,要是这样的言论传到父皇耳朵里去,定然会让她嫁给夏明宸,该死的夏明宸。   “夫人!”见琉璃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夏明宸一脸的迷茫,关切道:“谁惹夫人生气了?”   罪魁祸首却还悠然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南宫琉璃只觉得气血上涌,一把把他拉下来,“你给我下来!”   夏明宸知道外面的传言起作用了,笑嘻嘻道:“原来夫人喜欢粗暴的!”   南宫琉璃狠狠一跺脚,咬牙切齿道:“夏明宸,你好卑鄙!”   卑鄙?夏明宸一脸无辜,还是那样明澈的眼眸,“冤枉啊,我是世上最纯洁的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南宫琉璃一见到夏明宸就觉得特别气愤,她公主的风仪都荡然无存,可能是因为这个人实在太可恨了。   夏明宸硬撑起“虚弱”的身子,给琉璃倒了一杯水,“夫人消消气,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气坏了妆容可就不漂亮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南宫琉璃气不打一处来,“我警告你,不许再叫我夫人!”   夏明宸却一点都不生气,理所当然道:“都快要成亲了,还不叫夫人,要叫什么?”   那张鬓若刀裁眉目如画的漂亮脸蛋,南宫琉璃忽然心跳加快,气得呼吸都不平稳了,和这个阴险的男人在一起,迟早会被气死。   ―――   在行宫的第三天,萧天熠刚一回房,就看到樱樱手中拿着一张纸,兴奋道:“你终于回来了,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萧天熠轻笑一声,“你怀孕了?”   寒菲樱一口茶差点喷了出去,怀孕了昨晚还做得那么激烈?该死的妖孽,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正色道:“当然没有!”   “那算什么好消息?”妖孽勾唇一笑,气死人不偿命。   寒菲樱无语,难道她现在生命中仅有的一件事就是赶紧怀孕生子吗?何况这种事情,急得来吗?   算了,不和妖孽计较了,她脸上浮现一丝骄傲的笑,“我查到了夏明宸的来历!”   妖孽显然并不是很感兴趣,随意道:“说来听听!”   寒菲樱坐在他腿上,“这个人你说不定很感兴趣!”   萧天熠脸上的调笑渐渐消失,“怎么说?”   寒菲樱道:“我怀疑他来自神秘的雪族!”   “雪族?”萧天熠果然神色一凛,他可以对夏明宸这个吊儿郎当的国师不感兴趣,但身为一个南征百战的战神将军,不可能对雪族不感兴趣。   见自己果然挑起了妖孽的兴趣,寒菲樱极其有成就感,“首先,夏明宸的来历成疑,我得到的情报是说他来自一个没落贵族之家,身世也掩饰得很巧妙,但是瞒不过本座精心培养的探子,我怀疑夏明宸只是他的化名!”   窗外的六月雪快开了,但是也不及此刻樱樱的光彩照人,夺目娇颜,萧天熠见樱樱说得十分兴奋,爱怜地梳理着她的秀发,示意她说下去。   寒菲樱说到兴奋处,忘了妖孽的忌讳,兴致勃勃道:“石中天说过,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人的医术可以和他并肩的话,只有一种人,就是雪族的人!”   石中天?萧天熠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似笑非笑道:“你和石中天背后还有多少接触?”   寒菲樱忽然想起妖孽最不喜欢的人就是石中天,人家明明是他的救命恩人,可现在不但没有半点感激之情,还一副仇人相见的狠厉,真是过河拆桥的典型人物,可怜的石中天是躺着也挨枪的人啊,明明自己和石中天认识的时候,萧天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可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没有道理,现在,寒菲樱也学聪明了,在一个心胸特别狭隘的男人面前,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耸耸肩,“已经有半年没见了!”   萧天熠眼中的寒冰渐渐融化,“然后呢?”   寒菲樱道:“夏明宸会调制追踪的奇药-千里香,据我所知,千里香在江湖上已经绝迹了,能调制出来的,绝对不是一般人,而且你明明百毒不侵,却无法抗拒他调制的春药,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他对药性的了解,已经超出一般大夫或者太医的境界,也只有石中天遥遥可以比拟了!”   “仅凭这一点,还是不能断定他是雪族的人!”萧天熠冷静地分析。   寒菲樱道:“当然不仅仅如此,我把过他的脉搏,他甚至会用内功来改变脉象,这一点,在江湖上都极少有人做到,以夏明宸的年龄和修为,是不可能做到的,除非他修炼的是特定的内功!”   萧天熠不语,眼眸划过一道亮光,雪族的人吗?“假设他真是雪族的人,那目的到底何在?”   寒菲樱早有准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在找人!”   萧天熠是何等精明的人?一语中的,“找一个会凌霜傲雪剑法的人?”   寒菲樱点点头,“不错,他今天甚至编造了一些理由想套我的话,我猜测他一定很希望查到有关这个人的线索!”   萧天熠凤眸幽寒,“也就是说你师傅和雪族的人有关系?”   寒菲樱明白像妖孽这么精明的人,早就知道自己的底细了,摇摇头道:“不像,虽然凌霜傲雪是师傅传授给我的,但师傅是鬼谷传人,我从来没听说过他和雪族有什么关系!”   萧天熠相信樱樱的直觉,分析道:“会不会你师傅认识雪族的人?这凌霜傲雪和慑心曲都是雪族的人教给他的?”   寒菲樱陷入沉思,师傅的过去她一无所知,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还记得闻越吗?”   萧天熠横了樱樱一眼,自己神思敏捷,过目不忘,怎么会忘了当初八皇子府中,萧鹤修的那个超级智囊?   寒菲樱突发奇想,“闻越是雪族的人,夏明宸很有可能也是雪族的人,你说夏明宸要找的人会不会就是闻越?”   萧天熠凤眸一凛,荡过一丝寒光,“闻越不是死了吗?”   寒菲樱道:“我们对雪族的了解太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什么能瞒天过海连我都分辨不出来的奇诡之术,未必没有蹊跷,我当时就觉得闻越的死有问题,一个心机那么深沉的人,不可能是一个弱者,怎么会轻易选择自尽这样的路呢?”   萧天熠眸光渐渐变得深沉起来,樱樱的直觉一向都很准,忽然一字一顿道:“他还活着!”   寒菲樱点点头,“雪族神秘莫测,多年从来不与外界任何国家来往,至于内部到底是什么样的,没人知晓,如果闻越是雪族的叛逃者的话,夏明宸肯定就是来找他的!”   过了半晌,萧天熠忽然意味深长道:“不一定只是找闻越的,也许雪族根本不止一个叛逃者呢!”   寒菲樱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是啊,夏明宸现在是赤炎王朝的国师,但我总感觉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获得赤炎君王的喜爱,以达到争权夺利的目的,或许,他留在赤炎,只是借助国师的权力,更好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现在可以找到你师傅吗?”   寒菲樱摇摇头,“除非他找我,我不可能找到他,月影楼最初是他老人家建立起来的,如果他不想让人知道行踪,谁都找不到他,何况,就算找到了,若他不肯说,也无济于事!”   萧天熠的凤眸变得渐渐幽深起来,夏明宸,闻越,樱樱的师傅,这些人之间到底有着怎样扑朔迷离的关系?看似毫无关系,却分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连着,那这条线到底是什么?   ☆、第两百九十八章 生意成交   琉璃公主到了赤炎皇帝的行宫之后,时不时被夏明宸气得半死,准备立刻回宫,眼不见心不烦,谁知,接到了赤炎皇帝的旨意,只得留下来。   原来,当日琉璃公主和龙腾王朝世子妃赛马之后,两人就不见了踪影,也不见回来,赤炎皇帝立即命人去追查,才知道她们已经进入了黑风林,脸色十分难看,天下英雄豪杰还在等着比赛的结果呢,赛马的人却都不见了,多少有些虎头蛇尾的意思。   当御林军请示要不要进去协助公主的时候,被皇帝冷着脸拒绝了,既然这么想闯进去,就由着她自生自灭好了。   见皇帝十分生气,宁王生母刘贵妃在一旁劝诫,说琉璃公主毕竟是想为赤炎争光,也许是见赛马一时无法轻松获得胜利,所以临时变道,而且黑风林是何等险恶之地?多少名闻天下的高手死在那里,琉璃一娇滴滴的公主,闯进去需要多大的勇气?   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再去关注赛马结果了,赤炎本朝的人都是知道的,有些外国使臣慕名去黑风林,一见那黑幽幽的林子,冷嗖嗖的寒风,当即就打了退堂鼓,纷纷恭维赤炎公主的胆识过人,赤炎皇帝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他一向是比较疼爱琉璃这个小女儿的,虽然不满她胡闹,但得知琉璃安然脱险的消息之后,还是松了一口气,突发奇想,干脆乘着国典的喜庆,举办一场大的游猎活动,马上命人去行宫传旨,而彼时,太子南宫羽冽已经在前往行宫的路上。   ---   比起庄严肃穆的皇城,艳烈如火的行宫,芬芳扑鼻,蝴蝶蹁跹,的确是游玩的绝佳去处,寒菲樱一向是懂得享受的人,当然也不会委屈自己,而且,对于这场即将到来的游猎,她也极有兴趣。   旨意到达的当天晚上,一直装病赖在南宫琉璃寝宫的夏明宸忽然私下来找她,显然是刻意避开了南宫琉璃。   寒菲樱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淡淡一笑,揶揄道:“果然是国师,这么快病就好了?”   夏明宸见寒菲樱并不意外,知道对方早就猜到他会来找她了,笑嘻嘻道:“人长得帅就是有好处,这样的深夜,世子妃不和世子卿卿我我,反而专程在这里等我?”   只有月明星稀的时候,夏明宸才可以掩人耳目地行动,寒菲樱看向南宫琉璃寝宫的方向,扬眉一笑,直言不讳,“夏国师,既然你百忙之中抽空来见我,想必已经想好了,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夏明宸自来熟地坐在她的对面,看着这个沐浴在星光之下容颜精致的女子,眼中透出一丝欣赏,“果然聪明,我喜欢!”   寒菲樱无声而笑,“在我面前,就不用来这套了,既然你马上就要成为琉璃公主的驸马爷,也断然不会出不起价钱吧?”   夏明宸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微微停滞了一下,他已经整整追查了三年,之所以答应当赤炎的国师,并不是看重国师的权势,而是有了国师的身份,调查起一些事情来就容易得多,好不容易有了线索,他断然不会轻易放弃,但也明白,寒菲樱不是好相与的,要想从她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不过,好在寒菲樱是商人,只要是商人,就没有不对钱财感兴趣的,夏明宸也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你要多少?”   一抹笑意在寒菲樱脸上漫开,坐地起价,“十万两!”   十万两?夏明宸虽然不至于吓一跳,但瞳孔还是猛地一缩,好大的胃口,真是个足够贪心的女人,半晌之后,脸上又浮现一丝轻笑,“真是狮子大开口,本国师总算知道你的生意为什么做得这么大了?真是够黑!”   寒菲樱笑得十分猖狂,“承蒙夸奖,不胜荣幸,开得再高的价,若是没有买主,也是白搭,所谓待价而沽,奇货可居,不就是因为对买主来说,无论价格多高,他们也势在必得吗?”   真是无商不歼,夏明宸已经恢复了如常神色,熟络地攀交情,“我们好歹也是熟人了,就不能给个亲情价?”   寒菲樱轻笑,风情万种,语气却坚定,“你这话要是让我家世子知道了,可不会给你好脸色,还是好好想想怎么筹集十万两吧!”   夏明宸目光转沉,审视着笑靥如花的寒菲樱,在思索她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十万两不是笔小数目,但以他呼风唤雨的能力,并不难筹到。   问题是,付了十万两,寒菲樱就会告诉那个他一直在追查的人的下落吗?   寒菲樱当然知道夏明宸心中的犹疑,语气不轻不重,却恰到好处地提醒他,“赤炎庆典已经结束,游猎过后,我和世子很快就要回国,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比起你的目的,十万两可不算多!”   目的?夏明宸心下猛然一凛,吊儿郎当的眸光遽然凌厉地看向寒菲樱,他的身份和目的都是绝密,她这样云淡风轻地在暗示什么?到底还知道什么?   谁也想不到,一向玩世不恭的夏明宸还有这样狠如修罗的时刻,眼中有着风卷残云的烈火,换了一般人,定然会呆怔当场,可惜他面对的人是寒菲樱,是大名鼎鼎的公子凤,断然不会被这样的气势吓倒!   寒菲樱心中异动,夏明宸的反应果然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他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国师的身份只是掩护,他是雪族之人无疑。   雪族,这个天下最神秘莫测的国家,相传人杰地灵,奇珍异宝无数,更有令人向往的出神入化的异术,前赴后继地想要探索其秘密的人从来就不在少数,虽然不知道多少人在去往雪族的道路上有去无回,但也挡不住外人对其探索的强烈好奇心。   夏明宸并非泛泛之辈,见寒菲樱面无惧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能得萧天熠爱重的女人,当然有其过人之处,他沉吟片刻之后,从他的腰上接下一块玉珏,“你是做玉石生意的,应该看得出这块玉珏价值不菲,我先抵押在你这里,随后就会用十万两来赎回它!”   寒菲樱看向那块玉珏,花纹诡谲,里面似有幽幽暗光流动,心下大为好奇,夏明宸挂在身上的东西,说不定有蹊跷,拿回来研究一番也不错。   见夏明宸已经妥协了,寒菲樱也得饶人处且饶人,爽快接过,“成交!”   “可以告诉我我想要的答案了吧?”夏明宸看着语笑嫣然的寒菲樱,漂亮的脸上浮现一丝魅惑的笑容,直觉告诉他,寒菲樱不仅仅和他要找的人有关系,而且还知道得很多,这是一个突破口,但寒菲樱的口风非常紧,除非她自己心甘情愿,威逼利诱的方法都不起作用。   寒菲樱见又有一大笔收入到手了,心情十分愉悦,这块玉珏一定对夏明宸很重要,所以他才随身携带,她可不担心他不会来钱来赎回去,笑得十分豪气,“放心,本妃绝对说到做到,连你的钱都收了,岂能不告诉你?你听着,我的剑法,是一个叫闻越的人教我的!”   无论夏明宸用什么办法,寒菲樱绝对不会透漏师傅的任何事情,而且夏明宸要找的人到底是师傅,还是闻越?还是个未知数,既然都有可能,寒菲樱何乐而不为呢?   她和妖孽都不相信闻越已经死了,此人一定还活着,但至于他现在在哪里,她公子凤遍布的耳目竟然一无所知,可见此人隐藏得极深,他心思诡谲,心机极深,不管隐藏在哪里,都是个不定时威胁,早日拔出来,才能早日安心。   虽然寒菲樱一时拿闻越没办法,不代表别人没办法,夏明宸就是最好的人选,何不借他之手把闻越找出来呢?   闻越?夏明宸的双肩微微一颤,极其细微,但还是被寒菲樱察觉到了,进一步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夏明宸眼眸越来越深, “什么闻?什么越?”   寒菲樱笑得别有深意,一字一顿道:“闻所未闻的闻,越人语天姥的越!”   夏明宸的眼眸骤然沉了下去,不由自主地重复道:“闻越?越?”   看着他的反应,寒菲樱越发肯定闻越和夏明宸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如果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夏明宸是断然不会有这种复杂表情的。   不过很快,夏明宸的表情就被他自己收敛得相当完美了,殊不知明察秋毫向来是寒菲樱的强项,刚才他一瞬间的异样已经尽数落入她的眼帘。   “闻越现在在哪里?”夏明宸虽然尽力表现出自己的玩世不恭,但还是不由自主透出一种认真的神色,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的震动,追查了三年的人,当出现蛛丝马迹的时候,再平静的人心中也会有波澜,更何况,他原本就不是心如止水的人!   寒菲樱轻描淡写道:“原来是龙腾王朝一个皇子府的谋士,因为手段太过阴诡,触怒皇上,被刑部下狱之后,在狱中自尽!”   这些事情,寒菲樱相信,就算自己不说,以夏明宸的能力也很快就能查出来,所以也说得很干脆,也表示自己的诚意。   因为夏明宸要找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闻越,闻越会炼制驻颜丹和七日回颜丹,而石中天说,这些奇诡的医术,或者说毒术都来自于雪族,寒菲樱一直都觉得闻越和夏明宸有某种相似,那就是,他们的医术不像石中天那样是救人的,反而大多是害人的,也可以说是巫术,毒术。   不过石中天说得也对,毒药,毒药,毒也是药,不过是个工具而已,主要是看用的人怎么用了,一个闻越,一个夏明宸,显然都不是济世救人的大夫。   “自尽?”夏明宸忽然眼眸微带一丝异色看向寒菲樱,语气渐渐变得深沉,“你说他死了?”   寒菲樱颔首,一脸的无辜,“此事人尽皆知,你一查就知道,我根本不可能骗你!”   夏明宸若有所思,“你的凌霜傲雪是他什么时候教你的?为什么要教你?”   寒菲樱道:“大约五六年之前吧,我也记不清了,至于为什么要教我,也可能是觉得我资质好,也可能是机缘巧合,我也觉得莫名其妙,至于具体的原因,就只有他知道了,可是他已经死了!”   奇怪的是,寒菲樱说闻越死了,夏明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寒菲樱越发肯定,夏明宸知道闻越没死,所以对他死亡的消息,并不意外,也明知道他是隐藏起来了。   远处忽然传来公主回宫的通报声,在夜色中听得很分明,夏明宸身形一晃,人就不见了,空气中还留下一道轻快的男声,“我先走了,不过会再来找你的!”   ---   南宫傲正在生母刘贵妃宫里,“母妃,琉璃和龙腾王朝的世子妃等人都在父皇行宫里!”   刘贵妃是个十分美艳的女人,眼神凌厉,“太子那边呢,难道没什么动静吗?”   南宫傲最近被太子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脸上浮现怨毒的光芒,“太子已经去了行宫,这个时候出宫,当然会途中游玩一番,不会马上到,不过此时应该到了!”   太子的生母是皇后,本就略胜一筹,而且太子城府极深,善于收买人心,太子和宁王多年争斗下来,渐渐呈现颓败之势,宁王的势头已经逐渐被太子压制。   原来支持宁王的朝臣们,也开始见风使舵,居然要么暗中投靠太子,要么明哲保身,要么唯唯诺诺,朝不保夕,根本使不上力,现在父皇病弱,他就已经被太子踩住了,若是父皇驾崩,太子登基,以他和太子的过节,太子的手段,必定会让他死得很惨。   就算不让他死,也会让他生不如死,身为一个一朝接近过皇位的人,当然不可能甘心在太子脚下俯首称臣,摇尾乞怜,苟延残喘,不成功,则成仁,他做不到流芳千古,宁愿遗臭万年。   刘贵妃摸索着自己保养得很好的葱白手指,忽意味深长道:“你说太子对那个萧天熠的女人很有兴趣?”   南宫傲恶毒笑笑,“是啊,南宫羽冽居然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要是这事让父皇知道了,可就热闹了!”   刘贵妃到底是经验丰富,想得没有简单,“无凭无据,就是告诉皇上,皇上不但不会相信,反而会埋怨我们搬弄是非,此举不妥!”   南宫傲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了,可这样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不用的话,实在太过可惜,这也不是他的风格。   刘贵妃微微一笑,“不一定要告诉皇上,告诉别人也可以,南宫羽冽喜欢上的有夫之妇不是普通的女人,而是萧天熠的女人,我们可以乘机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   南宫傲眼睛一亮,急忙问道:“不知母妃可有良策?”   刘贵妃胸有成竹,“皇上不是下旨游猎吗?明天就要出发了,在行宫就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说到这里,她尚秀美的眼眸中眯起一道诡谲的光芒,“你哪里不是还有一种特别的药吗?”   南宫傲知道母妃的意思,有些为难道:“可萧天熠这个人深不可测,心智坚定,而且他不好色,上次我派了几名精心挑选的美姬,还添了一点料,结果不但没有达到目的,他反而把那些美人扔出去做了军妓,若是贸然这样做,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争储多年,南宫傲比谁都清楚,不是所有人都被会金银美人打动,总有些人都油盐不进,他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不过是小小试探一番,成了自然好,就算没成,萧天熠也不会怪罪到他的头上,只会把这笔账记到南宫羽冽头上。   “谁说要对萧天熠动手脚了?从女人身上动手脚,可比男人容易多了!”刘贵妃慢悠悠道。   南宫傲恍然大悟,姜到底是老的辣,宮宴上的比试,他一直冷眼旁观,对琉璃这样的美人的盛情,萧天熠也能目不斜视,他那么爱寒菲樱,偏偏太子对寒菲樱也兴趣浓厚,若是寒菲樱和太子之间发生什么事情,那结果一定很有趣。   这段时间,南宫羽冽越发猖狂,自己何不借刀杀人?对萧天熠来说,夺妻之恨,是怎么都不能等闲视之的。   萧天熠和南宫羽冽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死的是南宫羽冽自然最好,若是萧天熠,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   南宫傲试着几次结交萧天熠,可是萧天熠却始终若即若离,一时实在摸不透他的心思,但有种感觉是肯定的,那就是时局对自己不利!   这个计划虽好,可问题是实施起来风险也不小,见皇儿面呈忧色,刘贵妃冷笑道:“如今我们被逼到这个份上,要是还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就只有坐以待毙了!”   南宫傲深以为然,几乎是立即就下了决心,夺嫡是何等凶险的事情?此时冒一次险又有何妨?   刘贵妃见皇儿神色狠戾,又道:“庆典之后,各国使臣即将陆续回国,萧天熠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如果不乘机给太子树立一个强敌,更待何时?”   南宫傲眼中荡漾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寒光,手心紧握,“好,若是能乘此举扳倒南宫羽冽,这赤炎的大位就是本王的,本王就不相信,他真能一直把本王踩在脚下?”   ☆、第两百九十九章 太子相邀   当晚,寒菲樱在灯光下,盯着夏明宸的玉珏左看右看,眸光渐渐迷惑起来。   她天赋极高,又在玉石界浸润多年,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可以说,天底下几乎就没有她不认识的玉石,可偏偏现在眼前就有一块。   虽然明知道价值不菲,但具体值多少,一时还真无法定论,这块玉珏很是奇异,看似朴实无华,实则暗光隐隐,里面似有光泽流动,连她的功底一时也无法判断出这种玉石的来历,出处和品质。   寒菲樱自小就对各种奇异的玉石有着浓厚的兴趣,好不容易见到一块罕物,岂能错过?   她忽然想到自己脖子上挂着一块临江玉,是妖孽送给自己的,完美精致,白璧无瑕,纹理天成,绝无仅有,赶忙解了下来,一起放在灯光下对比。   果然,最接近夏明宸的玉珏玉质的就是这块临江玉了,而且临江玉是玉中极品,现在已经绝迹了,她也只是听先人们说过,从来没有见过,只有手中这块,难道夏明宸的玉珏和这块临近玉是同一品质的玉,采取了不同的雕琢方式?   寒菲樱想事情的时候,都会特别投入,特别专注,连萧天熠回来了也浑然不觉,直到一双大手抱住了她的腰,柔声道:“在看什么,看得怎么认真?”   妖孽回来了,寒菲樱舒服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娇嗔道:“出去打猎也不叫上我,可恶!”   萧天熠忍俊不禁,“不是看你忙着做生意吗?再说,不是马上就要游猎了吗?你还怕不尽兴?”   寒菲樱语塞,对啊,最近一直忙着做生意,她来赤炎王朝也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被自家的玉卖到赤炎王朝来,商人嘛,谁会嫌自己钱太多,生意做得太大呢?   萧天熠见樱樱的目光定定地盯着那块玉,笑道:“这不是夏明宸的吗?被你诓来了?”   妖孽真是明察秋毫的人,夏明宸挂着腰间的玉珏他也过目不忘,寒菲樱瞪他一眼,“什么叫做诓来了?这叫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要不是我告诉他闻越的事情,谁知道他还要在赤炎查到什么时候?对他这样的人来说,钱财身外物,应该感谢我才是!”   萧天熠哑然失笑,爱怜地看着强词夺理的小妖精,“当然,无论夫人怎么做,都是对的!”   寒菲樱娇俏一笑,忽然举起手中的临江玉,“这块玉是谁给你的?”曾经那张藏宝图就是隐藏在这块临江玉中的,以前寒菲樱还问过他,这些东西他怎么得到的,他不肯说,现在寒菲樱自信他不会有秘密瞒着自己。   萧天熠看着樱樱认真的神色,知道她是一个玉痴,痴迷其中的时候,一定要寻根究底,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   “是我的恩师颜绩大将军送给我的!”萧天熠的神色透着异样的敬重,这种神色,很少在他脸上看到,他一向是清高孤傲桀骜不训的,就是本朝太子萧远航,也从来都不放在眼里。   颜绩大将军?寒菲樱诧异道:“他为什么要送你这个?他知道里面有藏宝图的秘密吗?”   萧天熠摇摇头,很肯定道:“知道与不知道都不重要,恩师没你那么贪,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说这是他年轻的时候缴获的战利品,这玉清雅不俗,熠熠生光,所谓临江之畔,璞石无光,千年磨砺,温润有方,言下之意,勉励我宝剑锋从磨砺出,戒骄戒躁,百炼成钢!”   “没了?”寒菲樱一脸的迷茫。   “没了!”   “就这么简单?”寒菲樱有些不信。   萧天熠无奈一笑,“我有什么必要骗你?你还希望有什么?这难道还不够?”   寒菲樱垂下眼眸,目光沉静,“一块价值连城的临江玉,里面包含着一张富可敌国的藏宝图,还有一枚戒指,是用来开启宝库的钥匙,当年九州王留下的财富传说,引得多少人眼红,多少人为了追寻这子虚乌有的宝藏费尽心思,终身追逐,可居然就这么轻松地就落到了你手中,不觉得奇怪吗?”   萧天熠深邃的凤眸波光潋滟,沉声道:“你是想说,恩师本就准备把这个给我,不过是找了一个玉赠有缘的借口而已?”   寒菲樱连连点头,赞赏道:“是啊,我不信你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萧天熠眼眸快速地闪了一下,不显任何异样,半晌之后才道:“恩师征战一生,德高望重,我对他也极为敬仰,他给我,自然有他的理由,外人无法理解征战沙场的人之间的情谊,他对我亦师亦父,我对他,就像对父王一样尊重!”   寒菲樱知道妖孽对颜绩老将军的感情,就算是她这种基本不关心朝局的人,也对颜绩老将军的威名如雷贯耳,有个广为流传的传说,十多年前,曾有敌国来犯,听到老将军出征的威名,当场就吓得退兵了,真正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老将军对妖孽极为欣赏和栽培,妖孽一向感激于心,他虽然冷情,可只有面对他心中认为重要的人,才有着正常人的热情,对这些人之外的人,他都是像冰山一样冷漠。   可寒菲樱还是觉得这个理由不能说服她,“这块临江玉真的是颜老将军缴获的战利品吗?这不仅仅是一块玉,而是富可敌国的财富,难道是老将军不识货,所以误打误撞地给了你?你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寒菲樱话一出口,马上就觉得不对,到底是便宜还是灾难,很难说,当时在幽冥山上的时候,只要一个不慎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就算是宝藏,也要看在谁的手上。   萧天熠心中微动,“你对临江玉这么感兴趣,难道是想说这块玉和夏明宸的那块玉有相似之处?”   “是啊,连本座这种阅尽万玉的人,竟然一时也犯了难,这世上还有本座不认识的玉,难道不应该好好查一查吗?”   萧天熠宠溺道:“好吧,我答应你,回国之后我带你去见恩师,你到时候当面请教他,但记住…”   “我知道,对老将军要有绝对的尊重,别把自己一身江洋大盗的匪气表露出来,如果有遇到老将军不肯说的问题,坚决不能寻根究底!”寒菲樱笑吟吟道:“你放心,你尊敬的人,我一样尊敬,你讨厌的人,我一样讨厌,这总行了吧?”   萧天熠看着眼中闪烁慧黠光芒的樱樱,心中一柔,“果然和为夫越来越心有灵犀了!”   ---   南宫羽冽在一个夕阳满天的黄昏终于到达了行宫,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和以前的任何时候都不同,以前出行的时候,都是前呼后拥,姬妾成群,旖旎如花。   这一次,他没有带任何女眷,只有几名贴身侍卫而来,此时,一轮红日斜斜地挂在西山顶上,清澈的溪水泛起粼粼的波光,闪现出五彩斑斓的光芒,仿佛埋藏着五光十色的奇珍异宝。   寒菲樱正笼罩在橘红色的余晖之中,胭脂红的脸上透出几分妩媚,风姿绰约徜徉在花草之中,衣袂蹁跹。   本来是出来欣赏行宫落日美景的,想不到会遇到南宫羽冽,他这次没有大张旗鼓,反而十分低调,寒菲樱对他一笑,“太子殿下也来了?”   南宫羽冽俊美冷漠的脸庞看到这样一副美景的时候,心中划过一道异样,“能从黑风林闯出来的女人,你还是第一个!”   寒菲樱道:“谁说的?你的皇妹,琉璃公主难道不算?”   南宫羽冽脸上浮现一丝淡漠的笑意,“你难道以为发生在黑风林的事情,本宫一无所知吗?”   寒菲樱遽然抬头,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也是,赤炎老皇帝病弱,宁王势微,南宫羽冽一手遮天,无人能挡住其锋芒。   “琉璃是本宫的皇妹,她不会武功,虽然勇气可嘉,可仅凭一腔热血,想要闯过黑风林,难于上青天!”   寒菲樱不得不佩服他的练达通透,说完,他的声音变得真诚,又似很随意,“对了,这些年宫里进贡的玉石成色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你是商人,应该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吧!”   废话!这也是寒菲樱来赤炎的目的好不好?至于赤炎到底谁登上皇位,跟她一介商人没关系,她只是想做生意,想赚钱,就这么简单,坦诚道:“那是自然!”   “二小姐果然快人快语,本宫备好了琥珀光,今晚邀你一叙,如何?”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好!”寒菲樱刚爽快地答应了,忽然觉得身后传来一股寒意,几乎立即要将她冻成冰雕,心下一凛,不会吧?   ☆、第三百章 特别礼物   “夫人,谁给了你私自决定的权力?”身后传来萧天熠的低沉声音,又冷又冰。   这样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却偏偏让寒菲樱的身体猛然一寒,妖孽以前和她说过,只要是南宫羽冽相邀,必须要征得他的同意才能赴约,如今听说又有财路可以开辟,她兴奋起来,完全忘了这一茬,谁知,却又不偏不倚地被他逮个正着?   寒菲樱在心底哀嚎,觉得特别悲哀,月影楼公子凤,原来多逍遥自在啊,我行我素,随心所欲,现在要见某些人还得妖孽的特别批准,莫名其妙地就给自己找了个大管家。   不过这个时候,寒菲樱可不会去触怒他,迅速收好了脸上兴奋的表情,慢慢地转过身体,又堆起一脸笑靥如花,“你回来了?”   萧天熠的一双凤眸阴沉,身上散发出一股慑人寒气,该死的女人,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居然敢直接答应南宫羽冽的暧昧相邀?   葡萄美酒,月下对酌,完全就是赤果果的you惑,她明明知道南宫羽冽居心不良,却偏偏没有一点避讳,当他这个正牌夫君不存在吗?   “如果本世子不回来,你是不是已经去了?”萧天熠的声音很淡,但是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杀意,他是不是给了这个女人太多自由了?以致自由到触碰了他的底线?   寒菲樱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南宫羽冽忽然似笑非笑道:“本宫和二小姐不过是谈些生意上的事情罢了,莫非世子除了对征战杀伐的事情有兴趣之外,对经营之道也有兴趣?”   萧天熠眼中隐隐多了几分冰冷,“是吗?谈什么生意需要这样鬼鬼祟祟的?”   鬼鬼祟祟?这样阴暗的词也能用到自己身上?南宫羽冽眼眸猛然一沉,当然不止是谈生意这么简单,寒菲樱是他第一个真心喜欢的女人,他南宫羽冽想要的人,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但寒菲樱毕竟不是普通女人,要得到这样骄傲的女人的心,并不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情,他淡淡道:“世子此言差矣,不信的话,问问二小姐就知道了!”   他说得很清白无辜,但语气偏偏还带那么一点暗示的意思,面对妖孽要杀人的目光,寒菲樱只好道:“我的确在和太子殿下谈生意!”   她表面上平静,心中却在暗暗叫苦,妖孽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小心眼,难道还以为自己和南宫羽冽还能擦出什么火花不成?   南宫羽冽的确是个出色至极的男人没错,可自己已经有他了,难道还会被南宫羽冽的美色所迷?自己的立场有那么不坚定吗?他有这么不相信自己吗?   萧天熠看向南宫羽冽,语气淡漠而疏离,还渗透一丝威严,“殿下以后若是再对本世子的夫人私下相邀的话,是否应该过问一声本世子的意见?”   南宫羽冽知道这是萧天熠在宣誓他对寒菲樱的主权,虽然心中很沉闷,不过表明上的仪容依然无懈可击,轻笑道:“本宫以为生意上的事情,世子应该不感兴趣吧?”   “感不感兴趣,是本世子说了算!”萧天熠语气清淡,微微蹙眉看了一眼寒菲樱。   现在的妖孽太吓人了,寒菲樱立即把眼神投向别处,但毕竟问心无愧,谈生意嘛,什么人都得接触,而且别的生意,她可以派翡翠出面洽淡,但事关南宫羽冽的生意,能让翡翠出面吗?翡翠出得起面吗?南宫羽冽是一般的凡夫俗子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妖孽一把拖走了,立即只觉眼前发黑,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妖孽压在床上了,他的凤眸像要喷火一般,“你是不是把为夫的警告当做耳旁风了?”   寒菲樱大喊冤枉,但她现在也学聪明了,不仅女人是感性的动物,貌似理性的男人也一样,尤其是妖孽这个以聪明绝顶而著称的男人,也有这样蛮不讲理的时候,以前还会试图去辩解,次数多了之后,发现越描越黑,根本就说不清楚,就干脆不说了。   她假笑一下之后道:“我不是正准备回来征求你的批准吗?”   虽然明知道小女人在说谎,可萧天熠眼中的寒意还是融化了一些,语意却依然危险,“真的?”   寒菲樱连连点头,“千真万确,相公英明神武,我哪里敢欺骗你啊?”   萧天熠想起刚才她这么爽快答应南宫羽冽的时候,就怒气四溢,还未动怒,忽然从窗口跳进来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寒菲樱大喜,“亲爱的小贝贝,你总算来了!”   小家伙真是太懂她的心思了,知道这个时候过来给她解围,它欢蹦几下,跳到寒菲樱的身边,寒菲樱趁机推开萧天熠沉重的身体,转移话题,亲了一口贝贝,“想死我了,你可算是来了!”   雪贝熟练地跳到寒菲樱的身上,尖尖的小嘴巴欢快地叫着,萧天熠看到雪贝的时候,凤眸掠过一道深意,冷哼一声,“你要记住,下不为例!”   寒菲樱眼珠一转,认错态度十分好,“一定一定!”   萧天熠看着乖巧的小女人,露出一脸无奈,他冷血无情的萧天熠怎么就遇到了这女人?   ---   第二天,赤炎皇帝一行人就到了行宫,阵仗煊赫,前呼后拥,浩浩荡荡,本来是欢天喜地的出游,可没想到,一来就听到了一个流传在行宫的人人皆知的惊人消息,琉璃公主马上就要下嫁夏国师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帝耳朵中,他勃然大怒,皇帝权衡问题,首先考虑的自然不是两情相悦,而是是否有利于朝局安危的大局。   皇子和公主的婚姻,向来是政治资源,尤其是琉璃这样出类拔萃的公主,更是重中之重,曾经有异国使臣过来求亲,都被皇帝拒绝了,觉得配不上琉璃,如今竟然和一个国师不清不楚?   夏明宸虽然不错,可出身没落贵族之家,绝对配不上他的公主,宠信夏明宸是一回事,却从来没有想过将公主许配给他,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皇帝越想越气,脸色十分难看,立即宣召琉璃公主觐见。   南宫琉璃听到父皇传召,心下“咯噔”了一下,心中把夏明宸狠狠骂了一顿,一进正殿,果然看到父皇黑沉的脸色,更是忐忑不安,“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并没有马上叫这个平日最宠爱的小女儿起身,反倒是静默了许久才道:“你知道朕为什么召你前来吗?”   南宫琉璃心知肚明,但哪里敢说出来?只得装糊涂道:“儿臣不知!”   不知?赤炎皇帝猛地一拍桌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全都匍匐在地,“你是皇家公主,清誉攸关,却和男人传出这样的流言,上上下下都传遍了,现在居然敢说不知道?你当朕老糊涂了吗?”   南宫琉璃的头也压得很低,无从辩驳,要是当着父皇的面,她说全是夏明宸捣的鬼,谁都不会相信她的话,虽然心里恼恨夏明宸,但此时无言以对,只得道:“请父皇息怒!”   刘贵妃也道:“皇上,公主还小,您有的是时间教导公主,千万不要气坏了龙体啊!”   赤炎皇帝余怒不止,并没有再看南宫琉璃,但声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已然不小了,这些年,朕对你也是够纵容了,但你也要适可而止,乘这件事还没有彻底传扬出去,朕决定马上把你的婚事定下来,中书令家的二公子家世清白…”   听着父皇的话,南宫琉璃心下一紧,知道惹怒父皇了,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外面忽然一阵骚动,一道白色的身影闯了进来,声音大得所有人都听得见,“不行!”   还有人敢置疑皇帝的话?众人又是一惊,齐齐看向那胆大包天的男子,正是夏国师。   赤炎皇帝一怒,当了多年皇帝,还是第一个有人敢当面置喙圣意?   南宫琉璃眼睛瞪得老大,他居然闯到了父皇的面前,难道不知道这是大不敬之举吗?难道父皇一怒之下可以当场处斩吗?   夏明宸无视皇帝的盛怒和他人惊异的目光,坦坦荡荡道: “皇上,臣心仪琉璃公主时日已久,今日斗胆向皇上求娶公主,还望皇上恩准!”   因为太过震惊,一时竟然无人反应过来,安静得令人心惊,这夏国师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哪里来的底气?就凭他今天的所做作为,皇帝当场赐死他,也是咎由自取。   赤炎皇帝是最早反应过来的人,审视着勇气可嘉的夏明宸,身材颀长,翩然如玉,眉目如画,漂亮得模糊了男女界限,又透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成熟和稳重,脸上荡漾着令人目眩的自信笑意。   赤炎皇帝冷冷一笑,的确是个出色至极的男子,但仅有一副好皮囊和匹夫之勇是远远不够的,夏家早已没落,国师虽然深得皇上宠信,但无根无基,一不是宗亲贵胄,二不是一品大员,断然没有资格成为公主的驸马。   南宫琉璃震撼地看着这一幕,心绪蓦然变得十分复杂,万万没想到夏明宸居然会直接闯进来,而且当面忤逆父皇,那不容置喙的口气,志在必得的霸道,竟然让她一时无言。   赤炎皇帝不怒反笑,“夏明宸,你凭什么求娶公主?”   夏明宸面对皇帝的震怒,不卑不亢,早有准备,“微臣得皇上眷顾,忝为国师,除了对公主一腔爱慕之外,自然还要准备能足以打动皇帝陛下的特别礼物!”   特别礼物?赤炎皇帝饶有兴趣,“是什么?”到底是皇帝,知道夏明宸这个臣子还是有真才实学的,要不然,太子也不会特别荐举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夏明宸,看这个面如冠玉的国师到底会送出什么礼物来让皇上同意,而且不计较他的顶撞之罪?   琉璃公主可是赤炎第一才女,赤炎皇帝的掌上明珠,仰慕她的男子要是排起队来,能把整个京城都绕几圈,仰慕对琉璃公主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光凭仰慕哪里能打动琉璃公主?   南宫琉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知道这个古怪的男人又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夏明宸现在的神情,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般抗拒了,一时心下有些黯然,脑海中又浮现萧天熠那张英气逼人的俊脸,紧紧咬住嘴唇,如果今天向父皇求婚的是萧天熠,自己的心境会不会完全不同?   夏明宸朗朗一笑,一字一顿道:“微臣愿以九尾狐为聘礼求娶公主!”   九尾狐?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十年前,皇帝陛下经过望安山的时候,巧遇了一只浑身赤红的九尾灵狐,皇帝十分欣喜,命大内高手全部出动,务必要捉到这只灵兽。   可惜那九尾灵狐如同惊鸿一瞥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派遣出去多少人手都无功而返。   当时也只有皇帝和贴身老太监亲眼看到过那只神奇的九尾灵狐,关于这种灵兽,有很多传说,据说当一只狐狸活了超过一千年,就会变成九尾狐,在赤炎王朝,灵狐并不是妖邪恶毒的代名字,而是祥瑞的灵兽。   相传当狐狸精的尾巴是储存灵气的地方,当狐狸精吸收了足够的灵气,尾巴就会一分为二,到最终裂变成为九条尾巴。当狐狸精拥有九条尾巴之后,就会有不死之身。   有九尾灵狐的地方就聚集了灵气,所以,赤炎皇帝便在九尾狐出现的望安山建造了一座行宫,希望能借九尾狐的灵气增强赤炎的国运,并下旨,如果有谁能捉到九尾狐,就可以完成他的一个心愿。   这件事,在赤炎朝野上下人尽皆知,皇帝陛下金口一开,自然非同小可,数不清的热血男儿踌躇满志,发誓要捉到这只灵兽,功成名就,飞黄腾达。   可奈何除了皇帝陛下和老太监亲眼见过之外,就没有人见过,听起描述,其状赤色,四足九尾,音如婴儿,食者令人不逢妖邪之气,及蛊毒之类。   但要捉到九尾狐,何其艰难?追踪数日,连影子都没有见到过,但又没有人敢怀疑陛下是不是看错了?   数不清的人依然前赴后继,时间长了,这望安山的传说也变得神乎其神,希望渺茫,如今夏国师为了求娶琉璃公主,竟然夸下海口,要捉到九尾狐?   南宫琉璃当即愣住,心底惊骇,那九尾狐是想抓就能抓的吗?多少人想抓到求得父皇的一个承诺而不得,如今夏明宸到底有什么把握能抓得到?   而且这只灵兽只有父皇和他的贴身老太监见过,没有任何其他人见过,有可能是一只根本不存在的灵兽,夏明宸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现在,南宫琉璃一直紧绷的神经忽然轻松了些,虽然现在没有当初那么讨厌他了,但要说嫁给他,她还没有那样义无反顾,若是抓不到九尾狐,那她就可以不用嫁给他了!   赤炎皇帝眼眸眯起,赤炎热血男儿无数,机敏勇敢者从来就不在少数,可十年过去了,却没有一个人能抓住九尾狐,可自己却对那只九尾狐的得到的执念,从未淡去。   但他也比谁都清楚捉到九尾灵狐的难度,不明一笑,“在君王面前的话,绝非儿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要是抓不到呢?”   夏明宸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紧张的琉璃,神色有破釜沉舟的冷绝,大声道:“如果微臣抓不到九尾狐,自然没有资格求娶公主!”   赤炎皇帝冷笑道:“捉得到就可以娶公主,捉不到就不娶公主,你倒是懂得精打细算,可你已经于公主名誉有损,以为可以这样一笔勾销吗?”   夏明宸自然听得出皇帝话语中的杀意,微微一笑,“皇上放心,如果抓不到九尾狐,微臣必定自裁谢罪!”   什么?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夏明宸虽只是祭祀庆典占卜的国师,不是朝中重臣,国之栋梁,但深得陛下宠信,也无人敢轻视他,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此时居然头脑发昏地要自寻死路?   连赤炎皇帝也有着微微的错愕,不过眼中很快就掠过一道冷意,为了公主的名声,赐死夏明宸也在所不惜。   夏明宸自然知道皇家的无情,前日还是百般宠信,一朝翻脸狠下杀手的事情,比比皆是,他身为国师,俯视众生,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早已见怪不怪,也并不在意,沉声道:“微臣愿意立下军令状,如果成功猎得九尾狐,皇上就要答应将琉璃公主许配给微臣,如果失败,微臣自裁就是!”   当然,这只是场面上的话,用来安抚皇帝的,他绝对相信,自己不会失败,如果不使点手段逼迫琉璃就范,以琉璃刚烈的性子,猴年马月才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说不定那个时候他已经胡子一大把了!   赤炎皇帝陷入沉思,若是夏明宸出身显赫,以他的人才品貌,倒也不至于委屈了琉璃,可夏明宸孤家寡人,根基脆弱,断然无福迎娶公主,但九尾狐,他的确志在必得,想到这里,话锋一转,看向一直没有开口的琉璃,“琉璃,到底是你的终生大事,你可有异议?”   他这样问,并不是真的征求琉璃的意思,而是迂回之策,意思很明显,就是既想得到九尾狐,又不想将琉璃下嫁,最可能的是得到了九尾狐之后,要么一道旨意,将夏明宸赐死,要么放逐,总之就是让他娶不到公主。   琉璃明白父皇的意思,可心中对父皇的做法并不认同,面对父皇的暗示,再对上夏明宸那双深切期盼的眼神,一时心乱如麻,过了许久,终于咬牙说出一句,“儿臣无异议,但凭父皇做主!”   此言一出,赤炎皇帝的脸色更加冷了几分,若是此时琉璃坚决拒绝,他还可以说是尊重琉璃的意思,为将来驱逐夏明宸打下良好的基础,没想到,这个宠爱多年的小女儿居然故意装糊涂,难道她现在真的喜欢上夏明宸了?   夏明宸听到南宫琉璃的话的时候,眼中掠过一道轻笑,看来琉璃心里还是偏向他的,这个发现让他又惊又喜,双膝一跪,“既然公主并无异议,微臣恳请皇上即刻下旨!”   一国之君,还有被人要挟的时候?赤炎皇帝从来没有想过把琉璃嫁给夏明宸,却能被人逼到这份上?他冷沉着脸色,一言不发。   刘贵妃察言观色,见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适时道:“臣妾看夏国师对公主也是一片诚意,如果真的能抓到九尾狐,皇上不妨答应?”   其实这个时候,也由不得皇上不答应了,想了一会,反正九尾狐他是志在必得,清了一下嗓子,“好,朕准了!”   “多谢皇上!”夏明宸唇角笑意更浓,只要能抓到九尾狐,就可以顺利娶到琉璃了!   出了宫殿,刘贵妃看着琉璃公主和夏国师一起退下,“依臣妾看,这也是一对璧人呢!”   皇上心情很不好,冷哼一声,“妇道人家,懂什么?”   刘贵妃脸色一黯,这次出游,皇后坐镇宫中,她有幸蒙皇上恩准一同出游,刚好可以实施自己的计划,忙笑道:“皇上说的是,臣妾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只要能好好伺候皇上,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多想!”   出了父皇宫殿,南宫琉璃看向笑得十分灿烂的夏明宸,冷冷甩下一句,“别高兴得太早,能不能抓到还不一定呢!”   夏明宸志在必得,“夫人这么为我考虑,我一定会以九尾狐为聘礼,迎娶公主,让赤炎王朝最高贵的公主风光下嫁!”   “谁要嫁给你了?”南宫琉璃狠狠一跺脚,真不能对这个男人好,只要稍微好一点,他就阳光灿烂起来了,真是给点颜色就开起了染坊,她当时只是不认同父皇的做法而已,没有想要嫁给夏明宸的意思,现在却被他正好利用起来,这个男人,真是太过阴险狡诈。   ☆、第三百零一章 九尾灵狐   九尾狐?寒菲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和贝贝玩得不亦乐乎,抬起它的一只小爪子,突然异想天开,“你说那什么子虚乌有的九尾狐是不是你的同宗呢?”   雪贝极有灵性,已经能听懂主人的语言,吱吱叫了两声,似乎不满拿它和那只九尾灵狐扯上关系,更不满主人对九尾灵狐的兴趣超过对它。   寒菲樱知道小家伙的不高兴,抚摸着它光滑的皮毛,好一会才乖顺下来,安抚它之后,寒菲樱的注意力又回到了九尾灵狐身上,不由得狐疑地看向始终淡定如山的妖孽,“你说九尾灵狐到底只是个传说,还是确有其物呢?”   萧天熠凤眸中的深意更是深了几分,俊美的脸上华光流转,“夏明宸既然这么有把握,那就应该是真的吧?他应该清楚,如果捉不到九尾灵狐,他就和南宫琉璃彻底无缘了!”   寒菲樱若有所思,关于九尾灵狐的传说,她也听一些老人说过,神往道:“听说一只狐狸有了九条尾巴之后,就有不死之身,甚至可以幻化为狐妖,妖狐都具绝世之容姿,盖世之智能,可以迷惑人的心智,尤其是世间男人!”   小妖精的神色难得的有些迷惘,精致的玉颜泛出一种柔美的光泽,十分可爱,萧天熠知道她对九尾灵狐有浓厚的兴趣,哑然失笑,“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一定就是狐妖变的,要不然怎么会把为夫迷得神魂颠倒非你不娶呢?”   “花言巧语!”寒菲樱瞪他一眼,心底又开始浓甜,可她心中还惦记着和南宫羽冽的生意,作为一个商人,不可能跟钱过不去,看妖孽现在心情很好,不如再试探一下,放她去和南宫羽冽谈一次生意。   可她心中刚刚浮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妖孽似乎就觉察到了她的想法,脸色骤变,好看的凤眸中射出一道冷寒的幽光,让她生生打了个冷颤,只得识趣地收起了自己的心思,可又不甘心,撒娇道:“相公,你夫人是个商人,不可能有钱不赚,要不然回去之后会心疼死的,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萧天熠盯着樱樱晶亮的清眸,优美的唇角一扬,“你放心吧,这件事为夫自有安排,不会耽误你赚钱的!”   自有安排?为了不让自己和南宫羽冽单独见面,妖孽可真是煞费苦心,现在手都伸到自己生意里面去了,寒菲樱心底一动,难道是阿陌?可阿陌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现在居然会听妖孽的命令?   妖孽的御人和攻心之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寒菲樱结结巴巴道:“简陌……会听……你的?”   “为什么不会?”妖孽修长的大手滑过寒菲樱水嫩柔滑的脸颊,笑得十分得意,“效忠我,就是效忠你,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   可恶!寒菲樱明明想生气,可不知道为什么,又生气不起来,最终只是瞪了他一眼,“以后不许你管我的事!”   “我是你的男人,我不管你,谁能管得了你?”萧天熠说得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寒菲樱一怔,似乎在和妖孽的斗智斗勇中,自己从来就没有占过上风,不禁觉得十分挫败,想起九尾灵狐,忽然眼眸一转,“萧天熠,如果明天我可以捉到九尾灵狐,你就要答应我,让我和南宫羽冽见面!”   萧天熠微微一笑,宠溺有加,“好,等你抓到了再说!”   寒菲樱骄傲地看着他,“一言为定!”猎得九尾灵狐,还可以换取皇帝陛下的一个承诺,皇帝陛下的承诺自然非同一般,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   次日早晨,在清晨的熹光中,皇亲贵族的儿郎们已经鲜衣怒马,整装待发,个个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其中龙腾王朝世子妃格外引人注目,这里向来是男儿逐鹿之地,蓦然出现一俏丽红颜,英姿飒爽,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在众人瞩目之中,寒菲樱泰然自若,看向高高在上的赤炎皇帝,声音一扬,“皇帝陛下,如果非赤炎国人捉到了九尾灵狐,你的承诺依然有效吗?”   赤炎皇帝看向那红衣艳烈的明媚女子,笑容璀璨,流光溢彩,心中不免沉了一下,万一这异国世子妃趁机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怎么办?   他正在犹豫的时候,太子南宫羽冽的声音适时响起,“父皇,我赤炎王朝英才济济,风云猎猎,难道还惧怕一女子不成?”   赤炎皇帝一想也是,而且为国典刚过,有些国家的使臣还没走,现在还在场,也乘机来观赏一下赤炎的大好河山,此时当然不能显得赤炎王朝示弱。   他心中自有自己的盘算,关键是得到九尾灵狐,至于是谁抓到的,并不重要,而且他自信无论这些异国使臣提出什么样的条件,都在他能掌控的范围之内,如果真让这异国世子妃抓到了九尾灵狐,也是好事一件,那就不用把琉璃下嫁给夏明宸了,虽然夏明宸是那般出色,但没有显赫的家世,委屈琉璃了!   想到这里,他当即朗笑一声,“好,无论是谁,只要捉到了九尾灵狐,朕就许他一个愿望!”   “多谢皇帝陛下!”寒菲樱笑容潋滟,风华无双,惊艳绝色。   萧天熠挑眉看向意气风发的樱樱,整个人如同汇集了天地间的灵气,竟是耀眼得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同样注视着风华绝代的世子妃的,还有眸光深不见底的南宫羽冽。   其他惊艳的视线对萧天熠来说,根本不足为虑,除了南宫羽冽,这个家伙,对樱樱觊觎之心从来不死,让萧天熠压力倍增,因为他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南宫羽冽,像他们这种睥睨天下的王者,哪里会轻言放弃?   南宫羽冽接触他眼中的敌意,淡淡一笑,那笑容的意思很明显,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今日的夏明宸信心满满,知道寒菲樱起了争夺九尾灵狐的心思,玩味一笑,“真要和我争?”   寒菲樱笑靥如花,“不是我要和你争,你问问在场的每一个英雄好汉,谁不想争?废话少说,我们实力见真章!”   “好!”夏明宸答应得很爽快,大有一争高下的意思。   号角声响起,山脉绵延的望安山,一匹匹矫健的骏马没入山林之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这是年轻人的天下,赤炎老皇帝只需要坐镇就足够了,比起繁重的政务,这里姹紫嫣红,绿树成荫,鸟语蝉鸣,的确心旷神怡,他眼中掠过一道激动的光芒,十年了,难道今日真可以一偿自己的心愿,得到九尾灵狐?   ---   狩猎本就是单独进行的,进入山脉之后,就几乎全都分散开来,寒菲樱志在九尾灵狐,又一向喜欢单独行动,要与妖孽比试,很快就甩开了其他人,成了孤家寡人。   前面又是山路,没有办法策马前行,虽然崎岖难行,但对寒菲樱这样擅长飞檐走壁的人来说从来都是不难事,她心中一直都有一个疑惑,相传,九尾灵狐是最有人类智慧的灵兽,真的存在吗?   传说,九尾狐乃四脚怪兽,通体上下长有火红色的绒毛。善变化,蛊惑,喜吃人,常用其婴儿哭泣声引人来探。   既然夏明宸这么有把握,自己何不一试? 夏明宸的身法极快,转瞬就不见了踪影,寒菲樱紧紧跟上,冷冷一笑,想甩掉她,没那么容易。   在蜿蜒的山路上行进了整整一个时辰,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四周皆是一片怪石嶙峋,草木春深,但寒菲樱从来不担心自己会迷路,布防月影楼的公子凤,怎么可能轻易迷路?   可是前方的路程忽然变得怪异,层峦叠嶂,雾气朦胧,变幻莫测,云雾飘渺,看不清楚路。   寒菲樱停下脚步,贸然闯过去,等待自己的,要么是悬崖峭壁,要么是陷阱,可谓寸步难行。   凝神听去,除了风的声音之外,什么也没有,不知道夏明宸到底去了哪个方向?一时也无法辨别。   也有些人游猎到了这里,但此处已经没有办法前行,很多人以为这是山间自然的雾,没有人会怀疑这是人为的,都会以为是天然的,狩猎嘛,有生命危险很正常,据说每年都有人丧命在此。   寒菲樱却知道,是夏明宸故布的迷障,用来阻挡和狙杀后面追踪而来的人,不知道阵法玄妙的人,就是在这里转上一辈子都不可能闯得过去!   她默默地观察云雾的变化,忽然眉睫一动,原来是最为玄妙的七杀云雾阵,危险重重,处处陷阱,一不小心会被其困住,困死其中,就算有人闯进来,除非布阵者亲自放行,否则谁也出去,   正在这时,听力极佳的她忽然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婴儿啼哭声,神色大震,怀中的小贝贝毛茸茸的身体也猛然动了一下,小眼睛警觉地盯着四周,吱吱叫了两声。   据寒菲樱听说过的消息,九尾灵狐就是以婴儿啼哭来引诱人,这种地方断然不可能有什么婴儿的,难道真有九尾灵狐?   她不再等待,猛然闯入七杀云雾阵,云雾飘渺又怎么样?虽然博大精深,奥妙无穷,但难不住她,一掌过去,风卷残云,眼前骤然清晰,除了云雾之外,还布有各种奇门八卦阵。   夏明宸的心思果真缜密,层层布防,密不透风,九转十八弯,寒菲樱花了好大心思才从阵里闯出来,如果不是她高强的武功和对奇门遁甲之术的精通,根本不可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   终于离开了七杀云雾阵,寒菲樱心中冷笑,“夏明宸,你想甩掉本座,没那么容易!”   她刚刚轻喘了一口气,一道厉风就杀了过来,她的身影如鬼魅一样飘过,一阵云雾过后,夏明宸飘渺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脸上依旧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笑,还有并不掩饰的惊异,“你居然能闯过我的七杀云雾阵!”   寒菲樱知道他心中的惊异,轻松一笑,“那又怎么样?七杀云雾阵虽然厉害,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能闯过,一点也不奇怪,你少见多怪了!”   夏明宸若有所思,眼眸中忽然染上一点凌厉的光芒,“你真对九尾狐感兴趣?”   寒菲樱道:“你的废话真多,应该说不仅仅是我感兴趣,感兴趣的人太多了,你可以猎得九尾灵狐,求娶琉璃公主,别人照样可以!”   夏明宸不屑道:“那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又是一声类似于婴儿的啼哭声传来,吸引了两人的视线,寒菲樱被眼睛一幕惊呆了,一只和她想象中一模一样的九尾灵狐出现在高高的山崖上,通体如血,鲜艳欲滴,体形修长绝美,正在仰天长啸,那神态,不像是一只灵兽,反而像是高高在上俯瞰大地的王者。   夏明宸神色微变,身形忽然急速飞了出去,寒菲樱也立即起身,追了过去,那只九尾灵狐见有人来了,身形一动,灵活机巧地越过了山崖,距离瞬间远去,然后消失不见了,仿佛惊鸿一瞥,快得让人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夏明宸见寒菲樱的身法丝毫不落下风,暗暗吃惊,他原本以为她就算会武功,也不会到达这种惊世骇俗的地步,而且这么多人,就只有她一个人成功闯过了七杀云雾阵,这个女人太过可怕,如果不先打压她的话,自己没有那么容易捉到九尾灵狐。   寒菲樱早就洞悉了夏明宸的心思,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个道理,她当然明白,在夏明宸又一道疾风迎面而来的时候,她急速避让,当即和夏明宸打了起来。   在两人一时难分高下的时候,那头诡异的灵狐又出现了,见两人起了内讧,又叫了两声,似乎很是得意,分明是在嘲讽他们的无能。   夏明宸架住寒菲樱的攻势,“难道你一点成人之美的心思都没有吗?”   寒菲樱冷笑,“琉璃是赤炎公主,想要娶到她那哪有那么容易?你捉九尾灵狐,有你的目的,我也有我的目的,自古弱者才需要别人的同情!”   夏明宸微微一怔,随即浮现一丝认同的笑意,眸光一扫,忽然发现九尾灵狐不见了,立即停手,急道:“它又不见了!”   寒菲樱不以为然,“你有本事把它引出来一遍,就可以引出来第二遍,我相信你!”   她看见夏明宸的手腕处有一道伤口,还有血腥的气息,她对血腥气十分敏感,心中一动,这里又不是黑风林,以夏明宸的武功,大概不会有什么猛兽可以伤到他,而且他的武功以阴柔为主,又不是妖孽那种刚猛的武功,要不然也不会什么云雾缥缈这样幻美的名字了,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自己割伤的!   她有些吃惊,为什么夏明宸的血可以引来九尾灵狐?九尾灵狐和夏明宸到底有什么关系?夏明宸是雪族中人,九尾灵狐说不定和雪族有什么关系?   在寒菲樱的横空出世之后,那只在山崖边跳舞的九尾灵狐又不见了,诡异得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事实果然印证了寒菲樱的猜测,夏明宸又一次划破了自己的伤口,又有滚烫的血流了出来,一丝诡异的血腥之气弥漫开来,果然又听到了那种类似婴啼的叫声。   两人快速冲了出去,而且很快就就发现这九尾灵狐还有召唤灵兽来攻击他们的能力。   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摆脱了灵兽,赶到九尾灵狐所在的山崖上,居然发现它竟然到了对面的山崖上,又叫了两声,似乎又在故意嘲讽两人。   四周景色诡异变幻,夏明宸已经发现,有寒菲樱在场,他很难捉到九尾灵狐,这个时候可不是内讧的时候,他唇角一弯,“这样吧,我们先一致对外,捉到它再说!”   寒菲樱也明白夏明宸的意思,“好,当做我们共同的功劳,到时候该头疼的就是赤炎皇帝了!”   两个聪明人发现低估了这头灵兽,立即联手起来,认清了形势之后,配合得极好,夏明宸负责追击,寒菲樱负责堵截。   可形势依然不容乐观,那九尾灵狐实在太过狡猾,或者说太过聪明了,聪明得令人心惊,每当以为抓到它的时候,两人一喜,扑过去的时候,它就不见了,总是在离你不远不近的地方,再次过去的时候,就会发现他又去了前面三丈远,再追过去的时候,就会发现他又离在你身后三丈远。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九尾灵狐很显然就是这样的地头蛇,寒菲樱精通奇门遁甲之阵,夏明宸为了娶到琉璃公主,也是卯足了力气,不捉到九尾灵狐,誓不罢休,至少,他已经成功地将九尾灵狐引了出来,已经是一个极大的进步。   可两人忙碌了半日,不但没有捉到九尾灵狐,反而被耍得气喘吁吁,但对夏明宸和寒菲樱来说,都是志在必得,谁都没有退却之意。   夏明宸漂亮的脸庞上甚至被岩石划了一道伤痕,心底微沉,看来这灵兽的智慧又精进了!   两人正在休整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异响,寒菲樱一回头,居然是萧天熠,身形挺拔,熠熠如星辰,湛然如天神,周身霸气流淌,令天地为之变色,这样的地方,才是他的战场。   夏明宸眼眸一深,萧天熠居然也来了?如果他们夫妻联手,自己岂非处于劣势?   萧天熠刚刚找到寒菲樱,一阵激动,“樱樱!”却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一处尖利的荆棘,手被迅速地滑了一下,一道血痕遽然出现,血流了下来。   不过对于萧天熠这样的人来说,这样的小伤根本不在话下。   谁知,那只已经消失了的九尾灵狐突然出现,那三丈余宽的崖口,竟然它被生生跳了过来,长啸一声,身体就如离弦之箭地朝着萧天熠扑了过来。   寒菲樱倒吸了一口气,这只九尾灵狐戏耍他们可不是一时半会了,她也好,夏明宸也好,都是以聪明著称的人物,可在这头九尾灵狐面前,居然被耍得团团转,更不要说赤炎王朝的那些大内高手了,到了九尾灵狐手上,只有吃亏的份,她和夏明宸联手,要是行走江湖,必定所向披靡,可是居然拿这头九尾灵狐毫无办法,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十年了,都没有人能捉到九尾灵狐?   刚才还没有见过这般可怕的九尾灵狐,她大惊失色,惊叫一声,“小心!”   萧天熠执剑在手,面不改色,却没有出鞘,九尾灵狐如疾风骤雨般的猛烈,朝着他扑了过来,差点把他撞到在地。   寒菲樱大骇,可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九尾灵狐没有咬萧天熠,反而伸出舌头,亲密地舔着他的伤口。   一双赤红的眼睛晶莹透亮,眼神里面没有刚才的凶狠,妖邪,残暴,还有狡诈,戏谑,有的只是亲密和欢快,趴在萧天熠身上,还嘲讽地看了一眼寒菲樱和夏明宸,仿佛要把刚才戏耍他们两个人的功劳,对主人邀功一番。   此时的九尾灵狐,收敛了一身的戾气和杀气,还亲密地在舔着萧天熠的手指,兴奋地叫着,还很亲密地用头在他身上蹭了蹭。   萧天熠在九尾灵狐冲过来的时候,心下一惊,虽然执剑在手,却立即察觉到它了身上不带杀气,所以并没有攻击它,反而由着它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   夏明宸脸上原本吊儿郎当的笑意突然消失,像见了鬼一样,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露出被雷劈到了的神情,脸色瞬间如雪,一双玩世不恭的眼睛瞪得老大,写满震惊。   为什么?为什么九尾灵狐会对萧天熠这般亲密无间?连自己都做不到驾驭九尾灵狐,为什么萧天熠可以?   这是什么情况?寒菲樱瞬时呆了,满脸惊骇,天底下真有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事吗?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三百零二章 雪族灵兽   刚才一直都在追九尾灵狐,没有时间细细去打量它,现在杀气遽然褪去,它近在眼前的时候,寒菲樱才发现真是太美的奇兽了。   和她怀中小巧玲珑的雪贝比起来,九尾灵狐妖艳而魅惑,姿容绝世,难怪赤炎皇帝只看过一眼就念念不忘,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弄到手。   它有着极其优美的身形,鲜红欲滴的皮毛,闪闪发光,漂亮到令人心惊。   此刻它异常得温顺,没有丝毫刚才凶狠残暴的模样,似乎刚才的厉辣只是人的错觉。   传说中九尾灵狐是半妖半邪的动物,本来真的有,已经足够让寒菲樱吃惊了,而且它的智慧仿佛还在人类之上,她和夏明宸围猎了半晌都毫无所获的九尾灵狐,现在居然和妖孽处得跟兄弟一样?   寒菲樱甚至相信,就是让它为了萧天熠去死,它都是心甘情愿的。   萧天熠似乎和这只灵兽很熟悉,有种莫名的亲近,面对以狡诈险恶而著称的奇兽趴在自己身上,一向有洁癖的他居然丝毫没有反感,自然得仿佛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一般。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寒菲樱许久才找回自己的舌头,但只是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好不容易咳嗽了两声,提醒着自己的存在。   九尾灵狐却似乎很不满意它和萧天熠的相逢被人打断,立即发出了两声叫声,类似沙沙的风声,一双爪子久久地趴在萧天熠的身上不愿放下来,一双眼睛清濯明净如月华,皎洁出尘,不带一丝杂质。   比起寒菲樱的惊讶反应,更为激动的是夏明宸,他漂亮的脸因为太过震惊而显得有些变形,脸部肌肉剧烈跳动。   他虽然平日放荡不羁,游戏人间,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却有自己独特的使命,那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其实内心深处也是个极有城府的男子,什么都不会表现出来,但今天这一幕,来势汹汹,猝不及防,让他表现出了平日从未表现出的震惊。   夏明宸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艰难,萧天熠?怎么会是萧天熠?明明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可为什么这一幕会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他虽然人在赤炎王朝,但有关这个威名赫赫的龙腾王朝世子的消息,岂会一无所知?   龙腾王朝淮南王府世子爷,天纵英才,聪慧绝伦,年少成名,威震四方,在战场上令敌军闻风丧胆,连赤炎太子南宫羽冽也对他欣赏有加。   可四年前,萧天熠从最闪耀的塔尖处直直坠落下来,站得有多高,跌得就有多重,他如同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雄鹰,再不能策马关山,驰骋天下,从此半身不遂,卧床不起,彻底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几乎销声匿迹,从此,那个令人惊叹仰视的世子只留在人们的记忆之中,徒增一声叹息。   可半年之前,这位世子突然强势回归,以风卷残云的方式迅速地夺回了属于他的一切,再次站到了权力的巅峰,令世人瞩目。   夏明宸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这样一个传奇的人物,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而且,自从这位世子来了赤炎王朝之后,他追查了好几年的秘密居然开始浮出水面,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九尾灵狐是雪族灵兽,有千年不死之身,夏明宸很清楚,就算人可以认错,但九尾灵狐却绝对不会认错人,它此番举动,是认萧天熠为它的主人,可是这世上,真的还存在九尾灵狐的主人吗?   萧天熠这样威名远扬的人物,家世根本不是秘密,他父王是龙腾王朝淮南王爷,萧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母妃是已逝淮南王妃,听闻也是一位大家闺秀。   这样一个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人,身上怎么会有令九尾灵狐臣服的血液?   连夏明宸自己都不能驾驭的九尾灵狐,此刻正无比清晰地在萧天熠面前摇着尾巴,那九条尾巴,代表着他无与伦比的高贵血统和昂首挺胸的王者气势。   一时,气氛空前绝后的诡异,夏明宸毕竟不是泛泛之辈,在极度的震惊过后,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悠闲散漫,紧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   可是,就算夏明宸闭口不言,寒菲樱也是冰雪聪明的人物,不可能一无所知,而且,她看得清清楚楚,九尾灵狐分明是嗅到了妖孽血液的气息,才神色大变,一反常态?   此时的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夏明宸是雪族的人,他的血液可以将九尾灵狐引出来,很有可能说明九尾灵狐和雪族有关一定关联。   可夏明宸却不能使九尾灵狐臣服于他,要不然也不会把他们玩弄在股掌之上了,可这只智慧在人类之上的九尾灵狐,居然对原本一身肃杀之气的妖孽毫不防范,那兴奋透亮的眼神,仿佛面对的是最值得信任的挚友和亲人。   亲人?寒菲樱脑海之中瞬时有雪亮之光而过,淮南王妃会不会和雪族有什么关系?   这个念头把寒菲樱自己吓了一跳,难道淮南王妃有可能不是万阁老的亲生女儿?如果是这样的话,淮南王妃就有可能是雪族的人?有这种可能吗?   萧天熠的伤口在九尾灵狐的舔舐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凶残的九尾灵狐丝毫没有伤害他的意思,眼神变得极为晶莹润澈,对寒菲樱怀中的小雪贝却不屑一顾,神态倨傲,一向脾气极大的小雪贝今天却格外乖顺,没有闹脾气,仿佛对九尾灵狐心悦诚服。   一时静寂,无人说话,都怔怔欣赏这惊世骇俗的一幕,没想到,最先开口的居然是萧天熠,他摸着九尾灵狐光滑鲜艳的皮毛,看向夏明宸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相信现在你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如果想娶南宫琉璃的话,还得过问本世子的意思!”   夏明宸嘴角一抽,萧天熠的意思很明显,现在九尾灵狐在他手上,想夺得九尾灵狐难度增加了无数倍,偏偏自己还在赤炎皇帝面前夸下过海口,一定会捉到九尾灵狐。   虽然九尾灵狐狡黠多变,但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肯定做得到,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个插曲出现。   寒菲樱和他不过是暂时性的合作,得到了九尾灵狐之后,他们之间肯定还有一战,但萧天熠一来,整个局势就变了,而且,萧天熠居然也能闯过他精心设计的七杀云雾阵。   最最意外的是,九尾灵狐竟然认萧天熠做主人?   这是何等的惊异,何等的骇然,何等的震撼?   虽然他不是泛泛之辈,可想从萧天熠手中得到九尾灵狐,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但只要是人,就有弱点,他眼眸飞快地掠过一旁发呆的寒菲樱,若是利用寒菲樱来要挟萧天熠,未必没有可能。   萧天熠将夏明宸眼神中飞快的变化看在眼里,唇角一勾,冷笑道:“如果谁想得到九尾灵狐,先过了本世子这一关再说,还有,如果要打本世子女人的主意,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一句狠戾四溢的话,充满霸气和狂妄,四周都洋溢着肃然的杀气。   夏明宸立即觉得周身温度都低了几分,他是极善于权衡利弊的人,他们夫妇二人,若是再加上九尾灵狐,自己可没有必胜的把握,微微一笑,“你们不就是想知道九尾灵狐的秘密吗?好吧,我告诉你们就是!”   寒菲樱一向对这些怪诞的传说极其感兴趣,顿时眼睛一亮,妖孽就是善于拿住人的软肋,对夏明宸来说,南宫琉璃就是他的软肋。   夏明宸却没有马上说,在对方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依然风度翩翩,定力过人,反问道:“你们先告诉我,关于我的事,你们知道多少?”   寒菲樱和萧天熠对视一眼,嫣然一笑,“比你想象的多一点,你是雪族的人,这个赤炎国师非你本意,你在找人,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是好几个,国师不过是你的手段而已!”   夏明宸眼中快速地掠过一道惊异,再看向波澜不惊的萧天熠,心知他们知晓的果然比自己想象的还多,也许秘密根本就不再是秘密了。   对上他审视疑虑的眸光,寒菲樱道:“既然都这样了,何不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现在我们已经掌握绝对优势,遮遮掩掩的有意思吗?”   而且,寒菲樱相信,以自己的能力,也断然不会查不出来,只是,眼前有更快的捷径,为什么不走呢?   夏明宸忽然正色道:“你们要发誓,今日之事,绝对不能让第四人知道!”   寒菲樱胸中豪气千云,连个江湖帮派都有自己的秘密,更何况素来以神秘莫测而著称的雪族?“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而我家世子,更不是大嘴巴的人!”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笑?夏明宸终于发现世上有比他还宽心的人?   萧天熠眼眸只是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但他这样的人,这样的眼神就是最好的承诺,根本就不需要语言。   对方如此坦荡,夏明宸也是不甘示弱的人,昂然道:“不错,我的确是雪族人,而九尾灵狐是雪族灵兽,是雪族人人敬仰的图腾圣物,有千年不死之身!”   萧天熠的凤眸立即变得深邃起来,透着看不见的寒光,又是雪族?   寒菲樱却笑容明艳,“你不仅仅是雪族的人,还是雪族皇族的人吧?”   夏明宸眼中蔓开一丝轻笑,天底下果然没有什么是永久的秘密?雪族也是一样。   “是!”后面的一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那就是“好奇心太重会害死你们的!”   但因为萧天熠和九尾灵狐诡异的关系,这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萧天熠奇异的血脉,使他根本不可能撇清和雪族灵兽的关系,说了又有什么用?   终于可以解释,为什么他在第一次见到萧天熠的时候,就感觉有些异样,他虽然平日嬉皮笑脸,但能入他眼的人并不多,却对萧天熠有种莫名的欣赏,莫非就是因为血脉里的相似?   可是萧天熠这个名字,根本不像是雪族的名字,没有任何雪族特殊的标志,夏明宸眼神一变,莫非萧天熠本人丝毫不知情?而抚养他的人也想刻意撇清他和雪族的关系?   夏明宸虽然喜欢琉璃公主,也对九尾灵狐志在必得,但雪族毕竟有太多秘密了,他不可能将自己的秘密完全和盘托出,何况面对根本不知情的萧天熠?   虽然他的眸光变化只在短短一瞬之间,却尽数落入了萧天熠的眼睛,雪族,那个令天下人神往的地方,九尾灵狐居然是雪族图腾?   自己猜得果然没错,寒菲樱眸光变幻,诧异道:“雪族不是从来不与任何外界国家来往吗?”   夏明宸低笑一声,轻飘飘道:“只要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就不可能完全没有往来,怎么可能一刀切得一干二净呢?”   这话倒是有道理,寒菲樱微微颔首,或许以前只是没有去关注罢了,她追问道:“除了你之外,还有哪些是雪族的人,闻越吗?”   她当然知道夏明宸不可能和盘托出,所以想尽可能地挖掘出更多的消息。   夏明宸却避开了这个话题,“在我见到闻越之前,无法给你确定的答案!”   寒菲樱深以为然,“还有,我想问你,雪族有没有一种可以瞒天过海的易容术?”   夏明宸眸光动了一下,低声道:“有,有些人懂!”   这话的意思已经太明显了,寒菲樱已经彻底明白了,闻越果然还活着,而且利用的是外人不懂的雪族秘术。   他们几人在说话的时候,九尾灵狐只是安静地听着,眼神清润明澈,圣洁透亮,仿佛神灵,让人的心瞬间安静下来。   寒菲樱忽然有些心疼这只灵兽,问道:“你说九尾灵狐是雪族灵兽,你是雪族的人,既然对它如此崇拜,为什么又要捉了它去献给赤炎老皇帝呢?”   她想捉九尾灵狐,情有可原,因为不知情,但夏明宸明明知道九尾灵狐的灵性,可为了一己之私,居然置九尾灵狐于险境?   而且寒菲樱已经查到,曾有传闻,九尾灵狐是上古灵物,食用之后,可获得百毒不侵之身,福泽万年,他就不怕万一赤炎老皇帝为了益寿延年,把九尾灵狐杀了吃了?   夏明宸洞悉了寒菲樱的愠怒,坦坦荡荡道:“九尾灵狐是圣物,我只是权衡之计而已,自然不会让它身陷险境,而且,它的本事你也见识过了,哪里能轻易让人吃了?凡夫俗子只有被它戏耍的份,想要吃它,想都别想!”   他说得那样明白,寒菲樱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国师,自然有办法阻止赤炎老皇帝食用九尾灵狐。   看到九尾灵狐一直黏着妖孽,寒菲樱心道:“真是妖孽对妖孽,妖孽身上的天然气息居然同样也吸引了九尾灵狐这只妖孽!”她看向夏明宸,“这是为什么?”   夏明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九尾灵狐特别喜欢他的血液吧?”   这种借口哪里能敷衍得了寒菲樱?她和夏明宸一样心如明镜,人可能认错,但动物却不会认错,就像最初石中天和她说过,不管她是寒菲樱,还是公子凤,雪贝都能准确无误地认出来,这一点,毋庸置疑。   似乎有什么真相要呼之欲出一般,寒菲樱忽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九尾灵狐既然是雪族灵兽,难道萧天熠身上真有雪族血统?而且是极为高贵的血统?   夏明宸说到这里,就抿紧了唇,没有再说任何话的意思,寒菲樱也没有心思继续往下问了,因为她的心里和妖孽一样,现在都极其不平静。   不由得看向妖孽,妖孽绝美唇形的弧度有些僵硬,寒菲樱心下一沉,和他在一起时间久了,知道这是他极其异常的标志,她比谁都要清楚他对淮南王妃的感情,以前和他开过几次玩笑,都被他板着脸驳回了,说他的母妃是如假包换的万家嫡小姐,他的身世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现在,连寒菲樱都糊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眼眸惊闪,想到了一种非常恐怖的可能,会不会妖孽根本就不是淮南王妃的亲生儿子?   记得袁嬷嬷曾经说过,淮南王妃曾经被梁敏春陷害,小产过,后来为了生下妖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好不容易才产下了妖孽,爱若珍宝,这当然不会是假的。   可如果妖孽的血脉没有任何疑问,那如何解释他身上有雪族灵兽敬畏的血脉?   当然,淮南王爷也有可能和雪族有关系,可淮南王爷是太后所出,皇室血脉传承,作假的可能性太低,最大的可能还是淮南王妃。   而且,寒菲樱一直觉得淮南王爷和妖孽虽为父子,实际上性情却大不相同,淮南王爷是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才子型贵胄王爷,而妖孽却是周身都流淌着霸气的冷冽深沉男子。   以前寒菲樱从来没往别的方面去想,毕竟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父子不相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多年也没人觉得不对。   可此时,寒菲樱对妖孽的身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如果他的身世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那又怎么解释现在这令人费解的一幕?   一连串的可能性在寒菲樱脑海中急剧闪现,以前听说书的人常说的桥段里面,便有当家主母生不出孩子,又担心丈夫的妾室母凭子贵,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所以假装怀孕,然后掩人耳目去乡下孩子太多却养不起的人家,偷偷买一个孩子回来,冒充自己的孩子。   寒菲樱走南闯北,这种桥段听得很多,淮南王妃有没有这种可能呢?妖孽有没有可能确实不是淮南王妃的儿子呢?   那他是谁的儿子?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吗?   可是以妖孽对淮南王妃的敬仰,寒菲樱觉得她这样做的可能性不大,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在思索的时候,萧天熠的脸色也很阴沉,很显然,寒菲樱能想得到的,他也想得到,神情有着从未有过的沉默。   寒菲樱知道他心中的风起云涌,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陪着他,一起陪着他们的,还有九尾灵狐和雪贝,夏明宸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外人,身形一晃,很快就不见了,“我等你们的消息!”   过了许久,寒菲樱才发现时间攸忽而过,对萧天熠莞尔一笑,“阿熠!”   萧天熠目光之中似有万千星光,明亮得让人几乎不能直视,一字一顿道:“你答应我一件事!”   寒菲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和他做了这么久的夫妻,看着他深湛的眼眸,岂能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素手一扬,堵住了他的嘴,“你不必说,我自会答应你!”   萧天熠眼中的笑意蓦然漫开,惊艳绽放,他原本就是俊美绝伦的男子,此时竟然美得惊心动魄,眸光深深,又有淡淡欣慰,“我知道,你一定会懂我的!”   寒菲樱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她太过懂他,纵然他比谁都明白,事实终究是事实,但无论是谁,心中都会有不为人知的柔软,淮南王妃爱他如命,这份如海深情,早已经渗透到妖孽的血液,他没有那么容易接受自己有可能不是他最爱的母妃的儿子。   像妖孽这样孤高的男子,贪慕的并不是淮南王府世子的权势和地位,寒菲樱相信,凭他的能力,凭他文韬武略的才干和运筹帷幄的果决,用不了多久,他一样可以挣得今天的地位,因为他注定就是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的男人。   寒菲樱见他的脸色绷得紧紧的,知道他水波不兴的外表下,现在必定翻滚着狂风巨浪,安慰道:“这些都是夏明宸说的,不一定可信,此人诡计多端,阴险狡诈,很有可能连名字都是假的,而且,据我所知,雪族从来就没有与外界通婚的先例,他如果是雪族的人,那他应该知道,他不能娶南宫琉璃,可他对南宫琉璃的感情不像是假的,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我们不能太过相信他!”   萧天熠忽然伸手紧紧抱着寒菲樱,低醇的声音有着不属于他的脆弱,“樱樱,此事别过不提好吗?”   ☆、第三百零三章 隐瞒的真相   寒菲樱一怔,吃惊地看着他,他的眼神那样深邃,那样宁静,甚至蕴含着从未有过的苦楚。   一夜之间,发现自己有可能不是最爱的人的儿子,那种巨大的冲击和颠覆,旁人根本难以想象。   虽然妖孽明知道有些事情终究是掩盖不住的,但面对这样的事,谁都需要一个接受的时间,坚毅如他也不例外。   和他贴得这样近,寒菲樱意外地发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栗,像他这样沉稳冷静的人,竟然会有这样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刻?   他比谁都清楚伴随着九尾灵狐的出现,他的血脉已然存疑,如果他是清清白白的淮南王府世子,就无法解释九尾灵狐的事情,他明明心如明镜,却不愿去探究那所谓的真相。   寒菲樱忽然想到袁嬷嬷,她是淮南王妃贴身伺候的人,一定知道所有的事情,一定洞悉曾经所有的过往。   可见妖孽这样难过,寒菲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一向是淮南王府的骄傲,淮南王爷对他寄予厚望,爱重有加,虽然他残废多年,可世子尊贵的地位却一直岿然不动,无论多少人觊觎都无济于事,其中当然是有淮南王府主人威严的震慑。   淮南王妃对他更是捧在手心里的疼,承光阁的一草一木都是淮南王妃的心血,妖孽怎能接受这样一对爱他至深的父母,有可能不是他父母的真相?   妖孽到底是不是淮南王爷的亲生儿子?如果不是的话,他到底是谁的儿子?虽然寒菲樱有着极大的好奇,但只要是令妖孽难过的事情,她就算有再大的好奇,也不会去探查。   因为,对寒菲樱来说,他是不是淮南王府世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自己的男人,是那个令人敬仰的顶天立地的男人,或许一切都当做没有发生过,是对所有人最好的交代。   想到这里,寒菲樱重重颔首,“好,今天的事情我们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萧天熠脸上有淡淡的欣慰笑意,能瞒多久是多久吧,这样的真相,他宁可不去触碰。   九尾灵狐见萧天熠神情怅然,它比雪贝更通人性,根本没有离去的意思,反而用头在他身上蹭了蹭,发出两声啼叫,那亲昵兴奋的神态,仿佛久别重逢,让人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柔软。   寒菲樱暗暗惊叹,它难道不知道有多少人对它志在必得?火红的身体,油光发亮的皮毛,灵动的眼睛,毫不设防的眼神,像是从小就跟随在萧天熠身边,他养大的一般。   狐狸素来以狡猾多变而著称,更不要说九尾灵狐了,可它看萧天熠的眼神,有着绝对的信任,是那种生死相托的信任。   这样超乎生死的信任,让寒菲樱震撼到久久不能言,雪族的图腾,千年不死之身,超乎寻常的智慧,光是这个,就足以让多少人为之疯狂?   她不禁伸出手去抚摸它光亮的皮毛,九尾灵狐已经看出寒菲樱和萧天熠的关系,对她的触摸并不反感,虽然这个女子刚才极力想要捉住它,但此时身上已经没有丝毫的杀气,让它放心地接受她的亲近。   寒菲樱忽然想起夏明宸还在前面等消息,抬眸看向目光深湛的萧天熠,问道:“你要帮夏明宸吗?”   夏明宸不是傻瓜,已经看出九尾灵狐对萧天熠不同寻常的感情,在这种情况下,他想凭一己之力抓到九尾灵狐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萧天熠肯出手帮他,刚才和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一种微妙的契约,他说出九尾灵狐的秘密,而萧天熠帮他娶到琉璃公主。   萧天熠眸光淡然,“我会帮他,但肯定不会白白帮他!”   寒菲樱黛眉一挑,“这样的话,他就欠我们一个人情!”虽然目前夏明宸处于劣势,但此人的确是个人物,他们之所以能占据优势,是因为占据了九尾灵狐的优势,此时卖给他一个人情,将来自然有讨回来的时候,妖孽的心思向来是难以想象的深远。   ---   一向游戏人生的夏明宸正在前方焦急等候,过了许久,终于看到萧天熠带着九尾灵狐从迷雾中走出来的时候,顿时如释重负,眼中掠过一道快速的笑意,心领神会道:“谢了,这个人情我记下了!”说完,又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你们放心,一定会有偿还的一天!”   萧天熠没理他,只是俯低身子,拍了拍九尾灵狐的脑袋,九尾灵狐深通人性,已经领会了萧天熠的意思,摇了摇尾巴,慢条斯理地到了夏明宸的身边,刚才那种亲昵热络一下子消失殆尽,眼中重新染上戏谑的笑意。   夏明宸见状,露出一个故作无奈的笑意,“我没那么差吧?落差怎么会有这么大?”   九尾灵狐抬起高傲的头颅,轻蔑地看了一眼夏明宸,似乎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夏明宸越发郁闷,“雪族人对你如此崇拜,你不认识我没关系,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雪族人,你至少应该全一全我的心愿吧!”   九尾灵狐傲慢地仰起头,只要是看到萧天熠的时候,目光立即充满了尊敬和臣服,只要看到夏明宸的时候,就化作一脸倨傲。   夏明宸一向是自视甚高的人,但奈何九尾灵狐只认萧天熠做主人,这是他也无法改变的事情,片刻之后,脸上浮现一道潇洒的笑意,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萧天熠说的,“放心吧,九尾灵狐是我族图腾灵兽,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到它的!”   ---   正在行宫享受着香风醉人的老皇帝,刘贵妃正在一旁轻声伺候。   内侍忽然步履匆匆地跑进来,尖细的声音透着异样的兴奋,“皇上,皇上!”   刘贵妃正在伺候皇上,顿时柳眉倒竖,骂道:“没规矩的东西,大呼小叫干什么?没看到皇上正在休息吗?不想要你的小命了?”   内侍脸色一白,忙道:“贵妃娘娘恕罪!”   刘贵妃还没有开口,老皇帝忽然睁开眼睛,“罢了,什么事?”   “夏国师抓到了九尾灵狐,是九尾灵狐!”内侍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老皇帝目光大变,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内侍知道皇帝心中的起伏,忙一字一顿道:“恭喜皇上,夏国师捉到了九尾灵狐!”   九尾灵狐?老皇帝立即起身,“走,随朕去看看!”   他龙行虎步,疾步而出,外面早已经围了一大圈人,一听世界上真的有九尾灵狐,不少人都吃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在场的君臣都啧啧称奇,体型修长漂亮,不带一丝杂色的皮毛,根根银亮润泽,最令人惊叹的真的有九条尾巴。   狐狸大家见得不少,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威武霸气的九尾狐狸,它虽然被关在笼子里,但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困兽之态,当它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众人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迎面而来,心中立时肃然起敬。   那九尾灵狐神态高傲,那御林军的白马龙驹都不敢靠近它,只是远远避开。   一名史官当即跪倒在地,大声道:“九尾灵狐是上古神兽,如今降临人间,实乃天降祥瑞,真是天佑吾皇,天佑赤炎,恭喜皇上仙福永享,万寿无疆!”   随后,一片恭维声此起彼伏,皇帝龙颜大悦,一扫刚才的昏昏欲睡,两眼放出精光,是这只红狐狸没错,十年了,无论是哪个君王,对这种天下至宝,定然都想据为己有,该属于他的,终究是属于他的,虽然激动不已,但对捉住九尾灵狐的有功之臣却只字不提。   不过夏明宸哪里会容得皇上故意装糊涂?当着众人的面,高声道:“得皇帝庇佑,微臣有幸捉到了九尾灵狐,还请皇帝陛下履行当时对微臣的承诺,将琉璃公主赐嫁微臣!”   皇上眼中全是九尾灵狐,惊得还没有回过神来,蓦然听到夏明宸的话,虽然心中微微梗了一下,但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国之君总不能当场抵赖,怎么办呢?他陷入了极大的犹豫之中。   夏明宸见皇帝果然想抵赖,唇角微扬,又提高了声音,“请将琉璃公主下嫁微臣!”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逼得皇帝下定决心,世事多变,夜长梦多,谁知道还会生出什么变故?   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开始议论纷纷了,因为已经听说了夏明宸用九尾灵狐做聘礼求娶琉璃公主的事情,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皇上脑海中思绪飞快转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妖艳的九尾灵狐,用一个琉璃公主来换,值了,终于下定决心,当即一颔首,“传朕旨意,琉璃公主赐婚夏明宸!”   “谢皇上!”夏明宸笑得更加灿烂, 目光放肆地盯着琉璃公主。   南宫琉璃听闻父皇真的将自己许配给夏明宸,脸色微微一白,看着居心不良的夏明宸,狠狠瞪了他一眼,置那些“恭喜皇上,恭喜公主”的道贺声而不顾,拂袖而去。   其他人见皇上真的把琉璃公主嫁给夏国师了,都暗中艳羡夏明宸的好运,琉璃公主可是第一美人兼才女,夏明宸凭什么啊?就凭一副好皮囊和装神弄鬼的本事?   很多人在羡慕他的同时,心中也有不忿,但事实就在眼前,九尾灵狐是人家夏国师捉到的,他们再不甘,也只能把不满深藏心底,毕竟是皇帝陛下亲自下旨的。   远处的寒菲樱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脸上始终有一抹轻笑,夏明宸是雪族人无疑,身上又背负着雪族的使命,他如此喜爱琉璃公主,那雪族允许他与外界的琉璃公主通婚吗?   ☆、第两百零四章 刘贵妃宴请   第二天,寒菲樱和萧天熠去见九尾灵狐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南宫琉璃。   寒菲樱宁和一笑,一双水眸里面透着真诚,没有半分嘲讽,“恭喜公主殿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寒菲樱看得很清楚,其实南宫琉璃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讨厌夏明宸,不过是因为对妖孽的痴恋太深,一时无法接受夏明宸而已。   而且她发现,当夏明宸对南宫琉璃极度维护和关爱的时候,南宫琉璃眼中还是有一掠而过的感动,如果她真的那么讨厌夏明宸,是不会有这种表现的。   可惜南宫琉璃这么聪明的姑娘,在面对爱情的时候,偏偏这样迟钝,或许每个人都一样,自己曾经也被妖孽气得浑身乱颤过,爱情是世上最能让人意乱情迷的东西,谁都没有办法幸免,再聪明的人也不例外。   南宫琉璃见到寒菲樱身侧那芝兰玉树般的绝美身形的时候,心下似被针尖刺了一样,微微一痛,她还是不能完全忘记他,尽管他的风采从来就没有属于过自己,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沉闷。   那样霸气四溢的伟岸男子,身边已经有了像寒菲樱这样光芒四射的女子,越发映衬出自己的黯然失落。   但她不愿意在他们表现显露自己的脆弱,强压住心头的哽咽,尽力显得若无其事,还没有开口,身后传来一个轻松愉快的声音,“夫人,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正在到处找你呢!”   又是那个无处不在的无赖!可不知道为什么,南宫琉璃心中忽然有了些许安慰,或许是萧天熠寒菲樱的幸福刺痛了自己的眼睛,或许是心中曾经痛到麻木,现在终于有了一丝明快的感觉,尽管,她可能无法再像爱萧天熠一样爱别的男人了。   她以前最不愿意夏明宸没脸没皮地叫她“夫人”,可是出乎意料的,今天却没有以前那种极度不情愿。   四个风华出众的年轻男女站在一起的时候,引来旁人阵阵惊叹,连侍卫都时不时偷偷往这边看,夏明宸很是自然地揽过南宫琉璃的肩膀,柔声道:“我是想问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嫁衣?”   寒菲樱莞尔,她知道夏明宸在不着痕迹地安慰南宫琉璃受伤的心灵,识趣地拉了拉萧天熠的手臂,“我们走吧!”   萧天熠俊美如同雕刻一样的脸庞没有丝毫松动,只是在看向寒菲樱的时候多了一丝柔软的弧度,“好!”   他们对视一眼之后,携手离去,南宫琉璃渐渐从沉痛的感觉中苏醒过来,可面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面色忽然一冷,脸瞬间拉了下来,看向春风得意的夏明宸,恶狠狠道:“姓夏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贪天之功为己有,九尾灵狐根本不是你捉到的!”   夏明宸眸光一闪,旋即就恢复了正常,“谁告诉你的?”他已经有种感觉,琉璃虽然远远达到没有爱上他的程度,但心中至少对他不那么排斥了。   要是换了以前,琉璃肯定是会立即甩开他的手的,可是今天没有,真得好好感谢萧天熠和寒菲樱二人,要不是他们的催化和刺激,琉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始接受他?   南宫琉璃气得咬牙切齿,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招惹到了这个无赖,“谁告诉我的重要吗?难道这不是事实吗?你可真好意思!”   夏明宸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琉璃和太子关系不错,定然是那位无所不能的太子殿下了,面对已经局部知情的琉璃,他却面不改色,笑容舒悦,“谁捉到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九尾灵狐是由我敬献给皇帝陛下的,这件事,无从否认吧?这也是我的本事!”   南宫琉璃气不打一处来,让她就这么嫁给夏明宸,总觉得不甘心,恼怒道:“你别以为父皇答应了你,我就会乖乖地答应嫁给你!”   放眼整个朝堂,还没有一位臣子敢直呼自己名字的,偏偏就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夏明宸,一开始,他就自来熟地亲密地称她“琉璃”,那个时候她心里只有萧天熠一人,当然是激烈反对,甚至动用过公主的权势,可根本就拿他没有办法,最后干脆只能听之任之,随他去了,但可恶的夏明宸居然把这个特权当成了变相的鼓励。   夏明宸当然了解南宫琉璃的性情,笑嘻嘻道:“没关系,反正现在谁都知道你是我的夫人了,无论你跑到哪里,我都会追到你的!”他看似风流,实则专情,这么多年,琉璃是他唯一喜欢上的女人。   “你?”南宫琉璃嘴角一抽,夏明宸那双桃花眼中闪烁着深情,竟然一时无语,她虽然恼恨他对她的纠缠,恼恨他传出各种各样的流言逼她就范,恼恨他居然逼迫父皇下旨赐婚,但奇怪的是,她心里并没有以前那样的强烈抵触了,这个认知,让南宫琉璃又气又恼,狠狠一跺脚,转身就走。   “夫人,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式的嫁衣呢?”夏明宸殷勤地追了上去,现在一口一个“夫人”叫的十分顺口,十分自然。   “不许你这样叫!”南宫琉璃盛怒地警告,没想到,夏明宸反而叫得越发起劲了,南宫琉璃干脆不理他,没好气道:“随便!”   “多谢夫人的信任,将此事全权交给我,以我的高雅品味,一定能把夫人打扮成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子!”夏明宸心情极好,笑得越发璀璨迷人。   “你!”南宫琉璃一腔怒意无从散发,她已经打定主意,就算父皇赐婚,夏明宸也休想再进她的房间,父皇不可能管她闺房中的事情,银牙一咬,夏明宸,你以为这就是结束吗?这才是刚开始!   ---   琉璃公主是赤炎第一才女,赤炎皇帝的掌上明珠,她即将下嫁的消息传出,不知道伤了多少少年儿郎的心,羡煞了多少双眼睛?   老皇帝可能因为精力不济,今年到了行宫之后,没有像往常一样游猎完了就起驾回宫处理政务,而是多盘桓了几日。   随同而来的还有一些朝臣女眷,听说了琉璃公主即将出嫁的消息,都在忙着准备送给公主的嫁妆。   这日,刘贵妃设宴邀请几位女眷,还有两三位没有马上回国的异国使臣女眷,其中就包括寒菲樱。   她和萧天熠之所以没有马上回国,一是因为赤炎皇帝邀请他们顺道一同参加琉璃公主的大婚之礼,二是因为萧天熠和九尾灵狐超乎寻常的情谊使他选择暂时留下来。   琉璃公主的婚宴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但九尾灵狐对他来说却是百分之百的重要,重要到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   人到齐了之后,刘贵妃不着痕迹地盯着寒菲樱看,果然是个华光流转的绝色美人,毫不吝啬地赞赏道:“早就听闻世子妃聪慧绝色,一直无颜得见,今日见到,才算是真正开了眼了!”   寒菲樱笑得客套而疏离,“娘娘谬赞了!”才说了一句,就再也没有多说,连“比起娘娘的国色天香,我不过是蒲柳之姿”这样的场面话都没有说,不仅对自己的容貌极其有信心,而且整个人生出一种无人敢低看的清高傲骨。   刘贵妃微微一笑,今晚的宴会设在她寝宫里,场面不大,但是胜在温馨和谐,她是宁王南宫傲的生母,雍容玉貌,风韵犹存,笑容十分亲切,“平日都忙于内府事务,无暇分身,如今好不容易得空陪皇上出来走走,可以一起聚聚,琉璃公主即将大婚,大家在一起商议商议送公主什么嫁妆?”   其中一位贵妇人顺势道:“琉璃公主才情高雅,妾身家里有副黄公望的真迹《富春山居图 》,贵妃娘娘深知公主喜好,敢问一句,不知是否合适?”   刘贵妃笑道:“黄公望的真迹,用墨淡雅,山和水的布置疏密得当,墨色浓淡干湿并用,极富于变化,公主必定是喜欢的!”   “是,多谢贵妃娘娘指点!”那位贵妇人十分欢喜,这次皇帝出游,只带了刘贵妃,可见在皇帝心中,刘贵妃还是相当有地位的,自然不乏人讨好她。   在座的其他贵妇人见状,纷纷向刘贵妃讨教送什么礼物给琉璃公主,公主毕竟是第一才女,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虽然必不可少,但毕竟太过俗气,要能配得上公主的高雅才合适。   刘贵妃见气氛营造得差不多了,打断了她们滔滔不绝的请教,笑道:“哎呀,都只顾着给公主挑选嫁妆了,差点怠慢几位贵宾了,要是被皇上知道,可要训斥本宫不懂事了!”   其他几位异国女眷纷纷表示不碍事,寒菲樱只是傲然一笑,“娘娘太过客气了!”   刘贵妃面色愧然,曼声道:“说到底,还是本宫的不是,希望几位贵宾不要见怪才好,公主即将下嫁良婿,本宫也十分高兴,借着今日的喜气,来人,去把本宫从宫里带来的荷蕊香拿出来!”   荷蕊香?有贵妇人懂得,有的面露惊诧,有的面露喜色,荷蕊香对女人来说,是难得的至宝,听说是取自西域的珍果佳酿,名师所酿,滋味迷醉逍魂,驻颜美容。   宫中只有刘贵妃有,在座的虽然都是一品命妇,却都没有尝过荷蕊香的滋味,想不到,今天居然有这个福气,惊喜不已,齐声道:“多谢贵妃娘娘赏赐!”   -本章完结-   ☆、第两百零五章 铜墙铁壁?   “今日若不是沾了几位贵宾的光,臣妾怕是还没有这样的福气呢!”一位贵妇人道出了大家的心声。   虽说是沾了几位贵宾的光,但是大家都知道,其中以以龙腾王朝世子妃为首,她虽然最为年轻,但龙腾国力是在场唯一可以和赤炎王朝并驾齐驱的泱泱大国,世子妃的高傲姿态也是惊艳得让人不能直视,让人忍不住感叹,一个年轻女子竟然有这等令人仰视的惊人气势!   另外一位重臣家眷也恭维道:“是啊,不过最应该感谢的,还是贵妃娘娘慷慨赐酒之恩,宫里有贵妃娘娘这样的好人,真是百姓之福社稷之幸啊!”   这话明显说得有些僭越了,正常情况下,这样的话只能形容母仪天下的皇后,贵妃再受宠,位分也高不过皇后去。   但刘贵妃听着却极为顺耳,百姓,社稷,何等宏大的字眼?母仪天下,一国太后,是何等的荣耀?她虽然心里愉悦,但现在在场的,还是有那么一些关系不怎么亲近的人,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夫人言重了,后宫有皇后娘娘,本宫不过是辅助一二罢了,哪里敢这般僭越?今日请各位前来,只叙家常,不谈国事!”   那贵妇立即意识到了自己因为太过兴奋而说了越矩的话,要是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面去,不免又有人会拿出来做文章了,幸好贵妃娘娘并未怪罪,当即讪讪一笑,“是!”   这一幕落在寒菲樱眼中,只是淡淡一笑,刘贵妃真可谓煞费苦心,这样的宴会往往也是拉拢朝臣女眷的好机会,可惜她的阵营里面居然有这样说话不分轻重的蠢货,这般识人之明,也难怪斗不过精明强干的南宫羽冽母子了,也许是被打压得难以出头,所以病急乱投医了。   幸好,众人很快就忘了这一幕不和谐的插曲,因为有宫女已经端着刘贵妃的珍藏款款而来。   那令人向往的荷蕊香装在精致的白玉壶中,虽然还未开封,但已经隐隐可以闻到醉人的馨香,有佳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迷醉之感。   刘贵妃看到了大家眼中期待的光芒,眼中掠过一道轻笑,只有登临最高处,才能享受到世间最极致的享受,优雅一点头,雍容大方道:“赐酒!”   立即有两名宫女开启了酒壶,一股更为醇郁的香气更是直直钻入人的鼻息,香甜丝滑的香气弥漫在殿内,令人神魂俱醉。   有位夫人沉醉道:“听闻着荷蕊香不仅有着绝妙滋味,还有特殊的驻颜效果!”   “难怪贵妃娘娘容颜如昨,还是圣上特别眷顾的缘故呢!”另外一位夫人羡慕道。   四周女子们欢喜道:“多谢贵妃娘娘!”刘贵妃面露得色,笑道:“机会难得,大家都尝尝吧!”   寒菲樱看着眼前杯中荡漾的波光,垂下长长的睫毛,荷蕊香的名头她当然听说过,是刘贵妃独享的醇美佳酿。   她还没有喝,藏在袖子中的小雪贝忽然冷不丁蹿了出来,原本昏昏欲睡的小家伙,闻到了荷蕊香的香气,立即精神起来了,还摇了摇尾巴,伸了伸小懒腰,小巧精致的鼻子敏锐地嗅了嗅,萌态可掬的小模样,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谁也没想到此时竟然会跳出一只可爱的小狐狸,这些贵妇,虽然平常有些养宠物的,但大多是小猫,小鸟之类的,很少有养狐狸的,尤其是这般毛色纯洁,不带一丝杂质的娇憨小家伙,浑身白毛,玉雪可爱,一下子就让所有人喜欢上了,不由得心生欢喜,有人忍不住道:“好可爱的小狐狸啊!”   “世子妃竟然有这样的宠物?”   “贵妃娘娘,妾身听闻皇上刚刚得到了一只上古灵兽九尾灵狐,这里就出现了一只小狐狸,这真是祥瑞之兆啊!”有人乘机恭维道。   刘贵妃看到小雪贝的时候,眼中快速掠过一道异样,却面不改色,同样笑着赞赏道:“本宫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倒真是从未见过这样奇妙的小宠物,想不到世子妃不但人才出众,连宠物都是如此与众不同,本宫小的时候也养过一只灰色的小狐狸,今日看到这只小狐狸,倒是勾起了旧日情怀,看来本宫和世子妃真是有缘呢!”   她说得十分动情,眉宇间有怀念之色,心底却渐渐变得阴郁,寒菲樱来赴宴,居然还带了一只小狐狸来!   刘贵妃能从一个小小昭容进位为贵妃,与当朝皇后一争高下,自然有着过人的敏辨能力,何况她小的时候也养过狐狸,知道这类小东西有着极其敏锐的嗅觉,若是加以训练的话,大有用处。   寒菲樱带小狐狸来,当然不是为了好玩,而是为了辨别东西能不能吃,正是因为今晚她才是真正的主角,所以刘贵妃虽然看似在和别的妇人寒暄,暗中一直都在观察寒菲樱。   根据刘贵妃之前的观察,任何送到寒菲樱面前的东西,她都没有马上吃,袖子中都会有奇异的微动,还隐约透出白毛,从形状来看,刘贵妃怀疑是一只狐狸,心中一动,看来这位冰雪聪明的世子妃对自己有很强的戒备之心。   因为小雪贝胃口很好,跟着寒菲樱之后,身体已经长大了许多,袖子有些装不下了,所以它的皮毛会露出来,但寒菲樱并不在意,别人知道了又怎么样?   刘贵妃不惜割爱,拿出了自己珍藏的荷蕊香,她对狐狸的习性有一定的了解,荷蕊香有味配料,是狐狸的最爱,果然,从寒菲樱的云袖中,钻出了一只小狐狸。   雪贝被荷蕊香吸引,朝着寒菲樱摇尾巴,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它也想喝。   那委屈哀求的小模样让人看都看不下去了,刘贵妃微微一笑,“本宫也很喜欢这个小家伙,如兰,给它也倒一杯!”   在场的有人倒抽了一口气,荷蕊香是何等珍贵的东西?她们也是借这个机会,才有了一品其滋味的福泽,可是给一只狐狸喝,这也太浪费了吧!   哪知道,寒菲樱只是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如此多谢娘娘了!”   雪贝检查过的,寒菲樱自然放心无碍,她在月影楼的时候,就品了不少天下极品佳酿,妖孽更是有不少私人珍藏,寒菲樱当然不会委屈自己,什么池阳春,寒潭秋,别人终其一生都难以得见的绝世佳酿,在他那里却是稀松平常之物。   这荷蕊香比起池阳春的甘冽,寒潭秋的滑润,另有一番逍魂蚀骨的滋味,一口下去,只觉周身都渐渐热了起来,那些喝了下去的贵妇们,脸上荡漾着旖旎春色,娇艳醉人,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好几岁,果然是难得的好东西。   荷蕊香只有很小的一壶,这里是十几人,虽然都是富贵至极的人,可世上,真有你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比如这荷蕊香。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宠物,雪贝和寒菲樱萧天熠一样,都是极度挑剔的主儿,喜欢享受世间的极致,在寒菲樱和萧天熠对饮的时候,小家伙经常过来凑热闹,这次也不例外,一杯荷蕊香,它很快就喝完了。   刘贵妃见状笑道:“看来它真的是很喜欢荷蕊香呢!”   寒菲樱拍了拍小雪贝的头,她自己只是轻轻抿了一口,就将自己的这杯也给雪贝喝了,看得其他人目瞪口呆,这是多难得的东西啊,居然就轻易给了一个小宠物?   在众多惊讶的目光中,寒菲樱始终安之若素,面含轻笑,宠溺地看着贪婪的小家伙。   在众人的回味无穷中,小小的一壶荷蕊香很快就见底了,雪贝喝得最多,无视众多惊讶的目光,又缩回到寒菲樱的袖子中睡大觉去了。   此次宴会,刘贵妃也费尽了心思,请大家尝过荷蕊香之后,立即有四名宫女依次端出来几盘精美的糕点,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香酥的蜜甜味道。   一位贵妇讶然道:“这个莫不是娘娘亲手做的云片糕?”   云片糕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糕点,但刘贵妃亲手做的云片糕却是宫里的一绝,连御厨的手艺都比不上,平日是只有皇帝陛下和宁王殿下才能享受到的美味,其他的人很少有这种福分。   众位夫人受宠若惊,又惊又喜,想不到今日的小型宴会,却有这等好口福,纷纷谢恩。   “贵妃娘娘的手艺真是好,可否教教妾身怎么做?”   “娘娘贤惠大方,难怪得陛下圣眷多年不衰呢!”   “这云片糕香酥滑软,甜而不腻,妾身还是五年前吃过一次,一直念念不忘,娘娘的手艺又精进了!”   寒菲樱看面前的云片糕,如果有问题,雪贝一定会有反应的,可小家伙在袖子中酣睡,看来无妨,她尝了一小块,不得不说,刘贵妃是个手巧的女人,这手艺,连宮宴的御厨也比不上了,赞道:“贵妃娘娘的手艺真好!”   刘贵妃见寒菲樱终于吃下去了,眼中掠过一丝冷笑,“本宫常年居于宫中,不过是后宫妇人,也只会调理这些口腹之食,让世子妃见笑了!”   刘贵妃并非一般无用妇人,一路宫斗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人,又事关自己和皇儿生死存亡的重要时刻,心机自然不是一般地重。   就算寒菲樱是个棘手的角色,警戒得如铜墙铁壁一般,但面对尔虞我诈经验丰富的刘贵妃,寒菲樱的道行还是太浅了点。   席间,大家相谈甚欢,又欢笑了一阵,一位贵妇见刘贵妃面露倦色,便适时起身道:“天色已晚,妾身不敢再打扰娘娘休寝,就此告辞!”   刘贵妃以袖掩嘴,打着哈欠,“本宫倒还真是有些累了,如兰,你分别派人送几位贵宾回去,她们都是陛下重要的客人,切记,万万不可怠慢!”   “是!”如兰道,她是刘贵妃宫里的姑姑,精明能干,很快就派了人送几位女眷回寝居。   寒菲樱住的地方离刘贵妃的宫里最远,一个低眉顺眼的宫女送她回寝居,恭敬道:“世子妃这边请!”   从刘贵妃宫里出来的时候,正好是皓月当空,月色朦胧,竹影疏朗,如壁玉石般的莹绿,又如晶营剔透的绿色翡翠片,微风而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月光之下,好美的竹林,寒菲樱不由得停驻了脚步,竹是妖孽最喜欢的装饰物,爱屋及乌,她竟然也心生喜爱!   想起深情的妖孽,寒菲樱不禁觉得脸色有些发烫,刚才喝下的荷蕊香的酒劲渐渐上来,正欲行走,忽然觉得心中一荡,一阵眩晕突如其来,眼前的竹影开始模糊起来,心下猛然一惊,立即知道不好。   女人多的地方向来就是是非之地,何况刘贵妃宁王和皇后母子争斗多年,关系极为微妙,防人之心不可无。   对于刘贵妃的宴请,寒菲樱已然多留了好几个心眼,不仅仅带了雪贝识辨毒性,而且她喝下去的荷蕊香,吃下去的云片糕,也不是刘贵妃的宫女送到她面前的那一份。   身为一个江湖匪首,断然不会没有众目睽睽之下偷梁换柱的本事,她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和旁边的两位贵妇调换了食物,荷蕊香是她左边的一位四十多岁的贵妇的,云片糕却是右边一位三十多岁的小国使臣家眷的。   如果刘贵妃要做手脚的话,在寒菲樱这样铜墙铁壁的防范之下,断然无机可乘,可为什么自己还是中招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还有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玩花招?   这里离寝居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寒菲樱意识到自己现在面临的危险,刚想飞身而起,可忽然觉得腿有千斤重,一步也迈不动,而且瞬时头重脚轻,天旋地转,一片模糊之中,身体却有一股奇异的灼热感快速侵袭上来。   那宫女见世子妃神情不对,关切道:“世子妃,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就在耳边,可寒菲樱已经听不清了,几乎是短短一瞬,她的身体就软软倒了下去。   那宫女见世子妃倒在了地上,原来的低眉顺眼瞬间不见了,得意一笑,对着暗处一招手,声音短促而急切,“快,把她送到那边去!”   立即就有几个黑衣人从暗处飞快地窜了出来,一人麻利地将已经晕倒的寒菲樱扛了起来。   这时,寒菲樱袖子中忽然冲出一只小小的白色身影,   张嘴就冲着那黑影的脖子咬了过去,不妨之下,响起一声惊呼,“有毒,快抓住这个小畜生!”   雪贝往前面冲的时候,前方忽然出现一张大网,雪贝一见不好,左蹿又蹿,又一连咬伤了两个人,鲜血直流,伤口处极快地呈现黑色,但只能强忍着,要是完不成任务,照样是死路一条。   小雪贝的身子极为灵活,又乘着夜色,好几次都差点逃掉了,幸好他们早有准备,今夜派出的又全是最精干的力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雪贝牢牢困在了网中,才松了一口气。   那宫女见状,露出一丝狞笑,口气冷冽,“办得好,快把人送进去!”   ---   不知道睡过去了多久,昏迷之中的寒菲樱只觉得好热,浑身上下就像要着火一般,那种原始的渴望十分浓烈,曾经和萧天熠热烈纠缠恣意放纵的画面不断刺激着她。   她不安地扭动身子,虽然眼皮极其沉重,但还是努力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雾蒙蒙,看不清楚到底有什么。   她摇了摇脑袋,自己这是怎么了,可之前的事情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身体的感觉太过熟悉了,那是被妖孽挑逗到极点般的极度难受,好想立刻投入妖孽的怀抱,疯狂地翻云覆雨一番,喉咙干燥得像火在烧一样,动了动嘴唇,“水…水…”   似乎有人感受到了她的需要,不一会儿,一股清冽的液体滑到了喉咙之中,甘甜醇爽,让她的思绪稍稍清醒了些,眼皮也没有那般沉重,再次睁开的时候,看到的是萧天熠俊美温柔的脸庞,还有那柔情弥漫的眼神,心头一松,是自己的男人就好。   她毕竟不是普通的女人,而是心智超乎坚定的女人,虽然极其渴望男人的强势入侵,但就算这个时候,也只能接受和自己的男人抵死缠绵,如置身在滚烫的岩浆上面炙烤一样,体内有汹涌的情潮在叫嚣,喃喃道:“阿熠,快…”   理智已经尽数被灼烧,只剩下原始的**,急需他来帮自己缓解这种致命的难受,一双盈盈水眸春色无边,一双手触摸到了他的腰带,一用力,就扯了下来,急急催促道:“快啊…”   夏天的衣服本来就穿得少,这样一来,身边的男人就露出了精壮的胸膛,他低笑一声,“你这样主动,我会把持不住的,你应该知道,我一直都想要你的!”   混混沌沌之中的寒菲樱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她的脑袋已经快要爆炸了,绝色娇颜,红润酥滑,黛眉纤柔,曼妙玲珑的娇躯,身体无一处不美。   见他迟迟不动,寒菲樱努了努小嘴,娇嗔道:“相公,我好难受…”   见日思夜想的佳人这般主动,男人身体有一阵惊鸾般的颤栗,情不自禁道:“乖,宝贝儿,我这就来帮你!”   寒菲樱昏昏沉沉中觉得有些不对,无意识地用长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微微的疼痛让她恢复了些许的神志,迷蒙望去,眼前俊雅含笑的男人,正是自己最爱的男人没错,只有在他面前的时候,寒菲樱才能完全放松自己,才能毫无保留为他舒展自己的身体,尽情享受做女人的美妙滋味。   男人久久地盯着床上的女人,玉肌雪肤,甘美芳香,娇靥晕红,她酥软小手不时的触碰更是让他同样觉得身子都快要爆裂了,恨不得立即将她紧紧压在身下,吃个干净。   寒菲樱的玉手紧紧握着男人的大手,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动着,像是在不断地刺激you惑他一样。   男人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以前只要他没兴致的时候,就是女人脱光在他面前,也提不起丝毫兴趣,可是眼前的绝色美人,让他的身体自然而然地起了反应,有种不受控制的热流在急剧上下窜动。   要得到一个女人的心,先得到她的身,通过她的身体走向她的心,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这个在面前风情万种的妖娆美人,让他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急剧颤栗,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异样迅速升腾起来。   不安中的寒菲樱越发口干舌燥起来,扯了好几次自己的衣服,都由于神志不清,手忙脚乱,怎么也扯不开,只想快速贴到他身上去,和他化作一处,呼吸不畅,娇喘吁吁:“相公,帮我……”   “帮你什么?”男人似乎没有听懂寒菲樱的需求,又故意问了一句。   寒菲樱皱了皱眉头,该死的妖孽,她的脑子一片迷蒙,身体只有本能的渴望在燃烧,“脱……脱衣服……”   佳人美眸紧闭,粉面羞红,听到这样的邀请,男人只觉得身体里面蹿着一头发狂的野兽,体内开始沸腾澎湃起来,呼吸越发粗重,猛地一把抱住了她娇软的身体,原来世上从来就没有所谓的意志坚定与不坚定,关键在于you惑你的东西是不是你最想要的?   ☆、第三百零六章 羁押太子   刚才送寒菲樱回寝宫的宫女正在向等候消息的刘贵妃禀报,“那个小畜生十分狡猾,若不是娘娘神机妙算,先人一步,命我们准备了大网,断然不会这么轻松抓住它的,娘娘放心,现在已经把人送到太子那边去了,确保万无一失!”   刘贵妃缓缓睁开眼睛,笑意却不达眼底,透着诡异的阴毒,她确认寒菲樱带来的宠物是一只小狐狸之后,就立即命人准备了大网和最精锐的暗卫,以免精心准备的计划被这只小畜生给破坏了。   她看向如兰,问道:“太子回去了吗?”把寒菲樱送进去了,计划就成功一大半了。   如兰忙道:“太子已经回寝宫了,太子今夜宴请朝臣,也喝了不少酒,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开始了!”   她说的“开始”,当然指的是太子和寒菲樱已经在行男女之事了。   刘贵妃冷冷一笑,慢条斯理地理着自己隐约有白丝的头发,让如兰一根根拔去,寒菲樱的确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做事也十分小心,想要给她下毒,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对这种戒心极重的人,别人往往会束手无策,但不代表老谋深算的刘贵妃也拿她没办法。   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真的铜墙铁壁,就算有,刘贵妃也有办法攻破,尽管寒菲樱防备得滴水不漏也无济于事。   寒菲樱自以为万无一失,哪里想到,一个看似寻常的宴会里面暗藏玄机?   刘贵妃心机深重,不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的傻瓜,就算是下毒,也绝对不会授人以柄,完全可以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荷蕊香,云片糕,还有宴会上吃的任何食物都没有问题,同时吃也没有任何问题,可偏偏寒菲樱就中了她精心设计的陷阱,这个陷阱,不要说一般人看不出来,就是太医也很难察觉。   她知道寒菲樱会武功,本来还以为会费一番周折,没想到中了媚毒之后,寒菲樱几乎没有反抗,就昏了过去,事情比刘贵妃想象得还要顺利,真是天助我也。   中了这种媚毒的女人,会心生迷幻,把和她教合的男人看成是自己最爱的男人,主动索欢,就算是清心寡欲的女子,这个时候也会变得放荡无度。   爱情对任何一个女人的影响都是致命的,何况这个时候,寒菲樱根本就不受理智控制,身体的**在燃烧,眼前又是自己最爱的男人,没有任何理由不欢好做一处,抵死缠绵。   刘贵妃是皇帝宠妃,是除太医之外,最了解老皇帝身体状况的人,她很清楚,老皇帝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万一哪天驾鹤西去,太子是赤炎储君,只要皇帝没有更改传位诏书,无论之前双方争斗得怎么样,皇位都该他坐。   而刘贵妃比谁都清楚皇后母子不是宅心仁厚的人,何况还有多年皇位相争的敌意,期间各种手段用尽,以太子和他们母子的过节,一旦太子登上皇位,以后的日子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如今他们这边已经呈现颓败之势,而太子更是如日中天,连有些精明的朝臣都看出时局对他们不利,何况本就处在局中的刘贵妃母子本人?   正在她惶惶之际,得到了太子喜欢寒菲樱的消息,对她来说简直是如获至宝,太子喜欢一个女人当然没什么,问题是他喜欢的这个女人是萧天熠的世子妃,而且太子不仅仅停留在喜欢的层面上,他还曾经说过要娶寒菲樱为太子妃的话,这些话,现在都成了刘贵妃扳倒太子的武器。   而且,根据刘贵妃的观察,太子的确很喜欢寒菲樱,以前太子出巡,都是莺歌燕语相随,唯独今年一个女人都没带,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真是耐人寻味。   虽然太子目前占据优势,但要说到了高枕无忧的时候,也说不上,不到最后一刻,谁输谁赢,还很难定论,在皇家之中,变故太多,功败垂成的事,比比皆是,通过一件强有力的事情扳倒一个风光无限的人,从来都不是一件新鲜事。   若是太子行为不检,品行失德,被人拿了个正着,不要说萧天熠必定视他为生死仇敌,就是皇上也饶不了他,太子可以好好尝一尝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   迷倒寒菲樱是计划的第一步,第二步是把寒菲樱送到太子寝宫里去,这也不难。   虽然这些年太子和宁王斗得你死我活,可表面上还是兄友弟恭,嘻嘻哈哈,没有在表面上撕破脸,至少还是过得去的。   刘贵妃有个远方表侄女,前几年被太子选入东宫,成了太子姬妾之一,东宫姬妾成群,多一个刘贵妃的表侄女也不奇怪,这个表侄女甚为仰慕太子,一直希望能在位分上更进一步。   这次太子没有带任何女眷出来同游,失去了这么好的一个取悦太子的机会,东宫姬妾们都很失望。   表侄女听闻了刘贵妃即将随皇帝出游的消息之后,觉得这是一个大好机会,宫外没有那么多规矩,可以趁机亲近太子殿下,便软磨硬泡地央求刘贵妃带她一起出来。   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妾,无伤大雅,刘贵妃欣然应允,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表侄女在东宫的地位很低,探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这次能被她利用一回也算是值了。   表侄女也成了计划中的一环,刘贵妃便将其扮作侍女,带入了随行的队伍,还传授她了一些取悦男人的秘诀。   表侄女没有刘贵妃这么大的格局,朝堂争斗也和她这个小小女人扯不上关系,她想的只是怎么在尊贵俊美的太子殿下身边争得一席之位,此时太子身边没有别的女人,是争宠的最佳时机,到了行宫之后,这里规矩少,见到太子殿下的机会增多了,她使出浑身解数趁机讨好太子。   在太子眼中,这些女人之间的小伎俩根本不值一提,但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悦,毕竟,皇帝还在,刘贵妃在身份上是他父皇宠妃,是他的长辈,他也善于做表面功夫。   如何把寒菲樱送到太子寝宫,当然颇费了一番周折,而且借了表侄女的身份,旁人不知道的,只当时太子的妾室喝醉了,被送了回来,不会过问那么多,因为这个妾室,是太子此行唯一跟随来的女人。   若是在东宫,几乎完全没有下手的机会,但是在行宫,不论是布防,还是守卫,都要松懈得多,把一个昏迷的女人送到他的床上去,也容易得多,何况这么多年,刘贵妃仗着皇帝的宠爱,也培养了不少的人手和根基。   万事俱备,连东风都不欠了,刘贵妃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个时候,一名黑衣暗卫忽然惊慌地出现, “娘娘,不好了,那个小畜生跑了!”   对主子的性格,他多多少少是了解一些的,到底还是低估了那个狡猾的小畜生,居然咬断了网,逃掉了,出了怎么大的纰漏,等待着他的必定是严惩,可万万没想到,主子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暗卫不解道:“娘娘…?”   刘贵妃悠闲站起身来,若只是太子和寒菲樱苟合在一起,却没有观众的话,这出戏不是太过寂寞了?也太对不起她花了这么多心思了。   今夜太子宴请几位朝臣,席间也饮了不少酒,见到他喜欢的女人,而且寒菲樱还主动勾引,太子能把持得住吗?刘贵妃想一想那撩人的画面,就忍不住得意而笑。   她眼中掠过一道恶毒的光芒,那不堪入目的画面要恰到好处地落入萧天熠和皇帝的眼中。   夺妻之恨,萧天熠这样的男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容忍,说不定一怒之下,当时就会让南宫羽冽血溅当场,顺便把歼夫淫妇一起杀了。   就算萧天熠不这么做,皇帝也饶不了太子,这一个局,无论如何,对太子来说,都是一条死路。   果然,有宫女惊喜地进来,低沉的声音透着异样的兴奋,“娘娘,萧天熠那边有动静了!”   刘贵妃慢悠悠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去看一场好戏吧!”本来就没打算关小狐狸多长时间,就算不跑,她也会命人主动放了它,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估计太子和寒菲樱已经开始男女之欢了,就可以让小狐狸去通知萧天熠了。   ---   流星追月守候在太子寝宫外面,太子殿下这次本来没有带女人过来侍寝,偏偏有位夫人跟着刘贵妃来了,这位夫人在东宫算不得受宠,这次无非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来争宠。   自家太子那无与伦比的尊贵气度,向来是女人仰慕的对象,流星和追月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多年,女人们使出各种手段取悦太子,他们早已经见怪不怪。   不过比起以前的莺莺燕燕,今年的太子寝宫已经清净多了,他们正在讨论行宫布防的时候,忽然一道疾风迎面而来,摧枯拉朽的攻势猝不及防而来,一道亮光已经劈到了面前。   流星追月心下一惊,立即拔出佩剑和来人打斗起来,居然是世子萧天熠,他脸色阴沉得像要杀人一样,身后还跟着一群脸色铁青杀气腾腾的侍卫。   追月架住萧天熠的赤霄宝剑,这凌厉的杀气让他暗暗吃惊,好可怕的气势,还没来得及喊出“护驾”,就听到萧天熠足以毁天灭地的声音,“给本世子杀!”   这里是太子寝宫,居然有人敢在这里肆意杀人,这番狂妄之举,也只有萧天熠干得出来。   夜离宸心思单纯,见赤炎太子居然抢了自家世子妃,大吼一声,“是!”   他们来势汹汹,杀气凛然,个个都是武艺高强之人,关键是,还有萧天熠,流星和追月发现他们根本挡不住盛怒之中的萧天熠,这杀气迅猛而凌厉,势不可挡,两人联手也无济于事,太子寝宫侍卫更是挡不住,萧天熠很快就冲了进去,里面的内侍随即响起两声惊呼,随即就没了声音。   萧天熠一手执剑,眼眸血红,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动,一脚踹开门,一向冷静深沉的人,此刻竟然咬牙切齿,“南宫羽冽,你给我滚出来!”   普天之下,敢对南宫羽冽这般无礼的人,恐怕只有萧天熠一个人!   房内的一切刺激了萧天熠,樱樱躺在床上,美眸微闭,眸色迷离,水波荡漾,脸色潮红,娇艳欲滴,乌黑柔顺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那种动情的姿态,萧天熠再熟悉不过了。   而南宫羽冽的上衣被拉开,魅惑健壮的胸膛清晰可见,他的嘴离樱樱那张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嘴只有不到一存的距离,被他闯进来,那样的暧昧姿势就僵在那里。   萧天熠这么快就闯来了?南宫羽冽眼中掠过一道深深的惋惜,刚才和寒菲樱在一起的时候,如果再多一刻,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控制住身体同样的渴望。   寒菲樱中了媚毒,只有男人可解的媚毒,他却没有中毒,还是很清醒的,可见到这个潇洒聪慧的女子主动的时候,他根本就克制不住。   寒菲樱因为太热,领口都被扯开了,露出里面莹白的肌肤,场面香艳至极。   寒菲樱红唇微启,透着盈盈春情,“阿…熠…”   “宝贝儿别急,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南宫羽冽明知道萧天熠闯进来了,可他的声音依然无比邪恶。   萧天熠眼眸喷火,居然有人敢算计他的女人?他相信,如果不是自己过来,很有可能南宫羽冽的嘴唇就直接贴上了樱樱那独属于他的莹润朱唇。   他目光如电,一柄雪亮之剑就朝着衣冠不整的南宫羽冽猛地挥了过去,南宫羽冽何等人?身形一闪,如鬼魅般就闪离了床边。   阿熠离开了,脑子一片混沌的寒菲樱有些失望,胡乱地叫着“阿…熠…你在哪里…”   因为萧天熠的闯入,房内原本暧昧的气氛立即冷凝成冰,萧天熠眸光一厉,立即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樱樱身上,一把将她抱起。   浑身只有原始**的寒菲樱蓦然落入一个令人安心的怀抱,美目微张,看见果然是自己的男人,努力往他胸中靠去。   萧天熠见樱樱的身体滚烫,知道她中了媚毒,修长的手指在她身上快速点了几下,寒菲樱瞬时就彻底晕了过去,体内的情潮和欲焰暂时被压制下来。   萧天熠刀一样的目光射向一旁的南宫羽冽,声冷如寒冰,“南宫羽冽,如此小人行径,本世子真是高估你了,你喜欢樱樱,可以和被世子光明正大的竞争,用不着用这种卑劣手段!”   面对萧天熠的责问,南宫羽冽并没有反驳,他只是镇定地整理着刚才被寒菲樱扯烂的衣服,刚才不仅仅是寒菲樱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他也一样,无数次想和她融做一体,彻底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   “请殿下恕罪!”流星追月气喘吁吁地追到了门口,连头都不敢抬,身为太子的贴身护卫,居然让人闯到了太子的寝宫,干脆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得了,放眼整个天下,也只有龙腾王朝那位嚣张狂妄的世子了。   南宫羽冽冷光一扫,流星追月是一等一的高手,却不可能挡住盛怒之中的萧天熠。   “皇上驾到!”内侍尖利通报的声音,划拨了本就不平静的夜空,皇帝没有让外面的人通报,人进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太子房门外。   萧天熠眉头一皱,拉了拉盖住樱樱的衣服,遮住了她的一切,现在的樱樱,正在酣睡,他虽然只着中衣,但是丝毫不掩高华的气度。   皇帝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脸色很不好看,他本已经睡下了,听说龙腾王朝的世子带着一众侍卫满脸杀气地闯入了太子寝宫,和太子寝宫的侍卫打起来了。   皇帝大惊,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发生,虽然他也很欣赏那位龙腾王朝的世子,的确是国之栋梁,可不代表能容忍异国世子在自己国土上如此放肆妄为?   他立即睡意全无,带着人赶过来了,后面跟着的还有刘贵妃,宁王和几位皇子,赶来之后,果然看见太子寝宫已经被打得一片狼藉,触目惊心。   皇帝越发生气,居然又看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世子抱着一个女人,他只着中衣,面露盛怒之色,周身散发着足以让人心惊胆战的戾气,而一旁的太子则面无表情。   萧天熠抱着的女人,虽然被衣服盖住,但从发型和世子的维护,谁都知道,他抱着的女人是那位风情万种的世子妃。   刘贵妃心中窃喜,虽说晚了一点,那也是因为世子的动作太快,而皇帝这么大的年纪,不及年轻人雷厉风行,赶来的时候慢了一步,如果正好看到太子和寒菲樱合欢,那才叫刺激呢?   不过这样的场面,也是刘贵妃比较满意的,只要是个人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气氛凝滞得几乎一触即发,刘贵妃惊讶道:“哎呀,这是怎么回事?世子,你抱着的是世子妃吗?”   刘贵妃的火上浇油让气氛更是空前绝后的凝重,世子妃衣冠不整,怎么会出现在太子寝宫里?   明眼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太子居然和世子妃在偷情,让世子爷当场捉歼。   皇上艴然不悦,浑身颤栗,“太子,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羽冽一脸的无辜,“父皇,儿臣也不知情,儿臣宴请了朝臣之后,就回了寝宫,不知道为什么,一回来之后,世子妃就在儿臣房里了,儿臣恐是被人陷害了!”   这话说得谁都不信,皇帝当然也不信,宁王适时嘲讽道:“皇兄,你说谎也要打好草稿,你的寝宫,一向守卫得水泄不通,世子妃怎么会闯到你的寝宫里面来呢?”   皇帝眼含寒光地盯着太子,一国太子,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居然和萧天熠的世子妃搞到一块去了?真是丢人现眼。   虽然让赤炎皇帝不满萧天熠在赤炎王朝的放肆,但此时也不好说什么,身为一个男人,自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房里,这可是奇耻大辱,萧天熠的狂妄虽然令赤炎皇帝不悦,但毕竟是太子做了不轨之事,本国理亏,。   南宫羽冽轻蔑地看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宁王,坦坦荡荡,“儿臣所言,句句属实,父皇可以明察!”   “明察?”皇帝勃然大怒,事实摆在眼前,还要明察?他不要脸面了吗?   见皇帝果然动怒了,刘贵妃和宁王两人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事情闹得越大越好,这是扳倒太子殿下的最佳时机。   刘贵妃叹了一口气,痛心疾首道:“太子殿下,就算你喜欢世子妃,可众所周知,世子妃是有夫之妇,又和世子鹣鲽情深,你怎么能做出这种糊涂举动呢?你多伤皇上的心啊!”   原来,刘贵妃见寒菲樱已经晕过去了,心花怒放,以为寒菲樱已经和太子合欢过了,太子血气方刚,寒菲樱中了媚毒,过程自然无比激烈,所以寒菲樱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毁一个女人,对刘贵妃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能扳倒太子最为重要。   刘贵妃的话让萧天熠瞬间冷如修罗,他的声音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威压,如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霸气流淌,“这件事,本世子务必要一个交代,否则,不惜刀兵相向!”   什么?太子喜欢世子妃?赤炎皇帝面寒如铁,怒道:“你说,怎么回事?”   刘贵妃虽然害怕皇帝的怒气,但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太子行为不轨,阴损卑劣,强占有夫之妇,大为失德,如果此事传扬出去,再有御史上奏,太子东宫之位定然不保。   一国储君,才干虽然重要,但选太子储君,第一注重的是以德服人,修身齐家,你东宫里面有多少女人都没关系,但强占他人之妇,品德有亏,是断然不能容忍的,皇帝陛下也断断不能容忍。   刘贵妃看皇帝的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更是心花怒放,却不会表现出来,只是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臣妾也是听说的,以前只当是流言,不敢说,看到今日这一幕,也不敢再欺瞒皇上,听闻去年太子出使龙腾王朝的时候,曾经当着龙腾王朝君臣的面,说要娶世子妃为太子妃,还许下十座城池作为聘礼!”   有这等事?皇帝气得气喘不匀,怒目圆睁,一手指向南宫羽冽,大骂道:“你这个逆子!”   刘贵妃心中十分开心,忙道:“皇上,你千万要消消气!”   皇帝因为太过动怒,忘了他已经不是年轻人了,经不起这样的大悲大怒了,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多年历练的太子,深得他的圣心,已经可以放心地把国政要务交给他,想不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个他中意的太子居然干了如此损阴德的事情?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大怒道:“事实摆在眼前,你还不认罪?”   南宫羽冽只是一言不发,在寒菲樱没有醒来之前,他不会反击。   刘贵妃见目的已经达到,怕老皇帝气晕了过去,反而不妙,忙道:“皇上,世子妃毕竟是当事人,现在她已经昏了过去,不如等到世子妃醒来的时候,皇上再定太子的罪不迟!”   刘贵妃的话合情合理,南宫羽冽眼底划过一丝冷笑,不知死活的女人,这一次,就是她的末日了。   皇帝怒容满面,气愤难消,看着面色阴沉的萧天熠,强行按捺住胸中的火气,“世子请先行回去,这件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萧天熠感到樱樱的身体又开始发烫,知道她体内的浴火就快要压不住了,冷沉的眸光扫过赤炎皇帝,刘贵妃,宁王等人,又看向南宫羽冽,目光带着利刃般的寒意,冷哼一声,抱着樱樱盛怒而去。   如果不是樱樱马上就要醒过来,急需他灭火,他一定会把这个始作俑者大卸八块,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女人身上?   虽然南宫羽冽的脸色早已恢复平静,但他一言不发,在赤炎皇帝的眼中,就是做贼心虚的铁证。   皇帝眼中掠过一道失望和勃然之色,太子和世子妃同处一室,世子妃昏迷不醒,世子过来捉歼,这一幕幕让他气得头晕,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冷静思考,冷眼看了一眼太子,威严道:“传朕旨意,将太子羁押起来,明日朕要亲审,今夜之事,严禁外传,违令者,杀无赦!”   羁押?刘贵妃装作惶恐地低下头,眼中却掠过一道快速的冷笑,羁押太子是何等大事?既然已经开始羁押了,离被废就不远了!   今日还风光无限的太子,转瞬间就被羁押,在场的人一个个惊悚不已,可看到皇帝陛下铁青的脸色,都惶惶然道:“是!”   皇帝原本是出来散心的,没想到被这件龌龊的事情弄得兴致全无,得到九尾灵狐的喜悦也被冲淡得差不多了,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只觉得一阵阵血气上涌,拂袖而去,刘贵妃忙跟了上去,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得逞笑意。   ☆、第三百零七章 胜利在望?   纠缠,炽热,疯狂,沸腾,整整一晚,寒菲樱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灵与火的交融,终于从烈焰的高峰中坠落下来,那种可以完全灼烧人所有理智的欲焰终于褪去的时候,她已经疲累到极致,濒临灵魂出窍的边缘,神志在生与死的界限徘徊油走,不知道身处何方?   她在极致的欢乐中昏睡过去,萧天熠却没有睡意,凤眸深深地看着身边的小女人,如雪藕般的柔软玉臂,身材曲线分明,曼妙玲珑,绝美的脸上荡漾着妩媚情意,浑身上下散发男人无法抗拒的you惑。   他是天生的掌舵人,包括他们的闺房之乐,也从来都是他掌控一切,可是今晚,樱樱格外热情,热烈回应,主动迎合,让他体会到了一种侵袭全身的蚀骨之欢。   激情澎湃的时候,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那张诱人的红唇里面发出来的时候,萧天熠赤红的眼眸激动得几乎要喷出炽烈火焰,无论是身还是心,樱樱眼中都只有他一个男人,哪怕神志不清的时候,喊的也是他的名字。   攻城掠地潮水褪去之后,在南宫羽冽房里看到的那一幕再次浮现眼前,樱樱的这番桃腮晕红的妩媚情态,居然让别的男人见到了,这是萧天熠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容忍的,他的凤眸掠过一道杀意,就算是把赤炎王朝掀个天翻地覆,也必报此仇。   ---   “娘娘,皇上今晚可是气得不轻呢!”如兰一边给刘贵妃捶腿,一边高兴道。   夜色已深,可刘贵妃却丝毫没有睡意,一想起皇上气得七窍生烟火冒三丈的模样,她就眉飞色舞,乐不可支。   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皇上这般横眉怒目,可见今晚太子的行为已经触及了皇上的底线,废黜太子已经指日可待。   刘贵妃越想越开心,皇后那个践人得意了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尝尝被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了。   如兰忽提议道:“您看我们要不要把今晚的事情散布出去,乘机逼皇上下旨废黜太子?”   她也知道老皇帝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容乐观,今晚大发雷霆的时候,竟然气得差点晕了过去。   幸好娘娘及时刹住车,暗中控制了局面,要不然若皇帝真的晕了过去,在行宫里面,除了皇帝,就是太子最大,万一太子当场发难,将陷害他的罪名反扣在娘娘和宁王殿下身上,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所以娘娘当机立断,趁皇帝还没有气晕之前,巧妙得让皇上先下旨羁押太子。   羁押是专门针对犯人的,现在居然用到了尊贵的太子身上,而且是皇帝亲口说出来的,太子处境已然不妙,是在场人尽皆知的事情。   今晚的事情是扳倒太子的最好武器,但武器也要看怎么用,太子毕竟得皇上爱重多年,万一太子到时候苦苦求情,皇上一时心软,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给太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那她们不是白白设计了这么一个专门等着太子往下跳的陷阱?   最好的办法是让太子强占异国有夫之妇的事情持续发酵,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连皇上也控制不住局面,那个时候,就必须废黜太子,以堵住悠悠众口。   刘贵妃何等精明的人?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立即抬手制止,面色幽冷,冷冷道:“不用!”   “为什么?”如兰不解,   刘贵妃慢悠悠道:“你没听到皇上今晚说什么了吗?”   “奴婢知道,皇上说此事严禁外传,违令者,杀无赦!”如兰还是跟不上娘娘的思维,多好的一次反击机会啊,若是太子失德的名声一旦传出去,不废也得废了。   刘贵妃毕竟是心思缜密的人,冷冷一笑,“虽然太子被抓了现行,可他并没有认罪,反而口口声声说是被陷害的,明天一早皇上还要亲审,如果皇上下旨严禁外传之后,却依然传出了太子和世子妃有苟且的事,皇上一定会怀疑有人在背后操纵此事,陷害太子,谋夺东宫之位,那就适得其反了!”   如兰恍然大悟,“娘娘足智多谋,深谋远虑,恕奴婢愚钝!”   刘贵妃凝眸看着皇上寝宫的方向,明天等待太子的将是一场天雷滚滚,听闻皇帝在睡前还一直在骂太子混账。   刘贵妃幸灾乐祸,就差手舞足蹈了,明天等皇上处置了太子,这件事传到宫里之后,不知道那位一直高高在上的皇后要从凤座上惊得怎么跌下来呢?   当皇后算什么?太后才是终极目标,刘贵妃本来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此时眉开眼笑,喜不自禁,更是多了几分风韵犹存的魅力,盛宠多年不衰,是有原因的。   如兰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万一太子求情呢,还有宫里的那位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她指的是皇后,在私下的时候,她们一直都说宫里那位,而不说皇后。   刘贵妃嘴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意,“所以不要外传,不要让宫里的那个得知消息,以免她及时采取行动,还有,你别忘了,要是在平时,太子求情或许有用,可本宫还有一道杀手锏,就是萧天熠,他今天的话你也听到了,如果不给他一个交代的话,他不惜刀兵相向,他到底要什么交代呢?”   如兰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要皇上严惩太子?”   刘贵妃得意一笑,神情惬意,“本宫选中寒菲樱,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的男人是萧天熠,就算到时候皇上因为太子求情而心软,可萧天熠却绝对不会允许,夺妻之辱,天底下哪个男人受得了?更何况是他这样的男人?”   至此,如兰已经对娘娘佩服得五体投地,双管齐下,逼得太子无路可退,而且拿皇上最为看重的储君德行做文章,真是绝妙的计划,她忽然想到什么,“奴婢觉得今晚的事情会不会太过顺利了些?”   刘贵妃脸上浮现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本宫知道你的意思,如果太子不是真的喜欢寒菲樱,今晚的事情如此顺利,本宫早就起疑了!”   “娘娘的意思是……?”   “听皇儿说,太子和萧天熠很早就认识了,可太子在出使龙腾王朝的时候,居然当着龙腾君臣的面要抢萧天熠的女人,置萧天熠的颜面与尊严于不顾,相信两人早就有了隔阂了,关于这件事,本宫刚开始还有些将信将疑,可看到寒菲樱的时候,本宫就信了一大半了!”   如兰深以为然,寒菲樱的确是个光芒四射的女子,最容易吸引男人的视线。   刘贵妃冷冷道:“那个女子,神采飞扬,嫣然百媚,潇洒聪慧,气定神闲,不是池中之物!”   如果皇上选秀的时候,备选的闺秀中有寒菲樱这样的角色,她必定会想尽办法不让这样的人入选,以免将来成为自己的劲敌。   如兰很少见到娘娘这样称赞一个女人,可见寒菲樱的确非凡品。   刘贵妃今晚因为太过兴奋,困意全无,依然兴致盎然,“在国典上,太子对寒菲樱的关注就不同寻常,这些年,哪一年来行宫游猎的时候,他没带上数名姬妾?唯有今年,一个女人都不带,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还有,寒菲樱来了赤炎之后,太子曾经深夜约她单独会面,寒菲樱是有夫之妇,半夜三更却赴一个男人的约会,说不定这两人早有私情了!”   处在兴奋中的刘贵妃并不知道寒菲樱和萧天熠的夫妻感情如何,就算听说了萧天熠军威赫赫的名声,但萧天熠后院的事情,她不可能知道,只能凭借经验认为像萧天熠这样的男人,一定妻妾成群,不会只有寒菲樱一个女人。   而寒菲樱身为不是黄花闺女的有夫之妇,却还能得另一个世间最尊贵的男人的爱慕,这也可以极大地满足一个女人的虚荣心,何况不管刘贵妃愿不愿意承认,太子都是尊贵优雅,气宇轩昂,俊美无铸的男人,寒菲樱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动心?   太子虽然姬妾不少,但太子妃的宝座一直空悬在那里,曾经竟然许诺寒菲樱为太子妃,而且是当着龙腾君臣的面说的,就算是戏言,这个戏言也说得太大了点,泱泱大国的当朝太子,这样青睐一个女人,寒菲樱心中不可能没有一点波澜。   所以刘贵妃根据种种情况推测,寒菲樱和太子可能早就有一腿了,要不然怎么会深夜私会呢?   如兰明白了,恍然道:“太子的确是真的喜欢寒菲樱,他回房的时候,就算发现是寒菲樱,也绝对不会把人推出去,而且寒菲樱中了媚毒,定然会主动勾引他,太子既然和寒菲樱本来就不清不楚,说不定还以为是寒菲樱故意避开萧天熠,偷偷来见他的!”   刘贵妃冷笑一声,“不错,就是因为太子和寒菲樱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们的计划才能这么顺利,而且今晚的情形是皇上亲眼看到的,皇上向来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明天无论太子怎么辩解,他都不会相信!”   如兰深以为然,“是啊,只要皇上心里认定太子失德,不堪匹配东宫之位,一定会废太子的,如今皇上的诸位皇子之中,只有宁王殿下堪当大任,奴婢在此提前恭喜娘娘!”   刘贵妃眼中掠过一道机芒,旋即转为阴沉,“尾巴都处理干净了吗?”   “请娘娘放心,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如兰信誓旦旦地保证。   “好,伺候本宫休寝吧,真正的精彩还在明天呢!”刘贵妃看着月过中宵,嘴角勾起一抹胜利在望的微弧,“不,已经过了三更了,是今天了,天就要变了!”   ☆、第三百零八章 三方各执一词   皇帝因为晚上的突发事件,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好不容易在天明的时候睡了一会,可因为心中有事,也没睡多久,等他来到宜和殿的时候,才发现有人已经提前到了。   整件事情的中心人物,世子妃寒菲樱站立他面前,面色冰冷,没有丝毫羞愧惭懊之色,反而有股凛然不容侵犯的傲然挺立之态,唇线紧抿,眼中有肃杀之意,倒是让皇帝刮目相看。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任何女人身上,现在肯定是寻死的心都有了,对于皇帝来说,一个女人的死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的德行,还有给世子的交代,可看到这样的世子妃,皇帝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经过一晚上的沉淀,他也稍稍冷静了一些,寒暄了一句,“你们来了?”   世子萧天熠只是眉目稍稍挑了一下,连礼都没行,面沉如水,声冷如冰,“皇帝陛下,昨晚的事情,你要如何给本世子一个交代?”   想不到世子一来就兴师问罪,倒让皇上有些措手不及,本来还准备先传唤被他羁押的太子过来问清楚昨晚的详情,然后再派人去请世子的,想不到人家倒先来了。   皇帝原以为经过了昨晚的事情,世子妃必定羞愤出现在人前,根本不会来,想不到她竟然坦坦荡荡地出现了,倒让他很意外,“来人,赐座!”   “不必了!”寒菲樱一口回绝,直视着皇帝的眼睛,她公子凤自出道以来,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一个后宫妇人的龌龊手段居然在她身上得逞了,对她来说,真是奇耻大辱。   她的声音清越动听而不失气愤愠怒,“本妃陪同世子千里迢迢来贵国庆贺国典,想不到会发生昨晚龌龊之事,既然皇帝陛下说我们是贵宾,是否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昨晚萧天熠已经声色俱厉地要求皇帝给他一个交代,身为寒菲樱名义上的男人,提出这样的要求,自然合情合理,可想不到今天一早说出这话的,竟然是出现在太子房中的寒菲樱本人,连皇帝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昨天回寝宫之后,皇帝自己也思考了许多可能性,比如说有没有可能是寒菲樱红杏出墙,故意勾引太子?   可看到现在寒菲樱这样义正辞严的艳烈,皇上心中的念头开始动摇,真相扑朔迷离,到底是什么?   寒菲樱根本没管皇帝怎么想,眸光犀利,措辞直白,“昨天黄昏时分,刘贵妃宴请随皇上来的众位朝臣女眷,还有几位没有回国的使臣女眷,本妃也在受邀之列,可本妃赴完刘贵妃盛宴之后,在回寝宫的路上,经过一片竹林的时候,突然昏倒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太子房中了,还请皇帝陛下彻查此事!”   什么?皇帝眉头一跳,竟有此事?竟然还牵扯到了刘贵妃?   昨晚的事情到现在为止还是一团乱麻,皇上心中也是疑窦丛生,正是因为没有查清楚,所以他才下旨严禁外传,现在见世子妃言辞激烈,神色激愤,心头更是疑云重重。   他听得很清楚,世子妃言下之意,就是刘贵妃趁赴宴的时机下毒,迷昏寒菲樱之后,然后把她送到太子房中,再命人通知萧天熠前去捉歼,行宫没有皇城的宫殿那么大,这么大的动静必定会惊动自己这位皇帝,这个局是利用寒菲樱来达到陷害太子的目的。   如果事实真如寒菲樱所说,那就是刘贵妃胆大妄为,构陷太子。   这样一想,皇帝的眼眸更冷,喝道:“立即传刘贵妃来见驾!”   “是!”公公正准备去传旨,皇帝忽然又开口了,“还有,把太子一并传来!”   “是!”   昨晚太子说他是被人陷害的,现在世子妃的矛头又直指向刘贵妃,莫非刘贵妃才是幕后黑手?   谁都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更何况是一国之君?到底是谁在说谎?   很快,刘贵妃和宁王都来了,羁押一夜的太子也来了,宜和殿内气氛凝重而压抑,大有三司会审的阵势。   昨晚的事情,虽然慑于皇帝威严,没人敢外传,但当时看到的人还是不少,这样的事件,向来都是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虽然表面上不敢说,但关注这种事的人从来都不在少数,没有被传召的另外几位皇子也有趁机凑数来看热闹的。   刘贵妃想不到寒菲樱居然第一个到皇上面前告状,原本以为女人遇到了这种难以启齿的丢脸事,都应该躲在角落里没脸见人才对,可寒菲樱身姿昂然,看向她的目光,傲然锐利,像要把她凌迟一样,好可怕的气势。   刘贵妃心下微沉,不过旋即就恢复了如常的镇定之色,“臣妾参见皇上!”   “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并没有马上说话,脸沉得跟锅底一样,直到气氛足够浓重了,才缓缓道:“刘贵妃!”   刘贵妃在看到寒菲樱的那一刻,就知道她一定会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精心策划了这么大的举动,自己当然不会没有后手,何况她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她一脸茫然地关心道:“臣妾在,皇上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可是昨晚睡得不好?”   皇帝此时没心情关心这些,他是皇帝,当然不用像刑部审案那样和犯人斗智斗勇,心思用尽,而是单刀直入,审视着刘贵妃,威严道:“世子妃说昨夜去你宫中赴宴,在回宫的途中便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在太子房中了,此事你作何解释?”   什么?刘贵妃立即面露惊诧之色,“皇上的意思是说…是臣妾在宴会上做了手脚?”   寒菲樱冷笑如冰,“难道不是吗?”她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刘贵妃到底是怎么干的,迄今为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中的媚毒,但只要和她对质,一一还原昨晚的事情,未必查不出蛛丝马迹。   刘贵妃心中暗笑,寒菲樱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反诉她,结果只会把自己推向深渊,更加坐实太子的罪名而已,寒菲樱的生死存亡,清白与否,刘贵妃都不关心,她关心的只是能否顺利扳倒太子?   她看向处在疑虑中的皇上,眼中立时出现委屈哀怨之色,“世子妃这话,臣妾倒是听不懂了,昨天赴宴的远不止世子妃一人,世子妃却言辞凿凿,说被本宫所害,臣妾一人委屈倒也罢了,可当着皇上的面,这般无凭无据地泼脏水,怕是无视赤炎王朝的颜面!”   刘贵妃软软地把话顶了回去,寒菲樱冷笑道:“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皇上只要一想便知,扳倒了太子,对谁最有好处?不用我多说了吧?”   好厉害的寒菲樱!居然从动机入手,加重皇帝对自己的怀疑,刘贵妃见皇帝眼中疑云更深,知道皇帝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因为寒菲樱说的是事实,若是太子倒了,自己就是最大的受益者,也就是说自己的确最有动机。   刘贵妃当然也不会顺着寒菲樱的话去说,急忙话锋一转,高声道:“皇上,臣妾是什么样的人,您是清楚的,此次出行,皇上带臣妾出来,臣妾感激于心,一心只想好好伺候皇上,可不明白世子妃为什么要这样无端端地构陷臣妾,昨晚众目睽睽之下,世子妃居然落寝在太子房中,这件事,臣妾除了惊讶,还是惊讶,世子妃口口声声说落入了我的陷阱,臣妾真是百口莫辩,皇上如果不信的话,大可传唤昨日一同参加宴会的女眷们,看看是不是都有问题?看看臣妾到底是怎么设陷阱的?”   因为事关重大,皇上并没有马上决定,看着面色冷然的世子妃,眉峰如刀的世子,还有面无表情的太子,以及神色淡然的刘贵妃,宁王,他沉思了片刻,侧了侧头,低声对身边的老太监吩咐了几句。   老太监立即会意,“奴才遵旨!”   虽然皇帝没有说明,但在场都是聪明人,谁都知道,皇帝是派人去传唤昨晚一同赴宴的女眷。   老太监办事很是妥帖,又鉴于此事暂时不宜外传,不宜大肆张扬,所以刻意挑选了三个关系明显就不怎么亲近的人,防止她们提前串供。   三位命妇蓦然被传召,传旨的老太监口风又很紧,什么也问不出来,她们心下都有些惶惶不安,“臣妇参见皇上!”   皇上冷冷地盯着下面的女眷,开门见山,“你们昨天都参加了刘贵妃的宴会?”   “是!”三人见大殿气氛不对,心下都忐忑不安,不敢隐瞒。   皇帝轻哼一声,淡淡道:“在宴会上都吃了些什么?”   三人见皇上脸色阴沉,又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见皇上这样问,都面面相觑,一时竟然没人回答。   皇上面露不悦,“朕问你们话,如实招来,如有半句虚言,定斩不饶!”   三人当即吓得魂飞魄散,怎么也不明白,昨晚好好地吃了一顿饭,怎么今天就差点被砍头?   在皇帝阴沉目光的压迫之下,其中一个胆子大些,脸色白了白,“贵妃娘娘准备了香酥鸭,荷叶鸡,金菇掐菜,金蟾玉鲍,菠萝软糖,琵琶大虾…”   她一字不落地回忆着昨天的菜单,生怕一不小心忘了,人头不保。   “好了!”皇上制止了她继续说,指向另外一个身穿金线菊罗裙的贵妇,“你说!”   蓦然被点名,那贵妇吓得心惊肉跳,“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贵妃娘娘的荷蕊香!”   她因为太过害怕,后面的话一句也说出来了,皇上冷哼一声,指向一个一直哆哆嗦嗦没有开口的,“剩下的你说!”   那命妇也很害怕,壮着胆子,“还有贵妃娘娘亲手制的云片糕!”昨天当做是天大的福气,莫名其妙的,今日就成了天大的晦气!   皇上威严的目光扫过战战兢兢的三人,“想清楚了,可有遗漏的?”   三人对视一眼,极力搜罗着昨日的菜单,皇帝陛下向来是没有什么耐心的,她们拼命点头,“没有,全在这里了!”   皇帝对老太监使了个眼色,老太监再次会意,匆匆退下了。   除了三命妇之外,其他的都知道皇帝是派老太监去查昨天的菜谱有没有问题,上菜的环节有没有可能被人下毒,一一查问,都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宜和殿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得见。   赤炎王朝等级森严,不同身份的人设宴的规格是不一样的,这些菜式倒是符合刘贵妃的身份,昨晚到今天早晨,时间还短,想必这些剩菜还没有立即清理,马上去检查,如果菜有问题的话,很可能可以查出什么。   行宫不大,查起事情来也简单得多,老太监很快就回来了,附在皇帝耳边说了一番话。   刘贵妃脸上浮现一丝冷笑,无论是谁,都查不出她的手段。   宁王眼底深处也浮现成功在望的笑意,英明神武的太子,想不到在这阴沟翻了船吧。   “你们回去之后,可有什么异样?”皇帝看向三命妇,喜怒难辨,问得意味深长。   三命妇心下更慌,纷纷摇头,“没有啊,臣妇回去就睡了,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确定吗?”皇帝又问了一次,   三命妇不明所以,她们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帝为什么会问这些,在强大的压力之下,她们只能实话实说,“没有,和往常一样!”   皇上看向寒菲樱的目光多了一份疑虑,忽然脑中掠过一道亮光,荷蕊香?他别有深意道:“世子妃喝了多少荷蕊香?”   寒菲樱当然明白皇帝这样问的意思,皇帝的意思是她喝多了,自己跑到太子房里勾引太子去了,心下一怒,冷冷道:“我就喝了一口,剩下的给我的宠物喝了!”   她和皇帝说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恭敬的意思,一直都是不卑不亢,甚至带着盛怒之色,显然对皇帝这样问话很不满意。   皇帝眼眸一眯,女人养宠物不稀奇,问题是荷蕊香这种珍贵的佳酿,居然给一只宠物喝了,他明显不信,看向三个命妇,厉声道:“可有此事?”   昨天那只可爱的小狐狸,她们还记忆犹新,纷纷点头,“是的,世子妃的确只喝了很小一口,剩下的都给她的小宠物喝了!”   原来是真的?皇帝见也问不出什么了,挥了挥手,不耐烦道:“你们都退下!”   “臣妇告退!”个个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告退,大殿里面的气氛太压抑了,压抑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三个命妇一走,刘贵妃就走到正中央,忽然跪下,泪珠滚落下来,凄婉动人,“昨晚的菜皇上已经查过了,菜谱没有问题,一同赴宴的人也没有问题,怎么偏偏就世子妃一个人出了事呢?臣妾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世子妃为什么要专门针对臣妾呢?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世子妃?还请世子妃明言!”   皇帝被刘贵妃的话所打动,看向寒菲樱,声音染上几分厉色,“世子妃,你说你在回寝宫的途中昏倒了,醒来的时候就在太子房里,这件事,可有什么证据?”   寒菲樱知道皇帝心中已然偏向刘贵妃,在怀疑自己了,冷道:“本妃既然昏倒了,自然没有证据!”   刘贵妃立时发出一声轻笑,好心道:“虽然世子妃是贵宾,可当着皇上的面,没有证据的话,千万不要乱说。”   寒菲樱立时面如寒霜,后宫阴毒妇人,无论有多美艳的外表,都掩藏不住一颗恶毒的心。   一直冷眼旁观的宁王南宫傲忽然出声道:“父皇,母妃做事向来细心周到,她宴请宾客之后,都会派人送宾客回去,何况世子妃是贵宾,昨晚母妃必定安排人相送,也许会知道什么呢!”   那宫女必定是刘贵妃自己的人,所以寒菲樱并没有让她出来作证,可南宫傲说出来了,寒菲樱就不动声色,静观其变,现在她手中确实没有证据,但她要根据刘贵妃的话找到破绽,才能抽丝剥茧,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刘贵妃到底在哪里做的手脚,自己到底是怎么中招的?   刘贵妃看向皇上,皇上微微颔首,不多时,一个低眉顺眼的宫女被带到了宜和殿,“奴婢采云叩见皇上!”   皇上并没有看采云,而是看向寒菲樱,“昨晚是不是这个奴婢送你回寝宫的?”   寒菲樱眸光扫了一眼那个叫采云的宫女,淡淡道:“是!”   皇上也很想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皇帝的人,疑心都很重,他要确定地查出到底是谁在说谎,冷哼一声道:“采云,你昨天送世子妃回宫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采云虽然面圣,却并没有噤若寒蝉,反而条理清晰地说道:“昨晚贵妃娘娘宴席散了之后,如兰姑姑怕世子妃不熟悉行宫的路,贵妃娘娘交代过世子妃是贵客,万万不能怠慢,奴婢便奉如兰姑姑的命,送世子妃回寝宫,从贵妃娘娘宫里出来之后,世子妃说她很熟悉路,不需要奴婢护送,奴婢觉得不放心,但世子妃坚持,奴婢也不敢违逆贵宾的意思,就自行回去了,后面的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   寒菲樱俏脸如雪,目光如电,瞪着巧舌如簧的采云。   采云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凉寒,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寒菲樱冷笑道:“你在说谎,在离开刘贵妃寝宫,回到自己寝宫的路程中,有一片竹林,经过那片竹林的时候,本妃忽觉眼前模糊,头重脚轻,随即就昏倒了,当时你正和本妃在一起,本妃从来没有说过不用你送的话!”   刘贵妃见寒菲樱气势惊人,采云不过是小小宫女,在气势上自然输寒菲樱一筹,忙道:“皇上,采云在臣妾宫里做事多年,她是什么样的人,臣妾最清楚了,她绝对不会说谎的!”   皇帝还没有表明态度,萧天熠忽然开口,声音透着令人心悸的威严,“皇帝陛下,这个宫女是刘贵妃宫里的人,自然会向着自己的主子说话,她的证词没有可信度。”   萧天熠的话不无道理,而且合情合理,皇上脸色更加黑沉,事情真是越来越棘手了,他心下有些烦躁,看向太子,皱眉道:“你的寝宫,怎么会让人混进去?”   言下之意,是寒菲樱勾引太子?刘贵妃心下一慌,事态的走向偏离了她的控制,现在皇上似乎倾向于寒菲樱勾引太子,混入了太子的寝宫,皇上有保护太子的意思,这样一来,就算寒菲樱名声尽毁,也达不到扳倒太子的目的了。   寒菲樱水眸一寒,荡漾出惊人的气势,整个人散发出数九寒天般的冷意,仿佛顷刻间就可以将宜和殿的一切冻结成冰,“皇上的意思是说昨晚本妃刻意勾引贵国太子吗?”   皇上一怔,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心照不宣的丑事,居然敢当面把此事说出来,这般气魄,这般坦荡,毫无遮掩,反倒让他的脸色有些讪讪,当然矢口否认,“朕并无此意,朕只是想查清此事!”   寒菲樱面无表情,并不买皇帝陛下的帐,“没有此意就好,本妃也希望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但正如世子所言,这个宫女是刘贵妃的人,她的话根本不能作为证词!”   刘贵妃阴测测道:“世子妃的意思是只有你的话才是可信的了…”   “闭嘴!”皇帝刚才被寒菲樱顶撞了一句,心情十分不好,见刘贵妃和寒菲樱吵了起来,更是烦躁不已,现在双方各执一词,却偏偏都没有令人信服的证据。   刘贵妃见皇帝发怒了,吓了一跳,怨毒地瞄了一眼神色傲然的寒菲樱,不敢再说话。   皇帝狠狠吸了一口气,怒视太子,“你也是当事人,你说!”   自始至终,南宫羽冽始终表现得十分无辜,“父皇,儿臣要说的话,昨晚已经说过了,儿臣宴请朝臣之后,就回寝宫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回房,世子妃就在我房里了,儿臣正在惊异的时候,世子就闯了进来,随后父皇和贵妃娘娘就来了,儿臣到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是一头雾水!”   他倒是推得一干二净,任由着寒菲樱和刘贵妃互相攻击,赤炎老皇帝眯起双眼,审视着太子,似乎在思量他这番话的可信度,太子的意思很清楚,他和寒菲樱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苟且之事,然后世子就闯了进来,而且,他言下之意,是有人设计陷害他,要不然,昨晚的事情,哪里会这么巧?   皇帝思索了一下,看那性情刚烈的世子妃,怕又引起她激烈的反应,换了一种说法,“你的寝宫,世子妃是怎么进去的?”   南宫羽冽镇定地解释,“昨晚儿臣是在广陵殿宴请朝臣的,当时儿臣的亲卫都在广陵殿,寝宫只是留下了不多的侍卫,儿臣已经查问过他们,当值的侍卫说,有两名宫女说奉儿臣口谕,将一名喝醉的东宫女眷送到儿臣房中,他们不知那两名宫女是假传口谕,所以并未阻拦,也不知道那位女眷就是世子妃,而不是东宫女眷,此事也是儿臣一时失察,请父皇降罪!”   两个假传太子口谕的宫女?皇上眸色一厉,“那两个宫女现在何处?”   南宫羽冽轻描淡写道:“儿臣见房中是昏迷不醒的世子妃之后,也无比惊讶,立即命人去查,可居然遍寻不到那两个宫女的下落,儿臣也甚为疑惑,假装儿臣口谕是大逆之罪,儿臣猜测要么是已经被灭口了,要么是已经畏罪自尽了!”   刘贵妃彻底放了心,冷笑一声,“太子说了这么多,也是空口无凭了?”   南宫羽冽只是扫了刘贵妃一眼,刘贵妃就觉得心下一惊,她立时觉得不妥,因为要是说多了,皇帝也会怀疑她的。   审来审去,居然三方都各执一词,而且一个有力的证人都没有,还是一团乱麻,皇帝觉得有些头疼,粗粗捋了一下。   依照寒菲樱的说法,昨晚她赴了刘贵妃的宴会之后,由刘贵妃的宫女送回寝宫,可是在中途出了事,醒来的时候就出现在了太子寝宫,如果确实是这样的话,那就是有人构陷太子。   可按照刘贵妃的说法,她只是单纯地设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而且一同参加宴会的其他人都没有事,为什么只有寒菲樱有事呢,莫非是单独下毒?可他已经派人查问了昨晚的宴会程序,单独下毒的可能性并不大,还有昨晚的剩菜中也没有查出什么毒物或者迷幻药之类的东西。   刘贵妃一直密切关注着皇帝的反应,这个时候,谁都没有说话,因为说错一句话,就有可能成为对方攻击的把柄,寒菲樱也是面色冷沉,冷静地分析,一直在想办法找出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皇帝还在闭目沉思,太子的话和寒菲樱的话倒是互为印证,可是刘贵妃却是单枪匹马,她的话没有佐证。   想到这里,皇帝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有没有可能宴会上的菜式都没有问题,而是采云在送寒菲樱回寝宫的路上动了手脚,迷晕了寒菲樱呢?   正在皇帝觉得找到了另一种可能性的时候,一个谁也想不到的突发情况蓦然出现了。   ☆、第三百零九章 以死明志   原本一直安静跪在地上,几乎被人忽视的宫女采云,忽然大声道:“奴婢身份卑微,贱如蝼蚁,今日面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断然不敢扭曲事实颠倒黑白,奴婢指天发誓,今日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奴婢愿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不得超生!”   寒菲樱一惊,一个奴婢,何以在皇帝面前有这样的胆量?发这样的毒誓?她忽然觉得不安,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般。   皇帝也皱眉看着采云,一个小小奴婢敢在他面前咆哮大殿?   可他还没有来得及降罪,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憋得面色通红的采云忽然猛地站起来,以离弦之箭的速度遽然撞上了面前华丽却坚硬的柱子,顿时头破血流,血喷三尺,娇小的身子也软软倒地!   寒菲樱大惊,她离采云最近,采云的血溅到了她的裙子上,还有温热的温度。   谁也想不到,竟然有人当着皇上的面触柱而亡,以死明志,殿内瞬时归于死一般的沉寂。   更为意外的是,采云重撞之下,居然还没彻底断气,地上的身体微微蠕动了一下,挣扎着抬起血肉模糊的脸,满脸都是殷红血迹流淌,口齿不清,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因为宜和殿过于安静,众人也听得很清楚,她说得十分艰难,“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请皇上…千万…不要冤枉…娘娘…”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由于伤势过重断了气,七窍出血,临死前,还睁着一双眼睛,仿佛受了极大的冤屈,死不瞑目。   一片沉寂中,忽然响起刘贵妃凄厉的哭喊声,她冲了过去,抱着采云尚有余温的身体,哭得哀恸不已,“采云,你在本宫身边多年,克己守礼,细心体贴,从无差错,你怎么这么傻啊,枉本宫得皇上圣眷多年,忝为贵妃,被人冤枉的时候,竟然只能任人宰割,不能护你周全,连累得你以死明志,本宫对不起你啊…”   她抱着采云逐渐冷去的身体凄惨不已,哭得泪珠滚滚,痛不欲生,仿佛痛失的是她至亲至爱的亲人。   寒菲樱没想到采云居然会撞柱而死?她是此案最关键的证人,也是最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她是刘贵妃的人,不可能指望她说出真相,原本寒菲樱还准备动用一些非常手段,逼她吐露真相,可万万没想到,采云竟然一头撞死了,这下死无对证了。   触柱而亡,需要极大的勇气,力道轻了,不但撞不死,反而会让人生不如死,如果要一撞就死,需要有把头骨撞碎的力量,头骨是人体最僵硬的部分,力道之大,可想而知,这是一种最震撼也最能打动人的死法。   这一陡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呆住了,只有刘贵妃悲戚的哭声响彻大殿,令人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   寒菲樱手心一紧,低估了刘贵妃的心机,也低估了她驾驭宫人的手段,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个采云要么是把柄在她手上,要么是亲人的性命在她手上,所以不得不死,换取刘贵妃对家人的庇佑和安抚。   这样的事情,寒菲樱在江湖黑道里见得并不少,想不到在宫里竟然也碰到了,想要掐住一个人的咽喉,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抓住她最致命的软肋,不得不说,刘贵妃的确是个人物。   面对这样的变故,南宫羽冽面无表情,萧天熠面色冷沉,宁王和其他皇子都面露不忍之色,宁王虽然心知肚明,但其他人却是不知情的,三方辩来辩去,谁都没有证据,这个时候,采云以死来证明她的清白,显然是最有说服力的。   果然,采云发了那么毒的誓言,还选择这样惨烈的死法,也打动了皇帝,他看向痛哭流涕的刘贵妃,眼中的疑虑渐渐融化,看来刘贵妃确实是冤枉的,要不然,怎么采云在濒死的时候,还不忘请求他不要冤枉娘娘?   血腥的味道在宜和殿弥漫,皇帝微微闭目,“如此义奴,实在难得,好好安葬了吧!”   皇帝的话让寒菲樱的脸色瞬间变了,刘贵妃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已经瞬间扭转了局势。   刘贵妃抱着采云的尸体泣不成声,“臣妾替采云谢过皇上!”她形容悲戚,眼底深处却划过一道笑意,这次行动是关系他们母子生死存亡的大事,她早就设想过无数遍,预设过各种可能性,包括采云的以死明志也在她的计划之中,采云终究是没让她失望,她深吸一口气,心道:你放心吧,本宫会善待你弟弟的。   采云的尸体很快被抬了下去,宜和殿的血也被清理干净了,因为采云的死,原本各执一词的局面,瞬间就被扭转了,刘贵妃是令人同情的受害者,而寒菲樱自然是居心不良的污蔑者。   因为,一个人不是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又被逼急了,无路可走,谁会选择一条死路呢?   刘贵妃面容悲愤,大声控诉,“世子妃污蔑臣妾,逼死臣妾宫人,恳请皇上一定要为臣妾做主,要不然,臣妾以后还有何面目立足世上?”   皇帝看向寒菲樱,目光中疑虑加深,此时在他心中,已经确认是寒菲樱在说谎,昨晚在回寝宫的路上,故意支开采云,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个女人,虽然花容月貌,可是眉目上挑,眼角勾魂,符合相士所说的桃花泛滥面相,十有**是看太子俊美,意图勾引,结果被世子捉住了,情急之下,反咬一口,把罪名推给刘贵妃,造成自己是被陷害的假相。   现在已经基本洗清了刘贵妃的嫌疑,皇帝对寒菲樱的态度就极其不友善了,口气带着几分凌厉,“世子妃,采云以死明志,你怎么解释?”   寒菲樱不为所动,淡淡道:“她撞柱而死,是她的事情,皇上为什么要让本妃解释?”   皇帝有些生气,事到如今,这个女人还在砌词狡辩,不知悔改,他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如果不是你冤枉她说谎,她怎么会被逼得寻死?说,昨晚你离开刘贵妃的寝宫之后,到底干了什么?”   “皇帝陛下!”一个同样凌厉的声音响了起来,铿锵有力,似带着风霜刀剑的寒意,“本世子和世子妃都是赤炎贵宾,并不是你的犯人,注意你的措辞,你要是对世子妃不客气,休怪本世子也不客气!”   皇帝一愣,看向那如地狱修罗般的萧天熠,身子一颤,气得不轻,他是赤炎君王,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说话?不过他并没有发火,而是耐住性子道:“朕无非是为了查清真相,想知道昨晚世子妃离开寝宫之后,到底干什么去了?”   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寒菲樱交代到底是怎么混到太子房里去的?   寒菲樱无视皇帝话语中的暗示,淡淡一笑,“本妃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皇上还要我再说一次吗?”   刘贵妃心下大急,一个采云的死已经换来了她的清白,实属不易,可皇帝现在又倾向于寒菲樱勾引太子的结论,这个结论对她不利,她要的是太子强占有夫之妇的结论,忙擦了擦眼泪,轻声道:“太子人中龙凤,气宇轩昂,世子妃花容月貌,风华正茂,臣妾斗胆揣测,如今他们久别重逢,自是欣喜非常,不知是不是早就约好叙旧一番?昨晚嫌采云碍事,所以故意支开?”   她说得这样明白,又特地强调了“叙旧”二字,让人浮想联翩,成功地让皇帝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昨晚刘贵妃说太子曾经当着龙腾王朝君臣的面,说要娶寒菲樱为太子妃,既然现在已经证明刘贵妃是被陷害的,那就只剩下太子和寒菲樱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有待查证。   皇帝瞪了一眼太子,厉声道:“你曾经当着龙腾君臣的面说要娶世子妃为太子妃,有这事吗?”   南宫羽冽这一次倒没有否认,答应得很爽快,“回父皇,确有此事!”这种事情,只要一查便知,他也根本否认不了,他不会傻到给自己挖坑往里面跳。   皇上的脸上立时多了几分沉郁,“太子?”   面对父皇的怒意,南宫羽冽却十分平静,一脸的坦荡, “儿臣当日去龙腾王朝祝贺皇太后七十寿辰,萧帝彼时露出两国联姻之意,让儿臣在他们的亲族女眷中挑选一位女子,当时儿臣就挑中了寒菲樱!”   皇帝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些,两国联姻这事他是知道的,也明白太子的意思,又问了一句,“你当时不知她是有夫之妇?”   南宫羽冽的眼睛纯澈得如同一汪清晰见底的湖水,“儿臣确实不知!”   ☆、第三百一十章 冲出来的黑马   寒菲樱冷笑,好狡猾的南宫羽冽,鬼话连篇,把他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她和刘贵妃鹬蚌相争,斗得你死我活,都出人命了,可他这只渔翁就专门等着得利。   当初,南宫羽冽分明知道她就是萧天熠的世子妃,还故意说以十座城池为聘礼,娶她为太子妃,绝对是居心不良。   可现在到了皇帝面前,他矢口否认,说当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妇,虽然这样的话,在寒菲樱看起来纯粹是鬼扯,但问题是皇帝当时并不在场,根本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形,所以他很容易相信南宫羽冽的话。   刘贵妃急了,她本来是要利用这件事证明太子早有占有寒菲樱这个有夫之妇的心思,太子这么精明的人,不可能在异国选太子妃的时候,连人家是不是已婚都不清楚,分明是在说谎,可问题是刘贵妃也同样面临尴尬的处境,因为当时她也不在场,无法拿出确切有力的证据证明太子在说谎。   不知者无罪,太子的手段真高明,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球踢了回来,偏偏皇上分明就相信了,这个时候,刘贵妃如果再说什么置疑的话,有可能会起反效果,好不容易利用采云的死撇清了自己的嫌疑,如果再说错了一句话,反而有引火烧身的危险,所以刘贵妃虽然心下忧急,却只能保持沉默。   她暗恨丛生,忿忿不平,本来以为掌握了太子的把柄,想不到太子用最简单的办法,说他根本不知道寒菲樱是有夫之妇,就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这个危机,关键是此事根本无从查证,知道还是不知道,都是太子自己说了算。   刘贵妃的手指紧得发白,也不敢说出太子和寒菲樱深夜私会的事情,因为一旦说出来,皇帝首先要问的是,此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皇儿暗中监视太子的事情,当然不能让皇帝知晓,否则,皇帝的疑心会更重。   皇帝审视的目光再次落到寒菲樱身上,容貌出尘,卓尔不群,有如寒梅傲雪般的高华气度,而且皇帝也知道萧天熠残废了几年的事,太子是去年出使龙腾王朝的,那个时候萧天熠还是残废,寒菲樱应该是单独参加宮宴,若说太子在选太子妃的时候,不知道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一眼看中了她,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太子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断然不会选一个有夫之妇为太子妃,皇帝当然相信太子,他板起了脸,看向萧天熠,慢慢道:“世子,昨晚你闯入太子房中的时候,可曾看到太子有什么不轨举动?”   因为世子是最先闯进去的,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有世子才是最清楚的。   萧天熠凤眸冷冷扫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南宫羽冽,缓缓吐出两个字,“没有!”   刘贵妃更为心急,只有看见太子正在和寒菲樱合欢,才是最致命的一击,可是萧天熠居然说没有,攻击太子不行,但攻击寒菲樱和萧天熠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皇帝也不会起疑。   因为寒菲樱逼死了刘贵妃的宫人,她无论说出什么话都情有可原,冷笑嘲讽道:“臣妾真是佩服世子,天底下哪个男人遇到这样的事情还坐得住?就算世子大度,看到了当做没看到,强行咽下这口气,也能丝毫不在意他人嘲笑绿云压顶?”   萧天熠的脸色沉得如一汪寒潭,似笑非笑道:“是吗?依贵妃娘娘之言,难道本世子应该相信一个居心叵测的外人,而不是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   刘贵妃脸色一白,立即染上尴尬之色,本来要挑拨萧天熠和寒菲樱的关系,让萧天熠对太子怒意更深,随后向皇帝施压,想不到萧天熠一句话就反驳得她哑口无言。   由于刘贵妃的阴毒和狠辣,一向精明的寒菲樱竟然一时找不到任何突破口,正在愤慨之时,突然听到了妖孽对自己的维护,心头一时滚烫,眼眶潮润。   萧天熠对寒菲樱轻轻一笑,那眼眸中的柔情溺爱,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在场的皇子们不由得目瞪口呆。   他们扪心自问,如果他们的女人深夜出现在别的男人房中,绝对不会给她们任何辩解的机会,一刀就结果了,可昨晚,那样的暧昧明明近在眼前,这位世子竟然丝毫不对世子妃起疑,反而百般维护,坚信她是被人陷害的。   寒菲樱一头撞进他毫不掩饰的信任眸光,嫣然一笑,清华高洁,明媚动人。   他们眼中没有别人,只有彼此,仿佛世间任何人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南宫羽冽一直都是坐山观虎斗的,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底划过一道暗沉,心头那种浓烈的阴郁再次汹涌袭来。   皇帝很不习惯自己这个一国之君被人无视,无论在何时何地,他都是主宰,现在竟然被一对异国青年男女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他咳嗽了一声,皱眉道:“世子妃,你口口声声说被刘贵妃陷害,可是迄今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有陷害你?这件事,你总可以解释吧?”   寒菲樱没有理会皇帝,只是逼视着刘贵妃,她绝不相信,一个人可以策划一场完美的行动,却丝毫不留下破绽,这个破绽到底在哪里,相信她很快就找到的。   她还没有开口,刘贵妃忽然悲切道:“皇上,采云死不瞑目,尸骨未寒,如果不彻查清楚,还她一个公道,臣妾这个贵妃做得也没有意思,宁愿削发出家!”   什么?这下又是所有人都被惊到了,刘贵妃深得圣宠,风光无限,竟然要削发出家?   在众多道惊异的目光中,南宫羽冽只是轻蔑一笑,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宁王却面容悲戚,惊呼了一声,“母妃……”   刘贵妃的以退为进在皇帝那里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他声色俱厉地看向寒菲樱,“世子妃,纵然你是贵宾,但若是蓄意污蔑本朝贵妃,肆意妄为,朕也断然容不得你!”   面对天子之怒,寒菲樱却面无惧色,仔细回忆昨晚的事情,忽然心神一动,因为妖孽喜竹,所以她对竹子的味道特别敏感,昨晚经过那片竹林的时候,似乎有种特别的异样,当时并没在意,如今想起来,倒是起了疑心,莫非宴会上的一切东西都无毒,但竹林里面的东西却可以诱发毒性,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只有自己中毒了,而别人无事了?   寒菲樱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刘贵妃心机这样深沉的人,断然不会用直接下毒这样蠢笨的办法,曾经听石中天说过,有些毒物只有在一定的药引诱发之下才会发作,曾经东方明玉装病拒绝沁雪公主,用得不就是这一招吗?   见樱樱眸光变幻不定,萧天熠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凤眸越发深如潭水,他和樱樱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夏明宸,夏明宸欠他一个人情,也是时候偿还了。   寒菲樱正在思索到底有什么理由让夏明宸去查的时候,有内侍来报,“启奏皇上,夏国师求见!”   皇帝正在思索到底是寒菲樱勾引太子,还是太子垂涎寒菲樱美色?现在只剩下这两种可能了,蓦然听到这个通报,不耐烦地挥挥手,而且他还在为琉璃公主下嫁夏明宸而心痛,心头更烦,怒道:“不见!”   内侍刚刚出去没多久就又折回来了,“皇上,夏国师说有要事禀报,事关…”   说到这里,他偷偷瞟了一眼刘贵妃,“贵妃娘娘!”   皇帝面色一变,夏国师和刘贵妃有什么关系?这又扯到哪里去了?   不仅仅是皇帝心中疑惑,刘贵妃本人也在疑惑,夏国师过来干什么?而且还说事情和她有关?   夏国师是赤炎王朝的奇人,虽然深得皇上宠信,但他是无根之水无缘之木,不结党,不营私,不弄权,也不贪财,不隶属于任何一派,孤家寡人一个,但又和任何一派关系都不错。   曾经也有人想法设法拉拢他,可夏国师却最擅长和人打太极,既不得罪你,也不答应你。   他精通医术,如果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需要找他配个药什么的,他也答应得很爽快,也不追问你要干什么,你要什么,他就给你什么,太子一派和宁王一派,都直接或间接地得到过他的帮助。   夏国师这人看似嘻嘻哈哈,实则根本就看不透,身处朝堂漩涡中的朝臣,在拉拢他失败之后,想想他不过是个占卜弄卦的国师,也就算了,反正他也不结仇。   皇帝还在犹豫,南宫羽冽却道:“父皇,夏国师这个时候求见,可能有要事,不妨听听?”   皇帝略略思索了一下,“宣他进来吧!”   夏明宸飘逸的白色身影一进入大殿,就感受到了殿内诡异压抑的气氛,他一撩衣摆,“微臣参见皇上!”   皇上心情不好,脸色也很难看,昨晚的事情,夏明宸并不在场,可他怎么也来凑热闹了?不悦道:“你要说什么事和刘贵妃有关?”   夏明宸目光快速地扫过一切,声音清朗到所有人都听得见,其实他没必要大声,因为在场没人敢随意说话,极其安静,他自嘲道:“皇上知道微臣自幼学过几天医术,平日无事的时候,喜欢调制一些强身健体的小玩意!”   他说得很隐晦,可在座的人都听得懂,从国师那里去要御女之方的人可不少,在场有好几位皇子都去要过,皇家对房中秘术的兴趣从来都不减,是公开的秘密。   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你想说什么?”   夏明宸淡淡一笑,不像在说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反倒是谈论天气一样自然,“前几天,宁王殿下找微臣调配了一种药,主要用于增加男女闺阁情趣,微臣给它取名飞燕合欢散!”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刘贵妃更是瞠目结舌,宁王也面色煞白,这些事情,虽然大家都心照不宣,可从来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啊!   皇上的脸色瞬时铁青,咬牙道:“然后呢?”   夏明宸仿佛完全不知道大殿内紧张到一触即发的气氛,依旧是那种慢悠悠的语调,“飞燕合欢散与普通药的最大不同在于,它的药引和其他药材是分开的,其他药材大多和食材无异,人就算吃了其他药材,两个时辰之内,如果没有药引激发的话,也会安然无恙,但若是遇到药引,则会急速发作!”   居然有这种下作的东西,皇帝极力按压住要汹涌而起的怒火,“药引是什么?”   夏明宸无视刘贵妃煞白的脸色,淡淡道:“很简单,就是将紫宵花碾碎,将液汁涂在青竹的竹竿上,会散发出一种特别的香气,平常人闻了也无虞,但若是服用过飞燕合欢散其他药材的人,一旦吸入这种香气,则会立即诱发体内的媚毒!”   寒菲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自己觉得那种竹香和平常有点不一样,怪不得自己经过竹林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头晕眼花,原来是涂在竹林上的药引诱发了体内的春药,早该想到的。   皇帝顿时满脸阴云,不过他还没有气糊涂,反问道:“夏明宸,好端端地,你突然来朕这里说这个干什么?”   夏明宸坦坦荡荡道:“因为臣听到了一些传言,说昨晚太子寝宫发生了一些事情,臣本能地觉得和飞燕合欢散可能有些关系,所以特地去查了一下!”   传言?皇帝面青如铁,他昨晚明明已经下旨不许外传,那为什么当时不在场的夏明宸会知道?分明有人无视他的禁令,将此事传扬了出去。   因为夏明宸的意外出现,刘贵妃本已经洗脱的嫌疑再次急速聚集起来,而且皇帝开始怀疑刘贵妃和宁王故意散播流言,迫使他废黜太子,他气得青筋暴起,“那你查到了什么?”   夏明宸道:“皇上是最了解微臣的,微臣一向只做一己之事,从不干涉其他事情,也从不偏向任何一方,但因为昨晚之事太过离奇,微臣难耐好奇之心,所以去查看了贵妃娘娘宫里还没有清理的剩菜,意外地发现里面刚好就有飞燕合欢散的配料,臣又看了刘贵妃寝宫到世子妃寝宫的路线,途中恰好有一片竹林,只要事先在竹竿上涂上紫宵花的汁液,就是最好的药引了,而且第二天,紫宵花汁液就会被竹子吸收,消失得干干净净,臣一向忠于皇上,不愿皇上蒙在鼓里,所以实话实说!”   刘贵妃面色煞白,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个从来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国师居然会出来坏事?   宁王心下大急,忽然跪倒在皇帝面前,辩解道:“儿臣是找过夏国师配过药,但那是治愈风寒的药,不是什么飞燕合欢散,请父皇明察。”   夏明宸淡淡道:“宁王殿下,刚才我看了菜式中的剂量,应该用了不到一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贵妃娘娘宫里应该还有剩下的飞燕合欢散,皇上不妨派人去搜一下,也好还贵妃娘娘和宁王殿下一个清白?”   刘贵妃身子一晃,她怎么也想不通夏明宸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出来帮寒菲樱?他不是一向游戏人间只问天相占卜的吗?   正是因为夏明宸一直中立的态度,所以刘贵妃对他特别放心,这样的人,就算不能拉拢,也断然不会跑到自己对立面去。   刘贵妃不清楚,不代表南宫羽冽不清楚,他比谁都明白,夏明宸为什么要帮寒菲樱?   那是因为九尾灵狐根本就不是夏明宸捉到的,最后却是由夏明宸送给父皇的,这说明夏明宸和萧天熠之间有某种微妙的契约关系。   没想到,因为一个该死的夏明宸,形势陡然就变了,刘贵妃扑通一声跪倒在皇上面前,“皇上,夏国师这都是无稽之谈,臣妾是冤枉的!”   因为外面传言的缘故,皇帝已经不再相信刘贵妃,他肯定是刘贵妃罔顾他的旨意,刻意在外面散播传言,一介后宫妇人,眼中竟然没有他这个皇帝,猛地一拍桌案,怒道:“夏国师为什么要冤枉你?”   “这……”刘贵妃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事关党争的事情,夏国师从来都是闭口不言,事不关己,为什么今日一反常态?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万万想不到夏明宸居然跳出来了。   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只要她抵死不认,光凭夏国师一人之言,也没有办法强行定她的罪,她华丽的面容凄楚不已,“臣妾实在冤枉,宁王尚年轻,难免顽劣,但绝对不是这样不懂事的人,臣妾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夏国师,使得夏国师如此信口雌黄,污蔑臣妾母子?”   这话也有道理,皇帝似乎又被刘贵妃的话所打动,眯起了眼睛,没有马上开口。   萧天熠危险一笑,他的耐心基本已经耗尽了,既然是嫌命长的女人,也是时候不妨送她一程,“皇帝陛下,本世子刚刚得到消息,我的侍卫抓到了与此案有关的两个证人,都传唤进来吧!”   皇帝眉睫一动,疑虑地打量着萧天熠,还有什么证人?   萧天熠优雅拍了两下手掌,夜离宸和另外一个侍卫,一人擒着一个狼狈不堪的女人,进来之后,往地面上一扔,发出“砰砰”两声。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夜离宸连行礼都没有,就直接站到了自家世子身后。   皇帝还在疑惑到底是什么人的时候,刘贵妃已经脸色大变,不是已经下令灭口了吗?怎么会被萧天熠的人抓到?   那两个女人已经被折磨得半死不活,奄奄一息,在看到刘贵妃的时候,眸光遽然雪亮起来,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地狱之水般的怨毒,恨不得剜她的心一样,其中一个冷笑道:“娘娘好手段!”   皇帝立时明白了什么,难道这两个女人就是昨晚把世子妃送到太子寝宫去的人?怒道:“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宫女本来都已经是必死之人了,想不到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还能见到皇上,咬牙道:“回皇上,奴婢虽在行宫做事,可暗中听命于贵妃娘娘!”   另外一个还在恶狠狠地瞪着刘贵妃,“真是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我们为娘娘做了这么多事,如今利用价值完了,就要杀我们灭口吗?”   刘贵妃顿时恼羞成怒,虚张声势道:“哪里来的狗奴才?本宫根本就不认识你们,无凭无据,谁命你们来污蔑本宫?”   “不认识吗?”那个年长一些的女人嘴边浮现一抹凄厉的笑意,“三年前的春天,皇上来行宫出游,也是娘娘陪伴左右,当时娘娘为了让宁王殿下在皇上面前博得好感,安排了一名刺客,然后宁王殿下刚好舍身护驾…”   “住口!”刘贵妃尖叫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她面色惊惶,只恨没有早些把这两个女人灭口,只怪一时心慈手软,居然带来今天的灭顶之灾。   皇帝忽然一个激灵,怒目圆睁,“你说什么?说下去!”   那个宫女面含嘲讽道:“那刺客是贵妃娘娘安排的,自从宁王殿下舍身救驾之后,皇上对宁王殿下的恩宠就大不一样了!”   皇帝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颤栗,差点站立不住,他一国天子,居然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看到刘贵妃的脸色,知道两名宫女说的恐怕是实情。   这时,太子寝宫昨夜的当值也来了,一见到地上几乎爬不起来的两个女人,辨认了之后,很肯定道:“就是她们,昨晚说奉太子口谕,送一位夫人到太子房里侍寝!”   种种证据都指向刘贵妃,她顿时面如死灰,她想不通到底输在哪里,明明稳操胜券,为什么会有夏明宸出来揭发她?现在又来两个本已经在阴曹地府的宫女过来指控她?   看着皇帝阴沉可怕的目光,她知道大势已去,忽然爬到皇帝的脚下,“皇上,这一切都是臣妾一个人干的,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和皇儿无关,他完全不知情,他对您完全是一片赤诚之心啊!”   不知情?皇帝怒吼一声,“你不要告诉朕飞燕合欢散是你要用的?”   皇帝不是傻子,如果说之前刘贵妃是冤枉的话,宁王为母申辩,情有可原,可现在飞燕合欢散是宁王找夏明宸要的,宁王岂能不知情?   自从夏明宸来了之后,南宫羽冽嘴角始终有抹看不见的轻笑,自作孽,不可活。   宁王脸色如土,也扑到父皇脚下,“父皇,母妃她只是一时糊涂,求你看在母妃她伺候父皇多年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刘贵妃心中的疑惑,也是宁王心中的疑惑,他也不明白夏明宸为什么会说出春药的事情,也不明白为什么已经下令灭口的人,会被人活生生救出来?   可刚才还对刘贵妃动了恻隐之心的皇上,一直以为她只是后宫妇人,想不到还有这么大的野心,居然胆大包天到蒙蔽君王,构陷太子,气得脸色涨红,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他的眸光瞥见了面色冷然的世子和世子妃,尤其是那世子,杀气凛然,威慑压迫,一双眼睛如同嗜血的苍鹰,荡涤着冷肃的光芒。   “原来太子是被冤枉的!”皇帝避开了萧天熠的锐利目光,淡淡道:“世子妃也是被冤枉的!”   萧天熠冷冷道:“既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不知道皇帝陛下要怎样处置?”   见寒菲樱面色冰冷,皇帝不禁为之前冤枉她勾引太子而有轻微的愧疚,他看向惊恐的刘贵妃,勃然大怒,“你这个践人,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世子妃和太子的身上,若是世子妃有失,你千刀万剐都不够!”   刘贵妃面色木然,本来是绝对的胜局被自己弄成了败局,猛然抱住皇上的腿,哭道:“臣妾死不足惜,但皇儿他真的是无辜的,是臣妾命人去偷飞燕合欢散的,皇儿自始至终什么都不知道,皇上,皇儿的品性您是知道的,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吗?”萧天熠的声音很淡,但透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既然这样,就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他又拍了一下手掌,外面立即有两名侍卫拖着两个半死不活的男人进来,扔在地上,萧天熠冷冷道:“这两个人就是要灭口那两个宫女的人,宁王殿下自己好好看看认识不认识?”   宁王面色煞白,眼神惊恐,真是两个废物,派他们去灭口两个女人的事情都做不好,反而被人全抓了。   至此,皇帝已经全然明白,雷霆震怒之后,一股疲惫感升腾上来,才惊觉自己早就不是年轻人了,喘了几口气,“贵妃刘氏,阴险毒辣,卑鄙下作,蒙蔽君王,构陷太子,传朕旨意,自即日起,褫夺刘氏一切封号,贬为庶人,迁入冷宫,无诏不得外出!”   刘贵妃面色如雪,自入宫以来,辛辛苦苦奋斗了这么多年,才爬到了自己的位置,一夜之间,竟然什么都没了,这样巨大的打击让她连求情的力气都没有,只盼着皇帝狠狠处置自己,消气之后放过皇儿。   寒菲樱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刚想说话,却被萧天熠拉了一下她的手,她会意,高声道:“那么宁王殿下呢?”   皇上幽寒的目光扫过宁王,他很清楚这件事宁王不是干净的,狠狠瞪他一眼,“南宫傲品行卑劣,自即日起,褫夺亲王封号,幽闭王府,以观后效!”   这话如同一把冰锥一样扎在南宫傲的心里,血淋淋地疼,这时,他忽然看到了太子嘴角那抹胜利的轻笑,猛然明白,他根本不是南宫羽冽的对手。   皇帝接连处置了刘贵妃母子,更觉得疲惫交加,看向世子,“世子认为如何?”   萧天熠并不买账,只是淡淡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寒菲樱身姿挺立,俏丽的面容如挂寒霜,也是一言不发。   皇帝有些讪讪,看向太子,“太子,你以为如何?”   南宫羽冽始终在轻笑,“幸得父皇圣明,还了儿臣清白,儿臣深谢父皇英明,未敢有任何异议!”   皇帝审了一上午的案子,现在越发觉得特别疲累,挥了挥手,“朕累了,都退下吧!”   虽然皇帝已经严厉处置了刘贵妃母子,但寒菲樱的理想结果应该是直接赐死,现在见保留了他们一命,心头盛怒,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皇帝知道世子妃心中的气愤,但也是因为刘氏母子手段歹毒,触怒了世子和世子妃,他也并未计较寒菲樱的失礼之处。   南宫羽冽离开宜和殿的时候,萧天熠等候在外面,眸光深深,似笑非笑道:“恭喜太子殿下!”   寒菲樱从他后面出来,眸光如冰地觑了一眼南宫羽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南宫羽冽看着相继离开的寒菲樱和萧天熠,眸光渐渐转沉,唇边弯出一丝复杂的弧度。   ☆、第三百一十一章 最善布局的人   皇帝每年去行宫,都是去游猎散心的,想不到今年却出了这样龌龊的事情。   之前太医就说过皇帝不宜动怒,需要修身养性,可身为一国之君,静气凝神是不可能的,这次又连续好几次大怒发火,气血攻心,回宫之后,居然一气之下病倒了,无力再理朝政,至此,太子全权监国。   后宫和前朝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深得皇帝宠爱,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刘贵妃居然一夜之间被贬为庶人,废入冷宫,而颇得皇帝欢心的宁王也被褫夺亲王封号,幽闭王府。   官方的说法是刘贵妃母子构陷太子,被英明神武的皇帝查了出来,但消息灵通的人士还得到了一些传言,有关此事的内幕,似乎和龙腾王朝那位来朝贺的美丽世子妃有关,据说太子和世子妃似乎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虽然朝野上下众说纷纭,但慑于太子铁腕,大家只能在心中猜测,不敢在明面上议论。   太子果敢决断,不负皇帝厚望,很快就稳住了局面,控制住了朝政,而刘贵妃母子就像大石头投入了深深大湖,激起了滔天巨浪之后,很快就归于沉寂,没人敢再提起他们。   谁敢和赤炎未来的新君过不去?曾经宁王一派的人,见刘贵妃倒台,宁王被幽闭,知道大势已去,都惶惶不可终日。   而琉璃公主和夏国师的婚事,因为皇帝病倒,暂时不宜大操大办,只能暂时往后推。   这件事过后,前来朝贺庆典的人,都开始陆续回国,萧天熠和寒菲樱也准备启程。   在启程的前一天晚上,寒菲樱居然意想不到地约了风头正盛的太子见面。   依旧是在重华楼,以前一直都是南宫羽冽先到,寒菲樱后到,可今晚却是寒菲樱提前到达。   南宫羽冽是身份何等尊贵的人?多少人穷其一生也见不到一面,可唯有寒菲樱,只是命人传个信,他就来了,没有任何监国太子的架子,还带来了寒菲樱最喜欢赤炎最珍贵的琥珀光。   他见寒菲樱早已经到了,窈窕身姿如画,唇角一勾,熟练地在她对面坐下,“今晚你先到了?”   寒菲樱侧首,看向这个城府极深的腹黑男人,轻裘缓带,俊美非凡,冷笑道:“如今太子殿下春风得意,本座还未恭喜,希望殿下不要介意!”   南宫羽冽虽然大获全胜,已经一家独大,可今晚似乎并不开心,听到寒菲樱的话,握着酒樽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   月色微凉,眼前的琥珀光依然荡漾着醉人的波光,寒菲樱盯着眼前的华美男子,嘲讽道:“此时此刻,太子殿下的心情一定很好吧?”   南宫羽冽唇角微弯,他的计划可以瞒过所有人,却瞒不过这个聪慧过人的女子,微微叹了一口气,“如果我说没有,我一点也不开心,你信吗?”   寒菲樱忽然扬声长笑,声音穿破夜空,俏丽的身影如披冰雪,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清冽甘甜之醇香荡漾,却并没有喝下去,眸光转瞬间厉烈如刀,“太子殿下挖空心思,设了这么大一个陷阱,连我都是你的猎物之一,如今大功告成,怎么会不开心呢?”   南宫羽冽心头一紧,眼前是寒菲樱最喜欢的琥珀光,她却一口也没有喝,不禁觉得有些失落,这个豪阔疏朗女子,对他也有了极重的戒心。   寒菲樱见他不说话,淡淡一笑,单刀直入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晚我出现在你房里的流言,是你自己散播出去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加重皇帝对刘贵妃的怀疑,怀疑是她罔顾圣意,故意散播流言,逼得皇帝下诏废黜太子,谁也想不到,其实是你这个受害者一手策划的!”   她说“受害者”的时候,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让南宫羽冽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抽动,瞒得过别人,瞒得过父皇,却瞒不过眼前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子,轻笑道:“女人还是笨一点比较讨人喜欢。”   “讨你喜欢吗?”寒菲樱眸色烈烈,语气凛凛,“很可惜,本座并不稀罕!”   南宫羽冽不语,心尖处忽然被什么刺中一样,一阵闷痛猛地袭上来,手中的酒樽一晃,玉液洒了出来,那天她和萧天熠深情对视的一幕再次浮现眼前。   寒菲樱声音幽幽,自顾自地说道:“你是赤炎皇帝的诸多皇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又是皇后嫡出,顺理成章被册封为太子,可对任何一个皇帝来说,膝下有个一家独大的太子,并不是什么好事,老皇帝还没到日薄西山的一天,新太子却朝野归附,架空皇帝的权力,这绝对不是皇帝愿意看到的!”   说到这里,她微微笑了一下,眼中有洞若观火的眸光,并没有看南宫羽冽,“你聪明绝顶,当然很快就洞悉了皇帝的心思,在你的运作之下,最重要的是皇帝的授意,于是南宫傲被扶持起来了,他最风光的时候,可以达到和你分庭抗礼的程度!”   寒菲樱悠闲地摇着手中的酒樽,却依然一口也没有喝,仿佛面前的不再是醇美芬芳的佳酿,而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南宫羽冽并未否认,寒菲樱不是朝堂中人,也不是赤炎王朝的人,但这双敏冽慧眼却非常人所及。   寒菲樱幽幽叹了一口气,“皇帝希望通过你和南宫傲的相互制衡,达到他控制朝局的目的,只有你和南宫傲相持不下,他这个皇帝才能掌控整个朝局,如果皇帝不在,以你的手段,南宫傲根本活不到今天,其实他自以为是的存在,不过是你让皇帝安心的工具罢了。”   南宫羽冽嘴角浮现一个浅淡的笑意,真是个敏捷的女子,连父皇的心思都洞察得这么清楚。   寒菲樱淡淡道:“可有些事一旦付出实施,它的走向就未必是一个人可以控制的了,这么多年过去,南宫傲也不是傻瓜,他也成了气候,你放任他在你眼皮子底下壮大起来,为自己精心培育了一个强劲有力的对手,渐渐地,他也越来越接近储君之位!”   这个野心勃勃的皇弟,当然没有人比南宫羽冽更为了解,他眸光一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寒菲樱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再次缓缓开口,“可皇帝终究会老的,很多事终究会力不从心,虽然看起来尚精神矍铄,但我相信他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刘贵妃之所以这么急着下手,就是因为她担心皇帝的身体拖不起了,如果再不动手,一旦皇帝驾崩,又没有易储诏书,那皇位就名正言顺归你坐,这些年,他们和你争斗,手段用尽,一旦你正式登基,他们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刘贵妃一直伺候皇帝,是最清楚皇帝身体状况的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是最了解皇帝现状的,那个人就是你吧,尊贵的太子殿下?”   南宫羽冽眼眸一深,并没有否认,在寒菲樱面前,也否认不了,只是平静地听着。   寒菲樱轻笑一声,“这个时候,才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但往往也是最危险的时刻,因为功败垂成的事情比比皆是,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鹿死谁手,所以你设计了一个真正完美的计划,诱使刘贵妃母子出手,他们以为掌控了你的软肋,以为可以给你致命一击,殊不知,从一开始,他们就是踏上了你为他们铺好的死路!”   说到这里,寒菲樱的眼神越来越深,赤炎王朝自己斗得天翻地覆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但既然牵扯到她了,她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南宫羽冽的目光锁定月光下如谪仙的女子,那双眼眸,璀璨若晨星,耀眼得让人只想一头沉溺下去。   寒菲樱笑容凛冽,冷冷道:“这个局,你从去年出使龙腾王朝的时候就开始布了,对吗?”   “虽然你很聪明,但也不要冤枉我行吗?”南宫羽冽轻轻一笑,那俊美华贵的脸庞流光溢彩,难怪赤炎王朝的女子都为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而疯狂。   寒菲樱才不信他的鬼话,嗤笑一声,“你故意表现出对我的浓厚兴趣,甚至说要娶我为太子妃,还许下十座城池的厚重聘礼,本座也大概调查了一下,历来两国联姻,聘礼与嫁妆虽然贵重,但左不过是些金银珠宝名人古画之类的,鲜有十座城池这样的大手笔,太子殿下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引起南宫傲的注意,让他误以为抓住了你的把柄吧?”   南宫羽冽虽然竭力想否认,因为他是真的喜欢寒菲樱,是真的想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但面对气愤难平的她,他暗自叹了一口气,明白否认也是白搭,干脆默默饮酒,享受和她独处的时光。   “你花这么大的心思,追查出本座的真实身份,然后以此为要挟,让本座不得不屈从于你,答应你的条件,说服世子作为使臣出使赤炎王朝,你当时是说为了南宫琉璃,本座一直觉得奇怪,你不像是多情之人,就算南宫琉璃是你的皇妹,你也不可能为她花费这么多心思,直到今天,本座才彻底明白了你的用意,你还真是善于挖坑啊,你真正的目的是利用世子和我除掉刘贵妃母子,因为只有这样借刀杀人,你才可以完全置身事外,丝毫不引起皇帝的怀疑,他一直认为你是受害者,如此高明的手段,本座真是自叹不如!”   寒菲樱清越的声音越来越激烈,眸光如火地盯着优雅如斯的南宫羽冽,被人利用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就算明知道南宫羽冽非善类,可是当真相大白于眼前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南宫羽冽始终一言不发,知道寒菲樱此时心中的怒火,就由着她发泄。   寒菲樱笑容如冰,“你曾经深夜约我会面,其实以你的本事,这种事情完全可以瞒得很紧,可偏偏让南宫傲知道了,你约我的那天晚上,他就派了几名美人去勾引萧天熠,我们当时都以为是你干的,以为你在双管齐下,可后来才知道是南宫傲干的,你前脚约我出去,后脚美人就到房里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于是我敢肯定,是你故意让南宫傲查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南宫傲对你和我的关系起疑心!”   此时明明清风宜人,月光如醉,南宫羽冽的心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闷痛。   寒菲樱没有看他,嘲讽道:“南宫傲意外地发现你我深夜私会,很快就又发现了你在龙腾王朝说过要娶我的话,而你又刻意表达出对我不同寻常的兴趣,这更让刘贵妃母子坚信你喜欢我,于是,他们精心设计了一条毒计,他们以为可以借此一举扳倒你,殊不知,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他们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南宫羽冽轻蔑一笑,微带讥讽,“谁叫他们自不量力的?这些事情,都是他们殚精竭虑自己做的,我可没有逼他们!”   寒菲樱面色阴沉地盯着南宫羽冽,杀气迸发,冷笑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知道那对愚蠢的母子到现在有没有明白,你才是真正的布局之人?他们不过是两颗棋子而已!”   南宫羽冽忽觉身子一凉,清楚感觉到了寒菲樱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却岿然不动,依然淡定地饮酒。   忽然,一道迅疾的风划破宁静的夜空,一柄雪亮的刀已经抵在了南宫羽冽的胸前。   流星追月大惊失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太子殿下居然被人挟持了!   别看寒菲樱表面上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可实际上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湖匪首,他们立即双双飞身而起,一左一右朝着寒菲樱扑杀过来。   “退下!”南宫羽冽一声厉吼,流星追月身子一僵,面面相觑,不甘不愿地退下,却不敢退得太远,只得全神贯注地盯着寒菲樱的动作。   寒菲樱无视流星追月的杀气,笑容寒意森森,“南宫羽冽,你和刘氏母子怎么斗得你死我活,都和本座没关系,你们赤炎的皇位到底由谁来坐,本座也不关心,但本座从来不喜欢被人当做棋子,这种感觉,本座实在很不喜欢!”   南宫羽冽可知道寒菲樱不是那种玩弄花拳绣腿的女人,她可是真敢杀人的,他已经感受到了寒菲樱的烈烈仇恨,笑容不变,语气轻柔,“能死在你手里,我也心甘情愿!”   寒菲樱忽然笑了,“事到如今,你已经大权在握,居然还在这里演戏?不觉得可笑吗?”   南宫羽冽看着眼前女子,有着冰雪雕琢的容颜,却没有一丝温情,冷若冰霜,可是那晚,她衣冠不整地躺在他的床上,俏脸含羞,水眸半闭,红唇微张,幽香四溢,身姿曼妙,看得他血脉贲张。   他心头猛地一滞,胸口盯着刀尖,像压着一块千斤巨石一样,沉闷得喘不过气来,那晚她的柔媚一直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包括那晚她睡过的床铺被他命人原封不动地抬到了东宫。   她不是没有这样柔情脉脉的时刻,只是面对的男人不是自己,如果那晚不是她一直迷离地叫着萧天熠的名字,南宫羽冽根本就不可能控制住自己的**。   面对她明显不信的眼神,南宫羽冽眼中有一掠而过的痛苦,一字一顿道:“我是认真的!”   “南宫羽冽!”寒菲樱陡然怒了,冷笑道:“认真的?你挑中我,就和刘贵妃挑中我一样,都是因为我是萧天熠的女人,对不对?他那样骄傲的男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苟且之事,如果不是因为我是萧天熠的女人,你也不会刻意营造出对我特别感兴趣的假相,来迷惑刘贵妃母子,对吗?”   夜风中,她长发飞扬,眸若晨星,让南宫羽冽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胸口那种沉闷的感觉堵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寒菲樱见他不说话,心底一怒,眼中杀气大盛,刀尖蓦然刺入南宫羽冽的胸口,咬牙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南宫羽冽胸口蓦然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流星追月密切注视着这边的动静,顿时惊叫道:“殿下……”   南宫羽冽抬手,强忍着胸口不断传来的剧痛,怒道:“退下!”   流星追月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极度不忍的亮光,又不敢上前阻止,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寒菲樱杀了太子殿下?   寒菲樱朱唇一抿,“你为什么不还手,我从来不杀没有还手之力的人!”   南宫羽冽今夜穿了一件亮白色的宽大锦袍,胸口已经被血染红,心中有种从未有过的酸楚和惆怅,浅淡一笑,又似有欣慰之意,“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利用了你,因为你是萧天熠的女人,在我没有正式登基之前,任何变故都可能会发生,如果我亲手去对付刘氏母子,有可能会引起父皇的猜疑,太过危险,但若是他们自寻死路,父皇对他们就再也没有半点怜惜之心,我也无后顾之忧,这个局,是我一开始就布好的,你也是我的棋子之一!”   寒菲樱眼眸一厉,居然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混迹朝堂的人,没有深沉的心机,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算看似没有正形的夏明宸,实际上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虽然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南宫羽冽,可他这样把她玩弄在股掌之上,还是让她怒不可遏,讥诮道:“你终于演不下去了,肯说实话了吗?”   随着她冰冷的话语,尖刀再次往他的身体里面顶进了一分,直到撞到了他的骨,遇到了阻力。   南宫羽冽脸色煞白,听到了自己皮肉被划破的声音,嘴角却依然努力含笑,“你要是想报仇的话,就杀了我,我不会反抗的!”   流星追月心下大急,可没有得到太子殿下的命令,又不敢上前,那世子妃可是江湖上无恶不作令人闻风丧胆的匪首,别人动都不敢动的太子,她居然有胆量手刃殿下,可偏偏太子殿下又任她胡作非为。   尖刀的凉意让南宫羽冽浑身一颤,见寒菲樱停了手,他微微闭上了眼睛,“你动手吧!”   惊讶,愤慨,恼恨,愕然,各种感情在寒菲樱的脑海中交集成一团,她是习武之人,自己的刀插得有多深她是知道的,可他却没有反抗,实在让她意外,眼中还有她看不懂的笑意。   夜色微凉,她发现自己的手指在颤栗,再也使不出一分力气,猛然松手,蓦然转身,声音冷然,“从此之后,你我恩怨两情,再次见面,只是路人!”   说完,她直接从高高的重华楼飞身而下,缥缈的身影消失在月光深处。   “殿下,殿下!”流星追月见寒菲樱走了,急着冲上来,大惊失色,那锋利的尖刀竟然插得那么深,湛然若神的太子已经面白如纸,流星急道:“快,传太医……”   “不必!”南宫羽冽喘息道,目光却锁定寒菲樱离去的方向,那里只剩下一片空茫茫的月色。   流星见到殿下眼中的黯然,“殿下,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不是这样的!”殿下的确是设局引刘氏母子入局,但殿下也是真心喜欢寒菲樱,他们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殿下对一个女人这般上心过,可如今在寒菲樱心中,剩下的全是对殿下的怨恨了,这手下得多重啊!   南宫羽冽苦笑,解释了有什么用?他的爱打动不了寒菲樱,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恨自己,好过她忘了自己,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胸口处的尖刀还插在他的胸口,声音虽低,却不减威严,“你们听着,这件事绝对不许传出去!”   “是!”流星追月跪了下来,铁一样的汉子,却都红了眼睛,殿下这样爱一个人,可在那个人心中,留下的却全是恨意。   南宫羽冽一把拔出匕首,血顿时喷射出来,一阵阵眩晕猛然袭来,那天她红晕妖艳娇喘吁吁的模样又浮现眼前,他闭上眼眸,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在她面前的定力。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两个消息,先听哪一个?   萧天熠回来的时候,樱樱已经睡下了,这是少有的情况,以前无论他多晚回来,她都会等他,今晚怎么会提前睡了?   她乌黑的秀发在洁白床上像水草一样散开,身上只盖着一张轻薄的床单,完全遮不住那傲人的玲珑曲线。   他只觉得呼吸一紧,在床边轻轻坐下,看向那眼眸紧闭的小女人,清爽明媚,一双大手忍不住伸向她温软滑腻的雪肤。   他一双不安分的大手在油走的时候,忽然被一只柔软却有力的小手按住了,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睁开了,嗔怒道:“没正经!”   萧天熠知道她没睡着才故意挑逗她,一双魔爪又“无意中”触碰到了她的丰润,邪恶道:“在如此诱人的夫人面前,为夫正经得起来吗?”   寒菲樱今晚心情不好,面对他的调笑,只是勉强笑了一下,就撑着坐了起来,把头靠在他腿上,沉默着一言不发。   萧天熠知道小女人是因为什么情绪低落,摩挲着她丝滑的秀发,柔声道:“去见南宫羽冽了?”   寒菲樱不语,虽然她重伤了南宫羽冽,也算是报了仇,可一点也不开心,经过这次和南宫羽冽的交锋,她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远不是南宫羽冽的对手。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打打杀杀她在行,闯荡江湖也在行,经营生意也在行,可要论起谋篇布局,玩弄人心,远不是这些皇家男人的对手。   南宫羽冽这番谋划,布线之长,心机之深,她真是自叹弗如。   想当初,她还很不屑地对南宫羽冽说,“殿下的心思,连路边的蚂蚁都知道,不就是希望本座替你铲除那个碍手碍脚的赤炎三皇子吗?”   当时南宫羽冽冷哼一声,“本宫没你想象的那么低级,打打杀杀,智者不为!”   当时还只道南宫羽冽虚伪矫情,现在才知道,人家说的是大实话,只不过当时她没有听懂而已,自己笨,怨得了谁呢?   对南宫羽冽来说,打打杀杀真的是太低级了,人家玩的是兵不血刃,她这个江湖草莽,在这些人面前,只能甘拜下风。   权力之争中的人,根本不可能奢望他们心思明澈,可那种被利用当棋子感觉让她始终觉得堵在心中,十分难受,就算重伤了南宫羽冽也难以释怀,轻声道:“你会不会怪我?”   虽然她是被南宫羽冽利用了,可妖孽才是他棋局的关键人物,南宫羽冽真正的目标是他,而妖孽正是被不知情的自己拉下水的,只有他,才能对赤炎皇帝形成绝对的威慑力,而这一点,聪明绝顶的妖孽自然也同样心知肚明。   萧天熠的手微微一顿,宠溺道:“你这丫头,谁舍得怪你?那个南宫傲,我也想收拾他,不过是顺手罢了!”   寒菲樱知道他在安慰自己,鼻子一酸,“我今晚准备杀他,可他竟然没反抗,我反倒下不了手,很没用,是不是?”   南宫羽冽身体不适的消息,萧天熠已经得知了,他已经猜到是樱樱干的,南宫羽冽如今大权在握,除了樱樱,有谁能伤得了他?宽慰道:“樱樱如此能干,谁敢说你没用?”   寒菲樱忍俊不禁,“虽然我没对他动过心,可他故意假装喜欢我,根本不在意给我造成的麻烦,还骗过了所有人,其实不过是他谋局的一个迷障而已!”   萧天熠爱怜地抚摸着樱樱柔软的身体,眼眸深邃,幽幽道:“他是真心喜欢你的!”   寒菲樱遽然一惊,这话从南宫羽冽的口中说出来,会让她觉得可笑,可这话偏偏是妖孽说出来的,诧异道:“为什么这么说?”   萧天熠心知樱樱实在气愤,被人利用当了一回棋子,但他作为旁观者,看得很清楚,南宫羽冽是真的喜欢樱樱,这一点,无法否认,要不然,以南宫羽冽如今的身份和身手,怎么可能让樱樱轻易伤到他?微微一叹,“我夫人如此惊艳绝色,别的男人觊觎也在所难免!”   南宫羽冽一事的真相大白,让寒菲樱忽然对皇家男人的爱情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怀疑,南宫羽冽的精心表演,迷惑了多少人,甚至连她自己都曾以为他是真的喜欢自己,结果不过是一场可笑的谋局,是不是对他们来说,亦真亦幻的爱情不过是一种稀松平常的手段而已?   可身边这个她深爱的男人也是皇家男人,妖孽同样是心机深沉的人,寒菲樱喃喃道:“你会不会也骗我?”   萧天熠听到樱樱话语中的不确定,还有隐约的颤栗,心底一疼,把她的身体扳过来,与他对视,眼中有灼灼烈焰,“你是我深爱的女人,无论我要做什么,都不会瞒着你,你记住,你爱上的这个皇家男人,宁愿负了天下,也不会负你!”   寒菲樱眼中的泪珠忽然滚落下来,扑到他怀里,他的话噬烧了她所有的猜疑和恐惧,明知道不该怀疑他,可是南宫羽冽的城府颠覆了她一直以来的极度自信。   在真正的布局者眼中,别的所有人都不过是自作聪明的跳梁小丑而已,她恼怒不已,可她发现尖刀插入他身体的时候,自己也在颤抖,面对那双澄澈清明的眸瞳,她竟然下不了手。   许久,她才在妖孽温暖的怀抱中平静下来,故作轻松道:“我刚才去了一趟宫里!”   萧天熠见小女人总算平静了些,担忧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干什么了?”   寒菲樱眼底染上一点狡黠的笑意,“去把九尾灵狐放了!”   萧天熠忍俊不禁,点了一下她精巧的小鼻子,“只要能让你心情好起来,做什么都好!”   寒菲樱这样的江洋大盗既然能去龙腾王朝的皇宫,自然也能去赤炎王朝的皇宫。   因为老皇帝病重,病急乱投医,不知道听哪个巫师说九尾灵狐是上古灵兽,它的精血汇集了天地间的灵气,有强身健体益寿延年返老还童的神奇功效。   身为一个皇帝,谁不渴望能仙福永享万寿无疆?老皇帝居然信了,准备明日就给九尾灵狐放血治病。   寒菲樱得到消息之后,有些忧急,虽然知道九尾灵狐聪慧狡黠,一般人难以捉到,但现在它被关在笼子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夏明宸毕竟只是个国师,万一老皇帝为了自己的命一意孤行,夏明宸也未必可以阻止,寒菲樱亲眼见识过皇帝们追求长生不老的偏执信念?   而且夏明宸和南宫琉璃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圣旨一出,无从更改,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了。   虽然南宫琉璃是公主,但她的婚事并没有重要到影响朝廷政局,更何况现在是南宫羽冽主政,更是不会有变化了,九尾灵狐跑了就跑了,老皇帝也不可能反悔了,剩下的事情,寒菲樱相信夏明宸自会善后的。   所以,她顺便“去”了一趟宫里,把关九尾灵狐的笼子的锁开了,身为一个江洋大盗,再难开的锁也难不倒她。   因为九尾灵狐和妖孽诡异的亲密关系,让她觉得不能丢下九尾灵狐不管,要不然就不讲江湖道义了。   萧天熠当然明白樱樱的心思,这个小女人,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可他却拿她毫无办法,无奈一笑,“你啊,叫为夫说你什么好?下次不准这样冒险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很清楚,如今宫里的御林军权在南宫羽冽手上,如果没有南宫羽冽的有意放水,樱樱的来去不会这么顺利。   寒菲樱娇俏一笑,附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垂下眼眸,心里在思考另外一件事,她已经思考很久了,不知道该不该让他知道?   床上还铺着寒菲樱绣的枕面,上面是两只歪歪扭扭的鸳鸯,更像两只大鸭子,如此惨不忍睹的绣工,萧天熠却爱如珍宝,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明天就要启程了,萧天熠紧紧地搂住了小女人,闻着她身上的幽香阵阵,怀抱着香脂凝露,柔嫩雪肤,身体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一双大手也继续不安分起来。   轻薄的衣裳遮不住小妖精诱人的弧度,萧天熠忽然邪恶道:“这里好像变大了!”   寒菲樱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听到他的话,脸色一红,娇嗔一声,“讨厌!”   萧天熠却认真道:“为夫对你身体的每一处都了如指掌,真的变大了!”说完,他还用手比划了一下,让寒菲樱羞得满脸通红,心头一动,嗔道:“有两件事,我要告诉你,你先听哪一件?”   萧天熠嘴角一挑,抵抗着欲焰的煎熬,漫不经心道:“无论你说什么,为夫都喜欢听!”   寒菲樱有些忐忑,故作神秘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萧天熠忍俊不禁,兴致盎然,像登徒子一样掐了一下樱樱水嫩的脸蛋,坏笑道:“想不到夫人今夜兴趣如此浓厚!”   寒菲樱心中有事,摇着他的手臂,撒娇道:“你先选!”   萧天熠被逼得无奈,勉为其难道:“那就先听坏消息吧!”   寒菲樱早就猜到了,红唇一翘,慢慢道:“我昨天见过石中天了!”   萧天熠其实满脑子都是和绝美俏靥粉面嫣红的樱樱交战的画面,对樱樱说的事情一直心不在焉,可突然听到她又私下去见了石中天,当即面色一寒,剑眉凝起,“你把为夫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是吧?”   寒菲樱就知道他会生气,本来她和石中天亲密无间的兄弟关系已经引起妖孽的不满,再加上避孕药方一事之后,妖孽更是严令她见石中天,他很不高兴自己女人身边竟然有这样亲密的异性朋友,而很明显石中天一直都是觊觎他的女人的。   见小女人低下头,小嘴红嘟嘟的,咬紧了唇,一副做错了事的委屈模样,萧天熠心中一荡,眸光变得更加炽热,只想快速强势入侵,按捺住性子道:“为什么要去见他?”   寒菲樱见他的语气没有那么冷硬了,忙道:“是夏明宸那天和我说过一些话,让我起了疑心,他知道我会武功,而且知道我功力深厚,他说就算飞燕合欢散即时发作,以我的功力,也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不至于马上失去反抗能力,他怀疑我身体有异!”   萧天熠是何等聪明的人?尽管樱樱没有明说,可是他却完完全全听懂了,一把抱住她,声音透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惊喜,“你…有了?”   他眼中的欲焰还未褪去,突如其来的激动更是映得他脸华光溢彩,寒菲樱被他抱得呼吸艰难,喘息道:“你抱得太紧了!”   他恍然大悟,连忙放开樱樱,看着她欲说还休的娇羞模样,脸色艳如红霞,欣喜若狂,醇雅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惊喜,“真的?”   寒菲樱知道他的激动,自己刚知道的时候,也是半晌不敢相信,一知道自己真的有了和他的孩子,也是惊喜交加,看到他激动得止不住的颤抖,轻轻“嗯”了一声。   萧天熠蓦然明白为什么小妖精先告诉他去见石中天了,要不然,他定然会问她是怎么确认自己怀孕的?在狂喜中知道石中天一事,肯定会不高兴的。   所以小妖精先说她去见过石中天,然后再说她怀孕的消息,这样一来,自己也不会怪罪她了,这个狡黠的小妖精,心眼真多。   果然如寒菲樱所料,激动中的萧天熠哪里还舍得怪她?刚才想和她欢为一体的强烈**,现在只得硬生生压制下来,不确定地再问了一次,“真的有了?”   寒菲樱娇嗔一声,满面羞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的!”   当时石中天没好气地扔给她一本孕妇读物,她偷偷读过,上面说,怀孕的女人,身体会有细微的变化,其中一个就是胸部会变大,由于只是刚刚怀孕,她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倒是察觉了,还无比肯定,让寒菲樱相信,自己的身体也瞒不了多久。   经历这么多波折,樱樱肚子里真的有他的孩子了,一想到他和樱樱有爱情的结晶了,萧天熠就恨不得把樱樱抱起来绕三圈,忽然想起,樱樱现在是孕妇,他不敢太过狂肆,看着小女人乖巧的模样,他也不计较她的自作主张了,过了许久,才从狂喜中安静下来,柔声道:“多久了?”   “说是马上就两个月了!”寒菲樱也沉浸在即将做母亲的期待和喜悦之中。   萧天熠的大手温柔地摩挲着樱樱滑腻平坦的小腹,里面居然有个小生命在成长了,声音依然荡漾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欣喜,“我要做父亲了!”   寒菲樱很少见他这样的时刻,他一向是沉稳而内敛的,在这里,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夏明宸的话只是引起了她的警觉,突然忆起月事有段时间没到了,母亲曾经和她说过,女人要是怀孕了,月事就会停掉。   夏明宸那人神秘莫测,不能轻信,尤其是这种事,寒菲樱更加不会轻信他,恰巧石中天这个逍遥四海的人在赤炎京城出现,别人都找不到他的行踪,但对寒菲樱来说,却易如反掌。   见到石中天说明来意之后,他不屑地看了一眼紧张的她,没好气地给她号脉之后,阴阳怪气道:“我该恭喜你吗?你怀孕了,马上就两个月了!”   寒菲樱惊呆了,不敢置信,虽然石中天冷嘲热讽,但寒菲樱知道他绝对不会骗自己,“真的?”   石中天的脸色马上就冷了下来,“这么简单的脉象我都会看错的话,你当本大医神的名头是天下掉下来的?”   小凤儿的惊喜交加,在石中天看来十分刺眼,冷冷丢过来一句,“不就怀个孕吗?真是没出息。”   寒菲樱知道石中天向来这样,也懒得和他计较,忽然想到什么,这段时间,妖孽可没少和她翻云覆雨,激情欢爱,还有两次中了媚药,一次是南宫傲的美人香,一次是她自己中了刘贵妃的飞燕合欢散,那两个晚上他们都做得特别激烈,几乎要把对方揉入到自己身体般狂热,做得筋疲力尽,那…对孩子有影响吗?   石中天还是头一次见小凤儿欲语还休的难堪,这个一向笑看风云的小凤儿,现在几乎已经被萧天熠调教成依人小鸟了,一脸要做母亲的幸福和娇羞,石中天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冷哼一声,随后扔过来一本孕妇读物,“你放心,孩子好得很,我再给你开个安胎的方子,孩子满月酒的时候,就不用通知我了!”   寒菲樱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挺拔中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萧肃,轻声道:“谢了!”   她彻底爱上了萧天熠,就注定要辜负石中天了,只祝愿他能找到属于他自己的爱情。   萧天熠在樱樱鲜红的唇上重重亲了一口,板着脸道:“你昨天就知道了,为什么没有马上告诉我?”可恶的小妖精,瞒得可真紧,居然还能表现得这样若无其事?   寒菲樱觉察到他身上危险的气息,心又紧了起来,她知道怀孕的消息之后,也是欣喜若狂,可南宫羽冽一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大到让她对皇家男人的情爱产生了怀疑,偏偏她深爱的男人,也是皇家的男人,她忽然有些害怕,虽然那只是一瞬间的想法,可还是在她心口划出一道暗沉的伤口。   而且,她已经决定要去见南宫羽冽,总不能白白当了一回人家的棋子还无动于衷,费尽心思除掉刘贵妃母子的是她,他却毫发无损,等着坐收渔人之利。   如果妖孽知道她怀孕了,肯定不会放任她去见南宫羽冽,今晚她也不会又顺便进了一趟宫,放了九尾灵狐。   基于这种种原因,她才考虑暂时不要告诉妖孽这个消息,但妖孽握住她柔峰的时候,居然发现有了变化,而且,那句“宁负天下人,不负你”,更是让她心尖一颤,终于下定决心告诉他自己已经怀孕了。   当然,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精力充沛,生龙活虎,需求特别强烈,虽然寒菲樱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儿家,但也经常吃不消,身体常常被他折腾成一汪水。   石中天给她的孕妇读物里面说了,孕期前三个月,禁止少儿不宜之事,他们好不容易才有了孩子,万一这家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兽性大发,寒菲樱肯定是拦不住的,为了腹中孩子考虑,还是告知他比较保险。   果然,知道樱樱怀孕之后,萧天熠就是**再强烈,也不敢再轻举妄动,美人在身侧,却只能看,不能吃,不过这次,他可是心甘情愿地压抑自己体内的情潮,激动之余,愤愤不平道:“这小子,还没出世,就和他爹抢女人了!”   寒菲樱扑哧一笑,“你怎么知道是小子?万一是女儿呢?”   萧天熠眸光一柔,“女儿更好,为夫倒要看看上辈子的小情人长什么样?”   寒菲樱看到他眼中期待的光芒,心底荡起幸福的涟漪,再强大的女人,内心深处也希望有深爱自己的丈夫,可爱的孩子,原来从未想过的渴望,在遇到了妖孽之后,竟然一一浮现出来。   萧天熠拥着怀中的女人,正色警告道:“以后你的所有行踪都需要经过为夫的同意,不可擅自做主!”   寒菲樱老大不情愿,正想拒绝,身边的男人就洞悉了她的想法,笑得十分得意,“你现在可怀着我们的孩子,不能有任何闪失,你不知轻重就算了,为夫可不能不知轻重。”   寒菲樱抿唇一笑,这种感觉真奇妙,肚子里有一个小人了,会不会是长得和妖孽一模一样的小人呢?   唇上又传来甜蜜的亲吻,低醇道:“睡吧,你闹到这么晚没关系,可孩子要睡了!”   寒菲樱嗔怒瞪他一眼,如今什么都拿孩子说事,限制她的一切行为,可偏偏却让她没有任何恼意,反而心中甜意弥漫,头枕在他健壮的手臂上,幸福地闭上眼睛,憧憬着肚子里的孩子到底会长什么样……   ☆、第三百一十三章 离开赤炎   第二日一早,天尚未大亮,城门刚开,一列威风凛凛的马队就在清晨的微熹中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赤炎都城的大门。   晨风中,那黑金衮边的“萧”字大旗格外显眼,正中间有辆楠木车身的华丽马车,在骑兵队的保护下缓缓前行。   南宫羽冽站在城墙上,苍白的脸颊毫无血色,视线锁定那辆雕梁画栋的马车,眼中浮现留恋的光芒。   那个风云烈烈笑靥如花的潇洒女子,终于离开了赤炎的国土,横扫天下叱咤风云的监国太子,此时眼中漾出不应当的伤感和痴缠。   虽然他爱着她,可依然伤害了她,她在他胸口狠狠扎了一刀,作为对他的惩罚,她眼中愤慨深深刺痛了他,一路踏血上来,从未愧对过任何人,唯有她,让他心口泛起超出身体的疼痛。   那句“讨你喜欢吗?本座不稀罕!”像刀子一样刮在他的心口,他看似平静而笑,其实心中在滴血,他的爱,她竟然不稀罕。   可她最终还是下不了手,没有杀他,他却一点也不开心,平日听惯了莺歌燕语,刻意奉迎,早已经心坚如铁,唯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连静默都是甜蜜的,唯有这个女子,让他听到了内心深处的悸动,生出想占为己有的强烈渴望,尽管在她眼中,他的存在不过是一场阴谋。   他曾经离她那样近,近得误以为自己真实地拥有过她,拥有这个洒脱风韵慧黠多变的女子。   什么身份,什么阻力,什么世俗的眼光,他都可以不在乎,唯一的阻力来自于她的心,只要她爱自己,一切都不再是问题,可傲然不羁的她要是不爱一个男人,谁也勉强不了。   这个女子,像一道轻快的风,极快地渗入他灵魂的深处,想要逃离的时候,惊觉已经太迟。   可他终究是没有抓住她,眼睁睁地看着她成为别的男人心中的珍藏,而这个男人,是唯一值得他正视的男人。   他爱她,却不如萧天熠爱她,她那样敏慧练达的女子,自然懂得义无反顾的选择。   看着那逶迤车队遥遥远去,南宫羽冽手中捏着那张薄薄的精致金色面具,就像他和她之间永远不能逾越的沟壑,心中有种叫做痛悔的感觉止不住地升腾起来,还有清晰的疼痛。   权倾天下的太子,在爱情面前,竟然卑微得如同秋风中的野草。   南宫羽冽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心底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不由得问自己,后悔吗?如果时光再来的话,面对无上的夺目权势,他是否会在她没有彻底爱上萧天熠之前,将她强势夺过来?   因为至此,他已经明白,权势尚有转圜的余地,可感情,一旦失去,便是覆水难收。   高高城墙之上,看向浩浩长空,远处尘土飞扬,一向气宇轩昂的太子殿下脸上有抹异样的苍白,流星心知是因为寒菲樱的缘故,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殿下这般失态。   流星知道殿下有刀伤在身,心中极度不忍,低声道:“殿下,城上风大,您身上有伤,还是先回东宫休养吧!”   南宫羽冽仿佛没有听到流星的声音,脸上一派平静,心中的伤口却似被撕裂一般,淌出殷红的血,那个在心中百转千回的名字,阿樱,我还能再见到你吗?有萧天熠在,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也得不到你的爱?   身为太子,无论想要什么,从来都是手到擒来,唾手可得,却没有得到她,而且在失去她的时候,有种从未有过的失落和黯然。   流星忧心殿下的伤势,几乎是哭求,跪了下来,“殿下…”   南宫羽冽默默地回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依偎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怀里,渐行渐远。   ---   城墙的另一头,是同样伤心欲绝的南宫琉璃,虽然快要做新娘子了,可她却没有任何即将嫁人的期待和喜悦。   看着那遥遥远去的马车,她美丽的眼眸蒙上一层水雾,他真的远走了吗?   上天把他送到了她身边,却不是她的情感归宿,不过是她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带走了她所有的情感和痴恋,却不肯为她停留,他的温柔,他的深情,他的笑容,从来就不属于她。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放下,答应了寒菲樱,也答应了自己,要彻底忘了这个男人,可看着他逐渐从自己视线中消失的时候,心头还是有种说不出的痛楚。   她知道那是不甘心的折磨,可不甘心又能如何?她爱慕过,表白过,努力过,争取过,可他还是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   看着远处烟尘滚滚,心中悲喜莫辨,有眼泪滚落下来,不知道是甘甜的,还是苦涩的,她并没有擦拭,让自己再痛痛快快流一次泪吧。   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南宫琉璃知道是无赖夏明宸,迅速地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倒不是她爱夏明宸,而是多年的暗恋,此时不想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脆弱,只想一个人独自咽下去。   出乎意料的,今日夏明宸并没有嘻嘻哈哈,而是温柔地将一件外裳披在她肩膀上,陪着她沉默了很久,才道:“夫人,城头上风大,我们回去吧!”   他的声音很温柔,有种特别的诚挚和力量,让南宫琉璃只觉得心头一热,因为她心中满满都是萧天熠的影子,从未正视过这个一向游戏人间的漂亮男子的感情,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忽然觉得喉中哽咽。   夏明宸看着琉璃红肿的眼眶,知道她又为萧天熠而哭泣了,心头一疼,似无意道:“寒菲樱已经怀孕了。”   南宫琉璃心底猛然一沉,那个他爱的女人已经怀了他的孩子?陡然觉得呼吸都艰涩起来,心急速地往一个看不见的深渊坠落下去,身子一晃,眼前一黑,幸好夏明宸及时扶住了她,才没有摔倒。   夏明宸心疼地看着她,他知道琉璃此刻的痛苦,长痛不如短痛,只有涅槃,才能重生,只有痛到极致之后,才能拥有完美的新生。   身边的清丽高贵女子,夏明宸眼中掠过一道快速的复杂眸光,他见到南宫琉璃的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也许这是宿命。   人海茫茫,芸芸众生,总有一个人,在见到她的第一刻就知道非她不可,无法预测,也避免不了。   尽管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娶一个外族女子,可是那又如何?   南宫琉璃软软地靠在夏明宸的身上,眼中雾气弥漫,心渐渐麻木,脸上却浮起浅浅微笑:“真的吗?”   夏明宸轻轻颔首,他虽然没有给寒菲樱把过脉,不过**不离十。   因为他很清楚寒菲樱的深厚功力,绝对是来自大家传授,而飞燕合欢散就算发作,寒菲樱也不会那么容易就中招,以她的功力,抵抗一段时间,完全不成问题。   可事实是,飞燕合欢散态势汹汹,她几乎是立即就昏了过去,除非一种可能,她身体的抵抗力急速下降,给了歹人可乘之机。   根据夏明宸的推测,寒菲樱应该是怀孕了,因为怀孕之后,女人身体的抵抗力才会下降得这么迅疾,而寒菲樱自己显然是不知道的。   萧天熠血气方刚,寒菲樱娉婷妩媚,两人沉浸在爱雨中的海洋中如胶似漆,没有意识到已经怀孕也属正常。   他知道寒菲樱也不可能全心信任他,尤其是他这个本来就以怪异而著称的国师,所以,只是提了一下,相信寒菲樱这么聪明的人,一定会起疑,只要她起疑了,就会去找可靠的人确认她自己的身体状况。   因为他和萧天熠的关系,完全有必要提醒他的女人,说心里话,他对那对出色的青年男女很有好感。   在来城头找琉璃之前,他已经得到消息,宫里的九尾灵狐不见了,这可真是诡异的事情。   大内宫城,高手如林,几百重兵看守,九尾灵狐居然不见了,实在耐人寻味,只能说是上天注定。   夏明宸看着远处空茫的一片,虽然不确定寒菲樱或者萧天熠到底有没有这种能力闯入大内宫城劫走九尾灵狐,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和他们脱不了干系,他玩味一笑,萧天熠,你的身世到底有怎样的秘密?而你即将出世的孩子,又有怎样的高贵血统?   ---   马车里的萧天熠,看着沉睡在怀中的女子,眸光柔软,深情弥漫,这里是一个会让樱樱不高兴的地方,早离开早好。   其实关于南宫羽冽筹谋一事,他并非没有意识到,他太过了解南宫羽冽,也太过了解皇家男人,早就知道南宫羽冽的目的没这么简单,也断然不会因为南宫琉璃花费这么大的心思,背后一定隐藏着更为真实的目的。   对于习惯了尔虞我诈的萧天熠来说,对南宫羽冽此举并不意外,但最不能接受的是樱樱,她向来狂妄自信惯了,觉得被南宫羽冽给耍了,让她有种特别的愤慨和挫败感,甚至差点动摇了对自己这个皇家男人的爱。   这次南宫羽冽的计谋牵涉到了樱樱,而萧天熠之所以没有把他怎么样,主要是还他一个人情,毕竟樱樱的另外一重身份目前来说还是绝密,萧天熠也相信南宫羽冽会守口如瓶,至此就算是两清,再不相欠。   既然樱樱不愿意留下来,他就带她离开这个地方,回他们的家。   最重要的是,现在樱樱怀了他的孩子,他更不能让她有一点点的不高兴。   “爷,南宫太子命人送来十坛琥珀光!”外面传来夜离宸的声音,他知道世子妃尚在沉睡,声音很小。   萧天熠眸光一厉,想起那天晚上的一幕,当时南宫羽冽的唇离樱樱的红唇居然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还故意在他面前说什么“宝贝儿,别急,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   分明就是刺激他的,现在还送什么琥珀光?萧天熠心头一怒,“都给本世子砸了!”   夜离宸大惊失色,赤炎王朝盛产葡萄美酒,远近闻名,但极品终究难得,而这琥珀光更是极品中的极品,其味芳香甘冽,极为珍贵。   因为酿制过程太过艰难,三年也只能酿成区区二十坛,在赤炎王朝,就是皇室亲贵,也只有在极其重要的场合才会取出一小壶,开启宴饮。   世子妃极为向往琥珀光的绝美滋味,一到赤炎就喜欢上琥珀光了,想不到南宫太子竟然这么大手笔,连王公贵族都望尘莫及的琥珀光,一送就是满满十坛。   更为令人惊讶的是世子竟然连看都不看,就命砸掉,夜离宸心头一慑,感受到了世子的威慑怒意,忙道:“是!”   寒菲樱在妖孽怀里睡了一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对上的是他俊美含笑的面庞,宠溺道:“醒了?”   寒菲樱刚刚挪动了一下身子,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昨晚明明是在他怀里睡的,怎么床在摇晃?   看到他捉狭的笑意,寒菲樱猛然明白过来,一下子满面通红,“你抱我上车的?”   面对樱樱的面红如霞,萧天熠倒是一脸的坦荡,理直气壮道:“抱自己的女人上车,有什么问题吗?”   寒菲樱撑起身体,粉拳紧握,在他半掩的胸口处猛捶了一下,佯怒道:“可恶!”   那画面她根本就不敢想象,那么多人在场,他的那么多下属都在,他就那样抱着自己上了车,自己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   寒菲樱拉紧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她刚才一激动,香肩都露了出来,惷光大泄,想着他就是一张被子包着自己然后抱上车的,不由得大窘,浑身发烫。   妖孽的规矩就是多,自从搬进他的房间之后,就蛮不讲理地定了许多规矩,比如说睡觉不许穿衣服,连肚兜和亵裤都不行,还美其名曰就是喜欢和她毫无阻隔的贴合。   寒菲樱用被子裹住自己的身体,弱弱地问了一句,“现在有孩子了,以后睡觉可以穿衣服吗?”   “不行!”萧天熠断然拒绝,迷恋地闻着她身上的淡雅幽香,沁人心脾。   见还是被拒绝了,寒菲樱有些懊恼,脑海中南宫羽冽的影子忽然一掠而过,她用力晃了晃脑袋,离开了赤炎王朝,就要永远地把这里忘了。   她坐了起来,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身体丰润了些,用妖孽的话来说,就是手感更好了,这个色鬼,见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胸前,寒菲樱脸色绯红,揶揄道:“这样的话,你真忍得住?”   萧天熠眼眸柔情百转,笑谑道:“小傻瓜,想哪里去了?我是想亲眼看着我们的孩子在你肚子里一天天长大。”   寒菲樱脸上瞬时飞上两朵娇艳的云霞,“给我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   萧天熠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故作深沉道:“孩子取名可不能随意,为夫一定会取一个符合他身份的名字!”   寒菲樱忍俊不禁,扯过一件轻薄的纱衣遮住身体,理了理头发,脸上有勾人心魂的妩媚笑容,回龙腾王朝之后,他就又要去上朝,不能再这样和她整日整日地腻在一起,处在爱恋中的人,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一起,一刻也不要分开。   她发现被一个男人宠到骨子里去的感觉也不错,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眸光,提醒道:“书上说孕妇前三个月不能做。”   萧天熠抚摸着怀中的娇躯,坏坏一笑,“这么长时间啊?你也不担心为夫憋坏了?要不纳个妾怎么样?”   寒菲樱又是一记粉拳砸在他胸口上,咬牙切齿道:“你敢?”   “夫人不能动怒!”萧天熠心口一阵闷痛,什么女人啊?怀了孕还这么生猛,握住她的小手,轻笑道:“动怒对孩子不好。”   寒菲樱粉面含怒,哪怕是玩笑话也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他需求多强烈,她是知道的,现在这么长时间不能那个,他需要忍得多辛苦她也是知道的,可她绝对不能接受进入过别的女人身体的东西再进入自己身体。   见他俊脸还在含笑,寒菲樱水眸华波流转,笑语盈盈,语气却危险,“萧天熠,你要是敢,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本座和孩子。”   萧天熠轩眉一挑,自我安慰道:“不是说已经两个月了?还有一个月就可以了,为夫熬得过去!”   寒菲樱扑哧一笑,提醒道:“是一直都不行,除非孩子生下来之后,我养好了身子才可以!”   萧天熠却不这样认为,扬了扬手中的书,寒菲樱定睛一看,正是石中天送给自己的那本孕妇读物。   他得意洋洋道:“别欺负为夫不懂,上面只说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不宜行夫妻之事,中途三个月是可以的,而且夫人身体这么康健,能吃能睡,还能飞来飞去,打打杀杀,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寒菲樱哭笑不得,自己还没看完,他倒看完了,比自己还了解得清楚。   萧天熠见樱樱语塞,更加得意,“这上面还说了,有些女人怀孕之后,需求会更加强烈,你要是憋着对身体也不好,对孩子更不好,所以不能委屈自己,孕妇心情愉悦,有助于孩子的生长发育。”   说完,他故意咬着寒菲樱的耳朵,邪恶道:“放心,为夫知道分寸,不会像以前那么用力了!”   寒菲樱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这个外人面前一本正经的伪君子,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简直无赖下流到难以用语言形容,又急又气,不知道用什么话语反驳,最后只憋出了一句,“你好坏!”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若是为夫不坏,你肚子里怎么会有为夫的儿子呢?”他笑得一脸猖狂,“女人怀孕的时候,男人要多疼爱,不然孩子就会不健康的!”   寒菲樱啼笑皆非,怀孕的是自己,他倒比自己还上心,她脸色羞红,一头扎在他怀里,不愿出来。   萧天熠紧紧地搂着怀中女人,看她娇艳无双,如花容颜,玉颊飞霞,诱人身段,肤如凝脂,灵气逼人,情不自禁地摸着她的脸颊,“樱樱,你不知道你有多美,就是让男人为你去死,都是心甘情愿的!”   寒菲樱心中一荡,不由自主地和以前一样抱住了他的颈脖。   知道怀孕之后,他很有意识地避开了她的小腹,心中庆幸,他比南宫羽冽幸运,那个男人得到了权势,却永远地失去了得到樱樱的可能,不知道此时心中有没有悔意?   他亲吻着她鲜艳莹润的红唇,低喃道:“我们真的有孩子了,我好开心。”   寒菲樱心甜如蜜,香唇轻启,“我也是!”于她心里,也是一直期盼着有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她爱他,心甘情愿地想为他生一个孩子,那个混合着他和她血脉的孩子,将是一个怎样玲珑可人的小人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寒菲樱脑海中忽然想到太后娘娘,那个一向和蔼却突然翻脸的老妇人,那样执着而狠戾地要自己死,回去之后,她会怎么对付自己?想着想着,她心头不禁掠过一道阴云。   怀抱着她的男人感受到了她的僵滞,用不容置疑的坚定口吻道:“你放心,有我在,谁都伤害不了你,谁都伤害不了我们的孩子!”   寒菲樱眼眶潮热,温柔地抚摸着他结实的胸膛,亲吻他的脸颊,像只小猫一样温顺可人。   萧天熠拥住她的身体,眸光深深,微微一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以前还嗤之以鼻,今朝自己身陷其中,才知不过是没有遇到自己最想要的人而已!”   空气中有种化不开的旖旎,芬芳醉人,寒菲樱心头滚烫,上天真是太厚待她了,让她遇上这样一个爱她入骨的男人,羞怯一笑,娇嗔道:“我饿了。”   要是在以前,寒菲樱说这话的时候,萧天熠都会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不管不顾把她喂饱再说,可现在她肚子里有了小祖宗,他只得强压住**的火焰,对外面吩咐道:“前面停下,世子妃要用膳。”   “是!”立即传来夜离宸的声音。   寒菲樱刚整理好衣服,忽然听到了若有若无的类似婴儿的啼哭声,她心头一动,掀开车帘,看到了青青碧草之后的那道火红身影,果然是深通人性的灵兽,回头对萧天熠展颜一笑,“它来了!”   萧天熠眼眸蓦然变得深邃,在听到那声婴儿啼哭声的时候,他就知道它来了。   不过只是短短一瞬,那道火红色的身影就没入了一片丛林中,消失不见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宠你入骨   得知世子妃有孕的喜讯,大家都很高兴,最激动的莫过于翡翠,她确认小姐怀孕之后,激动得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比她自己怀孕还开心,“小姐,真是太好了,你终于有孩子了!”   寒菲樱看她难以自持地又哭又笑,本来想像石中天一样丢出一句,“真是没出息”,可又说不出口,毕竟这丫头是真的为她开心。   以前她瞒着萧天熠偷偷避孕的时候,翡翠就百般不赞成,不情愿,但碍于主仆身份,还有公子凤的威严,不得不照办,现在见小姐怀孕了,自然是高兴得跟疯了一样。   半晌,翡翠才从狂喜中冷静下来,紧紧盯着小姐,忽然半信半疑道:“这次是真的吧?”   寒菲樱啼笑皆非,因为被上次的假怀孕事件折腾得够呛,现在翡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正色起来,一字一顿道:“当然是真的!”   翡翠又从平静中惊喜起来,清秀的小脸上流露出喜悦的笑容,“老爷夫人要是知道的话,一定高兴坏的!”   寒菲樱笑而不语,母亲一直担心她上次“小产”伤了身子,如今她腹中空空,是母亲始终放不下的心病,现在终于有孩子了,母亲也可以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头了。   “小姐,世子都快要把你宠上天了,你有没有发现你越来漂亮了?”翡翠的小脸红扑扑的,双手托腮地看着小姐。   小姐本来就是个大美人,现在沉浸在世子的宠爱和即将做母亲的幸福之中,整个人俏靥生晕,眼眸潋滟,美得连女人都忍不住沉迷,翡翠自己也经常会看小姐看得入迷。   寒菲樱佯怒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也敢取笑我?”   翡翠立即做害怕状,后退了两步,欢喜道:“奴婢哪敢?奴婢现在就去煎安胎药!”   寒菲樱微微一笑,“去吧!”   萧天熠正好进来,听到“安胎药”的时候,眸色微微沉了一下,坐在樱樱身边,细心观察她的脸色,“好端端的,喝什么药?”   寒菲樱脸色顿时红了,她是习武之人,按理说身体康健无虞,但那天石中天还是给她开了一副安胎药方,最后还冷冷丢下了一句,“为了孩子,你让那个姓萧的忍一忍!”   一句话,让寒菲樱的脸红到了耳朵根上,居然会有连石中天这样的人也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他的意思寒菲樱明白,那就是她和妖孽的房中之事太过频繁激烈,导致身体劳累,虽然现在孩子没事,但毕竟没过三个月,胎相不稳,为了安全起见,他才开了安胎的方子。   妖孽何等精明的人?见小妖精一脸的难堪和羞涩,就明白了原委,这其实也不能怪他,主要是小妖精的滋味太诱人了,身体太迷人了,在她的芳香甜美面前,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何况,之前也不知道一个孩子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到来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不是南宫羽冽精心设计的计谋,樱樱这样粗枝大叶的人,肯定不会意识到她怀孕了,而自己,也只是觉得樱樱身体的手感更好了,也暂时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萧天熠温柔地抚摸着樱樱的小腹,十分自责,“都是为夫不好,那天晚上,你已经怀孕了,我却疏忽大意,差点连累我们的孩子。”   万一他们在激情欢爱的时候,伤到了孩子怎么办?那本藏在樱樱枕头底下的孕妇读物,他也读过,还命人去找了当地大夫,的确都说孕期前三个月,不宜有激烈的房中之事,偏偏他们感情深厚,热情如火,哪一次不激烈?还好他们的孩子福大命大,现在想起来,不免有些后怕。   寒菲樱的手指按在他漂亮的薄唇上,堵住了他后面的话,“大夫已经说了,孩子没什么大碍,他很好,再说我们的孩子又岂是泛泛之辈?”   萧天熠心潮一阵阵澎湃,深深凝视着眼前的小女人,心中被一种感激的情愫所淹没,把头贴在她的小腹上,低喃道:“樱樱,我到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真的要做父亲了!”   到现在为止,还像在梦里一般,心潮悸动,刚开始知道的时候,还以为不是真的,倒不是担心樱樱骗他,而是一直想要的孩子突然到来的时候,除了喜悦之外,还有不敢相信的震惊随之袭来。   他对樱樱的身体了如指掌,清楚地觉察到她的腰围在渐渐变粗,胸部又变大了,小腹也开始凸起来的时候,才渐渐确信自己真的要当父亲了,樱樱真的有他的孩子了。   寒菲樱心中溢满浓浓的幸福,一种深情与甜蜜的情愫四处弥漫,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此时只是一个惶恐不安的父亲。   他俯在她小腹上,听着里面新生命的悸动,不是亲眼看到,寒菲樱也不会相信,这样的表情竟然会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一向腹黑,冷酷,睿智,精明,沉稳,淡定,但此刻只有专注与期待,甚至还有紧张与不安。   在回城的路上,世子侍卫们亲眼见到了平日对女人冷漠无情的爷宠爱一个女人宠爱到什么匪夷所思的程度。   爷都是抱着世子妃上下马车的,只要世子妃不舒服,受不了马车颠簸劳累,爷立即命停车休息,世子妃怀孕,口味挑剔,爷更是命人准备了各式各样各种口味的果蔬糕点,不仅如此,还在他们的目瞪口呆中,亲自喂世子妃吃东西。   不是亲眼见到,谁能相信这个体贴入微的男子,竟然是那个战场上令敌军闻风丧胆的战神将军?   因为要照顾怀孕的世子妃,一向行军以迅疾著称的爷走得极慢,倒更像是出来游山玩水的,一点也不急,原本一天的行程,现在至少要分做两天来走。   这样走走停停,过了半个月,才刚刚出了赤炎王朝的国界,到了龙腾王朝的边疆驿站。   这天晚上,寒菲樱在萧天熠的监督下好不容易才喝完了一碗鸡汤,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她整个人已经丰腴了一圈。   萧天熠满意地看着小女人苦着脸喝下满满一碗鸡汤,爱怜地拿起毛巾给她擦拭小嘴,柔声道:“你要多吃一点,不要饿到我们的孩子!”   寒菲樱慵懒地钻到他怀里,嗅着他身上清冽的香气,笑容甜美,“再给你这样喂下去,我就要成胖猫了!”   他的大手捧起她的如月脸颊,既是宣誓又是宠溺,“无论你成什么胖猫,为夫都会对你不离不弃!”   寒菲樱脸上浮起甜蜜的笑容,坦然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然与静谧,此刻,只有他和她,一对相爱的人,幸福地等待孩子的降临。   空气中有浓得化不开的柔情,外界一切纷争,都与他们无关,躺在他怀里,看他英俊迷人的侧脸,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忽然想起,还在一年前,他极度厌恶她,她对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心只想着怎么逃离淮南王府,离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   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绕骨情丝居然能让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变得柔软,她居然在他的狡黠腹黑和刻骨深情下渐渐沦陷了,现在整个身心都是属于他的,得知腹中怀上了他孩子的时候,自己竟然会这般欣喜若狂,几乎喜极而泣。   萧天熠搂着她尚不明显的腰身,轻声道:“在想什么?”   寒菲樱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神游太虚,一张俏脸如同火烧了一般,匆忙摇头,“没什么!”   萧天熠笑得魅惑天成,灿烂无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想是什么时候爱上为夫的,对不对?”   寒菲樱羞得钻进他怀里,真是可恶的妖孽,怎么她想什么,他全都知道?   萧天熠抚摸着她柔滑细腻如绸缎般的光润脸颊,邪邪一笑,“都快要做娘的人,还这么害羞?”   寒菲樱窝在他怀里,不甘示弱地反击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厚颜无耻?”   “不厚颜无耻怎么能把夫人收入怀中呢?”他倒是大言不惭,笑得极为得意。   寒菲樱抬起眼眸,看向那双折射着温柔与深情的凤眸,情不自禁地挽住了他的脖子。   今日樱樱穿了一件红色的衫裙,更加映衬得她肤白如玉,楚楚动人,萧天熠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子,是独属于他的女人。   但男人都不是瞎子,樱樱的美,他看得见,别人也看得见,石中天虽是闲云野鹤,但谁也否认不了他的妖娆惊艳,偏偏一直对樱樱情有独钟。   还有那权倾天下的太子南宫羽冽,一直视女人为玩物的他,也对樱樱一往情深。   包括已经娶了京城第一美人季嫣然的萧远航,在看樱樱的时候,眼睛都有种艳绝觊觎的光芒,还有一掠而过的挫败和不忿,萧天熠虽然不动声色,但萧远航眼中的愤恨他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萧远航和他较劲这么多年,希望从各方面把他这个世子踩在脚下,选太子妃的时候,之所以选中季嫣然,除了因为季相的权势之外,未必没有和他萧天熠斗气的成分在里面。   季嫣然不是喜欢你吗?我偏偏要把这个第一美人夺过来给你看。   对萧远航的心思,萧天熠了如指掌,大多数的时候,女人是男人的面子,季嫣然是天之骄女,家世显贵,才貌双全,名满京城,可樱樱呢,一介商女,庸俗不堪,艳俗至极,这样的对比之下,高下立见,有云泥之别,萧远航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可谁也没想到,樱樱居然是一块璞玉,而且是一块刻意掩藏璀璨光芒的璞玉,一经雕琢,立即惊艳无双,那种风华出尘的气度,竟然是连当朝太子妃都被压下。   萧远航心中的窝火可想而知,这个一心要把他踩在脚下的男人,此时只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萧天熠挑起樱樱魅惑迷人的小脸,含笑道:“我们果然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夫妻!”   寒菲樱心下甜蜜,却瞪了他一眼,嗔道:“还说呢?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就上了你的贼船。”   萧天熠大笑,“这说明你注定是我的女人,和我有宿命的姻缘,要不然当初皇后怎么会千挑万选,也选不出第二个人来呢?如此说来,我还真应该好好感谢那算命的司天监!”   寒菲樱眼眸中波光潋滟,如同一汪春水,妩媚动人,让萧天熠忍不住心潮摇荡,一顿铺天盖地的狂吻……   ---   一路上,艳阳似火,但也不及萧天熠和寒菲樱的爱火热烈,寒菲樱怀孕嗜睡,都是妖孽哄她睡了之后,自己才开始看书。   这日,寒菲樱迷蒙醒来之后,见妖孽正拿着一本古书翻看,知道他正在给孩子取名字。   寒菲樱忽然心头一动,“你说我们生儿子好,还是女儿好?”   萧天熠连头都没有抬,下意识道:“女儿!”   寒菲樱朱唇一抿,不悦道:“不行,我要一个儿子。”   “为什么?”妖孽放下手中的书,很是认真道。   寒菲樱一脸的憧憬,“当然要儿子了,要不然辛辛苦苦把女儿养大,刚刚看她出落得如花似玉亭亭玉立,可一朝就要被一个禽兽拐走,我到时候还不心痛死?”   萧天熠忍俊不禁,“我这个禽兽拐走了你吗?可我怎么感觉是你这个禽兽把我这个美男子拐走了?”   寒菲樱立即怒目相视,“到底谁是禽兽?”   萧天熠一脸的无辜,理直气壮,“你看我现在对你可是千依百顺,言听计从,怎么能说我拐走了你呢?应该是你拐走了我才对啊?”   寒菲樱扑哧一笑,蛮横道:“总之我就是喜欢儿子,到时候就去拐别人家姑娘回来,省得养个女儿,到时候又被哪个妖孽拐走了?”   萧天熠似笑非笑,眼中满是浓浓的宠溺,“可我喜欢女儿,我就要个乖巧的女儿。”   ……   里面的两个人还在争论不休,马车外的夜离宸听得清清楚楚,这段时间才好像全新认识了爷一样。   以前的爷哪里会这么无聊啊?世子妃才怀孕多久,两个人居然能为要儿子还是女儿争论不休?这个事情,是他们两个能决定的吗?   要知道爷一直都是惜字如金的人,怎么到了世子妃面前,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滔滔不绝,能为一个无聊的问题争论上一整天。   一旁的翡翠看到夜离宸吃惊的表情,骄傲道:“你现在知道我们家小姐的厉害了吧?”   夜离宸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佩服世子妃,爷是何等高傲的人啊,曾经多少色艺双绝的大家小姐对爷暗送秋波,爷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如今完全不同了,满心都是初孕的世子妃。   世子妃实在厉害,爷这种坚硬如铁的男人也敌不过她的刻骨柔情,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现在只要是个人,只要长了眼睛,就知道爷有多宠爱世子妃了,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晒了,夜离宸从来不知道爷还有这般细心的时候?   “阿宸,前面休息一下!”世子爷淡淡的声音传出车厢,让夜离宸心头一肃,立即道:“是!”   以前能日行八十里的速度,现在最多日行三十里,世子就是他们的天,世子爱重的人,自然也是他们敬重的人,如今一切都要以世子妃为重。   前方是一片绿荫地,世子妃不能长时间坐马车颠簸,侍卫们早已经习惯世子把世子妃捧在手心的疼。   若是以前,有人和他们说,他们冷酷的世子爷会对一个女人柔情相待,打死他们都不会相信,现在却是由不得他们不信,世子天神一般的人物,居然能宠一个女人宠到骨子里。   寒菲樱坐在树荫下休息,翡翠在一旁给小姐端上燕窝粥,她的胃口不是很好,不怎么想吃,翡翠居然很快就学到了世子的办法,威胁道:“小姐,你不吃,孩子也要吃啊!”   寒菲樱无奈,只得勉强吃了一小碗,现在多了一个大管家,一个小管家,回府之后,肯定还有袁嬷嬷那个管家等着。   天气很热,翡翠忙前忙后,忙得一头是汗,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夜离宸走了过来,看着眼前的女孩,鼻尖渗出晶莹的汗珠,他拿出一张洁净的绣帕给她擦汗,翡翠顿时脸色一红。   这一幕正好被散步的寒菲樱看见,那块绣帕她认得,是翡翠的,笑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这个丫头还有脸红的时候?”   “小姐你又取笑我!”当着小姐和世子的面,翡翠更是臊得面红耳赤,一跺脚,跑远了。   寒菲樱看向同样有些局促的夜离宸,半真半假道:“这丫头跟着我,被我惯坏了,你可得替我好好管管她!”   夜离宸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他总有一种感觉,世子妃虽好,美丽大方,聪明过人,却总有种神秘莫测的感觉,比如说世子妃在哪里学的这么好的武功?   他一向自恃武功好,却不是世子妃的对手,所以世子妃绝不可能是无名之辈,但偏偏就是籍籍无名,而且世子妃的眼睛经常会给他一种特别的压迫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不知道这种压迫感来自哪里,但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   以前他私下和聪明绝顶的小诸葛谈论过这件事,可是小诸葛却含混其词,说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爷的眼睛,让他不要瞎操心了。   夜离宸见一向以聪明著称的小诸葛都这样说,也就不多心了。   翡翠这个泼辣率性而不失细心温柔的姑娘,他也是很喜欢的,但他是爷的贴身侍卫,一切自然应该由爷做主,正如小诸葛所说,没有什么能瞒得过爷的眼睛。   面对世子妃那双含笑的眼睛,夜离宸低下了头,他本来就是不善言辞的人,此刻只能说一句,“是!”   萧天熠笑谑道:“没见过你这样当主子的,人家嫁丫鬟,都是千叮嘱万嘱咐,不可亏待了自己的丫鬟,你倒好,反倒让阿宸好好管教她。”   寒菲樱红唇微启,娇俏笑道:“我这丫头和别人不同,一直被我惯坏了,横起来的时候,连我都管不了她,气焰已经够嚣张了,要是还纵容,不是要上天了?”   萧天熠轩眉一挑,“有其主必有其仆,她这么嚣张,还不是你惯的?”   翡翠从小跟着寒菲樱,寒菲樱也一直把翡翠当成妹妹,并没有真的把她当成下人,上车之后,寒菲樱就问道:“你的侍卫和我的丫鬟,你准备时候什么考虑他们的亲事?”   萧天熠轻笑一声,“你不是一向不热衷这些事的吗?怎么会突然有兴趣了?”   寒菲樱不满瞪他一眼,“翡翠的事,我能不上心吗?何况我们已经有孩子了,我想喜上加喜。”   萧天熠宠溺地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只要你喜欢,怎么样都好!”   寒菲樱心中甜蜜荡漾,“我真希望一辈子都怀孕。”   萧天熠忍俊不禁,“夫人这么说,就是嫌没怀孕的时候,为夫对你不好吗?”   寒菲樱一愣,偏着脑袋想了想,慢悠悠道:“除了霸道了一点,强势了一点,无理了一点,蛮横了一点,其他的都还好。”   萧天熠笑得天经地义,“你刚才自己也说了,你的丫头已经够嚣张了,你这个主子肯定更嚣张,再不管束管束真的要上天了。”   寒菲樱脸上溢满灿烂的微笑,有初为人母的幸福光泽,她的胃口时好时坏,不爱吃的时候,他就细心耐心地哄她吃,坐车颠簸呕吐的时候,他会当即下令停下一整天,她说她没有那么娇气,他却蛮不讲理地说没有什么比她和孩子更加重要。   “我们离开京城多久了?”   萧天熠唇角一弯,“三个月了。”   寒菲樱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按照行程,我们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到龙腾王朝的京城了。”   萧天熠脸上却有种邪恶的笑意,“是啊,照时间推算,这孩子是在我们来赤炎的路上有的,或许就是天意!”   寒菲樱脸色一红,迷恋地看着他俊美的容颜,一切甜蜜得如同梦中一般,不由得羞涩而笑。   萧天熠见樱樱脸上动人的红晕,心旌摇荡,抱着她又开始热烈亲吻,猛烈而不失温柔,现在需要照顾她肚子里的孩子。   外面忽然传来夜离宸的声音,“爷,皇上派来催您回去的内侍又到了。”   萧天熠正在和樱樱甜蜜拥吻,这是目前他唯一能解渴的方式了,理都没理外面的禀报。   寒菲樱却听到了,努力推了推他,他却纹丝不动,依旧贪婪地吸取她的芳香。   外面传旨的内侍一脸无奈地看着夜侍卫,小心翼翼道:“夜侍卫,您看…”   皇上已经催了好几次了,皇上对世子的爱重是朝野皆知的,可世子这次出使赤炎王朝,也去得太久了,好不容易回来了,按照行程,早就应该到了,却迟迟未到,皇上倒是急了,派人催了好几次,世子却还在半道上。   夜侍卫也猜到爷现在和世子妃正在做什么,冷着脸道:“我们爷一路舟车劳顿,现在正在歇息,贵使请稍候。”   寒菲樱听到了夜离宸的答案,心里实在想笑,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那么老实的夜离宸现在也学会一本正经地撒谎了。   内侍急了,“这……皇上还等着奴才复命呢!”   萧天熠根本不理会外面的动静,他正在品尝小妖精香甜红唇的滋味,哪里舍得被打断?   过了半晌,才冷冷丢出来一句话,“本世子知道了。”   内侍大喜,“那……世子何时才能归京呢?”   里面又是长久的沉默,最后终于扔出来一句话,“你去回禀皇上,说世子妃有孕。”   一句很简单的话,但是内侍听懂了,世子的意思是世子妃怀孕了,不可能一路颠簸地赶路,忙道:“是,奴才告退!”   宫里的内侍来传旨的时候,有两次是寒菲樱在睡觉,他没让她知道,今天正好让她碰到了,寒菲樱看向那个丰神俊朗的男人,奇怪道:“皇上这么急催你回去,有什么事吗?”   萧天熠嘴角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最近并没有什么战事,也算得上是风平浪静,虽然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和我无关。”   可寒菲樱天生就是好奇心极重的命,立即道:“发生了什么事?”   萧天熠淡淡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容妃终于顺利晋升为容贵妃,还有一件是有关菁儿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 京中风云   寒菲樱闻着他清雅高贵的气息,微微闭目,身为他最亲密的枕边人,自是知道一向情感寡淡的他对欧阳菁的特别疼爱,此刻他提及欧阳菁的时候,表情也是从未有过的复杂,诧异道:“菁儿她怎么了?”   萧天熠眼中浮现一点怀念的光芒,不过转瞬就消失不见,曾经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天真无邪的小表妹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如今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心机深重的陌生女人。   如今再想起她的时候,他眉宇间已经丝毫没有柔软的弧度,取而代之的一派冷然,似笑非笑,“她要嫁人了。”   寒菲樱眸光一闪,“谁?”要说她不关心欧阳菁的情感归属,那肯定是假话,除了萧天熠,她是最清楚欧阳菁喜欢妖孽的人。   萧天熠一字一顿道:“燕王。”   燕王?寒菲樱有些惊愕,很快就从妖孽的口中知道了详情,燕王萧鹤轩在诸位皇子中,也颇得皇帝爱重,其生母就是如今的容贵妃,地位仅此于皇后,显贵至极。   燕王正妃于两年前病逝,燕王妃的位子,自然是各大世家争相竞争的东西,菁儿居然脱颖而出,一举夺得了这个宝座?   寒菲樱最近一直没有探查京城的消息,也知道妖孽虽然人不在京城,但实际上京城的动向一直都没有脱离过他的掌控,所以也就没有费这份心。   寒菲樱明白,欧阳菁在角逐燕王妃这件事上,有绝对的竞争力,她是万阁老的外孙女,妖孽的亲表妹,再加上欧阳菁的美貌才情,要夺得这个位子,并非不可能。   但离开京城才不过短短三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还是让寒菲樱愕然不已,那个温柔可爱的小表妹,一朝一夕之间,马上就是权势煊赫令人侧目的燕王正妃了。   虽然尚未举行大婚之礼,但圣旨已下,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只待内阁选定良辰吉日,就行大婚之礼。   寒菲樱沉吟道:“皇上派人催你回京,参加燕王的大婚之礼,恐怕是容贵妃的意思!”   萧天熠容色淡淡,樱樱说得没错,菁儿能力挫其他名门闺秀,入主燕王妃,定然和淮南王府脱不了关系。   容贵妃母子一直想要和淮南王府搞好关系,又见他十分疼爱菁儿,对这个表妹爱护有加,如亲兄妹一般。   娶了萧天熠最疼爱的妹妹,容贵妃母子和淮南王府的关系就更亲近了一重,而容妃被册封为贵妃更是进一步说明皇后的失势。   欧阳菁即将成为燕王妃这个消息对寒菲樱来说,还是很震撼的,毕竟欧阳菁曾经心仪过妖孽,如今无望,入主燕王妃也是一条金光灿灿的道路。   如果她足够聪明,放下对妖孽的情意就好,寒菲樱依然会把她当成妹妹一样,毕竟人都会犯错,但若是她对妖孽还是念念不忘,自己也不会手软。   妖孽是自己孩子的父亲,自己不允许任何别的女人打他的主意,南宫琉璃也好,季嫣然也好,欧阳菁也好,都只能望洋兴叹,因为妖孽只能有自己一个女人。   寒菲樱忽然想到东方明玉,这个俊秀无双的玉公子,曾经居然成了欧阳菁用来迷惑自己的挡箭牌。   如今欧阳菁一举成了燕王妃,而玉公子就如同过客一样掠过不提,真是想不到欧阳菁小小年纪,居然有这番计量,真是叫人不敢小觑。   “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还没定,大约会等到我们回京城之后。”萧天熠淡淡道。   寒菲樱知道他心中所想,握紧他的手,“母妃知道菁儿嫁得燕王,一定很欣慰。”   燕王是什么人,他们都是知道的,问题是和南宫羽冽一样,身在漩涡中的人,哪有那么干净纯澈?而且欧阳菁那样精明的女子,在燕王府也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萧天熠淡漠道:“以后她和我没有关系了,能帮她到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   ---   当初离开龙腾王朝京城的时候,尚是绿树成荫的初夏,回来的时候,竟然是金风送爽的初秋。   期间,皇上又派了两次内侍来催,萧天熠都置若罔闻,只一句“世子妃怀孕了”就顶了回去。   世子一行到了宁北城,距离京城已经不远,再有几日的路程就抵达京城了。   马车内,寒菲樱正头枕在萧天熠的腿上沉睡,马车的车夫和马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走得很稳很慢。   看着樱樱静谧的脸庞,精巧的鼻翼发出轻微的呼吸声,一天天看着他们的孩子长大,萧天熠的目光变得柔软至极。   去赤炎王朝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回来的路程却用了两个月,现在樱樱腹中孩子已经快有四个月了,肚子凸出得很明显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人经常屏气凝神,凝听里面的胎动,都欢喜得难以自持。   樱樱的腰身也丰腴了很多,但还是那么美,绯红娇艳,樱桃小嘴如玫瑰花一样艳丽,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都是一种享受。   正在平稳前进的马车忽然停顿了下来,樱樱的身体动了一下,萧天熠眼眸一沉,剑眉微皱,“怎么停了?”   夜离宸立即策马查探,“爷,前面围了很多人,把路都挡住了,属下马上去看!”   萧天熠轻轻安抚着被打扰了清梦的樱樱,直到她再次安稳下来,又投入了甜蜜的梦乡。   夜离宸很快就回来了,低声道:“前面有位姑娘在卖身葬父,看热闹的人很多,把路堵了,属下这就命人清路!”   短暂的沉默之后,萧天熠看着还在沉睡中的樱樱,想起她那侠义为怀的月影楼,平淡的声音传了出去,“不必了,你去处理吧。”   “是!”夜离宸立即拿了一张银票,去了前面,一阵喧闹之后,前面的路清开了,“爷,可以走了,是否去驿馆?”   “嗯!”里面传出一个清淡而威严的声音,透着显而易见的压迫感。   车队又开始缓缓启动,这样的小插曲,萧天熠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这里是宁北城,很快就可以回他和樱樱的家了。   当天晚上,世子一行人下榻宁北城驿馆,寒菲樱直到黄昏的时候才醒来,睡了很长时间,用过膳之后,觉得闷得慌,便决定出去走走。   已经是初秋,天气有些微的凉意,翡翠给小姐披上了一件轻柔的披风,小姐小腹已经凸得很明显了,穿着宽大的衣服也能看得出来怀孕了,叮嘱道:“小姐,你再厉害,也是个女人,身体可不是铁打的,都要做母亲了,居然也不知道爱惜自己?不穿披风就跑出来了?”   寒菲樱无语,这丫头已经把妖孽那一套融会贯通了,一想到回府之后就要被袁嬷嬷全程监控起来,她就觉得不寒而栗。   偏偏妖孽纵容他们这些下人,甚至还鼓励她们这么做,她也没有办法,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腹中孩子已经快四个月了,这段时间,妖孽什么都不让她去想,只要她幸福地聆听孩子成长的声音,感受着新生命带来的悸动。   翡翠陪着小姐在驿馆散步,寒菲樱看见有一处建得十分精巧的阁楼,便踏上二楼,极目远眺,忽然看见驿馆外面站着一抹纤细瘦弱的影子,身形倔强,侍卫赶也赶不走。   因为寒菲樱一直在沉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道:“那是什么人?”   翡翠早就打听清楚了,“那姑娘的父亲原是一乡间大夫,专门替穷苦人家免费看病,也是个好人,可得罪了当地医霸,被医霸欺凌,在乡间没有立足之地,无奈之下,便到宁北城来投靠他们的亲戚,想在这里找个出路,可没想到亲戚嫌贫爱富,随便找个了由头把他们赶出来了,父女二人流落街头,身上也没多少银子,她父亲急病交加,很快就过世了,又无钱安葬,这姑娘走投无路,只好卖身葬父,世子路过的时候,动了恻隐之心,让阿宸给了那姑娘一百两,让她安葬父亲,爷并没有买她的意思,可这姑娘安葬父亲之后,一路打听了恩人下榻之处,说既是卖身葬父,就要遵守约定,爷就是她的主子了,一直在那边固执地守着,一定要回报恩人,侍卫赶也赶不走!”   原来是这样,寒菲樱抬头看着灰白的天际,淡淡道:“你去告诉她,爷从来不用侍女伺候,一百两虽然不多,但安葬她父亲之后,应该还有些结余,她可以暂时安顿下来,再慢慢找出路。”   翡翠道:“是!”   寒菲樱醒来之后就没见到妖孽,又问道:“世子呢?”   “世子在前院,这件事阿宸已经禀报过了,世子什么也没说,小姐一醒来就追问爷去了哪里,爷要是知道了,一定感动死了!”这个时候,翡翠也不忘揶揄小姐。   寒菲樱莞尔一笑,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白天睡得很足,现在也还不困,吩咐翡翠出去之后,便回了房,在房中看书。   妖孽还没有回来,天空中忽然响起轰隆隆的雷声,不一会就下起了倾盆大雨,现在是多雨的时节。   寒菲樱怕轰隆隆的雷声吓到了孩子,便把手附在小腹上,轻声细语地安慰他,忽然想起那外面的姑娘,对翡翠道:“你去看看那姑娘是不是还在?”   “是!”翡翠去了很快就回来了,一脸的无奈,“她叫陈秋香,真是个执着的姑娘,整个身子都湿透了,还不肯走,我再三说明,我们爷相助她没有乘人之危的意思,她要是觉得钱不够,我们可以再给,可她坚持说既然爷帮了她,就是她的主人,她虽然卑微,但也懂得言出必行的人间信义,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松油灯被风吹得剧烈摇晃,天气也越来越凉了,月影楼有很多像这姑娘一样的可怜人,寒菲樱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站在窗前,默然不语。   翡翠知道小姐心中的警觉,混迹江湖的人,岂能没有一点防人之心?低声道:“奴婢已经打听过了,周围的人也证实陈秋香说的是事实,现在父亲又死了,她无依无靠,的确没有人可以帮她,也许只是想谋个生路吧?”   风忽然把窗户吹开了,雨丝立即飘落进来,寒菲樱只觉得身体一凉,翡翠急忙上前把窗户关上,又给小姐倒了一杯热茶,“小姐可千万不能受凉!”   寒菲樱微微点头,一杯热茶刚到了手上,忽然觉得一阵头晕,手中的杯子直直坠落在地上,茶水顿时飞溅,她眼睛一黑,人已经昏倒在地。   翡翠大惊失色,惊道:“小姐,小姐……”   她急忙跑到门口,大叫道:“快去告诉爷,世子妃昏倒了!”   很快,萧天熠就得到了消息,一阵风地飞扑过来,“樱樱……”   驿馆顿时乱作一团,这淮南王府世子妃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可问题是驿馆没有大夫,世子随行也没有带太医,这样大的雨,找大夫也不方便。   驿馆管事见世子妃晕倒了,吓得魂飞魄散,忙道:“世子爷请稍安,下官马上去找大夫。”   萧天熠剑眉凝起锋锐的弧度,心疼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女人,他能杀伐征战,纵横四方,可此时只是一个紧张的丈夫和父亲。   这一路上,已经够小心了,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变大,他强忍着身体的**,抑制住汹涌的热焰,不敢和她行夫妻之事,就是担心万一没轻没重,不小心伤到了孩子,吃的用的,都是小心了再小心,怎么会晕倒?   寒菲樱静静地躺在床上,根本没有感受到妖孽的紧张,眼眸紧闭,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脸色十分苍白。   “大夫来了没有?”他极力压抑着胸中的怒火,咬牙问道。   “已经去了,都去了,还请世子爷稍候!”   面对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世子爷,驿馆管事吓得噤若寒蝉。   深夜时分,外面又下着大雨,宁北城的驿馆没有建在城中,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也没有应对的预案,所有的人冒着大雨出去找大夫,世子妃自然需要最好的大夫,可好的大夫全都住在城中。   夜离宸已经快要急疯了,忽然想到,“爷,属下记得三年前告老还乡的黄太医,他老家就是宁北的,属下马上去请他来!”   黄太医?萧天熠眼眸一深,“马上去,用最快的速度把他请来!”   “是!”夜离宸以离弦之箭的速度冲了出去,马上就没入了烟雾弥漫的雨幕之中。   翡翠急得快哭了起来,“小姐,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萧天熠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忧心地握着樱樱的手,她的手怎么这么凉?   这个时候,如果石中天在的话,萧天熠会不管不顾地把他抓过来,给樱樱看看到底为什么会晕倒?   管事不敢看世子阴沉的脸色,只得安慰道:“请世子稍候,大夫马上就到!”   就在众人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一个驿馆小吏带着一个全身都湿透了的女人进来,一见世子冷寒威严的气魄,马上跪倒地上,“请世子恕罪,大夫已经来了!”   萧天熠依然握住樱樱的手,只冷冷瞟了一样,“快过来!”   翡翠忽然叫道:“哎,你不是陈秋香吗?”   驿馆小吏忙道:“请世子恕罪,夜深大雨,下管派去请的大夫还没有回来,这位陈姑娘在驿馆外面听说了消息,说她正好通些医术,看能不能帮上忙,下官又不敢耽搁世子妃,望世子爷明察。”   萧天熠看着昏迷不醒的樱樱,心急如焚,阿宸还没有回来,身边又没有通晓医术的人,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樱樱为什么会晕倒?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翡翠急了,“爷,不如让她看看小姐到底怎么样了吧?”   萧天熠威严的目光扫过陈秋香瘦小的身体,微微颔首。   陈秋香在大雨中淋了半天,现在已经浑身冰凉,头发都湿哒哒地贴在瘦削的脸颊上,冻得瑟瑟发抖,她握着世子妃的脉搏,虽然相貌普通,可一双眼睛却些微有些灵气。   要是在平日,萧天熠是绝对不会让陈秋香这样的人来接触樱樱的,但此时别无选择,大夫还没有来,他们这边已经乱作一团粥,而樱樱肚子里有孩子,是重中之重,耽误不得,只能病急乱投医。   片刻之后,翡翠见陈秋香收了手,急道:“我们小姐到底怎么了?”   陈秋香在世子面前跪了下来,头也不敢抬,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大夫的女儿,又刚刚死了父亲,孤苦无依,因为寒冷,说话也瑟瑟发抖,“请世子和姑娘放心,世子妃因为怀孕,现在正是季节交替的时候,天气骤然转冷,她身体劳累,水土不服,一时晕厥,并没有大碍!”   翡翠见陈秋香这样说,也顾不得她的身份了,紧紧抓住她细瘦的手指,“真的?”   萧天熠见樱樱始终不醒,浓眉的弧度一点也没有减下去,“那为什么还不醒来?”   陈秋香起身,熟练地掐了一下寒菲樱的人中,寒菲樱眉睫立即动了一下,翡翠大喜,“小姐!”   陈秋香又道:“世子妃很快就会醒过来的,请世子爷命人准备川穹,当归,白芍,芍药,甘草…各三钱,煎成浓汁,给世子妃服下,再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见樱樱确实有了反应,萧天熠凤眸依然泛着深邃的幽光,樱樱的身体当然不能乱用药,这女人来历不明,不能轻信。   陈秋香知道世子对自己的戒心,立即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世子是民女的救命恩人,民女万死难以为报,只愿世子妃安好,腹中孩子安好……”说到这里,她因为身体寒冷,牙齿颤栗,话也说不下去了。   萧天熠正在思虑的时候,床上的樱樱身体一动,嘴里发出轻柔的嘤咛声。   萧天熠身子一颤,惊喜道:“樱樱,你终于醒了?”   寒菲樱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他紧张的凤眸,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温柔地抚摸他的俊美脸颊,自责道:“吓到你了吧?”   萧天熠眼中有如释重负的光芒,见樱樱无碍,当着众人的面,紧紧地抱着她,“你没事就好!”   翡翠也喜极而泣,“小姐,你真是吓死我们了!”   萧天熠见寒菲樱要起来,小心地扶着她坐起来,这时,外面传来夜离宸的高喊声,“爷,黄太医到了!”   夜离宸几乎是用背的,把已经入睡的黄太医从被窝里拉了出来,一见是淮南王府世子,黄太医也吓得没有了睡意,“草民参见世子!”   “太医不必多礼,来看看世子妃如何?”   “是!”黄太医立即给世子妃号脉,片刻之后,屈膝道:“世子爷放心,世子妃只是逢气候骤变,水土不服,一时气血不稳,才导致昏厥,并无大碍!”   黄太医这么一说,大家才放了心,“草民给世子妃开一副药,服用了之后静养两三天就没事了!”   他开的药和刚才陈秋香开的药大同小异,并无二致。   翡翠听到小姐无碍的消息之后,欢呼了一声,拍着自己的胸口,“小姐,太好了,你没事就好!”   寒菲樱有些不好意思,满屋子都是紧张的人,忽然看到一旁的陈秋香,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出来到底是谁。   见樱樱神色迷惑,萧天熠担心她刚刚醒过来,不愿她劳神费思,立即朝夜离宸使了个眼色。   夜离宸会意,立即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世子妃要休息,无关人等外面守候!”   刚一出去,陈秋香在秋雨中冻了半天的身体,已经撑到了极致,现在一阵寒风而来,风雨交加,她竟然一下子晕倒在雨中。   夜离宸看着翡翠,问她怎么办?世子身份贵重,这姑娘毕竟是外来人,自然不能随意跟着他们的队伍。   翡翠到底是女孩子,又见刚才误解了陈秋香,而且陈秋香瘦得皮包骨头,又无家可归,她和小姐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知道小姐素有侠义心肠,便吩咐驿馆的官员给陈秋香安排房间,让她暂时安顿下来。   ---   寒菲樱喝了黄太医开的药之后,整个人感觉好多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怀孕能让一个人的抵抗力降低到这种程度?以前是多彪悍的一个人啊,飞檐走壁,力敌群雄都不在话下,现在怎么动不动就晕倒了?   萧天熠想起樱樱晕倒时的惊险就心有余悸,“都是为夫的错,如果不是为夫让你怀了孕,你就不会这么虚弱了!”   寒菲樱脸色羞红,依偎在他怀里,以前真不知道十月怀胎居然这么麻烦,幸福的同时伴随着恐惧与紧张,温柔似水,“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萧天熠心中重重一暖,手放到樱樱的小腹上,抱着她又亲又咬,只要嗅到她的 甜甜幽香,他就心中澎湃,可他现在只能隐忍再隐忍,佯怒道:“这个淘气的小家伙,等生出来之后,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顿,居然敢这样折腾他爹最爱的女人?”   寒菲樱立即面露凶神恶煞之相,“不许你打我儿子!”   萧天熠不满道:“他这么折腾他爹的女人,你还要护着他?”   寒菲樱护短的母亲相显露无疑,小嘴一撅,“就是!”   萧天熠无奈,紧紧地拥着她,“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保重自己的身体!”   这样颤抖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寒菲樱满心都是幸福和喜悦,看着他紧张的模样,不安的身体,安慰道:“你不要太担心了,我的身体我有分寸,不要把我当成琉璃做的,一敲就碎了,行吗?”   见小女人又娇又嗔的模样,萧天熠心底一阵激情荡漾,“你在这里休息两天之后,我们就回京,到了京城,我会让庄太医常驻王府,绝对不会让你出任何意外!”   寒菲樱知道他担心自己,其实于她心底,还是希望石中天过来看治,虽然她以前从来没有怀过孕,也不知道女人怀孕之后,体质会下降到什么程度?但弱不禁风到这个程度,动不动就晕倒了,还是让她心有不安,万一下次又晕倒了呢?   不是她不相信庄太医,妖孽重用的人,自是可以绝对信任,但石中天毕竟是医神家族的人,论起那出神入化的医术,绝对在庄太医之上。   萧天熠看着小女人眼中变幻莫测的眸光,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刚才这一晕倒可是把他吓坏了。   这个时候,当然是樱樱和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他的醋意先放在一边,故意冷着脸道:“没有什么有你和孩子重要,你找那个人来吧!”   寒菲樱脸上蓦然绽放感激的笑容,他有多不喜欢石中天,她是知道的,现在居然能为了她和孩子,舍弃对石中天的偏见,抱着他,送上自己的亲吻,甜美道:“相公,谢谢你!”   萧天熠抱着她的腰身,冷哼一声,“我是你男人,和我说谢谢干什么?”   寒菲樱的脸上浮现潮红的霞晕,深深凝视着这个剑眉星目的绝美男子,娇嗔道:“你吃这种醋干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头深深低下去,脸颊浮现嫣红晕霞,吐气如兰,萧天熠欣喜交加,又不忘霸道地宣誓,“他给你号脉的时候,我要在场!”   寒菲樱知道他那小心眼,不在场才怪?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刚才那个女孩子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一十六章 沸腾的王府   萧天熠轻描淡写道:“不过是宁北驿馆的一个丫头而已!”   寒菲樱知道他不想让自己知道太多,也没有再强求,只是乖巧一笑,“我知道了。”   可小女人是什么人,萧天熠怎么会不知道?现在不告诉她,肯定事后她还会去查的,更加费心,只得无奈摇头,“你之前晕倒了,太医一时没有赶过来,恰巧这个丫头懂些医术,所以让她过来,就这么简单,别想这么多了,太医说了,你不能多思,对孩子不好!”   原来是这样,寒菲樱莞尔一笑,安然享受着他的温柔,撒娇道:“你在这里陪我,不然我睡不着。”   萧天熠目光深深地凝视怀里的小女人,忽然失笑,“为夫根本就没打算走,从现在开始,为夫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寒菲樱脸上流露出甜甜的笑容,自从怀孕之后,深切感觉一个女人最幸福的时候,莫过于夫君和自己一起期待孩子的临世。   虽然知道他不可能一直陪着自己,但作为一个等待孩子降生的母亲,心中还是充满了甜蜜,这个孩子还没有出世,就已经把他爹娘吓得不轻,不知道到底是个怎样调皮的小家伙?   接下来的三天,萧天熠根本不让寒菲樱离开房间,大部分时间都让她躺在床上,吩咐所有侍卫严密保护世子妃的房间,寸步不离,翡翠更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不小心小姐又晕倒了。   直到三天过去,黄太医确认世子妃无碍了,萧天熠才大慈大悲地允许她出去透透气。   寒菲樱依偎在萧天熠身边,看到他紧张的神色,“这才不到四个月,还有五个多月才出生,难道你要寸步不离地陪着我?”   “为什么不行?”萧天熠轻笑。   寒菲樱无语,他是终日守着家园的男人吗?正是因为回京之后,就有一堆的军务政务等着他去处理,所以在路上,才会刻意走得特别慢,尽情地享受着难得的逍遥。   寒菲樱心中有事,便道:“有翡翠在,还有无处不在的侍卫,我绝对不会有事的,你去忙你的事吧。”   “真想赶我走?”萧天熠似笑非笑,俊美的容颜泛着魅惑的光芒。   寒菲樱踮起脚尖,他身材挺拔,勉强才咬到了他的耳朵,娇嗔道:“给我一会的自由好不好?”看到他眉宇间锐利的弧度,忙补充道:“一个时辰?”   “最多半个时辰!”萧天熠唇角一弯,寸步不让。   寒菲樱看着他不容置喙的眸光,耸耸肩,乖乖妥协,“成交!”   离开了妖孽的监视,寒菲樱自由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秋高气爽,叠翠流金,层林尽染,令人心旷神怡。   金黄的橘子在阳光下泛出诱人的色泽,寒菲樱正在摘橘子,翡翠快步走到寒菲樱身边,低声道:“小姐,阿陌的消息传来了。”   寒菲樱摘橘子的动作不变,眼中掠过几道犀利的光芒,“查得怎么样了?”   翡翠左右看了看,才轻声道:“阿陌派人查了陈秋香的老家和宁北城的亲戚,连左右街坊邻居都查过了,她说的情况都属实,应该真的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   确定没有问题?寒菲樱抚摸着腹中孩子,眼眸微闭,若有所思,或许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月影楼的宗旨是行侠仗义,如果在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地收留陈秋香,至少也会想办法给她找一条出路。   可如今她不仅仅是公子凤,还是淮南王府世子妃,最重要的是,她腹中有和妖孽的爱情结晶,不得不万分小心,对任何一个看似无害的陌生人,都要保持绝对的警觉。   看着小姐眼中思量的眸光,翡翠不解道:“如果小姐对她不放心,为什么不直接赶她走,反而要花这么多心思?”   寒菲樱沉声道:“她小小年纪,医术却不错,我昏倒的时候,她的诊断竟然和宫里的老太医诊断一致,可见还是有几分功底的,我如今有孕在身,石中天虽然已经在来的路上,可他终究不能时刻陪我左右,我需要一个既可靠又懂医术的女人随身伺候,以陈秋香如今的状况,她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翡翠点点头,“是啊,如今小世子还不到四个月,小姐已经昏倒两次了,以后月份大了,更要万分小心,小世子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可…万一陈秋香有问题呢?”   寒菲樱眼中掠过一道冷意,“如果她有问题,我们刚好可以将计就计,看看到底是谁这般处心积虑要害我和我的孩子?或者还有没有其他隐藏的目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见小姐眼中闪烁着的智慧光芒,翡翠深以为然,此计进可攻,退可守,如果通晓医理的陈秋香没有问题,刚好可以收留在身边,照顾小姐和孩子。   万一有问题,总有露出马脚的一天,也可以顺藤摸瓜,查出背后的人和他们的目的。   翡翠会意道:“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寒菲樱“嗯”了一声,“一切还没有定论,暂时不要被她发现,你要留意她的动静,现在去传她来见我!”   “是!”   很快,陈秋香就到了,她的衣服都淋湿了,又很破旧,驿馆根本没有她的衣裳,穿的是翡翠的衣服,她身材瘦小,翡翠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很宽松。   那日世子妃躺在床上,看得不真切,今日好端端地坐在面前,她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收回去,不敢再多看一眼,声音怯生生的,“民女陈秋香参见世子妃!”   寒菲樱审视了她一会,收敛起了一身威严,柔声道:“你不要怕,抬起头来,今年多大了?”   陈秋香惶恐地抬起头,看着眼前如仙子一般的华美贵妇,小声道:“十五岁。”   寒菲樱微微一笑,“你的医术很好,跟谁学的?”   陈秋香的声音还是很小,似乎很不适应这样的场合,“民女的爹爹。”   说到她爹爹的时候,眼圈又开始红了,却知道这不是哭的场合,咬着牙没有让眼泪掉落下来。   寒菲樱见状,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对了,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还没有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我没那么快醒过来。”   陈秋香匆忙摇头,语无伦次,“民女…民女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恰巧爹爹是大夫,所以我也懂得一些,而且,世子是民女的大恩人,世子妃安好,也是民女最大的心愿…”   寒菲樱看着她细瘦的手指和瘦削的肩头,微微叹了一下,“你家乡何处?”   “陈家村!”见世子妃面露疑惑之色,陈秋香又道:“是一个小山村,距离这里大约要走十天的路程。”   关于这个,寒菲樱早就知道,关切道:“地上冷,你起来吧!”   陈秋香虽然站了起来,但很是局促不安,“多谢世子妃。”   她瘦骨嶙峋的样子很是可怜,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寒菲樱看出了她的心思,“你如今无家可归,就跟着我们吧。”   陈秋香大喜,立即双膝一软,又跪倒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世子爷是民女的大恩人,就是民女的主子,世子妃也是民女的主子,只要世子妃不嫌弃民女粗笨,砍柴,烧火,做饭,民女都会,谢谢世子妃收留。”   翡翠插话道:“别一口一个民女了,我们府上规矩多,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叫翡翠,在主子面前,要自称“奴婢”! ”   “民…奴婢谢谢翡翠姐姐!”见终于有个去处了,陈秋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又道:“谢过世子妃!”   寒菲樱起身道:“我们在此耽搁很久了,准备启程回京,你去准备下吧!”   陈秋香脸上浮现悲伤之色,犹疑道:“奴婢可否再去拜别一下爹爹?很快就回来!”   寒菲樱爽快道:“有何不可?快去吧!”   “谢过世子妃!”   寒菲樱朝翡翠使了个眼色,翡翠立即道:“一个时辰之后,在驿馆门口见!”   “是,翡翠姐姐!”   ---   一切准备就绪,寒菲樱刚刚出门,萧天熠就抱着她上马车,虽然别人早已经习惯世子爷独宠世子妃,可寒菲樱还是不习惯,娇嗔地打了下他的手,“我现在身子重了很多,你抱得动吗?”   萧天熠眼中立即掠过一道危险的气息,眸光一片暗沉,皱眉道:“你是置疑为夫抱不动夫人?”   寒菲樱心下一紧,又说错话了,忙陪着笑脸,“不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不好意思!”   话音未落,萧天熠已经将她拦腰抱起,“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为夫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有孩子了,都知道为夫就宠你一个女人!”   听着他露骨的话,寒菲樱更是羞涩得把头埋在他怀里,躲避那些惊讶羡慕的视线。   宁北城距离京城只有短短几天的路程,他们到达淮南王府的时候,门口已经挂满了大红的灯笼,布置得比过年还要喜庆。   门前红毯铺地,两排红衣侍女在两旁迎接,杨侧妃等人早已经等候在门口,见到世子爷车驾缓缓而来,都面露笑容地迎了上来,“世子爷世子妃回来了?”   萧天熠率先下了马车,并没有理会杨侧妃她们,而是向里面伸出手,柔声道:“樱樱,我们到家了!”   杨侧妃等人也知道清高的世子对她们这些王爷侧室从来都是目不斜视的,也早已经习惯了,都紧紧盯着世子身后的世子妃。   一晃四个月不见,世子妃依旧是嫣然百媚的模样,只是身子丰腴了很多,小腹已经高高凸起,她们争先恐后上前问候,“世子妃慢点!”   “世子妃一路辛苦了!”   “世子妃可有什么不适?”   “恭喜世子爷!”   ……   这个时候,只要是个人就能明白世子妃在淮南王府的地位,和以前可有可无的卑微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是王府将来的小世子,谁人敢小觑?   袁嬷嬷满脸欢喜地迎上来,因为太过喜悦,她脸上散发着红光,接到世子爷的命令之后,就马不停蹄地收拾起来,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出了一间超大的婴儿房。   萧天熠本来是要抱樱樱回承光阁的,可这次是寒菲樱不让,熟悉的家园,熟悉的一草一木,她一定要自己走回去。   世子爷世子妃回京的消息早已经在淮南王府传开了,何况,世子妃有孕,更是喜上加喜,淮南王府就如同沸腾的水一样,一片欢腾。   萧天熠沉声吩咐道:“袁嬷嬷,本世子要先入宫一趟,还要去拜见父王,世子妃舟车劳顿,就不必随本世子入宫了,你先送世子妃回房歇息!”   “是!”   锦阳郡主一见到寒菲樱,就满脸兴奋的笑容,大叫一声,“小嫂嫂,你有孩子了?”   “天啦,好郡主,你小声点,别吓到小世子!”袁嬷嬷一脸的紧张和小心。   锦阳郡主无语,立即白了白眼睛,“小侄儿还在小嫂嫂肚子里,我这个姑姑就这般没地位了?”   寒菲樱忍俊不禁,袁嬷嬷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兴奋笑容,千盼万盼,总算是盼到世子妃肚子里有小世子了。   袁嬷嬷喜悦道:“世子妃,婴儿房奴婢已经收拾好了,您看看合不合心意?”   “好啊!”   一间超奢华的婴儿房,准备了数不清的婴儿玩物,拨浪鼓,泥叫叫,风筝,空竹,陀螺,九连环,还有各式各样的香包。   袁嬷嬷的绣工很好,已经绣好了几双栩栩如生的虎头鞋,大红的婴儿抱被,有蟠龙花纹,上面还镶嵌着亮晶晶的宝石。   房子的正中央还有了一个偌大的婴儿吊篮,用绿藤条编制的,旁边还细心地配了紫色的铃铛。   整间婴儿房布置得幻美如梦境,寒菲樱看到的时候,心底生出一种由衷的喜悦,“好漂亮,嬷嬷辛苦了!”   袁嬷嬷喜极而泣,“奴婢不辛苦,这是王妃娘娘以前设计好的婴儿房样子,说世子爷将来用得上,她一直喜欢孩子,如今总算等到小世子即将降世了!”   寒菲樱激动地在婴儿房四处参观,仿佛看到了淮南王妃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睛,到底是怎样柔美和善的女子,才能想得出来这样美的婴儿房?   外面风大,进屋之后,寒菲樱觉得有些热,就脱了外面的披风,这个时候还不是很冷,她里面只穿了一件轻柔的羽纱裙,遮不住高高隆起的腹部。   袁嬷嬷恭敬道:“不知小世子有几个月了?”   寒菲樱正在专注地拿着拨浪鼓摇来摇去,还没有答话,翡翠就笑道:“马上就到四个月了!”   四个月?袁嬷嬷脸色微变,盯着世子妃的肚子看,眼中飞快地掠过一道讶然,不过马上就恢复了平静,还是一如既往的喜上眉梢,“世子妃真是福星,实在是太好了,奴婢已经命人准备好了甜汤,还请世子妃稍候,奴婢这就去传!”   她眼中的讶然却被寒菲樱看在眼里,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袁嬷嬷在听到孩子四个月的时候,竟然是这种反应?   不过袁嬷嬷不表现出来,寒菲樱自然也不动声色,只是语笑嫣然,“好,我肚子真的饿了!”   “小姐现在是两个人吃,当然一会儿就饿了!”翡翠并没有看见袁嬷嬷的异样,依然欢天喜地,“好美的婴儿房,小世子真是太幸福了!”   ---   萧天熠从宫中回来之后,又去拜见了淮南王爷,最后回到承光阁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哄樱樱睡着之后,就去了书房,书房里面还有一堆公文等着他处理。   “爷,袁嬷嬷求见!”外面是夜离宸的声音。   萧天熠连头都没有抬,目光还是注视着手中的公文,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袁嬷嬷进来之后,就静立一旁,欲言又止,萧天熠面有疑惑,“世子妃怎么了?”   袁嬷嬷恭谨道:“世子妃很好,只是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萧天熠很少见到袁嬷嬷这般模样,她是母妃身边的人,和母妃情同姐妹,也是他的半个亲人,虽为下人,可他一直很尊敬,“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袁嬷嬷微微抬眸,“爷,世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只有四个月吗?”   一听到有关樱樱和孩子,萧天熠原本漫不经心的脸色立即变了,“什么意思?”   袁嬷嬷思索了一下才犹疑着开口,“奴婢今天问世子妃的时候,翡翠说小世子快四个月了,可奴婢觉得不像是不到四个月,倒想是足五个多月,心中有些疑惑,所以过来请教世子爷。”   萧天熠眼中掠过一道锐利的光芒,他自然明白袁嬷嬷是什么意思,“你确定?”   袁嬷嬷正是因为确定才来找世子爷禀报的,“这些年奴婢也见过不少怀孕的女人,**不离十,世子爷有所不知,女人怀孕,向来有“瞒四不瞒五”之说。”   “什么东西?”萧天熠颀长的身躯往后面一靠,饶有兴趣。   “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孩子还小,一般女人不会显怀,就算显怀,也不会特别明显,直到第五个月的时候,才可以很明显看出怀孕了,爷和世子妃恩爱情浓,奴婢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该怀疑世子妃,也绝不敢有此意,可奴婢实在奇怪,世子妃的肚子就算再显怀,也不会这么大,还不足四月,看着却已有五月甚至六月那么大了。”   萧天熠眸光深沉,他知道袁嬷嬷的意思,怀疑樱樱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其实关于这一点,他万分确定,只是,他想的和袁嬷嬷并不一样,他是担心樱樱的身体,樱樱不是弱不禁风的女人,可无故昏倒让他一直很担心,现在袁嬷嬷又说樱樱肚子太大,大得不正常,更让他担心。   见世子沉默不语,袁嬷嬷心中布满疑云,小世子血脉绝对不允许存在任何问题,按理说,世子妃和世子感情那么好,不可能出现什么问题,可世子妃的肚子都挺得那么高了,不可能只有四个月,那为什么偏偏说只有四个月呢?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问题呢?世子妃有没有在说谎?   因为她心中生疑,所以私下来找世子爷,心中祈祷,千万不要是那个结论,爷有多喜欢世子妃,她是知道的,世子妃千万不要做出对不起爷的事情。   世子妃上次小产之后,很多人都以为世子妃不能生了,这次却出去一趟,就怀孕了。   豪门内宅,阴谋诡计太多了,虽说世子妃不像这种人,但事关世子爷的血脉,一丝一毫都不能存疑。   而且说小世子只有四个月的人是世子妃和她的人,世子爷显然并不知情,所以她心中才起了疑心。   萧天熠语调中透出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还有一丝警告的意味,“本世子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知道你对本世子的忠心,可本世子和樱樱每天都在一起,此事毋庸置疑,不管是四个月,还是五个月,六个月,樱樱肚子里的孩子都是本世子的,这一点绝对没错,你不要在这方面多想了!”   袁嬷嬷一惊,随即松了一口气,“是,请属奴婢多言!”   萧天熠道:“你退下吧,好好照顾世子妃,不得有误,今夜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今夜的话都当没有说过。”   袁嬷嬷忙道:“是,奴婢明白!”   萧天熠又道:“阿宸,明天把庄太医召来给世子妃请脉安胎!”   “是!”   ---   第二日,萧天熠下朝回府之后,庄太医很快就来了,“下官参见世子爷,恭喜世子爷回京!”   萧天熠淡淡道:“不必多礼,召你来是给世子妃请脉的!”   “下官遵命!”   庄太医给世子妃请脉之后,说是一切安好,并无异常。   可在离开了世子妃的时候,庄太医又找到了世子爷,有了另外一番说辞,“世子妃的脉象,下官从未见过,一时无法参透,还需回去查阅医书!”   萧天熠心下一紧,连庄太医都无法确定樱樱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樱樱的身体真的有异?   袁嬷嬷面色一紧,追问了一句,“小世子几个月了?”   庄太医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四个月或是五个月都有可能,下官并不十分确定!”   术业有专攻,萧天熠知道庄太医虽然医术精湛,但并不十分擅长千金一科,这也是他同意樱樱让石中天来的最大原因。   袁嬷嬷看着世子深邃的眼神,犹疑道:“世子妃的孩子…”   萧天熠一口截断了袁嬷嬷的话,“过几天,有个江湖郎中会过来给樱樱调理身体,到时候就都知道了。”   ---   寒菲樱回京之后,她怀孕的消息,一阵风一样传开了,承光阁每天收礼物收的手都软了。   这天,翡翠冲进来,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难掩的激动,“小姐,老爷和夫人派人送了一大堆补品过来了!”   寒菲樱正在学着给孩子做衣服,惊喜道:“是吗,赶快接进来!”   翡翠的神色难掩惊喜,高嗓门道:“还有,老爷把京城的八家店铺都作为礼物送给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了!”   八家店铺?寒家的店铺都是闹市区最兴旺的地方,价值可想而知,寒菲樱张大了小嘴,实在太过意外了,爹娘居然这么大的手笔,一送就是八家店铺,可以说,寒家在京城的财富,爹都大手一挥,全都送给她了,让她感动得热泪盈眶。   锦阳郡主一脸的嫉妒,“小嫂嫂,你可真是掉进福窝里了。”   寒菲樱面染红霞,揶揄道:“你到时候成了我嫂嫂,怀孕的时候,爹娘才不会亏待你呢。”   锦阳郡主顿时面红耳赤,过来挠寒菲樱,“你敢取笑我?”   翡翠知道锦阳郡主一向没轻没重,怕她撞到孩子,连忙阻拦道:“郡主,你给小世子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锦阳郡主撇了撇嘴,一脸不屑道:“都是些金银珠宝,有什么意思?我送给小侄儿的礼物,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什么啊?”翡翠十分好奇,连寒菲樱也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保密!”锦阳郡主故意卖起了关子,“等到我侄儿出世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萧天熠正好进来,“好了,樱樱要休息了,你们都出去吧!”   锦阳郡主见天熠哥哥一回来,自己就要被赶出去,话还没说完呢,不满道:“天熠哥哥,小嫂嫂都没说什么,你倒是紧张!”   话虽如此,见到天熠哥哥的冷脸,她还是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萧天熠见樱樱正在学做小衣服,敛去心中的担忧,柔声道:“别累着自己了,这些东西给下人做就好了!”   寒菲樱确实有些疲累,但见他回来,忽然想起袁嬷嬷讶然的眼神,盯着他的眼睛,“袁嬷嬷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萧天熠大手一顿,他不希望樱樱为此事担心,但既然樱樱这么问,肯定就是起了疑心,便道:“她说你肚子很大,可能是个大胖小子!”   寒菲樱是何等聪明的人?怪不得那天袁嬷嬷面露疑惑,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真是的,她天天晚上都和妖孽在一起,经常被妖孽折腾得死去活来,能有机会怀上别人的孩子吗?   但寒菲樱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袁嬷嬷只知道她和妖孽感情好,却不可能知道他们晚上是怎么度过的,虽然心中生气,但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怪她,毕竟这位老妇人对妖孽那是绝对的忠心不二,嘟着嘴巴道:“我又没有怀过孕,怎么知道四个月的孩子应该是多大?”   萧天熠的大手温柔地摸着寒菲樱的小腹,不以为然道:“老人家少见多怪了,说不定真的是个大胖小子,这孩子是在路上怀上的,现在刚刚回家,还不适应,你这个做娘的也要好好休息,别陪锦阳那丫头瞎胡闹了!”   寒菲樱含嗔带怒地瞪他一眼,黛眉间风情潋滟,“你当府里的风声我没听到?已经听到好几个人说我肚子太大,不像是四个月的!”   萧天熠黑眸中掠过几道寒光,冷冷道:“这些不知死活的奴才,为夫会派人收拾她们的,你就别为这些事情烦心了,保证不会再见到这些该死的长舌妇。”   寒菲樱忍俊不禁,萧天熠爱怜地看着她,俊雅面庞染上一丝轻笑,“你不想知道父王给你的赏赐是什么吗?”   寒菲樱眼睛一亮,兴趣盎然,“什么?”   萧天熠笑得别有深意,“父王说了,等你生下小世子之后,王府的管事权就是你的了!”   啊?寒菲樱大吃一惊,自己不过是个晚辈,王府大权,父王要给自己?不是还有杨侧妃吗?   萧天熠似笑非笑,“杨侧妃如何能和你比?你现在该知道有多少人期待我们的孩子临世吧?”   寒菲樱羞涩地靠在他身上,正在这时,腹中孩子似乎动了一下,正好踢在萧天熠的手上,他顿时满脸惊喜,“孩子踢了我一下,孩子踢了我一下!”   寒菲樱嫣然一笑,“我听见了,全世界都听到了!”   萧天熠把头紧紧靠在樱樱小腹上,轻喃道:“四个月也好,五个月也好,管他几个月,樱樱肚子里的,只可能是为夫的孩子!”   ☆、第三百一十七章 医神到来(祝所有朋友新年快乐)   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医神大人终于优哉游哉地到了京城淮南王府,承光阁的下人原本听说有位江湖郎中要来,本来还心存轻慢,但见到此人的时候,都神色一震,不敢再有丝毫轻慢之心。   这个江湖郎中,仪表不凡,风流倜傥,美如冠玉,而且能踏足承光阁的人,绝不是普通人,石中天一到,承光阁的下人对他的态度立时恭敬起来。   翡翠和石中天也很熟,怕他心中还念着小姐,影响小姐和世子的夫妻感情,脸上写满忧色。   石中天知道翡翠在担心什么,鄙夷地瞪了她一眼,“医者父母心,小凤儿都没担心我会害她,你是想置疑我医神的操守吗?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不明白,你这样没眼力的人,是怎么在小凤儿身边混了这么久的?”   “你…?”翡翠正要生气,但见这是承光阁,还是按捺下去了,医神什么都好,但就是有张损嘴,她简短地把小姐的状况描述了一遍,便没好气道:“小姐和世子在房里等你!”   世子?石中天想不到碍手碍脚的萧天熠居然又在,但他也担心小凤儿的身体,小凤儿这样彪悍的人,如果不是真的有事,是不会主动找他的。   他想了想,还是小凤儿的身体重要,迈着妖娆的步伐跟着翡翠到了内室,看到小凤儿的时候,他也微微吃了一惊,才两个月不见,肚子就这么大了?   他拿出药箱,以看病为名,把无关的人都赶了出去,但有尊大神是赶不出去的。   那就是小凤儿名正言顺的男人,那个俊美尊贵的淮南王府世子,看到他的时候,一脸阴沉,偏偏阴沉之中又透着分明的紧张和担忧。   石中天看小凤儿白玉般的手腕上,还铺着一层薄薄的红纱,十分不悦,他和小凤儿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了?把个脉中间还要隔层纱?去他的男女授受不亲。   他们是熟络到晚上睡一张床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人,现在却硬生生被搞得这么陌生?偏偏身后还有萧天熠那刀一样阴狠的目光。   见石中天的目光落到了那层红纱上面,寒菲樱无奈一笑,妖孽的小心眼他又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应该已经习惯才对。   见小凤儿的笑容还透着一丝甜蜜,俏脸绯红,流露着动人的韵致,石中天心中升腾起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小凤儿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不男不女,比男人还强悍骁勇,怎么跟这什么世子在一起的时候,就娇滴滴的完全像个女人了?   他刚想不屑地冷哼一声,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忽然感觉到身边男人一阵强大戾气袭来,室内的气温也立时下降了几分。   石中天一直都知道萧天熠不是善类,善类也收服不了小凤儿这样粗犷的女人,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替小凤儿高兴,还是悲哀?   这个男人狠戾霸气,冷酷无情,偏偏对小凤儿情有独钟,而那个一向来去如风从不停留的潇洒小凤儿,现在又成了一个妖娆妩媚的女人,女人味十足,眼眸波光荡漾,仿佛初开的花蕊一样娇艳水嫩,美貌如斯。   看到这样的小凤儿,石中天更加郁闷,最近母亲又开始催他,要他赶紧把小凤儿娶回去当她的儿媳妇,可问题是,是他不想娶小凤儿吗?   明明是小凤儿不肯嫁给他好不好?退一万步讲,就算小凤儿肯,那个虎视眈眈的萧天熠还不气得当场杀了他!   寒菲樱见他迟迟不动,一直神游太虚,妖娆的面容上有丝恍惚,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喂,你在干嘛?”   石中天还没有说话,忽然又感觉到身后一股强烈杀气猛然袭来,让他后背像贴在冰砖上一样,从后背凉到脚。   萧天熠脸色黑沉地看着石中天,居然敢看他的女人看得入了迷?当他不存在吗?还想和樱樱眉来眼去吗?难道没看出来樱樱已经彻彻底底是他萧天熠的女人了吗?   石中天假装没有感受到萧天熠的杀意,轻轻咳嗽了一声,拿出了神医的气派,故作严谨道:“望闻问切乃医家之本,本大神医不过是做医者该做之事,世子如此疑神疑鬼,莫非是置疑本大神医?”   萧天熠凤眸中荡漾着足以把人冻成冰雕的寒意,虽然在笑,但笑却没有任何温度,冷冷道:“是吗?”   石中天今天似乎有意要挑起世子的怒火,神色坦然,“当然,如果世子自己会医术的话,或者能找到可以找出小凤儿病因的人,就不用这么麻烦了,不是吗?如果看不惯本大神医,我走就是了!”   萧天熠漆黑眸瞳瞬时一厉,荡漾着危险的寒光,寒菲樱知道他生气了,心下微微着急,石中天这个混蛋分明是故意说出这些话来触怒妖孽的。   “医神大人,你望闻问切都看了,现在可以把脉了吗?”寒菲樱黛眉一皱。   见首先不高兴的是樱樱,萧天熠嘴角溢出一丝笑意,小女人今天的表现不错,懂得维护他这个夫君了。   没想到,石中天并不买账,反而义正言辞道: “本大神医看病的时候,从来不喜欢有第三人在场,无关的人都出去,不然就不看。”   萧天熠明知道石中天在故意刁难,无非就是想和樱樱单独相处,可樱樱是他的女人,他怎么可能让他们孤男寡女单独相处?   寒菲樱气得差点吐血,这个该死的石中天,还真是会火上浇油,她拼命地给他使眼色,偏偏石中天就像根本没看到一样,此刻极其有神医的气节,一副大义凛然至死不渝的英雄气概。   寒菲樱只好不自然笑笑,“医神大人,今天就勉为其难,破个例吧?”   石中天却坚定地摇摇头,“小凤儿,你我相交多年,什么时候见我看病的时候,有第三个外人在场?”   寒菲樱无语,这个该死的石中天,明知道妖孽心胸狭窄,偏偏还故意言辞刺激,还一口一个“小凤儿”,分明就是故意的,从来都不知道,这个石疯子还有这样一面?   萧天熠寸步不让,理直气壮道:“没有什么规矩在本世子这里是不可以改的,再说本世子是樱樱的夫君,她腹中有我的孩子,本世子不是外人!”   石中天双手一摊,似笑非笑,无所谓道:“是吗?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萧天熠手心一紧,他有的是办法对付这个软硬不吃的石中天,笑得令人心惊胆战,“你决定了?”   石中天还没有说话,太过了解妖孽的寒菲樱担心再这样下去,妖孽会爆发,她立即莞尔一笑,把手伸到石中天面前,转移了话题,“我已经晕倒过两次了,太医也找不出原因,你这个神医赶快帮我看看?”   一旁的萧天熠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樱樱是他的女人,这个什么医神居然还想在他面前和樱樱眉来眼去?   樱樱一向不知分寸,经常和石中天打得火热,本来他还担心樱樱会和石中天沆瀣一气,把他这个正牌夫君赶出去,幸好樱樱今天很懂事,没有像以前一样不知轻重。   石中天见小凤儿给他台阶下,心中毕竟担忧小凤儿的身体,又看到了萧天熠要杀人的眸光,想了想,还是大发慈悲地坐了下来,却直接把那块盖在小凤儿手腕上的红纱扔了出去。   萧天熠正要动怒,被樱樱制止了,用眼神告诉他,石中天一向脾气怪异,不要和他计较了。   石中天知道小凤儿只有四个月的身孕,看到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心中确实有些奇怪,见萧天熠血气方刚,精力充沛,星目如电,心神忽然一动,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他搭在小凤儿的手腕上,微微闭着眼睛,神色专注,良久,却一言不发。   寒菲樱屏住呼吸,不敢放过石中天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心底微沉,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萧天熠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石中天那根本看不出来表情的脸,越发紧张起来,答案呼之欲出的时候,他的心情是有从未有过的焦灼。   庄太医只判断出樱樱脉象有异,却不能肯定是什么原因,庄太医虽不十分精通千金,但也不至于会连孕妇脉象都分辨不出来,想着想着,他忽然觉得呼吸一紧,樱樱的身体到底有什么问题?以至于连医神都难以判断?   室内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寒菲樱看着石中天凝重的脸色,担忧地看了一眼同样紧张的妖孽。   寒菲樱极力想在石中天眼中看出什么,可这个妖娆如画的男子,眼睫毛很长,盖住了眼中的波光流动,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的心也跟着提起来,明明想问,可又鼓不起勇气问,因为实在太过害怕腹中孩子有什么问题。   正在担忧的时候,身后的妖孽把她拉到了他怀中,靠在他熟悉温暖的怀里,寒菲樱才找回了些许自己的力气。   萧天熠拥抱着樱樱柔软的身体,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我们的孩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的体温传递过来,寒菲樱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他的心跳很快,迅疾而猛烈,知道他和自己一样紧张,却温柔地拥着自己,安慰自己,让她忽然觉得有了力量,见石中天如同一尊雕塑一样不动,试探着问了一句,“喂?”   “我不叫“喂”,你不知道本大神医的名字吗?”听到小凤儿的声音,石中天终于有了反应,没好气地回答了一声。   看到他终于恢复了以前的轻快表情,寒菲樱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对石中天太过了解,如果孩子真有什么问题,或者她有什么问题,他不会是这种表情。   石中天收回了自己的手,却似乎是在回味小凤儿手腕上的幽香,并不急着说话。   真是急惊风遇到慢郎中,寒菲樱急了,“石中天,你倒是说啊,孩子到底怎么了?”   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之下,石中天终于慢条斯理地吐出两个字,“没事!”   没事?就这两个字就把她打发了,那他刚才造那么大的势到底想干什么?寒菲樱一怒,咬牙切齿道:“你说不说?”   石中天忽然魅惑一笑,目光游移到萧天熠身上,不过只是一瞥就移开了,主要是因为这个男人的气场太过强大了,脸色太阴沉了,那狠戾的眼神就像是要杀人一样,与他对视需要极大的勇气。   见萧天熠虽然动怒,却并没有对自己动手,石中天发现一直占上风的萧天熠此刻终于在自己面前落了下风,心情大好,站起来就准备离开,大言不惭道:“确实没事,你好好养着吧,不要耽误本大神医云游天下了。”   寒菲樱脸色一沉,明知道自己快要担心死了,他居然还在这里争风吃醋?   她脸上浮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一字一顿道:“石中天,你想死是不是?你要是承认自己是个庸医,就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石中天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小凤儿生气,无意中对上萧天熠那双透着足以地动山摇的盛怒之意的凤眸,哀叹一声,他是闻名天下的医神,就算是九五之尊,也吃五谷杂粮,也是血肉之躯,也得看医神家族的脸色行事。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在找他这位医神的行踪,只有小凤儿对他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在小凤儿这里,他一点医神的架子都没有,偏偏他还心甘情愿,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想到这里,他悠闲地坐了下来,品着萧天熠的珍藏,雪山云雾翠,却并没有说出任何有价值的话。   寒菲樱劈手一把夺过去,威胁道:“不说的话,就不给喝。”   石中天见小凤儿一脸的悍妇模样,妖冶一笑,施施然道:“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   寒菲樱心下疑惑,“什么条件?”   石中天理直气壮道:“让我做孩子的干爹!”   “行!”   “不行!”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来,说“不行”的自然是萧天熠,他的孩子才不要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觊觎自己女人的干爹?   说“行”的自然是寒菲樱,她和石中天一向打打闹闹惯了,亲如兄弟,认不认干爹的结果都一样,她也根本不介意自己儿子多石中天一个医神干爹。   石中天见小凤儿和萧天熠争论起来了,笑得很是得意,“什么时候你们商量好了,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们答案。”   见石中天这般轻松,寒菲樱已经不紧张了,也是,他号称医神,就算自己真的有问题,他应该也有办法。   萧天熠见石中天居然敢打自己孩子的主意,心下一怒,一个箭步,立即拔下了墙壁上的宝剑。   石中天见他杀气腾腾,并不慌乱,“孩子尚未出世,不宜见血光,你们王公贵族不是最忌讳这些的吗?”   萧天熠不为所动,利剑出鞘,冷冷道:“不要把本世子等同于那些凡夫俗子,本世子的孩子,岂会忌讳这些刀光剑影?刚好用你的血来迎接本世子孩子的出世。”   “那就看看小凤儿会不会允许你杀了我?”面对寒光剑气,石中天十分淡定,又端起了雪山云雾翠。   萧天熠眸光冰寒地打量着石中天那张欠抽的脸,咬牙道:“总之本世子说不行就不行,你休想打本世子孩子的主意。”   “相公!”寒菲樱见势不妙,忽然声音一柔,娇媚入骨,红唇微启,“他是医神,对我和孩子都有好处,你难道不担心我又无缘无故地晕倒?”   萧天熠看到樱樱水波潋滟的眸光,身上的寒意立即就柔了下来,他最抵挡不了的就是樱樱的眼睛,只要她一撒娇,他就什么底线都没有了,看到樱樱无比期待的眸光,过了半晌,他才咬牙道:“好,但你要见本世子的孩子,必须征得本世子的同意。”   “没问题!”石中天见到了小凤儿和萧天熠的互动,有些震惊,真是想不到,萧天熠这样冷血可怕的男人,居然会对小凤儿言听计从?   他想着想着,心中又有一股酸意升腾上来,很快地压了下去,装作一脸的若无其事,“好,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   他故意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是因为小凤儿才是他愿意告诉的人,至于什么尊贵世子,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萧天熠听出了他的意思,却只是冷哼一声,直接不理他。   寒菲樱瞪大眼睛,急切地催促道:“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天熠虽然气愤,但事关樱樱和孩子,他也不能置之不理,目不转睛地瞪着石中天,凤眸中透出说不出的紧张。   石中天很满意萧天熠现在的表情,这个男人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不过一想到小凤儿,他就有些愤愤不平,“小凤儿之所以肚子这么大,身子虚,容易晕倒,是因为你实在太厉害,居然一下子就让她怀上了两个精力旺盛的家伙,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两个精力旺盛的家伙,她当然累了!”   轰的一声!寒菲樱头脑仿佛被炸开了,震惊得瞪大眼睛,什么?两个?   萧天熠也如同被武林高手点了穴一样,怔立当场,原本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微微张开,瞳孔一缩,以为自己在做梦,仿佛身处在不真实的幻梦之中。   室内一时静极,石中天摇摇头,不过是怀了双生子而已,一个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黑道头目,一个是叱咤风云的战神将军,居然都露出被雷劈到了的表情?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样一想,石中天发现自己又开始吃醋了,心中又开始不适,可他喜欢小凤儿喜欢了这么多年,不吃醋才怪?   萧天熠到底是定力过人的男人,比樱樱更先回过神来,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樱樱怀了两个?”   石中天露出鄙薄的眼神,两个人问的话都出奇得一致,不悦道:“莫非世子当本大神医的名头是大风刮来的,连自己的干儿子都会看错?”   干儿子?寒菲樱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你…说…是…儿子?”   石中天无语,但见到激动的小凤儿,好心解释道:“你的脉搏强健有力,如果是别的女人,我差不多可以断定是儿子,但你就不一样,平日跟男人一样,你的女儿一定也差不多,所以我到底是要得干儿子还是干女儿,几率一样一半,男女均有可能!”   萧天熠想不到樱樱一直没怀上,但一怀就是两个,惊喜不已,立即将樱樱抱了起来,转了两圈,“樱樱,你听到没有,我们有两个孩子了。”   寒菲樱喜极而泣,一直压在胸口的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她和妖孽居然有两个爱情的结晶了,萧天熠狠狠在樱樱娇润的红唇上亲了一口,宠溺道:“你真是我的好夫人。”   “喂,没看见我还在这儿呢!”石中天不满道,刚刚从他这里得知了最有价值的消息,立马就无视他了,两个正在亲热的人,根本就不在意他的存在,他医神大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比冷脸好不了太多的冷遇。   寒菲樱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把头靠在夫君的胸膛上,她毕竟没有怀孕经验,也不知道四个月的孩子应该是多大,也从来没有往那方面去想,可老天真是太厚待自己了,一下子就给了自己两个宝贝。   萧天熠看樱樱处在喜悦巅峰的娇靥,娇艳欲滴,霞染晕红,风情万种,他和樱樱心意相通,咬住她耳朵,强调道:“是为夫给的!”   寒菲樱又羞得满脸通红,两个在狂喜中的人,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石中天的存在,石中天不满地大叫一声,“喂,看到没有,大功臣在这儿呢!”   寒菲樱搂着萧天熠的脖子,整个人都荡漾着幸福的微笑,要不是亲眼看到,石中天怎么也不会相信那个比男人还要男人的小凤儿会这样腻在一个男人怀里不肯出来?   石中天一连抗议了四次,两个沉浸在甜蜜中的人才注意到他,萧天熠看小凤儿的目光柔得都要掐出水来,可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嫌弃冷漠,“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什么?石中天当即目瞪口呆,早就知道萧天熠过河拆桥的本性,可现在过河拆桥的本领更是练得炉火纯青,登峰造极,难道忘了到底是谁让他们从担忧紧张的苦海中解脱出来的?   曾经萧天熠半身不遂的时候,满天下找他,后来都是小凤儿这个贪财的家伙,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为了小凤儿,他无奈之下,只好给萧天熠治病,可治好了之后,因为和小凤儿亲密的关系,差点立即被萧天熠给杀了。   现在又要赶他出去,萧天熠见石中天还不识趣,冷哼一声,“还不知道自己碍眼?”   寒菲樱还沉浸在有两个宝贝的喜悦之中,可担心自己又怎么样,补充了一句,“石中天,这段时间你就不要离开京城了,省得我到处找你!”   “知道了!”石中天气呼呼丢下一句,“要不是看在我干儿子的份上,我才不来呢!”   碍眼的人终于走了,时间和空间只属于他们了,萧天熠小心翼翼地把小女人放在床上,眼中充满惊喜和震动,“樱樱,我都不敢相信,我们居然有两个孩子了?”   寒菲樱眼眸中荡漾着柔情蜜意,想起石中天的那句,“你实在太厉害,让小凤儿一怀就怀了两个!”   她脸色羞红,小手握着他的大手,连个小家伙,还精力旺盛,这么高强度的负重,难怪自己会晕倒。   萧天熠目光柔溺,自责道:“都是我不好,让你辛苦了!”   一想到自己肚子里有两个宝贝,寒菲樱的眼泪就开心得流了下来,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萧天熠握着她的小手,忽然邪恶一笑,“当然,我也很辛苦!”   寒菲樱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嗔怒地打了一下他的手,“讨厌!”   看到她鲜红如玫瑰的红唇,他心中又是一荡,忍不住又吻了上去。   可他现在亲吻都不敢太用力,害怕她气喘不匀,腹中两个小家伙会不舒服,只好拼命忍耐,以前还可以抱着樱樱狂吻,品尝她娇艳甜美双唇的滋味,现在连这个权利也被剥夺了,只能抱着蜻蜓点水一番。   ---   萧天熠和寒菲樱沉浸在极大的兴奋喜悦之中,萧天熠更是向皇上告了三天假,每天都陪着怀了两个小家伙的小女人,形影不离。   世子妃怀了双生子的消息更是在淮南王府这锅沸腾的水上又加了一把火,烧得如日中天。   原来世子妃怀了两个,袁嬷嬷恍然大悟,她这样经验丰富的老人家居然没想到这一点,满腹愧疚自责,主动跑到世子妃忏悔自己的罪过和疑虑。   寒菲樱喜不自禁,哪里会计较老人家的过失?当然不介意,袁嬷嬷惊喜不已,吩咐把承光阁所有可能绊倒世子妃的地方都做了维护和休整,还把所有的侍女都调过来伺候世子妃。   这天,水沁亭,萧天熠正在喂樱樱吃东西,锦阳郡主在一旁羡慕不已,翡翠眉飞色舞地跑过来,“小姐,老爷又派人送礼过来了!”   寒菲樱疑惑道:“不是已经送过了吗?”   翡翠立即忍住笑,“老爷说原来以为是一个,所以就送了八家店铺,现在知道是双生子,寒家的礼物从来没有送出去让人分的道理,送了其中一个,自然不能亏待另一个,所以把前几日的礼品翻了一倍,喜上加喜!”   萧天熠勾唇一笑,流光溢彩,“岳父岳母大人实在是有心了!”   寒菲樱心中洋溢着幸福甜蜜,“我们家在京城可只有八家店铺,爹还送什么给我了?”   翡翠扬一扬手中的一叠清单契约,“之前送的礼物,都是给第一个出生的,第二个出生的礼物是江南的八家店铺和宁北的八家店铺,一共是十六家,大少爷计算过了,这十六家店铺和京城的八家价值等同,老爷说要对两个外孙一视同仁!”   锦阳郡主似乎想起什么,讶然道:“天啦,想得这么周到,我怎么没想到?不行,我要立即写信给父王,让他赶紧给我准备双份的礼物,要不然一份怎么分啊?”   寒菲樱语笑嫣然,笑谑道:“现在知道你公公为什么能成为龙腾王朝最大的宝石商了吧?”   “是啊!”锦阳郡主十分赞同,不由自主道,忽然看到四周不怀好意的眼神,立即反应过来,小嫂嫂说的是“公公”,她的脸立即如同火烫到了一般,火辣辣的烧,恼怒道:“又取笑我,我跟你没完,现在你肯定打不过我。”   可是她还没有接近大着肚子的小嫂嫂,就被天熠哥哥拦住了,声音一点也不友善,冷声道:“你向来毛手毛脚,离你嫂嫂远一点!”   锦阳郡主满脸通红,狠狠一跺脚,“小嫂嫂欺负我,天熠哥哥不但不管,还合着一块欺负我,不理你们了!”说完,就落荒而逃。   翡翠看着郡主狂奔的身影,笑道:“郡主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寒菲樱觑了她一眼,“等孩子生下来,我就给你和阿宸办婚事,这也是喜上加喜!”   翡翠的反应和刚才郡主好不了太多,羞臊道:“小姐,我也不伺候你了!”说完,转身就跑了。   萧天熠淡淡道:“这些没眼力的人总算滚远了!”   寒菲樱忍俊不禁,萧天熠看着小女人越来越大的肚子,里面有个两个小家伙在茁壮成长,凤眸弥漫着一个父亲的喜悦,柔声道:“樱樱,我好爱你!”   寒菲樱心潮起伏,与他深情对视,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相公,我也是,我也好爱你,还有我们的两个宝贝,我知道你想要女儿,可你一定要答应我,万一不小心生下来的是儿子,你也一定要很喜欢他,更不许打他,不许骂他……”   听着小女人傻乎乎的话,萧天熠脑海中忽然掠过那句“一孕傻三年”的经典名言来,谁能想到那个以精明狡诈的公子凤居然能说出这样傻里傻气的傻话?   他眸光如水,一派溺爱,小女人的身子现在抱得不太方便,他温柔地帮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好,我答应你,不管是小世子还是小郡主,我都一样疼爱,好不好?”   寒菲樱得到了他信誓旦旦的保证,激动的泪水掉了下来,贪婪地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清香……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太后的好心   一天,暮色降临,萧天熠刚刚回府,夜离宸就来禀报,“爷,孙嬷嬷来了!”   自从世子妃怀孕之后,前来承光阁道贺的人就络绎不绝,当然也不乏居心叵测之人。   话音刚落,孙嬷嬷就一脸笑容地走了进来,“恭喜世子爷,太后娘娘听说世子妃怀了双生子,一直高兴不已,特命奴婢送一些贺礼过来!”   皇祖母派来的?萧天熠俊眉一扬,动作不变,也没起身谢恩,只是淡淡道:“替本世子谢过太后娘娘!”   孙嬷嬷笑容满面,过了这么久,世子对太后的冷意已经没有那么深重了,也是,至亲的祖孙哪有隔夜仇?何况世子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太后娘娘对他一片爱重之心,他们血脉相连,世子妃终究是外人。   她微微一笑,得体道:“太后说龙腾皇室还从来没有过双生子即将临世的喜讯,这可是头一遭,她老人家怕府里的奴才伺候不好世子妃,特地从宫里选了两个妥帖的丫头过来!”   萧天熠剑眉一蹙,又来这一套,他不是已经拒绝过无数次了吗?   孙嬷嬷话音一落,原本跟在她身后的两名女子就低着头到了世子面前,不敢抬头。   孙嬷嬷道:“你们抬起头来给世子爷好好看看!”   两名服饰一模一样的女人听到孙嬷嬷的命令,都犹犹豫豫地抬起头来,原来是双生子,一模一样的花容月貌。   两人都被世子爷的英俊倜傥和尊贵气度震惊到了,见世子爷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她们眼中都不由自主地露出痴迷的光芒。   孙嬷嬷见世子爷不语,意味深长道:“她们是双生子,让她们在承光阁伺候,也图个吉利,来日世子妃必定可以顺顺利利诞下一对麟儿,意为和乐美满之意,世子爷可千万不要辜负娘娘一番美意。”   说完,她委婉的声音转为威严,“你们还不拜见世子爷?”   “奴婢佩佩,奴婢姗姗参见世子爷!”两名女子的声音极为动听,扰人心神,仿佛春风绵绵,见了人中龙凤的世子爷,两人都粉面含羞,心下狂喜。   孙嬷嬷一直暗中观察着世子爷的脸色,见他并未像以前一样冷脸拒绝,微微放了心,也许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寒菲樱怀孕了,自然不同往日,何况双生美人都已经送到眼前,世子就是不为自己,也会为还未出世的孩子讨个彩头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有了数,自然也不会留下来碍眼了,微微一福身,“太后娘娘的话奴婢已经传到了,快入夜了,奴婢就不打扰世子了!”   “慢着!”一个低沉却又冰冷如寒风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浓浓盛怒。   佩佩和姗姗都有些意外,她们不但容貌相似,连反应都是一模一样的,此刻俊美世子的脸上没有一丝松软的表情,反而是坚冷如冰,让她们忽然忐忑不安起来。   孙嬷嬷不解,现在寒菲樱怀孕,不能伺候世子,太后费尽心机为他找到了一对容貌出色的双生子,那世子这又是何意?她疑惑道:“不知世子还有什么吩咐?”   萧天熠只看了那对双生子一眼之后,就没有再多看一眼,冷冷道:“太后娘娘的好意,本世子心领了,人就不用了,本世子这里从来不需要外人伺候!”   孙嬷嬷一怔,普天之下连太后的赏赐都敢拒绝的人,也只有这位狂傲世子了,她强调了一遍,“她们是来伺候世子妃的!”   话虽如此,可只要是个人就能明白,伺候世子妃不过是名义上的说法,实际上世子妃现在身子不便,夜里自然不能伺候世子爷,而怀胎十月,时间漫长,世子爷正值盛年,夜里不可能长期没有女人,而这两位美人,正是韶龄年华,长得如花似玉,肌肤欺霜赛雪,可谓一对极品尤物。   萧天熠唇角勾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伺候世子妃的人也已经足够了,你们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佩佩和姗姗面色惊恐,什么?难道世子爷要赶她们走?她们一狠心,幽怨爱慕的秋波源源不断地横生出来,只要是男人,此刻看到她们眼中的媚意,都会忍不住心旌摇荡。   一双一模一样的尤物在面前春波送情,眼眸盈盈,媚光流转,男人真的抵挡得住吗?   谁知,世子依然像座冰山一样,根本没有被她们的化骨柔情所融化,她们以为是自己的魅力不够,于是更加卖力地舞动着自己诱人的身躯。   萧天熠黑眸一厉,又是两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不管是孙嬷嬷,还是佩佩和姗姗都不知道,类似的场面,萧天熠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了,根本就打动不了他。   他还没有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笑吟吟的声音,是寒菲樱,“相公,太后娘娘也是一番好意,你怎么能拒绝呢?”   孙嬷嬷的目光在寒菲樱高高隆起的小腹处停留了一会,眼中有不明深意,自从上次寒菲樱在静姝宫和太后闹了一场之后了,就再也没有进过宫,而且她随着世子爷出使了一趟赤炎之后,回来就怀了两个孩子,这个女子的命数还真是好到让人羡慕。   佩佩和姗姗见到明艳华贵的世子妃的时候,都十分恭敬,双双下跪,“奴婢参见世子妃!”   “你怎么出来了?”萧天熠见樱樱出来了,一双妙目流转,眉宇间风情万种,让他心生怜爱,这种场面就不要给她心里添堵了,不悦道:“还不赶快回去休息?”   寒菲樱当然明白太后的意思,无非是趁她怀孕的时候让人趁虚而入,夺走妖孽的心,至少也要分走原本全都属于自己的所有宠爱,却不动怒,只是甜美一笑,娇嗔道:“相公,如今我怀了身孕,也不能伺候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两位妹妹都这般玲珑可人,若是能留下来,我们承光阁也会热闹许多,我心里也会少些愧疚。”   “樱樱!”萧天熠一声低吼,该死的女人,真想把他推给别的女人?他见了别的女人,会有兴致吗?他只对她的身体有兴趣,她不知道吗?   寒菲樱根本无视萧天熠的怒意,依然笑语盈盈,撒娇道:“太后娘娘一番良苦用心,你就接受了吧。”   萧天熠无奈,可对她实在生气不起来,只替她理了理了刘海,眼神虽然柔软,却饱含着一份只有她才能看得懂的警告。   此景让佩佩和姗姗看得瞠目结舌,冷酷得像座冰山一样的世子爷,她们虽然爱慕,却不敢随意接近,可偏偏世子妃却可以这样随意撒娇,她们看在眼里,心下不由得多了几分浓浓的羡慕之情。   寒菲樱笑靥如花,善解人意道:“不知两位妹妹意下如何?”   佩佩和姗姗见了俊美绝伦英气逼人的世子爷,又见他对世子妃那样温柔深情,只恨不得说出一千遍一万遍地愿意愿意,谁都知道,她们不是来伺候世子妃的,而是来伺候世子爷的。   萧天熠渗透着危险光芒的凤眸看着胡闹的樱樱,这个小女人真是越发胆大妄为了。   寒菲樱故作不知,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一直冷眼旁观的孙嬷嬷,雍容大度道:“我知道相公疼爱我,可这京城里面,不要说相公这样高贵的身份地位,就是寻常男子也有三妻四妾,我独占了相公这么久,也不想再落个善妒的名声,太后娘娘的眼光自然是好的,两位妹妹果然都如出水芙蓉,我看了都欢喜。”   说到这里,她忽然话锋一转,语笑嫣然,“何况,相公昨天不是还和我说想要纳个妾吗?太后娘娘和相公真是心意相通,相公刚刚想到,太后娘娘就把人送来了!”   萧天熠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什么小女人今天这样好脾气,原来不过是他在回来的路上说了一句“不如为夫纳个妾吧”的戏言,她就一直耿耿于怀,还找准一切机会出来报复他。   孙嬷嬷有些明白,但她并不能分辨寒菲樱话的真假,只能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去分析,看来应该真的是寒菲樱十月怀胎,不能憋坏了世子爷,所以世子爷主动提出纳妾,寒菲樱也不得不答应,也许她已经想明白了,世子是龙子凤孙,怎么可能长期只有一个女人?现在她怀孕了,世子总少不了女人伺候。   寒菲樱走到佩佩和姗姗面前,柔声道:“两位妹妹起来吧,相公这人虽然看起来冷如冰山凶神恶煞的,其实很好伺候,我以后会教你们的!”   “多谢世子妃!”佩佩和姗姗惊喜交加,连连道谢。   “樱樱!”受不了的是萧天熠,要不是看她现在怀了身孕,他早就想把她拉到房里,压到身下,狠狠教训一番,不管她怎么求饶都不会放过她,看她还敢不敢这样肆意妄为?   寒菲樱笑得风光霁月,“还请孙嬷嬷替我家世子多谢太后娘娘的好意。”   孙嬷嬷虽然不知道寒菲樱在打什么主意,但好在佩佩和姗姗已经留下来了,已经成功地完成任务了,便道:“是,奴婢先行回宫了!”   萧天熠摇摇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是没错,女人真不能得罪,当日不过是他有意逗她的一句戏言,今日却被她拿出来攻击自己,这小女人太记仇了,不过这种记仇,他很喜欢,因为这说明他的每一句话小女人都记在心里。   孙嬷嬷走了,佩佩和姗姗极有默契地跪在寒菲樱前面,表情极是羞怯动人,“奴婢但凭世子妃吩咐!”   她们虽然对着自己说话,可眼睛都是止不住地瞄向自己的男人。   寒菲樱看在眼里,笑容轻快,却有看不见的寒意,“都是自家姐妹,就不用这么客气了,既然你们已经是爷的人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给爷侍寝吧!”   太后真是用心良苦,以前就一个女人又一个女人地往妖孽房里塞,现在自己怀孕了,又见机会来了,就差直接把人送到他床上去了。   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又怎么样?我就是要让你看看,萧天熠只能是我寒菲樱一个女人的,永远都是,不管我是怀孕,还是没怀孕,任何人都别想打他的主意,你费尽心思派来的人,也休想爬上我男人的床。   佩佩和姗姗见目的这么顺利就达到了,又惊又喜,真是太好了,看着那尊贵俊美的世子爷,心如鹿撞,面色潮红,双双娇羞道:“是!”   她们心中十分得意,虽然世子妃也很美,可那么大的肚子怎么伺候世子爷?而且世子爷肯定也不喜欢一个大肚子的女人侍寝?而且她们知道世子妃是商家出身,心中不由得多了一分鄙夷,不过此时还不是时候表达出来,只是深藏心底。   她们不是京城人氏,这次是来参加燕王选妃的,可惜落选了,兴冲冲来参选,结果惨败而归,又自恃美貌,而且是极具竞争力的双生美貌,不想回家乡去,决定留在京城,看看能不能被哪个王孙公子看中,也是一条阳光大道,就算正室无望,退而求其次,做个侧室也好啊。   可像她们这样希望攀上一门高亲的美貌姑娘太多了,王孙公子又那么稀缺,前途并不乐观,正在极度懊恼的时候,天无绝人之路,被太后娘娘看中,留作侍女,本来也是一条极好的出路,可没想到还有更好的出路等着她们。   太后娘娘居然派她们过来伺候世子妃,可世子妃怀孕了,她们一不是医女,二不是奴婢,怎么伺候世子妃?世子妃怀孕,不能侍寝,自然是伺候那位英名赫赫的世子爷了。   只要是龙腾王朝的人,就没有没听过世子爷威名的人,她们在心中欢呼雀跃,果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上天太厚待她们了。   她们见到世子爷的时候,立即被气宇轩昂的世子爷震惊到了,而且世子妃又是这么贤良大度,当天晚上就让她们侍寝,她们喜上眉梢,心花怒放,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孙嬷嬷也说了,这是她们两个最好的机会,其实就算不用孙嬷嬷提醒,两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也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寒菲樱轻笑道:“本妃累了,世子爷请自便!”   她说完就要走,她对自己的男人极其有信心,太后娘娘身在深宫,并不知道妖孽在外面经历的一切,若是知道的话,就不会用这么招数来勾引妖孽了。   萧天熠担心身怀六甲的小女人,急忙追了上去,叮嘱道:“樱樱,你小心点!”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四周点起了风灯,佩佩和姗姗面面相觑,不是说让她们两个侍寝的吗?怎么没下文了?她们心有不甘,匆忙追了上去,娇羞怯怯道:“奴婢这就为世子爷…”   没想到,一直温情脉脉的世子爷在面对她们的时候,脸色突然变了,眉宇锋锐,脸色凛冽,冷道:“没看到本世子正在和世子妃说话吗?你们是什么身份,居然敢随意插话?来人,把她们送到红云坊去,好好学学怎么伺候男人?”   两名女子当即脸色大变,怔立当场,虽然不知道红云坊是什么地方,但一听是伺候男人的地方,马上就明白了,可看世子爷根本不像是开玩笑的,更是面色张皇,忘了反应。   夜离宸已经快步过来,类似的场面他已经见过不少了,早已经是轻车熟路,“是!”   两名女子这才反应过来,惊恐道:“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世子妃,奴婢们一定改…”   寒菲樱冷冷地看着她们被侍卫们拖远,面无表情,完全不复之前的和蔼可亲,她们眼中的贪婪之光,她看得清清楚楚,既然她们心甘情愿做太后的棋子,那做一回自己的棋子又有何妨?   你不珍惜你自己,谁都不会珍惜你!太后之所以看中她们,又何尝不是因为她们心中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上位的贪婪?   周围终于清净了,萧天熠温柔地拥着小女人,“现在心情舒畅了吧?”   寒菲樱不语,现在趁她怀孕,还不知道有多少想要打扰他们幸福的人在外面虎视眈眈,她也借机杀鸡给猴看,看看还有谁敢?   萧天熠扳过樱樱的双肩,看着她唇角冷硬的线条,唇角一弯,宠溺道:“为夫可是发过誓的,我的身体只有夫人可以看,任何别的女人都休想亵渎为夫的清白!”   寒菲樱扑哧一笑,相信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宫里了,靠在只属于自己的怀抱中,甜甜道:“相公!”   自从樱樱怀孕之后,就特别喜欢叫自己“相公”,听到她含娇带嗔地叫自己“相公”的时候,萧天熠的心瞬间就融化成一汪春水,心中一阵阵激情澎湃。   寒菲樱早已经把佩佩和姗姗抛诸脑后,心情舒畅,“宝贝儿已经满四个月了,我可以出去走走了吧?”   “不行!”萧天熠断然拒绝,两个爱情结晶是何等重要?她不懂事就算了,他怎么可能由着她胡闹?   寒菲樱早就知道他会拒绝,也不意外,继续很耐心地和他磨着,“石中天说我养得很好,胎相也慢慢稳了下来,而且他也说一直在房里养着,不利于我们宝贝的成长,他赞成孕妇如平常一样做事情,也可以缓解担心孩子的紧张,对孩子很有好处,而且你也知道,我一向都是闲不住的,我想让我们的宝贝知道,他们的娘可不是弱不禁风的深闺娇女。”   寒菲樱说得口干舌燥,萧天熠就是不同意,虽然他知道她说得都有道理,可他还是不放心,最后小女人撒娇耍赖什么手段都用尽了,他终于退让了一步,“这样吧,你先管好府里的事情,三天才能外出一次,必须是在侍卫陪同的情况下,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你怎样胡闹我都不干涉好不好?”   虽然这个结果寒菲樱并不满意,但也知道这是自己能争取到的最大权利了,便苦着脸道:“好吧!”   “千万不能让自己累到,不然为夫随时收回大权!”他笑意柔溺,轻轻碰了一下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便收了回来,怕力度重了,自己又抑制不住身体的欲焰了。   ---   淮南王府的管理大权,在世子妃还没有诞下小世子的情况下,就到了她手中。   要是换了一年前,根本没人相信,完全不受宠的世子妃竟然会手握淮南王府的管事大权,但事实就活生生摆在眼前,容不得人不信。   这件事在府里也引起了一阵波浪汹涌,但世子妃如今在淮南王府的地位今非昔比,世子爷极度宠爱,连王爷也对她赞不绝口,何况,淮南王府已逝,世子妃这个名正言顺的正牌儿媳掌管王府才是天经地义。   杨侧妃虽然是长辈,但毕竟是侧室,更不要提朱姨娘等妾室了,好在她们都是长了眼睛的人,没有人敢表示不满。   正室侧室从来都有天壤之别,如今都已经见识过世子妃的荣宠和地位,没有谁会傻到去置疑王爷的决定。   这王府大权原本就应该是正妃掌管的,正妃不在,就应该是正妃的儿媳接管,因为原本寒菲樱卑微的地位和世子爷极度的厌恶,没人会想到这一点,但现在不同了,一切回归正途。   杨侧妃等人也很有眼力,不敢有半点刁难,一叠叠的账目都送到了承光阁,言语之间也极其客气恭敬,曾经那样嚣张的梁敏春母子最后还是倒在了世子爷世子妃手上,她们可不会不自量力地去以卵击石。   世子妃在不知不觉中成了王府最有权势的女人,这是以前谁都没有想到的。   翡翠一边帮小姐整理账册,一边小声道:“听说太后娘娘昨天在宫里大大发了一通脾气呢!”   寒菲樱脸上呈现一丝冰冷的微笑,太后城府这样深的人也会发脾气,而且此事还会传出来,自然是给她听的,谁敢目无尊长地把太后赐的人卖到青楼去?   这笔账,自然是记到她身上了,她善妒恶毒的名声是进一步传开了。   她从来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比起那一个虚名,放任和自己耳鬓厮磨的男人去和另外的女人翻云覆雨,深入交流,那才是她绝对不能忍受的。   这样也好,这样一来,看还有没有人敢打她男人的主意,她孩子父亲的主意?腹中已经有了两个调皮的小家伙,有妖孽这样的父亲,他们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   秋香到了淮南王府之后,在翡翠的教导下,很快就知道了如何伺候世子妃,她养了数日,也不似以前面黄肌瘦,脸色丰润了许多,透出一丝红晕。   此刻,她正在给世子妃揉肩,低声劝道:“世子妃,你都看了一个上午的账册了,怀孕的人不能久坐,奴婢陪你去走走,活络经脉,疏通血液,对小世子有好处!”   寒菲樱微微颔首,“的确是累了,你陪本妃去走走吧!”   翡翠正要跟去,被寒菲樱阻止了,“你帮我把这些看过的账目重新整理一下,有秋香陪我就足够了,这里是承光阁,不会有事的。”   秋香亦步亦趋地跟着世子妃,生怕有哪点伺候不周到,她从来没有和世子妃这样的大人物接触过,过了这么久了,还是有些惶恐不安。   寒菲樱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脸上溢出爱怜的光芒,看着局促不安的她,微微一笑,不经意道:“在王府做事,还习惯吗?”   秋香低下头,怯生生道:“多谢世子妃,奴婢觉得很好。”   寒菲樱轻笑,“你不要害怕,只要好好做好自己的事情,不会有人欺负你的,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秋香摇摇头,“就只有我和爹爹了,别的没有什么亲人了。”   寒菲樱拉着她的手,“你就安安心心在王府做事,做得好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秋香喜极而泣,嘴唇哆嗦,“奴婢一定不辱使命。”   过了一会,琴云找来了,恭敬道:“世子妃,用膳的时辰到了,奴婢已经准备好了香菇乌鸡汤。”   汉白玉圆桌上,一阵鸡汤的香气飘出来,寒菲樱只觉得腹中一阵翻腾,匆忙推开了琴云送过来的东西。   秋香急了,“这样炖的鸡汤,世子妃不爱喝,对小世子也不好,琴云姐姐,**汤主要是为了饮其汤,其次再食其肉,一定要记得,油温八分热的时候加入,然后小火长时间慢慢地加热,方能尽量多地析出汤汁,再用文武火反复熬煎,一定要熬足两个时辰,才是最好的时候,现在快去拿些酸梅汤过来。”   寒菲樱按住胸口,听到秋香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眼中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精光,一个乡野丫头居然懂得这么讲究的吃法?她真的只是一个乡野丫头吗?是谁处心积虑把这样一个丫头放到自己身边,目的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的小手又忍不住放到自己小腹上,不管是谁,只要是想害自己孩子的,她就绝对不会放过,垂首片刻,再看向秋香的时候,已经恢复一片云淡风轻,“秋香,本妃累了,你扶我回去休息,东西等会再吃!”   “是!”秋香匆忙答道。   ---   次日,寒菲樱的害喜反应好多了,脸色也好了很多,“我们出去一趟吧!”   “小姐,你要出门啊?”翡翠急道,世子爷吩咐过,不能让小姐随意出府。   寒菲樱莞尔一笑,“我已经很久没去玉满楼了,还有父亲送给我儿子的那些店铺,我这个当娘的总需要替他们去看看,你什么时候见我被圈禁了这么久?”   见翡翠还在犹豫,寒菲樱知道她对自己不放心,“淮南王府的事情虽多,却难不倒我,就是怀孕养着也不能这样和坐牢一样养着,我若是出去做事,心情还会好些,石中天也说了,只要没有剧烈动作和过度劳累,我断然不会有事的,这是他干儿子,你以为他不上心吗?”   翡翠也知道小姐的性子,点点头,“那奴婢叫上侍卫一起去!”世子爷也吩咐过,如果小姐坚持要出门,侍卫就要多带一些。   玉满楼似乎也沾染了寒菲樱双生子的喜气,生意十分兴隆,再则燕王即将大婚,来店里选购给燕王大婚贺礼的达官贵人也很多。   简陌把最近的订单和账册拿给二小姐看,寒菲樱蓦然看见赤炎的订单,眼眸微微一凛。   简陌解释道:“这批订单都是送往赤炎皇宫的!”   寒菲樱明白了,又是南宫羽冽,这算什么?是对自己的补偿和愧疚吗?   她沉吟了片刻,淡淡道:“赤炎这么大的订单,还是头一次,既然是生意,就按照生意的规矩来,严格遵照订单上面的要求,切记不要砸了我们的招牌。”   既然是生意,寒菲樱也不想欠他什么,你把订单下到我们家,我会给你最完美的宝石,一清二楚,别无他意。   “是!”简陌向来精明,当然明白二小姐的意思。   从玉满楼出来的时候,寒菲樱准备再去看看其他几家店铺,忽然觉得腹中饥饿,这两个小家伙真是够能吃的,出来之前刚吃了一碗山楂鲤鱼汤,这么快就饿了,无奈道:“先回府吧!”   “是!”翡翠连忙吩咐准备马车。   寒菲樱正准备上马车,忽然瞥见一个纤细身影,似乎在哪里见过,她正在愣然的时候,那身影已经横冲过来。   ☆、第三百一十九章 你以为你真是世子爷吗?   杀气?寒菲樱眼眸微闪,她再熟悉不过的杀气已经扑面而来。   见有人朝着世子妃而来,侍卫们立即警觉起来。   寒菲樱微微抬手,制止了他们,能在这种地方冒险动手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她嘴角只有一抹看不见的笑意。   见是一个女人路过,侍卫们放下心来,杀气这种东西,往往只有极度警觉的人才能觉察到,尤其是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更是如此。   翡翠正在整理马车里面的靠垫,秋香站在寒菲樱身边,四名侍卫,两个在前面,两个在后面。   一个身材曼妙衣着低俗的女人,脸上挂着疲惫的笑容,似乎是不经意间经过寒菲樱的身边。   谁也没想到,那本来已经走过去的女人,忽然身体急速一转,手中蓦然横出一把雪亮的匕首,从两名侍卫中间飞快地穿插了过去,猛地朝寒菲樱扑了过来,凄厉大喊,“我要杀了你这个妒妇,为我们姐妹报仇!”   寒菲樱厉光一闪,立即想起来了,是那双生子中间的一个,不知道是佩佩还是姗姗,数日不见,样貌变了许多,差点认不出来了,她急速后退,避开那莫名而来的杀机。   侍卫们脸色大变,“保护世子妃!”佩剑出鞘,杀意陡生。   就在极短的时间内,那女人奋起一搏,已经扑了过来,而寒菲樱的身体已经靠到了马车,那匕首已经到了眼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那女人的身体被猛撞歪了一下,是秋香,她瘦小的身体使尽全力地朝刺客撞了过去,把她撞得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那女人大怒,如果不是这个碍眼的小丫头,就已经得手了,她的匕首立即就朝着秋香刺了过去。   淮南王府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短短一瞬,已经反应过来,其中一个,飞起一脚,将那女人的身体猛踹了出去,她的匕首也偏离了方向,但疯狂的人力大无比,刀尖已经深深刺入秋香的身体,猛拔出来,鲜血顿时喷了出来。   她面色如厉鬼,准备再刺的时候,两名侍卫的刀已经牢牢将她钉死在地上,转瞬间就咽了气。   这一切只发生了短短一瞬之间,就归于平静,周遭百姓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翡翠见小姐伫立当场,惊道:“小姐,你怎么样?”   寒菲樱摇摇头,她怎么会有事?为了孩子,她也绝对不会有事。   地上的秋香已经成了血人,气若游丝,寒菲樱立即吩咐侍卫将其带回府中治疗。   简陌听到动静的时候,飞快地出来,看到眼前一幕,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对二小姐一使眼色,寒菲樱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去查,简陌眼波一转,旋即归于无形。   这一场惊变发生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消失了,京兆府的人也来了,因为事实简单明白,马上就把尸体拖走了。   ---   回府之后,庄太医来了,立即给重伤的秋香诊治,寒菲樱等在房间外面,翡翠惊魂未定,数次劝小姐进去休息,都被拒绝了,对于寒菲樱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可能被这种小事给绊倒了?   过了半个时辰,庄太医终于擦着汗出来了,寒菲樱急切问道:“秋香怎么样了?”   庄太医忙道:“世子妃放心,这姑娘伤势虽然凶险,但并伤至要害,并无性命之忧。”   寒菲樱唇角弯出一道欣慰的笑意,“那就好,有劳太医!”   “樱樱!”听闻消息的萧天熠急匆匆回府,神色间满是忧急,箭步而来,“你怎么样了?”   寒菲樱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萧天熠的余光掠过翡翠和几个侍卫,他们都感受到了一股蚀骨的寒意,纷纷跪地,大气都不敢出。   萧天熠收回目光,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樱樱,确认无碍之后,才略微放了心,一双凤眸里面荡漾着雾霭沉沉的幽光,“你们是怎么保护世子妃的?”   寒菲樱道:“你就别怪他们了,不是他们的错。”   “属下没有保护好世子妃,是属下的错,甘愿受罚。”   “自己下去领吧!”萧天熠冷冷道,军规森严,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是没有保护好世子妃,就是失职,不必找任何借口。   寒菲樱无奈,他固执起来,连自己也没有把握说服他,“我好好的,真的没事!”   萧天熠俊美的脸紧绷,眼中闪过一道杀意,“阿宸,马上去查,究竟是什么人敢动世子妃?”   “是!”   ---   白天遇刺事件的余波总算平静了下来,那刺客果然是卖入红云坊的姗姗,本来想攀上淮南王府世子这棵高枝,想不到反倒成了人尽可夫的花女,对善妒的世子妃怀恨在心,找准了机会,逃了出来,正好遇到世子妃,不顾一切要和她同归于尽。   世子爷震怒,立即查封了红云坊,所有人等全部下狱,等候发落。   夜里,寒菲樱听着翡翠的禀报,想起白天的一幕,眼神冷得像冰一样,一个已经被卖入红云坊的女人怎么还会轻易逃出来?   她是混迹过江湖的人,知道但凡刚入青楼的女人,一开始的时候都是严密监视,鲜有逃脱的,偏偏这个弱质纤纤的姗姗居然能逃脱,也真是咄咄怪事。   像寒菲樱这种江湖老大,这种刺杀的小场面自然吓不到她,见小姐始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翡翠意识到了什么,“小姐怀疑今天的刺杀另有目的?”   寒菲樱淡淡道:“不是怀疑,是肯定,我已经知道秋香是谁派来的了。”   翡翠大惊,“太后娘娘?”   寒菲樱冷冷一笑,“那对双生子是孙嬷嬷送来的,自然和太后脱不了关系,今天这一出苦肉计,不是为了杀我,而是为了让我更加信任秋香。”   什么?翡翠原本还对秋香有些同情之心,现在见她居然居心叵测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企图谋害小姐和小世子就恼怒不已。   在月影楼见过太多无家可归孤苦无依的小丫头,所以她很容易同情秋香,可万万想不到,秋香居然是隐藏在小姐身边的一条蛇,怒不可遏,“她到底是什么人?”   寒菲樱一字一顿道:“飞虎堂的人。”   飞虎堂?翡翠大惊失色,飞虎堂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组织,谈之色变,而且不像月影楼那样树大招风,以致得罪了朝廷,被朝廷视为眼中钉。   飞虎堂的人无处不在,最善于的就是伪装易容,遁藏隐形,让人防不胜防。   月影楼和飞虎堂不同,月影楼主要的营生并不是接杀手生意,而且主要是靠高卓的武功取胜,而不是靠各种阴险毒辣的手段,所以月影楼在杀手这方面的名头反倒不如飞虎堂响亮。   翡翠也是月影楼的人,知道月影楼其实是一个侠义组织,主要杀的也都是十恶不赦的人,而飞虎堂不择手段,无恶不作,根本无法与月影楼相提并论。   飞虎堂堂主飞胡,变化多端,据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见过他所谓真面目的人都已经死了。   寒菲樱想不到太后娘娘居然请了飞虎堂的人来杀她,连自己的人都查不出秋香的破绽,飞虎堂果然好手段。   若不是自己心细如发,对秋香早起了疑心,留意到她不经意露出的一个动作是飞虎堂路数,现在已经踏入了飞虎堂的死亡陷阱。   若不是寒菲樱江湖阅历丰富明察秋毫的人,估计换了任何人都不会对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起疑。   宁北城,卖身葬父,恰到好处地引起他们的注意,驿馆那一夜,也恰到好处地帮了她,直到今天舍身救她,这环环相扣的计谋,岂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做得出来的?背后必定有这强大的力量。   “小姐,我们要怎么做?”   寒菲樱的脸平静如水,“既然她也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就由着她吧,我也很想看看飞虎堂的手段。”   翡翠看着小姐大大的肚子,十分担心, “奴婢还是觉得太危险了,干脆我们把秋香……”她做了个杀的动作,这样给一个心怀鬼胎的人物留在身边,实在太过危险,何况小姐肚子里面还有小世子。   寒菲樱嗤笑一声,“不用,飞虎堂是什么地方,你不会不知道,各个门派有各个门派的规矩,有的杀手若是一次失手,就不会再来第二次,可飞虎堂若是失手,会锲而不舍地重新筹谋,直到达到目的为止,你以为我们把秋香杀了,他们就不会派第二人第三人过来?”   翡翠恍然,“是啊!”   寒菲樱轻笑,“与其面对未知的危险,还不如面对已知的危险,至少,我可以随时掌控她的动向,不是吗?”   “那要不要严密监视她和什么人联络?”   “不用,在得手之前,她不会和任何人联络的!”寒菲樱胸有成竹道,“一如既往就好,要是加重了监视,她会起疑心的,你要适当减少监视她的人,让她知道我已经开始信任她了。”   “奴婢明白!”翡翠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淮南王府的人又不是傻瓜,若是秋香频繁和外面的人联系,定然会被他们察觉的,而秋香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一个乡野小医女,又无亲无故,自然不可能和外面的什么人联系。   可她一想起小姐身边有个不定时炸药,就心有余悸,“秋香会不会暗中下毒,对小世子不利?”   “暂时不会!”寒菲樱道:“如果她要用这一招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苦肉计了,分明是要博取我更大的信任,后面肯定还有后手,还有,你别忘了,石中天也在!”   “他在哪里?”   “不知道,但我需要的时候,他一定会出现,还有所有我吃过的东西,贝贝都会检查,何况秋香现在又是重伤,下不了床,暂时没什么机会下毒。”   翡翠见小姐面面俱到,也知小姐敏锐过人,忽然想到:“这事要告诉世子爷吗?”   寒菲樱轻轻一笑,“这点小事何须劳烦世子爷?要是连一个飞虎堂的杀手都搞不定,我这个月影楼公子可就完全是白当了。”   ---   城外,一座普通的院子,灯光昏暗,一个黑衣人正在向他的主子禀报,“请主子放心,秋香已经顺利潜伏入淮南王府,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风帽遮住了他主子的大半张脸,根本看不清容貌,声音异常阴沉,“不可大意,不要小看寒菲樱那个女人。”   “是,属下会传令给秋香,让她务必小心行事!”   “金主务必要让她一尸两命,不,是一尸三命!”说到这里,他阴测测地笑了,寒气令人毛骨悚然,“所以要等到她腹中孩子大了再动手,不可留后患。”   “是!”   “这段时间你不要和秋香接触,记住,她就是一个无亲无故会点医术的乡野小丫头!”他的声音透着阴寒入骨的狠意。   “属下明白!”说完,就一阵风一样的不见了。   ---   万家。   “小姐,你真漂亮!”晓雯看着眼前有倾国倾城之貌的小姐,由衷赞道。   若不是小姐蕙质兰心,又怎么在激烈的角逐中脱颖而出,被顺利选为燕王妃呢?   晓雯一边帮小姐梳理秀发,一边道:“宫里已经传来消息了,日子定了,再过十天就是小姐大婚的日子了!”   欧阳菁木然地坐在铜镜之前,似乎外面喧嚣鼎沸的盛势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不过是游离在这热闹之外的一个陌生人罢了,仿佛马上就要入主燕王妃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别人一样。   “她怀孕了,是吗?”欧阳菁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让晓雯身子猛然一僵,她知道小姐说的“她”指的是淮南王府世子妃。   这段时间,夫人让小姐呆在房里,好好准备做新娘子,封闭外界一切消息,但晓雯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点点头,虽然夫人刻意隐瞒,但这样沸腾的消息,只要小姐想知道,还是很容易的。   欧阳菁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在抽痛,痛到麻木,那个女人居然怀孕了,怀了熠哥哥的孩子,外面艳阳满天,她的世界却是阴霾连连,看不到丝毫亮光。   晓雯见小姐如此痛苦,也忍不住哭了,“燕王也是人中龙凤,他以后一定会对小姐很好的,你马上就是煊赫的燕王妃了!”   “燕王妃?”欧阳菁忽然冷笑起来,“燕王?燕王又如何能和熠哥哥比?”   晓雯不解,看着面容有些扭曲的小姐,“燕王妃这个位子是小姐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啊?”   小姐能在燕王妃的角逐中脱颖而出,那击败那么多虎视眈眈的对手,费尽心思才得到了燕王妃的位子,可小姐竟然如此不屑一顾,这般鄙夷,只因为心中一直爱着世子爷?   欧阳菁的笑容,看了能让人冷到骨子里去,“你难道以为我能入选燕王妃,不是因为熠哥哥的关系?”   她比谁都要清楚,容贵妃母子之所以选中她,除了外公的声望和众多门生之外,熠哥哥的权势也是绝对不容忽视的,美貌才情倒在其次。   晓雯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回答,世子爷也真是的,小姐哪点不好,居然这样践踏小姐一番情意?   欧阳菁脸上已经恢复一片平静,漠然道:“燕王好与不好,与我都没有关系,我与他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晓雯眸光一动,“那寒菲樱的孩子……”   欧阳菁冷冷一笑,“不希望她顺利生下来的人,绝对不止我一个吧?”   因为过于嫉恨而扭曲的脸庞,抹杀了原有的天真与可爱,那个卑贱的女人,如何配生下熠哥哥的孩子?   “可听说世子爷很是疼爱她,怀了双生子,世子爷现在是捧在手心怕化了,顶在头上怕晒了。”   “世子爷?”欧阳菁脸上浮现一抹怅然的微笑,那个英气逼人的熠哥哥,终究是离她远去了。   从赤炎王朝回来,抵达京城之后,来到万家,只是拜见了外公,就匆匆回府了,没有半刻停留,据说连问候都没有问候她这个曾经宠溺入骨的表妹,仿佛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   “世子爷,你真以为你是世子爷吗?”欧阳菁喃喃道,因为我爱你,爱了你这么多年,我根本不在意你是不是真的世子爷,但既然你这般冷漠无情,置我一番情意如敝履,我就要让你一无所有,让你知道抛弃我的代价,你还以为可以一直做那个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尊贵世子爷吗?   “小姐,你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欧阳菁没理她,站了起来,脸色十分淡漠,“表嫂怀孕这么大的喜讯,我这个表妹怎么可能不去看望呢?”   ---   秋日阳光正好,寒菲樱正在水沁亭一边晒太阳,一边给孩子做肚兜,锦阳郡主在一旁喂锦鲤。   翡翠来报,“小姐,欧阳小姐来了。”   寒菲樱手指一顿,长睫微垂,看不出眼眸流动。   锦阳郡主一听欧阳菁来了,就白了白眼睛,“真是厉害啊,之前不是一直喜欢玉公子吗?怎么这么快就成了燕王妃了?”   寒菲樱知道锦阳心思单纯,不意欲与她多说,只是轻笑道:“寻常人家的女儿家婚姻都不能自己做主,何况豪门贵胄之家,她喜欢谁,不喜欢谁,又轮不到她自己做主。”   锦阳一愣,这话说到她心坎上去了,不禁有些黯然,她和寒子钰倒是两情相悦,可门庭相差太远,她是王府郡主,寒子钰虽然豪富,却无职无权,无官无爵,两人中间隔着不啻万水千山,她要是能自己做主的话,早就嫁人了,还需在这里苦苦等待际遇?   她拍了拍手,冷冷道:“我和她一向不对盘,就不在这里碍眼了,你们慢慢聊吧!”   寒菲樱点点头,锦阳刚走,欧阳菁就香风旖旎而来,笑语连珠,“听闻嫂嫂怀了双生子,我一直还没有来恭喜,嫂嫂没有怪我吧?”   欧阳菁的笑容纯澈,眼眸澄净,看不出丝毫的不悦,寒菲樱放下手中的刺绣,“怎么会?”   欧阳菁命晓雯拿出送给嫂嫂的礼物,都是她自己刺绣的,她的绣工比寒菲樱的好太多了,人家是拿绣花针的手,寒菲樱是拿刀剑的手。   翡翠忍不住惊叹,“哇,好精致的绣工啊,实在太漂亮了,比宫里的绣娘做得还要好呢!”   欧阳菁看着寒菲樱脸上甜蜜笑意,她曾经在承光阁住过一段时间,对她脸上常年荡漾着的甜美笑意太过熟悉了,也是,能被熠哥哥这样风华绝代的男人独宠,不幸福才怪?   如今寒菲樱脸上又多了一种初为人母的和美光泽,温暖和煦。   欧阳菁从来不知道,孕妇竟然可以这样没美,那种怀了心爱男人孩子的甜蜜柔美,让她身上荡漾着令人难以忽视的璀璨光芒。   欧阳菁将恨意深藏眼底,恨不得直接把她推到那波光荡漾的冰冷湖水中去,就一了百了了,这个下贱女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怀上熠哥哥的孩子?   见寒菲樱和翡翠正在欣赏她的礼物,欧阳菁道:“是我娘做的样子,我不过是绣花罢了。”   寒菲樱看着那绣得栩栩如生的胖娃娃还有红彤彤的鲤鱼,笑道:“菁儿你真是太有心了,这要花好多时间。”   欧阳菁羞涩一笑,话锋忽然一转,“我的大婚之礼,嫂嫂会来吗?”   翡翠刚要说话,寒菲樱就道:“你是阿熠最疼爱的妹妹,我身为嫂嫂,哪有不到之礼?”   阿熠?这个每次亲密的称呼都能让欧阳菁心底一阵抽痛,但表面上却已经能做到不露出丝毫异样,莞尔一笑,“那就好,我还担心嫂嫂不能来呢。”   寒菲樱道:“不过是四个多月的孩子而已,有什么不能来的?整天闷在府里,也很无聊,人一辈子就只有一次大婚,燕王大婚,场面一定很热闹,我当然不会错过,不然就是终生的遗憾了。”   欧阳菁听着寒菲樱的话,脸上晕开一丝笑容,“嫂嫂可要保重身体,要早日给熠哥哥生两个小世子。”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欧阳菁以嫂嫂需要休息为由,并没有多打扰,她走后,翡翠道:“小姐,你看……”   寒菲樱摇摇头,“不急,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喜欢妖孽的人太多了,难道她要一个一个去铲除而后快吗?欧阳菁是个聪明的女孩,及时回头也有可能,就算她依然喜欢妖孽,只要没有做出什么危及自己之事,又有何妨?   ☆、第三百二十章 燕王大婚   燕王的封妃大典十分隆重,天气也好,艳阳高照,金桂飘香,十里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花瓣,就连路边的树上都系上了红绸带,京城百姓更是伸头探脑地观望这场难得一见的皇室婚礼。   燕王母妃刚刚升为容贵妃,在后宫,地位仅次于母仪天下的皇后,本就是大喜事一件,现在燕王娶的又是万阁老的外孙女,淮南王府世子的表妹,身份贵重自不可言,谁都能看出,燕王如今的势头不可同日而语了。   今日容贵妃浓妆盛服,满头华丽的装饰,笑容满面,娶了一位家世如此显赫的儿媳,她自然万分满意,人要是走起运来,真是挡也挡不住,如果燕王正妃没有病逝,现在也娶不到欧阳菁。   燕王本就是长相俊俏的皇子,今日一身大红喜服,原本温雅至极的男子,因为春风得意,看上去格外神采奕奕,气宇轩昂。   虽然燕王殿下并非初婚,但一是因为燕王是势力仅次于太子的皇子,二是这燕王妃可不是普通的世家小姐出身,为了显示对万家和淮南王府的特别重视,今日大婚的场面几乎与太子当年大婚同样铺张盛大,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燕王亲至万家迎亲,更是给足了万家面子,欧阳菁虽说是欧阳世家的小姐,可欧阳世家远在建安,再则她的父亲已经过世,母亲一直住在万家,所以是直接从万家迎娶出来的。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到达燕王府之后,欧阳菁下了轿,在喜娘的牵引下,一步步走向张灯结彩的大厅,盛装之后的她,美艳不可方物,一张象征喜庆的大红盖头盖住了所有探寻的视线。   她只能从盖头下面看到一排排靴子,耳边听到震耳欲聋的恭贺声,她全都置若罔闻,忽然看到一双镶着黑金的云锦龙纹靴,她心中一抽痛,知道那是熠哥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心中涌起一阵冲动,想像儿时一样扑到他怀里。   一切喜庆都和她无关,反正现在也没人可以看到她的表情,恍惚间,耳边忽然传来熠哥哥熟悉的醇雅声音,“菁儿,从此以后,你就是燕王妃了,哥哥很高兴!”   这个饱含期待的声音让欧阳菁心中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放弃自己的计划,可马上就变得冷硬起来,人生要是没有了熠哥哥,还有什么意思?不管是燕王妃,还是什么更尊贵的身份,她都没有兴趣。   促使她的心变得更加冷硬的是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一只修长如玉的大手,一只葱白细嫩的小手,那么温馨,又那么刺眼,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握过自己的手?   “王妃请!”耳边传来喜娘提醒的声音,让欧阳菁意识到在熠哥哥面前停留太久了,心下一狠,抬起脚步,就往前面走。   皇后娘娘也莅临燕王府观礼,看着比当初册封太子妃还要隆重的场面,厚厚宫粉下是掩饰不住的恨意,容贵妃坚持等到萧天熠回京之后才行大婚之礼,其用意不言而喻,无非是在她面前炫耀,炫耀萧天熠已经是她们一派的人,枉她母仪天下,还得眼睁睁看着别人的儿子风光无限。   容贵妃的这一步棋的确是走得好,娶了一个欧阳菁,争取了两大势力,一个是万家,一个是淮南王府,都是赫赫有名的实权人物,看容贵妃的脸笑得跟一朵花一样,皇后的心中越发嫉恨。   要说还有一人较之新郎官和新娘子的风采毫不逊色的话,那就是淮南王府世子妃,这个福气滔天的女子,怀了双生子,虽然还没有生下来,但已经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本来独占英武霸气的世子爷的宠爱,已经够让人羡慕嫉妒了,居然还怀上了双生子,上天太过厚待她了吧?   一派喧闹中,春风得意的容贵妃当然还不忘往皇后心上扎刀子,高声道:“这世子妃就是有福气,过不了几个月就要生下两个,要是生下一对男孩,皇后姐姐,你说封谁做小世子呢?这小世子可向来都只有一个人,这下可真是难办了。”   孩子还没生下来呢,就急着显摆了?皇后不动声色,不阴不阳道:“妹妹急什么?也许是一对小郡主也说不定,就不用纠结封哪个做世子了?”   容贵妃扑哧一笑,头上的金步摇撞得簌簌作响,“依臣妾看,当初太子妃的肚子是圆的,所以才生了位小郡主,如今世子妃的肚子是尖的,肯定能生两位小世子!”   一提到季嫣然,皇后的脸色就越来越不好看了,因为季嫣然生产差点没命的事情,现在季相对太子也颇有微词,如今太子最有力的两大支撑,一个是季相,一个是自己的兄长武安侯,太子的势力已经被剪除了不少,如今季相这边千万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让皇后更为心慌的是,皇上最近对太子的态度也渐渐变冷淡,好些重要差事都是派燕王去做的,如今她在后宫失势,太子也渐失圣心,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而萧天熠却已经被容贵妃拉了过去,最重要的是,皇上十分喜欢萧天熠,对其纵容有加,萧天熠出使赤炎之后,归途一直耽搁,皇上好几次派内侍去催促,可萧天熠却一直优哉游哉,以世子妃怀孕为由再三推脱,谁都知道,与朝廷政务比起来,一个女人怀孕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向深得君心的萧天熠之所以如此狂妄,还不是因为皇上纵容?   要是换了别人,早就以藐视君威之罪下狱了,可萧天熠慢悠悠地归京之后,皇上居然根本没降罪于他,反而因为世子妃怀孕而有诸多赏赐,皇上对萧天熠的特别爱重更是让皇后等人心下十分不安。   现在燕王娶了萧天熠的表妹,更是如日中天,寒菲樱还真是好命,一怀就怀了两个,之前不是都说不能生了吗?不过别以为怀孕了,就可以顺利生下来,皇后在宫里见过太多了,早已经见怪不怪。   何况宫中还有一位老佛爷,绝对不会坐视寒菲樱顺利生下孩子,想到这里,皇后心情更好了些,笑道:“妹妹何须如此心急?再过几个月就见分晓了!”   满目流光溢彩,目不暇给,恭贺声不断,更有皇上的惊人赏赐送到,容贵妃故意提高了声音,“哎呀,这可是独一无二的百年好合的云锦,绣房的宫女们整整绣了两个月,臣妾替皇儿谢过皇上!”   皇后真恨不得朝容贵妃那张张扬艳丽的脸上狠狠掴上两巴掌,这般显摆,不就是为了告诉前来恭贺的朝臣们,皇上特别爱重燕王吗?   燕王大婚,燕王妃是欧阳菁,东方明玉这个贵公子也来了,或许是因为对欧阳菁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所以他一直都面无表情,但他同样是个极其引人瞩目的俊秀贵公子,也吸引了不少女人的视线。   世子妃的目光投射过来的那一瞬间,东方明玉忽然身子一震,那目光,似曾相识。   从一片喜红的燕王府出来之后,萧天熠和寒菲樱准备回府,可有宫中内侍过来拦住了他们,“世子妃,太后娘娘召你前往永寿宫!”   皇祖母?萧天熠神色一紧,还没有来得及出言制止,寒菲樱就答应了,“好,我去就是了!”   龙潭虎穴她也敢闯,太后曾经要杀她的,是宫里的事情,严禁外传,除了几个当事人之外,其他的都一无所知,现在见她被传召,还以为是太后娘娘又要赏赐什么好东西呢!   萧天熠蹙眉道:“樱樱!”   寒菲樱嫣然一笑,脸上浮现出几抹动人红晕,低声道:“厄运要来临的时候,躲是躲不过去的,唯有面对,才能把它踩在脚下。”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萧天熠知道,一味的躲避从来就不是樱樱的人生态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才是自信潇洒的她一贯的姿态。   到了永寿宫之后,寒菲樱身子微微一弯,“寒菲樱参见太后娘娘。”   凤座上的女人并没有立即发话,大殿内有种特别的沉闷,寒菲樱微微抬头,不过是数月未见,太后娘娘竟然已经老了那么多,皱纹似乎更深了,脸色也不复当初精神矍铄,反而显得有些疲惫。   太后娘娘的目光盯着她隆起腹部,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赐座,过了半晌,终于丢出来一句话,“孙嬷嬷,好好教教她什么是皇家规矩?什么是《女诫》?”   “是!”孙嬷嬷走了过来,声音不乏威严,“世子妃,如今你身上怀有皇家血脉,已经是皇家的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的风范,也是时候学学皇家规矩了。”   寒菲樱暗暗心惊,她倒不是担心孙嬷嬷想出什么办法折磨自己,而是太后既然已经请了飞虎堂的人出马,何苦还来这么一招?难道自己料错了?飞虎堂的人并不是太后派来的,而是另有其人?   ☆、第三百二十一章 皇上解围   寒菲樱正在发呆的时候,孙嬷嬷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她心中暗笑,自己怎么可能没读过书?但对女诫这种东西,实在不怎么热衷,也没有怎么用心,一向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孙嬷嬷的声音滔滔不绝,前面的一些寒菲樱没怎么注意听,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分明,还隐含一丝警告问责的意味,“专心第五,《礼》,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   说完这段,她故意停顿了片刻,眸光却越来越狠戾,寒菲樱恍然大悟,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原来太后娘娘对自己把她送给妖孽当小妾的两个女人卖到了红云坊,早已经动怒。   可寒菲樱实在冤枉,当时明明是妖孽连看都没有怎么正眼看,就要赶人,也是他让夜离宸直接把人拖到了红云坊,全是妖孽的主意,怎么到最后全都怪到自己头上了?难道妖孽专情,也是自己的错?还是在太后娘娘眼中,她孙儿不纳姬妾也要全怪到自己头上?   孙嬷嬷还在喋喋不休长篇大论地讲着皇家规矩,没完没了。   寒菲樱根本没听,跪了一会,觉得身体有些不适,见太后没有让她站起来的意思,就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慢慢地活动腰身,完全无视太后的威严和孙嬷嬷的盛怒。   孙嬷嬷见寒菲樱在永寿宫如此大胆,当即面沉如水,怒道:“放肆!”   寒菲樱不为所动,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安抚着两个躁动的小家伙,慢悠悠道:“实在不好意思,我怀有身孕不能久跪,站着也一样可以聆听嬷嬷的教导。”   孙嬷嬷一怔,她深知太后的心思,今日就是要让寒菲樱跪倒小产,可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狂妄,在太后面前还敢这般嚣张,她气得嘴唇哆嗦,脸色发白,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藐视太后威严的女人。   太后忽然从凤座了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寒菲樱面前,犀利的目光像要穿透她一样,本来也没指望她好好学习皇室规矩,因为这个女人早已经被天熠宠得无法无天。   她怀孕之后,居然一次都没有进宫,本来还以为今天她不会来的,想不到却来了,既然来了,太后就不会轻易让她好好地回去。   这样无惧地正视着自己目光的人,寒菲樱是头一个,在自己严厉目光注视下没有倒下去的女人,寒菲樱也是头一个。   太后盯着寒菲樱高高隆起的腹部,忽然笑了,“不要以为天熠宠你,就可以这样嚣张狂妄,这是哀家的永寿宫,就算是天熠,也没有办法在这里肆意妄为!”   寒菲樱目光无惧,忽嘲讽道:“听闻太后娘娘在安宁宫吃斋念佛十几年,如今竟然要对一双还没有出世的孩子下手,也不知道佛祖知道了,会不会怪罪太后娘娘求佛之心不诚?”   “大胆!”孙嬷嬷一声怒吼,她原本也是挺欣赏世子妃的,可是太后娘娘已经动了杀意,世子妃非死不可,因为太后绝对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一旦寒菲樱真的诞下双生子,以后要再动手,难度就大多了。   太后脸色蓦然抽动了几下,怒极反笑,“就凭你,想要教训哀家,还嫩了点,哀家也不怕告诉你,这永寿宫,今ri你进得来,出不去!”   面对龙腾最有权势的女人杀机已现的话,寒菲樱依然面无惧色,“太后娘娘不怕您孙儿怨恨你吗?”   太后淡淡一笑,“哀家终究是太后,他终究是孙儿,哀家纵容他多年,也不能由着他一直胡闹下去。”   寒菲樱静静地等着太后说完,才慢慢道:“其实到现在为止,我依然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太后一直想要我死,莫非是因为静妃娘娘?”   “住口!”一向平静的太后脸上抽搐更加剧烈,胸口急剧地起伏,孙嬷嬷忽然老泪纵横,“太后,你要保重凤体啊!”   “皇上驾到!”一声尖利的通报惊破了紧张的气氛。   话音未落,皇上明黄色的身影已经大步而来,太后身子一颤,眸光一闪,在孙嬷嬷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恢复平静,皇上居然来了?   皇上听说太后把世子妃召进了永寿宫,就赶来了,上次静姝宫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母后这个时候召世子妃进宫,绝对不是好事。   他一进来,就觉察到了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微微皱眉,兴师问罪的态度十分明显,“母后一向以仁爱贤德博得天下美名,如今为何老是和世子妃一个晚辈过不去?”   太后脸色掠过一道阴云,淡淡道:“哀家没有和她过不去,只是如今她已经是皇家的人,哀家不过是教教她皇家规矩,怎么,这也不行吗?”   “母后就不用在儿臣面前掩饰了。”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教皇家规矩,谁都明白不怀好意,何况,皇上也不是傻子。   说完,他看向寒菲樱,“世子妃有孕在身,还是先行回府吧!”   什么?太后眸光一闪,她当然不甘心,可还没有说话,寒菲樱就快速道:“是,臣妇告退!”   从永寿宫出来之后,寒菲樱心头的疑云越来越大,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飞虎堂的人真不是太后派来的?如果太后派了飞虎堂的人潜伏在她身边的话,完全就不需要今天这一出啊。   皇上见世子妃在母后又惊又怒的目光中离开了,按捺住性子,“以前的事情,儿臣已经和母后解释得很清楚了,她没有蛊惑朕,也没有意图勾引朕秽乱宫闱,朕对天熠一向爱重,若是世子妃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母后让朕如何向天熠交代?”   太后的脸色很难看,冷冰冰道:“你是一国之君,是真命天子,谁敢要你的交代?”   见母后如此态度,皇上的脸色也好不到那里去,“天熠多年征战四方,残废了四年,朕一直觉得愧对他,如今他有了喜欢的人,也快为人父,朕也替他高兴,母后又何必为了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搅得祖孙反目?”   “你…?”太后见皇上如此维护寒菲樱,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孙嬷嬷忙道:“皇上,奴婢求你少说两句,太后娘娘她受不了刺激啊!”   皇上见母后脸色越来越白,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叹了一口气,“孙嬷嬷,你好好伺候母后,不得有误!”   ---   坤宁宫。   萧远航面色如铁地闯进来,怒气冲冲,口不择言,“父皇真是老糊涂了,居然叫我好好向萧天熠请教请教?”   皇后见太子被气得不轻,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得出来,急忙屏退了无关的人,“怎么回事?”   萧远航依然怒火中烧,“前几日,父皇让我和燕王各写一篇关于西南驻军布防的文章,今日一同交了上去,我的文章被父皇劈头盖脸一阵痛批,却对燕王的文章大加赞赏,说观点明晰,合理有据,还要把文章送到兵部,给将来兵部调派兵将的时候做为参考,燕王说他是请教了萧天熠,得到了不少启发,此举萧天熠功不可没!”   见太子脸色铁青,皇后更是脸色沉沉,酸溜溜道:“皇上考查的是调兵布防,萧天熠是军旅粗人,当然懂得多了。”   萧远航越想越气,忽然狠狠地手中杯子掼在地上,摔得粉碎,“萧天熠,萧天熠,怎么到哪里都离不开萧天熠?”   萧天熠的运气真是好,当初太子妃有孕,也没见父皇怎么特别欣喜,如今世子妃有孕,父皇倒是赏了又赏,萧远航恶毒道:“我怎么感觉萧天熠才是父皇的儿子,儿臣根本不是!”   皇后听不下去了,知道这段时间太子心中积压了很多怒气,就由着他发泄出来,可越说越不像话了,实在忍不住出言阻止,“怎么说话的?这种话也是能乱说?”   萧远航实在受不了了,猛地站了起来,“有萧天熠在一天,就没儿臣的好日子,还有该死的燕王,明知道儿臣和萧天熠不和,故意在父皇面前反复提及萧天熠,不就是想显摆他和萧天熠的关系好吗?你说他怎么这么好命,寒菲樱那个女人不是不能生了吗?怎么还会怀了双生子?”   皇后早就见识过容贵妃母子的机诡手段,定了定心神,“这件事你就别多管了,母后已经想了办法。”   萧远航现在连杀人的冲动都有,眼睁睁看着燕王越来越得圣心,父皇本来就很喜欢萧天熠,好几次说萧天熠是国之栋梁,不可多得,还曾经创造过机会让他这个储君和萧天熠搞好关系。   最后偏偏被燕王拉走了,光凭这一点,父皇就更加欣赏燕王的做法,身为未来的主君,必须有笼络治下能臣的能力,如今在父皇心中,他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看母后一脸的平静,萧远航不解道:“母后,到了此时此刻,你还能静得下来,什么都不做?”   “母后岂能不恨?沁雪远嫁,我们母女终生难得再见一面,我如花似玉的公主,被迫下嫁一个中年粗莽汉子,也不知道她在那里过得好不好,这一切都是拜萧天熠所赐,母后如何能不恨?”   还有自己在后宫的一大助力,眉妃也轰然倒台,还有心思敏巧的八皇子萧鹤修,宫外的势力一直都是他在经营,现在全都被一支支剪除了,皇后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慌。   与此同时,燕王那边的崛起之势更是风起云涌,想着想着,皇后的指甲掐到了肉里,留下一道深深的勒痕。   萧远航目露凶光,忽道:“总之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你放心,寒菲樱的孩子,不可能生下来的!”皇后说得胸有成竹,嘴角噙着一抹令人胆寒的笑意,身为中宫皇后,虽然如今大部分权力都被容贵妃夺了去,但要说不让一个女人生下孩子,对她来说方法太多了。   而且发生在永寿宫的事情她也听说了,皇上居然出面保寒菲樱,这只会让太后更加厌恶寒菲樱,寒菲樱以后的日子没那么好过。   ---   燕王府。   燕王大婚之后,和燕王妃新婚燕尔,感情甚笃,这日,看着新妆之后楚楚动人的菁儿,心中忽然一动,“今日有空,随本王一起去淮南王府走走吧。”   欧阳菁心中一揪,却只是温婉笑道:“殿下何以突然有此雅兴?”   燕王最近春风得意,哪里会在意女人细腻敏感的心思?欧阳菁温柔贤惠,知书达理,不愧是万阁老的外孙女,又有王妃之尊,很快就成了燕王府他最宠爱的女人。   欧阳菁敛去眼中异动,想起大婚那日熠哥哥说的话,“菁儿,从今日起,你就是燕王妃了,哥哥很高兴!”   心有瞬间的悸动,终究还是血浓于水,他还是在乎自己的,虽然不想见到他和寒菲樱的恩爱缱绻,但还是想见到他,想见英气逼人长身玉立的他眼中柔情百转的模样,尽管那柔情不是对自己的,当即莞尔一笑,“是,殿下!”   燕王理了理欧阳菁的头发,微微一笑,“你我已经是夫妻,不用这么生疏,来人,备车!”   半个时辰之后,车驾到了淮南王府,燕王一向为人谦和,一直都称萧天熠为“天熠哥”。   最近燕王在朝堂上很是得意,又刚娶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娇美王妃,更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眉宇间隐隐透出储君的威仪,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寒菲樱看在眼底,不动声色。   她坐在妖孽身边,欧阳菁坐在燕王身边,四人都是出色至极的男女,周围湖光山色,潋滟多姿,燕王笑道:“还是天熠哥这里的风光最好!”   萧天熠优雅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并不接话,而是不经意道:“菁儿被外公和姨母娇宠惯了,殿下可得多担待一些。”   燕王看得出来天熠哥对欧阳菁的特别宠爱,会心一笑,“菁儿温婉大方,秀外慧中,我喜欢都来不及呢。”   欧阳菁听到熠哥哥对自己的关照,几乎落下泪来,却只是羞涩一笑,嗔道:“熠哥哥,你再胡说,菁儿就不理你了!”   寒菲樱坐在萧天熠身边,沐浴在秋日温暖的阳光中,这样一对男女,熠哥哥依然俊美如铸,寒菲樱愈加美丽动人,这一幕,温馨得让人舍不得去打扰,欧阳菁将眼底的恨意深深隐藏起来。   ---   自从梁敏春死了之后,萧靖祺就被淮南王爷下令禁足在自己寝居,一直都没有出去的机会。   他也心如死灰,终日酗酒,这个昔日有可能接近王府世子之位的二公子,就算没被禁足,也没脸出去,王府是什么地方?他比谁都要清楚。   他若是出现在王府中,听到的必定是铺天盖地的嘲讽声,他母亲做的那些事情,更是成为他人攻击自己的最有力武器,人落魄的时候,一个王府打杂的小厮都有可能会欺压到头上来。   表妹阿杏忽然闯了进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喝,喝,喝,你就知道喝!”   萧靖祺醉眼迷离,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给我滚!”   阿杏自从梁敏春倒了之后,也被分到了萧靖祺的寝居做粗活,除了梁敏春和林嬷嬷之外,没人知道她是梁敏春的侄女,萧靖祺的表妹,但好歹有个栖身之地,要是表哥再出什么事,她连晚上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不由得埋怨自己真是倒霉,满腹牢骚,好歹也是当初横行乡里的梁家大小姐,怎么就落魄到这个地步?   萧靖祺本就心烦,见阿杏还在骂骂咧咧,当即骂道:“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惹的,要不是你,本公子现在还是好好的二公子!”   阿杏原来惧怕表哥,现在见表哥落魄至此,也不害怕了,立即反唇相讥,“现在淮南王府只知道有世子,哪里还有你这个二公子的立足之地?”   伺候二公子的下人见实在没有前途,纷纷另找门路,想办法派到别的主子那边去干活,留下的几个都是歪瓜裂枣,实在无处可去。   萧靖祺大怒,他堂堂王府二公子什么时候落魄到这种程度了?酒壶就直接朝着阿杏砸了过去。   阿杏见表哥动了粗,也不敢再造次,吓得不敢再说话。   她一日没男人就浑身痒得慌,表哥长得英俊潇洒,现在身边也没有女人,可她还没有接近表哥的身体,表哥就厌恶地甩开了她。   阿杏十分郁闷,常常想起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俊俏俊美的高贵世子爷,要是能和那样的男人风流一夜,真是死了也值得啊!   阿杏脑海中想起那个优雅英武的世子爷,要怎么样才能再见到他呢?   萧靖祺如何不知道阿杏在想什么?冷哼一声,阿杏这种货色,看了就倒胃口,自己大哥那种天之骄子,阿杏想死的话就去吧,反正他也非常讨厌这个表妹。   酒壶砸了,可他还想喝酒,怒道:“倒酒来,怎么还不倒酒?”   阿杏撇撇嘴,“没了!”   “没了?”萧靖祺大怒,父王只说禁他的足,没说克扣他的供奉,咬牙切齿道:“杨碧琴这个践人!”   阿杏幸灾乐祸道:“错了,现在王府的管事可不是杨碧琴了,是寒菲樱!”   寒菲樱?萧靖祺的手指捏得咔咔响,想当年,她嫁入淮南王府的时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是整个王府的笑柄,他随意的一个妾室都可以堂而皇之地取笑她欺压她,可如今的她,竟然手握王府管事大权?她凭什么?难道父王也老糊涂了吗?   看着表哥愤愤不平的模样,阿杏心中开心,她好几次勾引表哥,都被表哥一脸嫌弃地打发了,心中也窝了一肚子的火,现在更是火上浇油道:“这个女人心胸狭隘,卑鄙无耻,阴险毒辣,听说她特地交代过,既然你足不出户,就不必按照王府公子的供奉了,你以为酒可以随便喝吗?”   其实寒菲樱现在哪里会有空管已经被禁足的萧靖祺这里的小事?她掌管王府之后,只是在一些地方做了调整,暂时还没有什么大的变动。   其实是因为萧靖祺寝居处的下人见二公子失势,已经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性,所以暗中克扣供奉,然后把黑锅推给寒菲樱背而已。   阿杏心知肚明,自己也暗中偷捞,现在表哥不能出去,不能得知外面的消息,就如同聋子的耳朵,完全是摆设,而且,以她们和寒菲樱之间的血海深仇,寒菲樱多背一个罪名也没什么。   萧靖祺气得眼眸发红,火冒三丈,一字一顿道:“寒菲樱你这个践人!”   阿杏一边磕瓜子,一边道:“是啊,这个践人现在怀了双生子,正在兴头上呢,那承光阁可热闹了,以后可就没有我们立足之地了!”   萧靖祺勃然大怒,狠狠地砸房内的一切,恨不得将所有东西化为齑粉,寒菲樱这个女人真够毒辣的,如今掌管了王府,完全就可以掐住了自己的咽喉。   阿杏在一旁继续火上浇油,“当年姑姑掌管王府的时候,可没见亏待过她,现在她掌管王府了,照这样下去,难道要饿死我们啊?”   萧靖祺气愤归气愤,却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满脸恶毒,冷笑道:“她凭什么?还不是仰仗我那好大哥吗?要是我那好大哥不在了,那个践人在淮南王府连野草都不如!”   阿杏一惊,那个风度翩翩俊美绝伦的世子爷,她吃惊地看着表哥,难道他想对付世子爷?   不过萧靖祺也只是说说气头上的话罢了,如今他有什么办法撼动大哥稳如泰山的世子之位和赫赫权势?   他颓然坐在椅子上,忽然用力一拍,僵硬的桌子竟然被他劈得裂开,把阿杏吓了一大跳,瓜子都忘了磕了。   萧靖祺手心紧握,难道他就要这样在淮南王府一辈子度过潦倒的一生吗?现在是克扣供奉,以后还不知道要克扣什么?父王如此宠信这个女人,再加上父王本就疏远自己,现在要告状都无门,难道只能眼睁睁等死吗?   他咬紧牙关,只能恶狠狠地生闷气,忽然“吱呀”一声,窗户被人推开了,里面塞进来一张小纸条,阿杏奇怪道:“什么人?”   她追出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阿杏好奇地打开纸条,可她不怎么识字,只好把纸条拿给表哥,萧靖祺一看,脸色惊变,他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人如此神神秘秘地约他?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多年的鸠占鹊巢   “你是什么人?”萧靖祺看着对面一身黑衣背对着他的人,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连容貌也看不清,像鬼魅一样。   夜深人静之际,约他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见面,说有要事相告,而且是能决定他人生未来的重大事情。   如今萧靖祺已经一无所有,手中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筹码,他虽然不能肯定这个人是不是在搞恶作剧,意图捉弄他。   可那纸条上面说的话对他有着巨大的you惑力,决定他未来的重大事情?于是就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来了,他如今在淮南王府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就算是朱柳儿等人要杀他报仇,大概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   这里是离淮南王府很远的一条偏僻的巷子,这么晚根本没人,四周很是安静。   萧靖祺虽说如今在淮南王府处境堪忧,但到底做了多年的王府二公子,如果实在想出府,也不至于一点点办法都没有,之所以没有出去,一是因为梁敏春的关系,他在王府成了众矢之的,二是他心灰意冷,也不想出去,三是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他居然敢藐视父王的命令私自外出,父王恐怕连最后一点父子之情也不会顾念。   那黑衣人冷冷一笑,声音很沙哑,根本听不出来是男是女,“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今天告诉你的事情,将彻底改变你落魄的王府生活。”   秋天的夜晚有些冷,而且此处僻静,光影婆娑,十分阴森,萧靖祺虽说不是怕事之人,但面对这样阴诡的氛围,还是觉得十分瘆人,不由得拉紧了披风,如今他几乎一无所有,面对这个神秘人说的话,眼睛立时亮了几分,“到底是什么事情?”   黑衣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阴森森的气息,“你今日落到这个地步,一定很恨你那正意气风发的大哥,是吗?”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狠狠刺中了萧靖祺的心,又开始露出血淋淋的狰狞面孔,这个人分明就是来向他心口上扎刀子的。   萧靖祺有些不耐烦,他对这个人几乎一无所知,当然不能随意轻信,如果再走错一步,可能连栖身之地都没有了,贵为王府公子,一朝落魄,说不定连街头的张三街尾的李四都不如,一直高高在上的王府贵公子,现在完全感受到了人世间深深的恶意,冷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替你心寒!”黑衣人话语中有种若有若无的轻嘲。   萧靖祺很不喜欢对方说话的语气,他是落魄了,可他身体里还是流着高贵的王府血液,对方却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家伙,不悦道:“心寒什么?”   对方嘿嘿一笑,“淮南王府世子的位子何其尊贵?这个位置本来应该是你的,可如今竟然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霸占了,二公子,你甘心吗?”   什么?萧靖祺只觉得脑子轰得一声响,几乎是立刻,他就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不知道哪里来的人?   什么意思?难道那天之骄子的大哥不是父王的儿子?   这一刻,萧靖祺的心差点狂跳出来了,对方说的有价值的消息指的是这个?   他忽然觉得血脉贲张,呼吸急促,这个消息对他的震撼可想而知,激动得手指都颤栗起来,大哥居然不是父王的血脉?   那个一直高高在上尊贵威仪的大哥居然是不知道哪里的野种?如果他不是父王的亲生儿子,那他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耐以生存的根基,而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世子爷,却被大哥给鸠占鹊巢了这么多年?   没人知道,这个消息对萧靖祺来说到底有多震撼,为之奋斗这么多年的世子之位居然本来就应该是自己的,而那个装腔作势的大哥居然是个冒牌货,萧靖祺忽然很想笑,仰天长笑,多么可笑!   黑衣人并没有催促萧靖祺,而是很有耐心地等他慢慢消化这个震惊至极的消息,寂静的夜色此时更是诡异得令人心惊。   周遭只听到虫鸣叫声,一声一声,清晰入耳,却没有一丝暖意,过了许久,萧靖祺才从极度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冷冷地盯着对方黑夜中如同鬼魂一般的身影,一字一顿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对方淡淡一笑,“当然知道,事关皇室血脉的传承,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以为我会乱说吗?”   听他这样说,萧靖祺心中有了底,急切道:“你有什么证据?”   对方的态度很是闲适,相比之下,萧靖祺就显得有些沉不住气了,不过这也怪不得他,没人在听到这么惊愕的消息下还能泰然自若,虽然他很想立即抓住黑衣人,逼问出所有的原委,可他对对方完全不了解,对方深不可测,阴诡怪异,他不敢贸动,再心急也只能慢慢等待。   在萧靖祺的焦急等待中,黑衣人终于不紧不慢道:“多年以前,淮南王妃有了身孕,可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就小产了,有这回事吧?”   萧靖祺当然知道这事,一双眼睛渗出宛如毒蛇出洞的阴寒,不过没有马上说话,这件事,他无比清楚,母亲被逼服毒自尽,这件事也是导引之一。   黑衣人见萧靖祺沉默不语,嘲讽一笑,“我真是多此一举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记得这还是你那位好母亲的手笔呢。”   萧靖祺的脸瞬间成了猪肝色,好在夜色深浓,也基本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能感觉到他身上随时要爆发的怒意。   可黑衣人完全无视他的怒意,话语中的讥诮之意更浓,“你母亲害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了,虽然她手上血债不少,罪孽深重,可居然没有露出丝毫马脚,还能稳稳当当地爬上侧妃之位,嚣张了这么多年,可见手段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你到底想说什么?”萧靖祺一声怒吼,虽然对方说的是事实,可那也是他的母亲,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的将来。   他的怒气对黑衣人没有丝毫警告作用,对方继续慢悠悠道:“如此一个心机深沉歹毒阴险的女人,要谋害淮南王妃和还未出世的孩子,自然要一次做个干净,又怎么会给王妃下一次怀孕的机会呢?如果王妃过段时间又怀孕了,那你母亲一番心机不是白费了?这件事,难道你就从来没有起疑过吗?”   萧靖祺嘴角疯狂地抽搐起来,在对方面前,他竟然完全是透明的一般,这人太可怕了,对过去多年的事情竟然都了如指掌?   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嘴唇颤栗,声音激动,“你的意思…是说淮南王妃…根本就不能生了?”   “哈哈!”对方话语中充满了不屑,“萧靖祺,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你母亲造了那么多孽,你都视而不见,毫不在意,关心的却是淮南王妃已经不能生育的事实。”   对现在的萧靖祺来说,相对于他在淮南王府的处境,黑衣人的嘲讽算得了什么?他疾步上前,可对方身体的寒意让他不敢继续上前,只咬牙道:“是不是真的?”   “是!”对方一口咬定,声音如同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恶魔,“这不是你们母子最希望的结果吗?实在可笑,你们母子机关算尽,最终还是棋差一招,如今梁敏春服毒自尽,惨不忍睹,你也落魄潦倒,生不如死,这也算是淮南王妃的英灵对你们的惩罚吧。”   萧靖祺面部肌肉惊跳,牙齿都颤栗起来,一句话都惊得说不出来。   黑衣人又是一笑,诡异森森,“历来王府立世子,要么嫡出,要么长子,如果没有萧天熠,你说…这世子之位应该是谁的呢?”   萧靖祺立即就想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如果萧天熠不是父王的儿子,那他到底是谁的儿子?”   对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答非所问道:“淮南王妃膝下无儿无女,纵然淮南王爷宠爱,她也得考虑考虑自己的将来。”   萧靖祺如何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激动得连声音都变了调,“萧天熠是个野种?”   对方听到这话的时候显然有些不高兴,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淡淡道:“他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并不是淮南王爷的亲生儿子,这一点就足够了,不是吗?”   不是父王的亲生儿子?那就没有资格霸占淮南王府世子的位子,萧靖祺心中的兴奋和激动如同决堤的洪水,身上的每一处都在欢快地跳跃。   不过依然有个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徘徊不定,萧天熠到底是谁的儿子?   对方看出了他的心思,讥诮道:“你如今虽然不堪,但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王府贵公子,这种耳熟能详的戏码,不要告诉我你没听过。”   萧靖祺明白对方的意思,正室夫人不能生育或者生不出儿子,为了保住地位,就假装怀孕,命心腹去买一个穷人家的婴儿,偷偷抱回来藏好,然后选好时机,假装临盆,冒充自己生的,他常常逛戏楼,这种戏码的确听了很多。   想着想着,他忽然笑了出来,想不到那道貌岸然贤良淑德的淮南王妃居然也能干出这种龌龊的事情?   更想不到,一直自以为血统高贵的萧天熠,居然不知道是哪个贩夫走卒乡野村夫的野种?   可如今他母亲身败名裂,自裁谢罪,就算真的把萧天熠拉下来,以父王对他们母子的极度厌恶,这世子之位也未必是他的。   黑衣人仿佛有透视眼一样,“冒充皇室血脉,混淆王室传承,是何等大罪?淮南王妃欺骗了淮南王爷这么多年,萧天熠侵占了原本属于你的荣华富贵,当了这么多年的冒牌货,你要是能揭穿他们的阴谋,不但可以让萧天熠名誉扫地,一无所有,而且让王室血统回归正统,这样天大的功劳,还怕淮南王爷会计较你以前的小错误以致不重重赏你吗?你真的没有希望得到世子之位吗?”   对方娓娓道来,言之有理,萧靖祺的心情波荡起伏,百感交集,若是以后他登上世子之位,首先就要把那些人一个个赶尽杀绝,萧天熠,寒菲樱,一个也别想活。   父王那么宠爱萧天熠,如果一朝知道萧天熠根本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不知名的野种,那所有对他的爱重都会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厌恶和耻辱,说不定父王都会亲手杀了萧天熠这个冒牌货。   此时,萧靖祺的心就像沸腾的水一样,无法平静下来,呼吸也极其不平稳,“有什么有力的证据吗?”   对方背对着他,他根本看不到对方的容貌,也不敢轻易上前,因为这个人太可怕了,对方眼底有种萧靖祺看不到的嘲讽和鄙夷,“只要你能让一个人开口说话,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袁嬷嬷?”萧靖祺立即洞悉了对方的意思。   “是!”   萧靖祺眼眸掠过一道阴狠的幽光,如果对方说的这些事情都属实的话,必然会留下证据,如今淮南王妃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可她曾经的贴身侍女袁嬷嬷定然是知情人,只要她能说出实情,就能彻底把萧天熠赶出淮南王府,只要他失去这个尊贵的世子身份,再想对他动手,就容易得多。   想法虽好,可袁嬷嬷是淮南王妃的心腹,想要让她开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对方沙哑的声音继续响起,透着毫不掩饰的揶揄,“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妄图登上淮南王府世子之位?如果你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干脆我再给你指一条明路吧,你直接让淮南王爷和萧天熠滴血验亲好了?”   萧靖祺脸色一白,他不是没有想过,问题是无端端让父王和萧天熠滴血验亲,父王一定会认为他疯了,魔怔了,对他更加厌恶。   此事不能无缘无故提起,还需要一个引子,而袁嬷嬷就是最好的引子。   萧靖祺脸上挂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这是自己唯一一次翻身的机会,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自己就会一辈子被萧天熠那个冒牌货踩在脚下,还有狗仗人势的寒菲樱,这对男女,他到时候一定要让他们死得很难看。   面对黑衣人的嘲讽,他也有些恼火,他就不信,想要撬开一个老太婆的嘴,自己会毫无办法?   盯着对方阴冷黑沉的背影,萧靖祺发现自己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冷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对方的声音依然低沉暗哑,听不出喜怒,“因为我和你一样,是萧天熠的敌人。”   这般轻描淡写的话,可萧靖祺听进去了,怒道:“你想利用我对付萧天熠?”   对方轻轻一笑,并不否认,“是又怎么样?我花了这么大的心思查出萧天熠的身世,已经做了很多了,你出点力难道不应该吗?王府世子之争向来惊心动魄,你想要一箭双雕,登上那个尊贵的位子,总不能坐享其成只负责收渔翁之利吧?”   萧靖祺的心脏剧烈跳动,他感觉就像在和魔鬼交易,但如今他别无选择,心下一横,只要计划周密,这确实是个扳倒萧天熠的绝佳契机。   他相信,只要父王确认萧天熠不是他儿子的时候,反应肯定会自己还要剧烈,疼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居然不是自己的,真是莫大的讽刺和耻辱。   他正在发呆的时候,黑衣人已经走了,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路我已经给你铺好了,接下来怎么走,就看你的了!”   “我怎么联络你?”他急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的一个有力的合作伙伴。   “你不用找我,有事我会找你的!”对方说完这句话就远去了,萧靖祺也不敢追上去。   他心中像藏着一团火一样,恨不得立即奔到父王面前,告诉他,萧天熠不是他的儿子,而是淮南王妃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下贱野种,可时机不成熟,他只得硬生生地收回了自己的脚步。   ---   萧靖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寝居的,脑子现在还嗡嗡作响,一句话一直在脑海里面疯狂地回旋,萧天熠居然不是父王的儿子,他也根本不配姓萧。   阿杏居然还等候在他房里,他虽然不耐烦,但由于今晚听到的消息太过震撼,也没有怎么注意阿杏。   “表哥,你出去了这么久,有什么好消息吗?”   如今萧靖祺并没有别人可以商量,只有这个阿杏,虽然他也很讨厌她,但此时也是唯一的自己人了,便言简意赅地告诉了她。   阿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嘴巴张得老大,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那个谪仙一样的英俊男子,居然不知道是哪里的野种?   萧靖祺之所以选择告诉阿杏,一是他无人商议,这么大的事情,总需要有个可靠的心腹商议对策,二是有些事情,他不能亲自出马,很多事情都需要阿杏去做,而且把袁嬷嬷诱拐出来,也需要阿杏去实施。   只要从袁嬷嬷口中撬出有价值的消息,揭穿萧天熠这个冒牌货的惊天大骗局,还有,淮南王妃如此胆大包天,混淆皇室血脉,说不定连万家都要跟着倒霉,他就等着翻身了。   他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计划,而阿杏就是这个计划的实施人,先是从袁嬷嬷逼问出萧天熠的身世,二是在王府散播传言,逼得父王自己去滴血验亲,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阿杏得知表哥的计划之后,十分赞同,她原来在梁家的时候,一是擅长玩俊俏小生,二是擅长折磨下人,怎么折磨得下人生不如死,是她最擅长的,只要到她手中的人,都希望自己早死早超生。   只要那个俊美绝伦的萧天熠不是尊贵的世子了,而自己表哥又成了世子爷,那萧天熠无权无势,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一想到自己可以和萧天熠一夜风流,夜夜风流,她就激动得浑身乱颤。   萧靖祺瞪了一眼身材臃肿粗俗不堪的阿杏,等他大功告成的时候,这个阿杏,他也不想留了,太倒胃口了,不屑地冷哼一声,“大事为重!”   正在兴奋中的阿杏哪里知道表哥心中的杀意?故作娇俏一笑,“表哥放心!”   ---   这日黄昏,寒菲樱正在查看王府最近的账册,杨侧妃一向柔韧有余,魄力不足,掌管王府之后,居然连梁敏春多年积累下来的王府弊病也没有祛除。   还是雷厉风行的世子妃在短短时间之内清除完毕,还了王府内的一派清明,还得到了淮南王爷的称赞。   看了一大摞账册之后,寒菲樱没有抬头,随口问在一旁伺候的翡翠,“秋香的伤势如何了?”   “好多了,已经可以下床了!”翡翠立刻道,眉宇间有抹不易察觉的厌恶。   寒菲樱眼中飞快地闪过几道寒光,时间过得真快,腹中孩儿已经快要五个月了,不知情的人,看着她大大的肚子,都以为她快要生了,秋香潜伏这么久,是不是也快到下手的时候了?   正在沉思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腹中饥饿,“对了,袁嬷嬷呢?”   翡翠左右看了看,“可能在厨房里。”   “你去找找看!”   不知道为什么,寒菲樱总觉得最近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一股暗流,承光阁很大,过了半个时辰,翡翠才回来,“没见到袁嬷嬷,可能她有什么事吧?”   寒菲樱素白的手指慢悠悠地翻动书页,“她一向做事沉稳,条理分明,昨天还和我说,今天要炖雄鸡汤给小世子喝,不会无缘无故不见的,这绝对不是她的作风,你马上命人去门卫处查看袁嬷嬷今天出门了没有?”   翡翠见小姐如此神色,不敢耽搁,立即派人去查,很快就有人回禀,“袁嬷嬷没有出门。”   “那就是说她还在府中了?”袁嬷嬷的异常让寒菲樱心下不安,脸上浮现一丝危险的笑意,沉声吩咐道:“你马上命人把袁嬷嬷所有可能去的地方全部查一遍,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找到人!”   “是!”见小姐神色凝重,翡翠也觉得事关重大,自从小姐怀孕之后,一向不离小姐左右的袁嬷嬷居然在王府里面不见了,以小姐的警觉敏锐地觉察到了异常,“奴婢马上去!”   ☆、第三百二十三章 袁嬷嬷失踪   袁嬷嬷醒来的时候,发现全身都被绑住了,身处一个狭小的屋子里,不知道到底是在哪里?   只记得她之前看见一个形迹可疑的丫头,正准备追上去查问究竟,忽然后脑重重一痛,人就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屋子里的光线很昏暗,袁嬷嬷好一会儿才适应了里面的光线,看清楚眼前站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女人,惊道:“你是谁?”   袁嬷嬷虽然一直在淮南王府做事,但王府上下好几百人,她不可能全部认得,尤其是阿杏是近两年入府来做粗活的,这种低等下人,她更是不认识,只认出她身上穿的是淮南王府的下人服侍,心中有些明白,自己现在应该还在淮南王府,只是在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阿杏冷笑,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决定要撕破脸了,就没有打算和风细雨,也没有必要拐弯抹角,何况她也不会?得意一笑,直截了当道:“说,萧天熠到底是谁的孽种?”   袁嬷嬷猛地一惊,内心瞬间被揪紧,愕然道:“你说什么?”   阿杏知道袁嬷嬷这个老不死的就算被自己和表哥抓来了,也不会轻易招认,所以早就设计好了很多专门折磨人的刑具,在小房间的墙壁上挂着,有尖刀,有长针,有铁钩,有烙铁,还有夹板,竹签,吊架,光是看看就觉得毛骨悚然,后背发寒。   袁嬷嬷常年在淮南王妃身边伺候,淮南王妃为人亲善,就是下人犯了错,她也是采取一些罚跪罚俸等处罚,实在太过分的,也是直接赶出府去,从来没有过这样惨绝人寰的折磨人的方式。   这间院子是以前梁敏春住的,自从她死了之后,这座华丽的院子就荒废了下来,据说闹鬼,也没有人敢来,何况这是一间密室,是梁敏春用来藏私房和暗中处决她看不顺眼的人的地方,此处原本只有萧靖祺知道,把袁嬷嬷弄到这种人不知鬼不觉的地方,简直天衣无缝。   阿杏从墙上取下一把明晃晃的薄如蝉翼的刀片,在袁嬷嬷脸上刮了一刮,警告道:“我知道你的嘴很硬,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对付你,直到你肯说为止!”   难道事关世子爷身世的绝密?袁嬷嬷心下大惊,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咬牙再问了一次,“你到底是什么人?”   阿杏猖狂一笑,仿佛看到金光闪闪耀武扬威的日子正在朝自己招手,只要从这个老太婆口中撬出具体的详情,就万事大吉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该是表哥的,终究是表哥的。   事到如今,阿杏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她坐在袁嬷嬷面前,得意洋洋地扬了扬手中亮晃晃的匕首,居高临下道:“别绕弯子了,你落到我手中,只有两条路,一是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二是眼睁睁看着你的肉被我一片片割下来,对了,这个地方只有我知道,别指望有人会来救你。”   可在袁嬷嬷面前,阿杏的道行毕竟太浅了,一个低等下人何以会有什么密室?看来背后一定有主子的指使?是谁呢?世子爷的身世绝对不可能有人知道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袁嬷嬷面无惧色,神色凌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可知道你今天做的事情要是让世子知道了,有什么后果?”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地上的草丛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原来是他!   袁嬷嬷一看到他,眼中就蓦然射出仇恨的光芒,都是他那恶毒至极的母亲,害得王妃痛苦不堪,当然萧靖祺本身也绝非好人,她立即明白今日的一切目的何在了,只是不知道他从哪里听到了风声?   萧靖祺无视袁嬷嬷的怒目而视,缓步走到她面前,嘴角含着一抹冷笑,“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你有利的,你一把老骨头是经不起几刀的,还是乖乖招了吧。”   屋里点着一盏细小的灯,微光如豆,袁嬷嬷怒斥道:“萧靖祺,你死后会下地狱的,你娘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明明牵涉其中,王爷却对你网开一面,想不到你居然变本加厉…”   话还没有说完,阿杏就重重一巴掌打了上去,她膀大腰圆,体型彪悍,力大无比,一巴掌就把袁嬷嬷打得眼冒金星,嘴角立时溢出了血。   阿杏骂道:“你这个死老太婆,到了这里还不识好歹,会有你受的。”   袁嬷嬷吐出了一口血水,咬牙道:“你是什么人?”   阿杏不过是一个做粗活的下人,连府中的高级丫鬟都算不上,怎么会和萧靖祺扯上关系?   而且这个女人也不可能是萧靖祺的暖床奴婢,这么一个不堪入目的女人,她和萧靖祺到底是什么关系?   阿杏毕竟不是心思细腻之人,见袁嬷嬷被表哥一巴掌打得狼狈不堪,发髻垂落下来,她在王府做事,受够了府中老嬷嬷的气,现在逮着一个机会,自然要狠狠发泄自己的怨气,眉飞色舞道:“告诉你,我是你们二公子的表妹,梁家大小姐。”   表妹?袁嬷嬷忽然想起曾经梁敏春的兄长因为鱼肉乡里,被世子妃杀了,这件事当时在府里闹得还很大,梁敏春甚至还去宫里告过御状,原来如此,想不到这里还有一个漏网之鱼,一直是梁敏春在暗中照顾。   袁嬷嬷冷冷一笑,“我不认识什么梁家大小姐,只知道是个卑贱的粗使丫头罢了。”   阿杏大怒,见袁嬷嬷还在嘴硬,猛地一把拽住她的头发死命地拉扯,嘴里还疯狂地叫嚣着,“我有的是时间慢慢和你耗!”   这个野蛮女人的力气很大,最近又一直没有男人泻火,她体内更是憋了一肚子火气,只想全部发泄到袁嬷嬷的身上。   袁嬷嬷只觉得头皮一阵钻心的痛,咬牙骂道:“你们不得好死!”   萧靖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无动于衷,自从他母亲死了之后,王府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现在他手中是没有什么权力,但一旦权力收回来之后,这些人他也会一个一个收拾,早死早超生。   阿杏还在死命拉扯袁嬷嬷的头发,兴奋得恨不得尖叫起来,自从梁家倒台之后,她就没有尝过这种折磨人的乐趣了。   现在见王府的红人袁嬷嬷在自己面前苟延残喘,心情大好,挑衅道:“你这个老不死的,平日不是很威风吗?说不说?”   袁嬷嬷疼得说不出话来,阿杏撕扯了半天,想不到这个老东西的嘴巴那么紧,有些累了,她手一松,手中多了一大把头发,厌弃地扔到地上,“说,萧天熠到底是谁的孽种?”   袁嬷嬷痛得意识模糊,看向萧靖祺的目光中充满了仇恨,嘴角却有倔强的冷笑,一字一顿道:“世子爷自然是王爷的儿子。”   萧靖祺大怒,他不傻,袁嬷嬷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他要通过袁嬷嬷的口找到当年的蛛丝马迹,找到证据,并没有指望袁嬷嬷到父王面前去指证的意思,袁嬷嬷要是到了父王面前,有可能会反咬一口,说被他屈打成招,所以他根本不敢让袁嬷嬷活着见到父王,只要有她的亲笔供状就足够了。   袁嬷嬷浸润王府多年,是何等精明的人物?看着萧靖祺眼中的杀意,已然明白,萧靖祺把自己掳来,便没有让自己活着出去的打算,露出轻蔑的笑意,想从自己这里知道世子的绝密,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萧靖祺看着袁嬷嬷视死如归的神情,知道自己脸色太过绷紧了,如果袁嬷嬷知道是死路一条,自然什么也不会说了,语气慢慢软了下来,“只要你把当年的详情说出来,当年涉事的还有些什么人?萧天熠到底是谁的儿子?我不会为难你的。”   袁嬷嬷已经清楚地看着了他眼中的杀意,哪里会相信他的鬼话?现在自己还有价值,如果毫无价值的时候,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她抿紧嘴巴,一言不发。   此时的萧靖祺已经完全成了恶魔,失去了耐心,向阿杏使了一个眼色,阿杏会意,看着面色已经呈现灰白的袁嬷嬷,晃了晃手中的刀,脚下用力一踩,袁嬷嬷的身体立即被吊到了半空,两只手被吊到头顶,两只臂膀像要断了一样,撕扯得无比疼痛。   阿杏狞笑道:“我看你这个老不死的还能支撑多长时间?”   袁嬷嬷咬牙坚持,和梁敏春萧靖祺之间的血海深仇无比清晰地存在着,她就是死,也绝对不会让世子爷身世的秘密泄露出去,给世子带来灾祸。   阿杏就像一个罄竹难书的魔鬼,见袁嬷嬷痛苦不堪,却一直牙关紧咬,她狞笑一声,用刀在袁嬷嬷面前比划,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我要把你的眼睛一只一只挖出来,手指一根根砍断,看看你这把老骨头还能坚持多久?”   萧靖祺站得累了,悠闲地在一旁坐下,欣赏这一幕人间惨剧,“我怜你一把老骨头,还是招了吧?”   袁嬷嬷呸了一口,“萧靖祺,世子爷不会放过你的。”   世子爷?萧靖祺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他还不知道是哪里的野种呢?还世子爷?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说出当年的详情,签字画押之后,我绝对不会为难你的!”   袁嬷嬷别过脸去,轻蔑道:“做梦!”   阿杏勃然大怒,匕首猛然在袁嬷嬷脸上划下两道深深的血痕,袁嬷嬷脸上瞬时都是鲜血,她看在眼里,满眼都是兴奋,“你想尝尝凌迟的感觉吗?本姑娘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萧靖祺闻着鲜血的味道,似乎很是享受,还慢慢地喝起了茶水,也知道没有必要和袁嬷嬷这样的聪明人绕弯子了,冷冷道:“说出来,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袁嬷嬷忍着脸上的剧痛,牙齿咬得咔咔响,盯着两个魔鬼,声音微带嘲讽,“萧靖祺,你脑子坏了吧,世子自然是王爷的儿子!”   萧靖祺大怒,猛地站起来,一把捏住袁嬷嬷的下巴,仿佛可以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仿佛一个嗜血的恶魔,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个野种,当年还不知道是你从哪里买回来还是偷回来的野种?”   说完这番话,他本来以为可以在袁嬷嬷眼中看到惊恐,可他失望了,袁嬷嬷眼中什么都没有,嘲讽之意更浓,“你是想世子之位想疯了,以致走火入魔了吧?”   萧靖祺的脸色一白,被人说中心事的难堪让他更是怒气冲天,“狠狠用刑!”   ---   “小姐,请恕奴婢无能,还没有找到!”袁嬷嬷一直还没有消息,琴云等丫头也意识到事情不妙,这不像是嬷嬷的作风,翡翠忧心道:“嬷嬷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淮南王府占地极大,天色已经完全黑浓下来,想要找到一个人的下落不是易事。   寒菲樱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袁嬷嬷是淮南王妃身边的人,父王和世子都对她颇为尊重,一般人也不敢打她的主意,那到底是什么人敢这样胆大包天?   失踪的时间越长,遇到不测的可能性就越大,寒菲樱就不相信,一个大活人就这样不见了?   她目光闪烁,忽然沉声吩咐,“立即通知侍卫首领穆衍,就算把王府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到,还有,马上派人去宫中通知世子爷,说袁嬷嬷在府里失踪了。”   “是!”   一会儿的功夫,淮南王府灯火通明,全府都动起来了,袁嬷嬷可是承光阁的红人,突然失踪了,自然非同小可,可王府侍卫几乎把王府搜查了遍,花丛中,荷花池中,全都安排了人地毯式搜索,却依然没有找到袁嬷嬷的影子。   穆衍心急如焚,满头大汗,忽道:“袁嬷嬷有没有可能不在府中?”   寒菲樱摇摇头,肯定道:“不会,一定在府里!”   耳边一阵小小的动静忽然吸引了寒菲樱的主意,是雪贝,它正在做刺绣的针线篮子里面舒服地睡觉,伸了个懒腰。   寒菲樱看到小家伙的时候,眼睛忽然一亮,“贝贝,现在只有靠你才能找到袁嬷嬷了!”   琴云得令,立即去袁嬷嬷房里拿了她常用的东西给雪贝熟悉气味,小家伙耸了耸鼻翼,翘起小脑袋,摇了摇大尾巴,表示它记下来了。   寒菲樱拍了拍它的小脑袋,“去吧!”然后对穆衍道:“你们跟着它!”   穆衍早就知道小动物的嗅觉最是灵敏,尤其是世子妃的这个小宠物,很有可能可以找出蛛丝马迹。   袁嬷嬷已经失踪整整两个时辰了,寒菲樱越想越觉得不妙,“我也去!”   翡翠见小姐大着肚子,阻拦道:“小姐,你先回去休息,等奴婢的消息,只要人还在王府,一定可以找到的!”   却被寒菲樱拒绝了,如今袁嬷嬷出事,生死不明,她不可能乖乖坐在房里等消息。   侍卫跟着雪贝,雪贝四处寻找袁嬷嬷的气息,这里闻闻,哪里嗅嗅,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一样,箭一般地冲进了一处草丛。   众人神情一震,雪贝果然有所发现了,雪贝很快就出来了,叼出一张帕子,琴云惊喜道:“这的确是嬷嬷的。”   “看来就在这附近了,给我好好找,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人!”穆衍厉声道。   寒菲樱站在夜色中,胸口有些不适,忽对穆衍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穆衍摇摇头,“没有!”   寒菲樱忽然抬头,目光晶亮,“不会错,是血的味道。”   此言一出,翡翠等人大惊,“血?”   寒菲樱忽然看向一座已经荒废的院子,肯定道:“那里,再查一遍!”   “是!”侍卫风驰电掣地冲向那座废弃的院子。   这里是梁敏春以前住的院子,她最风光的时候,是淮南王府侧妃,住的院子自然不会差,大大小小有十几间房子,自从她死了之后,这里就废弃了,杨侧妃也没有把这里重新装饰,寒菲樱刚刚接管王府,准备把此处夷为平地,以备以后重建。   雪贝在院子里面到处转圈,忽然停了下来,对着一间空房子吱吱叫个不停,尾巴不停地摆动。   穆衍神情一震,“快,这里有蹊跷!”   几十名侍卫团团围住了一间房子,可是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寒菲樱心知袁嬷嬷就在这房子里,定然有密室,要不然怎么会侍卫们地毯式搜索都找不到?   梁敏春的房间机关设计不会复杂,穆衍在世子妃的提醒之下,很快就找到了开启机关的钥匙,一扇石门缓缓开启之后,里面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袁嬷嬷被高高吊了起来,已经成了血人,一个粗俗的丫头手上拿着刀,还染着血,萧靖祺手里拿着长剑,知道外面的人闯了进来,一脸大义凛然的神色。   琴云见嬷嬷被这般折磨,急得哭了出来,“嬷嬷!”   寒菲樱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袁嬷嬷是承光阁的人,萧靖祺如此禽兽不如的行径让她勃然大怒。   阿杏见有人闯了进来,脸色大变,还没有开口,手中匕首就被穆衍踢飞了,萧靖祺正准备刺向寒菲樱,两名侍卫双双飞身而起,一左一右将他牢牢擒住。   其他的人立即把袁嬷嬷放下来,袁嬷嬷已经昏死过去,寒菲樱心痛不已,怒视萧靖祺,字字嗜血,“萧靖祺!”   萧靖祺想不到有价值的东西还没有从袁嬷嬷口中问出来,寒菲樱就带着人找了来,这是他母亲的密室,非常隐蔽,何况现在这里已经是废弃的地方了,更是不会有人找来,结果却被寒菲樱找来了,冷笑道:“野种!”   寒菲樱立即意识到萧靖祺抓了袁嬷嬷想干什么了?莫非他也知道了妖孽的身世?   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命人把袁嬷嬷抬回去医治之后,“穆衍,把这两个人菲我分别关押起来,本妃要严审!”   “是!”   ---   淮南王府的地牢之中,萧靖祺被绑了起来,刚才已经被打昏了过去。   穆衍见世子妃到了,一盆冷水将他浇醒,寒菲樱在他对面坐下,冷冷道:“萧靖祺,本妃真是高估你了,这样低级的手段你也使得出来?”   萧靖祺确实失策了,他想不到袁嬷嬷不过是个下人,一个下人一时不见,居然使得寒菲樱全府上下大张旗鼓地搜索,这的确太过超乎他的预料,本想只要今晚过了,阿杏一晚上大刑伺候,就不愁逼问不出来。   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让寒菲樱找到了,而且还找到了母亲的密室。   “参见世子爷!”外面忽然响起恭敬肃然的声音。   萧天熠已经得知了消息,满脸杀气,眉宇阴沉地闯了进来,眸光如刀,危险嗜血的气息瞬间就将狼狈不堪的萧靖祺笼罩。   萧靖祺艰难地抬起眼眸,看着这个永远荣光闪耀的华美大哥,永远欺压在自己头上的大哥,却不知道是哪里的野种,嘴角浮现一个嘲讽的笑意。   寒菲樱冷冷一笑,“不要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有办法对付你,你表妹的手段太低级了,我有的是高级手段,定然会让你感激我的!”   “樱樱,别让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萧天熠淡淡道,虽然神色淡漠,但蕴含着火山即将爆发的气魄。   见寒菲樱手中一根尖利的长针,萧靖祺脸色抽搐,“我是王府的二公子,你敢?”   寒菲樱一阵长笑,“你看我敢不敢?”   “父王…”萧靖祺不甘,他要见父王,告诉父王萧天熠不是他的儿子,既然情况有了变化,他也可以随机应变。   “你还有脸提父王?父王已经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再也不想见你了,说这王府的一切大小事务都由我做主,也包括你!”   寒菲樱的话浇灭了萧靖祺的最后一丝希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落了下来,不管寒菲樱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如今落到她手中,根本就不可能见到父王。   寒菲樱一使眼色,穆衍一根尖利的长针立即就插入了萧靖祺背部的一个位置。   一阵钻心的疼痛立即传遍萧靖祺的四肢百骸,如同万蛇噬药一般,头都要爆炸了。   寒菲樱想起袁嬷嬷被折磨得惨不忍睹的模样,就不会放过萧靖祺,如果他安安分分地在王府,她堂堂月影楼公子,不至于为难一个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人,可事实证明,对某些人不能太过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虽然她已经意识到萧靖祺此举和某些事情有关,但她要听他亲口说。   ☆、第三百二十四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萧靖祺的脸色黑一块白一块,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下来,眉峰剧烈跳动,面部抽搐,有种撕心裂肺的痛楚铺天盖地而来,他是王府二公子,平日也是养尊处优的人物,就算被父王禁足房中,身份也摆在那里,从来没有受过这等非人的折磨。   看着萧靖祺的脸痛得变了形,寒菲樱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幽冷的笑意,闯荡江湖多年,她最不缺的就是收拾这些罄竹难书的罪恶之人的手段。   “你…你…”萧靖祺汗滴如雨,脸白如纸,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寒菲樱见时机差不多了,挥手屏退了其他人,只有萧天熠和夜离宸留下来,期间,萧天熠一直冷眼旁观,眼中却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杀意。   袁嬷嬷不过是个下人,抓了袁嬷嬷严刑逼供,唯一的可能便是涉及他的身世,不过萧靖祺想不到的是,萧天熠早就知道有可能不是母妃的亲生儿子,不过那又如何?   在他眼中,母妃就是他的亲生母亲,同样,对于母妃来说,他也是她的亲生儿子,血缘固然重要,可亲情更为弥足珍贵。   但在萧靖祺眼中,却以为是个天赐良机,扳倒他这个世子的绝佳机会,所以连这种卑鄙无耻的办法都想得出来。   想起袁嬷嬷被折磨得满目全非的模样,萧天熠眼中立时迸发出彻骨的寒意,连他身边的寒菲樱都感觉到一阵阵冷意不断袭来。   见萧靖祺被痛楚侵袭得气若游丝,手臂都软了下来,寒菲樱手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枚长长的针,嘴上挂着一抹令人胆寒的笑意,“看来你熬过去了,不过这只是个开头,你还想再试试吗?”   萧靖祺的瞳孔蓦然放大,眼前的女人虽然一直在笑,可笑容却如同地狱的勾魂使者,阴森恐怖,现在终于明白她所言非虚,和阿杏比起来,她的手段才真正能叫人生不如死,下意识地想退缩,可那冰冷的针尖已经触及自己的皮肤,引起他全身一阵颤栗,还有寒菲樱那催命符般的声音,“想清楚了吗?我的耐心是很有限的。”   萧靖祺怨毒的目光瞪着眼前如冰雪雕成的萧天熠,恨不得要将这个风华绝代的大哥凌迟一样,那么疯狂折磨袁嬷嬷,何尝不是因为在他心中,袁嬷嬷是萧天熠身边的人?折磨了袁嬷嬷,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摧残了萧天熠,把多年对萧天熠的恨意发泄到袁嬷嬷头上?   都是这个死老太婆,不知道从哪里买回来一个这么出色的混账?为什么不买一个獐头鼠目病弱不堪的废物回来?   萧靖祺面目扭曲,目光更加疯狂而狰狞,阴毒的声音在囚室里回荡,咬牙切齿道:“萧天熠,你还在这里故作高贵,其实你根本就不是父王的儿子,而是不知道那个死老太婆不知道从哪里买回来的下贱野种,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耀武扬威?”   这样阴寒的夜色,这个惊人的消息蓦然响起的时候,算得上绝对震撼,但萧天熠和寒菲樱都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个足以在龙腾王朝掀起轩然大波惊天动地的消息,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目光淡然,冷冷地盯着萧靖祺那张怨毒至极的脸庞。   夜离宸眼中也只是快速掠过一道快速的讶然,转瞬就消失殆尽,对他来说,爷就是爷,无论爷是什么身份,都是他的主子,都是他誓死要效忠的主子,不管萧靖祺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   见他们如此平淡,仿佛早就知道一样,还是以为自己在信口开河?或者是早已经知道,但不约而同地想隐藏这个惊天秘密,让萧天熠继续安享荣华富贵?   萧靖祺倾向于选择后者,冷笑道:“你这个来历不明的野种,鸠占鹊巢了这么多年,如今我不过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你一个冒牌货又何必站在所谓正义的角度谴责我,不觉得可笑吗?”   萧天熠眸光冷然地看着疯狂的萧靖祺,夜离宸见萧靖祺还在口口声声骂着世子爷,火冒三丈,一下子卸掉了他的下巴,又在他身上点了一下,现在的二公子,连一条死狗不都如,无论怎么疯狂咒骂,都发不出半点声音。   寒菲樱嫣然一笑,“你想清楚了吗?骂人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萧靖祺惊恐地看着寒菲樱,一直都知道她心机深沉,却从来不知道这个女人竟然这般可怕?   那惊人的气势,冰寒至极的眼眸,幸好他是被绑住了,否则在这样强大的压迫下他肯定站不住,总算明白为什么城府那么深的母亲也斗不过她?   寒菲樱知道萧天熠根本不屑理会萧靖祺这类小角色,还是交给自己来吧,她面如寒霜,却微微笑道:“看来你还是不甘心啊,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告诉你世子爷不是王爷的儿子的?”   萧靖祺想起那个同样神秘可怕的黑衣人,原来他们想知道这个,他得意一笑,动了动嘴唇,那口型的意思寒菲樱明白,“没门!”   寒菲樱站起身来,对于萧靖祺这类心思歹毒却翻不起什么大风浪的小角色,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淡淡道:“本妃没什么耐心,比起你那个无脑的表妹,本妃有更多的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萧靖祺喉结嗬嗬作响,牙齿打颤,萧天熠眸光深寂,一示意,夜离宸就粗鲁地给他装上了下巴,痛得他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开口就道:“萧天熠,你不是人!”   寒菲樱微微一笑,“比起你今夜的所作所为,世子已经很仁厚了!”萧天熠自从进来之后,就没有任何动作,但不代表他没有动怒,而是正处在爆发的边缘。   夜离宸得到世子妃的许可,又是一根长针插入萧靖祺的后背,萧靖祺立即面无人色,什么叫做生不如死,这就叫做生不如死。   夜离宸在折磨他,萧天熠和寒菲樱在一旁欣赏,一方折磨,一方欣赏,一切都没变,变的只是角色的转换,现在他成了那个被折磨的人,而且比起只有一身蛮力粗俗不堪的阿杏,寒菲樱折磨他的手段的确高了好几个档次,当然痛楚的程度也不可同日而语。   萧靖祺原本还指望那个黑衣人说他是萧天熠的敌人,不想供出来以图以后对付萧天熠为他报仇,可这种从未有过的剧痛侵袭全身,全身都仿佛在被毒蝎噬咬的痛苦让他意识模糊,脑袋已经不受自己控制,“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只是告诉我…淮南王妃…已经不能生育了…”   萧天熠瞬时嘴唇发白,挺拔的身躯微微颤栗,他最亲最爱的母妃,被梁敏春害得如此悲惨,他这个儿子却浑然不觉?   寒菲樱心底也有异常的震惊,萧靖祺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物,在这样的折磨之下,吐露的不会是假话,那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萧天熠凤眸微闭,夜离宸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忽然听到两声骨骼断裂的声音,萧靖祺的两条手臂都被折断了,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   “袁嬷嬷怎么样了?”收拾了萧靖祺,寒菲樱离开了地牢之后,到了袁嬷嬷住处。   琴云边说边哭,“二公子太不是人了,居然下那样的毒手?嬷嬷脸上被划了两刀,身上也被划了好多刀,遍体鳞伤,流了好多血,太医说要不是解救及时,嬷嬷的两条胳膊就都废了,连头皮上面都是血,头发也扯掉了一大把,身上还有不少针孔,都是粗大的针扎的…”   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目光充满怨恨和恳求,“世子妃你一定要为嬷嬷讨回公道。”   寒菲樱眼中掠过一道冰冷的杀意,“你放心,好好照顾嬷嬷,他们加在嬷嬷身上的酷刑,我会让他们十倍奉还!”   另一间囚室的阿杏惊恐地看着面前冷衣冷面地四个人,此时也知道害怕了,不断地往后面缩,“你们要干什么?”   “参见世子妃!”阴森的地牢再次响起肃然的声音。   今夜发生这样的事情,寒菲樱哪里睡得着?好在她腹中孩子也非常懂事,这个时候也没有闹腾,都很乖地在睡觉。   寒菲樱目光淡漠地扫过这个女人,她已经查过了,原来这个粗俗不堪的女人就是当时梁家的漏网之鱼?当初那个鱼肉乡里的梁兴霸的女儿?   别人是祸害了无数良家妇女,这个阿杏则是祸害了无数良家小生,这样龌龊不堪的一家人,真是令人作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一丘之貉。   难怪当时在王府见了一眼就觉得眼熟,原来是旧人,而且以寒菲樱的铁腕,很快就查出,阿杏自从入府之后,和府里好几个粗使下人保持男女关系,当初是梁敏春怕出事,所以将此事掩盖了起来,但只要寒菲樱想查,自然查得出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阿杏的那双昏黄无神的眼睛,松弛的皮肤,硕大的眼袋,变形的体态,不就是因为纵欲过度吗?   面对惊恐的阿杏,寒菲樱想起在梁敏春密室里面看到的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幽幽一笑,“那些东西都是你亲自设计的?”   可寒菲樱越是笑,阿杏就越是害怕,这个女人有多恐怖,她是知道的,谈笑间能杀人。   刚才折磨袁嬷嬷那个老太婆的时候,那种兴奋劲完全没了,现在心里只剩下恐惧,拼命磕头,“世子妃饶命,世子妃饶命!”   不等寒菲樱审问,阿杏就一股脑儿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和萧靖祺说的几乎如出一辙。   寒菲樱将两人分开关押,就是为了防止串供,看来萧靖祺的确不知道幕后之人,他也是被人利用的,这个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呢?   阿杏见世子妃一言不发,以为交代了,就可以免一死,不光是这件事,还把以前梁敏春做的事情,还有他们下人克扣二公子供奉,却栽赃到世子妃头上的小事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最后拼命说她是被梁敏春和萧靖祺欺骗了,她原本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还想要撇清自己?果然都是些见利忘义的小人,想起袁嬷嬷被折磨得惨不忍睹的模样,如果不是要从袁嬷嬷口中得知秘密,他们也不会留她一口气。   寒菲樱忽然淡淡一笑,“听说你很喜欢男人,一天没有男人就浑身不舒服?”   阿杏愣了,她的确是喜欢男人,以前在青州的时候,仗着家族权势,就抓了不少俊俏男人关在家里,供她随时淫乐。   可现在没有男人了,王府里面稍微有点身份的,根本就看不上她,已经好久没有男人了,浑身躁得难受,她呆呆地看着世子妃,世子妃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寒菲樱嘴角抿出一道冰寒的笑意,“既然你这么喜欢男人,我就如了你的心愿,你也不用感激我。”   还没等阿杏回过神来,寒菲樱忽然威严道:“翡翠!”   翡翠早就按捺不住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龌龊肮脏的女人?满面怒色地把一包药倒进了一杯水中,晃了两下,瞬间就融化了。   阿杏本能地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惊恐道:“你们要干什么?”   翡翠不屑道:“我们世子妃向来仁德,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等会你就知道了。”   两个侍卫强行把药灌进了阿杏的口中,她拼命挣扎,可抵不过两个年轻体壮强的侍卫,很快就灌了进去,阿杏心下大慌,拼命地挖喉咙,想要吐出来。   寒菲樱冷笑道:“你不是想要男人吗?城外有间破庙,是乞丐的聚集地,大概有五六十个男人,绝对包你满意!”   什么?阿杏心中一阵阵剧烈的恐惧遽然升腾起来,五六十个?男女之事做多了,会要人命的,而且是浑身脏兮兮的乞丐,想起来就恶心,她惊愕得连呼救都忘了,这不是要自己的命吗?没人会不怕死,尤其是当死亡近在眼前的时候。   寒菲樱轻蔑地看了一眼她,慢悠悠道:“放心,本妃不会让你死,要不然你精心设计的这些好刑具,谁来用呢?”   阿杏当即面色如土,把额头都磕破了,鲜血直流,“求世子妃开恩,求世子妃开恩,奴婢知道错了…”   她正在磕头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体升腾起一阵熟悉的**,是那种无比强烈地要男人的**,吓得腿脚发软,几乎昏死过去,现在只要是个男人,她就会疯狂扑上去的。   寒菲樱连看都不愿再看她一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最擅长不过了,冷冷道:“带到城外破庙去,记住,别让她死了,还有把那些刑具全带上,所有的都要让她尝一遍,最后让好好尝尝凌迟的滋味。”   “是!”   寒菲樱的声音在阿杏听来就像是地狱的催命鬼一样,她仿佛已经看到无数个脏兮兮的男人向自己狞笑着扑过来,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   不知道是第几个了,阿杏躺在乱草丛中,已经昏死过去无数次了,她只知道拼命地想找男人,要男人来满足自己,可是三五个之后,她就受不了了。   但那些疯狂的男人,哪里会考虑她的感受?一个个如狼似虎地扑过来,还有好几个人一起上,虽然以前也曾有过几个男人同时伺候自己的美妙经历,可她毕竟不是铁做的,这一次,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钻心的疼痛从下面不断袭上来,让她痛不欲生,撕心裂肺。   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了,喉咙都喊破了,却喊不出来任何声音,那个女人太可怕了,她的家族,姑姑,表哥,还有她自己,一个个栽在她手里,要是早知道有今天,阿杏绝对不会傻到跑到淮南王府来,更不会不自量力地想要报什么仇?   数不清的男人爬到她身上,脏到令人发指的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还发出一阵阵放肆的大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杏已经遍体鳞伤,苟延残喘,当时她变着法折磨袁嬷嬷那个老东西的时候,肯定想不到自己会得到现在的报应。   身体几乎被撕裂,那些没有尝过女人的乞丐们见一个女人爬到他们身上急切地撕扯他们破烂的衣服,早已经忍受不住,一个个纷纷疯狂地发泄,一次,两次…经历了这么多次,阿杏能活着也是个奇迹了。   她躺在杂草上,身体一直在淌血,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浑身散发着污浊气味的乞丐终于离开了,阿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已经和一具尸体好不了太多了。   可厄运还没有停止,一张破席子忽然扔到了她身上,盖住了她惨不忍睹的身体,还有一个厌恶的声音,“真是脏死了,这女人居然还活着!”   阿杏不能动,看着那些匕首泛出幽冷胆寒的光泽,绝望地闭上眼睛,她无比地想自杀,从来没有觉得能死去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但是她死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口中被弹入了一颗药丸,意识立即变得清醒起来,惊恐地尖叫一声,“不要过来!”   可根本没人理会她,如果不是世子妃吩咐了,没人来理会这个发出腐朽不堪的味道的脏兮兮令人作呕的女人。   破庙里,不时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不过没人同情她,自作孽,不可活,必须让她把所有的刑具都尝过之后,再慢慢享受凌迟的绝妙滋味。   ---   “爷!”袁嬷嬷已经醒了过来,看到萧天熠长身玉立俊美如昔踏步进来的时候,黯淡的眼光蓦然亮了一下,正准备挣扎起来。   萧天熠抬手制止,醇雅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霸气和厉色,“嬷嬷不必多礼,好生养伤,胆敢伤害你的人,本世子绝对不会放过。”   袁嬷嬷脸上已经上了药,血也止住了,似乎有话要说,寒菲樱知道她想说什么,温声道:“嬷嬷好生养着吧,什么都不必说,折磨你的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她说这话的时候,周身带着一种凌厉的戾气,连承光阁的人都敢动,萧靖祺的确是疯了。   袁嬷嬷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她能捡回来一条命,幸亏世子妃的警觉和敏锐,不然这个时候,她早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小姐,王爷来了!”翡翠忙低声提醒世子妃。   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惊动了淮南王爷,他面含怒色,屏退了其他人,“那个逆子到底想干什么?”   袁嬷嬷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两下,见只有王爷,世子和世子妃在场,艰难地开口, “二公子怀疑世子不是王爷的儿子,想让奴婢编出莫须有的事情污蔑世子。”   淮南王爷一听,勃然大怒,“这个逆子,本王这么多年真是错看他了。”   “王爷不必动怒!”袁嬷嬷咬咬牙,淮南王爷眼中掠过几道深沉的复杂,轻咳两声,“本王有几句话要问袁嬷嬷,你们外面等候!”   寒菲樱一惊,她并不在意妖孽是不是淮南王府世子,但她起疑的是,淮南王爷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是!”虽然心中存疑,可她和同样面色深沉的萧天熠还是退到了室外。   一刻钟之后,淮南王爷脸色铁青地从里面出来,面色也没有了刚才的盛怒,“天熠!”   萧天熠神色一震,“父王,儿臣在!”   淮南王爷目光饱含一种看不懂的深邃,忽然慈爱地拍了拍萧天熠的肩膀,沉声道:“你是父王的儿子,父王比什么都清楚,若岚的品行,父王更是信得过,你绝对是父王的儿子,不要让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破坏我们父子之情!”   这样温暖的话语让寒菲樱心中一酸,任何一个父亲在听到这样的谣言,怀疑自己最为看重的儿子可能不是自己亲生的时候,置疑,欺骗,暴怒,耻辱,各种情绪定然会扑面而来,但淮南王爷的反应和别人都不一样,他那样坚定地肯定萧天熠是他的儿子,目光那样温暖慈爱,让人心中不禁一阵阵哽咽。   萧天熠俊美的脸庞染上一抹淡淡华光,目光深湛,语调铿锵有力,“父王的话,儿臣谨记。”   淮南王爷微微一笑,目光掠过寒菲樱,“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逆子,父王还准备再给他一次机会的,如今看来,是不用了,世子妃全权处理吧,不用来禀告本王了。”   如今世子妃手握淮南王府大权,淮南王爷也不想理会这些心烦的事情,便全部交给了她,寒菲樱微微福身,“是!”   看着父王离开,萧天熠忽然喊了一声,醇雅的声音有抹不易察觉的颤然,“父王,天熠永远都是父王的儿子!”   淮南王爷脚步顿了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萧天熠,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对视良久之后,万千言语化作一句,“以后谁敢再随意散播谣言,父王定然不会饶他!”   父王走后,气氛一时静寂,许久之后,萧天熠扶着寒菲樱,柔声道:“你累了这么久了,回房睡吧!”   寒菲樱点点头,回房之后,看着他深邃幽寒的凤眸,轻声道:“你有心事?”   萧天熠手心一紧,一字一顿道:“父王竟然也知道。”   寒菲樱握住他的手,“王室血统,何等重要?父王分明知道,可他选择不说,一定有他的原因,何况,这么多年的父子情谊岂是一句胡言乱语就可以改变的?”   萧天熠目光深深,久久地凝视这个他心爱的将与他共度一生的女人,“现在连我都想知道,我到底是谁的儿子?”   寒菲樱心尖一颤,原来他对这个问题并不看重,或者他明知道自己血脉存疑的时候,甚至本能地去回避这个问题。   淮南王爷,淮南王妃,是他最为敬重的父母,连他自己的潜意识里都不能接受这对爱他至极的父母可能不是他的亲生父母,可是今天被萧靖祺这样一闹,这个一直存于他心中的疑窦重新浮出水面,逼得他不得不去面对。   萧靖祺说有人告诉他,淮南王妃已经不能生育,那这个人神秘人又是谁?又怎么会洞悉淮南王妃的秘密?   一切就如同一团乱麻,真相扑朔迷离,有两个人是知情人,一个是袁嬷嬷,一个是淮南王爷。   可照今天的情形来看,这两个人都绝对不会吐露当年的事情,袁嬷嬷被萧靖祺折磨得奄奄一息生死一线的时候,却仍旧咬紧牙关不开口,而面对妖孽血脉存疑,淮南王爷却一口咬定就是他儿子,神态之坚定没有半分动摇。   寒菲樱知道妖孽心中的纠结,伸出双手抱住他,“不管你是谁的儿子,你都是我深爱的男人,我孩子的父亲,永远都不会改变!”   萧天熠身躯猛然一颤,眼中有惊喜的光芒闪动,狠狠吻了下来,话语呢喃不清,“樱樱,有你真好…”   ☆、第三百二十五章 爱了十六年的男人   就在淮南王府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一个黑影从承光阁悄然窜出,朝着不知名的方向飞奔而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黑影到达一座暗幽幽的宅院,恭敬道:“属下见过主子!”   是秋香,此刻的她完全不复那个可怜兮兮的瘦弱孤女模样,而是眼神闪烁着犀利的精光,她当时伤的本就不是要害,又在承光阁精心养着,早就好得差不多了。   对面坐着一个看不清容貌的人,依旧是黑风黑帽,声音威严,“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冒险出来的?”   秋香一惊,猛然跪在地上,“请主子责罚,不过淮南王府今晚出事了,没人会留意属下。”   “出什么事了?”黑衣人似乎很有兴趣。   秋香立即把探听到的消息详细禀告给主子,不过只有寒菲樱最贴身的人才知道具体的详情,秋香只打听到了大概。   主子显然有些吃惊,沉默了片刻,才道:“萧靖祺为什么会抓萧天熠身边的那个老嬷嬷?”   秋香摇摇头,“具体原因还没有查清,不过请主子放心,属下很快就会查清楚的,现在来请示主子,寒菲樱腹中孩子已经有五个月,是否已经是下手的时机?”   主子眼眸眯起,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幽光,并没有马上表态,反而道:“寒菲樱现在对你怎么样?”   “自从上次救了她之后,她对属下明显信任了很多,原本监视属下的人也相撤走,可以想见,只待属下完全康复之后,她定然会把属下调到她身边伺候,她曾说过,她需要一个医女贴身伺候。”   秋香说话的时候,也完全不复之前的唯唯诺诺,战战兢兢,之前那个无助凄苦的小女孩完全是装出来的,而是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她是飞虎堂精心培养的杀手,说话自然有底气。   过了一会,主子下达命令,“先不急着下手,你先回去把萧靖祺此举的理由查个水落石出,至于寒菲樱的事情,暂且等待指示。”   “我们飞虎堂向来只完成主顾交托的事情,为什么要插手萧靖祺的事?”秋香不解道,以寒菲樱对她的信任,只要现在动手,铁定是一尸三命,不明白为什么主子会改变计划?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飞虎堂的规矩都忘了!”主人的声音忽然染上一分厉色,秋香一惊,“属下多言!”   ---   秋香离开没多久,翡翠就神色匆匆地进来,“小姐,秋香果然出府了。”   寒菲樱并不意外,“很好,她跟什么人接触过?”   翡翠道:“看样子她是去见什么人,阿陌担心对方察觉,不敢跟得太近,她进入了一座荒郊园子,应该是她的上线。”   “也可能是飞虎堂的主子!”寒菲樱眸光寒光荡漾,“秋香不但轻功好,演技好,还懂医术,不可能是飞虎堂的无名小卒,应该是有品阶的杀手,她见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飞胡本人,我倒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让飞胡派出这样厉害的角色来谋害我,继续盯着,一有异动马上来报我,我要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请君入瓮?”   “是。”翡翠道,秋香自以为苦肉计得逞了,殊不知精明过人的小姐早就看出她的身份了,之所以不拆穿她,无非是想将计就计,引出她背后的人,虽然现在看到可怜柔弱的秋香的时候,翡翠就一阵阵反胃,但在面前秋香的时候,她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破绽,一直待她亲切有加。   淮南王府二公子一事,虽然在王府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但由于世子妃铁腕,以最快的速度压制住了流言蜚语,并严令如果有人肆意外传的话,府规处置,决不轻饶。   世子妃的狠厉大家可是见过的,第二天,就没有人敢再议论此事,几个略微知情的也只当二公子嫉妒世子爷,所以抓了他身边的人残酷折磨以泄私愤,以致触怒了王爷,触怒了世子爷,知晓内情的人只有几个当事人。   主子的事情,下人谁敢多问?二公子萧靖祺原本就在府中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了,现在被关到了地牢之中,也没有更多的人敢关注。   至于阿杏,一个可有可无的低贱丫头,死就死了,更是没人想起,更没有人问,这个作恶多端的女人,想不到自己死前还会遭受同样残酷的折磨。   整肃一座王府,对寒菲樱来说并不是难事,淮南王府很快就恢复平静如水,一切安静得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这要是在杨侧妃手中,是想都不敢想象的,定然已经是谣言满天飞了。   ---   燕王府。   欧阳菁正在优雅喝茶的时候,晓雯急急忙忙跑进来,俯在小姐耳边禀告了淮南王府这几天的动态。   欧阳菁杯子一晃,差点把热水洒到自己手上,怒道:“萧靖祺这么没用?”   晓雯急忙给小姐擦干水,“是啊,外面好不容易听到的风声,只说是萧靖祺落魄之下,心有不甘,嫉妒世子爷,一时头脑发昏,抓了袁嬷嬷泄愤,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他本来就处境堪危,现在这样,更是把自己彻底推向了不归路。”   欧阳菁淡淡一笑,萧靖祺这个笨蛋,好好的康庄大道都能走成绝路,真是死不足惜,淡漠道:“一念一天堂,一念一地狱,没什么奇怪的。”   晓雯连连点头,“这人真是够笨的,他不会供出了小姐吧?”   欧阳菁含笑不语,萧靖祺根本不知道她是谁,怎么供?想供也供不出来。   看着金碧辉煌的殿宇,她幽幽一笑,燕王妃的确是位高权重,荣宠至极,可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只要这个男人不是她深爱的,一切的赋予都没有意义。   思绪忽然穿透时空,回到遥远的过去,还记得那是多年以前,她玩累了,沉沉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到母亲压抑惊讶的声音,“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菁和熠哥哥疯闹了一整天,睡得迷迷糊糊,并不清楚母亲和大姨在说什么,只听到大姨在轻轻抽泣,好像在哭,她不敢动弹,继续装作睡着。   淮南王妃一直在抽泣,似乎很是伤心,母亲急了,声音微微提高了起来,“你生了世子之后就一直没动静了?”   欧阳菁迷迷糊糊想起来,熠哥哥也曾经闹着要母妃再生一个可爱的小妹妹,可淮南王妃只是含笑不语。   “李大夫说姐姐的身体受损严重,孕育子嗣的可能性很小,那世子到底是不是姐姐亲生的?”母亲的声音依然透着难以想象的震惊和骇然。   欧阳菁虽然小,但也知道事关重大,更是藏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   淮南王妃哭泣了很久,最后终于道:“妹妹,你别再问了。”   母亲大骇,“世子真不是姐姐亲生的?”   淮南王妃虽然一直在哭,却并没有反驳,这个时候,她的态度就相当于默认,轻声提醒母亲,“别吵醒菁儿了。”   随后是长久的沉默,欧阳菁后来才知道,李大夫是建安最有名的千金圣手,当时被母亲请来调理身体,正好淮南王妃也来建安探亲,便顺道一起看看,谁知李大夫偷偷说淮南王妃的身体自从小产之后,再孕育孩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母亲这才起了疑心,趁着没人的时候追问姐姐。   欧阳菁感觉到不同寻常的诡异气氛,不敢惊动她们,只是一直闭着眼睛装睡觉。   许久,才听到淮南王妃的声音,“阿熠虽然不是我生的,但阿熠这样可爱,这样出色,我早已经把他当成我亲生儿子,如珠如宝,在我心中,阿熠就是我那个无缘的孩子又回来了,还请妹妹千万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母亲哪里不知道此事的关系重大?立即道:“姐姐放心,我知晓事关重大,只是他到底是谁的儿子?”   过了半晌,淮南王妃才柔婉道:“谁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我的儿子。”   母亲深知阿熠是姐姐的命根子,也没有继续追问,低声道:“好,妹妹不问了就是。”   只要是事关熠哥哥的事情,在欧阳菁脑海中都会形成深刻的烙印,伴随着年岁渐长,她渐渐明白这件事蕴藏的巨大风险和波浪,但她深爱着熠哥哥,熠哥哥是那样的英挺,那样的俊美,足以让她忘记这一切。   淮南王妃曾说熠哥哥就是她的一切,对欧阳菁来说,也是她的一切。   后来,欧阳菁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情,淮南王爷知道不知道此事?熠哥哥本人知道不知道此事?   欧阳菁将这个无意间得知的惊天秘密深藏心底,因为对于一个沉浸在爱恋中的小女孩来说,这些都只是身外物,她爱的是只是英气逼人的熠哥哥?   谁知,世事难料,峰回路转,原本顺理成章的爱情,竟然偏离了原来的走向,驶向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熠哥哥爱的人竟然不是她,而是寒菲樱那个寒门女子,这一切足以让欧阳菁嫉妒得发疯,因爱生恨的事情比比皆是,在欧阳菁这里也不例外,何况那是她爱了十六年的男人?   ☆、第三百二十六章 他到底是谁的儿子?   “嬷嬷好生将养,不必多礼!”寒菲樱在袁嬷嬷床边坐下,端起床头一碗药轻轻吹了吹。   见世子妃行动不便,还专门来看自己,袁嬷嬷心中万分感激,世子妃刚进淮南王府的时候,连她都觉得这样艳俗的女人实在太委屈世子爷了,对她没有半分好感,言语间动辄冷言冷语,英明神武的世子爷居然娶了这样一个不堪的女人?   可是现在,她却在不知不觉中心甘情愿地视世子妃为自己的第二个主子,效忠世子妃就是效忠世子,两人已经等同为一体。   “本妃要和嬷嬷聊聊,你们都出去吧。”寒菲樱看琴云伺候袁嬷嬷服完药之后,忽道。   “是。”   袁嬷嬷蓦然听世子妃这样说,心下忽然不安,明白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她的那一套说辞,糊弄不了聪明绝顶的世子爷和精明过人的世子妃。   室内只剩下寒菲樱和袁嬷嬷,瞥见袁嬷嬷警觉的目光,寒菲樱当然也知道几乎成了精的袁嬷嬷早已经看穿自己的来意,也没有打算绕弯子,不管有多难,不管遇到这样的阻力,她今天都要知道真相。   如今已经有人拿妖孽的身世做文章,自己当然不能坐以待毙,自己对自己的身世不了解,而别人却知道得更多,这完全不符合妖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作战风格。   朝堂也是战场,是不见硝烟烽火却更为血腥的战场,有人费尽心思想要把妖孽从世子之位上拉下来,寒菲樱当然不会等闲视之,而袁嬷嬷是最重要的突破口。   袁嬷嬷受伤不轻,如今才将养了几日,脸上的两条刀痕依然深可见骨,触目惊心,寒菲樱想起那个落在自己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萧靖祺,折磨袁嬷嬷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自己的下场呢?   寒菲樱目光锁定袁嬷嬷脸上的刀痕,一阵心痛,轻声道:“嬷嬷大概也知道我的来意吧?”   袁嬷嬷不语,眼中掠过一道不自然的神色,过了一会才道:“奴婢无话可说,世子妃还请回房歇息。”   对袁嬷嬷这样的反应,寒菲樱早有准备,她不但没有走,反而坐得离袁嬷嬷更近了一些,幽幽道:“嬷嬷可知道萧靖祺为什么要抓你?”   袁嬷嬷脸色一黯,仇恨,怨怼,愤懑光芒瞬间交织起来,淡淡道:“可能是他想世子之位想疯了吧?”   寒菲樱知道袁嬷嬷对萧靖祺的强烈恨意,一字一顿道:“当然不是,而是因为有人告诉他淮南王妃已经不能生育,萧天熠根本不是王妃亲生的儿子,所以他才动了心思,嬷嬷一直伺候王妃,想必对当年的事情了如指掌吧?”   袁嬷嬷脸色微白,眸瞳中满是愤恨,口吻却依然坚定不移,“世子的确是王妃亲生的,此事千真万确,世子风华正茂,文韬武略,又深得皇上赏识,前途无量,自然有无数人嫉妒他,编造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诬陷他,企图打压他,也情有可原。”   袁嬷嬷的话语虽然无懈可击,但她不知道的是,世子早已对自己的身世起疑,而且这番文过饰非的话也糊弄不了寒菲樱。   寒菲樱知道袁嬷嬷心中的纠结和担忧,宛然一笑,“淮南王妃和世子一向母子情深,你是看着世子长大的,他是怎样的品行,你应该最清楚,这么多年来,淮南王妃是怎样疼爱他,你以为世子不知吗?亲情早已经超越血缘,实不相瞒,世子早就知道他可能不是王妃亲生,但他一直不愿去探究真相,是因为他自己也不能接受他不是母妃的儿子,难道不是因为他太过尊敬爱重母妃的缘故?”   袁嬷嬷嘴唇微颤,寒菲樱的话勾起了她对往日的回忆,温馨的时光惊然掠过,心头微酸。   ……   “阿熠,快过来,到母妃这里来。”淮南王妃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慈和柔美,她站在围场外面,含笑看着英气逼人的世子。   一个面容俊美的少年满头大汗,潇洒地从高头大马上跳下来,信手将手中马鞭抛给侍卫,露出得意笑容,“母妃又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你这孩子,就知道吃?”王妃哭笑不得,可眼中却是满满的爱怜之意。   ……   “阿熠,你快好起来,别再让母妃担心了。”深夜里,王妃坐在床边,愁云满面地看着床上发高热昏迷不醒的世子,一边祈祷,一边念经。   世子生病的时候,王妃整夜整夜地不睡觉,守着世子,世子就是王妃的命,她常常说,上天厚爱,让她有了阿熠这样好的儿子,真是待她不薄……   ……   “儿臣这次出使东海,给母妃带了夜明珠做生辰贺礼。”   流光溢彩的王府正殿,神采奕奕的世子,长身玉立,风华潋滟,手捧一个红木锦盒,里面是一颗硕大的光灿夺目的珍珠,眉宇间满是骄傲之色,“这可是儿臣亲自采的。”   王妃满心欢喜,看着意气风发的世子,又是心疼,又是埋怨,“一出去就是半年不见人影,怎么又瘦了?”   世子在外人面前冰冷无情,可在母妃面前却是笑嘻嘻的模样,“儿臣一直想念母妃做的水晶龙凤糕,此番回来,又要辛苦母妃了。”   “傻孩子,早就给你做好了,你要是在府中,母妃天天给你做,只要你不嫌腻。”是王妃嗔怒含笑的声音。   ……   “阿熠,你也不小了,总是常年在外,这次好不容易回京了,你外公昨天拿了几张小姐庚帖,母妃看着都不错,你要不要看看?”   “母妃又说这个干什么?再等等吧!”王妃满腹期待中,是世子敷衍戏谑的话语,那时,世子正在竹林练剑,潇洒,不羁,华贵,俊美,惊艳,夺目。   王妃只得幽幽一叹,“这孩子,怎么就跟别家孩子不一样?老大不小了,也不想着成亲?好不容易回来,还是这副态度?”   远处,翩若惊鸿的世子大笑道:“母妃要是喜欢,儿臣每天都在府中陪着你可好?”   王妃啼笑皆非,却又舍不得生气,看向世子的目光依然充满慈爱和骄傲。   ……   想着想着,袁嬷嬷不禁泪流满面,世子妃说得对,亲情早已经超越血缘,谁能说王妃和世子不是一对深情母子?   王妃生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看到世子的孩子,如今世子妃肚子里有了一双孩子,要是王妃在天有灵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寒菲樱见袁嬷嬷目光闪烁,知道她已经有所触动,轻声道:“就算世子知道了当年的缘由,知道他不是母妃的儿子,可他和母妃之间的亲情也绝对不会随之湮没,何况有什么真相能隐瞒一辈子呢?”   世子妃轻柔的声音在袁嬷嬷耳边响起,让她身子微颤,隐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难道要被揭开了吗?   一想起那惊人的真相,袁嬷嬷身子就止不住的颤抖,多年来苦心经营的真相就要被揭穿,那种惊恐和惶然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袁嬷嬷只觉得身体一阵阵凉寒。   寒菲樱看着袁嬷嬷头皮上隐隐渗出的血迹,当时遭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她不愿去想,萧靖祺实在太过歹毒,按下心头翻滚,只道:“如今既然已经有人想利用世子身世做文章,你难道不担心世子有危险吗?何况母妃向来通透,想必也明白世子终有知道真相的一天,以世子的能力,嬷嬷难道以为他真的查不出来真相吗?”   袁嬷嬷蓦然一惊,霍然抬头,这话绝非危言耸听,世子之所以没去彻查,正如世子妃所说,是因为世子也不想在抽丝剥茧中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寒菲樱见袁嬷嬷神色已经有所松动,又道:“世子不过是不想从外人口中得知真相而已,世子和嬷嬷情同亲人,正是因为这样,萧靖祺抓了嬷嬷,才使得世子如此震怒,哪怕萧靖祺和他一同姓萧,同是父王的儿子,他也决不轻饶。”   世子妃的话绵绵入耳,袁嬷嬷终于泣不成声,面色震恸,“奴婢何德何能,得世子如此厚待?”   寒菲樱知道袁嬷嬷对世子的忠心,眸光如水,“嬷嬷伺候王妃母子多年,世子早已经当嬷嬷是亲人,此等见外之话语,不必多说。”   袁嬷嬷双肩耸动,看着世子妃那双幽然若兰的眼眸,思绪经历漫长的斗争,终于缓缓道:“世子爷的确不是王妃亲生的。”   这一记令人极度的震撼消息并没有在寒菲樱心中掀起多大的波澜,因为她已经知道,而且既然袁嬷嬷已经承认了这件事,那后面的事情,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自然就会得到相应的答案,“为什么?”   “当年梁敏春害王妃小产之后,王妃已经伤了身子,很难再受孕,王妃伤痛不已,也想了很多办法,求了不少名医,吃了很多药,都不见起色。”   说到这里,她的眸光又悲愤起来,若是梁敏春在她面前的话,就算把她千刀万剐,也难消自己心头之恨。   想起梁敏春,寒菲樱也觉得服毒自尽太便宜她了,慢慢道:“如果嬷嬷想要报仇的话,如今萧靖祺已经在我手中,我可以把他交给嬷嬷,任由嬷嬷处置。”   “多谢世子妃,多谢世子妃!”袁嬷嬷想磕头,可浑身的伤痕使得她没有办法站起来。   寒菲樱阻止了她,梁敏惷心思歹毒,阴险狠辣,害了淮南王妃那么好的女人,实在罪无可恕,如今她的儿子落到对她恨之入骨的人手中,百般折磨,万般摧残,也算是告慰了淮南王妃在天之灵。   萧天熠果然不是淮南王妃生的,寒菲樱心下震动,朱唇紧抿,“那这事还有谁知道?”   袁嬷嬷道:“只有王妃和奴婢…”不是她不想说,而是真相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事关重大,她也发过誓要守口如瓶。   在寒菲樱眸光的迫视下,袁嬷嬷低下头去,喃喃道:“还有王爷。”   王爷果然是知道的,寒菲樱心下更惊,是什么样的真相,让他在明知道妖孽不是他儿子的情况下,还说出那样感天动地的话语?   你永远都是父王的儿子,这句话不禁让妖孽震动,被感动的还有她。   只有这三个人,那为什么还会有人告诉萧靖祺?寒菲樱眼眸微沉,正色道:“你好好想想,还有没有什么人知道?”   袁嬷嬷眯起眼睛想了一会,正欲摇头,忽然眼睛一亮,“还有一个人。”   “谁?”寒菲樱心一紧,这个人是关键,也是最有可能和萧靖祺透露口风的人。   袁嬷嬷道:“就是王妃的嫡亲妹妹,欧阳世家的长房夫人。”   妖孽的姨母?欧阳菁的母亲?寒菲樱眸光变幻如波,她有可能吗?   袁嬷嬷很肯定道:“欧阳夫人已经和王妃保证过,绝对不会泄露此事,而且,她也没有泄露的理由,应该不会是她。”   寒菲樱只是沉默不语,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突破口,妖孽的姨母知道,寒菲樱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那欧阳菁知道不知道此事?   如果欧阳菁也知道这个绝密的话,那事情就未必可控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欧阳菁爱慕妖孽多年,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毕竟人心是世界上最难掌控的东西。   但目前为止,欧阳菁到底是否洞悉这个绝密还是个未知数,寒菲樱摇了摇头,目光锁定窗外的一片洁白的流云,“既然世子不是母妃亲生的,那么到底是谁的儿子?”这个问题是她最想知道答案的。   袁嬷嬷此刻却三缄其口,像见了鬼一样,浑身颤栗起来。   寒菲樱有些惊愕,伸出手在她身上点了两下,好一会袁嬷嬷才平静下来,但袁嬷嬷原本在经受酷刑折磨之后就虚弱不堪的身体,现在更是破碎如同风中的棉絮一般,不停地颤栗。   寒菲樱心下大奇,追问道:“世子到底是谁的儿子?”   袁嬷嬷眼神惊恐,老泪纵横,“请世子妃见谅,奴婢不能说,不能说…”   看着她极力往床榻里面缩去,仿佛自己是地狱的鬼魂一般,见袁嬷嬷这样,寒菲樱更想知道,她不认为随意去乡野买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就正好有妖孽这般俊美如魔,天赋异禀,聪明绝顶,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所以她绝对不相信妖孽是袁嬷嬷从乡野买回来的,而袁嬷嬷分明是知情人,寒菲樱再也不想让这个问题困扰自己和妖孽了,她今日一定要知道答案。   见世子妃逼得这么紧,袁嬷嬷露出颓唐的气息,脸色更加蜡黄,眼神极为复杂,“不是奴婢不想说,而是不能说,一旦说出去了…”   说到这里,她嘴唇翕动,她话锋忽然一转,目光却坚定起来,“何况奴婢发过誓,此事绝对不能对任何人透露,一旦泄露,奴婢愧对王妃,百死莫赎。”   这么严重?见袁嬷嬷反应这般剧烈,寒菲樱心头的疑窦越大,紧紧追问,“说出去了,会怎么样?”   “会为世子召来杀身之祸。”袁嬷嬷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   杀身之祸?她眼睛中的坚毅光芒让寒菲樱明白无论怎么逼迫她,也不会说了,仿佛看到了什么令她极其害怕的事情,袁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寒菲樱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向沉稳的嬷嬷这副惊恐的模样。   不过寒菲樱还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事,到底是什么杀身之祸能让袁嬷嬷害怕成这样?   “嬷嬷!”寒菲樱忽然一把握住她清瘦的手腕,她的手腕那样的虚浮无力,寒菲樱用自己的手传递给她无限温暖的力量,沉声道:“既然是杀身之祸,世子就更应该知道,难道嬷嬷希望世子继续蒙在鼓里,然后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临的厄运吗?”   袁嬷嬷神色一震,看着世子妃美丽却威严的脸色,怔怔说不出话来,肩膀却颤抖得更加厉害。   袁嬷嬷的肩膀颤抖得越发厉害,寒菲樱按住她的双肩,“嬷嬷请放心,世子与我命连一体,我们还有共同的孩子,他不来,也是不想亲口逼迫你吐露当年的真相,世子一片苦心,难道你真的不能体会吗?”   “世子体恤之心,奴婢感同身受。”袁嬷嬷道,数十年的心血,面对真相一朝即将水落石出的时候,再也没有当初的淡定若水,她凝了凝神,“世子妃若是为了世子好,就不要再问了。”   说完这句话,她避开世子妃的灼灼目光,恨不得将自己缩到尘埃中去。   “嬷嬷以为这就是为世子好吗?世子已经知道他不是母妃的亲生儿子,他是这件事中最重要的当事人,难道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应该知道吗?”寒菲樱声色愈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既然危及世子安危,嬷嬷就更不应该隐瞒,何况,这件事就算嬷嬷不说,若是被其他有心人知晓,更是陷世子与暗流与危难之中,若是世子遇险,嬷嬷有何面目面见母妃?”   室内再次陷入令人心悸的沉默,良久之后,袁嬷嬷在世子妃清幽的目光下终于土崩瓦解,咬着牙附在世子妃耳边说了一句话。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在寒菲樱听来却是石破天惊,什么?这怎么可能?   刹那间,过度的惊悸让寒菲樱瞳孔一收,定定地看着袁嬷嬷那张抽搐激动的脸庞,像她这样江湖上大风大浪闯过的人,已经很少有人有事能让她吃惊,但这件事,却是个例外。   袁嬷嬷说了这句话之后,脸色更是白得像一张纸,仿佛抽干了身上所有的力气,躺在床上,似乎没有了气息。   室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寒菲樱还沉浸在雷轰电掣的震撼之后,全身都有些麻木。   一切发生得这样突然和意外,寒菲樱忽然觉得身体冰凉,仿佛经历了惊涛骇浪,整个人都变成了泥塑木雕。   恍惚中,腹部忽然动了一下,到底是母子连心,让寒菲樱回过神来,盯着袁嬷嬷苍白至极的脸庞,咬牙问了一句,“真的吗?”   袁嬷嬷吐露了这耸人听闻的秘密之后,只觉得疲累至极,仅剩下最后一点点力气,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郑重地点点头。   一切的一切,终于在寒菲樱面前昭然若揭,终于明白为什么王爷明知道妖孽不是他儿子的情况下,依然百般维护。   寒菲樱勉强站起身来,总算恢复了意识,“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袁嬷嬷坚定地摇摇头,“除了我们几个,没有别人了,就是欧阳夫人也不知道。”   寒菲樱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对欧阳夫人并不了解,何况她身边还有个欧阳菁,就算知道妖孽不是父王的亲生儿子,所能引起的风浪依然是可以控制的,只要父王一口咬定,居心叵测的人也根本翻不起风浪来。   见袁嬷嬷气若游丝,寒菲樱也发现自己后背一寒,站了起来,这个消息已经足够令人震撼了,目光如矩,“嬷嬷好生休息,有劳。”   说到这里,她深深一俯身,吓得袁嬷嬷恨不得立即爬起来阻拦,“世子妃身份尊贵,奴婢可承担不起。”   “嬷嬷当受此一拜!”寒菲樱的声音轻柔如丝,这么多年,对世子舍命维护,这份情谊,她铭记于心。   离开了袁嬷嬷的房间,寒菲樱这才发现自己的脚都麻木了,抚摸着大大的肚子,微微一笑,自己如今怀有身孕,有了两个闹腾的孩子,哪里还是当初那个身手矫健敏捷的公子凤?   前方,桂花树下,玉树临风剑眉英挺的尊贵的男子,正朝她露出璀璨绝美的笑意。   ☆、第三百二十七章 后宫最聪明的女人   “袁嬷嬷说我是静妃的儿子?”萧天熠的声音透着难以想象的惊骇,流光溢彩的面容霎时变得灰白起来。   他这样深沉的人,一向波澜不惊,慵懒而悠闲,就是面对万千敌军,也不会有这样失态的时刻。   他全身每一个部位都触动起来,极力忍耐着才没有彻底爆发,可是俊美容颜绷得紧紧的,仿佛有什么要爆裂出来一样,锋锐的眉宇间满是惊愕。   没有人在听到自己的绝密身世还能保持平静,萧天熠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冷静,眼中闪烁着痛楚复杂的眸光,心中仿佛有什么正在被割裂一般,蕴含着沉重的伤痛。   寒菲樱见原本总是洋溢着自信笃定的凤眸此刻极是晦暗,心中一痛,将他的大手放在自己腹部上,袁嬷嬷担心世子知道了这个骇然的消息之后会沉不住气,其实以妖孽的城府,怎么可能沉不住气?不过是袁嬷嬷经历了生死一线之后,处在惶然和惊惧之中,自己乱了方寸罢了。   静妃,那个原本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萧天熠脸上浮现一丝苦笑,这个女子虽然表面上看来和自己毫无关系,却又似乎无时不在,父王和母妃居然联手一直隐瞒着这个惊人的真相。   许久,萧天熠心中的波涛汹涌终于渐渐平息下来,深知这只是冰山一角,背后必定还有更为汹涌沸腾的真相。   在萧天熠的印象中,从未见过静妃,也从来没有意识过这个女子和自己有任何关联,他心中唯一的母妃只有淮南王妃,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的亲生母亲是一个和你毫无关联的人,你们的生活从未有过任何的交集,足以让你自己在极度的震惊中迷失自我,下意识的反驳,脱口而出,“不可能。”   可萧天熠毕竟是萧天熠,他比谁都清楚,袁嬷嬷不可能骗他,她用生命守护的只有可能是真相。   “袁嬷嬷知道的仅有这些,静妃在宫中独霸君宠,四面树敌,怕不能保护这个孩子,所以想尽办法送到宫外抚养。”   寒菲樱平静地说道,这个孩子,当然就是指是身边这个剑眉星目耀如日光的盛年霸气男子。   可越是平静,就越能暴露出她内心的极度不平静,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妖孽竟然是静妃的儿子?从袁嬷嬷口中蓦然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心中是止不住的惊骇。   容贵妃曾经的话语惊现耳边,“皇后娘娘说看到世子的时候,总会想起一个人,其实本宫一直觉得奇怪,世子到底哪里像静妃了?实在不明白皇后厌恶世子的感觉从何而来?”   皇后到底是皇后,直觉还真是惊人的准确,看到妖孽俊美绝伦的脸庞,寒菲樱实在想象不出那静妃到底是何等惊艳美丽的女子?   结合今天从袁嬷嬷处得到的消息,还有以前妖孽特意查过的有关静妃的消息,寒菲樱在脑海中逐渐汇至成一条完整的线索链,还原出二十多年前的画面。   当年,皇上出宫,偶遇芳华韶龄清香如露的静妃,惊为天人,不顾她异族出身,纳入后宫,几乎得椒房专宠,荣极一时。   一个女人,能得到富有四海的帝王专宠,是何等幸事?这样的盛宠之下,自然容易怀有龙裔,可惜后宫终究是是非之地,艳羡的同时,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会射出嫉恨的冷箭?   如今看来,她怀孕之后的小产很有可能是假的,那个孩子被她想办法保住了,寒菲樱不得不佩服这位奇女子,她在后宫树大招风,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瞒天过海之计?   这样天大的难事,连寒菲樱都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当年的静妃面临的险阻更是可见一斑,没有过人的心智和谋略,根本就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听说,她小产之后,终日阴云满面,愁肠百结,哭哭啼啼,对皇上也动辄冷言冷语,在喜庆的日子也黯然伤神,泣不成声,终于触怒了太后,太后一怒之下,发配她去晨安寺为国祈福,其实不过是变相的监牢而已。   静妃虽然被发配去了晨安寺,但她之前的极度荣宠到底使得一些人不安心,期间,太后身边的孙嬷嬷还专程去“看”过静妃,至于这个“看”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但孙嬷嬷也是出了名的精细人,如果静妃秘密怀孕,根本就瞒不过她的眼睛。   根据年龄推算,现在的萧天熠就是当年静妃的那个孩子,不知道静妃使了什么手段,成功瞒过了孙嬷嬷。   不仅仅是孙嬷嬷,还有所有人的耳目,秘密将孩子生下来,这个聪慧的女子,既然选择这种办法秘密产子,定然就是已经发觉孩子在宫中难以存活,所以交托给了淮南王妃。   这段久远的过去,在寒菲樱的脑海里面逐渐还原,静妃果真是个绝顶聪明的奇女子,淮南王妃对妖孽爱若珍宝,较之寻常母子之情,更要深厚几分,这承光阁的假山景致,亭台楼阁,无一处不是王妃费尽了心血。   但此事依然有许多疑点,静妃和母妃是怎么认识的?静妃是如何瞒过孙嬷嬷秘密产子的?静妃在后宫到底遇到了怎样的危险,使得她在皇上盛宠之下冒险出宫,秘密产子?这些事情,皇上是否知情?   还有太多的疑点没有查清,因为事关自己的丈夫,寒菲樱对静妃这个女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妖孽的亲生母亲,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耳边传来轻轻的呼吸声,寒菲樱拉过他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手竟然这样凉,从未有过的凉,过去的一切就像个谜团一样,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静妃九死一生冒险生下来的儿子?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子,但能如此熬尽心血费尽心思为儿子谋求一条生路,实在令人肃然起敬,这期间多少险阻危机,多少惊涛骇浪,多少刀光剑影,寒菲樱难以想象,当年那个女子是怎么一步一步闯过来的?   袁嬷嬷说,如果世子是静妃之子的真相一旦泄露,有可能会为世子召来杀身之祸,她还说知道此事的只有静妃,母妃和王爷,没有别人,那恐怕是连皇上也不知道了。   根据寒菲樱对淮南王爷的观察,他看妖孽的目光中饱含慈爱,完全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奇怪的是,就算世子是静妃之子,是皇子,可父王能数十年如一日地和王妃保守这个绝密,依然让寒菲樱觉得缺少了一点说服力,背后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还有,要杀静妃的人到底是谁?太后自然是其中之一,除了太后之外,容妃,丹妃,皇后,有没有参与其中?毕竟,杀了静妃,对她们每一个人都有好处,未必没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静妃虽然是皇上宠妃,但太后一定要下狠手除去,是否还隐藏着什么别的不为人知的原因?   寒菲樱想到这里,轻轻靠在他胸膛上,他的心跳得这样快,“我要进宫一趟。”   萧天熠和樱樱心有灵犀,抱紧了她的身体,“我会安排人保护你。”   寒菲樱莞尔一笑,娇嗔道:“你哪次没派人保护我?”   萧天熠凝视着樱樱皎洁如月的脸庞,目光缠绵如诗,决绝道:“我一直以为她和我没任何关系,殊不知,她竟然是我的亲生母亲,我一定会查清楚当年所有来龙去脉,告慰她在天之灵。”   ---   锦棠宫。   “丹妃娘娘,好久不见。”寒菲樱有皇上御赐的玉牌,可以自由进入皇宫。   丹妃亲自出来迎接,娴静的眉眼弯出温婉的弧度,有些诧异道:“世子妃今天怎么来了?”   寒菲樱俏皮一笑,“莫非娘娘不欢迎?”   丹妃目光落在寒菲樱的腹部上,笑道:“怎么会?只是世子妃如今怀有双生子,须得万分小心,这宫里可是不能随意来的。”   她的话意有所指,寒菲樱当然听得懂,却只是莞尔道:“娘娘放心,有世子在,我什么都不怕。”   丹妃一愣,马上就明白了,放下心来,“如今有五个月了吧?”   “五个半月了。”一想到腹中的孩子,寒菲樱的目光就柔和下来,初为人母的幸福笑靥让她美得不能直视。   “女人怀孕就是一道坎,何况世子妃怀有双生子?平日还是应该多待在王府里面好生休养,有丈夫陪着,不用担心有什么意外发生。”丹妃娘娘一边亲自给寒菲樱上了一杯清茶,一边似是随意道。   寒菲樱抿了一口清茶,“娘娘的茶好香,果然好手艺,只有娘娘这样的母妃,才能养得出三公主那样的好性子,嫁得如意郎君了。”   一提到自己的女儿,丹妃脸上染上浅浅笑意,“为人母者都是一样的,只要自己的女儿平安幸福,就心满意足了。”   “那娘娘完全可以放心了,世子表兄和三公主鹣鲽情深,一直都是帝京的旖旎佳话。”寒菲樱笑道。   丹妃柳眉一舒,挥手屏退了宫人,目光柔和如水,安逸淡然,“在我这锦棠宫里,世子妃是绝对安全的,但若是时间久了,消息传了出去,恐怕会召来不必要的祸患,世子妃有什么事就直说,不必客气。”   虽然寒菲樱知道有世子的安排,她在宫里也绝对不会有事,但还是感于丹妃一片心意,微微一笑,“多谢娘娘。”   丹妃一直是寒菲樱最为欣赏的一位后妃,真正的蕙质兰心,冰雪聪明,自己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到宫中,而且宫中还有一位想要自己命的太后坐镇,自然不是来闲聊的,所以她非常善解人意地屏退了所有宫人。   这一举动,让寒菲樱心中微暖,直接道:“娘娘如此慧心,我也不好意思拐弯抹角,实不相瞒,我想向娘娘打听一件事情。”   丹妃并不意外,优雅地抿了一口茶,看向世子妃,正色道:“什么事?”   “静妃。”寒菲樱一字一顿道。   这个名字让丹妃眉眼蓦然跳了一下,手中的茶杯也晃了一下,不过她到底是在宫中生活多年的人,神情很快就归于平静,目光却渐渐变得深寂起来。   寒菲樱知道这个聪慧的后妃已经意识到了太后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原因,无非是因为皇上曾经在静姝宫召见过自己,事关静妃,触怒了太后。   过了一会,丹妃的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面具,看不出任何表情,“世子妃问这个干什么?”   寒菲樱凝视着眼前这个后宫最聪明的女人,不争宠,不狐媚,单纯地修身养性,唯一的女儿明明不是最受宠的公主,却能嫁得赫赫有名的世家万府嫡长子,是龙腾王朝所有公主中嫁得最好的一个,不得不说得益于她这个母妃的智慧,她的心境和淡泊绝对不是容贵妃能够比拟的。   她一直不骄不躁,不急不缓,被皇上责罚,也不喊冤不委屈,被皇上赋予协理六宫之权,也不惊喜过度,真正的宠辱不惊,大家风范。   虽然和皇后比起来,她更倾向于容贵妃,但要说真的和容贵妃命连一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说不上。   大多数时候,她从不多言,就算发言的时候,也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和皇后一党的关系也并非十分紧张。   他日不管是太子登基,还是燕王登基,丹妃大概都不会落得惨淡下场,就算是太子登基,丹妃虽然会失去殊荣,但也没有性命之忧,在夺嫡乱战之中能保得平安,已经是万幸了。   这个聪明的女人,早就看清楚了将来朝局可能的走向,哪怕处在漩涡之中,也能保持自身的安然。   面对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寒菲樱没有打算瞒她,欺瞒只会显得自己丝毫没有诚意,在真正的聪明人面前,没有诚意,就不会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   寒菲樱如实道:“昔日发生在永寿宫的事情,相信娘娘已经听说了,我始终不明白,太后为什么对我的态度一反常态?就是因为我和静妃微乎其微的相似?事关我的生命安危,所以我想知道当年静妃的所有事情。”   丹妃眸光闪烁,许久才道:“当时在后宫之中,静妃和皇后的关系最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眸色淡淡,让寒菲樱明白,聪明的她早就看出皇后和静妃的关系不过是表面文章罢了,而容贵妃是在静妃死了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皇后哪里是真心对待静妃?   寒菲樱滑动着手中的白玉茶盖,她有一种感觉,在慧眼的丹妃这里,她得到的消息一定比容贵妃那里得到的有价值多了。   丹妃又道:“静妃是皇上直接从宫外带回来的,那样的倾城绝色,皇上自然是爱不释手了。”   她的容色并没有丝毫嫉妒,如此通透的女人,自是一早就明白,皇上不会属于任何一个女人,想通了这一点,做了皇上的女人,也许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哪怕是后来的眉妃,容颜也不及她一半妍丽,气质更是天差地别。”丹妃说起眉妃的时候,语气带着淡淡不屑。   眉妃?寒菲樱朱唇弯出一丝笑意,狐媚皇上只能得到一时荣宠,哪里能长久?如今落到容妃手中,定然会让她生不如死,有的时候,死才是最好的解脱,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眉妃,如今早已经成为后宫的笑柄,连淡然如丹妃也掩饰不住对她的鄙夷。   丹妃又缓缓道:“那个时候,静妃在后宫几乎是一枝独秀,她入宫之后,皇上夜里几乎就不再召寝别的女人了,虽然嫉恨她的人多,可想巴结她的人也不少,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谁不想接近她顺便分得一杯雨露呢?”   她的声音带些自嘲之意,如今的通透也是多年修养沉淀下来的,刚入宫的女人,谁不是心高气傲,希望成为君王身边最艳丽的那朵花?想来当年丹妃曾经也是期望过的。   寒菲樱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说任何话,这些事情,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   丹妃的声音平淡如水,“后来静妃怀了孕,整座后宫更是如临大敌,以皇上对她的宠爱,若是她诞下皇子,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当时皇后已经有了皇长子萧远航,也就是如今的太子。”   寒菲樱忽然觉得心口一抽,下意识道:“那一定有很多人想要她的孩子死了?”   丹妃默认,看向寒菲樱的目光,带有一种牢笼中的女人对宫外独占丈夫钟爱的女人的淡淡羡慕,不过只是短短一瞬,就转而投向外面遥远的天际,继续回忆那悠远的过去,“你和世子恩爱情浓,世子不纳姬妾,所以你不会体会到,在宫里,女人怀孕,有的时候就是催命符,说起来你定然难以想象,静妃怀孕的消息刚刚传出来,一天之内,就遭遇了三次意外。”   寒菲樱的手抖了一下,虽然之前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可是听丹妃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心口某处还是抽痛不已,萧天熠能来到这个世界上,真是个奇迹,没有静妃的足智多谋,他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丹妃并未留意寒菲樱的异样,过去的峥嵘岁月,历历在目,她自己怀了一位公主,还不是一样战战兢兢?她一向在宫中不怎么受宠,尚且如此,更何况炙手可热的静妃?静妃和她的荣宠,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多亏了宅心仁厚的皇后,如果不是皇后机敏善断,救治及时,静妃的孩子早就没有了。”丹妃说这话的时候,容色中的那种淡漠再次呈现,寒菲樱知道,别人可以被皇后的假仁假义迷惑,可丹妃不会。   “静妃怀孕之后,屡屡遭险,可谓岌岌可危,皇上震怒,直接将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杖毙了几个,又一连将好几个妃嫔打入冷宫,然后又让静妃住到皇上自己寝宫去,以策万全。”   寒菲樱微微吃惊,能让宠妃住到皇上寝宫去,这是何等的荣耀?由此可见皇上对这个孩子的极度看重,这样全方位的保护之下,静妃能平安产下孩子吗?   丹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容色染上一点悲悯,“其实静妃和我也算有些交情,可能因为我淡泊的性子,她对我也算友善,她住到皇上寝宫之后,我还去看过她。”   “后来呢?”见丹妃没有往下说,寒菲樱忍不住问道。   “她被斥为红颜祸水,很多人都欲处之而后快,我也是后来才明白,她不是真的高傲,只是性情清冷,不喜八面玲珑拉帮结派而已,她也知道自己在后宫处处树敌,险象环生,她说像她这样出身的女人,只求能平安生下孩子,不求孩子将来荣华富贵,登临至尊。”   “也可能正是因为她无欲无求的性子,皇上愈加宠爱她,只要没上朝的时候,几乎都在陪着她,连太后的训斥也置之脑后。”   说到这里,丹妃淡淡一笑,恍如春风,“我从未见过皇上那样爱一个女人,已经不仅仅是帝王对后妃的宠爱了,完全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宠爱了,我已经明白,无论后宫有多少女人,只有静妃才是皇上的爱人,皇上看别的女人的时候,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那样的深情眸光,就像…”   “就像世子看你一样。”寒菲樱心一跳,还没有说出来,丹妃就自顾自地说了出来,让寒菲樱脸色微红,心甜激荡。   片刻之后,丹妃又微微叹息道:“有皇上如此密不透风的保护,就算有想下手的人,一时也找不到机会,就这样平安地过了一个月,可这里终究是后宫,是时时刻刻都如履薄冰的后宫,再爱一个女人,也不能时时刻刻保护她,一个月之后,由于朝政事务,皇上需要出宫几天,就在皇上离开宫城的第三天,意外再次发生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昙花一现的静妃   “什么意外?”   丹妃脸上浮现一抹淡淡悯色,“静妃住在皇上的寝宫里自然是安全的,可皇上出宫之后,就未必了,皇上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放心静妃,甚至想把她一起带出宫去贴身保护。”   她越说,寒菲樱越吃惊,皇上对静妃的宠爱真是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程度,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放在身边,可细微一想就知道难度很大,“这应该不可能吧?”   丹妃淡然一笑,“当然,太后不可能让皇上在朝臣面前留下终日沉溺于美色之中的昏君印象,皇上出去是朝务,不是狩猎,也不是游玩,若是带美人在身边,岂能不给人一种荒淫无道的感觉?何况是本来就有“祸水”之称的静妃?”   “为这件事,皇上还和太后争吵过一番,太后极力反对,甚至信誓旦旦保证静妃留在宫中一定会平安无事,如果出了事,她这个太后担责便是,太后放了这样的狠话,皇上无奈之下,只好独自离宫。”   皇上对静妃果真是一片深情,寒菲樱忽然想起皇上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国色天香的容颜只是外在,重在心有灵犀,可遇不可求。”看来皇上真是爱极了静妃,能遇到一个心有灵犀的伴侣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太后平日对静妃如何?”   丹妃面色沉静,淡淡道:“其实静妃是个很好的女子,聪慧,剔透,明净,雅洁,太后平日也是很喜欢她的,她的长笛是宫中一绝,连太后也赞不绝口,后来她在宫中越来越独宠,后宫一直不宁静,太后看不过去了,提醒了皇上几句,身为君王,必须泽及后宫,不可独宠一人,但处在对静妃极度的爱恋中的皇上,哪里会听呢?太后也知道无济于事,说了几次无果之后,也就听之任之了,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不过我想太后心中定然是不喜欢静妃的。”   这位娘娘的通透和聪慧寒菲樱早就知道,微微颔首,以示认同,“后来呢?”   丹妃清眸一扬,神色渐渐沉浸在过去,“皇上走了三天之后,静妃就不慎摔倒小产了,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第一个感觉就是不可能,保护得那么好,居然也小产了?但转念一想,在后宫,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寒菲樱不自觉握紧了双手,静妃的摔倒是她自己故布的迷障,还是真的有人要害她,她将计就计?   室内的花香熏得人昏昏欲醉,可后宫的惊心动魄就像近在眼前,丹妃幽幽道:“皇上得知消息之后,连政务都丢下,立即连夜赶回来,他素来以仁孝治国,可是那一次,他竟然对太后大吼大叫,不像那个冷静自持的君王,反而像个失去挚爱痛楚失控的孩子。”   她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当日的激烈仿佛近在眼前,皇上为了一后妃,当庭触怒太后,天子之怒,太后之怒,无不令旁人噤若寒蝉,心有余悸。   那一场不见血光的冲突似乎还在昨日,让丹妃微微有些气喘不匀,过了许久,她才平静下来,寒菲樱的目光落在杯中涟漪荡漾的茶水之中,“皇上一定很痛苦了?”   “是啊,皇上十分痛苦,一直陪着静妃,无心朝政,甚至下旨罢朝三日。”   虽然丹妃已经平静下来,像在说一件远去的事情,但听在寒菲樱耳朵中,却格外惊骇,一国天子为了一个妃嫔小产竟然罢朝三日,“那不是更坐实了静妃的“祸水”之名?”   丹妃喟叹,神情渐渐肃然起来,“何尝不是?她小产之后,可能是因为伤心过度,以致性情大变,没有了原来的温婉可人和娴静温柔,逐渐变得不可理喻,对人动辄恶语相向,尖酸刻薄,开罪了更多人。”   “那皇上呢?”寒菲樱下意识问道。   丹妃眉眼一弯,笑容清淡,“所以我说,皇上是真爱她,远远超乎了一个帝王对后妃的爱,爱一个人,便是爱她的所有,不仅仅爱她的美,她的善,还包括她的恶,她的坏,皇上毕竟是皇上,是任何女人都要曲意逢迎的男人,要是换了别的女人,皇上早就心生厌烦拂袖而去了,可对她没有,一如既往地哄着她,宠着她,纵容着她莫名其妙的坏脾气,那不像帝王与后妃,就像是寻常人家的恩爱夫妻,宫里的女人啊,羡慕她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寒菲樱默默地听着,遥遥可以想及当年静妃的盛况,一枝独秀,满目无春,艳烈之势胜过炎炎夏日。   丹妃轻轻叹息,“当日太后保证过静妃无恙,皇上才安心出宫的,可静妃偏偏就是小产了,为此,皇上和太后两人闹得很僵,皇上一连大半个月都没有去给太后请安,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母子数日都没有见面。”   “可没过多久就是太后寿辰,百官朝贺,皇上携静妃一同道贺,当时很多人都以为静妃不来了,可静妃偏偏来了,就是在这次,在一片喜庆之中,格格不入的静妃终于触怒了太后,太后一怒之下,斥其恃宠而骄,发配去晨安寺为国祈福。”   “当时场面一定很激烈?”   “那是自然,皇上当然不允,据理力争,太后却不为所动,那场面,我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谁也想不到在太后的寿辰上居然来了这么一出,个个面面相觑,匍匐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波及。”   “那静妃呢?她说了什么?”   “她只是静静跪在皇上身边,并没有求情,完全无视这因她而引起来的轩然大波,只是在皇上身边嘤嘤哭泣,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这一幕更让太后怒不可遏,让太后认为静妃仗着皇上的宠爱,连她这个太后也不放在眼里,是对太后尊严的极大挑衅,是断断不能容忍的。”   丹妃说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太后气得当场掷了凤冠,发话说如果皇上不同意的话,她就削发出家,永不回宫。”   寒菲樱也惊得说不出来话,太后和皇上曾经为了静妃闹到了这种无法转圜的地步?   丹妃的脸上还隐隐有抹惊悸之色,“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上不得不应允,静妃也没哭闹,安安静静地去了晨安寺那个专门收容犯了错的宫中和重臣女眷的地方。”   寒菲樱心中暗惊,如今看来,这一切是静妃有意为之,想瞒过宫中耳目秘密生下孩子。   丹妃并不知晓寒菲樱心中的震惊,继续道:“听说静妃一去晨安寺就生病了,身边只有一个贴身宫女照顾,我是后宫的人,当时又只是嫔位,也没有办法去关照她,只依稀知道她生病的消息,皇上却并不知道她病了。”   寒菲樱心下明白,定然是太后的手段,若是知道静妃病了,皇上一定会想办法接静妃回宫的,可太后哪里还容得下这样一个女人?   丹妃抿了一口茶,“静妃去了晨安寺,前后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皇上和太后的关系才渐渐缓和下来,皇上思念静妃,数次恳请太后准允静妃回宫,太后也不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和皇上闹得这么僵,可能也认为在晨安寺那种地方,和宫中的风光无限有云泥之别,静妃也应该受够教训了,几番思索之下,总算勉强同意了。”   她轻轻一叹,姿态娴静,“静妃回宫那天,我也去了,虽然是盛装,可我看得出,她的脸色很苍白,显然是在晨安寺受了不少苦,皇上自是万分心疼,当晚就留宿在她宫里。”   “回来之后呢?”   丹妃沉默了片刻,“也许是因为经历了一些事情,也许是晨安寺的天差地别让她学聪明了,回宫之后,她安静了很多,性情也温顺了很多,总之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和皇上的感情却更好了,皇上对她又恢复了以前那种盛宠不衰的厚爱,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她的眸光静澈无波,那段风起云涌的后宫纷争已经在岁月的长河中渐渐隐去,“其实对很多人来说,只要她没有孩子,威胁就小了很多,在后面的三年里,她依旧盛宠无双,只是再也没有怀上龙裔,也可能是上次小产的时候伤了身子,也可能是在晨安寺没有好好休养,期间,皇后又诞下了沁雪公主,容贵妃也诞下了燕王殿下,而太后对静妃专宠后宫的不满也减轻了许多。”   一切看似平静,但里面一定蕴藏着看不见的危机,寒菲樱目光灼灼,“她是怎么死的?”   丹妃眸光一深,左右看了一下,一字一顿道:“投湖自尽。”   投湖自尽?寒菲樱差点惊跳起来,“怎么回事?”   时隔多年,想起那不堪回首的一幕,丹妃的脸色还是白了白,低声道:“在静妃去世的前一段时间,她突然精神不济,萎靡不振,整个人也消瘦得厉害,后宫又是一阵紧张,以为她又怀孕了,皇后派苏太医诊治之后,只说静妃娘娘并无身孕,只是心思多忧,需要好好静养。”   “我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静妃在太御湖边赏月,波光粼粼,月光如练,我带着公主去陪她,看见公主,静妃很是羡慕,说我有福气,有女儿在身边,公主那时候还小,她也很喜欢美丽温婉的静妃,静妃还将皇上赏赐给她的一只五凤金钗送给了公主,见她十分伤感,我只得宽慰她,她还年轻,又深得圣宠,迟早会再有孩子的,她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多说话,后来公主困了,我带公主回宫歇息,静妃说不想回寝宫,还要独自再待一会,我半夜惊醒的时候,才知道静妃已经投湖自尽了。”   什么?寒菲樱惊得不能言,静妃竟然是这样死的?   丹妃眉宇间有深深的愧疚和忧伤浓色,“我真是傻,她当时那样难过,我竟然没能洞悉她有了寻死之念,身在后宫的女人,梦寐以求的便是皇上的宠爱,她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选择自尽呢?”   这个娴静女人眼中有盈盈波光,这是她在任何外人面前都不曾流露的悲伤,寒菲樱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听着。   好不容易才等到丹妃再次平静下来,“听说静妃投湖的时候,姿态美丽而决绝,宫人去拉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天晚上,几乎整个宫城都惊动了,几百侍卫下水救人。”   “太御湖波澜壮阔,暗流极多,淤泥极深,宫里每年都要出好几起溺水事故,静妃一弱女子,又存了必死之念,在水下又能存活多久呢?”   丹妃说到这里,忽然按压住胸口,不忍去回忆那惨不忍睹的场面,开始泣不成声,“那晚的场面,看过一次就是终生抹不去的记忆,太御湖与外界江流相连,有一种水虎鱼,有时会顺着江流游进来,它暴力凶残,以肉为食,最喜撕咬落入水中没有反击之力的猎物!”   寒菲樱倒吸了一口气,当日南宫羽冽那个混蛋推自己下水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不知道太御湖中有水虎鱼?   见丹妃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悲伤与痛楚,寒菲樱知道后面必定是触目惊心的画面。   丹妃的身体微微颤栗,“几百侍卫打捞了大半夜,直到天明的时候,才从水下打捞出静妃的尸体,可已经被水虎鱼啃咬得不成样子了,有好几个妃嫔当场吓得昏死过去,皇上更是悲痛欲绝,差点昏厥过去,他怎么也不肯相信静妃死了,后来还是田学禄从静妃寝宫找到了静妃亲笔写的遗书。”   她说完这番话,开始剧烈地喘息,仿佛那惨烈的画面近在眼前,寒菲樱隐去眼中的闪烁,“遗书上写了什么?”   丹妃摇摇头,“我没有看到,只是从田学禄那里听到了一点点风声,说静妃感激皇上的一片情意,但她也知道是她使得后宫一直不宁静,更连累得太后几乎与皇上决裂,她爱皇上,不愿再让皇上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所以自绝于世,还皇上后宫安宁。”   这段惊心动魄的过往,牵动了丹妃所有的情绪,她深深凝眸,“静妃就像后宫的一颗流星,璀璨过后,就焚身而亡,却在皇上心中留下一道永远不能忘却的痕迹,她死后,皇上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太后的劝诫也无济于事,直到半年之后,皇上才渐渐从静妃逝去的悲伤中走出来,见皇上终于振作起来,没有了静妃的后宫,终于呈现一团和气,太后年老体衰,去了安宁宫清修,再不过问宫中之事,一切看似都过去了。”   “看似?”寒菲樱诧异道,“什么意思?”   丹妃的脸上蒙上一层殇色,“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足够久了,久到太后都以为皇上忘了静妃了,可皇上并没有忘记静妃,这一点,相信太后也心知肚明,当年和皇上因为静妃闹得几乎决裂,这是太后娘娘的逆鳞,所以在静妃死后,宫里几乎没有人敢提起静妃,她是宫里的禁忌,甚至传过太御湖闹鬼的传闻,更是人心惶惶,只是太后铁腕压了下来,如今可能是你和静妃的某些相似,所以她才视你为眼中钉吧。”   寒菲樱微微一笑,“对我来说真是飞来横祸,静妃娘娘真是个传奇人物,虽然在宫里昙花一现,却令人过目难忘。”   “是啊!”丹妃赞同道:“虽然宫里树敌不少,但每一个必定都曾羡慕过她,能得到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的宠爱,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同时也是一件最不幸的事。”   寒菲樱深表赞同,话锋一转,“静妃会些什么?”   “长笛吹得最好,除此之外,”丹妃想了想,“还喜欢调制一些花花草草的东西,凝脂膏,清香露,曾经还送了我两瓶凝脂膏,厨艺也好,皇上最爱吃她做的点心。”   寒菲樱心下暗想,看来静妃果然是懂些医术的,只是懂到了什么程度,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不经意道:“我母妃以前见过静妃吗?”   “淮南王妃?”丹妃愣了一愣,沉吟道:“淮南王妃柔和贤婉,一向深得太后喜爱,经常被太后召进宫来叙话,自然是见过静妃的,而且淮南王妃的笛艺还是得自静妃真传。”   果然如此,母妃和静妃交情非同一般,寒菲樱按捺住心中震动,握紧了手中瓷杯。   丹妃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寒菲樱轻声道:“没什么,只是曾经听袁嬷嬷提及了静妃,所以猜想母妃可能见过静妃,顺道问问罢了,因为我想知道更多关于静妃的事情。”   好在丹妃并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能在宫中好好生活下去,就得做到不多问,不多说,她轻轻颔首,“静妃回宫之后,淮南王妃也已经诞下世子,日渐忙碌,越来越少进宫,我也很少见到她了。”   果然没错,时间上完全对得上,只是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去佐证。   过了一会,寒菲樱轻声道:“静妃娘娘葬在哪里?”   丹妃柔声道:“按照龙腾王朝的祖宗律例,后妃之中,只有皇后和贵妃才有资格葬入皇陵,可皇上不顾太后的反对,将其葬在了皇陵。”   见寒菲樱又默然不语,丹妃道:“世子妃在想什么?”   寒菲樱忽道:“静妃真的是投湖自尽吗?”   丹妃容色一紧,立即伸手欲捂住寒菲樱的嘴巴,脸色雪白,“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说。”   寒菲樱惊异道:“难道娘娘也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丹妃摇摇头,“我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只是静妃荣宠的那几年,皇上对诞下皇长子的皇后一直视而不见,对皇长子也甚为寡淡,皇后也不是省油的灯,身为中宫之主,岂能不憎恨静妃?”   寒菲樱心尖一颤,得罪了宫中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后,静妃真的是心甘情愿自己死的吗?   丹妃眉目间忽然惊跳了一下,“你怀疑是太后和皇后?”   寒菲樱抿紧朱唇,正色道:“娘娘有什么发现,还请告知于我。”   丹妃目光锁定寒菲樱,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查清楚静妃的事情,但她当年和静妃也是有过交情的,内心深处何尝不想给静妃一个交代?   过了许久,她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静妃回宫之后,一直都没有生育,当时我正好有个同乡在太医院做事,他偷偷告诉我,太后秘密吩咐在静妃的饮食里偷偷下了药。”   “什么药?”寒菲樱忽然觉得心头一阵阵抽痛,天熠的母亲,当时经受了怎样的险象环生?   “麝香。”丹妃眸光幽幽,手指关节渐渐发白。   寒菲樱知道这是一种致女人不孕的药物,心中骇然,那慈和笑语的太后背后竟然有这样杀人不见血的狠戾手腕?   “我是从几个交好的妃嫔处得知,太后不满静妃出身低微,不允许她诞下子嗣。”   看寒菲樱容色惊然,丹妃又唏嘘道:“静妃当初投湖自尽是很多人看到的,我当时也想过,她也许是被逼得走投无路。”   寒菲樱的呼吸有些急促,能让精明过人的丹妃不起疑,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微微叹了一声,“静妃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丹妃颔首道:“宫中的孩子本来就难以生养,好在淮南王府不是皇宫,你的一双孩子没有凶险。”   话语刚落,忽然听到外面笑盈盈的声音,“世子妃来了,怎么也不去我宫里坐坐?”   冰菡随着容贵妃一起进来,“娘娘。”   是容贵妃,寒菲樱站起身来,坐了这么久了,听到这样跌宕起伏的往事,心情久久难以平静,丹妃忙过来扶了一把,对寒菲樱绽开一个温暖笑意,看向香风旖旎而来的华贵女人,“见过贵妃娘娘!”   “姐姐真是的,和妹妹这么客气干什么?”容贵妃嗔怪道,又看向世子妃,“世子妃好久不来宫里了,本宫可想得紧。”   ☆、第三百二十九章 云萝公主的婚事   容贵妃刚刚晋升为贵妃的时候,很多人在心中猜测,太子失势,这会不会是燕王即将上位的信号?   虽然君心难测,不少人只敢在心中腹诽,但容贵妃在宫中越来越得势却是事实,而且很多人已经听到风声,吏部尚书即将告老还乡,皇上正在物色新的吏部尚书。   吏部掌管所有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所有事务,权力极大,是六部之中最有实权的部门,历来是党派激烈争夺的对象。   如今太子和燕王正在争夺对这个部门的控制权,斗得如火如荼,但皇上却迟迟没有表态。   寒菲樱已经听妖孽说了此事,知道容贵妃的到来定然和此事有关,却故作不知,只是眼眸含笑。   容贵妃对寒菲樱十分亲热,“世子妃真是好福气,一怀就是双生子,本宫刚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说完,她就命金铃拿出来,是一件缀满名贵珠玉的大红肚兜,丹妃讶然道:“这可是江南丝绣坊的云锦,贵妃娘娘真是有心。”   寒菲樱看着那绣工精巧,精细匀整,微微一笑,放在手中看,爱不释手,“多谢贵妃娘娘。”   容贵妃见世子妃很是喜欢,满面笑容,却微有遗憾道:“听说世子妃进宫了,我本来是要立刻来的,可惜云萝那孩子不懂事,非要拉着我这个母妃听完她的曲子才行。”   丹妃道:“如今燕王已经大婚,你也该操心云萝公主的婚事了吧?”   这话仿佛说到了容贵妃的心坎上,她掩了掩口,精心装扮过的容颜更是容光焕发,整个人都仿佛年轻了好几岁,“云萝这孩子,素来胆子小,我最操心的就是她,别的也不指望,只希望能和姐姐的三公主一样嫁得好人家,我就心满意足了。”   丹妃娘娘的公主嫁得好,人尽皆知,说完,容贵妃眼波一转,落到正低头抿茶的寒菲樱身上,“如今云萝的长笛大有长进,还得多谢世子妃的教导。”   寒菲樱嫣然一笑,“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贵妃娘娘言重了。”心下却在暗想,容贵妃这又是看中了谁做驸马爷,不知道是哪个重臣贵胄家的公子?难道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正在沉思的时候,有流云宫宫女来报:“启禀贵妃娘娘,燕王妃来给您请安。”   容贵妃仿佛是忘了一样,忽然恍然大悟,“是菁儿来了?”   “是的。”   容贵妃正色道:“本宫在锦棠宫,让燕王妃直接来这里吧。”   “是!”   见此情景,寒菲樱心中只是冷笑,容贵妃机关算尽,想尽各种办法拉拢和淮南王府的关系,如今不仅仅势逼太子,已经是势压太子了,只要是明眼人,就已经看出,如今的燕王之势已经不是太子一党可以遏制得住的了。   可惜容贵妃不知道的是,欧阳菁不再是萧天熠疼爱至极的表妹了,这个表妹绝不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而寒菲樱心中一直在怀疑透露给萧靖祺的人就是欧阳菁,欧阳菁精明过人,很有可能从她母亲那里得知了妖孽身世的绝密,她曾经在淮南王府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和上上下下的关系都很好,想要在淮南王府里面做点什么,是很容易的事情,思来想去,寒菲樱依然觉得欧阳菁的嫌疑最大。   欧阳菁宫装华服,娉娉婷婷款款入内,“菁儿参见母妃,丹妃娘娘!”   见到俏美可人的菁儿,容贵妃眉眼都是笑意,“不必多礼,快起来。”   丹妃笑道:“燕王妃真不愧是大家出身,知书达理,温柔孝顺。”   欧阳菁面色羞红,“娘娘过奖了。”见寒菲樱也在,莞尔一笑,“嫂嫂也在?”   寒菲樱微微颔首,欧阳菁看到她引人瞩目的腹部的时候,心头蓦然刺痛了一下,竭力忽视内心的躁动,笑道:“嫂嫂什么时候来的?”   在外人面前,寒菲樱和欧阳菁还是一对亲密无间的表姑嫂,“来了一会,现在准备回去了。”   欧阳菁蹙眉道:“怎么菁儿刚来,嫂嫂就要走了?”   容贵妃体贴道:“世子妃怀有双生子,自然辛苦,如今成年的皇子和各大王府世子之中,也就只有淮南王府世子膝下暂时没有儿女绕膝了,不过也快了,鹤轩也不小了,菁儿什么时候能诞下嫡出小世子,也算了了我的一桩心事了。”   欧阳菁顿时满脸通红,嗔了一声,“母妃。”   在这一派祥和之中,寒菲樱心头始终挂念静妃的事情,一想到丹妃说的静妃遗体被水虎鱼啃得不成样子,就觉得心头一阵抽痛,见她微微皱眉,丹妃忙道:“世子妃莫非身体不适?”   寒菲樱摇摇头,“没有,我有些累,先告辞了。”   丹妃知道世子妃心中有事,也知道宫中不宜久待,没等容贵妃说什么,就道:“冰菡,送世子妃出去。”   容贵菲见自己一来,世子妃就要走了,有些失望,但也不宜阻拦。   眼前有两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世子的襄助,一件是吏部尚书的人选,世子深得皇上宠信,如果在这样的大事上,皇上问询世子的意见,或是问询淮南王爷的意见,只要他们倾向于燕王,自己就能争取到非常大的优势。   另外一件是云萝公主的婚事,如今虽然太子处境堪忧,但太子那边还有季相爷和手握重兵的武安侯,不得不防。   容贵妃看中的驸马爷是兵部尚书七公子东方明玉,但此事没有那么容易达成,一是因为东方尚书向来中立,从未公然表示过倾向太子一派还是燕王一派,若是能招东方明玉为驸马,那兵部尚书就相当于是自己这一派的人了,东方尚书肯定也明白。   二是因为东方明玉曾经是皇后下过懿旨的沁雪公主驸马,后来阴差阳错,错过了这段姻缘,而且懿旨一下,东方明玉就病重,这件事让精明的容贵妃明白,定然是东方府根本就不想娶沁雪公主,一个位高权重的世家,在儿女婚姻大事上,并非完全没有话语权,所以东方府,到底愿意不愿意娶云萝公主,容贵妃并没有万全的把握。   世子和东方明玉私交颇深,而且容妃也自信云萝温柔贤淑,不是沁雪那种刁钻蛮横的公主,但事关重大,还是想找世子妃商议一下。   没想到世子妃要告辞了,她也不便强留,只能让菁儿多去淮南王府走走,争取把兵部尚书这一强助也拉过来。   寒菲樱虽然知道容贵妃今天过来肯定是有事的,但她无心于容贵妃的事情,看到眉目温然的丹妃,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气,如果丹妃知道了皇后曾经说过的那句话,“看到世子的时候,就会想起一个人。”   寒菲樱拍了拍胸口,不由得庆幸,如果丹妃知道这句话,以她的聪慧,定然会起疑,毕竟当初和静妃关系最好的人是皇后,对静妃最熟悉的人也是皇后,所以皇后会有这种感觉,别人却没有,那是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感觉。   出了锦棠宫,走了大约一刻钟,迎面一个宫女忽然急匆匆过来,像有什么急事一样,低着头就直闯,差点撞到寒菲樱,寒菲樱眼眸一沉,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   “大胆!”冰菡一怒,把那个宫女吓了一跳,惊道:“冰菡姑姑。”   见她冒冒失失,莽莽撞撞,冰菡怒道:“你这个不长眼的奴婢,要是冲撞了世子妃,你承担得起吗?”   那宫女似乎被吓到了,一直在地上磕头不止,“姑姑饶命,姑姑饶命。”   冰菡喝了一声,“还不滚?”   那宫女如蒙大赦,还没有起身,忽然有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大群鸡鸭鹅,顿时鸡飞狗跳,一片杂乱。   冰菡猝不及防,大惊失色,一面保护世子妃,一面道:“世子妃小心。”   鸡鸭一片扑腾翻跳,羽毛翻飞,后面跟着四名蓝衣太监,正在费力一只只抓,可是抓了这只,跑了那只,场面顿时大乱。   跪在地上的宫女惊慌失措,满脸惶恐,见冰菡费力赶一只公鸡的时候,忽然爬起来,她原本噤若寒蝉的脸色陡变,正欲乘乱将寒菲樱猛地撞到在地。   寒菲樱早已经瞥见了那宫女眼神陡变,心中存了警觉,宫中真是虎狼之地,她虽然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但若是以为这样就可以算计到她,就太天真了。   寒菲樱云袖之下以迅疾之势多了一把寒刀,在宫女还没有扑到她身上的时候,动作忽然停止了,一把长剑遽然穿透了她的身体。   宫女不敢置信地回过头,一个身穿甲胄面目冷硬的男子从天而降袭击了她。   又是一阵寒光如影刮过,那些原本正在到处扑腾的鸡鸭鹅蓦然就都不动了,都给这位将军祭了刀。   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出来,寒菲樱皱了皱眉,“章将军。”是章湛,御林军统领。   冰菡惊魂未定,“世子妃没事吧?”   寒菲樱摇摇头,目光沉定地看着御林军统领,那四个蓝衣太监连滚带爬地扑到章湛面前,“奴才罪该万死,将军恕罪。”   章湛连看都没有看那死去的宫女一眼,还剑入鞘,“这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蓝衣太监道:“这是今日采买办送来的活禽,奴才们正准备送到御膳房去,可笼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竟然全都跑了出来,请将军恕罪。”   章湛冷冷道:“你们不用给本将军赔罪,你们冲撞的是世子妃。”   四名蓝衣太监刚才只顾着捉鸡鸭鹅,都没有注意到世子妃,现在见到身怀六甲面如寒霜的世子妃,更是面色大惶,“世子妃饶命啊,世子妃饶命啊…”   冰菡在宫里多年,自然明白这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是谁干的呢?   见四个蓝衣太监拼命叩头,寒菲樱并不关心他们是被人利用的,还是有居心叵测的人潜藏其中,反道:“章将军,你怎么看?”   章湛冷硬无波道:“这四个奴才办事不力,交由训诫司,不知世子妃意下如何?”   寒菲樱淡淡一笑,“章将军守卫宫城多年,如此处置当然没问题。”   章湛一挥手,四个太监就被拖下去了,宫女的尸体也被拖走了,地上的血迹也被冲洗干净了,一切平静得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蒙世子妃不弃,本将军愿意送世子妃出宫。”章湛忽然道。   冰菡没有说话,有些犹豫,娘娘可是交代过她要送世子妃平安出宫的,寒菲樱忽道:“有章将军亲自护送,自然是绝对安全,冰菡姑姑,你先回去吧,替本妃谢过娘娘。”   冰菡意识到世子妃可能和章将军有话要说,想了一想,“是。”   “刚才世子妃可曾吓到?”章湛忽道。   寒菲樱微微一笑,“既然是一场意外,将军难道以为本妃会放在心上吗?”   章湛唇角牵了一下,早就知道这位世子妃胆识过人,受到了那样的惊吓,却平静如常,波澜不惊。   寒菲樱忽低声道:“章将军为什么要帮我?”   章湛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本将军是御林军统领,负责守卫整座宫城,世子妃在宫墙里面出事,我责无旁贷。”   这话哪里能糊弄得了寒菲樱?轻轻一笑,“这里是后宫,出这样的事情太过正常了,将军在宫中多年,这种事相信一定见得不少了,何况天底下哪个御林军统领愿意去趟后宫这摊浑水呢?”   章湛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世子是为国南征北战的英雄豪杰,章某一向敬佩世子,自然不希望世子妃在宫里出事。”   无缘无故的,可寒菲樱相信他的话,蓦然抬首,正视这位御林军统领的眼睛,慢慢吐出一句话,“多谢,此番情谊,寒菲樱铭记于心。”   有御林军统领的亲自护送,寒菲樱平安无事地出了宫,回了淮南王府,见了妖孽才知道,暗中保护她的人谁也没想到章湛会突然出现,截杀了刺客,只得继续隐于暗处。   那个宫女也查清楚了,是御膳房的一个宫女,而那四个太监也在训诫司自尽了,寒菲樱冷笑:“好快的手脚。”她在宫里的仇人就那么几个,不用查她也能猜到背后是谁。   寒菲樱将今日从丹妃那里得到的所有过往都告诉了萧天熠,他沉默良久,凤眸溢满痛楚,“静妃是那样死的?”   原本都以为静妃和自己没有关系,不过是一个无关的人而已,现在知道自己母亲死得这样惨不忍睹,萧天熠的脸色煞白,当真相呼之欲出的时候,心头仿佛堵塞着什么一样,呼吸不畅,想要窒息一样。   寒菲樱将自己的手心放到他的手中,“我们一定会查清楚静妃真正的死因。”   萧天熠蓦然将樱樱拥到怀中,语带哽咽,“我的心很痛。”   “我知道。”寒菲樱喃喃道,当知道自己的母亲当时历经千辛万苦生下孩子,又费尽心思为孩子寻找一片天空,静妃真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子,目光独到,知道淮南王妃一定会像爱亲生儿子一样爱萧天熠,这番计量,岂能不为人震恸?   深夜中,两个人紧紧相拥,身影交织在一起,缠绵缱绻。   ---   还是那座神秘的宅院,昏暗的灯光中,上座是一个全身黑衣风帽的人,下面跪着一个娇小的女人。   秋香的神色有些兴奋,“报告主人,属下已经查清萧靖祺为什么要抓那个老太婆的原因了。”   黑衣人立即神色一震,“什么?”秋香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之一,多次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对她的能力,他一向信得过。   “因为萧靖祺怀疑萧天熠不是淮南王爷的亲生儿子,所以抓了淮南王妃曾经的贴身下人逼问。”   “萧天熠不是淮南王的亲生儿子?”黑衣人忽然眸光一震,立即站了起来,连从来不让人见的容貌也若隐若现,“消息可靠吗?”   秋香道:“至于这个消息是否属实,属下尚未查证,但萧靖祺抓袁嬷嬷,的的确确是因为这个原因,萧靖祺想以此把萧天熠从世子之位上拉下来,自己坐上世子之位,可惜棋差一招,被萧天熠和寒菲樱关入了死牢之中。”   昏黄的火苗若隐若现,黑衣人陷入一阵沉默,鹰眸闪过一道精光,萧天熠不是淮南王爷的亲生儿子?萧靖祺敢这样做,绝对不会空穴来风,莫非是真的?   “主人?”见主人面前没有说话,秋香实在奇怪,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形,她忍不住问了一声,不明白这个问题和他们要完成的任务有什么关系?主人为什么会对萧天熠的身世感兴趣?   主人如同雕塑的黑影终于动了一下,一字一顿道:“萧天熠?”   秋香更为奇怪,想起自己的任务,“属下的伤已经好了,寒菲樱已经和属下说要调属下到她身边去伺候,不知……”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主人冷冷打断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能擅动寒菲樱,现在交给你一个新的任务,去把萧天熠的身世查个水落石出。”   秋香一愣,他们飞虎堂一向只做杀人的生意,纵横江湖杀手界这么多年,也积累了大量的财富。   刺探情报,查清绝密,虽然有所涉及,但并非他们的强项,相比之下,月影楼干这活就专业得多,但主人的命令就是天,绝对不能置疑,接触到主人阴沉的眸光,她心下一震,立即道:“属下遵命。”   ---   坤宁宫。   皇后娘娘穿着寝衣,手上拿着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看着,不时看一眼窗外,不知道皇上今晚会不会来?   寂静的夜晚响起脚步声,知秋轻声走进来,小声道: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今晚在流云宫歇息了。”   皇后“哦”了一声,失望地放下了手中的书,对此举并不意外,早已经习惯了,虽然日复一日的失望,但还是总免不抱有希望,尤其是太子这个时候更是需要她这个母后的辅助。   皇后神情悠悠,想起刚入宫的那段岁月,龙腾王朝皇室规定,为了保证中宫之主的地位和尊严,每逢初一十五,皇上必定要在皇后寝宫休寝,雷打不动,其他的日子,就看皇上的心情如何。   在静妃入宫之前,皇上还能做到这一点,保证中宫必要的恩宠,以保证后宫的尊卑有序,井然有度。   可是静妃入宫之后,皇上不但很少招寝别的妃嫔,连她这个皇后也尝到了失宠的滋味,这一条铁定祖制渐渐形同虚设了,要不是她装作雍容大度,以中宫雅量赢得皇上的些许怜爱,皇上一个月都不会来一次她宫里。   她这个皇后的殊荣只有在静妃不在宫里的时候,才能显现出来,沁雪也是在静妃离宫去晨安寺的时候怀上的,如果不是静妃被太后赶去了晨安寺,她也不会有沁雪,一想起沁雪,她就心痛了,手就狠狠地抓住锦被,恶狠狠道:萧天熠,本宫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   她对静妃已经恨之入骨,对和静妃有说不出的相似的萧天熠更是恨之入骨,嘴唇咬得几乎沁出血来。   静妃死后,又过了许多年,宫里陆续进了新人,为了保证她这个皇后在后宫的威仪,皇上才慢慢恢复了初一十五来她宫中的惯例,但也很少和她说话,对她一向寡淡。   可这两年来,来得越来越少了,渐渐几乎绝迹了,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皇后都会等着,哪怕是一日一日的失望?   知秋见皇后的目光看向窗外璀璨的星空,轻声道:“天色不早了,娘娘先睡吧。”   皇后收回目光,却久久难以入睡,知秋道:“昨日寒菲樱在宫里正好遇到御膳房送活禽,险些被冲撞一事,依娘娘看,是意外吗?”   皇后冷笑一声,“宫里哪里有意外?”   知秋颔首,“这寒菲樱也真是命好,居然连章统领也出来帮她?”   章湛?皇后忽然想到什么,“那个飞虎堂,怎么还没动静?”   知秋忙道:“时机应该成熟了,奴婢明天派人催问。”   ☆、第三百三十章 皇后寻找强助   一天深夜,知秋秘密出宫,找到了飞虎堂的主人,飞胡,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声音沙哑,也不知道多大年纪,总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飞虎堂等级森严,只有像知秋这种出得起大价钱的大主顾,才可以直接面见飞胡本人洽谈生意。   知秋一见到飞胡就有些生气,这桩生意已经交付出去一个多月了,定金都付了,快两个月了,可现在寒菲樱还过着无比滋润的生活,皇后娘娘都有些着急了。   因为知秋是主顾,对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飞胡并不客气,“你们飞虎堂办事的效率真是越来越低了,收钱的时候可是毫不含糊。”   谁知,飞胡听到这话,却立刻变了脸,“我做事自然有我的理由,无须他人指手画脚。”   好可怕的男人,飞胡身上的一股冰寒之气让知秋瞬间变了脸,差点站立不住,却不甘示弱道:“我是付了钱的,自然有资格提出要求,当初你答应过,一个月之内,让寒菲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是现在,她还活得好好的。”   飞胡阴测测一笑,冷冷道:“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知秋一惊,如今寒菲樱是萧天熠的有力帮手,这个女人越来越让皇后娘娘心惊,说什么悔不当初的话已经晚了,既然宫里的手段已经不能让她销声匿迹,只得借助宫外的手段,谁知,这个以快刀斩乱麻而著称的杀手组织的效率却如此令人不满意。   “不关你的事,总之我已经做好了周全的安排,派出了最精锐的杀手,不出一个月,寒菲樱必定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飞胡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的一样,就是知秋这样的人,也觉得一阵阵地冷,想了一会,“好,我就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   永寿宫。   太后坐在凤座上,面色阴沉,一言不发,自从知道除去寒菲樱的计划失败了之后,她几乎一直都是这种表情。   从回宫时候的精神矍铄到现在,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但她已经老了很多,原来是银丝偶现,现在已经是满头华发,一个十足的老人了,本来就已经七十多岁了,最近一直劳心劳力,寝食难安,和皇上也闹得很不愉快,和最宠爱的孙子天熠也几乎决裂,一系列的打击让她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太后娘娘,您就吃一点吧,凤体要紧啊。”孙嬷嬷端着一碗燕窝,轻声劝道,连她也忍不住惊叹,寒菲樱的运气还真是超乎寻常的好,居然遇到了御林军统领章湛出手,平安逃过一劫,一切只能说是天意。   太后无力地挥挥手,“哀家吃不下,放下吧。”   孙嬷嬷叹了一口气,“太后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不必为了一个寒菲樱而劳神费思。”   太后缓缓睁开眼睛,“皇上这样说,你也这样说,他们都在怪哀家,连天熠也觉得哀家不可理喻,都觉得哀家是个老糊涂的老太婆了,却没有人知道哀家心中的痛苦,哀家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萧家,为了萧家,哀家什么不可以舍弃?”   孙嬷嬷心中一涩,长久缄默无语,她跟在太后身边多年,自然知道太后的隐痛,那是太后极其不愿意回忆的过往,低声道:“他们以后会明白的。”   太后默然良久,目光渐渐空远,仿佛又看见那个横亘九州的英武男子,“以后?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故事,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娘娘又想起了……?”孙嬷嬷不忍再说下去。   太后神色忽然痛楚起来,曾经炙手可热如日中天的九州王,事到如今,已经没人敢再提及了,连孙秀提起的时候,也是欲言又止,小心翼翼。   时隔多日,现在想起,依然觉得心口隐隐作痛,为了躲避当年的心殇,太后才远遁安宁宫寻求心灵上的安宁,可沧海桑田,斗转星移,虽然一切看似已经物是人非,但宿命就是宿命,终究难以逃脱,就算寄身佛堂,依然无法得到内心的宁静。   过去的峥嵘岁月,惊心动魄,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跳出来,给你一记重锤,提醒着你,那段血雨纷飞的过往,从未淡去,就像暗夜中的星星一样,无论你闭上或者睁开眼睛,它一直都在。   那已经沉寂在记忆中的血雨仿佛再次惊现眼前,太后猛然觉得胸口闷得慌,大口大口地喘气,似乎被人掐住了咽喉一样紧涩。   孙嬷嬷急忙帮太后拍后背,惊道:“要召太医吗?”   太后喘了几口气之后,终于舒缓了些,挥了挥手,“太医有什么用?他们说的话哀家耳朵都听出茧来了,总不过是太后凤体无虞,多加调养,一定会长命百岁,这些阿谀奉迎的话,哀家再也不想听了。”   孙嬷嬷一愣,她也深知太医都向来保守,个个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也确实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心中酸涩不已,“太后说的是,可您现在确实不宜多想多思,要不奴婢陪娘娘去安宁宫修行吧,那里灵山秀水,远离纷争,是修身养性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太后却摇摇头,“哀家这些年几寄情山水,投身佛法,明白了一个道理,逃不过的总是逃不过的,躲在哪里都一样。”   “太后…”孙嬷嬷泪如泉涌,哽咽不止,“求您别再说了。”   太后仿佛没有听到孙秀的话,神色怅然,声音细弱不可闻,“后宫纷争诡谲,尔虞我诈,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哀家这一生,斗倒了很多人,也要过很多人的命,从无半点愧疚,可唯有他,仿佛静水深流中的一块暗礁,尖锐而狰狞,从未忘却,哀家知道,是他在恨哀家,无论时光容枯幻灭,他一直都在,那恨意也一直都在。”   说到这里,她沧桑的脸上浮现甜美如往昔的笑容,只是十分脆弱,仿佛精美却易碎的琉璃,一碰就裂,一国太后,也有这般脆弱的时刻?“如今我很快就要去见他了,所有的罪孽都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好了,哪怕是下十八层地狱,经受烈火焚身的炙烤,我也心甘情愿…”   “太后,求您千万不要这么说。”孙嬷嬷老泪纵横,滚烫的泪珠滚落,“您凤体康健,一定会寿比南山…”   太后眉睫动了一动,截断了孙秀的话,“别人说说这些话,糊弄哀家也就罢了,你难道也以为哀家是只喜欢听好话的糊涂老太婆,平民百姓也罢,天潢贵胄也罢,每个人最终都会被时光所抛弃,贵为太后也一样,你以为哀家这么多年参悟佛法,真的没有一点悟道吗?”   孙秀怔忪,谦卑道:“奴婢不敢!”她陪着太后一路走来,眼看着太后踏上至尊之位,这期间的雨雪风霜,一切都历历在目。   太后目光盯着殿外那如血的残阳,又想起了安宁宫静谧的时光,她喜欢安宁宫的佛钟,可以让人恍然以为超然世外,可同时,那悠远古朴的钟声也可以唤起许多已经模糊的记忆,还有那年少之时不可挽回的情事。   良久,太后长叹一声,“太后也是血肉之躯,在生老病死面前也没有什么特权。”   “既然太后看得如此明白,有些人,有些事就放下吧。”孙嬷嬷轻声劝道。   太后苦笑一声,谁不想放下?问题是真的能放下吗?曾经的姹紫嫣红,碧波画舫,小桥流水,雨后清荷,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心甘情愿为之付出所有的静美韶华时光,可惜终成陌路。   最后,她成了权倾天下的太后,而他却成了乱臣贼子,全族被灭,满门鲜血都遁入历史的河流之中,连痕迹都难以追寻。   没人知道,一国太后华光无限的荣耀背后,是怎样的胆战心惊?   无数个夜里,那些亡魂丧魄化作厉鬼张牙舞爪而来,她在奢华而孤独的太后寝宫,无数次被惊醒,发现全身都冷汗涔涔,在夜里仿佛再次看到了那双坚毅如火的深邃眼睛,世上只有他有那样一双眼睛,再不会有别人。   九州王满门被灭之后,那九州的血雨纷飞也渐渐平息下来,太后也把当年的隐秘深藏心底,看着当年的太子如今的皇上大婚,监国,登基,一步步将龙腾王朝的权势握在手中,也开始静静安慰自己,这一切,或许都是值得的。   直到静妃的出现,打破了太后原本就不堪一击的安宁,当年确认静妃的身份,一是因为静妃无意中唱了一首曲子,那首曲子别人听不懂,可太后听得懂,因为他少年时候的恋人唱给她听过,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任何人唱过。   二是静妃长得很美很美,就是在美人辈出的后宫,她依旧是超尘脱俗,如冰雪之姿,傲立群美,而他家族的人个个都以出众的容貌而闻名遐迩,当年九州王被满门抄斩的时候,看到那一张张惊艳夺目的面庞,多少刽子手都下不了刀。   当然,最重要的是,静妃眉目微漾的时候,不经意间会带出那个男人的影子,而那个男人,是容颜已经深深刻在太后心中的人。   而且太后知道,当年九州王府有一位出生不久的小郡主提前遁逃,不知所终。   九州王兵败之后,先帝命人追寻,也杀了许多婴孩,却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九州王的女儿,只是稀里糊涂将错就错了。   如今静妃的年龄完全对得上,太后越想越心惊,立即命人详查静妃的底细。   很快就查出静妃入宫的隐情,原来当初皇上出宫,巧遇静妃,惊为天人,当即决定纳入后宫,这一切一切都让太后心慌不已,莫非这个静妃是索命来的?   而且她很肯定静妃背后有一股隐藏的势力,否则,她一个弱女子,凭什么能得知皇上出宫?又“恰好”让皇上遇见,然后沉浸在她的温柔陷阱里?   那一刻,太后几乎就确定了静妃入宫不过是一场阴谋,她是来复仇的,为她满门复仇的。   可那个时候,皇上已经深宠静妃,夜里甚至很少召寝别的妃嫔,太后从未见过皇上如此迷恋一个女人,可她却一时无计可施。   最重要的是,皇上登基的时候,九州王曾经掀起的血雨腥风早已经淡去,九州王的所有卷宗都被先帝下令销毁,就是皇室中人,知道这段惨烈过去的人也不多。   如果无端端和皇上说静妃是九州王余孽,皇上非但不会信,反而会觉得自己这个母后神经过敏,怕静妃专宠后宫,所以编出来这样的瞎话。   而且,当年她和九州王的情事,已经无人知晓,如果她告诉皇上静妃就是九州王余孽,皇上定然会问她是怎么知晓的,必定会让自己哑口无言。   而且无缘无故,她也不能直接赐静妃死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在静妃的陷阱里越陷越深。   见皇上和居心叵测的静妃的感情日益深厚,太后心有余悸,提醒了好几次,皇上都置之不理,抛诸脑后,太后无奈之下,只好暗中找机会除去静妃这个包藏祸心的女人。   后来静妃怀孕了,更是让太后心惊胆战,这个静妃,摆明了为复仇而来,绝不能让她破坏太后苦心经营才得到的一切,破坏龙腾王朝的盛世繁华。   何况,静妃若是生下皇子,以皇上对她的宠爱,极有可能力排众议,立其为太子,太后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更是心下大惊,这绝对不行。   虽然宫里皆知,静妃和皇后关系最好,可太后深知女人的心思,皇后不可能真的和静妃亲如姐妹,而这一点,太后相信处心积虑的静妃同样心知肚明。   一番计量之后,终于除掉了静妃的孩子,太后暗自松了一口气,后来又找机会把静妃赶出宫去,才觉得清净了些。   可她虽然是太后,却也是一位母亲,禁不住皇上的苦苦哀求,最终还是让静妃回宫了。   静妃回来之后,太后暗令太医院在她饮食中下麝香,防止她再次怀孕,尽管如此,她依旧觉得不放心,若能除去这个女人,就一劳永逸了。   静妃表面上看起来温婉高洁,可一个暗中背负血海深仇的女人到底有多可怕,太后完全可以想见,只要静妃在宫里,她就寝食难安,终于下定决心,一定要除去静妃。   在授意皇后除去静妃之后,后宫恢复了所谓的安宁,不过太后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夜夜梦里难安,人也急速憔悴下来,心力交瘁,吃什么药都无济于事。   后来,司天监建议太后研习佛法,太后无奈之下,去了安宁宫修行,以求洗涤一身的罪孽。   “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求见。”外面忽然响起宫人的通报声。   太后沉浸在过去的沧桑之中,不想见任何人,淡淡道:“她来干什么?不见。”   “是。”   可出去回话的人很快就回来了,“皇后娘娘说有件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太后娘娘。”   孙嬷嬷正欲让皇后回去,太后却抬手制止,眸光犀利,心中暗忖,重要的事情?“让她进来吧。”   皇后娘娘来了,跪地行礼,“臣妾参见母后,愿母后凤体安康,福寿万年。”   太后只是“嗯”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皇后见太后神色淡淡,笑道:“臣妾很久没来给母后请安了…”   “好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别给哀家来那一套。”太后冷冷截断了她的话,皇后曾经利用自己去静姝宫杀寒菲樱的事情,太后可还没忘。   皇后一怔,见太后那双不耐烦的眼睛,心知再不说就要赶自己出去了,心下一横,“吏部尚书告老还乡,皇上正在选新的吏部尚书,这件事,不知母后可曾听到过风声?”   太后何等人?当即明白皇后来干什么了,身在宫中,就不可能真的不问外事,她心中冷笑,皇后再次把主意打到自己这边了,淡淡道:“没有,哀家从来不过问皇上的前朝之事。”   皇后却不退却,雍容一笑,轻声反驳道:“母后此言差矣,当年大理寺卿褚成智不就是母后向皇上举荐的吗?”   没想到,太后忽然一拍桌案,气得浑身发颤,“放肆!”   皇后不知道为什么太后发这么大的火,但还是低下头,“臣妾失言。”   孙嬷嬷也满面怒色,太后睿智过人,当然知道褚成智不成器,但还是硬着头皮向皇上举荐这个人,背后的原因,却没有人知道。   当年褚成智的父亲曾与九州王交好,也知晓九州王和太后的过往情事,后来九州王满门被灭,褚父也对外宣称病死。   别人都以为褚父真的是病死,可太后却明白褚父是担心作为这段绝密的知情人而祸及家族,所以自杀保全家族。   所以太后虽然明知道褚成智平庸糊涂,但感于褚父一番心意,让他儿子得到高官厚禄,安享荣华富贵,这也是太后唯一开口向皇上举荐的官员。   这段过往,皇后并不知情,此时却将此事拿出来说事,自然是触到了太后的逆鳞。   皇后虽然低着头,心中却在飞快地盘算,太子这边已经失去过一个刑部,刑部现任尚书孔潜软硬不吃,只认案子,也拉拢不过来。   现在务必要把六部之中最重要的吏部抓在手中,而且皇后还收到消息,容贵妃正在四处活动,想得到吏部,而她的云萝公主,正在挑选驸马,很有可能会选择东方尚书七公子东方明玉。   如果真的让容贵妃得逞的话,吏部,兵部两大实权部门,都会被容贵妃拉过去。   到那个时候,容妃那边有右相,兵部,吏部,淮南王府,甚至还有和淮南王府世子师徒之谊的颜绩大将军,而自己这边只有心思不明的左相和武安侯,双方实力悬殊,可见一斑。   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不可能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太子一党的力量渐渐被燕王蚕食鲸吞,所以必须有所行动。   关于吏部人选,皇上很有可能会征询淮南王府父子的意见,那可就彻底完了,皇后越发心慌,便想到了宫中最大的强助,恐怕是春风得意的容贵妃也会忽略的一个人,就是太后。   当然,皇后也很明白,太后不会轻易为自己所用,除非自己手中有太后的把柄,而这个把柄就是当年太后暗示她除去静妃之事。   静妃是皇上最爱的女人,可皇上万万想不到,真正下命令要除去静妃的人,居然就是太后。   皇上曾经为了静妃数次和太后起冲突,为今之计,只有手握这个绝密,才能打动太后。   太后并不知道皇后心中所想,也不想再看她,只是别过头去,不悦道:“哀家累了,你回去吧。”   皇后却没有退下的意思,而是恳切道:“母后明鉴,臣妾要不是没办法,也断然不敢来叨扰母后,而且太后也一直都很爱护臣妾,不是吗?”   她的话暗示意思很明显,太后脸色更不好看,冷冷道:“你想要挟哀家?”   皇后急忙摇头,“母后误会臣妾了,臣妾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此念,只是圣人之训,注重嫡庶之别,远航毕竟是嫡出皇长子,名正言顺,臣妾也是为龙腾王朝考虑,嫡出终究是嫡出,庶出终究是庶出,臣妾不过是希望得到太后指点一二罢了。”   皇后的话虽然说得客气,但太后还是从里面听出了一丝威胁的味道,微微眯起眼睛,淡淡道:“不管你怎么说,哀家都不会干涉朝政的。”   “母后…”皇后也知道今日之事不会这么顺利,但夺嫡之事,本就是千难万难之事,断然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阻碍就放弃,“您真的误会臣妾了…”   太后心下烦躁,冷笑道:“你不必假惺惺了,你提及当年的事情,以为可以威胁哀家吗?你别忘了,如果没有哀家,你的皇后之位会坐得这么稳吗?何况,你以为那件事情,你说了,皇上就会信吗?你的嫌疑更大吧?”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太后的心病   面对这个如今未必是龙腾王朝最有权势却依旧是最有影响力的女人-皇上的母亲,皇后知道,太后的手腕心机都非同一般,定力自然也超乎常人,不过,这是如今自己唯一可以拉拢的强助,当然也是有备而来。   皇后见太后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自己如果再遮遮掩掩就显得太矫情了,也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了,而且两人当年也曾有过惊人的默契,说起话来也心照不宣,一字一顿道:“如果没有任何证据,臣妾断然不敢妄言,何况事到如今,谈论到底是母后嫌疑大,还是臣妾嫌疑大,又有什么意义呢?”   轻飘飘的两句话,却让太后脸色瞬间煞白,没想到这个当年一直仰自己鼻息的皇后还有这份心机和远见,倒真让自己刮目相看,似笑非笑道:“看来这么多年哀家都低估你了,你留了什么证据?说来听听。”   皇后哪里会傻到交底?否则以太后的手腕很有可能连锅端了,只是云淡风轻道:“当年的人和事哪里能消逝得干干净净?只要母后心里明白臣妾并非是在胡言乱语就好了。”   太后眼中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不过到底是久经风浪的人,很快就平静下来,一国太后,当然没有那么容易被人拿捏住,淡淡道:“哀家不过是一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几天了,就算皇上知道了也没什么,哀家就不信,他还能杀了哀家为静妃报仇不成?”   如今还远远没有走到鱼死网破的那一步,太后当然也不会轻易走玉石俱焚的路,皇后只是轻轻一笑,“皇上当然不会这么做,只是母后真想这样吗?”   太后一愣,对上皇后那双充满算计的眼睛,一种垂老的无力感和背叛的耻辱感再次油然而生。   如今为了一个对皇上来说并不十分重要的寒菲樱,皇上都不惜好几次与自己冲突,如果真的知道了当年静妃之事,皇上虽然的确不会杀了自己,但和自己的母子之情定然也会降到冰点以下。   谁能不爱惜自己的名声?生前与死后的名声都一样重要,谁希望和自己亲生儿子闹到反目?   何况,皇上若是知晓当年之事,会不会真的与自己反目?平心而论,太后心中并没有把握,而且她并不能肯定皇后到底是真的握有实证还是故意诈她?   不过太后身为龙腾王朝最尊贵的女人,当然不会轻易被自己的儿媳控制住,淡淡道:“你太看得起哀家了,就算哀家开口,也未必有用,如今哀家的话,皇上早就不怎么听了,你这么精于算计,应该很明白才是。”   皇后见太后终于松了口,态度也缓和了下来,意味深长道:“太后威仪一如当年,只要太后发话,一向以仁孝治国的皇上岂有不听的道理?”   太后眼神一厉,皇后既然选择今日和她摊牌,就是定然要达到目的的,她寻思了一会,此时才发现手中已经没有什么可动用的筹码来对抗这个中宫之主了,但也不敢示弱,冷冷道:“闹到鱼死网破,对你就有好处吗?就算哀家帮了你这一次,也未必可以遏制住太子的败势。”   皇后心中一惊,姜果然是老的辣,太后就是太后,虽然不问朝政,但这双眼睛还是老道无比,对付这尊老佛爷比什么都要累。   但对现在的皇后来说,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发誓一定要把吏部牢牢握在手中,绝不能让容贵妃抢走,一方面要让太后帮助自己,另外一方面她也深知不可和太后闹得太僵,太后是什么人?她太清楚不过了。   想到这里,皇后端肃一笑,话锋忽然一转,“臣妾心里一直都是敬重母后的,相信母后也清楚,无端怎么敢叨扰母后?只是如今皇上被容贵妃迷惑,难免会亲近燕王疏远太子,不敢欺瞒母后,听说容贵妃最近一连好几天都在御书房代皇上批阅奏折,御书房是何等重地?连臣妾也不能轻易进去,那奏折除了皇上本人,更是无人能擅动,臣妾知道这件事之后,深觉不妥,可根本见不到皇上,臣妾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才来找母后的。”   什么?太后立即面呈惊怒,萧氏祖训,后宫不得干政,而容贵妃仗着皇上宠爱,居然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这已经触及了她的底限,怒道:“此事当真?”   皇后心中暗喜,忙道:“千真万确。”   太后也知道这种事情如果自己想查的话,根本不是难事,皇后也欺瞒不了自己,皇上最近真是越发胡闹了,还有容贵妃也越发不知分寸了,枉太后一直觉得她懂进退,识礼仪,如今看来,也是得意忘形了,是该煞一煞她的气焰了。   太后微微闭上眼睛,并不想再多看皇后一眼,“这件事,容哀家好好想想,你先退下。”   皇后知道自己已经打动了太后,加深了太后对容贵妃的厌恶,还有静妃之死那张王牌在手,太后一定会如自己所愿的,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没有必要再留下了,她微微一福身,“臣妾告退。”   在皇后的凤尾华服一角即将离开宫门的时候,背后听到了太后淡淡的警告声音,“哀家已经老了,很多人很多事想管也管不了了,但如果你还想有将来的话,就最好不要奢望再从哀家这里得到什么。”   皇后心头一慑,却平静道:“谢母后教导,臣妾明白。”   见皇后离开了,孙嬷嬷道:“太后,您真的要帮皇后去皇上那儿争夺吏部尚书的位子?”   太后缓缓睁开眼睛,散发出两道寒光,“皇后今日来,就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她也很清楚得罪哀家的后果。”   孙嬷嬷沉吟片刻,“依您看,皇后手中真的握有当年的证据吗?”   太后目光深寂,这倒不是没有可能,皇后这个人很有城府,心思诡谲,虽然当年两人心照不宣不着痕迹地除去了静妃,然后皇后安享着中宫之主的尊贵繁华,无人敢挫其锋芒。   可静妃死后,皇上就没有了最爱的女人,君王的宠爱,向来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渐渐有人可以威胁到皇后的地位,就是如今的容贵妃。   想着想着,太后忽然觉得头痛起来,当年要不是静妃一事,自己堂堂太后之尊竟然会被自己儿媳要挟?   静妃那个女人真的是自己命中的宿敌,还有那隐约与九州王神似的绝美轮廓,仿佛蓦然呈现眼前一样,让太后觉得呼吸越发急促起来,脸色憋得通红。   “太后,太后!”孙嬷嬷知道太后的心病又犯了,忙给太后换了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伺候她喝了下去,又顺了半天气,才让太后慢慢平静下来,无力地靠在凤座上,刚才与皇后唇枪舌剑中的强势和狠厉已经荡然无存,完全就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妇人。   太后无意中侧眸,看到宽大铜镜里映出的一个穿着华丽凤袍却一脸倦怠之色的老妇人,感觉心渐渐被揪紧,眼神也有些惊恐, 口中吐出不清晰不连续的字,仿佛在害怕什么。   孙嬷嬷凝神听去,脸色大变,她听清楚了,太后说的是“梅映月”,那是静妃的闺名。   “是她来了,她来索命来了。”太后嘴唇一颤,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身体忽然抖抖索索成一团,躲避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孙嬷嬷心下惶然,急忙抱住太后的身体,安慰道:“没有人来,没有人来,这里是永寿宫,有奴婢陪着太后,没有人敢来的,太后不要怕…”   太后的身体竟然消瘦得这样厉害,似乎没有听到孙嬷嬷的话语,只自顾自道:“梅映月,求你不要来找哀家了,哀家这么多年哪里睡过一个安稳觉啊…”   恍惚中,仿佛看到那风华绝代的女子正向她走来,太后发现自己的身体没有了一丝温度,嘴边浮起一丝苦笑,佛说,因果轮回,逃不掉的终究是逃不掉,她只得无助地靠在华贵凤座上,孙嬷嬷见太后总算安静下来了,“太后喝碗安神汤吧?”   太后却始终置若罔闻,神色呆怔,不由得问自己,如果再回到过去,她依然会那么做吗?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除去静妃这个九州王的唯一遗孤吗?   曾经的答案无比坚定,可是今日,却开始犹豫了,是因为自己真的快要去见那个男人了吗?   ---   明天万更,写的是本文从未正面出现过却一直是灵魂人物的静妃梅映月,萧天熠亲生母亲的故事,如果宝宝估计无误的话,一天或者两天应该可以写完,祝大家元宵快乐。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复仇天使(一)   映月,是父亲给我取的名字,他是英姿勃发横扫天下的九州王,听说我出生的那一夜,庭外如水的波光倒映出一轮皎洁明月,朦胧氤氲,所以赐名映月。   我刚刚出生没多久,没有来得及办满月宴,没有来得及名列族谱,只是父亲母亲和几个嬷嬷知道我的名字,如今他们早已成了死不瞑目的刀下之鬼,这个充满诗意的名字已经无人知晓。   对于儿时的记忆,我其实记得不太清了,毕竟当时只是一个襁褓小儿,哪里知道飞来横祸,大厦倾覆,命运陡转?   从金贵无比的小郡主变成罪大恶极的逆犯之女,只在一线之间,甚至是一夜之间。   尚是懵懂不知事的小儿,在睡梦中,我就离开了钟鼎华贵的王府,开始颠沛流离险象环生的生活,父亲的旧部抱着我东躲西臧,避过了无数次血腥残酷的恐怖追杀。   我虽然不知道是谁非要置我于死地,将一个还没有看清世间的婴儿戕杀在摇篮之中,这般狠戾地要斩草除根,但我知道,为了保护我,不知道多少忠勇义士死在追兵的雪亮屠刀之下,洒尽一腔热血,更不知道多少与我同岁的婴儿死在命运的齿轮之下。   血雨腥风满九州,那繁华的九州大陆终日阴霾连连,似有无穷无尽不愿逝去的英灵在幽幽飘荡,呜呜咽咽。   我相信,那一场浩劫是许多人终生不敢去回忆的噩梦,血流成河之后,曾经辉煌煊赫的九州王府只剩下断璧残垣,瓦砾古井,枯黄青草,满目萧瑟,成了小兽夜猫乌鸦栖居的乐园。   父亲的忠心旧部冒着抄家灭门的风险将我隐匿起来,我在不知事中过了七年,七岁那年,是我人生最重大的转折,那一年,我惊悉了自己背负的沉重命运。   父亲的一切痕迹早已经被龙腾王朝的老皇帝刻意冲刷得干干净净,仅有的零星消息,也是朝廷的一家之言,说父亲仗着战功赫赫,心存不臣之心,被英明神武的皇帝剿灭镇压,还了江山一片清明,朝野欢呼。   我花了八年时间查清楚了过去的一切,也知道了隐藏在九州血雨背后的真相,知道我的父亲绝不是什么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也知道老皇帝为什么一定要将九州王一脉连根拔起?   不过因为父亲是异族降将,他担心父亲功高震主,刻意笼络父亲,待到坐稳了皇位之后,便想将父亲一举歼灭。   可怜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英雄,多少忠心耿耿的铁血将士,为萧氏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好男儿们,最后竟然是倒在了帝王的猜忌之下,不仅如此,还给他们栽上一顶谋逆不臣的帽子,君王的恶毒让我恨不得将萧氏皇族化成齑粉。   我那威武高昂的父亲,英姿飒爽的母亲,哥哥,姐姐,我的亲人和族人,还有数万将士,都死在那场君王一手酿造的阴谋之中,我的命是无数人的鲜血换回来的,我的心痛得在泣血。   我不是为自己活着的,而是为万万英灵而活着的,小的时候,风餐露宿,栉风沐雨,在我记忆中依旧有模糊的影子,遥遥望去,心中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让我终于泪如雨下。   父亲为龙腾王朝南征北战,最后的结果竟然是满门抄斩,如何能叫我不悲愤交加?   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将士们,没有墓穴,没有石碑,甚至没有一块牌位,没有人敢明着祭奠他们,缅怀他们,老皇帝的残暴与无情让所有人心惊胆寒,在老皇帝的帝王权谋之下,那段真相渐渐被隐去,我的父亲成了定格在历史中的罪人,我心中响起悲痛欲绝的呐喊声,我一定要让萧氏皇族付出惨重的代价。   萧氏皇族欠我们端木家族一个公道,这个公道必须要让鲜血来偿还。   期间,老皇帝驾崩了,举国哀悼,他死的时候,我在自己房间里和父亲的旧部一起祭奠了父亲,焚香告诉他,那个杀你的昏庸狗皇帝已经死了,但这样太便宜他了,那些罪孽深重的仇人还风光无限地活在世上。   太后和她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登基为帝,小儿子也贵为亲王,我要亲手了结他们的命,对枉死的千万将士们来说,用皇族的血来祭奠他们,才是最好的慰藉。   我生存的意义从来就不是只是活着,父亲和每一个人的灵魂都活在我身上,我要让萧氏皇族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我父亲为他们打下来的江山分崩离析,毁于一旦,血债血偿。   我是一个女人,在这个男强女弱的世界里,女人的以柔克刚是最好的武器,那些看到我容颜时的惊艳目光让我知道,我很美,美若仙宫幻女,那是父母赋予我的容颜,也是我复仇的工具。   我资质很好,精心钻研很多技艺,琴棋书画,药理,武功,甚至江湖上的旁门左道,以备将来之用。   每当我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只要一想那些在我面前一个个死去的人,我就有了无限力量,他们眼中灼热的光芒让我咬牙也要坚持下去,我不能糊里糊涂地活着,误以为自己是无忧无虑的少女,对那惨烈的真相视而不见,我发誓要为亲人和将士们讨一个公道。   十七岁,我最美好的年华,终于精心邂逅了那个龙腾王朝的萧姓天子,他身上也流着仇人的血液,他的父母都是罪孽深重之人,而他自己,也是这场浩劫的受益者,推波助澜的事情想必也做的不少。   我一直记得那日,枫叶如火,只要秋风一吹,红彤彤的枫叶就毅然飘落,如一只美丽的蝴蝶正在翩翩起舞,飞出一道华丽璀璨的曲线,如荼如醉。   虽然春天才是春情迸发的最美时节,也最容易生出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的旖旎佳话,可我就想在秋天这个肃杀的季节开始我的计划,因为秋天如一把利箭,可以以摧枯拉朽的方式卷走一切繁荣,多么美好的寓意。   只有接近这个已经踏上九重天阙的男人,我才有可能完成我的复仇计划,手刃那一个个仇人,饮着我端木家族的血液,踏着我端木家族的尸骨,你们岂能心安理得的安享荣华富贵?   那时我赖以栖身的家族,梅家,是当权者眼中不值一提的小官宦之家,却是能隐匿我身份的最好地方。   秋高气爽,碧空如洗,兰桂飘香,当皇上煊赫的仪仗缓缓到来的时候,我空灵悠扬的笛声引来了一位皇家男人。   他身材挺拔,面容俊雅,翩然如玉,尽管他与我处心积虑要接近的男人很像,我却知道,不是他,因为他身上穿的是龙腾王朝的亲王之服,而不是龙袍。   我微微一想就知道了他是谁,当今皇上的亲弟弟,也是太后的儿子,淮南王爷。   他大概想不到这种小地方还会有这样令人沉醉不知归路的笛声,想不到这种小地方还有出尘不染的美丽芙蓉花,眼中浮现欣赏的神色,我常常在男人眼中见到对我的痴念,不同的是,他眼中是高贵的赏识。   他始终亲切而温和,儒雅而稳重,是个十足的翩翩君子,而且因为他是亲王,出巡的时候并不像皇上那么忙于朝政,他的闲暇时间更多,他问我的名字,如知音一样与我切磋音律,我在音律上的造诣令人刮目相看,数日下来,他越来越沉迷与我的交往,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弥漫出一种柔情百转的光芒。   一切有条不紊地发展着,就在淮南王爷以为他可以纳我入府的时候,他的皇兄与我有了一次精心的初见。   虽是素衣简袍,轻车简从,但那尊贵无比的天子气息却在提醒着我,他就是我要找的人,见到我的容貌的时候,他眼中有光芒闪烁,“你会吹曲?”   这一句话激起我心中好胜之心,贵为天子又如何?不过是我的仇人罢了,我没有任何面见天子的惶恐与不安,不卑不亢道:“当然。”   他没有动怒,反而饶有兴趣,我别过头去,笛声响起,仿佛明山净水,曲径通幽,花开花落。   一曲完毕,他看我的眼神已然完全不同,那是一国天子从未有过的失态,在太监的提醒下才回过神来,抚掌大笑,“真是想不到,朕这次出宫还会遇到这样的倾城绝色和无双才情。”   那一刻,我无比清晰地看见了一旁淮南王爷的黯然失色,却只能言不由衷地恭贺皇兄又得佳人,我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只有冷笑。   枯黄草地上,满目嫣红的孔雀草像极了热烈火红的爱情,那或许是伪爱情滋生的色彩吧,皇上惊喜地来到我身边,将我扶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梅映月。”这是第一次这么近看见他,他是那样英挺和气,和气到你完全想象不到他们皇家人骨子里到底有多么冷血,残酷,卑鄙,无耻?   表面上,我温柔妩媚,淡笑如花,心却仿佛被冰雪封住一般,周身血液不能流动,是的,我不能有自己的感情,因为我从来就不是为自己活着的。   眼前这个尊贵男人,年轻俊美,气度不凡,手握生杀大权,的确是个足以让人仰视的男人,可我所有亲人都是死在他们萧氏的手中,我不能忘怀,也没有资格忘怀。   他那样熟络地握起我的手,那一刻,我的周身像是被毒蛇包围一般,冷幽幽的暗凉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以为我是害怕,柔声道:“你可愿意随朕入宫?”   我看见淮南王爷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手指上青筋尽显,他却不能怨任何人,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胸口的衣襟却微微张开,暴露了主人紧绷的身体和紧张的内心。   我的声音轻柔细弱,言简意赅,“回皇上,民女愿意。”   那一刻,淮南王爷的双肩微微一颤,随即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我却不在意,我要走到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身边去,我也很清楚我即将面临的命运是什么。   皇上听到我的话,很是满意,微微含笑,握紧我的手再也没有松开,他身边的太监马上朝我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我并不担心我会暴露身份,毕竟,一切都已经那样久远了,久远到所有人都淡忘了,而且我的身世都已经被处理得很干净了,几乎没有悬念的,皇上带我回了宫。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宠幸我,这也正是我想要的,或许是我眉间的淡淡清愁打动了他,他不忍勉强我。   我一到他繁花似锦的后宫,就病了,这病当然源自我自己的手笔,于我心里,我无法把自己的身体交给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每当他靠近我的时候,我心中都会有锐利的抵触。   初入宫廷的那些夜晚,我不是不害怕的,不是不紧张的,我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可我背负的那样多,我没有资格谈论儿女情长,坐看云起,没有那些将士们舍身相救,今日的我早已经成了一缕冤魂,如何能看到这秋水长天,春暖花开,还有这烟波浩淼的人世间?   他是我的仇人之子,我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他的龙椅上也染着我父亲的鲜血。   他的母亲,那个最威严的高贵女人,龙腾王朝的皇太后,如今我离她这样近,近到我开始想象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有没有夜里被惊醒过?   想得多了,只有自嘲一笑,她手上染了那么多人的鲜血,或许早就麻木了吧,对她们这样的人来说,别人的命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垫脚石而已。   夜里更深露重,他却来了,手掌是那样的温暖,带一点深凉中的暖意,见我愁眉不展,他以为我是入宫初始的不适,轻轻地拂我的黛眉,微微叹息,“朕要如何才能拂去你眉间清愁?”   我的心有刹那间的震惊,他看中的不是我的美貌和才情吗?还会在乎我眉间的清愁?他那样的男人还会在乎一个女人细腻的心思?   不过随之而来的是心中冷笑,我眉间的清愁并不是假的,正因为是真的,才使得我更为楚楚动人,婉约如画,才能足以打动男人的保护欲和爱护欲,我的背负那么重,如何才能轻笑如花?   他坐在我床边,深深地看着我,我不止一次地想要猛持一把利刃狠狠刺进他的胸口,那样是不是一切就解脱了?何况,他也是仇人之一,是不是就可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了?   我生生遏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我现在不能鱼死网破,他死了,太后还在,萧氏还会有下一个皇帝,无数人用血换回的我的生命不能这样轻易死了,那样太不值得了。   还有那个手染无数鲜血太后,我无法原谅他们手中染了我端木家族的鲜血,却依旧心安理得地活着?   多少死不瞑目的冤魂,多少不愿逝去的英灵,一直在我脑海中,我永远不能忘却,也不允许我忘却。   可他对我真的很好,专门为我修建了一座宫苑,里面有明湖,梅园,睡莲,花径,还拟好了几个名字供我选择,我选了“静姝”两个字,他永远不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选?   历来皇帝的女人都是要经过选秀才能入宫的,可我没有,我一步登天,魅惑君心,至于我如何与皇上邂逅的事情也渐渐传了出去,很快就有人置疑这不过是迷惑皇上的手段而已。   但他从未起疑,反而狠厉地处置了那些女人,保护着我这个没有显赫娘家的异族女子。   宫殿繁华美丽,却是一座最深的牢笼,我看到月光下殿宇顶上清冷的镇庭兽的时候,还有这万千楼阁庄严巍峨的皇家宫殿,我就会想,下面埋葬的是亲人的皑皑白骨。   一抹月光照在我洁白的脸上,心口忽然剧痛起来,踏入后宫的女人,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成为他的女人,扪心自问,我愿意吗?当然不愿意,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只为我父兄亲人的公道。   爱情,春天,阳光,温暖,从来都不是属于我的东西,我的生命,一开始就沉重而残忍,而罪魁祸首之一,就是这座宫殿的主人。   想着想着,我的心都跟着绞痛起来,仿佛五脏六腑正在被剜割一般疼痛,我痛得弯下腰去。   身体蓦然被扶住,后背忽然披上一件金线织就的华丽裘皮披风,龙涎香的香气铺天盖地而来,他低声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那样的温暖叫人下意识地想靠近,柔和的茸毛领细腻绒绒,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反应过来之后,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想要躲避,他的大手再一次按住我双肩,才发现我颤抖得厉害。   这么晚了,天气这么冷,已经快要下雪了,墨色夜空中隐约可见黯淡星光,我只觉得浑身都要冷透,见我后退,他停下了动作,唤我的名字,“映月。”   我在后宫已经呆了一段时间,他叫别的女人都是只叫姓氏,或者位分,唯有我,他叫我的名字,“朕不会逼你,朕希望你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那一刻,我几乎嘶叫出声,多么可笑,心甘情愿做什么?成为你的女人?用身体取悦于你?和你后宫那些女人一样费尽心思,只为谋求你的一点怜爱?   冷静下来之后,细细一想,其实我和她们又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她们的血是热的,而我的血是冷的,可面对他的温柔,我还是有刹那间的心动,尽管我明白,不可以。   他最终还是失望而去,第二天,却在我没有侍寝的情况下封了我贵人,其实对我来说,什么名分根本无关紧要,就是皇后也不是我想要的。   我知道他的目的是为了堵住那些悠悠众口,置疑皇上带回来一个不明身份的女人,我再次一步登天成了贵人在后宫掀起了不少的波浪,但我全都置之不理,这刚好符合我骨子里的高傲血液。   在宫里散步的时候,我再次遇到了淮南王爷-我的另外一个仇人,见我一身碧色宫装,雍容华贵,他对我温和一笑,但还是掩饰不住眼底深处的失落,还带点复杂之意,嘲讽?自嘲?遗憾?或许都有,“静贵人。”   我并不在意他心中怎么想,只是清冷一笑,“王爷别来无恙?”   淮南王爷怎么也想不到,先与我相遇的人是他,最后我却成了他皇兄的女人吧?   这一幕本来就是插曲,而且淮南王爷性情素来温厚,随遇而安,就算我费尽心机让他们兄弟生出间隙,指望他弑君兄弟相残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身为一个复仇者,我不可能没有看人的眼光,所以我放任着此事不管,有的时候皇上会让我一同出席宫宴,我还会偶尔捕捉到淮南王爷不明的视线。   “王爷,你在这里?”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一位仪态万方的温婉女子出现了,是他的王妃,万若岚。   果然是檀郎谢女,郎才女貌,我只是淡淡一笑,“淮南王妃,幸会。”   淮南王爷并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就带着淮南王妃离开了,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嘴角含着一抹静静的笑意。   后宫的女人都需要对皇上百般逢迎,千般讨好,我却不用,一是因为我明白欲擒故纵的道理,太容易到手,他总不会珍惜,最重要的是,我不屑去讨好他取悦他,旁人眼中的尊贵天子,在我眼中,不过是踏着我父兄尸骨登上至尊之位的仇人,我总归不是机器,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如何能曲意逢迎自己的仇人?   尽管我对他冷冷清清,他却始终很宠爱我,并不强迫我侍寝,说他可以等,等到我心甘情愿。   我心中冷笑,要我心甘情愿是不可能的,我只是需要一个过程,一个让自己不那么抗拒的过程。   他对我越来越上心,说我清淡如水,明净如月,又说我像梅花,有梅花的高洁,梅花的灵韵,梅花的风骨,梅花的芬芳,安静雅洁,清丽绝秀,真不愧是姓梅的,那一刻,我很想告诉他,我从来就不姓梅,我是端木家的女儿,常常来我这里,小坐也好,长憩也好,时常都有。   这样的恩宠对一个贵人来说太过浓厚,如果我真的是一个卑微小官的女儿,或许我会欣喜若狂,可惜我不是。   后宫之中女人太多,我以为他会渐渐对我乏味,渐渐失去对我的兴致,可他没有,和我想象中的寡情皇家人并不一样,一日转身的时候,我甚至听到了他的轻叹,“映月,朕只是想让你开心。”   开心?我唇角泛起嘲讽的清淡笑意,我还有心吗?   在我入宫三个月之后,一个月华如水的夜晚,他喝醉了酒,闯入静姝宫,他的眼神那样迷醉,脸上是一个君王不该有的表情,完全是一个男人的痴缠,“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映月,朕想要你很久了。”   他的温暖将我包围,热吻猝不及防而来,我的神思有刹那间的恍惚,轻轻闭上了眼睛,他见我没有拒绝,惊喜不已…   我像一只不由自主的蝴蝶,那样激情的时刻,根本容不得我多想什么,自从我进宫的第一天就知道就今日了,我只是希望自己没有那么抗拒,我小心翼翼地保留着我的自尊,尽管这对一个复仇者来说太过奢侈。   我侍寝之后,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他提升我我为静嫔,性情清冷的我俨然成了后宫最炙手可热的女人,我是后宫之中升得最快的一个,不断有人到我宫里讨好,也不断有人来示威,还有人到太后那里去告状,说我是红颜祸水,狐媚皇上,专宠后宫。   看他盛怒地将那一个个女人或贬斥,或重罚,或褫夺封号的时候,我眼底始终有抹清淡的微笑,红颜祸水又如何?祸国殃民又如何?没有我端木家族的人,这龙腾王朝的江山到底姓什么,还不一定呢。   我的盛宠引来许多人的不满,他全都置之不理,我行我素,他是天子,有我行我素的最好资本,他会想很多办法让我开心,只为抚平我眉间淡如云烟的轻愁,他不止一次地和我说,“有朕在,你不必担心,朕定然会护你周全。”   天子的细心与体贴,我不是不感动,只是感动早已经撼动不了我冷如坚冰的心田,他一直以为我是担心卑微的出身使得我在后宫如履薄冰,所以愁眉不展,其实如果不是我与他之间隔着这样的血海深仇,我不能肯定会不会迷失在这样的柔情里面?   断桥流水,烟霞如锦,无数次惷梦无痕之后,后宫已经流言四起,甚至连朝堂上面也出现指我为“祸水”的言论。   连太后也屈尊降贵地召见我,像我这样卑微的出身,当然是没有资格觐见太后的,如今见皇上这样盛宠,她老人家才动了心思,想见见我到底是个怎样狐媚的女人?   在去永寿宫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到底是个怎样不择手段的女人,踏着如山尸骨踏上天下最尊贵的太后之位?太后之位,真的能让一个人冷血至此吗?   我甚至在想,如果她是复仇者的话,一定比我做得好得多,因为她的心定然是万年冰山,千年难化,要不然怎么做得出那样惨绝人寰的事情?   到了永寿宫,我跪在地上,例行的行礼之后,听到了一个威严的女声,“抬起头来。”   我依言抬起头,看到了那闪耀到刺眼的凤冠华服,还有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我在看她的时候,她也在看我。   她看到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清瘦的面容明显怔楞了一下,“你就是静嫔?”   我垂敛下眉目,盖住了眼中的冷笑,“回太后娘娘,是的。”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并没有直接责骂我,而是赏赐了我一些东西,还命孙嬷嬷对我教导了一大通后宫女人的懿德,什么雨露均沾,后宫安宁之类东西。   看着她端坐在凤座上,我很想问一句,尊贵的太后娘娘,你午夜梦回的时候,可曾梦见那些屈死的冤魂?   不过我的表情始终恭敬而得体,太后也挑不出我什么错处,最后只得放我回去了。   我离开的时候,嘴角含着一抹冷漠的笑意,我不知道我到底用多少时间才能完成复仇,三年,五年,十年,或者是二十年,我的一生,包涵了太多人的期望和渴望,我是没有权利自己选择的。   皇上依旧对我很好,好到我拂袖转身的时候,总会看到暗处数道嫉恨的视线,看着后宫那些女人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我只是想笑,君王的宠爱就那么好吗,如果你们经历过我这样的深仇,就会明白,那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尽管我常常侍寝,却不愿生下他的子嗣,因为我知道,无论我在后宫有多辉煌和荣华,最后等待我的一定是寂灭,我不愿自己的孩子也成为复仇的工具,我真的不愿,或许真是我唯一能够自己做主的事情。   他几乎在静姝宫里面住了下来,除了上朝,批阅奏折,就是在我宫中,煮茶,下棋,听我吹曲,眸光深深地凝视我。   他为我写下了无数缠绵悱恻的诗篇,红袖添香,我研磨成汁,看着他在洁白纸张上面写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是那样英挺,那样深情,那样温柔,“朕见到你的第一眼,你就像一支雅洁的梅花,在朕的心底绽放,你一定是朕前世的爱人,朕一看到你,就觉得亲切,宫里满园春色,皆不及你笑若雪莲。”   面对天子说出这种话来,我不知道别的女人会怎样反应,我只知道我心中的坚冰在慢慢融化,我的心终究是不够狠的,但几乎是立刻,我就清醒过来了,帝王之爱,是世上最毒的毒药。   当年老皇帝不是和我的父亲亲如兄弟吗?一朝下狠手,还不是如劲风割草,只为将端木家族连根拔起,无所不用其极,我又听到了自己心底冰封的声音,垂眸道:“皇上言重了。”   皇上对我的宠爱超乎了我的想象,夜里,云驻雨歇之后,他说,“朕遇到你之后,虽贵为天子,却宁愿享受凡人的爱情。”   这样的柔情蜜语对一个女人来说,不是不感动,怪只怪,命运弄人,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是谁,还会这样对我这样柔肠满怀吗?   中宫之主的皇后一直对我很亲切,很照顾,处处关照我,像极了一个雍容大度的皇后,阖宫上下,都知道我的靠山是皇上和皇后。   可是,如果连基本的察言观色的本领都没有的话,我还凭什么在后宫生存呢?皇后的自以为得计,落在我眼中,只有冷笑,别人只看到我风光无限,却不知道我心中的痛苦,和不共戴天的仇人同床共枕还需要装作甘之如饴,能尝到这种滋味的人,大概不会太多,偏偏我就是其中一个。   在孤独的复仇之路上,总会有几个无辜者陪葬,淮南王妃是我见过的最无辜最善良的女人。   她出身大家,贤良淑德,深得太后喜爱,常常入宫陪伴太后,脸上永远挂着温婉的笑意,和淮南王爷感情也很好,可惜她暂时没有孩子。   看到宫中孩子嬉闹的时候,她脸上就会出现羡慕欢喜的表情,后来我便知道淮南王妃曾经怀过孕,后来小产了,我说自己略通医术,主动给她看。   她性情单纯,不是我这种活着就背负了血海深仇的人,也没有对我设防,很是爽快地同意了,而且我知道她是那样迫切地想要孩子,我给她把过脉之后,就知道她很难生育了,但面对她那双渴望的眼睛,我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不能生育,对一位王妃,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我还是知道的。   她很喜欢和我在一起,而我也渐渐开始喜欢她,她出身显赫,却从来不像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在我面前颐指气使,她没有任何架子,始终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只有在说到孩子的时候,眼中会有淡淡惆怅和哀戚。   她喜欢我的笛声,请我指教她学习长笛,这个聪慧的女人,大概早已经察觉道淮南王爷对我的痴迷,却从不点破。   我欣赏这个充满智慧的女子,慷慨地教她长笛,终日与人虚与委蛇终究太累,包括与我耳鬓厮磨的皇上,我心中也藏着刻骨的仇恨。   只有面对淮南王妃的时候,我才可以做我自己,我很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她很聪明,长笛学得很用心,不到半年,已经隐隐有我的笛韵,她明知道自己的丈夫心仪于我,却能将这份酸楚深埋心底,希望用她的聪慧温婉不着痕迹地挽回丈夫的心。   看到淮南王妃用心地学习长笛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她也是可怜的女人,这个发现让我心下一惊,我越来越发现,我不适合做一个复仇者,因为我不具备冷硬的心肠和利用所有人来达到目的的冷血,我还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流露自己的女儿柔肠,这是不应该的。   可能是因为淮南王妃温洁如荷,润化了我的心田,是我黑暗生活中的亮光,我不忍放弃这生命中仅有的情意。   淮南王妃跟我学习长笛的时候,偶尔淮南王爷会来接她回府,我们会不经意遇到,他眼中时而会掠过初见那日的光芒,那视线触碰之间,心照不宣的尴尬和默契,在三人之间默默流淌。   淮南王妃从来不拆穿,只是笑盈盈道:“多谢静嫔娘娘,王爷和我先回府了,改日再来。”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华美而纤细,我心中会荡漾起轻轻的愧疚,我摇了摇头,这也是一个复仇者不应该有的。   尽管我知道她是无辜的,可我别无选择,如果我的复仇计划,我要杀她深爱的丈夫,对一个深爱丈夫的女人来说,她无疑会痛不欲生。   如今皇上的子嗣并不繁茂,只有几个妃嫔诞下了公主,还有皇后已经诞下了皇长子,不过皇上对皇长子很是寡淡,他甚至对我说,“映月,如果你诞下皇子,朕将来定然立他为太子,因为他是你和我的孩子。”   心中顿时风起云涌,他只怕做梦也不会想到,他最期盼的孩子,身上竟然有一半是龙腾王朝的所谓乱臣贼子的血液,这将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可是我不能,我已经背负太多,不愿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承受着命运的负荷。   我靠在他胸膛,对他报以微笑,“皇上,臣妾出身低微,断然不敢有此念。”   他却眸光炽热,捂住我的嘴唇,“朕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你是朕最爱的女人,朕的太子,必定是最爱的女人所出,朕身为天子,不能许你一生一代一双人,已经委屈于你,但龙腾王朝将来的储君,只能是梅映月所出,这一点,绝对不容更改。”   我震撼得不能言,如果他知道我处心积虑只为复仇而来,他还能说出这样一番感天动地的话语吗?   那一夜,暗夜幽兰,光影幻灭,或许这一夜,我内心是不曾抗拒过的,终于没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承欢,他不知道,我所谓的清幽淡然,是因为我心中藏着刻骨的仇恨,我永远无法忘却的仇恨,恨到极处,表现出来的就是淡然。   见到我的主动,他热烈地亲吻着我的面颊,惊喜的光芒让他英俊的面庞潋滟生光,“朕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在红墙阑干之中,我越来越迷茫,我知道,我不能在迷失在皇上的柔情之中。   我只有不断地警醒自己,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我真实的身份,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之前的深情旖旎会消失得干干净净,让我再次清楚地见证帝王的无情无义,所以,我要保持绝对清醒的头脑。   -本章完结-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复仇天使(二)   宫里的那些女人总是担心我会怀上龙裔,然后母凭子贵,以皇上对我的宠爱,我的地位更加稳如泰山,听到这些风声,我只是嗤笑,真是杞人忧天,我怎么可能诞下仇人的子嗣?我怎么可能允许我的孩子身上流着仇人的血?   尽管我百般防范,不让自己有机会替他孕育子嗣,可世事总有意外,凡人毕竟太过无力和无助,总是抵不过命运之手的安排,命运再一次捉弄了我,我怎么也想不到,我居然怀孕了,一个孩子在不经意间悄然来临,足足有两个月了。   我察觉到身体的异样,慌乱之下给自己搭脉,无比清晰地触到那一丝微弱跳动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呆住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莫非这是天意,让孩子来拯救我堕入地狱的灵魂?   我实在太过震惊,不停地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宫中女人梦寐以求耐以保证自己终生荣华富贵的子嗣,对我来说却是个天大的麻烦,因为我和她们不一样,我不求荣华,不求君宠,我只求对我父兄族人的一个公道和祭奠。   我还没有从这个意外中清醒过来的时候,皇上就来了,他刚刚下朝,身上还带有金銮殿的英武冷肃,看见我的时候,眉峰化作一片柔意,那样动人。   我忍不住想,我腹中这个小意外的相貌会不会刻下他的影子?   这个念头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迫切地想回避,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快步上来,声音急切,“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喉中忽然哽咽起来,说不出话,脑海中正天人交战,手下意识地放在腹部上,这里竟然有一个孩子了,我黑暗的生命竟然也能孕育一个新生命?   我素来都是理性而冷漠的,我凶险至极的复仇之路绝不允许我感情用事,但这一次,面对他英俊眉眼上的浓浓关切,我居然鬼使神差地居然告诉他我怀孕了。   他兴高采烈,欣喜若狂,立即扶我坐下,用他的大手温暖我冰凉的小手,这个龙腾王朝风华正茂的年轻君王早早给我许诺,“你若是诞下皇子,朕将来必定立他为太子。”   面对他的狂喜,我的心却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新生命的悸动让我处在从未有过的激斗之中,我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就一时头脑发热地告诉了他,不停地问自己,我做错了吗?   我的人生目标虽然艰辛曲折,却始终直接而血腥,就是亲手除去太后母子三人,他们一死,龙腾王朝必定内乱,分崩离析,龙腾王朝被他国蚕食鲸吞,萧氏皇族永远别想继续指点江山,坐享天下。   当初老皇帝处心积虑屠杀我家人的时候,做梦也想不到,没有了我父亲这个守护神,他萧家的江山坐得那样风雨飘摇吧?   可如今,我却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我到底还应该不应该坚持下去?   我的使命就是为万千将士复仇,可我的孩子呢,他是无辜的,难道也要被我拉上这样一条复仇的不归路吗?   我忽然犹豫起来,谁不渴望有一个潇洒明快的人生?我已经生活在地狱了,可还未出世的孩子,我不愿他再次踏入这复仇的泥沼之中,饱受煎熬和折磨,永世轮回。   仇恨已经渗入我的骨髓和血液,超拔不出,今生今世唯有复仇,唯有虚度,可当一个新生的力量在我生命中成长的时候,那一刻,我作为一个女人和一个母亲的情愫竟然被这个孩子彻底激发出来,也许母性是天生的,就像我这样连灵魂都被染黑的复仇者也一样。   虽然理智告诉我,我不能留下这个孩子,否则我无颜去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兄弟还有万千将士,可人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动物,除了理智,还有变化万千的情感,我无法忽视心中的呐喊,准确地来说,是这个孩子的呐喊,他正茁壮成长的勃勃生命,不容忽视和剥夺。   一个飞快的念头在我脑海中掠过,你不是要立我的儿子为太子吗?很好,我的儿子身上可流着足以颠覆你们萧氏皇朝的逆犯的血,这算不算,是对你们萧氏皇族最大的嘲讽和报复?   可这个念头一掠而过就被我坚决否定了,虽然我生为复仇,死为复仇,可我的孩子不能成为我复仇的工具,这是我唯一的底线。   他的生命力如此顽强,悄然融入我的身体,和我命连一体,我终于下定决心,做了一个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决定生下他,但我发誓,必须为他营造一个充满阳光的未来,我不愿上一辈的罪恶在他身上重演,我希望他干干净净的活着,明明澈澈地活着。   皇上确认我怀孕之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晋封我为静妃,这样超乎寻常的恩宠,在后宫绝无仅有,甚至有人说,以皇上对我的宠爱,只要我诞下皇子,恐怕连皇后的位子都是我的。   后宫又是一片暗流纷纷,或者说这片暗流从来就没有静止过,太后又召见了我,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和蔼,仿佛只是一个慈祥妇人,她的目光锁定我,忽然道:“你当初与皇上真的是偶遇吗?”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让我心下一沉,这个女人的酷辣手腕绝非我可以想象,可我的心早已经千锤百炼,面对她的试探,我只是平静道:“是的。”   她猛地一拍黄梨木桌案,“你机关算尽潜入宫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可能因为我内心积累了太多沉郁和阴暗,面对太后之怒,我并不慌张,心中只是冷笑,你还在这里发号施令,颐指气使,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当年到底做过什么?   我一脸的茫然,“臣妾不明白太后在说什么,臣妾仰慕皇上,只求伺候皇上,别无他想。”   太后面色一白,目光紧紧锁定我的脸,不放过我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甚至还有一掠而过的慌乱,她无懈可击的表情中撕出了一道裂口,太后还会有这种惊悸的表情,我很是满意,莫非是那些不愿逝去的英魂扰得你梦里难安?   她在短暂的慌张之后,就恢复了镇定,冷冷道:“哀家十五岁入宫,比你更懂这座宫城,奉劝你一句,安分守己做个宠妃就够了,如果还有什么其他妄想,哀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淡淡一笑,恭谨道:“多谢太后教导,臣妾明白。”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皇上就来了,皇上说我怀有身孕,要在房里多加歇息,没有别的事的话,他就要陪我回宫了。   太后顿时脸色如土,这个女人明白,退一步讲,就算她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想要除掉我,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看着她深深蹙起的眉毛,我心中涌起报复的块感,世上还有你掌控不了的事情?   我离开永寿宫的时候,感觉到她深凉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冷冷一笑,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经过这一次的交锋,我知道她对我起了疑心,也可能是察觉到了我的身份,毕竟她是最了解父亲的人,也是当年之事席卷得最深的人,我却并不害怕,我在宫里,除了耐以生存的皇上宠爱,也足以自保,并非任人宰割,太后如果足够聪明的话,就会选择把这个秘密深压心底。   皇上一如既往地处处维护我,要是我诞下皇子,那后宫就可能完全是我的天下了,就连一向与我虚与委蛇的皇后,看见我的时候,眼中也有稍纵即逝的阴云。   静姝宫成了宫里最热闹的地方,如果不是皇上下令不许打扰我静养,我的门槛从早到晚都会被踏破,算得上我朋友的淮南王妃也入宫来看我,她是那样温婉俏丽的女人,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她眉眼含羡,“真好,你也有孩子了。”   小产之后,她服了很多药都不见起色,看到我身边那些可爱的婴儿玩偶,突发奇想,“如孩子出生之后,蒙静妃娘娘不弃,让我当他的干娘吧。”   我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一个主意,有淮南王妃这样温和柔婉的母亲,我的孩子一定能拥有一片无忧无虑的天空。   宫里的女人想害我孩子的方法层出不穷,我的心态渐渐变了,这个时候,我只是一个母亲,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这个孩子,保护我的血脉,尽管他身上一半流着我仇人的血。   我知道她很难生育了,这莫非也是命运的安排?她想孩子几乎想得发疯,什么办法都用尽了,也不见起色,我终于下定决心,告诉她我在宫里举步维艰的处境,并且告诉她我瞒天过海的计划,这是唯一一个我信得过的外人。   她惊愕不已,面色如雪,或许是我的计划太过意外,她呆立半晌,魂不守舍,慌乱道:“容我回去好好想想。”   我知道,她一定会答应的,果然,第二天,她再次入宫,那样婉约的女子,脸上从未有过那样的决绝。   我知晓她的来意,我们要做的是一件极为凶险之事,我叹道:“别看我在宫里这样盛宠,可必须终日提心吊胆,不得片刻放松,一不留神,我的孩子就没了,我这样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的话激起了她的共鸣和伤痛,作为一个失去过孩子的女人,她神色哀戚,泣不成声,   “我是很喜欢孩子,可惜上天没有再给我做母亲的机会。”   我握紧她的手,她的手颤抖得那样厉害,她的心那样慌乱,看着她眼中闪烁不定的光芒,我坚定道:“你放心,从此以后,你就是他的亲生母亲,终我一生,我都不会认这个孩子。”   我的话并不纯粹是为了淮南王妃安心,更是说给我自己听的,他的亲生母亲背负沉重,不愿自己的孩子也有一个悲情的人生。   她依然是犹豫的,毕竟她知道她的丈夫对我残存的情感,现在却她要抚养我的孩子,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深的豁达?   可我知道,我不会看错人,我的目光一向很准,淮南王妃定然会善待我的孩子。   最终,强烈想要孩子的渴望还是战胜了她所有的挣扎,她终于同意了。   我有何曾没有害怕过?没有不舍过?但我清楚地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   我们达成默契之后不久的一次宫宴,淮南王爷借故离席,在一处假山旁边堵住了我,他一如既往的风华温雅,清贵倜傥,声音压得极低,“你怎么能让若岚做这样的事情?”   他很愤怒,我知道万若岚深爱她的丈夫,这样的事情,她终归是不忍欺骗她的丈夫,一定会坦然相告,我并不意外,心口虽然抽痛,但依然保持平静,“你若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但我是一个母亲,我要为孩子打算,我的孩子绝对不能生活在宫廷里,他在这里没有活路。”   他深深看我,眼中泛起初见之时的旖旎春情,旋即就恢复了一片澄澈,仿佛风从未吹起过涟漪,最后微微叹了一口气,“皇兄对你很好。”   我的笑容里面有一丝我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倦怠和讥诮,“可是那又怎么样?从我怀孕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已经记不清遭遇过多少次意外了,孩子能活到现在,实属侥幸,也许明天,他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知晓我并非危言耸听,夸大其词,眼中漾起悲悯之色,凝视着我,缓缓道:“你对若岚好,是一早就打定了这个主意吗?”   我心下忽然无比苦涩,原来他竟是这样认为的,却不愿辩解,辩解也没有意义,只淡淡道:“既然你都这样认为了,我说不是你会信吗?”   “若岚是个好女人,我不希望她自始至终当做朋友的人,竟然是一个处心积虑要利用她的人。”   我苦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对她是真诚的,她有多么渴望想要一个孩子,你也是知道的。”   他沉默了,最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若岚一直很喜欢孩子,你将来不要后悔。”   我知道他的意思,我把孩子送给淮南王妃,就是淮南王妃的孩子,这辈子都别指望能要回来了,因为我们谁也承受不起那样的后果,我脸上浮起清淡的笑容,“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他神色怔然,定定看我,宫中伎俩,一个亲王断然不会毫不知晓,他对我在后宫的处境也心知肚明,“我会帮你,你自己保重。”   他那样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就是最好的承诺,我心中默默溢出“谢谢”,却哽在喉头,说不出来。   缘分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邂逅你,当初栽桐引凤,引来的第一个人不是皇上,却是他,本为无心之举,可想不到我的孩子却养在他的名下,他也坦然接受。   有这样豁达慧娴的母亲,沉稳温厚的父亲,我的孩子,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吧。   我们三人心照不宣地默守着这个惊天的秘密,我给了淮南王妃一种药,用之可以使脉象呈现假孕,瞒过宫中太医。   很快,淮南王妃也有了身孕,太后很是高兴,我看到她喜上眉梢的时候,心中也会不由自主溢出一种报复的块感,她喜欢淮南王妃,厌恶憎恨我,却做梦也想不到,她盼望的孙儿竟然是我亲生的孩子。   我不知道淮南王妃心中有没有苦涩和酸楚?定然是有的,只是她不愿意在我面前表露出来,她是那样隐忍大气的女人,这个孩子也是上天对她的馈赠。   宫里的阴谋还在继续,如果不是我学习过武功,不是我精通医术,我的孩子早就没有了,这其中有多少人的手笔,我已经记不清了,毕竟这宫里想害我的人太多了。   皇上震怒之下,让我搬去他的寝宫居住,虽然这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却那样高兴,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得手舞足蹈。   我敛去心头所有的异动,一天天地陪着孩子成长,也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时光,我忽然发现,这段时间,我很少再去想复仇的事,原本母性可以让人改变很多。   皇上不能长期陪着我,一个月之后,他要离开京城一趟,对宫里的女人来说,是个机会,对我来说,也是个机会。   还有那隐藏在暗处一直虎视眈眈的太后娘娘,皇上终究不放心我,甚至要把我带到身边去,可太后岂会放过这样的天赐良机?   她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让我无碍,皇上还是太过年轻了,或许是太过信任自己的母亲,也争不过自己的母亲,终于独自离开。   皇上一走,后宫的阴谋便如潮水般扑来,我不等她们动手,就自己动手了,在我的精心设计下,我小产了,那时候,后宫除了几声唏嘘之外,暗中几乎是一片欢腾。   只有我在仰望天空的时候,抚摸着尚在我腹中的孩子,这个秘密,除了淮南王爷和淮南王妃,就只有我和我贴身的丫鬟知道。   这不过是我故布的迷障,让宫里的人放松警惕,毕竟,没有了孩子,我的威胁就小了很多。   我的医术足以瞒过那些终日无所事事的太医,连皇上都以为我是小产了,他连夜赶回来,伤心不已。   我做足了一个失去孩子的悲情母亲应该做的一切,终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   看着皇上悲痛的脸庞,我不止一次想告诉他,我的孩子还在,但我还是及时忍住了,我已经感情用事过一次,不允许有第二次。   世间的许多事情都是假象,谁能想象到龙腾王朝的万千繁华底下埋葬着多少屈死的忠魂?   “小产”之后,我性子里面暴躁烦闷的成分毫不压抑地迸发出来,这一刻或许是真的自我,多年刻骨的仇恨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此时我不再温柔,不再妩媚,不再善解人意,我只希望他早日厌烦我,憎恶我,把我打入冷宫,只要入了冷宫,我就有办法脱身。   可他没有,失去孩子之后,他陷入深深的自责,自责没有保护好我,愧对于我,身为一国天子,却依然保护不了他的女人和孩子,他杀再多人也换不回我的孩子。   意气风发的年轻天子,只有在我面前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不应该属于帝王的沧桑和脆弱,他对我加倍的好,好到让我这样冷血的人都无法不震动。   看他痛苦的时候,我的心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苦难?   我摔了药碗,他耐心地让宫人再去煎一碗,我赌气不吃饭,他一口一口地哄着我吃,没人会相信这是执掌乾坤杀伐无由的帝王?   我继续激怒他,甚至大叫着让他滚出去,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他快速厌恶我,连田学禄都看不过去了,一时忍不住说了两句,尊贵的君王却没有动怒,只轻轻叹了一声,“她失去了孩子,心情郁闷,朕应该好好地陪她。”   他不像个君王,倒像无原则无底线地宠溺妻子的丈夫,那个念头一冒出来,更是把我自己吓了一大跳,丈夫,妻子?怎么可能?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宫里的女人,若是犯错,在不赐死的情况下,一般有两条路,一条是废入冷宫,一条是发配到晨安寺去服苦役,那是一个专门惩罚重臣女眷和宫中女人的地方。   我最希望的当然是去晨安寺,那个地方远离宫廷,虽然清苦,但我早已知道,世界上有比清苦更痛的患难与折磨。   我试探了许多次,甚至连不可理喻歇斯底里的时候都常常有,他却从未发过脾气,甚至连一丝的不耐烦都没有。   看他温柔地哄着我的时候,那一刻,我泪水夺眶而出,几乎要放弃了,一刹那的念头遽然呈现,希望沉浸在他的深情中,放弃仇恨,过着深宫里恬淡而满足的生活。   可是很快,我就清醒了,我走到这一步,多不容易,只有我自己知道,怎么可能放弃?   我不能再在宫里生活下去了,宫里到处都是耳目,我又处在风口浪尖,我的身体异样很快就会被有心人发现,我必须要离开宫廷,给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一片晴空,皇上不愿意,还有一个人一定愿意,那就是尊贵无比的太后娘娘。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复仇天使(三)   我越是疯狂得不可理喻,皇上对我就越发愧疚,宫里无缘出世的孩子并不少,只有我的孩子没有了的时候,他的痛楚这样深浓,这样无法自拔。   他把我保护得几乎密不透风,也不让我外出,随后而到的太后寿宴,是宫里的盛事,所有人都以为我伤心之下根本不会去,在皇上的宠爱下,我是宫里活得最随心所欲的一个,无论什么场合,我向来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从来都不在意她人的眼光。   身为一个被命运操控的人,我也在潜意识中寻找属于自己的自由和放纵。   连皇上也劝我在宫里好生修养,他自会和太后解释的可我没有,我下了床,精心装扮,施施然去了永寿宫。   帝王生母的寿宴,百官俯首,万众朝拜,江山万里,尽在脚下,一派喜庆之中,太后凤冠华服,雍容端庄,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这个满目华耀的女人,不惜设计牺牲少年时候的恋人,去讨好老皇帝,帮儿子赢得皇位,将少年之时的萌动春情绞杀得干干净净,狰狞恐怖。   九泉之下的父亲一定恨极了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当爱情淡去的时候,本以为可以在心中留下一道美好的回忆,却是那般残酷血腥,如今,她终于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东西,不知心中可有一掠而过的忏悔?   满堂笑靥如花,金碧辉煌,华灿生光,她拥有了天底下所有女人都可望不可即的一切,而我只是淡淡坐在原地,没有贺礼,也没有笑语,或许我骨子里的清高成就了我的清风朗月,我实在做不到违心地去恭贺这样一个女人。   我脸上始终有抹淡如雾霭的轻笑,不见一丝高兴,不见一丝喜色,在那些恭维谄媚的笑脸之中,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太后当然也看见我了,却故作不知,直接当我不存在,本来以她的权势和威严,可以轻而易举以对太后大不敬之罪赐死我。   可她没有,或许是因为皇帝太过宠爱我,或许是因为她隐隐察觉到我的身世,有些心虚,毕竟她手上有那么多枉死的性命。   宴会上,丝竹乱耳,我却无心去听,偶尔和淮南王妃目光触碰期间,稍纵即逝,我知道,她也在紧张,只是掩盖在温柔婉仪之下。   我是皇上妃嫔,这个时候,理应向太后敬茶道贺,宫女沏好茶之后,我优雅地端起茶杯,却“一不小心”滑落坚硬地面之上,精致的骨瓷杯摔得粉碎,那样惊心刺目。   我这个祸水本来就是足以引人瞩目的女人,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在太后寿宴上,我这帮鲁莽无礼的举动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热闹的大殿顿时鸦雀无声,太后暖融融的笑意僵在了脸上,再也无法无视我的存在了,她的眸光像利刃,刀刀刮在我的脸上。   众目睽睽之下,我甚至连 “臣妾鲁莽,请太后娘娘恕罪”的客套话都懒得说,在别人看来,我还在为失去孩子的事情怨恨太后,所以傻到故意摔落茶杯,想给太后难堪,这样无脑的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见我无动于衷,太后的眸光变得更冷,皇上连忙站起来,“还请母后恕罪,静妃她身子虚弱,定然不是有意的。”   可在场的人谁又是傻瓜呢?何况还有那么多人等着看我的笑话,我是不是有意的,谁能都看得出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太后冷哼一声,她的脸挂不住了。   她虽然不敢长时间直视我的眼睛,但她一国太后的尊严却绝不容亵渎,“来人,把目无尊长的静妃拉出宫去┄┄”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可我已经看清楚她的口型是“杖毙”,但她还没有说出口,就收回了后面的两个字,一是皇上不会允许她杀我,二是在她寿辰这样的大好日子里,杀人溅血终究是不吉利的,我死或许无所谓,她却不允许她的寿辰染上一点肃杀的凶兆。   而且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的口型也让皇上看见了,我知道她的意图,就是告诉皇上,她原本是要杖毙我的,但念在皇上的份上,已经让了一步,皇上就不要得寸进尺了。   皇后等人眼中出现惊喜的光芒,淮南王妃眼露惊惶,几乎是下意识地奔过来向太后求情,被我的眼神制止住,暗示她稍安勿躁。   最后,太后终于发话让我去晨安寺为国祈福,当时,我不是不紧张的,我身体里面还成长着一个新的小生命,太后的一句话不仅能决定我的生死,还有我孩子的生死,直到听到这句话,我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我的后背都凉透了,我也看到了淮南王妃几乎瘫软地靠在她丈夫身边,她和我一样惶恐不安。   晨安寺?我求之不得,为了孩子,我做梦都想离开这个沉闷几乎让我透不过气来的皇宫。   太后金口玉言,不容更改,那一刻,百官震惊,皇后和许多女人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虽然没有杀我,但终究是把我这个眼中钉从皇宫里赶了出去,从此就是她们的天下了。   可很快,就让她们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皇上不同意,他跪在太后面前苦苦哀求,让太后看在我失子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   作为中心人物的我,却并没有求情,甚至连道歉都没有,在所有人眼中,我完全是咎由自取,不过是一个皇上宠妃而已,居然敢这样恃宠而骄,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   我淡笑,我虽然是复仇者,可也是有尊严的,我绝对不会对太后这样的女人低头,向她摇尾乞怜,我就是要把这件事闹得无法转圜的地步。   在百官面前,太后绝对不会让步,她一定会把我赶出宫的,欢闹暄腾的寿宴变成了母子几乎反目的战场,我相信,那激烈的一幕在很多人心中都记忆犹新。   见皇上护在我身前,平日雍容和蔼的太后气得身上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居然直接摘了头上的凤冠,重重扔在地上,满朝文武吓得跪了一殿,太后一字一顿道:“今日有她,就没有哀家,如果你不让她去晨安寺思过,哀家就削发出家,永不回宫。”   太后的威严是最有杀伤力的武器,事情已经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这个时候,必须要有人给台阶下,跪立一旁的淮南王爷低声劝诫皇上,“皇兄,依臣弟看,不如先送静妃娘娘去晨安寺静一静吧。”   皇上身子一僵,凝视着默然不语的我,眼中是深深的不舍和愧然,仿佛要把我的容颜刻在他灵魂的深处,事情闹到这种无法收拾的地步,他居然一点也没有怪我。   身为天子,坐拥天下,却不能保护他想要保护的女人,我想那一刻,他心中定然是苍凉悲伤的。   没有谁能真正的随心所欲,无拘无束,贵为天子也一样,这一刻,我深深懂得他的无奈。   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没有怪我不识大体,以致开罪太后,他在我耳边许下誓言,“映月,待母后气消了之后,朕定然会想办法接你回宫。”   我对他凝眸一笑,百媚横生,他看着我的笑容,留恋不舍,虽然我不喜欢宫廷,但我迈出的脚步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轻松自由,或许是因为这宫里有他的缘故。   我在进行一场新的命运博弈,所有的一切都将为我腹中的新生命让路,有的时候我甚至在想,若是我的父亲知道,他一定也会赞同我这么做吧,我不能扼杀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孩子,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又与阴险毒辣的太后又有什么区别?我的心终究是不够冷的。   可惜这个孩子不纯粹是我的,还有一半是皇上的,两个仇深似海的人却有了共同的孩子,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却是铁一般的事实,明知是罪过,明知是冤孽,却不得不走下去,这一定是世间最大的无奈吧?   我离开宫城的那一天,他亲上城头送我,握紧我的手,给我一个男人的承诺和胸怀,初入宫廷时候的情话再次浮现耳边,“映月,朕要怎么做,你才能开心起来?”   命运轮回的彷徨痛楚惊现脑海之中,兜兜转转,终究是回到起点,情话还在,人也还在,可我却不同了,我毕竟是个凡人,我也有凡人的喜怒哀乐,苦痛痴嗔,我不知道自己将走向何方,命归何处,但这一次,一定是我人生要进行的最大一次赌局,我只能赢,不能输。   在他缠绵百转的目光中,我终于离开了宫廷,我为之不得不踏入却又深深厌恶的宫廷,,我第一次闻到了自由的味道。   虽然皇上并没有褫夺我的封号,他定然是想让我再回去的,可我毕竟是罪人之身,身边只有我的丫鬟阿卉,也是我最信任的人,赶了数日的路,终于到了晨安寺这个传说中的地方。   晨钟暮鼓,青石小巷,碧砖黛瓦,在夕阳的余辉下露出斑驳的裂纹,可以嗅出一丝古老的痕迹。   从表面上看起来,晨安寺并没有那么破旧不堪,阴森恐怖,但这里一定是令人最能让人感觉到天差地别的地方。   发配来这里的人,之前无一没有尊贵的身份,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可到了这里,却无一例外成了人人可以践踏的苦役,从天堂到地狱,胜过人世间的所有灾难,有比利箭更可怕的摧毁之力,被逼死,自尽者比比皆是,寺后就是一片乱葬岗,那些曾经站在高处的女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里居然是一生的归宿。   从威风八面的人上人,到卑贱如蝼蚁的仆妇杂役,翻身之日渺茫遥遥,个中落差,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   我一到晨安寺,住持师太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脸上没有任何出家人的慈悲为怀,反而是面呈凶相,居高临下地打量了我一眼,就让我和阿卉住在一间发霉的柴房,给我们分配了一大堆活,种菜,除草,劈柴,还冷着脸说,如果干不完,明天就别想吃饭。   可是第二日,她就陪着笑脸来了,给我单独换了一间远离寺中的洁静雅室,还自带一个不小的庭院,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根本不会想象得出晨安寺这种人间地狱还有这样的世外桃源。   她满脸谄媚,说娘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如果我哪天回宫了,还请多加提携,她的神色间并没有一个红尘之外的人应该有的淡然和安逸,比起她,我倒更像方外之人。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世上处处皆红尘,哪里还真有什么红尘内外呢?   我不动声色地接受了这份好意,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孩子,而且我也明白这是淮南王爷的手笔,他说过会帮我,绝对不会一句空话。   无端端的,我就相信了他的话,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为了孩子,我竟然放弃了一部分我的计划,淮南王也是我的仇人之一,我把孩子养在他的名下,我就不可能杀他了,孩子,真能让一个人改变至此吗?   住持师太对外宣称我病了,需要隔离,任何人不得靠近,其实在这种地方,人人都朝不保夕,谁有闲心关心别人的事情?又怎么能像后宫女人一样终日无所事事,日思夜想只为谋求皇上的宠爱呢?   我安心地在那座院子里住了下来,没多久,我的身体就显怀了,纤细的身材渐渐变得丰腴起来。   十几年来,我r思夜想的就是如何复仇,一朝天地换,竟然发现日子还可以这样过,我侍弄花草,调制花蜜,看着花草在我的精心培育之下,生根发芽,渐渐枝繁叶茂,开出零星的小花,我的心情也会逐渐明媚起来,原来人生还可以这样美好?   这个春花烂漫的小院,虽然没有静姝宫奢华秀丽,却是我心灵的花园,轻看流年,静听花落。   我逐渐感受到腹中孩子蓬勃而旺盛的生命力,那是我一生中最甜蜜的时刻,尽管心口处也会偶尔泛起尖锐的隐痛。   我尽量不去想那些已经渗入我生命中的鲜血,仇恨,孩子让我的生命变得柔软,无论多么冷血的人,面对这个柔弱的孩子,心口某一处也会渐渐撕裂,流出汩汩春水。   淮南王和王妃派人给我送了很多东西,淮南王甚至秘密来看我,他打量了我许久,看我脸上泛着的母性光辉,他怔然含笑,“原来你的脸色总是苍白,苍白到透明,如今总算有了一丝血色,看来你很喜欢这里。”   我当然喜欢这里,只有这里,我才能暂时远离权谋,纷争,血腥,还有丑恶,拥有平静的心境,恬淡的时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孩子赋予我的,我想的没错,他的确是上天送到我身边,来拯救我黑暗的灵魂的。   “多谢王爷关照!”我对他行了一个浅浅的礼,不是为他对我的关照,而是以后对我孩子的照顾。   他目光深深,缓缓道:“数日不见,你依旧如月静娴,流风回雪,清高典雅,不染红尘。”   不染红尘,他知道吗?这种方外之地也没有真正不染红尘之人,何况我是红尘中染得最深的那个人,我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腹部之上,那里有我的孩子。   他凝视许久,他当然看得出我有多爱这个孩子,藤竹编成的小筐里,已经放了两双做好的虎头鞋,正色道:“你若后悔了,可以立即终止这个计划。”   我的心猛然一揪,目光如雪,“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若岚的意思?”   他避开我的目光,“是若岚让我来的,最近这段时间,她在府里准备各种小孩子玩意,可谓假作真时真亦假,现在连她自己都以为真的有孩子了,她对那些东西产生了感情,母子情谊,牵牵绊绊,难舍难分,虽然她无比盼望有个孩子,但若真这么做,必定会让你们母子分离,这种锥心之痛她感同身受,到时候刺扎得越深,拔起来的时候便越痛,她一直视你为挚友,如果现在你后悔了,她一样愿意帮你。”   我难过得几乎落泪,孩子是我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我当然不愿意失去他,可若岚的意思我明白,如果到时候她和孩子产生了深厚的感情,而我他日改变主意了,又想要回孩子,那对她是一种更深的伤害。   淮南王是心细如发温润如玉的男子,也许他对若岚没有激荡如火的浓烈感情,但她是他的妻子,但他同样对她有怜,有敬,有疼,当然,也是有爱的。   如果我是胭红的孔雀草,若岚就是清贵的牡丹花,这两个女人,都是他想去爱的吧。   一切恍如隔世,这段时间,我经常想到情感,如果我没有那样黑暗的使命,我也可以拥有完美的春天吧?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远处佛堂的方向,灰蓝的天空之下还隐隐可以看见听音坛指向天空的塔尖,我把手按在胸口处,轻轻一笑,无限坚澈,“佛祖在上,我梅映月在此起誓,永远不会后悔,万若岚永远都是孩子的母亲,此生不变。”   他一惊,薄唇一抿,仿佛要在我脸上看出蛛丝马迹,可终究是徒劳,他看到的只是我平静如水的脸,“如果若岚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呢?你就不担心你的孩子受委屈吗?”   世事皆有意外,我自己不是一样吗?虽然若岚再生育的机会渺茫,但我并不担心,反而静静看他,“若岚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就算将来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定然会善待我的孩子,我绝对放心。”   对自己妻子的品格,他自然明白,仿佛是随意道:“我前几天去了趟宫里,皇兄他┈┈”   皇上的情意,我不是没有心动,只是心动对我没有半点好处,只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我冷冷截断了他的话,“我既然离开了宫廷,宫里的一切就与我无关,以后不要再提到皇上了。”   他语气顿了下来,眸光在经过我打理后清净爽洁花团锦簇的庭院转了一圈,带上淡淡怀念之色,片刻即逝,轻松道:“皇兄说等母后气消了,他会想办法接你回宫的。”   我勉强一笑,皇上还这样记挂我,我应该感动吗?可惜他不知道,这才是我最想要的结果,这段时间,和孩子一起成长,和他说话,是我心灵最平静的时刻。   他见我不说话,微微叹息了一声,忽然道:“回宫之后,你不要再忤逆母后了,这样对你没有好处,母后的尊严从来都不容挑衅,那个时候我还真是捏了一把汗,换了别人早就被乱棍打死了。”   忤逆?我真想放声大笑,你们萧家欠我们端木家族什么,你知道吗?要我在你们面前低首,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我生生咬住了牙关,保持波澜不惊,尽管我的心口又开始滴血。   见我神色淡然,他便知道说了也是无益,不过随口一说,也没指望我能听得进去,我的个性如此清高,如一支傲然挺立的寒梅,纵然是谁也不能让我低头。   他忽而自嘲一笑,“我也不过是白说,能奏得出来那样孤高笛曲的人,又岂会是轻易低头之人呢?虽然宫里是那样的地方,但皇兄迟早都会接你回去的。”   我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太后发怒,没有一年半载,我是回不了宫的,就算皇上现在要召我回去,我也会想办法推掉的。   他抬眸看着灰蓝却明净的天空,似乎很是享受在我这里宁静的时光,完全不知道我孤独的灵魂,还有灵魂深处的寂寞与悲伤,以及那永远不能忘却的刻骨铭心的仇恨。   腹中孩子似乎是要提醒我他的存在,忽然微微动了一下,我唇角僵硬的弧度变软,脸上浮现一个轻柔的笑意。   他发现了我的笑,眼神怔然,笑容忽然舒展,轻声道:“在宫里,从未见你发自内心的笑过,这是我第一次看见。”   他那样好看的男人,神情却有些恍惚,不似在宫里的时候,对我总是彬彬有礼,泾渭分明,在这个世外桃源无人打扰的地方,他的温和诚挚让我差点忘了,他也是我的仇人,我竟然给孩子找了一个仇人做父亲,我忽然觉得心口堵塞,呼吸不顺起来。   他见我的脸色又难看起来,脸上浮现愧然之色,慢慢道:“对不起。”   对不起?我心下一怒,我和他之间,远远不是一个“对不起”可以囊括的,萧家欠我们端木家的,也远远不是一个“对不起”可以囊括的。   我心底的感动消失得无影无踪,眸光渐渐变得漠然,看向角落一处开得正欢快的蓝色小花,“我累了,王爷请回。”   他见到我冷漠的疏离,眼中有疼痛的影子一掠而过,声音渐渐压得很低,提醒道:“晨安寺这里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但我入宫的时候也见过母后了,她有可能会派人过来探望你。”   探望?他和我都知道这个“探望”是什么意思?虽然我被赶到了晨安寺,但太后依然不放心,还专门派人过来看我是不是安心在这里服苦役?   见我眼眸中有隐约不可见的忿然,他的声音温和如昔,饱含一丝热切,“需要我帮忙吗?”   我摇摇头,要是连这点本事也没有,我还凭什么保护我的孩子平安?我只能尽量去想,他设身处地帮我,并不是为我,而是我腹中的孩子,在他看来,这也是他们萧家高贵的血统。   又或者,他们爱的都不是我,而只是我这副美丽的容颜,只有这样想,我才能心安理得地好受些。   见我拒绝,他了然一笑,“也是,你会有办法的,但你一定要记住,若是有什么事,让阿卉来找我,我会不遗余力地帮你。”   我垂眸不语,你的仇人对你这样好,你到底是该感激,还是该憎恨?远山黛眉之间再次笼上清愁如烟。   静默中,听到了他一声绵长的叹息,“皇兄说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起来,母后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映月,你到底藏着怎样的心事?”   我心尖一颤,忽然愤怒起来,我的心事能对你们说吗?或许你是无辜的,但我父兄族人,千万将士,哪一个不无辜?他话语中充满了对皇兄的濡慕和对太后的尊敬,让我的心再次变得冷硬起来,他母后是好人,皇兄也是好人,可他人真的命如草芥不值一提吗?   “或许我天生就是这样子的吧。”我并没有说假话,我的确生来就是这样的,没有人可以真正走进我冰封的内心。   他见我这般冷漠,笑容凝涩在唇边, 自顾自道:“不管你情归何处,身归何处,我只希望你如浮萍般的心灵能找到归宿,只要你能真正开心起来,我都会祝福你。”   我眼眸蓦然氤氲起来,连他都知道我心如浮萍?我的嘴唇快要沁出了血,为了掩饰我内心的冲突,我拿起一把剪刀,剪断眼前横生出来的枝蔓,竭力用平静的语气道:“天色不早了,王爷请回吧。”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复仇天使(四)   孙秀是太后身边最得用的人,像我这么“重要”的人物,太后不会派别人来,肯定是孙秀,如果被她发现我身怀六甲,以她的精明,定然会彻查个水落石出,那我精心设计的所有一切都完了。   就算我可以生下孩子,也绝不能亲自抚养他,一是因为一个满心机诡只为复仇的阴暗女人,无法养育出洒脱明快的孩子,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既然太后已经隐隐察觉了我的身份,,以她的狠戾毒辣,谁知道等待我的命运是什么?   复仇本来就是一件凶险至极的路,我走进这个局之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从来就没有想过活着出去,可我的孩子,他必须活着,而且是在太后最想不到的地方好好活着。   这个女人机关算尽太聪明,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延续了我血脉的孩子,就生活在她眼皮子底下?   在等待孩子出生的时间里,我贪婪地享受这难得的静美时光,一点一刻都舍不得浪费,仿佛我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了一天,每一天都是珍贵而美好的。   我看蜜蜂采蜜,看斜阳清照,看天边圆月,看烟雨蒙蒙,连梦里都是甜蜜的,多希望时间可以停驻在这一刻,永不流逝。   果然,在淮南王走后的第五天,孙秀就来了晨安寺,她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屈尊降临,只为我一个被赶出宫的罪妃,我内心在嗤笑,太后你是真的心虚吗?把我赶到这种地方,还是不放心吗?   不过晨安寺后院这样杂乱不堪的地方,孙秀是不会来的,而且我染病在身,长久不愈,谁会傻到主动来接近我,她也没来我住的地方,只是命人传我去前面的庵堂。   晨安寺的宁静,是我长这么大,度过的最美好时光,我无比留恋,但不能让孙秀知道,更不能让她知道我那个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死去的孩子还好好地活着。   其实,平心而论,孙秀并不是十分严厉酷辣之人,为人也算温和,但她毕竟是太后身边的人,是我最需要防范的人。   幸好淮南王已经提前通知我,我做足了准备,只要瞒过这一次,我就能稍稍放心了。   我把阿卉易容成我的模样,我的易容术虽然不是天衣无缝,但一个痛苦失子,被逐出宫,又久病的女人,容颜大改憔悴不堪也在情理之中,有瞒过孙秀的可能。   阿卉走了之后,我一直提心吊胆,毕竟她面对的是孙秀,而且孙秀来者不善,与此同时,我腹中孩子也在剧烈活动,母子连心,他同样在表达他的惊悸和不安。   我很清楚,若是我避人耳目偷偷产子的秘密被发现,必须会引起轩然大波,也许不等消息传回宫中,不等皇上来救我,太后就会派源源不断的杀手来杀我。   手中的一束小花早就被我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流出的汁液染红了我雪白的衣袖,像殷红的血,心尖处忽然有种针刺般的痛楚,我可怜的孩子,还未出生,就要面临被戕杀的残酷命运。   虽然我做好了足够的安排和周密的准备,可任何事情都有风险,我不得不担心那细微的可能,也会剥夺我孩子的生命,我想站起来,走到窗口,希望看到阿卉一路狂奔回来复命,告诉我没事了。   可我的腿抖得厉害,身体似乎不再受我控制,心仿佛被掏空一般,悲凉而空洞,从未这样害怕过,我不怕死,但我不能不拼死保护我的孩子。   空气中有淡淡的浮尘,就在我几乎支撑不住自己摇晃身体的时候,一双大手忽然扶住了我,耳边传来一个熟悉温厚的声音,“映月,你别怕。”   我茫然抬头,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淮南王,孙秀是什么人,他比我清楚,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此刻,他的眼神中满是担忧与悲悯。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随即苦笑摇头,孤独早已经把我的心蚕食得百孔千疮,我如一只离群的孤雁,在独自支撑的时候,我甚至在想,当初父亲为什么不把我一起带走?而要把我留在这孤独凄苦的人世间,感受不到半点春天的暖意。   淮南王那样温润的男子,也有坚实的力量,我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一切不过是一场意外的阴谋而已,他却浑然不觉,只是静静看我,眼中有种黯然伤神的疼惜,“你是个坚强到令人心疼的女人。”   是吗?我苍白的容颜滑下滚烫的泪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打动我寂寞灵魂的竟然是萧家的两个男人,而且都是蛇蝎太后的儿子?这是命运对我最大的戏弄吗?   他抬起颤栗的指尖,拂去我夺眶而出的泪水,这或许是第一次他与我这样近的接触,我甚至能感受到他高贵的衣袍在渐渐张紧,他的心跳得那样厉害。   他忽然紧紧抱住我,抱住我几乎虚脱的身体,喃喃安慰我,“不要怕,有我在。”   有人说,虽然世事无常,但总逃不过清晰的脉络,可是我的人生,却是这样杂乱无章,杂乱到令人绝望,我闭上眼睛,任由隐忍的伤痕和冰冷的泪水肆意流淌。   他的体温通过冰凉丝滑的锦袍传递给我,“你想哭就哭出来,在我面前,不用隐忍。”   刹那间,我仿佛穿越了几世浮沉,泪水模糊视线,泅在他洁净胸前,我不在乎自己在死与生之间徘徊,可我的孩子不能还没有出世,就要踏入鬼门关,这一刻,我是那样害怕,那样无助,那样凄惶,只想抓住这唯一的温暖。   和皇上的亲弟弟这样紧密相拥,恍如亲密爱人,任凭窗外光阴悄然流走,一切仿佛前世的约定,命运之手的力量绝非人力可以阻挡。   我心中浮起一丝淡淡的愧然,旋即苦笑,我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他的女人吗?   俗世的道德对一个乱世孤女毫无意义,我这样的人,还在乎什么世俗的眼光?而且,我的身体麻木得动不了了,惊然想起在宫中那些疑似甜蜜的片段,皇上的话语蓦然呈现耳边,“朕定然会想办法接你回宫。”   身边的男子感受到我的僵硬,低声道:“不要动,我只是希望我曾真实地拥有过你。”   恍惚中,我的眼睛蒙上一层薄雾,原来他从未忘记我,如果我是一个优秀的复仇者,我是否可以利用他们兄弟对我的感情,把龙腾皇室搅个天翻地覆?可我知道,我做不到,永远也做不到了。   他见我这样悲伤,忧郁而柔情的眉眼泛起一丝心疼,“映月,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我最想要你们的命,还有你们母亲的命!   可一切恍若梦境,我还有孩子,还有这个人世间最大的牵绊,我淡淡一笑,“女人所求无非荣华富贵,我也不例外。”   他清淡的笑容湮没在房梁落下的阴影之下,俊美得有些不真实,轻轻摇头,“我一开始就知道,荣华富贵绝非你想要的东西,我从来都不认为梅家会养育出你这样超尘脱俗的女儿,梅花,傲立雪中,却安之若素,暗香疏影,能长留心间,就算擦肩而过,你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宿命的缘分。”   超尘脱俗?我苦笑,不是超尘脱俗,我是无尘无俗,就算身边百媚千红,明媚春风,我的心也是寂冷的。   只是短暂的恍惚,我的心就隐约一惊,假装已经忘记的伤口再次剧痛起来,可我也能做到常人不能做到的平静如常,反笑道:“是吗?那你认为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他摇摇头,满眼的失落与惆怅,“就是因为不知道,我才更加痛苦。”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了不让他看出丝毫端倪,我轻描淡写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王爷何必强人所难?”   他眼神一黯,“皇兄是天子,权倾天下,坐拥四海,就算有些君王不能做的事情,还有我这个亲王,可以达成任何人都无法达成的心愿,你到底有什么心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他那样深情,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就算能笑,也一定会比哭还难看,他们难道真的不知道,他们引以为傲的权势是用谁的鲜血换回来的?   父亲已经被湮没在历史的风沙之下,永远都不会见到天日,可我这个女儿,却和太后的两个儿子纠缠不清,命运真让人啼笑皆非,我们终究是陌路,你继续你的情意,我却只能独自品尝我的孤独,满心荒凉、   见我愁眉不展,阴云百结,他微微一叹,“你这样爱孩子,又怎么会忍心让他有一个郁郁寡欢的母亲?”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我陡然怒了,一把推开他,无视他瞬间变得黯然的眼睛,“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你凭什么干涉我怎么想?”   他抬起手 ,却僵在半空中,并没有继续拥抱我,看我无力地支撑在桌案上,勉强稳住沉重的身体,他眼神黯淡,像是说给我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的听的,“你这又是何苦?”   我嘲讽而笑,“不是每个人生下来都有你们那么幸运的,不管你有多不情愿,有多不愿意,也逃不过命运的安排,无论你怎么努力,也不过是螳臂当车,沧海一粟,难道你以为帝王就真的可以做到一切吗?”   他深深看我,完全不懂我的话,是啊,那样不堪回首的过往,那些辛酸悲怆的往事,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他不再说话,只是默默陪我,坐在夕阳照进来的阳光中,这个清贵至极的男人,安享着这一刻奢侈的宁静。   我不愿再看他,心不在焉地拿起针线,好几次差点扎了自己的手,他叹了一声,按住了我的手,“别绣了,阿卉差不多应该回来了。”   听到外面熟悉的脚步声,我长长出了一口气,她回来的时候,脸上有如释重负的笑意,又哭又笑,“娘娘,孙嬷嬷走了。”   她忽然看见淮南王也在,却比我还要不意外,“奴婢见过王爷。”   淮南王原来只是品茗静坐,看到阿卉的时候,脸上浮现一个空寂的笑意,“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记得让阿卉来找我。”   我木然点点头,当做是回答,任思绪翻飞,连他什么都时候走的,都浑然不知。   房里只剩下我和阿卉,我得知了那个惊险的会面,易容不过是一种高级的骗术,骗不过熟悉的人,也骗不过精细的人,所幸阿卉是我的贴身侍女,能惟妙惟肖地模仿我的气质和声音,所幸孙秀并未为难她。   阿卉说,孙秀看到“静妃”苍白脸颊和瘦削身体的时候,甚至叹了一口气,还吩咐住持师太要好好照顾我,不可怠慢我,并没有任何为难和奚落的话语。   她还为我带来了一个消息,是有关皇上的,皇上果然没有忘记我,我离宫之后,他一直恳请太后娘娘准允我回宫。   可太后余怒不止,虽然并未明确拒绝,但却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在宫中妃嫔没有再次传出喜讯之前,绝不会让我回去。   显然,太后不想让我再独宠后宫,更不想让我独霸皇上的心,或许等着皇上渐渐忘记我之后,她就可以考虑除掉我了,而且,在我离开宫廷之后,太后就张罗着为皇上举办了一次大规模的选秀活动,无数鲜亮如花明艳动人的年轻女孩涌入后宫,太后想用后宫新的力量让皇上尽快忘了我。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只是淡淡一笑,他是皇上,原本就有三宫六院,其实,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我如今唯一的渴求就是平安产下孩子,君王的爱,淡泊如水,多思无益,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可以让自己的心更加冷硬起来,何况,我们原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一段流光剪影落到我的身上,淮南王走了,却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清香,萦绕指尖,仿佛他爱而不得的幽渺情怀,你欢笑的时候,他远远地看着你,你悲伤的时候,他会不顾一切地帮助你,保护你,他温润得让你忘记锦瑟流年,人生沧桑,他好得让你觉得处心积虑算计这样一个人真是一种卑鄙的罪过。   我发现我变了,不再抗拒某些东西,比如情意,比如关怀,曾经的过往在眼前忽明忽现,长长一叹,也罢,缘来缘去缘如水,花来花落终有时,人生若只如初见,谁也没有力量阻挡岁月的洪流。   阿卉道:“娘娘,你别再多想了,孩子最重要,我们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孩子吗?”   我怅然而笑,是啊,我还能想什么?结局不是早就注定了吗?再深的感情,也抵不过一开始就命定的宿仇。   光阴如水,悄然流逝,我的孩子一天天长大,胎动越来越频繁,我既欢喜,又恐慌,他每长大一天,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就少一天,想到这里,我心中会涌起撕心裂肺的疼痛。   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他母亲的伤心,只是安静地睡着,看着满庭落花,粉红花瓣,旖旎飘香,就像是身体里面这个柔弱的小生命,浇灭了我心中疯狂滋生的疼痛。   在我临产的前几天,淮南王妃偷偷来看我,她的指尖触摸到我孩子动作的时候,竟然激动得流下泪来,有着初为人母的小心翼翼和慌张不适,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而不是总有些距离的“静妃娘娘”,“映月,你…”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我在佛祖面前起过誓,万若岚才是他的母亲,终此一生,无怨无悔。”   她立即红了眼圈,国色天香的脸庞上蒙上一层浅浅哀伤,她执意陪着我,看着我孩子的出生,说经过我亲手打理的一方小院,比任何华贵殿宇都要温馨静美,她喜欢这里。   无论我多么盼着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我可以和我的孩子永远在一起,可任何人任何心愿在时间面前,都渺小而无力。   阵痛来临,我知道他将要挣脱母亲的怀抱,睁眼看一看他即将生活的人世间。   许是这个孩子不愿离开他的母亲,只为这最后的血脉相连,足足生了两天,一个男婴才降临世间。   孩子剥离母体的痛楚,让我几乎昏死过去,从未生产过的若岚一直在我床边,轻声地安慰我,鼓励我,等到孩子生下来的时候,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见她的脸已经成了一张白纸,她紧张得并不比我轻松多少,整个人也几乎虚脱,却颤抖着把孩子抱给我看。   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虽然双眼紧闭,睡得很安稳,可他是那样漂亮,如同画出来的小嘴巴绝美得让人舍不得去触碰,不用看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有一双漆黑如点墨的明亮眼睛。   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命运之手的神奇,他怎么能把一个孩子雕刻得如此漂亮?   若岚哭了又哭,泪珠如雨,“他这么可爱,你真的舍得吗?”   我怎么舍得?每多看一眼,我的痛苦就加重一分,苦涩难言,他还那么小,还不知道他马上就要经历世间最痛苦的生死离别,我抱着他的额头亲了一遍又一遍,久久不愿分离,任无边无际的悲伤在心中蔓延,将我淹没。   若岚终于不忍,别过头去,擦拭脸上的泪水,“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名字?我不愿他再和我们族人扯上任何关系,就连名字也一样,我希望他可以徜徉在蓝天白云之下,潇洒八千里路云和月,熠熠生辉,鲜亮如日,我不愿他的生命中再有往日一丝一毫的痕迹,我闭上眼睛,淡淡道:“就叫萧天熠吧。”   虽然我不愿自己儿子冠以“萧”姓,那是我永远不愿接受的残忍,可我不得不这样做,在外人眼中,他是淮南王的儿子,而他,也是姓萧的。   萧天熠?若岚想了一想,微微一笑,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她看孩子的目光,那么温柔,泪水几乎滴落在孩子吹弹可破的脸颊上,泣不成声。   我紧紧闭上眼睛,不忍再多看一眼,我害怕我会不顾一切地不让他离开我,会毁了他的所有,乃至生命。   若岚抱着孩子跪在我床前,“你放心,我必定将天熠视如己出,给予他我所有的一切,爱他,护他,看着他长大,给他做小衣服,教他走路,教他读书,给他折纸鸢,陪他放风筝,陪他逛上元灯节……”   她每说一句,我的心便会痛上一分,我挣扎道:“还有,为了他的平安,永远不要让他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咬牙说出这句话,我已经如同寒风中的枯枝,只剩一时微弱的气息,苟延残喘,这一定是世上最痛苦的别离,我那么爱他,却不得不离开他,看他投入另外一个温暖母亲的怀抱,这或许是我在彻骨寒意中仅有的安慰。   “抱他走,别让我再看见他!”我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这话就像是从灵魂发出来的一样,我极度害怕,我不是个理性的人,我害怕再多一会,我会如失去幼兽的母兽一样疯狂,忍不住劈手夺过若岚手中的孩子,不让他离开我片刻。   若岚目光疼惜,再次朝我深深一拜,“我带天熠走了。”   一地凄凉的月光,犹如我残破不全的心,原本一直在沉睡的婴儿,此时忽然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他一定是刚来世间,就要接受被最亲的人抛弃的痛苦和离殇。   若岚呆了,她抱着孩子,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我忽然凄厉大喊,“快抱走!”   她似乎被我吓到了,我想那一刻,我的眼神一定是疯狂可怖的,吓到了温婉如水的她,她手足无措地哄着婴儿,“乖,天熠不哭……”   她笨拙而母性地哄着婴儿,我转头,不忍再看,只是漠然道:“还不走?”   若岚动了动嘴唇,抬头看我一眼,眼中掠过一道悲悯,一言不发,终于快步离去。   看到那扇木门缓缓关闭,婴儿的啼哭声渐渐远去,我所有伪装的坚强轰然崩溃,我把头埋在被子里,放声大哭,终于让他平安降临世间,终于把他交给我信得过的人手中,终于可以让他有一个阳光灿烂的未来,这一切不是我自己的选择吗?   可是为什么,我竟然会这样心如刀绞,痛楚欲裂,最后,我在撕裂般的痛楚中昏睡过去,那一瞬间,我的灵魂迅速老去。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复仇天使(五)   身上流着我的血的孩子终于被抱走了,我的心瞬间变得支离破碎,痛楚难耐,整个人也迅速憔悴下去,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那个柔弱的新生命,多少次,凭栏远望,希望看见那个小小的襁褓,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只看见一片空茫。   我几乎是没日没夜地等候在窗前,盼着那不可能发生的奇迹,极力忽视心口的绞痛,世上有一种极致的爱,是必须远离你,靠近了就会灼伤你,我喃喃自语,“天熠,你不要怪娘,天底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娘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颤抖地摸出那个放在我枕边的小小拨浪鼓,茫然地摇着它,仿佛孩子还在我肚子里面,拨浪鼓发出清脆的声音,那么美妙,简直是世上最动听的天籁之音,我闭上眼睛,任由眼眸潸然。   不知道哭了多少回,无数次夜里梦醒的时候,发现眼泪早已经流干,只有我干涸的眼睛,望着空洞的屋顶发呆。   忽然,仿佛有来自天际的婴儿啼哭声,隐隐约约传来,我疯狂地从床上爬起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赤脚奔向外面,“是天熠回来了,我的天熠回来了…”   阿卉被惊醒了,可她根本拉不住一个疯狂的母亲,我也不知道,一个刚刚生产不久的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我甩开她,疯了一样地打开门,看向那个我每天都在凝望的方向,却没有我r思夜想的孩子,只有夜色中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尖,还有点缀夜空的几点黯淡星光,和一闪而过的流星划破夜空。   我不相信是自己的幻觉,只能紧紧抓住门框,身体却无力地垂下,再也忍不住满腹哀恸,失声痛哭。   阿卉跪在我身后,泣不成声,“娘娘,小公子已经被王妃带走了,你的身体不能吹风…”   我孑然的身影伫立在月光下,黯然神伤,不知道过了多久,寂寞转身,木然地回到床上,学会一点点地接受那个悲伤而残忍的事实,那个每天在我身体里胎动的孩子已经离开我了,无论我有多不甘心,有多痛苦,都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那些曾经让我的生命燃起深深悸动的新奇和感动都已经消失了,如断了线的风筝,戛然而止,可我还在这里日日守望一个根本无望的可能?   我满心悲伤,再次拿起了那个拨浪鼓,为了不让自己心软,我让若岚带走了所有孩子的东西,不愿留下一丝一毫能激起我悲伤的东西,只有这个拨浪鼓是我给自己唯一的念想。   拨浪鼓的清脆响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唯有明月寒光,陪着我的孤寂和萧瑟,我贪婪地想再看孩子一眼,看一眼他粉妆玉琢的脸颊,和他小小的身体。   这一刻,我忽然就理解了父亲,在那样杀机森然的时刻,他费尽心思保我周全,只为一线生机,为人父母之心,此刻,我终于感同身受。   我的生命如此孤苦凄冷,所有的温暖与希望都是孩子带给我的,如今他走了,我生命的桥梁,遽然断裂,仿佛听到了世界毁灭的声音,只觉得周身凉透,听不到自己的呼吸。   那些破碎的记忆一日又一日地折磨得我痛苦不堪,我强迫自己接受他的离开,忘记他的存在,甚至催眠自己,我从来就没有过孩子,一切都是我的幻觉,只有活在我自欺欺人的骗局中,才能从痛苦不堪的泥沼中解脱出来。   阿卉见我r复一日的消沉下去,心疼不已,哭着求我,“娘娘,淮南王妃是个好母亲,一定会对小公子很好很好的,你就别苦着自己了…”   我想哭的时候,却笑了出来,是啊,若岚一定会是个好母亲,孩子交到她手中,比任何人都要可靠,我确实应该放下的。   我长叹一声,那些留在我旧时光中的伤口,一碰就疼,能不碰就不碰吧,可恍惚中,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张让张漂亮婴儿的脸,两行清泪再次滑落,佛说,人生多苦,如今我体会得淋漓尽致。   孩子和我已经相隔两地,距离遥遥,我强迫自己将悲伤深藏心底,淮南王又来看了我一次,告诉我天熠很好,若岚对他爱如珍宝,他甚至告诉我,他决定请求皇上封天熠为淮南王府世子。   天熠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却得到了他能给予的最高荣耀,换了别人,早已经感动得泪流满面,可我没有,我的心早已经被孤寂封锁,我只是波澜不惊地看着他,连一个谢意的笑容都没有。   他不会明白我心底深处的波涛惊骇,但他知晓我淡然的秉性,而且他也不是为了我的感激,只是为了让我在这个远离尘世喧嚣的地方安心。   他还告诉我,太后见若岚诞下孩子,十分欢喜,不等孩子满月,就亲赴淮南王府看望,对仙童般粉妆玉琢的小天熠爱不释手。   我已经习惯用笑容来掩盖悲伤,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底再次涌起报复的强烈快意。   他甚至还补充了一句,“母后是真的很喜欢天熠,当年皇长子出生,也没见她这么开心过,赏赐的礼物完全不输皇长子的排场。”   我依然冷笑,太后你怎么也不会想到你那么疼爱的孙子竟然是我亲生的吧?   他为我带来我最想知道却最不愿去触碰的天熠的消息,看着我再次回到苍白的脸颊,目光充满怜惜,“天熠很好,你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我置若罔闻,这里的世界,一片清明澄澈,就像我为儿子刻意营造的人生,这方小院,被我打理得四季如春,此时,花瓣如雨,落英缤纷,洒下满园落寞,徒添几分梦幻而真实的美。   我浅浅起身,抚笛轻吟,淮南王显然想不到这个时候,我还会有此雅兴,他眼神迷醉,有浓浓惊喜,还有深沉与柔情。   或许我吹过很多次长笛,但唯有这一次,只为他,这个风花雪月的男子,他心中是明白的。   临走的时候,他平静地告诉我,容妃有了身孕,我知道他的意思,太后不是说必须要宫中妃嫔传出喜讯,才能准允我回宫吗?   如果皇上没有忘记我的话,我就该回宫了,以后我们想要这样见面,几乎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他才这般留恋不舍。   看着他惆怅的眼神,无比留恋这世外桃源的时光,我微微一笑,以前怕皇上召我回宫,是担心他发现孩子,如今我孑然一身,在哪里都一样,而且,我也应该回去了,宫里还有我刻骨的仇人。   他何时走的,我还是不知道,我和他永远都是陌路人,注定不会重合。   在一个暖阳熏得人昏昏欲睡的日子,晨安寺有了建寺以来最隆重的盛事,皇上居然亲临晨安寺接一个罪妃回宫。   那天,住持师太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我的院子里,脸上写满谦卑讨好的笑容,“恭喜娘娘,娘娘大喜啊,皇上来接您了。”   皇上来了?我正在剪花,蓦然听到这个消息,手一抖,瞬间将那嫩茎剪得干干净净,彻底没了生机。   见我这样失神,住持师太以为我是欣喜过度,恭维道:“娘娘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娘娘是贵人,这不,可让我说着了…”   我根本没理她,只是定定看着眼前枝叶婆娑,她仍是喋喋不休地说着,皇上亲临带来的金光华耀,连方外之人都不能免俗,我知道,我云水相依鸿雁在月的日子结束了。   耳边依旧聒噪,可我无动于衷,我有想过皇上吗?当然是有的,只是所有的甜蜜最后都消失在光阴蹉跎之中,消逝在黑暗罪恶之中,那些铭心刻骨的仇恨,不是我不想忘,而是根本就忘不掉,已经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外面响起田学禄尖锐的声音,“皇上驾到。”煊赫的仪仗,华盖如云,侍卫如林,我精心营造的方外之地变得车水马龙,拥挤不堪。   住持师太急忙匍匐在地,“贫尼参见皇上。”   晨安寺一瞬间沸腾起来,但下一瞬间,再次归于沉寂,四周忽然鸦雀无声,屏气凝神。   只有我没动,我仍是静静坐着,看着那记忆深处的明黄男子向我缓缓走来,事隔半载,再次重逢,恍然如梦,我心中忽然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恐惧。   皇上见我在一束月见草旁边的身影,脸上绽开一个温暖的笑意,他还是他,但我已经不是我。   他英俊的容貌挺拔的体态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我庆幸,我儿子脸上,并未有他太多的影子,这是不是上天给我的最好慰藉?   我朝他莞尔一笑,他忽然加快脚步,疾步向我走来,下一瞬间,一双有力的臂膀已经抱紧我瘦弱的身体。   熟悉的龙涎香气息扑面而来,原来有些人,有些事,不管相隔多远,相隔多久,再见面的时候,依然熟悉如昔。   他抱着我,那样紧,低喃道:“映月,你还在,真好。”   我几乎不能呼吸,他不知道,虽然只有半载,可对我来说,已经经历了无数个轮回。   他抬手,抚摸我的脸颊,喃喃道:“你受苦了。”看着跪在一旁的住持师太,忽然冷脸道:“朕的爱妃是来这里修行的,不是来服役的,你们到底是怎么伺候的?”   住持师太听出皇上话语中的杀意,吓得魂飞魄散,“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算了。”我第一次开口竟然是这样一句话,“师太待我很好,我并没有受苦。”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替一个外人求情?或许是儿子让我的心变得怜悯而慈悲?   皇上见我开口说话,眼中浮现惊喜光芒,挥了挥手,“罢了,你们都下去。”   其他人都悄然退下,庭院里只剩下我和他,他抬起我的脸颊,眼眸中荡漾着能融化任何女人的深情,忽然猝不及防地吻了下来,“朕好想你…”   往事如烟,人生如梦,泪珠从我脸上滑落,情到极致,想要的无非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给得起,可我要不起,最悲哀的是,不但要不起,还不能说,人说,最大的痛苦是根本无法诉说的痛苦,我感同身受。   “朕来晚了……”在我的小床上,热烈缠绵中,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低喃,与我十指相缠,似乎是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只为触摸我的存在。   ……   他沉醉地亲吻我的脸颊,红唇,双肩…… 耳边情话萦绕,“望穿秋水,望断天涯,朕终于再次见到你了。”   我蓦然发现,这个时候,我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些不能言说的悲伤将我包围得完全透不过气来,让我近乎绝望,那些不能触碰的伤疤刺得我血肉模糊,在他怀中,我终于失声痛哭。   见我从未有过的失控和失态,一国天子竟然慌乱起来,将我抱得更紧,“对不起,是朕没有保护好你,朕答应你,以后永远都不会让你再离开朕的身边。”   恍惚中,那些冰冷的世仇忽然再次汹涌而起,父亲,母亲,哥哥,姐姐,那些我从未见过却觉得异常亲切的脸庞浮现眼前,仿佛他们一直在我身边陪伴着我,从未离开,我心口某一处开始结痂,这位世上最尊贵的君王就睡在我身边,我能将一把匕首插进他毫不设防的胸口,让一切从此结束吗?   想着想着,我的身体都颤抖起来,就算我杀了他,一切也不会结束。   ……   他并没有马上起驾回宫,而是在我的院子里住了下来,说要好好补偿我这半年的苦难。   白天,陪我一起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夜里,陪我看流星追月,一地清辉,与我百般缠绵,柔情缱绻。   他的温柔让我暂时忘记了与儿子分离的极度痛楚,假装已经忘记那些隐痛的哀伤和情仇。   我就像一个饮鸩止渴的人,用一杯毒酒来缓解我彻骨的疼痛,可此时我顾不得那么多了,胸口的闷痛让我几乎要窒息了,我开始回应他的温柔,看到我轻柔的笑意重新在脸上绽放,他欢喜得像个孩子一样,“朕真想和你拥有一方这样的小院,只有我们两个人,做一对寻常夫妻,隐居世外,儿女绕膝,炊烟袅袅,泛舟垂钓。”   他恍若梦呓的声音让我惊醒,这样的梦想何尝不是我的梦想?什么纷争,什么诡谲,什么权谋,我都不想去理会了。   看向他柔情荡漾的眼眸,那是可以融化世间任何坚冰的春水,我按捺住心中的强烈异动,明白这只能是一个幻梦而已,永远都不会变成真的,既然如此,何必自寻烦恼?我平静下来,淡淡一笑,“皇上说笑了。”   他握紧我的双手,迷醉地看着满园幽香,庭院深深,遍地芬芳,目光怜惜而向往,“朕是天子,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可朕在想,以后等朕老了,就把朝政交给我们的儿子,和你找一方这样的庭院,做一对寻常夫妻,可好?”   我心头立即惊跳了一下,他察觉到我的异样,以为撩起了我的伤心事,立即温声道:“以后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朕或许错了,以前只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却不知在后宫,这样反倒是害了你,导致你离开了朕这么久,这么久…”   我心中涌起无限的温柔与感动,渴望与甜蜜,嫣然一笑,醉倒在他怀中,“我没有受苦,你看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可朕过得不好,你知道不知道,朕每天都在想你?”他的目光灼灼,透着几乎将我吞灭的炽热之火。   我避开他的目光,陷得越深,拔得就越痛,我明白这个道理。   过了一会,他仿佛是随意道:“容妃已经有了身孕,母后不会再专门针对你了。”   我早就知道容妃有了身孕,说不心痛是假的,可我依然只是平静一笑,“恭喜皇上。”   他的眼神有些哀伤,再次抱紧了我,“朕最想要的是和你的孩子。”   ……   快乐的时光总是格外短暂,那段时间,我们生存在虚幻的空间里,以为是一对只有彼此的寻常夫妻,直到太后派人前来催促皇上回宫。   皇上留恋地看着这里的灵山秀水,白云飘飘,见我沉默不语,忽然想起什么,神色很是兴奋,“你不用担心,淮南王妃诞下了一个男孩,连名字都取好了,叫萧天熠,这个名字好,既显出皇家气派,又威武霸气,将来必定文韬武略,是国之栋梁,朕也很喜欢,皇弟上奏请求封为王府世子,王妃嫡出,封为世子,顺理成章,朕已经准奏了,如今皇家多了这桩喜事,母后很开心,以前的事情早就不计较了。”   我眼底深处有抹深不见底的冷笑,太后那么喜欢若岚,定然也会疼爱她的孩子,我的天熠,果真是生活在人世间最幸福的天堂。   我随他回了宫,那个我心中深深抵触却不得不再次踏入的地方,我看到了皇后雍容华贵的笑脸上掩藏的深深嫉妒和不忿。   我的回宫让她们如临大敌,她们大概是不会忘记我的,但我无所谓,我曾经被太后赶出宫去,对一般女人来说,那就是生命终结的地方,可没人能料到我还会回来,也没人想到皇上对我的感情那样深,在争奇斗艳万紫千红的后宫,君王居然这样恋着一个女人,这样喜爱一个女人。   我依旧住在静姝宫,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最初离去时候的模样,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仿佛晨安寺的岁月只是梦一场,静姝宫的气势甚至比怀孕容妃的流云宫还要更胜一筹。   后宫的确进了许多新的美人,成群结队地来拜访我这个名噪一时的静妃,曾经是皇上的旧爱,如今是皇上的新宠。   回宫之后,我主动去求见太后,这个在别人眼中看起来是请罪的举动,在我心里却不是,我只是想看看太后到底怎么对待我?   半年的时光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在永寿宫,她见了我,笑容浅浅,不带一丝感情,“你回来了?”   “是,臣妾回来了。”我的声音也很冷淡,天底下的事情真是巧,或许是母子连心,我在永寿宫的时候,若岚居然抱着小世子进宫来觐见太后。   太后见了若岚,和我完全不一样,满心欢喜,“快来给哀家看看,哀家的好孙子。”   她把我丢在一旁,当我不存在,我忽然紧张起来,再次看到了那个正在甜甜微笑的襁褓婴儿,果真有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的漆黑如珠的眼眸,清澈得像天底下最纯净的湖水,他正在对太后咧嘴微笑,圆了我心中看一看他眼睛的渴望。   若岚看见我眼神的时候,忽然忍不住抱紧了孩子,那个下意识的举动让我心下隐痛不已,谁都知道,她爱极了这个孩子,而我,居然又回宫里来了,现在如果我把孩子要回来,对她来说不啻为骨肉分离的剧痛。   我知道她的担忧,朝她一笑,给了一个只有我们彼此才能明白的安心眼神。   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朝我微微一笑,婉约道:“静妃娘娘回宫,我还没有送去贺礼,实在失礼。”   任何人这个时候,都会给小世子备上礼物,至少也说说上几句恭喜的话,可我没有,只是冷淡道:“王妃太客气了。”   我冷淡的语气让太后很不高兴,觉得我在这里十分碍眼,眼神又冷了下来,若岚忙道:“母后,你看天熠又笑了。”   孩子的笑吸引了太后的视线,她懒得看我,曾经把我赶出去的时候,也没想到我会回来吧。   离开永寿宫的时候,若岚抱着孩子和我一起离开正殿的门,见若岚逗着孩子,我却当着孙秀的面,冷冷丢下一句不阴不阳的话,“不过是生了个孩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若岚愣了一下,脸色黯了下来,她那么聪明的女子,自然是意识到了我的用意,她身边的侍女却忿忿不平,小声道:“王妃娘娘别理她。”   我说完这句话,就扬长而去,我的嫉恨落在了孙秀眼中,我知道会传到太后耳朵中去,我不得不这样做,我不能再和若岚走近,不能再让任何人怀疑到我和若岚的关系,因为这对天熠来说,是一个灾难。   若岚和我心有默契一般,她很少再来我这里,也有名正言顺的借口,她已经诞下世子,日渐忙碌,不可能经常进宫,我们的疏离并没有引起她人的怀疑。   她偶尔来的时候,我也是冷言冷语,不理不睬,在他人眼中,我们终究是疏远了,我自己生不了孩子,所以恶毒地嫉妒别人,但若岚短暂的轻柔目光让我明白,她懂我的用意。   淮南王偶尔会为我带来孩子的消息,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足以慰藉我孤寂的灵魂。   我学会逐渐忘记天熠的存在,因为他的存在,无时不刻不在提醒那些将我扎得鲜血淋漓的伤痕,加重我愈加深浓的罪恶感。   尽管天熠无辜,可他身上毕竟流着仇人的血液,我无颜面见曾经不惜一切代价为我保留一线生机的九泉之下的父亲,除了在晨安寺的那些日子之外,我的心没有一天是平静的。   我多年的医术并不是毫无用处,回宫没过多久,我就在我的饮食里面发现了麝香的痕迹,冷冷一笑,这么怕我怀孕?   我在宫里这样盛宠,要建立自己的力量并不是什么难事,很快我就查了出来,原来是太后暗中吩咐的,这个女人,不但可以风卷残云,杀人的手段也是这样不见血,果然阴狠不减当年。   我嗤笑,你就以为我那么爱生下你们萧家的孩子吗?诞下一个孩子,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心血和力量,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力气和勇气再去孕育一个孩子了,太后,你真是多虑了。   后来,容妃终于诞下了一个男婴,宫里接二连三有人怀孕,连皇后都再次有了身孕,她已经有了皇长子,这次再次怀孕,更是喜上眉梢,眉飞色舞。   所谓的雨露均沾,大概指的就是这个吧,我终于不像以前一样被所有人视为眼中钉,但皇上还是喜欢来我的静姝宫,尽管他不说,可我却知道他对我的愧疚,我也不傻,他是皇帝,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或许他说得对,这才是保护我的最好方式。   他常常留宿我的寝宫,我依然是宫里盛宠无双的静妃,依旧炙手可热,却迟迟都没有再次怀孕。   他怕提起我的伤心事,很少当面提及,只是暗中吩咐太医帮我好好调理身体,以期早日怀上龙裔,他的细心和关怀总让我感动。   于是,我开始自欺欺人地想,或许当年那桩惨绝人寰的灾祸是他父皇和母后的手笔,与他无关?   这个念头让我心惊不已,我居然开始为他开脱?极力欺骗自己,他是无辜的,这让我越发慌乱,这怎么可以?何况除了那些罪恶的手,谁不是无辜的?不管怎么说,他才是那桩惨案的最大受益者啊,就这一点来说,他就不可能是无辜的。   我越发痛苦,这些怅惘难耐的往事折磨得我快要发疯了,我r渐消瘦下去,茶饭不思。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明白我到底悲从何来,为了照顾我的身体,连吃住都和我在一起,他以为我是怀不上孩子而痛苦,可他永远也不会明白我的痛苦到底有多深浓?   他耐心哄着我好好吃东西,却不知道那些东西里面有他最亲的母后吩咐人添加的令女人不孕的东西,他的母后绝对不会让我诞下子嗣,他却一直都不明白。   一日午后,他陪我小憩,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我依稀听到了他在帐外和太医的对话,“朕问你,静妃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调理了这么久,一直还不见起色?”   那太医抖抖索索,“回皇上,静妃娘娘身子虚弱,体质虚寒,不易受孕。”   他怕吵醒我,低沉的声音透着压抑不住的盛怒,“都是一帮无用的废物,给朕滚出去。”   把太医赶走之后,他回到我床边,轻轻坐下,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闭上眼睛,装作继续沉睡,却能清晰地感到他深深的目光落到我的脸上,轻叹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宫里已经有这么多孩子了,不会再有人专门针对你了,可为什么还没有动静,这是上天对朕的惩罚吗?责怪朕没有好好保护你?”   我忍住眼中清泪,任它在心间肆意流淌,别人的人生若是时光倒流,还有重来的机会,而我,就算时光倒流,也依旧悲壮如初。   过了许久,我终于可以慢慢醒来,他还依旧坐在我床边怔然发呆,见我醒来,他勉强堆出一个温柔的笑意,“朕刚才问过太医了,你的身体很好,只要再养胖一点,我们很快就会有孩子的。”   是吗?我强忍心中酸楚,浓情依恋弥漫心间,忽然伸手抱住他,将头枕在他的腿上。   或许是我主动的温柔让他欣喜不已,他柔声道:“今天怎么这么乖?”   想起那些散落成歌碾落成泥的往事,我强颜欢笑,“皇上,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吗?”   宫里的妃嫔都得自称“臣妾”,只有我没有,我不愿委屈自己,他也从不计较,纵容我这样无礼。   他怔了一怔,凝视我初醒的容颜,“没有原因,朕就是想对你好,就是想好好爱你。”   此刻,他的情话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是朴实无华,却指抵我的心脏,让我瞬间迷惘,“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看到的这个我,你会怎么做?”   他听出我语中深意,柔情百转的眼神深深凝视我,仿佛要直达我灵魂深处,窗外的花盛开了,娇艳如血,像他毫不掩饰的情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映月,唯有你,是朕想用心去爱用心去疼的女人。”   他身上的龙涎香这样好闻,这样令人留恋,我微微阖目,和他紧紧相拥,直到外面传来孙秀沉静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旖旎情思,“静妃娘娘,太后召你前去永寿宫。”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复仇天使(六)   可能是因为物由心生,我总觉得永寿宫地下有无数不愿逝去的英魂,别人眼中高贵华灿的宫殿,在我眼中总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我不喜欢这里,却不得不来这里。   太后依旧凤冠凤袍地坐在上座,她一直都不怎么待见我,想不到今日还会主动召见我。   我隐约意识到,这一次找我大概不纯粹是为训话而来,因为她也很清楚,对其他妃嫔百试百灵的太后训诫,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我的礼节无懈可击,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清冷和漠然。   她眯起眼睛,审视着我憔悴的容颜,眼中掠过一道快速的紧张,我知道她是怀疑我又怀孕了,心中嗤笑,你不是都给我下麝香了吗?还担心我怀孕,你的手段可真是密不透风啊。   她对一旁伺候的孙秀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来了一个太医,低眉顺眼,声音也低得几乎听不清,“微臣参见静妃娘娘。”   太后有些不耐烦,冷冷道:“静妃最近精神不济,给她好好看看。”   太医给我把脉之后,随即对太后摇了摇头,给了太后一个安心的眼神,太后放了心,整个人也松了一口气。   看着我波澜不惊的眼神,她挥了挥手,连孙秀都退下了,她从凤座上走下来,走到我身边,细细打量我。   她离我那么近,近到我可以看得见她眼角的皱纹,这个女人曾经也有着风华绝代的容颜,足以魅惑老皇帝,但光凭这个,还远远不能爬上太后的位子,这个宝座还染着少时恋人和无数将士的鲜血。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目光幽幽,如同针尖一样,仿佛要把我看透。   看这架势,我就知道,她不再是怀疑,而是几乎已经确认了我的身份,要不然干嘛屈尊降贵地主动见我?   我坦然直视她的目光,温柔一笑,“太后娘娘何必明知故问?”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如同冬天的冰雪,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不停的蠕动,仿佛像看见了鬼一样,后退两步,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你…真的是…她?”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女人,龙腾王朝最尊贵的女人,就那样狼狈地在我脚下,唇边扬起静静笑意。   她还沉浸在莫大的惊慌之中,嘴唇剧烈地动,却只能发出不连贯的声音,“来…人…”   我蹲下来,逼近她一步,眼中带着索命鬼的幽冷之意,“太后娘娘,你觉得是你宫里的侍卫进来得快,还是我的手快呢?”   她到底是太后,失态片刻之后就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一字一顿道:“你真的是他的女儿?”   他的女儿?你连说我父亲的名字都不配,想起被湮没在风沙之下还被栽上乱臣贼子罪名的父亲,我忽然心如刀绞,就是这个女人毁了我所有的一切,我目光锁定她华美凤袍,却只是一言不发。   我平静得让她心惊,她忽然厉色起来,“你处心积虑潜入宫廷,就是为了要杀哀家吗?你以为今天你走得出这永寿宫吗?”   看她强作镇定的模样,我只是冷笑,慢悠悠道:“自从进宫之后,我就没想过可以活着出去,只是,如果我死在你这永寿宫里,你当年的罪行就会公布天下,孰轻孰重,你自己选择吧。”   她看我不像是在虚张声势,忽然踉跄爬起来,声色俱厉,“说,你背后还有什么人?”   我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意,慢条斯理道:“我一直都以为尊贵的太后娘娘向来是无所畏惧的,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她冷冷看我,似在思考我话的真实度,不过很快,她就明白我所言非虚,如果我真的只是一无依无靠的孤女,又凭什么能活到今天?又凭什么能偶遇皇上,顺利进宫?这当然是因为我背后还有一股她想不到查不出的隐秘力量。   明白了这一点,她的神色一瞬间变得狰狞而恐怖,“原来你早有准备,所以才这么爽快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不过你以为哀家真的不敢杀你吗?”   我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我当然知道你敢,你手上的血债,十辈子都还不清,当然不会在乎多我一个,只是你以为我会怕死吗?”   她的两道目光如同利箭一样瞬间将我穿透,一把抓住我的衣襟,阴狠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力气那样大,勒得我咽喉疼痛,我想这个时候我的声音一定冷得像地狱的鬼魂,反正我的这条命也是从地狱归来的,我嘲讽道:“尊贵的太后娘娘,你还记得我的父亲吗?那个俊朗英武的少年将军,他在天上看着你呢。”   她的脸一下子褪尽了所有血色,再次颓然瘫软在地上,双瞳紧紧地收缩在一起,声音阴沉得像是从地上冒出来的一样,“你还知道什么?”   我放声长笑,“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以为那些罪恶行径真的已经完全被掩埋了吗?”   她的身子剧烈一颤,却倔强地别过头去,不让我看见她的表情,可我看得很清楚,她的手臂青筋暴起,几乎可以看得见下面的血管,不甘心道:“如果哀家杀了你,明日那些事情就会遍布天下,是吗?”   我淡笑,钦佩道:“太后就是太后,洞察力果真非常人所及。”   她话语中的寒意几乎将我冰住,“那又怎么样?不过是乱臣贼子罢了,成王败寇,历史是交给后人去评说的,哀家不怕,你以为这样,你就可以有恃无恐吗?”   我依然在笑,但我相信我的笑在她眼中一定比魔鬼还要恐怖,“当初太后为了取悦老皇帝,为了自己儿子可以登上皇位,自己可以成为太后,不惜计杀功臣,骗取信任,机关算尽,让万千将士枉死他乡,尸骨无存,事后再百般掩饰,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以为就真的没有人起过疑吗?如果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死亡的真相一旦传出,你也不怕寒了天下将士的心,也不想想,以后谁肯替你儿子的江山抛头颅洒热血?你们萧家的宝座真的可以稳如泰山吗?”   我的话语如同尖刀一样插进她的心脏,她陷入了沉默,也不似那样咄咄逼人,反而轻叹道:“哀家当年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如今你也在后宫,也知道这里向来是你死我活之地,如果当年登上皇位的是别人,我们早就活不到现在了,哀家的心也很痛。”   和我打亲情牌?可无论如何狡辩也掩盖不了你的罪行,我目光如刀地看着她,“你不得已而为之?就要千万将士为你的私心陪葬?难道他们都是该死的吗?他们也曾南征北战,为龙腾王朝立下汗马功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死在你一阴毒妇人手中,你使计骗取我父亲的信任,骗得我父亲开启城门,使得千万将士枉死,我父亲是太过相信你的纯真善良,太过相信和老皇帝的兄弟情谊,他不会知道,世上还有你们这种连心都淬着毒的魔鬼。”   “不是的,哀家是真的爱端木…”她忽然紧紧地咬住唇,哆哆嗦嗦地说着。   “住口!”我怒吼一声,冷冷道:“你没有资格说我父亲的名字,你一肚子阴谋诡计,从头到尾,你都在利用我父亲,居然还好意思说爱他?他的血火兄弟,他的生死同袍,都因他对你的信任,而全部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他们纵然化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你害我父亲不但无颜立于天地之间,更无颜立于九泉之下,到了今天,你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爱他?”   她的眼泪滑落下来,落到冰冷的地砖之上,神色哀戚,自言自语道:“哀家到了九泉之下,一定会向他忏悔的。”   一个无比强悍的女人居然也有这样的时刻,她一直在哀哀哭泣,不过我始终无动于衷,相对于那些枉死的英灵,几滴鳄鱼的眼泪算得了什么呢?或者这也是她的手段罢了,这个女人,一向知道无所不用其极,“不必费心了,我父亲不会愿意见你的,我想他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认识了你!”   她闭上眼睛,神色失魂落魄,顷刻之后,忽然生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拉住我,飞快地冲进内堂,手在书柜上一个小灯台上转动了一下,一个柜子就弹开了,后面露出一道隐形的们,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祭坛,冒着袅袅青烟,正中间赫然是我父亲的灵位。   父亲,那一刻,我几乎要悲泣出来,悲痛欲绝,但我生生忍住了,这个女人的祭奠是父亲根本不稀罕的。   她紧紧抓住我的手,“我知道对不起他,我在这里日日忏悔,从未有过一天的间断,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   这个阴诡的女人,她根本不配祭奠我的父亲,我蓦然怒了,劈手打翻了上面的瓜果和香炉,香灰扑飞得到处都是,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憎恶道:“你不配…”   说完就要去动那灵位,她却惊狂起来,立即像护着宝贝一样护着我父亲的灵位,“不要,这是哀家…”   “闭嘴!”我盛怒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一块灵位,几柱清香,就可以抵消你的罪孽,太后娘娘,你真是太天真了,你以为你廉价的忏悔就可以得到那些被你害得家破人亡的人的原谅吗?你凭什么?就因为你是太后?”   她惊恐地看着我,我轻轻摇头,“你错了,在阴曹地府,你什么也不是,那些屈死的亡灵恨不得把你五马分尸,你这样的人,死后一定是要下地狱的。”   她瑟瑟颤栗,只是紧紧地抱着我父亲的灵位,两眼无神,嘴唇翕动,听不清在说什么,我冷冷道:“当年血雨腥风满九州,都因你而起,如果你以为轻飘飘的几柱香就可以让自己心安理得的话,那世间真的是没有任何公道可言了。”   说完这句话,我拂袖转身,步出她的内室,伫立在空旷恢弘的正殿上,我知道,她还会来找我的。   果然,过了一会,她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走了出来,仿佛没有灵魂的躯壳,只是木然地看着我。   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这个女人的心智之坚定,绝非我可以想象,果然,不多会儿的功夫,她已经收拾好了刚才的表情,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默默地注视着我,许久才道:“你是他唯一的女儿,哀家送你出宫吧,会给你找户好人家,好好过你的日子去吧。”   我怒极反笑,嘲讽道:“太后是想让自己心安吗?”   她眉睫忽然一跳,“这是哀家能做的最大让步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这个女人有多狠,我当然知道,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坚澈,“我不会离开宫廷的。”   她冷哼一声,“你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哀家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保你端木家的血脉,如果你妄图颠覆朝政,就别做白日梦了。”   任何威胁,对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都是不起作用的,而且我没有软肋,她根本要挟不到我,我蔑视地看着她阴狠的脸色,反问道:“既然你一点都不害怕我,为什么还要召我前来呢?”   她的脸色清白交加,咬牙道:“哀家不过是要给你一个机会而已。”   我故作茫然一笑,“太后对我这么好,当初为什么想方设法要除掉我的孩子呢?”   对于谋害我孩子的事情,她并不否认,也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需要否认什么呢?她咳嗽一声,“你使尽手段,迷惑皇上,目的就是搅得后宫不宁,前朝不稳,如果你诞下皇子,你的地位就更加稳如泰山,哀家不会让你得逞的。”   “太后娘娘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比起太后的手段,我甘拜下风。”我安然道:“不过你错了,我从来就没想过搅得后宫不宁,前朝不稳,不信的话你去问问皇上,有关前朝的事情,我可是半句话都没有开过口。”   她明显愣了一愣,狐疑地看着我,“你不干政,到底又想干什么?”   我的目的曾经是无比清晰,可是如今连我自己都迷茫,何况是外人?我只知道,我必须留在我的仇人身边,日复一日地折磨她,只有折磨罪孽最为深重的太后的时候,我才能毫无顾忌,才能平复我心中澎湃疯长的痛苦。   枉她阅人无数,却根本看不透我到底想干什么,我很享受被她看不透的恩宠,只是静静微笑,却一言不发。   她终于放弃了,却警告道:“哀家很佩服你的勇气,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也怨不得哀家,你既然知道哀家的手段,也就知道在这后宫里,你还翻不了天。”   我淡淡道:“既然你丝毫都不忌惮我,又何必让我看你的内堂呢?你难道不是想打消我心中的复仇之念吗?”   她被我说中心事,脸色白了一白,眼珠一转,又企图用父亲来说服我,“你父亲费尽心思保你一命,必定不是让你来送死的,你可一定要想清楚了,这样值得吗?”   我依旧冷笑,充满不屑,“太后百般劝说我,莫非是在害怕?”   她眼中立即寒意森森,“胡说,哀家是一国太后,还需要惧怕你一个小小静妃吗?”   “既然如此,又何必白费唇舌呢?”我面含讥诮。   她忽然恼羞成怒,一把抓住我的手,“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慢慢地欣赏着她惊惧而扭曲的面容,轻轻摇头,“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您仍是慈悲为怀仁德贤厚的太后娘娘。”   我是真的这样想,杀她太便宜她了,我当然不会杀她,我要她经历九九八十一道炼狱般的折磨。   她怔然片刻之后,突然明白过来,“你不杀哀家,是想折磨哀家,对不对?”   我不置可否,只是嘲讽道:“太后手上那么多血债,难道还会怕鬼吗?”   她眼眸忽然一深,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你要哀家的命就拿去吧,这是哀家欠你的,但哀求恳求你,皇上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尊贵的女人在向我苦苦哀求,不过我绝不相信一个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的话,“我说过,我不想要你的命,因为你的命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我厌弃的话语让她脸上浮现一道尴尬和不忿,“你就不怕皇上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我毫不在意地开口,“太后若是想告诉皇上就去吧,问题是,无凭无据的,他会相信你吗?还是你也想让皇上知道你在内堂设坛秘密祭奠我父亲的事情?他一定会问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可想清楚了要怎么和他解释?”   看着我清淡的神色,她愈加愤懑,却又无计可施,她不是傻瓜,因为我击中了她的软肋,这件事告诉皇上,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会离间她和皇上的母子关系,因为我,他们已经争执过不止一次了,数次闹得很僵,如今,无凭无据说起这桩久远的谋逆之案,皇上根本不会相信她。   我唇齿都森冷起来,“如果太后娘娘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告退了,皇上还在静姝宫等着我呢。”   我的这句挑衅的话让她的脸瞬间成了花白色,她的瞳孔蓦然收紧,头上的凤冠剧烈晃动,晃得我眼睛都花了,我一直都不喜欢这些华丽的首饰,只有她这样权力欲极强的女人才会喜欢。   见我如此傲慢,她咬牙切齿道:“静妃,你不要太得意。”   我欣赏着她气急败坏的脸,做足了一个迷惑皇上的狐狸精模样,莞尔一笑,“我得意与不得意,都是皇上给的,可不是我自己决定的。”   “梅映月!”她几乎是用喊的声音叫道,“不,端木映月。”   我唇角笑意更深,看在她的眼里,更为刺眼,“太后你可要好好保重,这把年纪的人了,不能经常动怒,对你凤体不好,你放心,我会常来看你的,皇上也嘱咐我要对你多尽孝心。”   “不要!”她下意识地拒绝,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过随即就恢复了冰寒之色,冷冷道:“哀家身体不适,就不必皇上费心了。”   “那可不行,是皇上的意思,我怎么敢违逆呢?”我贴近她,鬼魅一般的声音道:“皇上今天还召了太医,问我为什么迟迟没有身孕?我想太后您应该知道原因吧?”   她显然低估了我在宫里的手段,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被我察觉了,不敢置信的惊然一掠而过,定定看我。   如果我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妃子,以她的城府和定力当然不至于如此,可我知道她背负了血海般的罪孽,而我是九州王的女儿,才让她这样失态。   我轻轻一笑,很欣赏地看着她阴晴变换的脸庞,“如果这件事让皇上知道了,一定很有意思,你说对吗?太后娘娘。”   她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你在要挟哀家?”   我轻轻摇头,露出云淡风轻的笑意,“你错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挟你,我只是想生活在您身边,日日孝敬你。”   她气得浑身颤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外面传来孙嬷嬷的声音,“太后娘娘,皇上派田学禄来接静妃娘娘回宫。”   太后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悦道:“他还怕哀家吃了静妃不成?”   我淡淡一笑,优雅转身,“皇上定然是见我迟迟没有回去,怕打扰太后娘娘休息,所以派人来接,也是一片孝心,太后娘娘,臣妾就不打扰你了。”   太后又急又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离开殿内的时候,听到身后一阵稀里哗啦的瓷器被摔落在地上的尖锐声音,知道她在大发雷霆。   殿内幽森,我顿住脚步,冷冷一笑,这只是个开始,折磨你的日子还在后面呢,太后,你可千万要熬住,千万不要自寻死路,不过我也是多虑了,太后这样生命力顽强的人,才不会轻易选择死路。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复仇天使(七)   自从和太后摊牌之后,我一改之前对太后的冷淡和倔强,反而常常去永寿宫请安,美其名曰孝敬太后。   太后虽明知道我居心不良,其心可诛,却又无可奈何,她看向我的时候,无懈可击的笑容下是怒火中烧的眼眸,我只是视而不见,依旧笑如春风,做足了一个贤妃应该做的一切。   宫里的人都以为我自从晨安寺回来之后,便学聪明了,开始尝试缓和与太后的关系,我的笛音常常飘荡在永寿宫的花园之中,在别人眼中,我已经屈服了,开始学会臣服于太后不容置喙的权威,学会如何在后宫生存,而不是仗着皇上的宠爱为所欲为。   皇上见我和太后的关系缓和起来,也很高兴,偶有闲暇的时候,也会陪我去永寿宫坐坐,太后看在眼里,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表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母慈子孝的和谐。   每当看到她在皇上面前对我强颜欢笑,慈爱有加,却不得不将眼中恨意深藏的时候,我就想笑。   皇上却不知所以,他以为我和母后真的是相处融洽,太后自己心中有鬼,心照不宣和陪着我演戏,还经常赏一些贵重的首饰给我,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在内心深处,我们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当然,她也会有意无意让我看见她泛白的鬓发和逐渐老去的容颜,以期撩起我心中的柔软和怜悯,发现她其实不过也是一女人,可是她失望了,每当这个时候,她看到的都是我嘲讽的笑颜。   我们相互厌倦,却不得不彼此面对,还不得不装出一副喜欢彼此的假相,这真是世上最滑稽的事情,却又真实地存在着。   我当然不能杀她,因为玉石俱焚,她不配,我要让她知道,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得到不需要付出代价。   只有皇上不在的时候,她才会褪去伪装,撕开和蔼外表,满腹怨毒地瞪着我刻意装扮之后俏丽如花的容颜。   我云淡风轻地直视她的眼神,莞尔一笑,我婉转清灵的声音她听起来一定格外刺耳,“太后娘娘的脸色不好,莫非是昨晚又做噩梦了?”   她的手一抖,厚厚宫粉下是掩饰不住的青白面容,保养得极好的葱白玉指此刻惊鸾得如同鹰爪一样,忽然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是你,是你装神弄鬼来吓唬哀家的,对不对?”   她的眼神恨不得将我凌迟,我只是宁和一笑,悠闲地品着她宫里的茶,“太后说笑了,你的永寿宫守卫得如铜墙铁壁,我怎么进得去?”   她忽然握紧手中拳,恨不得扑过来狠狠揍我一顿,冷冷地盯着我。   我依旧轻笑,“只是再坚固的防御,恐怕也防不住前来索命的幽冥厉鬼,如同当年城高千尺,也防不住人心恶毒一样。”   “住口!”太后在外人面前无懈可击的妆容在我面前终于撕裂开来,咬紧牙关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哀家求饶的话,就同样太天真了,哀家连活人都不怕,还怕什么厉鬼?”   我眼中寒锋微闪,“是吗?太后凤体如此康健,我看再活上三四十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反正这宫中日子实在无聊,我有的是时间慢慢和你耗。”   她眼中杀意一掠而过,我看得清清楚楚,她想杀我,死亡对受尽折磨的人自然是一种解脱,其实包括我在内也曾想过选择这种极端的终途,但太后这样的女人,哪里会选择焚身烈焰自取灭亡呢?要不然这苦心经营得来的荣华富贵又要给什么人享受呢?   她全身的力气似乎被抽干了一样,表情僵硬,阴毒的眼神却恨不得将我撕裂,“你就想这样一日日地折磨哀家,折磨到死,你才甘心?”   我漠然看她,我的心早已经百孔千疮,饱受地狱的煎熬和苦难,居然还在这里说我折磨她?我有今天的一切,都是拜谁所赐的?   她被我看得浑身不自在,一颗物欲横流的心经受不起我淡然眸光的穿透,眼中的怨毒如疯长的野草,却灼烧不到我,只将她自己折磨得心力交瘁。   反正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我站起来,温柔道:“太后身体不适,臣妾就不打扰了,明天再来向您请安……”   “不要来,哀家不会见你的。”她额头上也青筋暴起,却强作镇定,她这样害怕见到我,以至于手抖得连指甲上的蔻丹掉了也浑然不觉,她是多么注重仪表的一个人,如今真是恐惧到了极点。   我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恬淡一笑,却让她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太后娘娘,无论你见或者不见,臣妾就在永寿宫外候着,这一生一世,臣妾都不会离开你的,会永远地陪着你。”   我的声音让她硬生生打了个冷颤,仿佛冷到了骨子里,身子自动缩为一团,眼中呈现惊恐的绝望,我却知道,她永远不会轻易选择绝路,我大可放心。   我露出怀念神色,又状似无意问了一句,“对了,您昨晚梦见的到底是谁?我的父亲,还是那些年轻鲜活却满脸血污的脸庞?”   她冷冷看着我,不改至极阴毒,像在看一个魔鬼。   我却笑了,“我真是傻,怎么可能是父亲?他恨死了你,怎么可能托梦于你?你不配。”   她目光中仿佛淬了地狱之水,动了动嘴唇,却只是嗬嗬发不出声音,气急败坏之下,忽然拼尽全身力气抓起一旁的瓷杯就直直朝我砸过来。   瓷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中我的面颊而来。   她砸得又快又准,本来以为我会面部开花,毁去我如花容颜,可是没有,我只是身体轻轻一转,就避开了她盛怒惊悸之下的杀器。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会武功?”   “九州王的女儿又怎么不会武功呢?”我满意地看着她惊悸交加的神色,“你好好休息吧,臣妾先行告退了,希望你今晚做个好梦,梦到那些朝你走来的人,这样明日臣妾来请安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太后容光焕发的模样。”   身后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歇斯底里,我唇角浮出幸福的微笑,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让她生不如死,而不是杀了他。   回到静姝宫,阿卉一边帮我卸妆,一边道: “娘娘,太后不是善类,她不会坐以待毙,我们不得不防着。”   阿卉也是那场浩劫的遗孤,对太后的恨,和我是一样的,我和她情同姐妹,命连一体,她懂得我所有的悲伤和痛苦,绝望和哭泣。   我静静看着镜中眉如弯月的女子,淡淡道:“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可我不会怕她。”   阿卉重重点头,对于两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死又有何惧?   我清楚地知道,我们的力量太过渺小,与太后硬碰,不过是以卵击石,但纵然是萤火的微光,我也要成为太后生命中最不敢直视的雪亮之光,让她寝食难安。   如果真如太后所说,我出宫去,找个偏僻的小地方安度余生,那我才真的算是白活了,我的生命才毫无意义和价值。   虽然太后向来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可我必定要成为她喉头的一根刺,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每当看到她恨我恨得不能食肉寝皮,却不得不与我母慈媳孝的时候,我的心情就会很好。   我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时候,静姝宫都会响起袅袅笛声,还有皇上凝视我时,唇边那温柔的笑意。   后宫如同浮光掠影的时光里,我把自己的仇恨一点点地沁入太后的血液和灵魂里,我的存在,无时不刻不再提醒着她那段她亲手酿制的血腥浩劫,从未淡去。   我常常给她讲佛法,讲世事轮回,因果报应,命中夙怨,所有最初的选择,最后都会成就生命中不能回避的沧桑。   我自然不是为了超度她,而是为了告诉她,一切皆有因果,无论她多么希望忘记过去,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她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在苍天面前,并无特权。   她越来越害怕我,眼角的皱纹一天天加深,脸上的宫粉也一天天增厚,因为她发现她拿我毫无办法,我对她来说,如影随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的罪孽,她甚至出现了幻听幻视,仿佛看见了那些黑暗中向她张牙舞爪扑来的厉鬼。   她那些已经结痂的伤口,重新被我撕扯得鲜血淋漓,那是旧日时光留下的伤痕,她终于接近崩溃,大病了一场,   我作为皇上爱妃,平日又和她处得极好,她也似乎很喜欢我,这个时候,自然是要侍疾的,看着她憔悴的容颜,不复往日强势狠戾的模样,我端过宫人手中的药碗,轻柔地吹至不烫,送至她唇边。   她阴狠地看着我,自然不愿意喝我奉上的东西,我冷冷一笑,坐得离她更近了些,“太后你放心,我不会下毒的,这种下作的手段虽然你是运用得炉火纯青,可我根本不屑。”   她眉睫剧烈跳动,手指已经快要把被子抓破了,可皇上还在,她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皇上道:“母后,静妃一向细心体贴,有她在这里照顾你,儿臣才能放心。”   真是绝妙的讽刺,太后的病因我心知肚明,她却什么异样都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强作欢颜,硬着头皮把药喝下去,言不由衷道:“是啊,静妃是个好孩子。”   皇上很是赞同她的话,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柔情和宠溺,“母后一向喜欢你,你就在这里陪伴母后,直到母后凤体痊愈。”   “是,臣妾遵旨。”我温婉道。   太后瞳孔遽然收缩为阴毒两点,皇上却没有看她,而是目光深深地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朕去御书房了。”   “臣妾恭送皇上。”   皇上走了,太后目光像刀一样刮过我含着胜利笑意的脸颊,这才发现落入了我的陷阱,皇上有多宠爱我,她是看在眼里的,这出戏,她演得步步惊心,却还是在按照我设定的路数走,现在她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连皇上也以为她喜欢我,无论她说我什么坏话,皇上都不会相信了,不管以后胜败如何,至少现在,她败在了我的手上。   她当然是不甘心的,我想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我到底是怎么抓住她儿子的心的?   其实这个问题,不仅是她不明白,我自己也不明白,情爱之事,谁能说得那么清楚呢?   明知道是错误,也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就像我和皇上,我明知道我走的是一条自我毁灭之路,也在所不惜,因为我的人生本来就是没有未来的。   我在欣赏太后被我折磨得憔悴不堪的时候,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或者说是我刻意忘记的,但无论如何忽视,心中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惆怅席卷我的全身,让我无可奈何。   其实我不是没有软肋,只是被我隐藏在时光的角落,假装已经忘记,那就是我极力忽视的儿子,现在的淮南王府世子。   太后染病,淮南王妃带着世子进宫来探望太后,而我,在皇上的嘱咐下,当然得寸步不离地“陪伴”太后,就这样,我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冰雪出尘的小男孩。   虽然我刻意忽略心中的母性,无视那个正茁壮成长的小人儿,但不代表我听不到一丝一毫关于他的消息。   淮南王府世子萧天熠,容颜俊秀,天资聪慧,一双眼眸漆黑如墨,明净如水,看到他的人都会忍不住和我这个母亲一样惊叹,造物者怎会如此神奇,雕刻出如此鬼斧神工的绝美脸颊?   熟悉的若岚,陌生的孩子,两人在光影翩然中向我走来,虽然小小年纪,但举手投足之间已经透出高贵的皇家风范。   我粗粝冷硬的心看见他的时候,一瞬间变得柔软细腻,那些被我极力压抑的思念如潮水般袭来,我激动得几乎不能动弹。   他小小的手握紧太后的手,就在我眼前,我最恨的人和我最爱的人的手就那样握在一起,他的声音那样好听,清脆童稚,“皇祖母,你好些了吗?”   若岚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眼中尽是慈母柔情,这一幕,温馨得让我心底泛起隐痛阵阵。   我强忍心中酸楚,几乎是望穿秋水,我想他想得肝肠寸断,无数次在梦里,我发疯地只想再看他一眼,看一眼那个我十月怀胎九死一生生下来的柔弱小生命,看一眼他聪慧灵秀的脸庞,将他的轮廓深深镌刻在我的心底,永不忘记,可梦醒的时候,只有曲终人散和我孤寂的心灵。   可现在,他离我那样近,近得我多想一把抱起他,亲吻他光洁的脸颊。   他的到来,让阴气沉沉的太后寝宫立时焕发出绚丽的色彩,一直被我折磨得神色恹恹的太后亲近他的时候,脸上也有瞬间的荣光。   在一片红装绿绕之中,他的目光锁定我,好奇地问若岚,“母妃,她是谁啊?”   她是谁?我无限悲哀,我的儿子在眼前,我却不能认,心头骤然哽咽,在他眼中,我只是一个陌生人。   若岚只是惊悸了极快的一瞬,便已经收拾好所有的表情,柔柔一笑,“天熠,这位是静妃娘娘,快见过静妃娘娘。”   他并不惧生,大方地走到我面前,一双漆黑的眼珠滴溜溜地打量着我,并没有马上说话,我的心情从未这样激动过,我终于可以和儿子面对面,听到他轻柔的呼吸。   太后的眼眸一瞬间沉了下去,她自是不愿意她最疼爱的孙儿接近我这个心思歹毒的复仇女人,忙朝天熠挥了挥手,“天熠乖,快到祖母这里来。”   或许是母子天性,我只能自欺欺人地这么想,他并没有理会太后,反而拉着我的手,“静妃娘娘,你是皇伯伯的妃子吗?你好漂亮啊。”   手中握着这只柔软的小手,一瞬间点燃了我对他所有的牵挂和思念,如一股暖流流入我干涸的心田,我不愿放手。   童言无忌,他的一席话让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太后也讪讪微笑,可我知道,她的笑背后有令人心悸的深凉,我早知道她对我动了杀意,可我并不在意,想要杀我,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蹲下身体,贪婪地凝望他俊美的脸颊,他是那样漂亮,漂亮得像瓷娃娃一样,阴郁沉沉的永寿宫因为多了他,一时间惷光无限,连我都留恋起来。   若岚微微敛着眉目,面含微笑地看着这一幕,没有惊扰我,她是个好母亲,把孩子养得这样好,天熠的笑容,明快如锦,真好,不会背负我这样沉甸甸的沉重。   我的余光瞥见若岚云袖下拱起的弧度,在这样的情景面前,她内心想必是极度不平静的吧?   我忍不住想去抚摸他的脸颊,却又遽然缩回了自己的手,在外人眼中,我和若岚已经疏远,又何必对她的孩子这样好呢?   但我仍然忍不住想和他说话,这一刻,我在梦中期盼了无数次,望眼欲穿,几乎魂断天涯。   我极力按压心头悸动,竭力弯出一个不带感情的弧度,“小世子,你看是你母妃漂亮,还是我漂亮呢?”   他噗哧一声笑了,露出了两排玉石般的洁白牙齿,稚嫩的声音穿透我的耳膜,透着一派骄傲,“当然是母妃漂亮了,她是世上最漂亮的人了。”   那一刻,若岚眼中几乎泪光盈盈,却又极力忍住,背过身去,逝去眼角泪水。   我心中一痛,却情不自禁想给若岚一个感激的笑容,她是那样豁达宽厚的女人,才使得天熠对她这样依恋敬重,但我表面上却微微板了脸。   若岚怕我不高兴,抿唇一笑,圆场道:“静妃娘娘也好漂亮。”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眼中透出机灵的光芒,笑吟吟道:“在皇伯伯眼里,静妃娘娘最漂亮,在天熠眼里,母妃最漂亮。”   我紧皱的眉头在他纯真的笑靥之下终于舒展开来,我拔下头上的一只紫云凤钗,递到若岚手中,“母后微恙,我不知道你会带世子过来,并没有准备什么礼物,也不知道世子喜欢什么,这孩子这样聪明,若是礼物送得他不喜欢,反而惹恼他了,这只凤钗是皇上赐给我的,转赠给你,就当我的一片心意吧。”   若岚推辞了两句之后就收下了,“多谢静妃娘娘。”   我这样做,是有我的用意的,宫中有不成文的惯例,第一次见到孩子的时候,可以赏赐一两件小礼物,若是喜欢,多次赏赐也无妨。   因为和若岚的疏离,我从来没对小世子有过任何表示,今日碰到,如果还是装糊涂,反倒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所以我赠送一件小玩意给若岚,反而能打消旁人心中的疑虑。   这一日是我在永寿宫度过的最快乐的一日,我见到了我的儿子,与我脑海中雕琢了无数遍的影子那样神似,那样吻合,我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在纸上画下他的模样,尤其是他笑的时候,不带一丝杂质,纯净得如雪山琉璃。   到了半夜的时候,我仍然毫无睡意,见我沉浸在和儿子会面的喜悦之中,阿卉终于道:“娘娘,小公子笑的时候,眉梢有你的影子呢。”   我的心遽然一惊,如冰雪袭来,万物冻结,“你说什么?”我最害怕的就是他长得像我,那是我无论如何隐藏也隐藏不了的痕迹。   她知晓我的激动,也有着说不出的担忧,“那是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感觉,小公子虽然长得和您并不十分相似,只要他不笑,我们当然并没有这种担心,但他笑的时候,我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我低头,看我画了半夜的儿子笑的模样,再看镜中女子微笑的表情,在明黄宫灯照耀之下,眼神渐渐变得凝重起来,阿卉不是危言耸听,血脉里的相似是我无法回避的。   “他要是长得像皇上,倒也能解释,毕竟淮南王爷和皇上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他万一以后长得越来越像娘娘怎么办?”阿卉道出了她心中藏了半夜的隐忧。   ☆、第三百三十九章 复仇天使(八)   我还没有从见到儿子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就再一次陷入了惶恐不安,我发现我又一次忘了那只无所不能的命运之手。   我的心一阵阵抽紧,阿卉说得有道理,如果他以后长得越来越像我,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宫中从来不乏精明凌厉之人,如果让人察觉到他和我的关系,那我为他精心营造的琉璃仙境就会崩溃坍塌,所有无辜的人都会受牵连,还有我最不忍伤害的若岚。   阿卉担心地看着我,她担心我会做傻事,可今日短暂的会面让我明白,我明白,我与天熠,只能有一个留在人们的视线里。   我苦苦煎熬至今,支撑我坚持下去的,除了仇恨,还有天熠,我不能允许一丝一毫的可能伤害到那个稚嫩灵秀的小男孩。   阿卉见我眼中闪过决绝的眸光,哭得悲伤不已,“娘娘,你千万不要做傻事,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我岂能不想?只是我没有好好活着的权利了,或者说我从来就没有好好活过。   我将天熠的画像慢慢地卷到火苗上,筑堤坝不容易,毁堤坝却易如反掌,我画了半夜的画像,几乎一下子就化为灰烬,看着火苗疯狂地吞噬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我的心瞬间碾落成泥。   这段时间,我和太后表面上和谐相处,下面却暗流汹涌,太后如果什么都不做,就不是太后了,她也知道我对她的防备和警惕,这一次,她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假手于人。   她命皇后这个中宫之主往我身边安插人手,至少在表面上,我和皇后还是笑语连珠的好姐妹,对皇后的好意,我当然不会拒绝。   虽然我让太后夜夜惊梦,但对于内心同样深重的我来说,又哪里睡得好呢?   我每天睡前都要喝一碗安神汤,皇后的心腹在取得了我的信任之后,逐渐逐量地往我的安神汤里面加慢性毒药,服用得久了,足以使我神志不清,思绪昏聩,渐渐呈现疯癫之状。   后宫真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没有在这里生活过的人,不会明白美丽温柔的笑容下隐藏的森冷杀机。   和我一直姐妹相称对我百般维护的皇后,暗中居然会对我下杀手,只是我一点也不生气,一点也不动怒,甚至连一种被人背叛的耻辱也没有,我原本就没有对她付出过任何感情,当然也谈不上心痛。   若我真的中了皇后的圈套,精神失常,皇上就是再爱我,也不会喜欢一个疯子,他会厌烦我,远离我,在一个不起眼的日子里,我会顺理成章地失足落水,溺死湖中。   宫中的伎俩,我已经经历得不少了,皇后也是最恨我的人,她雍容华贵的笑意后面都是隐藏不住的深浓恨意,我知晓她的计划之后,只是淡淡一笑,苍白的笑容下全是倦怠,我实在厌倦了后宫的各种诡计权谋,在这个地方长期待下去,不用皇后出手,我就已经把自己逼疯了。   彷徨,苦恼,迷茫,飘忽,时时刻刻困扰着我,让我头痛欲裂,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我要见若岚一面。   面对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刚强的女子,我柔声道:“好久不见了,若岚。”   她觉察到与往日不同的我,看着我苍白至极的脸色,颤栗道:“你怎么消瘦成这个样子了?”   我微微摇头,“我很好,天熠还好吗?”   提到天熠,她脸上有温暖笑容,“很好,他三岁了,我给他建了一座承光阁,他很喜欢。”   她是个好母亲,我一直都知道,我静静微笑,无论我怎么挣扎,也无法摆脱命运的泥沼,如今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天熠重要,一旦太后发现天熠是我的儿子,我不敢想象,天熠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他如今那样无忧无虑,灵秀俊朗,我不愿再把自己生命中的黑暗浸染给他,凃染他洁净的心灵。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但我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后悔,我在世上无牵无挂,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最爱的儿子。   我将父亲留下来的东西交给若岚,那是开启财富的钥匙,天熠身在皇家,而皇家从来都是风云变幻的地方,我要尽可能地为他做我能做的一切,我这个只能在暗中想念他的母亲,一样深爱着他。   她微有诧色,看着那块精美的临江玉和翡翠戒指,“这是什么?”   我不欲多说,“这是我送给天熠的礼物,只是他还小,你先帮他保管,等长大了再交给他吧,千万别让他知道是我给他的。”   若岚看到我眼中一掠而过的决然,惊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我淡淡一笑,一个内心太沉重的人,连笑都是苍凉的,天熠和我的相似这个插曲,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让我猝不及防,我真的害怕,不能再让任何人察觉到我和他的丝毫相似之处,我必须要从所有人记忆中抹去,这一次,就是永别。   她见我不语,忽道:“王爷也很疼爱天熠,他是个叫人不得不喜欢的孩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悲喜莫辨,我蓦然抬首,才惊悉岁月已经在我们的脸上留下淡淡痕迹,从凝露少女变成了温柔母亲,原来没有人可以在时光中屹立不倒。   我知道她心中的酸涩,再豁达,她也是女人,我微微阖目,“或许我并没有资格说这话,但我还是要说,王爷他很爱你。”   我并没有说假话,男人的爱,复杂深沉,爱牡丹的高贵,也爱月季的妖娆,爱荷花的高洁,也爱玫瑰的艳烈,从不多的接触之中,我看得出,淮南王对若岚的一片爱意,要不然他也不会成就她的拳拳慈母之心。   若岚先是一愣,脸上随即浮现甜美微笑,眼中荡漾起只有我们彼此懂得的深意,“我知道,我也很爱王爷。”   我心中浮起愧意,在晨安寺的时候,我和淮南王在一起度过的旖旎时光,若岚是知道的,可她从来不说,她甚至不曾恨过我。   若岚是个聪明的女人,仿佛自言自语道:“我是曾恨过你,可冷静下来之后,却发现我根本没有办法继续恨你,王爷他也是情不自禁,怪只怪造化弄人,你放心,等天熠长大了,我会告诉他,他有一个很爱他的母亲……”   “不!”我忽然凄厉大喊,“永远不要告诉他,我记得我的承诺,你也要记得你的承诺。”   她眸光一沉,迷茫地看着我,“映月,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当然有难言之隐,而且是不能诉说的痛苦,我移开目光,看着窗外的清冷月色,若岚你知道吗?你深爱的丈夫也是我的仇人之一,是天熠的到来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也改变了我孤注一掷的复仇之念。   我不能想象,如果没有天熠,现在他们会不会一个个已经倒在我复仇的刀光之下?血舞在眼前弥漫,我淡淡道:“没有,你走吧。”   她见我的目光深深看着天空中的孤月,试探着问我,“你很喜欢月亮?”   我无意识地点点头,“是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我喜欢与月有关的一切。”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果真是极美的意境。”她终于在如乳如纱的月色中离开了我的视线,不知我泪流满面的脸颊,只能在心底道:若岚,替我照顾好天熠。   与其在煎熬中苦苦挣扎,不如选择决绝解脱,这沉重而苦难的人生,我再也不想要了。   那天夜里,皇上来了静姝宫,陪我下棋读诗,红袖添香夜读书,我的静姝宫一向是宫里女人最向往的地方,因为这里,常年有君王与我相依相伴的身影。   我知道,这样的日子越来越少了,和我面见若岚一样,这是我人生最后的狂欢,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我的死亡是对天熠的救赎,从今往后,他可以开开心心地笑,我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在他身上发现我的影子。   岁月如烟,后宫之中,向来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有源源不断的年轻鲜活女子如潮水般涌入进来,三五载之后,必定不会再有人记得我,记得我的容颜,记得那个盛宠一时的静妃。   我暗暗祈祷,就让所有的罪孽在我这里终结吧,掀起如劲风枯草般的猛烈之势,把该卷走的一切都卷走,不知不觉,已经泪眼婆娑。   “你哭了?”他温柔地吻我的长发,吻我的脸颊,满目疼惜。   令人悲伤的痛苦和幸福交织,成就我内心的另外一种煎熬,我凝视着他深情的眼眸,这个我根本不能去爱的男人,却让我深深沉迷过,爱得越深,我的痛苦就越深,我那颗伤横累累的心,根本无法用时光来修补。   我竟然会爱上不共戴天的仇人的儿子?这一点让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沦陷,湮没,堕落,煎熬,我的人生竟然这样破败不堪,我痛苦得几乎窒息,原来从始至终,我才是那个最痛苦的人。   所有的草木荣枯,成败得失,对我来说,都像一场梦,空芜而感伤,我只愿来生生活在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家,少一些罪孽,多一些清明。   那一晚,我抛却了所有,彻底地释放了自己,误以为我们只是红尘中相爱的一对痴缠男女,没有仇恨,没有罪孽,只有平和安稳,缱绻如歌。   我的温柔点燃了他所有的热情,他要了我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柔情似水,我的灵魂在痛苦中颤栗,只有肆意的狂欢,身体的放纵才能让我忘却那些渗入灵魂的悲伤。   激情如潮水般褪去的时候,这个坐拥锦绣山河的尊贵男人,面含怜惜,十分自责,“你夜里本来就睡得不好,朕还这样要你……”   我伸手堵住他的嘴巴,这是我最后一次与他肆意纠缠,“皇上,我……”   我想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握住我的手,放至唇边亲吻,“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这一刻,他没有说“朕”,而是“我”,他知道我爱他,不是宫中女人都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爱,因为那是对一个权贵帝王的爱,而不纯粹是对一个男人的爱,尽管他是那样丰神俊朗,年轻飞扬。   多么可笑,连他都知道我对他的爱是不一样的,我想我眼中写满了对他的依恋和深情,我几乎是甘愿地坠落在他的心湖之中,希望与他相依相偎一生,尽管这是一种绝不该有的奢望,因为我愈爱你,便愈痛苦。   他忽然低低地笑,暧昧道:“朕问过太医,这几日是适合你和在一起的日子。”   我一惊,知道他的意思,是说我这几日适合侍寝,可他哪里知道,我不会有孩子了?我没有精力再面临一场浩劫般的痛楚。   他朝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你的温柔让朕很是欢喜,明晚朕还来你这里。”   我轻轻摇头,“皇上是后宫所有女人的皇上,不是我一个人的。”   他却不以为然,“朕难道想和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的权力都没有吗?如果这样的话,那这一国天子还真是当得没有意思。”   我心下感动,可脑海中忽然闪过太后的影子,“我可不想母后说我专宠后宫。”   他抬起我的下巴,目光轻柔,“你总是这样温柔得让人心疼。”   依稀记得,淮南王也说过这样的话,我让人心疼吗?在太后眼里,我应该是可怕到骨子里的女人吧?   见我愁肠百结,黯然伤神,他揽我在怀中,“你不用担心母后,宫中已经有这么多孩子了,朕也兑现了对她的承诺,如今朕难道想和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都不行吗?”   我无言以对,他微微一叹,掐了一下我的鼻尖,“你呀,多愁善感的性子改一改就好了,多笑一笑,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的样子,很美。”   我内心酸楚,有天熠在,我哪里还敢笑?最后我只是勉强一笑,当做是回应。   他忽然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璧,发出莹莹的柔光,呈到我面前,“朕知道你一向不喜欢华丽的钗饰,这是朕亲自在各国送来的贡品里挑的,天然的弯月形状,昨晚太忙了,还没来得及送给你,看看喜欢吗?”   果真是一块极美极美的玉,天然的弯月,更是万里挑一,我眉头轻展,放至心口,“我很喜欢。”   他浓眉展开愉悦的笑意,“朕对你的喜好可是了如指掌,那你准备怎么奖赏朕?”   金銮殿上冷肃的君王,此刻微微扬起下巴,像个等待奖赏的孩子,我想笑,眼角的泪水却滑了出来,这是我最后一次迷失在他的温柔之中吧。   他慌了,“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事,我是开心的。”   他才放了心,“朕只是想让你开心,时至今日,初衷不改,你知道吗?朕最喜欢看你笑,只要看到你的笑,朕一天的辛苦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里传来几声雁鸣,他的温柔总是让我感动,可我与他终究是镜中月水中花,永远不能共度今生,面对他的满腹深情,我只能将心中万千悲苦深埋心底。   他用力拥紧我,青色的胡茬扎得我的脸微微的疼,“如今皇后也有身孕了,可你还是没动静,朕已经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一直留宿你宫里,直到你怀上我们的孩子为止。”   孩子?我的天熠?我悲伤得几乎痛哭失声,“那太后娘娘…”   他打断了我的话,“朕已经如她所愿了,宫里有了这么多孩子,她抱得过来吗?难道朕就不能要自己最爱的女人诞下的孩子?”   说完,他在我唇上印上深深一吻,不容置喙道:“朕会让母后知道,有些事她可以做主,有些事,朕一定要自己做主。”   他的柔情仿佛可以吹散我心中所有的悲伤与惆怅,我害怕一觉醒来,就再也看不见他英俊的容颜和他温暖的身体,我垂眸闭目,贪婪地轻嗅他身上的龙涎香。   时光易逝,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田学禄恭敬而低沉的声音,“皇上,上朝的时辰到了。”   他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他以为我在沉睡,声音还带有温柔乡的缱绻,“知道了,替朕更衣吧。”   “是。”   “皇上。”我忽然睁开眼睛,失声悲泣,环着他的腰身,不愿放开。   他深深凝视我的容颜,脸上露出暧昧柔情的笑容,“乖,朕要去上朝了,朕答应你,下朝之后就来陪你。”   我却只想最后再放纵一次,挣脱我沉重的命运,毕竟时光留给我的缱绻不多了,我不放手,反问微微一嗔,“上朝难道比我还重要吗?”   他愣了一愣,旋即失笑,从未见过我这般纠缠不休的温柔模样,任由我抱着他,眉目间满是宠溺。   田学禄急得着急上火,却又不敢说,只得小声提醒,“皇上。”   或许是我眼中的恳切和哀求打动了他,他终于缓缓道:“罢了,传朕旨意,今日罢朝。”   田学禄惊骇了一下,还是马上道:“奴才遵旨。”   放眼整个后宫,也只有我有这样的特权,我竟然骄蛮到这种地步?我相信,这个消息一定会传到太后那里去的,不知道她知道了,又会怎样的火冒三尺?   这一日,皇上哪里都没有去,他一直陪着我,陪着我泛舟湖上,看我红颜如花,我坦然地享受这一刻的任性,这是我生命中最后的甜美时光。   “偷得浮生半日闲。”他在我耳边轻喃,看白云飘荡,听流水清音,赏如花美人,品悠扬笛音,“朕此生最大的幸事,就是得到了你。”   我心中悲酸莫辨,对他徐徐微笑,依偎在他怀里,“映月同样有幸。”   他陪了我整整一天,直到晚膳之后才去了御书房处理政事,当然还会来我这里就寝。   我的任性娇宠更让我风光无限,无人能出其右,连再次有孕的皇后都差点被人遗忘到角落里面去了,可我并不开心,我坐在太御湖边,看渺茫夜空,皎洁月色,丹妃在一旁陪我。   她年岁较长,膝下育有一公主,性情和善,与世无争,淡定心闲,容貌并非十分出色,皇上也不怎么在意她,是后宫中安静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女子,不过我一直很欣赏她雅致的宁静。   在后宫,咄咄逼人的女人往往不会有好下场,站得越高,就跌得越重,只有她这样收了所有锋芒的女人才可以安然长久。   只是我从来就志不在后宫,皇后之位也对我毫无意义,我更不求在后宫长久,这一刻,连我到底想要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我必须用尽所有去守护我最爱的人,哪怕是付出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丹妃的小公主,排行第三,我很喜欢这个和她母妃一样温婉安静的小公主,我也曾做过梦,梦想有个娇俏可爱聪明伶俐的小公主,但此生我都没有机会了,天熠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气血和力量。   我逗着三公主玩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自己的孩子缺失,母性在我身上散发,我一向很有孩子缘,他们都很喜欢我,天熠见到我的时候,第一眼就从众多妃嫔中锁定了我,这个三公主,居然会爬到我的膝盖上来玩耍撒娇。   我赐了一件礼物给她,我的东西向来都是后宫之中最好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是珍品,寻常俗物我根本看不上,三公主拿在手中,爱不释手。   “公主真可爱,娘娘好福气!”我由衷道,后宫之中君王的爱不可靠,唯有膝下儿女是后半生的指望,只是,后宫之中,能平安生下孩子的少之又少,除了容妃之外,那些怀孕的,已经有好几个不幸小产了。   丹妃见我有些怅然,安慰道:“你还年轻,皇上又这般宠你,有的是机会,不必担心。”   是吗?她们只见我这种盛宠,哪里知道我背后的如履薄冰和苦痛挣扎?我莞尔一笑,当做是回应,“很晚了,姐姐带公主回宫休息吧。”   丹妃点点头,可小公主还赖在我身上不肯起来,哄了好一会才走,我无比留念这样的时光,一个小小的人儿在我怀里撒娇。   丹妃抱着小公主,回头对我道:“夜里风大,看你最近精神一直不怎么好,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不要让皇上久等。”   “多谢姐姐提醒。”我勉力一笑,只有她这样无欲无求的女人才会对我这样友善,或许她是看透了,至少,她有一个孩子,已经是一生的幸运。   她走后,我独自站在湖边,看月色如水如练,内心却冷如万年冰川。   这烟波浩淼的太御湖就是我一生的归宿,我也曾挣扎过,痛苦过,不舍过,不甘过,可最后,所有的纠结彷徨都抵不过天熠那张纯真无邪的笑脸。   我所有的一切都要为他的生存让步,现在依然不悔,我自己已经深陷尘泥,他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亮色和希望,我不能毁了他的将来,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也不能有。   往事浮沉,后宫暗影,我不是一个优秀的复仇者,到现在我忽然发现,我甚至什么都不是,千辛万苦来到世上走了一遭,最后却为了保护我唯一想保护的东西,而放弃了所有。   清辉在湖面上泛下点点波光,像极了父亲凝视我的眼神,我心中悲酸莫名,不忍直视,我不是个好女儿,一定不是的。   我静静地站在湖边,给那些想杀我的人一个最好契机,或许我自己还是没有勇气放弃我父亲千辛万苦守护我的生命,不得不需要借助她们的手。   一个鬼魅般的黑影如我所愿,在后面给了我重重一击,我原本可以避开的,可我没有,我的身体立即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落下去,我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身体像纸片般坠入波涛汹涌的太御湖。   花开花落,只是一场轮回,对一颗遍体鳞伤的女人来说,死亡也是一种解脱,我不知道,太后看到我的尸体的时候,会不会欣喜若狂?   皇上看到我尸体的时候,会不会悲伤欲绝?或许会吧,不过他终究是皇上,再大的悲伤,也会有无数妙语花解他烦忧,我不必想太多,他不是我一个人的,他是后宫所有女人的男人。   冰冷的湖水将我湮没,我依然不知道我短暂的生命到人世间走了一遭,到底得到了什么?   忽然,仿佛有雪亮之光瞬间穿透乌云一样,眼前亮堂起来,那个绝美的孩童在对我微笑,眉梢荡出与我肖似的影子,“母妃,你是我母妃吗?”   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如烟笼寒潭,留在我记忆的深处,我的这一生是忧伤而沉重,痛苦而失败的,我的那些仇人还好好地活在世上,依旧风光无限地活着,我并没有用他们的血来祭奠那些冤死的亡灵,我真的累了,既然人生这样痛苦,我宁愿选择解脱。   曾经我一直以为,在孟婆桥上,我定然是不会喝下那碗孟婆汤,忘记过去的所有,可是现在,我会欣然喝下,忘记这一切,只愿我有一个清明的来世。   红尘烟雨,后宫风云,再也与我无关了,这是唯一一次,我主动的选择,我无怨无悔。   我的人生有着令人不眠不休的伤痛,可天熠是我红尘深处永远的牵挂,我千辛万苦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想让他再经受我这样的痛苦和磨难。   我只愿他的世界里永远永远桃花盛开,清风明媚,惷光烂漫,暖意融融,将来他会有一个深爱的女人,一起漫步在夕阳西下,陪他走过漫漫人生路………   ☆、第三百四十章 太后摊牌   承光阁的秋日,温暖和煦,萧天熠长身玉立,英姿勃勃踏入房间的时候,寒菲樱正在查看手中情报,见妖孽回来,嫣然一笑,“你现在知道你夫人有多厉害了吧,静妃娘娘在晨安寺的事情,我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了。”   萧天熠看着小女人骄傲的神情,眉峰泛出一片柔意,解开外袍,坐在她身边,“说来听听。”   寒菲樱道:“虽然事隔久远,但本座打探消息的能力向来一流,当年静妃娘娘虽然被发配晨安寺,但她并没有服苦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恩泽一定是父王暗中关照的,她和她的丫鬟独居在寺后一间单独的院子里,深居简出,后来孙嬷嬷奉命去看她,你猜她是怎么瞒过自己有身孕的事的?”   其实内情如何,萧天熠早已意识到,看着小女人挑衅的神情,轻笑出声,“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要来问你聪明绝顶的相公?”   寒菲樱耸耸肩,十分扫兴,“猜一猜嘛,我查得很辛苦的,事隔这么多年了,能追溯到当年的蛛丝马迹,本座也是付出了很多心血的。”   有了身孕还这么会折腾?萧天熠凤眸本想横一眼爱妻,可看到她红唇微翘的妩媚模样,忍不住心中一荡,柔声道:“怀孕了还这么不安分,也不怕孩子怪你?”   寒菲樱抚摸着肚子里面两个小家伙,娇嗔道:“我们的孩子可不是温室的花朵,你要让我天天躺在床上混吃等死,他们才不愿意呢,你快猜一猜嘛。”   看着小妖精撒娇的模样,萧天熠无奈一叹,只好道:“有什么难的?当然是易容了。”   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跟一个太过聪明的人在一起,经常会体验到这种感觉,这男人实在太聪明了,聪明到自己在他面前完全没有什么秘密。   不过他只是轻笑了一下,眉宇就重新转为深沉,寒菲樱见状道:“我知道你的担忧,你和母妃的感情那么深厚,突然间知道自己的生母另有其人,当然不会那么容易接受,可不管怎么说,静妃娘娘她也是你的母亲,我相信她这么做,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萧天熠闻言,眼底深处划过一道痛色,寒菲樱和往常一样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因为现在肚子太大,这个亲密的动作有些吃力,“母妃那么宽厚,她不会怪你的,她一定知道,在你心中,她永远都是你的母妃,况且面对生母死因存疑,却不闻不问,这绝对不是母妃所愿。”   萧天熠轩眉微挑,情不自禁地将樱樱揽在怀里,小女人永远都是最懂他心思的人,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母妃亲生儿子的时候,他心里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他和母妃母子情深,若过于关注静妃娘娘的事情,只怕母妃会伤心,母妃对自己的好,他岂能不知?内心的隐痛让他不忍去伤母妃的心,所以一直将此事深压心底,从来不说,殊不知,和他同床共枕的樱樱早就洞悉了他的心思。   “如果你真对静妃娘娘的事情无动于衷的话,母妃才会真的伤心,她教导出的孩子一定是有情有义的男子汉。”寒菲樱一语惊醒梦中人。   萧天熠脑海中蓦然浮现母妃温柔含笑的眼睛,深邃的凤眸掠过一道柔意,缓缓微笑,“你说得对,我不能对自己亲生母亲的死不闻不问,当年的事情,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没人在知道自己身世绝密的时候还能安之若素,哪怕是深沉冷然如妖孽者也一样。   见他终于打开心结,寒菲樱心情大好,奖赏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最近这段时间,你一直为此事烦忧,怕伤母妃的心,如今重展笑颜,母妃她一定会懂你的。”   萧天熠微微颔首,把大手放在寒菲樱的腹部上,脸上浮现初为人父的激动,“等两个小家伙出生之后,我要告诉他们,他们有两个祖母。”   寒菲樱莞尔一笑,依偎在他怀里,现在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等待新生命的降世,如今她的身体越来越笨重,行动不便,特别怀念以前那个轻盈若柳的公子凤。   萧天熠忘情地亲吻着小女人的秀发,这个融入到他的身体和灵魂里的女人,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低喃道:“樱樱,我爱你。”   寒菲樱对上他深情弥漫的眼眸,娇羞一笑,萧天熠见小女人脸上如同蒙上了一层醉人的胭脂,身体又开始蠢蠢欲动,寒菲樱的手及时地按在他胸口,警告道:“不可以。”   萧天熠无奈一叹,他岂能不知不可以?樱樱这肚子,才六个月,都已经赶得上人家快生产的了,她怀孕辛苦,他一样忍得辛苦,现在只能亲吻她娇艳欲滴的红唇解解渴。   他英挺俊美的脸在寒菲樱眼前放大,四片唇瓣贴在一起,贝齿相碰…   抱着怀中温香软玉,萧天熠眼神炽热,满腹幽怨,“为夫还要忍多久啊…”   寒菲樱无语,当初那样强烈地想要孩子的人是他,现在满腹牢骚的人也是他,嘴角勾出一道妩媚笑意,“都六个月了,快了。”   萧天熠邪恶一笑,“你到时候可要好好补偿为夫的守身如玉。”   寒菲樱啼笑皆非,扬手就要打他,他故作害怕,惊慌道:“你这个江洋大盗想谋杀亲夫?”   寒菲樱忍俊不禁,外面忽然传来夜离宸的声音,“爷,宫里来人了。”   夫妻闺阁情趣忽然被打断,萧天熠眉峰一皱,漫不经心道:“什么事?”   “太后凤体违和。”   太后?萧天熠神色一凛,淡淡道:“知道了,本世子随后会进宫一趟。”   寒菲樱现在对太后没有半分好感,而且已经意识到当年静妃之死绝对与太后脱不了干系,她侧着脑袋,“太后病了,不管怎么说,我这个孙媳妇也应该进宫去探望,总不能让人说我目无尊长不懂规矩吧?”   萧天熠的手指上滑过樱樱秀丽的长发,出乎意料的,这次没有阻拦,“好啊,正好让她看看我们夫妻是怎么恩爱的。”   ---   永寿宫。   太后神色疲倦地坐在床上,太子妃季嫣然正坐在床边陪太后说话。   自从产下小郡主之后,季嫣然的气色就没有以前那么明艳丰润了,但第一美人倾国倾城的余韵还在,依旧是沉鱼落雁,风姿绰约。   太子最近在朝堂上失势,心情一直不好,对季嫣然也是时冷时热,动辄冷嘲热讽,她心情苦闷,却又无处诉说,脸色也没有少女时代的明媚动人。   孙嬷嬷上前,给太后背部垫了一块柔软的枕头,低声道:“娘娘,世子和世子妃来了。”   太后眼眸忽然眯了起来,天熠当然应该来,但想不到寒菲樱居然也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人老的缘故,现在静妃竟然夜夜入梦,当年和皇后心照不宣铲除静妃的默契,如今竟然被皇后拿来当做要挟自己的把柄,这让太后心中实在窝火。   太后还在奇怪寒菲樱怎么会来,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寒菲樱是来示威的,她温柔地站在天熠的身边,牵在一起的两只手特别刺眼。   季嫣然循声望去,那俊美绝伦的男子已经傲然伫立眼前。   剑眉星目,丰神如玉,英气逼人,凤眸清澈而深邃,深沉优雅,倜傥风流,数年过去,他始终有着让女人一见倾心的骄傲资本。   看到他身边语笑嫣然的女子的时候,季嫣然心口又是微微一涩,看一个女人过得好与不好,看她的脸色就知道。   他独宠寒菲樱一人,全京城都知道能嫁给这样深情而专情的男人,必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可惜自己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她经常在想,如果当初萧天熠重伤致残的时候,在家族中,她若是不肯嫁入东宫,以死相逼,坚持要嫁给萧天熠,今时今日的结果会不会完全不同?   可惜,世事没有如果,而且,他身边那个身怀六甲美艳无双的女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现在连这样想,都是一种罪过。   看天熠的手紧紧握着寒菲樱的手,太后眼眸深寒,她当然不会恨自己最宠爱的孙子,但一想到寒菲樱可能和静妃一样,处心积虑想要颠覆皇家,便又开始揪心起来。   萧天熠将太后眼中的冷意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只道:“孙嬷嬷,太医怎么说?”   孙嬷嬷忙道:“太后娘娘精神沉郁,以致忧思伤脾,风邪入侵。”   萧天熠不过是数日没有见到皇祖母,皇祖母就老了许多,原来是头发花白,现在几乎全白了,皇祖母宠爱他多年,他也看在眼里,如果不是她对樱樱那些狠戾的手腕,一定要置樱樱于死地,现在的他也是愿意承欢祖母膝下,可因为樱樱的关系,原本亲密无间的祖孙情谊已经疏淡了许多,没带多少感情道:“太后娘娘好好休息吧,孙儿告退!”   见最宠爱的孙子对自己这般疏离,太后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疼痛,这个静妃真是阴魂不散,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现在居然还在离间自己和天熠之间的祖孙情?   她看向寒菲樱的眼神越发不善,但她已经垂老,不能让孙儿一直误会自己。   好在天熠和静妃并没有任何关系,当年的往事都已经是上一辈的事情,到天熠这里,该终究都应该终结了,天熠身家清白,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她下定决心和天熠摊牌,告诉他自己的苦衷,开口道:“天熠留下来陪哀家就好了,其他的人都出去吧。”   寒菲樱是何等心思敏锐之人?猜测到太后可能要和妖孽说什么,而且一定是和自己有关的,再强悍的女人,也有老去的一天,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宿命,越是这个时候,太后就愈加脆弱,就愈加想要亲人的温情。   季嫣然立即柔顺道:“是,孙媳告退。”   萧天熠见太后单独留自己下来,而让樱樱出去,当然也猜到了太后要和自己说什么,只是他怎么可能放心樱樱一个人在外面?   寒菲樱垂眸一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季嫣然就道:“本宫陪世子妃出去走走吧。”   见到萧天熠深沉的眸光,季嫣然微笑道:“世子爷不会不放心吧?本宫的命还是世子妃救回来的呢,一直想当面和世子妃表示谢意,可总难以见到,今日会面,本宫想和世子妃好好叙叙话,不知世子是否准允?”   季嫣然并不知道萧天熠不放心的是太后和皇后,只是单纯地以为世子太过在意寒菲樱,自然是要万般小心,所以她才主动提出陪伴世子妃,有她在,寒菲樱在宫里应该可以安然无恙。   听到季嫣然的话,寒菲樱忽然冲着萧天熠莞尔一笑,眼中浮起春风般的笑意,“我在外面等你。”   萧天熠眼中浮现柔情蜜意,重新给寒菲樱系好了披风的领口带,柔声嘱咐道:“天气转冷,别跑太远,我一会就来。”   寒菲樱坦然地享受着他的宠溺,微微一笑,“知道了,有太子妃陪我,你不用担心。”   这一幕落在太后眼中,眼神更是冷了几分,此时此景和当初皇上对静妃的百般维护何其相似?   当初选择不告诉皇上静妃的真实身份,一是因为没有证据,皇上根本不会相信,二是那场血雨腥风满九州的浩劫是她亲手酿制,也因为心底深处对九州王的忏悔和亏欠,所以只能埋藏心底。   见天熠剑眉深蹙,太后知道他是在担心寒菲樱,心中不悦,微微一叹,“以前哀家身子不适的时候,都是你母妃伺候的,如今你母妃不在了,除了孙秀,哀家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了。”   提及母妃,萧天熠神色微微一沉,也知道祖母是在变相地提醒自己她这些年对自己的特别宠爱,他的语调没那么生硬,也不想拐弯抹角,淡淡道:“如果没有你对樱樱做的那些事情,太后自然还是孙儿的好祖母。”   提到寒菲樱,太后冷笑了一声,当初被静妃折磨得生不如死,夜夜惊悸,后来静妃死了,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阵子,可心魔难逝,那些厉鬼竟然如静妃所说夜夜闯入梦中,叱咤风云的太后也有害怕的时候,她又是大病了一场,病愈之后,为了心安,便开始研习佛法,超度亡灵,试图清洗自己的罪孽。   在安宁宫,晨钟暮鼓,每日诵经,总算获得了某种心灵的安稳,勉强能睡个好觉,可如今竟然又出来一个寒菲樱,太后深吸一口气,回忆起那些最不愿回忆的过往,“天熠,你还记得静妃吗?”   萧天熠心底虽震撼,表面上却波澜不惊,静妃是自己的生母,可那个时候他太小,脑海中只有纤细秀丽的模糊影子。   太后这样突兀地提及,他心绪难平,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当做是回答,“祖母怎么突然说起她了?”   太后做痛心疾首状,眼中有复杂眸光,一字一顿道:“你知道吗?她原是侥幸逃生的逆臣余孽,处心积虑潜入宫中,只为狐媚皇上,搅动风云。”   “逆臣?”萧天熠眼眸骤然一深,紧紧追问,“什么逆臣?”   太后的嘴唇动了动,曾经少女情怀一掠而过,那个英武倜傥的伟岸男子,是她生命中最大的快乐与悲伤,可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她收起了所有的旖旎情思,专心致志地融入后宫不见硝烟的搏杀,包括最爱的男人也成了自己的垫脚石。   面对天熠深幽的眸光,太后知道这个孙儿一向聪明绝顶,反正自己也剩下不了多少时日,何必再遮遮掩掩呢?何况她相信,天熠是有分寸的人,便咬牙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听说过九州王吗?”   萧天熠眉睫不着痕迹地跳动了几下,怎能没有听说过?虽说都是四十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但萧天熠对龙腾王朝的皇室之事知之甚多,静妃娘娘是他的亲生母亲,那九州王就是他的外公。   身为一个沙场御敌的军人,对威名赫赫的九州王本身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敬意,何况还与他血脉相连,无论心中怎么风起云涌,他表面上始终平静如初,“九州王是谋逆?”   尽管他知道,事情远远不是这个样子的,但由于先帝的刻意隐瞒,在外人眼中,九州王的确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   太后的面色忽然呈现一丝痛苦,整个人也越加消瘦,连颧骨都突出得更加明显,极力忽视心中的痛楚,“不错,九州王仗着赫赫军功,心存不臣之念,企图谋逆造反,多亏先帝英明,先人一步,镇压了叛军,若非如此,今天坐镇皇城的人或许就是犯上作乱的贼子了。”   萧天熠查到的消息却远远不是这样的,这位和蔼可亲的皇祖母远远不是看到的这番脆弱无力的模样,他移开目光,“祖母的意思是说静妃就是九州王余孽?”   太后重重点头,“当年九州王谋逆,满门抄斩,可还是有漏网之鱼,消息走漏,逃走了一个小女儿,就是这个静妃,她仗着美貌,心怀鬼胎混入宫中,伺机谋刺皇上和哀家。”   萧天熠不动声色道:“既然静妃处心积虑混入宫中,迷惑皇上,定然是隐藏得极深,不知皇祖母是怎么认出来的?”   太后神色蓦然一黯,天熠一针见血,不是对九州王无比熟悉的人,当然不可能认得出来静妃,更不可能凭借几丝若有若无的痕迹确认静妃的身份。   面对天熠的问询,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含糊其辞道:“哀家当然是确认了她的身份。”   萧天熠笑意不达眼底,话锋一转,“那这事皇上知道吗?”   一提到皇上,太后就有一股无名之火,“他当然不知道,他被静妃迷得神魂颠倒,为了居心叵测的静妃,竟然数次和哀家争执。”   萧天熠抿唇不语,一时根本不能接受叫了这么多年的伯父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在他心中,淮南王才是自己的父王,平静道:“她是怎么死的?”   太后蓦然抓紧手中的被子,“是投湖自尽的。”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可听到太后这样说的时候,萧天熠心口还是一阵阵绞痛,飞快闭目之后重新睁开,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是祖母逼她的吗?”   太后面不改色道:“当然不是,哀家逼她做什么?可能是歼计未遂,又怕暴露身份,所以自尽的吧。”   室内一时静寂,良久之后,萧天熠似乎并不在意,“祖母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太后心下一紧,心中的痛楚再次席卷上来,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因为过于激动,剧烈咳嗽了几声,好一会才喘过起来,目光忽然尖锐起来,“你想过没有,静妃一个弱女子,如果没有他人的襄助,她如何能入得宫廷?”   萧天熠知晓她话中深意,神色清冷,淡淡道:“静妃虽然过世,可祖母担心她背后的那些力量还在?”   太后捂住胸口,“哀家如何能不担心?当年的事情总叫哀家心里不安,你不知道,当初她使尽手段迷惑皇上,是何等可恶?九州王谋逆作乱,全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她到底有何仇何怨?可这世上冥顽不灵的人实在太多了。”   萧天熠是城府极深之人,无论内心多么震动,表面上都是水波不兴的淡然从容,尽管祖母不承认,可他早就知道,是祖母杀了静妃,这个认知不是让他没有痛苦过,毕竟这么多年,祖母也曾真心地疼爱过他,可就是这个最疼爱他的祖母杀了他的生母。   太后并不知晓萧天熠心中的涌动,依然十分激动,“天熠,你是萧家的人,你要明白,没有萧家,就没有你的一切,你所有的事,都要以萧家为先,皇上一直很看重你,你将来要辅佐太子成为明君,决不可感情用事,如果寒菲樱真的和静妃背后隐藏的力量有什么关联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   听完这话,萧天熠眸光转冷,“难道就为了太后闲来无事的异想天开,就要我杀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341   太后顿时一愣,语气也不善起来,说话也不再客气,质问道:“萧天熠,难道在你心中,萧家的江山安稳竟然完全比不上一个女人?”   萧天熠的目光幽冷,直盯着太后,让太后忽然心头一阵阵发虚,后背凉寒,这种阴冷的目光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   一阵恍惚中,太后似乎又看到那个风华绝代仪态万方的静妃伫立眼前,明明在笑,可眼神却冰冷如霜,骤然化作两道厉光,直直朝自己扑杀过来,太后顿觉一股凉寒从脚底升腾起来,身体也空虚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她这病到底是怎么来的,她心里很清楚,又是静妃的阴魂作祟,搅得她日夜不安,仿佛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一样,虚浮惊悸。   虽然天熠迷失在寒菲樱的温柔陷阱里,但事关萧家的江山,事关千辛万苦为儿子夺来的皇位,太后绝不允许自己后退,更不允许自己软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沉声道:“哀家虽然老了,可自问还没有到老糊涂的程度,你是淮南王府世子,天潢贵胄,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拘泥在一个女人身上?何况寒菲樱和静妃的行为如此相似,连喜好都一模一样,我朝并不大兴女子习武之风,而且她们两个都会武功,难道是单纯的巧合吗?种种迹象让哀家敢肯定,她们一定有某种联系,事关皇上和你的安危,甚至是你父王的安危,哀家不能置你们于危险之地,哀家冒不起这种风险,你更冒不起这种险。”   见太后如此偏执,陷入了不可理喻的臆想之中,萧天熠剑眉深蹙,凤眸阴鸷,淡淡道:“樱樱嫁给孙儿之后,并没有任何对孙儿不利的举动,祖母多虑了。”   “那是她的狐狸尾巴还没有露出来,等到露出来的时候,一切就来不及了。”太后一口咬定,“静妃背后的那股力量让哀家都觉得心惊胆战,哀家花了许多时间也没有查到蛛丝马迹,直到寒菲樱的出现,又让哀家觉察到了那种力量的存在。”   “樱樱的家世清清楚楚,一查就明白,是祖母自己心里有鬼,所以看人也成鬼,她是寒家的二小姐,和静妃没有任何关系,和她背后的力量也没有任何关系,祖母如此想当然,推断也如此牵强附会,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见天熠如此冥顽不灵,太后怔了一下,只要是有任何威胁到皇权的事情,向来是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天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她这样苦口婆心,可天熠偏偏就是听不进去,当初面对静妃的那种无力感再次袭上心头,眼眸忽然一沉,瞬间染上几分杀气,“哀家全都是为你好,为萧家好,你为什么就这样执迷不悟?难道一定要等着有一天寒菲樱谋刺皇上和你,还有你父王,才肯甘心吗?”   萧天熠清楚地看见了太后眼中的杀意,凤眸一下子变得嗜血而阴沉,一字一顿道:“今日孙儿再叫你一声”祖母“,是看在我母妃的份上,但孙儿在此立誓,如果你敢再对樱樱下手,就别怪孙儿心狠手辣,不念祖孙情谊。”   “你……你……”太后脸色煞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天熠竟然连这种绝情的话都说得出来,一时气血上涌,差点晕厥过去。   萧天熠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太后数次对樱樱出手,他已经仁至义尽,可太后还这样胡思乱想,天马行空,咄咄逼人,而且太后手上已经染了他母亲的血,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对太后恭敬孝顺。   无视太后气急败坏的脸,萧天熠拂袖而去,冰冷残酷的声音再次清晰地传入太后的耳朵,“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太后最好在永寿宫里好好清修,不要过问外事,否则若是静妃的事传出去,对你可是半分好处也没有。”   太后心尖一颤,明白这个聪颖过人的孙儿已经开始怀疑静妃的死和她有关了,可太后始终想不明白的是,静妃和天熠有什么关系?太后都不记得他们会有什么交集,难道还是因为寒菲樱?   看着天熠颀长挺拔的身材毫不犹豫地离开,太后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这个天熠,真是中寒菲樱的毒太深了。   “太后。”孙嬷嬷见世子脸色阴沉地出去,知道两人没有谈好,想不到太后下定决心和世子和盘托出,却还是得到了这样的结果,连她都觉得这一情景与当年皇上对静妃的维护何其相似?   孙嬷嬷看着太后脸上深深的皱纹,心下不忍,太后这些年的痛苦她是看在眼里的,“娘娘,奴婢斗胆说一句,寒菲樱确实身家清白,并无任何可疑,会不会真的是我们多心了?”   太后好一会才缓过气来,眼眶深陷,孙秀的话让她想起了很多久远的往事,叹了一口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可你看看,天熠为了她,竟然敢和哀家翻脸。”   孙嬷嬷默然,如今的后宫不是以前的后宫了,太后离宫多年,对后宫的掌控远远达不到以前得心应手的程度,现在太后在皇上那里的话语权已经大大减弱,世子翅膀也硬了,太后虽贵为皇上的生母,却早已经不复当年的盛势了。   你越看重的人,和你决裂的时候,你就越痛苦,只有你最亲的人才有让你痛苦的资格,太后那么疼爱世子,如今世子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与太后决裂,太后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孙嬷嬷又强调了一遍,“奴婢已经派人查过寒菲樱的身世,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过了很长时间,太后终于发出一声长叹,“看来哀家是真的老了,管不了这么多了,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了,最重要的是,他们也不让哀家管了。”   孙嬷嬷点点头,宽慰道:“世子终究是萧家的人,相信他会有分寸的,太后就不必多思多虑了。”   太后无力地靠在床头,幽幽一叹,“但愿如此吧。”   孙嬷嬷眼见太后在宫里经受的煎熬一日比一日深浓,忽道:“娘娘,奴婢斗胆请太后还是回安宁宫去吧。”   太后却摇摇头,“不用了,哀家的日子没多少了,心魔不除,在哪里都一样。”   “启禀太后,皇后娘娘求见。”外面忽然响起宫人的禀报声。   皇后?太后面露厌弃之色,心中像堵着一块大石头一样,没好气道:“不见,不见,哀家什么人也不见。”   “母后。”话音刚落,皇后沉静优雅的声音已经在近处响起,“听闻母后凤体违和,臣妾亲手做了一碗杏仁羹,母后要不要尝尝?”   未经自己的允许竟然直接闯到永寿宫来,这皇后的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不过太后很清楚皇后不是没脑子的人,她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她在孤注一掷,或者说有恃无恐,仗着手中有她所谓的把柄。   见到皇后,太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淡淡道:“哀家没有胃口,你退下吧。”   皇后微微一笑,自顾自地在太后床边坐了下来,“对了,臣妾刚才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世子出去,脸色可是难看得很呢,莫非他又惹母后生气了?”   “这不用你管。”太后冷冷道:“哀家的事情不用你来置喙,谨记你自己的身份。”   面对太后的怒意,皇后的脸色依旧十分恭谨,却别有深意道:“臣妾不敢,只是如今母后和世子闹得这样僵,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静妃吧,世子妃和静妃这样相似,莫非勾起了母后的回忆?”   一听到静妃的名字,太后的心忽然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痛及肺腑,她知道皇后在变相地提醒自己,当年授意她杀静妃,如今她拿来要挟自己,让太后的脸黑沉得和锅底一样。   皇后一边察言观色,一边慢条斯理道:“依臣妾看,这世子也真是不懂事,这么多年,母后最疼的人就是他了,连身为太子的远航从母后这里得到的福泽也不及他十中之一,可如今母后病了,他却还这样惹母后生气,实在令人心寒,倒是远航这孩子,一听说母后病了,立即在东宫沐浴斋戒,诚心求佛,只愿母后早日康复,这番心意,连臣妾都感慨不已!”   “远航的孝心哀家知道,不用你提醒。”太后竭力保持自己的太后威仪,平静道。   皇后的话虽然难听,可也不是毫无道理,虽然贵为太后,可也有常人最基本的喜怒哀乐和亲远疏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后特别喜欢温柔贤淑的淮南王妃的原因?她特别喜爱天熠,而且天熠自幼聪颖过人,灵秀如仙,任性飞扬,一见到那个孩子,她就满心欢喜,虽然对太子萧远航,她也很疼爱,但在亲疏方面,总归是差了一截的,这种微妙而深奥的差别,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到。   皇后直击太后心中的软肋,继续道:“世子是嫡出的,远航也是嫡出的,太后亲近世子,臣妾也无话可说,只能尽力做到更好,以期得到母后的青睐,如今是远航最需要母后拉一把的时候,臣妾也不求别的,只求母后帮一帮远航,臣妾就感激不尽了。”   好大的胃口,储君之位,江山之本,居然还说什么不求别的?太后眸光一冷,闭上眼睛,不愿再看皇后,“哀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皇后将太后眼中的妥协尽收眼底,恢复了无懈可击的恭谨笑脸,“请母后好好养病,臣妾就不打扰了。”   “娘娘,你准备怎么办?”孙嬷嬷担忧地看着太后,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宫中风云永远都没有尽头。   “叫你打听的事打听得如何了?”太后并没有睁开眼睛,从亲情的泥沼中脱离出来的太后,就不再是一个渴望亲情和蔼慈祥的脆弱老祖母了,而是铁腕的太后娘娘。   孙嬷嬷禀报道:“吏部尚书空缺,现在有两个人风头正盛,最有可能成为新任吏部尚书,一个是季左相的门生,王进,一个是何右相的门生,邱焱,两人分别是吏部左侍郎和右侍郎,呼声最高。”   太后冷嗤一声,“宫中形势如何?”   “吏部尚书是六部之中举足轻重的要害部门,两方争得很厉害,无论是皇后还是容贵妃,大概都不会允许对方把这个至关重要的位置抢走,要不然皇后也不会连二十多年的事情都拿出来逼迫娘娘了。”孙嬷嬷冷静地分析,皇后很清楚,如果这个要职被容贵妃抢走,那太子的处境就更加不妙。   “那皇上的意思呢?”太后眼中泛着犀利的暗芒,不管怎样争得头破血流,最后都是皇上拍板定案。   “皇上…”孙嬷嬷犹豫了片刻,君心难测,这一次谁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大概因为这个职位实在太过重要,所以迟迟没有定下来,摇头道:“奴婢不知。”   太后也知道孙秀不可能探查清楚皇上的心思,此事十分棘手,而且她已经多年不干政了,正是因为不干政,所以皇上和她之间倒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如今突兀地去干涉这样重要的政事,太后并没有必定的把握,但皇后那边逼得很紧,显然对吏部尚书这个位置志在必得。   “以奴婢愚见,如今容贵妃风头正盛,就算皇后把吏部尚书的位置抢到手,以后定然还是要和容贵妃相争不下,奴婢担心,会不会有了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皇后尝到了甜头之后,会继续故技重施?”孙嬷嬷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宫中夺嫡之争,当然得无所不用其极,就因为皇后手中有这个把柄,她以后会不会继续要挟太后?   真是世事多变,当年皇后得到太后的信任,是何等的受宠若惊,欣喜若狂?   对当时处在鼎盛时期的太后来说,别说易主中宫之位,就是要皇后的命,都易如反掌,可如今皇后成了气候,太后因为多年不理政事,早已不复当年的盛势,太后风光了一辈子,如今居然会被皇后要挟,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太后冷哼一声,“她不是傻子,还没有这个胆量,哀家最多帮她这一次,她也应该知道,若果真把哀家逼急了,对谁都没有好处,而且哀家也说了,哀家只能尽力,没有必定的把握,在朝政之上,皇上也未必听哀家的,当年举荐一个褚成智做大理寺卿,皇上心里已经不乐意了,更何况是吏部这样重要的部门?”   “娘娘说的是。”孙嬷嬷恭谨道:“不过奴婢也打听过了,这个王进,在任上也颇有政绩,官声还不错,是季相举荐的,皇上心中应该也有考虑过他吧?”   太后疲惫地往后一靠,人生七十古来稀,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让她几乎扛不住了,纵然当年多么狠戾,多么强悍,此时也有一种无力感,“夺嫡之战,向来血腥,哀家也不想看着血溅宫廷,远航到底是太子,哀家也希望他将来能顺顺当当登上皇位。”   ---   兰桂飘香的御花园,面对面地坐着两位女子,一个花容月貌,一个钟灵毓秀,现在的季嫣然看寒菲樱的时候,早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和优越感。   明知道已经无望,可仍是下意识地想为他做一点事情,哪怕是陪他的女人也好,也可以知道更多关于他的消息。   只是不过是一会的功夫,萧天熠就出来了,阴鸷狂妄的眼神在看到寒菲樱的时候,骤然化为春水,醇雅好听的嗓音响起,温柔得几乎可以让人融化,“樱樱。”   尊贵不凡意气风发的男子,魔魅无双的容颜,眉宇间令人心旌摇荡的柔情,寒菲樱站起来,嫣然一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天熠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事情,我就出来了,我们走吧。”   寒菲樱点点头,对季嫣然回眸一笑,“太子妃请回吧。”   季嫣然掩饰心底的涩然,“世子妃慢走。”   她现在越来越不想回东宫了,东宫虽然繁华如锦,可总有一种阴气沉沉的感觉,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为了小郡主,她真的不愿意回去。   可萧远航现在已经是自己的丈夫,这是怎么也回避不了的,而且季嫣然也不是傻瓜,知道自己丈夫和萧天熠的水火之势,只是,她只是一东宫妇人,就算想帮,也帮不上,更不知道如何去帮。   朝堂上的事情,她就算懂,也只能装作不懂,因为懂和不懂的结果是一样的,默默看着那一堆风华正茂的出色男女携手离开。   上了马车,萧天熠漫不经心道:“你和季嫣然聊了什么?”   寒菲樱想起那个天生丽质的女子眼中挥之不去的惆怅,还有对自己掩饰不住的羡慕,笑道:“没聊什么啊,她就是对我说谢谢,谢谢我当初救了她,萧远航现在的状况是不是很不好?”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萧天熠似笑非笑,眼中划过一道暗沉的幽光。   “从季嫣然的脸色看出来的,萧远航毕竟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萧远航的日子好过,她的日子才好过,看她强颜欢笑的模样,就知道太子妃虽然风光,可内里怎么样就只有自己知道了。”寒菲樱一语中的。   “你现在知道你的男人有多好了吧?”萧天熠颀长的身躯微微靠了过来,开始自卖自夸。   寒菲樱忍俊不禁,话锋一转,“太后是不是和你说静妃娘娘的事情了?”   萧天熠知道瞒不过精明过人的小女人,眼眸中寒意如雪,“是啊,不过我已经和她说了,如果再敢打你的主意,就别怪我不念祖孙情谊,毕竟这些年她是真心疼爱我,所以我忍了她这几次,但若有下一次,就是彻底翻脸的时候了。”   仿佛有什么穿透身体,掀起直达心脏般的震撼,寒菲樱脸颊缓缓浮现一丝绝美的笑靥,眼中有氤氲雾光,太后曾经是怎么疼爱他,她是亲眼见过的,那是一个祖母对嫡孙由衷的喜爱,完全不掺杂算计和利用,可他为了自己,毅然决定和祖母决裂,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萧天熠知晓樱樱的心思,缓缓道:“她明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却还对你狠下杀手,那个时候,我们之间的祖孙情已经所剩无几了,而且她杀了静妃娘娘,我心中已经无法再把她当做和蔼可亲的祖母来看待了,若有下一次,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和自己的祖母划清界限,妖孽心中不是没有痛的,寒菲樱心疼地看着他,祖母杀了母亲,这仇报与不报都是一种痛苦。   妖孽受的苦已经够多了,那样翱翔天地间的男儿居然遭人陷害,变成轮椅上的残废,饱受煎熬与痛苦,每逢月圆之夜,就要经受地狱之火般的痛楚,寒菲樱难以想象,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石中天给他治疗的时候,那粗大的长针,一根根扎入体内,寒菲樱这种无法无天的江洋大盗看着都觉得瘆的慌,可他居然一声不吭,连向来不把朝廷中人放在眼里的她,都忍不住心生佩服,好不容易熬过了种种痛楚,现在命运又和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连寒菲樱这种铁石心肠的人都忍不住心疼妖孽了,她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耳垂传来一阵阵酥麻的呼吸声,“你终于良心发现知道心疼为夫了,以后记得要对为夫好一点。”   寒菲樱斜斜横了他一眼,妖孽真是让人心疼不起来,安慰的话还没想好,就有一种想揍他一顿的冲动,不满道:“我对你还不好吗?”   “凑合吧,就是凶了一点,横了一点,若是再温柔一点就更好了,在床上再听话一点,就完美了。”这个可恶的男人满脸都是邪魅慵懒的笑,让寒菲樱脸色通红,嗔怒一声,“别当着孩子的面乱说话。”   “他们听不懂的,放心吧!”萧天熠坏坏地扑过来,抱着樱樱就是一通狂吻……   刚刚回到府中,就有下人来报,说燕王和燕王妃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御书房对话   一提到欧阳菁,两人都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和回避,萧天熠柔声道:“樱樱,你累了一天了,先回房休息吧。”   寒菲樱俏皮一笑,“你夫人又不是纸糊的,不过是进了一趟宫而已,有什么累的?再说,菁儿来了,我这个表嫂总不能视若不见吧。”   萧天熠面含宠溺,“和你比起来,她又有什么要紧的?不见又怎么样?你现在的身体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是为夫的,再这样不爱惜自己,为夫可要生气了。”   寒菲樱笑盈盈道:“石中天说我怀的是双生子,到时候生产肯定不易,所以现在一定要多活动活动,锻炼筋骨,千万不要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万一到时候孩子生不下来,后悔就晚了。”   又是这个石中天,看着振振有词的小女人,萧天熠只得举手投降,他早已经下定决心,樱樱生产之后,就把那个碍手碍脚的家伙赶得越远越好,听到他的名字,他就一阵郁闷。   寒菲樱见他妥协了,得逞一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燕王此时到来,一定和吏部尚书一事有关吧?”   萧天熠眼眸划过一道清亮之光,“当然,看来此事有变了。”   二人回府之后,燕王有要事要和世子商议,寒菲樱带欧阳菁去了内室闲聊。   果然不出萧天熠所料,燕王的脸色很不好,开门见山,“天熠哥,我已经得到消息,皇后忽然找了太后出马,要抢下吏部尚书的位置。”   太后?萧天熠眼眸瞬间深邃,淡淡道:“众所周知,太后已经多年不问朝政,干涉吏部尚书人选,可是朝政之中的重中之重,太后不会贸然这么做,你确定消息可靠吗?”   燕王有些恼恨,重重点头,“此事千真万确,我也想不到,太后怎么会突然出面帮助皇后?”   他之所以对天熠哥和盘托出,是因为他相信这个时候,他已经和天熠哥心有灵犀,只为共同的目标,扳倒太子,早日登上东宫之位。   吏部尚书这个重要的职位,向来是朝廷党派竞相争夺的目标,母妃最近一直在父皇耳边吹枕边风,他也做了很多努力,何右相也在积极联络门生,力求把吏部右侍郎邱焱推上尚书之位,为自己这派增加一大助力。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这个时候,突然窜出一匹黑马,春风得意的他忘了宫中还有一把深藏的利剑,那就是太后,如果太后出面干预,那结果就吉凶难料了。   燕王百思不得其解,“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皇后又是怎样说服太后的?”   萧天熠心中一动,这的确是个死结,这么多年,太后未必见得多喜欢皇后,可这一次为什么要一反常态地帮助皇后,莫非她有什么把柄落在皇后手中?   他太了解太后是什么人了,看似和蔼可亲的垂暮老太太,但该狠戾的时候,从来都不是手软之人,这些年从来都没有在明面上帮助过皇后,现在突然跳出来帮助皇后,实在耐人寻味,多年不干涉朝政的人如此强势干涉朝政,完全不顾忌后果,不像是心思深远的太后作风。   莫非太后是被逼的?萧天熠眼底深处有一抹冷笑,皇后曾经说过,一看到自己,就想起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静妃娘娘。   由此可见,皇后心中也是恨极了静妃娘娘的,看来当年静妃娘娘的死,和皇后也有莫大的关系,况且四年折翼之苦,萧天熠从未忘记过,皇后不可能不知道太后从来不干政,如今冒险走这一招,倒似乎有些狗急跳墙了。   萧天熠目光从容地盯着眼前的棋盘,棋局纵横,宛如朝局,悠然道:“殿下稍安勿躁。”   他的声音似有魔力一般,一下子就让燕王的心定了下来,这位堂兄心智无双,又深得父皇宠信,一定有更好的办法。   可堂兄并没有具体的计策拿出来,燕王不免有些心急,“太后虽然不过问朝政,但父皇一向尊重太后,如果太后坚持要晋升左侍郎为吏部尚书,那之前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萧天熠却不这么看,轩眉一挑,“此事的确诡异,但在没有查清楚太后为什么出手帮助皇后之前,殿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太子毕竟是多年的太子,根基深厚,还有季相爷和武安侯的大力扶持,殿下如今有把握扳倒他们吗?”   燕王一滞,诧异道:“天熠哥的意思是……?”   萧天熠洁白修长的手指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似笑非笑道:“殿下想过没有,天底下哪个皇上喜欢后宫干政?殿下以为皇上和太后一直和睦相处的原因是什么,不过是因为太后一直谨守太后的身份,如今太后干政,触及了皇上的底限,皇上心中必定不喜,就算碍于母子情面,勉强同意,但定然只有这一次,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燕王目光一震,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天熠哥言之有理,但眼睁睁地看着吏部尚书之位落入太子手中,还是不甘心,“可吏部毕竟是六部之中最重要的部门……”   萧天熠冷冷截断了他的话,“吏部再重要,还能重要过殿下不成?还能重要过皇上的圣心不成?太后这次贸然干政,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绝非太后本意,她应该是被皇后胁迫的。”   天熠哥的话如醍醐灌顶,令燕王茅塞顿开,旋即道:“可太后究竟有什么把柄在皇后手中呢?”   萧天熠意味深长道:“毕竟是后宫之事,这就要看容贵妃娘娘的本事了。”   燕王点点头,“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太后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查清楚,皇后的如意算盘就白打了。”   这也是萧天熠一定要查清楚的事,他悠然道:“太后可不是轻易能被人胁迫的人,虽然这次违心地帮助皇后,可内心一定对皇后心存不满,这样一来,皇后也就断了自己的后路了,她也应该很清楚,不可能把太后一直拿捏在手里。”   燕王恍然大悟,“天熠哥言之有理,可我总觉得心有不甘。”   萧天熠唇角勾起,淡淡一笑,“有所舍才能有所得,皇后那边自以为得计,却想不到自己失去的更多,太后这次违心地帮她,心中必定生了间隙,而且,从此以后,太后在皇上那边可就没有任何情面可言了,殿下再也不用担心太后会继续帮助皇后了,一个吏部尚书之位,彻底断了皇后的后路,孰轻孰重,殿下应当知道如何选择。”   见天熠哥眼中幽光闪烁,燕王忽然觉得豁然开朗,天熠哥就是天熠哥,目光通透豁达,一针见血,“本王明白了。”   既然是要争东宫之位,他自然要有意识地培养自己未来的君王气质,虽然依旧对天熠哥十分尊重,但毕竟多了一种君臣之间的微妙差别。   萧天熠是何等人?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故作不知,“殿下慢走。”   燕王和燕王妃走后,寒菲樱道:“皇后曾经陷害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把吏部尚书之位拱手相让?”   萧天熠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案,“据为夫的观察,皇上目前并没有易储的心思,或者说他并没有强烈的易储决心,最多只是摇摆不定,如果吏部尚书让燕王抢到手,那几乎就相当于燕王就是以后的储君了,皇上也看得很清楚,所以在犹豫。”   对于这个实际上是他生父的皇上,萧天熠心中并未掀起太大的波澜,依然平静如初。   寒菲樱在他身边坐下,“也就是说皇上并不打算一一剪除太子的势力?”   萧天熠微微颔首,“吏部尚书的位置,无论太子和燕王闹得多凶,最后都是皇上拍板,只要皇上一日没有下定决心易储,萧远航一日都是东宫太子,燕王都不可能上位,从长远的角度看,目前争取到吏部尚书之位对燕王来说,弊大于利,不能因为一个尚书之位,失去了皇上的宠爱。”   寒菲樱深以为然,“你头脑清醒,目光长远,可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清醒的,我看对吏部尚书志在必得的容贵妃未必就那么容易放手。”   萧天熠唇角浮现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这正是我要的效果,当一个在演戏的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演戏,谁又会怀疑她在演戏呢?如果容贵妃这么容易就放手,皇后反而会起疑,只有争得你死我活,来之不易,皇后才不会起疑心,”   寒菲樱暗叹,妖孽的心思之深沉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凝视他精致的五官,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了,她还能看他看得入了迷,真是个妖孽,娇俏一笑,“幸好你是我男人,如果你是我仇人,恐怕哪天被你卖了都不知道。”   萧天熠大笑:“为夫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舍得卖你?”   寒菲樱忍俊不禁,“一个吏部尚书之位让太后和皇后相继失去圣心,实在是笔划算的买卖,皇后自以为大功告成,却是滑向了更深的深渊。”   萧天熠一双眸瞳幽光闪烁,泛出危险的气息,唇角一片冷酷,“人在得意的时候,往往会得意忘形,忘乎所以,她不会想到,这一次短暂的胜利,就是太子的回光返照,从此便回天无力。”   寒菲樱眼眸波光闪烁,若有所思,若是萧远航从东宫之位上被赶下来,按照现在的形势,就是燕王上位,问题是,妖孽这样的男人,会心甘情愿让燕王这个心机深沉的笑面虎成为自己的主君吗?他会心甘情愿臣服于这样的君上吗?   “菁儿和你说了什么?”妖孽漫不经心的声音打断了寒菲樱的思绪。   寒菲樱道:“给孩子送了一些小衣服,还有袁嬷嬷的伤还没完全好,她去看了袁嬷嬷。”   想到袁嬷嬷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萧天熠眼眸忽然荡出一片嗜血寒意,“他还活着吗?”   寒菲樱知道他说的是萧靖祺,目光冷然,“当然,岂能让他轻易死了?要让梁敏春亲眼看到她儿子的惨烈现状,让她知道,造孽多了,终究会有报应的,不要以为死了,一切就解脱了。”   萧天熠手心紧握,听得到骨骼咯咯的声音,忽然凤眸一扬,“你新挑的那个奴婢怎么样?”   想起秋香,寒菲樱清澈的明眸一片阴沉,“我月影楼公子可不是吃素的,她背后的主子一定隐藏着更大的秘密,我一定会把它挖出来的。”   ---   还是那座秘密的联系分舵,秋香毕恭毕敬道:“属下已经查清楚了,萧天熠的确不是淮南王妃所出。”   秋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些消息是寒菲樱有意透露给她的,就算查到萧天熠真的不是淮南王妃所出,所有的人也只会把线索引向他是从乡野买回来的野小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萧天熠是静妃娘娘所出。   而且,秋香更加想不到的是,她以为对她已经毫不设防的世子妃,其实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月影楼公子,令人闻风丧胆的江湖黑道老大,月影楼非常擅长查探消息,她虽然厉害,但在寒菲樱眼中,不过都是些孩童把戏罢了。   明明已经得到了寒菲樱的信任,却迟迟不动手,这种办事效率实在不像飞虎堂的作风,所以寒菲樱猜测她可能有了新的计划,果然见到她在暗中查探萧靖祺,便有意透露一些信息给她,秋香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所有的行动都尽数落入寒菲樱的眼中。   “萧天熠竟然不是淮南王妃亲生?”飞胡眯起眼睛,眼中掠过一道飞快的讶然。   “千真万确。”秋香信誓旦旦道,飞胡目光已经恢复冷寂,冷冷道:“那他到底是谁的儿子?”   秋香忙道:“是淮南王妃身边的一个侍女当年从乡下一户人家买回来的。”   “是吗?”飞胡可没有那么好糊弄,乡下小子,就能刚好有萧天熠的俊美绝伦和聪颖过人?   秋香看到主子眼中的杀意,生生打了个冷颤,“主子…”   “没用的废物,去查清楚,到底是哪个乡下人家?”飞胡眼中荡漾着阴森的杀气。   秋香飞快地低下头,“是,属下告退。”   ---   皇上正在御书房的时候,外面传来内侍的通报声,“太后娘娘驾到。”   “母后最近不是身体不适吗?”皇上狐疑道:“怎么没有在永寿宫里好好养病?”   田学禄满腹狐疑,“奴才也不知道。”   话音未落,太后已经在孙嬷嬷的搀扶下来了,皇上连忙迎了上去,“母后凤体违和,怎么来了御书房呢?”   太后何尝不想置身事外?问题是,现在不是她想置身事外就可以的,皇后三天两头来旁敲侧击,万一皇上这边定下来了,一切就来不及了,太后就算病体未愈,也得拖着病弱的身体来找皇上。   见到皇上眉宇间的深纹,太后在心中哀叹,当年意气风发年轻俊挺的君王,如今也两鬓斑白了,他极为随意道:“哀家已经好多了,太医也说,终日躺在床上,反而对哀家的身体不好,皇上在忙些什么呢?”   皇上最近正为吏部尚书的事情焦头烂额,吏部左侍郎和右侍郎都在极力争取吏部尚书这一空缺,但这两人分别隶属皇后和容贵妃两派,最近朝堂上是争得一地硝烟。   在他印象中,太后一向是不过问政事的,但太后既然问起,他也就随口说了一句,“吏部尚书告老还乡,朕正考虑擢升新的吏部尚书。”   太后消瘦的手指摩挲着白玉瓷杯,饶有兴趣,“尚书之位空出,按照惯例,应该是侍郎补缺,怎么有什么疑难吗?”   皇上见母后精神尚好,便也只当随意聊天,“吏部有左侍郎和右侍郎,相争不下。”   太后已经知道左侍郎是季相的门生,也就是皇后一定要推上去的,淡淡道:“侍郎向来以左为首,皇上可不要坏了规矩。”   皇上有些奇怪,奇怪地看着母后,“母后的意思是……?”   面对自己儿子疑虑的眸光,太后沉声道:“你前朝的事情,哀家从来不管,但后宫的事情,哀家不能置之不理,最近容贵妃的势头是不是太过?哀家听说她居然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皇上脸色紧绷,“这些都是皇后告诉母后的吧?”   太后的表情很严肃,“谁告诉哀家的并不重要,哀家相信皇上一向有分寸,所以哀家并未追究,只是希望皇上明白,远航是你自己立的太子,未来的储君,你不能不给他机会。”   母后今日竟然为这事而来,皇上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却一言不发。   太后见状,挥手屏退了御书房里面所有的人,表情凝重,一字一顿道:“哀家问你一句实话,你可有易储之念?”   皇上的表情微妙地动了动,太后看在眼里,逼近一步,“哀家不是外人,是你的母亲,难道连哀家也从你这里得不到一句实话?”   皇上陷入深思,太子已经立了多年,易储可不是小事,往轻了说会朝纲动荡,往重了说影响到朝局民心,江山社稷。   何况他曾经对萧远航也是寄予厚望的,要不然也不会立他为太子,可这几年太子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他失望,但要说到易储之念十分坚决,那也不至于,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就算犯了错,也不至于断然没有改正的机会。   以前太子一家独大,难免有些骄纵跋扈,所以皇上会有意识给他一些挫折,也是为了敲打他,鞭策他,促使他快速成长起来。   可燕王近几年的快速成长让皇上看到了他不输于太子的才干,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太子还要出色,而且燕王的声望甚至要强于太子,所以一度让皇上心中产生了极大的犹豫。   从父子感情来说,皇上是更爱重燕王,对太子总归是君多于父,所以此刻面对母后的追问,皇上并没有马上回答,这毕竟不是小事,纵然是帝王,一时心中也没有确切的答案。   太后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意味深长道:“远航这孩子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他孝忠勤勉,克己守礼,皇上不能因为他一时犯了一些小错就大加责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能改之就好了,哀家这次染恙,都是远航在榻前伺候,他是个仁孝礼仪的孩子,储君乃社稷之本,有这样的储君,才是万民之福啊。”   皇上眯起眼睛,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母后今日怎么说这样的话?”   太后苦口婆心道:“别的事情哀家都可以不管,但既然人在宫中,就不可能听不到一丝一毫的消息,如今什么乱糟糟的消息都有,还有人说皇上马上就要易储了,燕王就要成为太子了。”   姜到底是老的辣,太后如果直接说出要吏部左侍郎升为吏部尚书,皇上不一定会同意,但太后剑走偏锋,直接从储君的根本上出发,而且身为太后,关心储君也是天经地义,皇上也不会觉得自己干涉朝政。   只要确认皇上没有易储之念,那左侍郎晋升为吏部尚书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见皇上沉默不语,太后又道:“皇上宠爱容贵妃是一回事,但容贵妃如此不知分寸,落人口实,实在难为太子之母。”   从未有过的难题横亘在皇上面前,如今燕王确实越来越得势,也越来越得他的欢心,太子的处境越来越尴尬,这个吏部尚书,竟然牵扯了到了储君之本。   太后又道:“哀家看也是时候打压一下容贵妃母子的势头了,不管怎么说,远航现在还是太子,他们就不能心存不轨之心。”   皇上忽然抬头,目光深湛地盯着母后,“母后今日说出这番话,莫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太后有些心虚,她知道皇上心中起了警惕,镇定了心神,缓缓开口,“能有什么原因?人生七十古来稀,哀家也没有多少日子了,临走之前,能看到萧家江山社稷安稳,是哀家最大的心愿。”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太子春风得意   由于太后娘娘的出面,争得你死我活的新任吏部尚书一事,最后竟然是原本处于弱势一方的太子胜出,吏部左侍郎成功拿下了尚书之位。   新任吏部尚书的任令颁布的时候,出乎很多人的意料,知情人会感叹太后娘娘宝刀未老,平日收敛锋芒,但一旦出鞘,就雪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不知情的人也在感叹君心难测,现在不知道皇上到底是倾向与太子一派,还是燕王一派?那些原本就摇摆不定的人此时更加迷茫糊涂,墙头草越来越多,决定还是观望一段时间的人也更多。   容贵妃在流云宫里大发脾气的时候,坤宁宫的皇后正笑容满面,舒服地靠在美人靠上。   知秋正在轻柔地给皇后捶肩,见到皇后娘娘脸上的笑容,恭维道:“好久没有看到娘娘这么开心了。”   皇后觉得浑身舒坦,眉眼都是笑意,“是啊,容贵妃这个践人一直在宫里趾高气扬,现在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本宫想想都觉得心情舒畅,扬眉吐气。”   知秋笑道:“的确是该高兴,容贵妃以为魅惑了皇上,就可以畅通无阻,却想不到宫里还有太后娘娘吧?”   提到太后,皇后眼中掠过一道阴郁,她何尝不知道,这一次虽然达到了目的,但太后风光了一辈子,一朝被人要挟,心中肯定是极其不舒服的。   见皇后娘娘的脸色由晴转阴,知秋忙道:“奴婢失言,请娘娘责罚。”   皇后今天心情好,自然也很大度,很快就平复了自己心中的异样,“算了,不管怎么说,太后也帮了本宫这一次,太子将来要顺利登基,需要人扶持,也需要钱财,如今吏部尚书是自己人了,这两方面的事,本宫都可以放心了,最重要的是,通过吏部尚书一事,本宫确认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那就是皇上的心思。”   知秋脑子转得飞快,几乎是立刻就会意,“奴婢明白了,容贵妃母子机关算尽,一直都以为皇上有易储的心思,其实皇上从来就没有过这个想法。”   “是啊!”皇后又笑了起来,“本宫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或许皇上提携燕王,重用燕王,目的不过是为了给太子提个醒罢了,根本就没有任何易储的心思。”   知秋连连点头,“娘娘英明,一切不过是她们的一厢情愿自作聪明而已。”   皇后轻笑一声,“想起那个践人此刻的脸色,本宫这心里就别提有多舒服了,而且,她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事情,也让太后知道了,如今太后对她的意见最大。”   知秋脸上浮现得意之色,“娘娘言之有理,容贵妃仗着皇上宠爱,眼里越来越没有坤宁宫了,这件事就相当于狠狠抽了她一巴掌,打得真叫一个畅快。”   皇后嗤笑一声,嘲讽道:“那个践人以为拉拢了淮南王府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还让燕王娶了萧天熠的表妹,以为可以更上一层楼,可皇上此举让她明白,她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而已,还真以为自己有将来做皇太后的潜质?”   “娘娘说的是。”知秋谄媚道:“龙腾王朝将来的皇太后,除了娘娘之外,还有谁有这样的资格和风度呢?”   皇后脸上笑意更浓,这时,颂春来报,“启禀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快让太子进来。”太子最近心情不好,也的确是需要一件喜事来调整心情了,这件喜事来得正是时候。   自从吏部尚书的任命下来之后,萧远航就一扫连日来的阴郁心境,春风得意,他一直担忧父皇受容贵妃母子的蛊惑,吏部尚书之位被他们抢走,可最后竟然是自己这一派大获全胜,更让他信心满满,大踏步进来,朗声道:“儿臣参见母后。”   “在母后这里就别客气了。”皇后笑道:“远航,通过这件事,完全可以看出你父皇对你寄予的厚望了,千万不要让你父皇失望。”   想起父皇在金銮殿上任命吏部左侍郎为新任吏部尚书的时候,燕王笑得那叫一个勉强,萧远航就觉得心情大好,他甚至还不着痕迹地挑衅地看了一样面无表情的萧天熠,心中涌起一份讥诮,不要以为父皇看重你,就会听你的,别忘了,还有皇祖母这尊老佛爷呢。   萧天熠因为寒菲樱的事情和皇祖母闹得很不愉快,萧远航便乘虚而入,在皇祖母面前大表孝心,力求成为皇祖母最宠爱的孙儿,目前皇祖母还是能在父皇面前说上话的,对巩固他的储君之位大有好处,其实他并不知道母后和皇祖母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还以为皇祖母是被自己的孝心所感动,所以去父皇面前为他争取。   “母后放心,儿臣明白。”今日父皇也和他说了一番话,当着燕王的面,让他这个东宫太子要为皇弟们做好表率,这话更是让萧远航心花怒放。   原本他担心父皇要动他太子的位子,所以一直忐忑不安,想不到是自己多心了,父皇根本没这个意思,燕王娶了萧天熠的表妹,结果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将来只要自己登上储君之位,这些该清除的障碍物,一个也不会留,让他们知道和自己作对的下场。   坤宁宫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欢声笑语不断,母子二人刚谈笑风生了一会,又有人来报,“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召您前去永寿宫一趟。”   皇后的脸色变了变,将不悦深藏眼底,“知道了。”   “母后,儿臣和你一起去看望皇祖母。”萧远航站起身,准备一起去太后那里表孝心。   却被皇后拒绝了,“不必了,本宫会代为转达你对太后的孝心,如今你的当务之急是你父皇对你寄予的厚望,你不能辜负他的期望,平日要多读治国典籍,多向太师太傅请教,要让你的储君之位在父皇心中稳如泰山,切记,不到最后一刻,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萧远航也并没有十分坚持,欠身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告退。”   ---   永寿宫。   太后的病并没有好,到了她这种年纪的人,想要完全康复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慢慢将养着,她半躺在床上,神情很是疲惫,孙嬷嬷试探道:“娘娘确定要见皇后吗?”   太后忽然睁开眼睛,冷脸道:“当然,有些话,哀家必须要和她说清楚。”   没一会,皇后沉静的声音就回荡在寝宫里,“臣妾参见母后,母后的身体可好些了?”   这么关心她的凤体?当初逼她去皇上面前施压,可不是这态度,太后冷冷觑了她一眼,蹙眉道:“在哀家面前,就不必假惺惺的了。”   “母后这是说的什么话?”皇后面不改色,笑吟吟道:“臣妾一直都是十分敬重母后的。”   太后闭上眼睛,面无表情,“好了,哀家累了,没有那么多精力和你周旋了,明人不说暗话,哀家已经知道皇上今天一早在金銮殿上下旨,擢升吏部左侍郎王进为新任吏部尚书,至此你也可以放心了。”   “多谢母后成全。”皇后微微一笑,“远航也一直记在心里,刚才臣妾要来的时候,他也说要来陪伴母后,还是被臣妾给拦住了,让他回宫好好读书,学习治国之道,方能不辜负皇祖母对他的期望。”   太后的脸色并没有缓和,说话也很不友善,“哀家要告诉你的是,仅此一次,如果再有下次,别怪哀家不客气,哀家一把老骨头,已经无所顾忌,可你要好好想想,如果真的鱼死网破,到底是你的损失大,还是哀家的损失大?哀家是皇上的生母,他就是再生气,也不会把哀家怎么样,可你就不同了,事情抖出去,你这皇后之位也未必保得住,好好想想你的儿子吧,你只有一个儿子,哀家可不止他一个孙子。”   这话的分量极重,一般人在太后的厉声之下早已经扛不住了,不过皇后在来的路上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脸部只是微微跳动了几下,仿佛触到了敏感的心事,就恢复了常态,得体一笑,“多谢母后教导,臣妾明白。”   通过这件事,皇后更加确定了皇上的心意,只要在皇上心中,远航的储君之位没有动摇,她心中一块大石头就落下了不少,也没那么忧心忡忡了。   皇后临走的时候,在太后的凤榻前跪下,信誓旦旦道:“请母后放心,母后对太子提携之心,臣妾永生难忘,以后也不敢再来叨扰母后静养,臣妾告退。”   皇后走后,孙嬷嬷沉吟道:“看来皇后并没有打算长期拿此事作为要挟的意思。”   太后淡淡道:“没有就好,这一次,皇上虽然听了哀家的,但哀家已经看出他的愠怒了,就算有下一次,哀家也无能为力了。”   从永寿宫出来,皇后的心情依然很好,太子终于在朝堂上扳回至关重要的一局,看着树上竞相掉落的枯叶,一种莫名的秋后萧瑟忽然涌上心头,她想了想,低声吩咐知秋,“晚上安排一下,本宫要出宫一趟。”   知秋知道皇后娘娘这样说的时候,就是要去见那位故人,忙道:“奴婢遵命。”   ☆、第三百四十三章 最卖座的消息   夜深人静,皇后再次到了那个泛着阴森诡异气息的地方,缓缓步入那个如同监牢一样的地下室,如果不是偶尔惊慌逃窜的老鼠,几乎都会忘记这里还有生命气息。   视线昏暗,墙角是一堆破草,如果不是蓝芙蓉偶尔动一动,谁都会以为那是一个完全没有气息的死人。   听到外面的响动,枯草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枯瘦的身影从里面爬起来,身体和乱草混为一团,分不清到底哪里是人,哪里是草。   一个看不出年龄的女人,破败枯槁,只有一双眼睛偶尔闪动一下,象征她还是活的,皇后今日心情很好,莫名地燃起旧日情怀,忽然想起来见一见这个故友。   发霉的气息中,皇后微微掩着鼻翼,从金碧辉煌的坤宁宫来到这污秽不堪的地方,她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昏暗中,响起蓝芙蓉阴测测的笑声,“尊贵的皇后娘娘,你终于来了。”   皇后皱了皱眉头,蓝芙蓉虽然被关起来了没错,可这里又不是地牢,有必要把日子过成这样令人作呕的模样吗?   蓝芙蓉虽然半人半鬼,但犀利的目光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皇后脸上的笑意,微含讥诮道:“看来你的心情不错?”   皇后并不否认,坦然道:“是啊,很久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   蓝芙蓉呆滞的眼神转动了一下,透出几许分明的亮光,“这么说,你答应我的事情也快到兑现的时候了?”   皇后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黛眉掠过一道厌恶,慢条斯理道:“什么事?”   “难道你想赖账?”蓝芙蓉浑浊的眼神蓦然发出两道毒蛇一样的光芒,阴狠地盯着皇后雍容华贵的脸庞。   她和皇后是同龄人,曾经都是如花似玉的少女,可如今两个人已经是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皇后养尊处优,已经做了祖母的人了,可看上去也不过是四十出头的妇人,可她就不同了,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点人样,面容枯槁,头发如丛生杂草,干枯发黄。   遥想当年,她也是人人敬仰的百毒教圣女,有着令人骄傲的花容月貌,可她现在都不敢照镜子,不愿面对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如果不是心存最后一点执念,她根本就支撑不下去,这样的日子,和百毒教万蛇噬药的痛苦好不了多少。   面对蓝芙蓉仇怨的光芒,皇后只是淡淡一笑,轻描淡写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脾气还是一点没改,不过开个玩笑而已,放心吧,你就快见到曙光了。”   见皇后这样说,蓝芙蓉略微放了心,眸光转为希翼,又带点不安,犹豫半天,终于问出口,“那个人呢?有他的消息吗?”   皇后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当初得到了她的身体之后又随意抛弃的男人,淡漠道:“他死了。”   什么?蓝芙蓉的身体剧烈一颤,淡漠的脸上如冬天结冰的湖面裂开了一条缝,脱口而出,“不可能。”   皇后早就预料到蓝芙蓉的反应,轻飘飘道:“怎么不可能?他是雪族的人,雪族之人从来不允许与外界通婚,他不但与你有了关系,连孩子都有了,雪族当然容不下他。”   是吗?蓝芙蓉脸部肌肉剧烈颤抖,几乎枯竭的眼眶里面落了几滴眼泪,却不愿意皇后看见她的脆弱,倔强地别过脸去,看着黑漆漆的斑驳墙壁,极力希望可以看出一个窟窿来。   这个动作在皇后看来十分可笑,为了一个始乱终弃的男人,值得吗?   不过皇后并不想和蓝芙蓉讨论这个问题,对一个已经走火入魔的女人,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任何道理都讲不通。   他死了?蓝芙蓉想起那些千缠百绕的往事,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她鹰一样的爪子恨不得抓住皇后问个究竟,凄厉地大喊,“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看着这个几乎疯狂的狰狞女人,皇后眼中终于掠过一丝轻如鸿毛的同情,不过很快就消失殆尽了,慢慢道:“我为什么要骗你?事到如今,有什么意义吗?”   蓝芙蓉几乎绝望,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落在她几乎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上面,一片片泅开。   虽然他得到了她的身心之后,有一天忽然不辞而别,可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坚信他是有苦衷的,正是因为这不得已的苦衷,才不得不离开她,他一定如他说的那样是爱她的,还为她描绘过一副美妙的未来画卷,他们毕竟有过那样一段甜蜜的过往,是蓝芙蓉这个百毒教圣女单纯孤寂的生命中不多的璀璨色彩。   她凄厉的哭声在黑黝黝的房间里面弥散开来,干哑的嗓音听起来十分刺耳,像在干嚎一样,但皇后并没有打断她,而是任由她发泄。   过了许久,蓝芙蓉的哭声才渐渐停止,眸光如剑地迫向皇后这个罪魁祸首,霍然道:“是你,都是你害我变得今天这般模样,我要杀了你。”   面对歇斯底里的蓝芙蓉,皇后并不害怕,淡淡道:“你可想清楚了,杀了本宫,就没人知道你儿子的下落了?”   一句话就击中了蓝芙蓉的软肋,她的身体像抽干了丝的破布一样软了下去,坐在地上,怨毒地盯着皇后这个把她逐渐推入深渊的女人。   皇后毫不客气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的人生是你自己选择的,我从来就没有逼迫过你,难道是我逼着你不顾圣女的高洁爬上他的床的?又是我逼着你生下孩子的?”   面对这样犀利的话语,蓝芙蓉唇齿森冷,却又无话可说,如果不是因为欲念作祟,她怎么会相信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不过时至今日,说什么都没用了,她只是咬牙切齿道:“他到底在哪里?”   这个“他”指的是自己的儿子,皇后移开目光,悠闲道:“他很好,你不用担心。”   蓝芙蓉当然知道皇后不会大发善心地告诉自己最思念的儿子的下落,尽管她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可只要儿子一日在皇后手中,她一日就得继续承受这种煎熬。   面对皇后似笑非笑的目光,她恢复了漠然,眼珠又像死鱼一样失去了活力,冷冷道:“你今天来找我,不光是为了叙旧吧?”   皇后满意一笑,虽然那笑容在这样的环境里面,更是令人觉得毛骨悚然,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次叫你调制的药,调制好了吗?”   虽然目前太子暂时占据优势,但在后宫之中,毕竟还是容贵妃风头更盛,她已经记不清皇上有多久没有来坤宁宫了,如今的皇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对男女之事并不怎么热衷,也很少召妃嫔侍寝,大多数时候都是独自就寝,除了会去容贵妃的流云宫和丹妃的锦棠宫之外,很少再去其他后妃们宫里。   不过皇后得到的消息是皇上最近倒是常常去静姝宫,对已经死了的静妃,皇后并不担心,最大的敌人还是容贵妃,容贵妃离皇后之位本就只有一步之遥,况且皇上宠爱容贵妃一直都超过对她,容贵妃是什么人,皇后太了解了,这一次虽然她失利了,但绝不是善罢甘休的人,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松心神。   自己膝下虽有沁雪公主,但沁雪虽然身份尊贵,却一直不怎么受皇上的宠爱,因为沁雪出生的时候,正好是静妃死的时候,那段时间,皇上痛不欲生,对沁雪这个公主的出生并没有生出多少温情,对沁雪的态度也一直较为冷淡。   更不要说沁雪最后因为丑事被迫下嫁给东磷国的北仓茂这件事了,别人的公主若是远嫁,母妃还能得到皇上的怜惜,对其母多加抚慰,多加宠爱,可皇后的公主远嫁,得到的却是皇上的厌弃,让皇后有种说不出的郁闷。   燕王大婚之后,容贵妃便在帮云萝公主选婿,而且皇后还收到消息,容贵妃看中的人是兵部尚书七公子东方明玉,一提到东方明玉,皇后心中就一肚子火,本来东方明玉是沁雪的驸马,谁知道阴差阳错,现在容贵妃竟然打起了他的主意。   若是东方明玉成了云萝公主的驸马,那就相当于兵部尚书就是燕王一派的人了,皇后当然不会允许容贵妃的如意算盘得逞。   皇后甚至怀疑曾经沁雪被人暗算的事情也有容贵妃在暗中推波助澜,这一次,就算是为沁雪讨回公道。   皇后刚刚得到了吏部,绝对不会允许容贵妃通过云萝公主得到兵部,命蓝芙蓉调制的这种无色无味的药,自然是给云萝用的,她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只要云萝婚前失贞,东方府就绝对不会娶这样的儿媳妇,容贵妃的如意算盘就彻底落空了,云萝休想成为容贵妃拉拢权贵的筹码。   可容贵妃和她一样是警惕性极高的人,一般的春药,容贵妃根本不会上当,只有蓝芙蓉的东西,才能让皇后放心使用,皇后相信,云萝不过是一个小小公主,不愁治不了她。   蓝芙蓉冷冷道:“早就好了!”她面无表情,反正她有表情和没有表情基本上是一样的,扔过来一个小瓷瓶,“拿去吧。”   皇后并不会亲手沾染这些脏东西,知秋忙上前接了,握在手中。   皇后淡淡一笑,“芙蓉,你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与你儿子重逢的时刻很快就会到来了。”   蓝芙蓉黯淡无神的眼眸又透出一丝亮光,她本来想问那个问了一千遍的问题,但也知道现在问了也是白问,便乖乖闭了嘴,命门被别人掐住手中,无论有多不甘心,也只能任人摆布,成为牵线木偶。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渐渐关闭,脑海中浮现曾经那个让她笑让她哭的男人,真的已经死了吗?   她哪里知道,就算是皇后,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出一个负心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皇后曾经的确查过,但多半也是因为自己的好奇心,查到了他是雪族的人,然后就销声匿迹了,继续追查下去,却一无所获,皇后也就慢慢放弃了,何必为一个没有什么价值的人浪费这么多的精力?现在蓝芙蓉如在鸟笼之中,随便编出几句话打发她并不是一件难事。   “娘娘真准备让蓝芙蓉见她儿子?”知秋问出了心中盘桓已久的疑问。   皇后动作一顿,眼眸透出几分阴沉的光芒,“你觉得呢?”   知秋脸色微白,“奴婢不知,只是觉得蓝芙蓉此人阴险歹毒,时间久了怕是个祸害。”   皇后眯起眼睛,“你也觉得她不能久留?”   “是,当年娘娘帮了她,可她不但没有半分感激,反而这般怨怼娘娘,奴婢看确实不宜久留。”   皇后瞥了一眼那小瓷瓶,淡淡道:“她暂时还有用,至少这些无色无味的药,宫里的太医是调制不出来的,等到彻底没用的时候,本宫会除去她的。”   知秋蓦然明白娘娘早有打算,忙道:“是啊,她的命就攥在娘娘手中,只要娘娘想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皇后微微一笑,“蓝芙蓉的确是个人才,何况,你不要忘了,百毒教还掌握在她侄女手中,虽然蓝芙蓉已经多年没有管理教务,但教主信物还在她手中,如果有需要的时候,差遣她侄女帮我们做事,也是很容易的。”   知秋正欲说话,忽然觉察到马车一顿,怒道:“怎么赶车的?小心夫人要了你们的脑袋。”   因为是秘密出宫,所以在外人面前,只敢说“夫人”,而不是“皇后”。   外面传来惊恐的声音,“夫人,前面有人。”   知秋正欲动怒,却被皇后拦住了,今晚陪伴她出宫的都是顶尖的高手,还怕前面有什么人?用眼神示意知秋去看一看。   知秋奉命去看,却心下一惊,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正前方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人,今晚没有月光,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清前面有人,他背对着自己,那股阴森森的杀意还是远远地传递过来,知秋定了定神,“什么人?”   侍卫们忙左右保护皇后娘娘,抽出长刀在暗夜中发出幽冷的光芒,谁知,对方却毫无惧意,反而发出一声阴冷的笑声,“皇后娘娘?”   知秋大惊,矢口否认,“胡说,这里没有什么皇后娘娘,给我杀。”   他转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脸上带着一张薄薄的面具,看不清容貌,四名高手侍卫联手拦截他,可不一会的功夫,侍卫们竟然开始气喘吁吁。   皇后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见此情形,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立即抬手制止,“住手。”   四名侍卫立即停手,但都寸步不离地保护在皇后马车周围。   那黑衣人却动作自如地收了招式,嘲讽道:“皇后娘娘招呼客人的方式真是特别。”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知秋突然反应过来,“你是飞胡?”   飞胡并不否认,声音有几分you惑的沙哑,阴笑道:“本座有个重要消息要卖给皇后娘娘,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不是感兴趣?”   看来不是刺客,而是来做交易的,皇后到底是皇后,已经完全镇定下来,“那要看你的消息是不是本宫感兴趣的了?”   飞胡嘿嘿一笑,意味深长道:“萧天熠的身世,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不是感兴趣?”   皇后眉心猛然一跳,整个人都几乎惊跳起来,“你说什么?萧天熠的身世?”   连知秋也一脸茫然,萧天熠不是淮南王府世子,淮南王妃所出吗?怎么?还有什么问题不成?   皇后也目光疑虑地盯着飞胡,无论她怎么聪明,也不会想到静妃,萧天熠与静妃的相似,只能说是巧合,因为静妃根本没有完整的时间可以偷偷生下一个孩子,这一点,皇后不可能往那边去想。   想不到飞虎堂居然还能查出别人想不到的事情,看来今晚收获很大,不过皇后也不是好糊弄的,淡淡道: “寒菲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你就想着做下一笔生意了,让本宫怎么相信你?”   飞胡的声音压得很低,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我们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我们的职责除了杀人之外,还能探知到每个人都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东西,比如说本座很轻易地知道您就是皇后,就可见一斑了,本座可以透露一点,萧天熠他根本不是皇室之后!”   这个重磅消息,让皇后几乎坐立不稳,和知秋对视一眼,眼中有难以想象的震惊,“你说什么?”   飞胡对皇后的反应很满意,慢条斯理道:“混淆皇室血统,是何等大罪?如果皇后娘娘手中握有这个把柄,只需要找准时机,准确一击,就不愁萧天熠不倒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皇后终于从极度的震惊和惊喜中平静下来,她不相信一个江湖杀手组织会对朝局这么感兴趣,这个消息,的确无比震撼,但皇后冷静下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它的真实性。   ☆、第三百四十五章 雪中送炭的好消息   飞胡淡淡一笑,“本座是飞虎堂主人,皇后娘娘和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怎么说也是老主顾了,难道以为我飞虎堂会信口开河吗?”   皇后眼底划过一道锐利的亮光,如果飞胡所言属实的话,那这个消息就实在太有价值了,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容贵妃之所以如此趾高气扬,不就是仗着她背后有淮南王府这个强助吗?   而现在世人一提到淮南王府,首先想到的不是淮南王爷,而是淮南王世子萧天熠,这个文韬武略的世子名气已经远远超过其父,如果世子倒了,淮南王府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虽然萧天熠最近和太后闹得很不愉快,但皇后看得出来,太后更多的是伤心,而不是气愤,毕竟是疼了多年的孙儿,她不会像对待别人一样狠辣无情。   想到这一点,皇后唇边浮现一丝冰冷的笑意,如果一旦萧天熠根本不是皇家血脉的消息传出,必定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那个时候,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出手,萧天熠就四面楚歌了,连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大问题,根本不足为惧。   对上飞胡那双如同夜鹰一样阴鸷的眼眸,皇后心花怒放,“如果消息属实的话,本宫倒是很乐意和你做这笔生意,但如果消息有误的话…”   皇后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飞虎堂虽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但若是敢愚弄母仪天下的皇后,那后果可不是一个江湖帮派能够承担得起的。   感受到了皇后话语中的杀意,飞胡却依旧自信满满,“皇后娘娘放心,我飞虎堂一向注重信誉,也知晓此事事关重大,只要皇后娘娘出得起价钱,我断然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皇后笑得意味深长,“价钱本宫当然出得起,就看你的消息值不值这个价了。”   飞胡知道皇后娘娘已经动心了,鬼魅一样的黑影消失在夜色中,“三天之后,本座自会把证据交到娘娘手中。”   “娘娘,你真的相信萧天熠不是淮南王妃所出?”一切发生得这样突然和意外,知秋还没有从这个极度震惊的消息中走出来,谁能想到,英俊潇洒文武双全的淮南王世子竟然不是王妃亲生的?她一直在皇后身边伺候,自然也认识淮南王妃,满腹狐疑,“淮南王妃看起来不像这种人啊。”   皇后嗤笑一声,眼中浮现几分阴沉,“你几岁的人了,还说这种幼稚的话?再无知的人,也知道没有子嗣坐不稳王妃之位,何况那个侧妃梁敏春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奴婢愚钝!”知秋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阵震惊,“那萧天熠到底是谁的儿子啊?”   皇后冷笑道:“谁的儿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他不是淮南王府血脉,就足够了。”   皇后自有皇后的打算,萧天熠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他拥有萧氏高贵血统的基础上,如果连这个前提不存在了,萧天熠拥有的所有一切都会轰然坍塌。   至此,皇后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畅快,想不到这个多年视作眼中钉的人,竟然是这样不堪一击,也万万想不到,那个道貌岸然的淮南王妃万若岚胆子居然这么大。   “容贵妃,很快本宫就要让你好好看看,你处心积虑拉拢的这个盟友,其实什么都不是。”   知秋还是觉得有些不安,“飞胡会不会说谎?”   皇后现在掌握了这个惊天秘密,正在想着怎么好好利用这个消息一举扳倒萧天熠,沉沉一笑,“飞虎堂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江湖帮派,他应该知道开罪本宫的后果,今晚的事情绝对不能走漏任何风声,千万不要小看了萧天熠,如果此事被他知晓,此人阴险狡诈,他做足了准备之后,很有可能反咬一口,那时候我们就被动了。”   “奴婢明白。”   皇后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脸上始终有抹舒心的笑意,如今淮南王府是容贵妃最大的倚仗,娶了一个欧阳菁还不够,还要把东方府弄到手,真是贪心不足,而且东方明玉和萧天熠私交极好,这件事,容贵妃也心知肚明,所以才想让东方明玉这个贵公子为云萝公主的驸马。   ---   东方府。   一个容颜俊秀白衣如雪的男子坐在窗前,闹中取静,正在自顾自地看书。   东方尚书面色凝重,这个儿子一直都是东方府的骄傲,玉七哥,七公子,每一个名头都充满了钦佩和仰视,谁都知道,七公子将来最有可能继承东方府,明玉本人也极为优秀,可唯一要操心的就是他的婚事。   曾经被指婚给沁雪公主做驸马,后来沁雪公主远嫁到东磷国去了,东方尚书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于他心底,沁雪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秉性实在不贤,去除身份,配不上明玉。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整子,可现在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东方尚书已经听到风声,容贵妃正在为云萝公主选婿,明玉俊逸高雅,年轻有为,卓尔不群,已经进入容贵妃的目标人选之一了。   东方尚书一向不愿参与到凶险夺嫡争斗中去,好在现在皇后和容贵妃的斗争还没有牵扯到兵部,目前还可以置身事外,但时间一长,就很难说了。   东方夫人也在,看着面如冠玉的儿子,试探道:“明玉,你要是不愿意的话,若真的看上哪家小姐,乘着云萝公主还没有正式选婿,我们也可以装装糊涂,娘马上上门去提亲。”   面对娘的迫切,东方明玉表面上平静如水,可心中却波澜纷纷,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个潇洒不羁的男人了,联络他也如同石沉大海,人家到底是闲云野鹤的江湖人,居无定所,来无影去无踪,已经足足有大半年没有见到他了,东方明玉心情不免有些烦闷。   东方夫人和老爷对视一眼,见儿子这般无动于衷,不免心急,“云萝公主毕竟和沁雪不同,娘也见过一两次,知书达理,温柔清雅,娘觉得不错,你看呢?”   东方明玉冷笑,他就这么吃香吗?一个又一个的公主找上门来,不过他向来都是清醒而敏锐的,明白之所以这样炙手可热,除了他玉公子的名头之外,东方府的权势也是那些人竞相争夺的目标。   前段时间,朝堂上为了争夺吏部尚书一职,争得唾沫横飞,最后吏部被太子的人拿下,六部之中最重要的是吏部,刑部,兵部,户部,刑部尚书孔潜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谁的面子也不给,争取也争取不来,现在父亲这个兵部尚书也成了被人争夺的对象了。   见儿子一直不语,东方夫人急了,她也有着寻常母亲的情怀,儿子都这么大了,却迟迟未婚,他的心思她越来越看不透了,“你也不小了,以前一直和世子爷在一起,如今世子都快要当爹了。”   东方明玉数次想通过世子爷询问有关公子凤的消息,可看到世子爷那种高深莫测的脸,就没有问出口,倒是诸葛廷别有所指地开了几次玩笑,说玉公子迟迟不婚,莫非想孤独终老?   自家儿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东方夫人还是知道的,当场拒婚的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上次沁雪公主皇后赐婚,那也是在明玉不在场的情况下,她一直怀疑明玉有心上人,自己儿子看上的小姐,哪怕是门第低一点,她也愿意认了,可问题是,明玉就是不说,她着急也没用。   东方夫人不知道的是,东方明玉哪里是不想说,是根本就不能说,他能告诉他母亲,他爱上了一个男人吗?父母不气得当场晕过去,就是好的了,面对父母希翼的目光,他只淡淡道:“爹,娘,你们就不用为我担心了,此事我自有分寸。”   东方夫人差点吐血,自有分寸?还要自有分寸到什么时候?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有下人说宫里派人到了东方府,请东方夫人前去接旨。   片刻之后,东方夫人回来之后,脸色很不好看,尚书道:“怎么了?”   夫人看了一眼波澜不惊的儿子,“容贵妃明天在宫中设宴赏菊,派人送帖子过来,除了请帖之外,内监还带来了贵妃娘娘的口谕,嘱咐一定要带上明玉。”   东方明玉眼眸不着痕迹地一抬,他不情愿的神色落在东方夫人眼中,东方夫人劝道:“如今宫里最受宠的就是容贵妃,云萝公主也不像沁雪公主那样飞扬跋扈,既然好歹都躲不过,成了驸马爷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可男人的思维和女人一向不同,在东方尚书看来,如果明玉真的娶了云萝公主,那就相当于了他也归附于容贵妃一党了。   东方夫人知道老爷的心思,却另有看法,“这龙腾王朝将来的皇位,不是太子的,就是燕王的,而且明玉和世子爷交好,谁人不知?如今燕王已经娶了万阁老的外孙女,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淮南王府已经定了立场支持燕王,老爷是独掌兵部的阁老重臣,想要独善其身谈何容易?迟早都会被牵扯进来的。”   ☆、第三百四十六章 母女之争   流云宫。   容贵妃坐在上座,精心修饰过的脸上一直都有特别的光润,可今日却黯淡无光,甚至还有几分薄怒,正脸色不善地看着她一直宠爱的九公主萧云萝。   跪在容贵妃面前的,就是即将要选婿的云萝公主,虽然她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颜,但淡雅秀丽,又因为一直跟着寒菲樱学习长笛,在音律的浸润之中,洗涤出如莲花般洁净的清新气质,别有一番动人姿态。   面对母妃不悦的脸色,萧云萝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倔强道:“母妃,我不嫁。”   容贵妃闻言,脸色更加黑沉,她最近和皇后斗得如火如荼,却刚刚栽了一个大跟头,原本以为吏部尚书之位一定会被自己拿下,也胜利在望,谁知道皇家的事情变故实在太多,最后太后出马,一举抢走了吏部尚书之位。   眼看就要到手的肥缺却被临门一脚抢走了,最近这段时间,容贵妃心里一直都很窝火,已经大大地发了好几次脾气,儿子燕王曾经让她暗中留意太后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皇后手中,要不然太后怎么会突然出手帮助皇后?   容贵妃当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可这件事,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后,都瞒得密不透风,容贵妃费尽心思,也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心情更加郁闷。   但她从来都不是轻易服输之人,现在被皇后领先一局,她当然也不甘示弱,一边暗中查探,一边加紧云萝的联姻,夺得兵部尚书的支持。   东方尚书是兵部老臣,在皇上面前说话很有分量,只要兵部尚书支持燕王,那被皇后抢走吏部带来的损失也就可以降到最低,甚至自己还略胜一筹。   皇子公主的婚姻向来都是宝贵的政治资源,尤其是对于一心要夺嫡的后妃来说,当然,如果可以既拉拢强大的政治盟友,另外一方面,两人又夫妻和顺,自然是再好不过。   如今燕王已经娶了万阁老的外孙女,萧天熠的表妹,已经一举两得,接下来要安排的就是云萝的婚事,在宫里,孕育一个孩子实属不易,只有她和皇后一样,有两个孩子,实在幸运至极,将来能不能登上皇太后之位,靠得就是现在的苦心经营。   云萝一向很乖巧听话,容贵妃也很疼爱她,当初差点被和亲到东磷国去,她百般不情愿,暗中请世子爷相助,想方设法阻止这门亲事,因为她很清楚,嫁到东磷国去,有没有前途另当别论,但对于燕王上位却并没有多大用处,非常不划算。   而兵部尚书七公子东方明玉家世显赫,玉树临风,美如冠玉,是独掌一部的重臣之子,是她精心为云萝挑选的驸马爷,可万万想不到,一向乖顺的云萝居然此时和她闹起了拒婚的把戏?   但毕竟是自己宠爱的女儿,虽然容贵妃心情不好,但还是耐着性子劝说道:“那玉公子气度不凡,翩然如玉,真真一块明玉,若不是被你天熠哥哥的明亮风华给遮住了,这龙腾王朝第一美男子的美誉非他莫属,东方府百年世家,玉公子清贵优雅,前途无量,不知道多少贵族小姐都被拒之门外,不是母后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果你不是公主之尊,还未必有召玉公子为驸马的机会。”   云萝公主常年身在深宫,并未见过东方明玉,对那个名满京城的贵公子并没有多少感觉,听母妃这样说,并没有生出旖旎少女情怀,反而憋出一句话,“他再好,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容贵妃一愣,微怒道:“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做和你没有关系?他可是母妃为你千挑万选的驸马,必定不会辱没了你的身份。”说到这里,见云萝唇角那抹倔强的弧度越发明显,她便转换了口吻,“云萝,你是母妃唯一的女儿,要相信母妃绝对不会害你的,你见到玉公子之后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可云萝公主却面色怅然,不为所动,反而坚持道:“儿臣还小,还想多侍奉母妃几年,不想这么早嫁人。”   容贵妃已经颇有些不耐烦了,不但吏部尚书之争失势,而且最近皇上也莫名其妙地不来流云宫了,更让她心慌,但还是按捺住即将爆发的脾气,“你看你的三公主姐姐,嫁得万家夫婿,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由此可见,嫁人根本不是什么坏事,而且你就嫁在京城,就算想母妃了,还可以常常入宫来看望母妃,又不是像沁雪公主一样远嫁,有什么好担心的?”   云萝公主紧紧地咬着唇,眼眸亮晶晶的,不知道为什么,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尖锐,“别以为我不知道母妃的心思,你选中玉公子,还不是因为他是兵部尚书公子?如果玉公子做我的驸马,以后兵部尚书就一定会支持皇兄。”   容贵妃一惊,目光浮现几丝锐利锋光,目不转睛地盯着云萝看,忽而冷笑道:“看来你真是长大了,都学会顶撞母妃了?”   在她印象中,云萝一直都是个听话乖顺的孩子,今日说起话来忽然这样冲,让她很意外。   面对母妃的怒意,云萝公主的脸憋得通红,却不肯退缩,“我有说错吗?”   燕王要夺嫡,这些事情云萝迟早都应该知道,还指望她嫁入东方府之后在东方府里面全心运作,所以容贵妃也不否认,反而爽快承认,“就算你说得不错,可那又怎么样?平民百姓定姻缘的时候尚且知道趋利避害,拜高踩低,何况皇家?母妃择定你婚事的时候,当然要考虑这驸马的家世能不能配得上你公主之尊,再是人品才学,如果那玉公子是形容猥琐的歪瓜裂枣,母妃也不会择定玉公子为驸马爷,此事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母妃费了多少心思,殊不知,我一片苦心,落在你眼里,倒成了利用女儿婚姻拉帮结派的势利小人了。”   容贵妃一番言辞激烈的话让云萝公主无话可说,片刻之后,她眸光却一亮,“请母妃恕罪,女儿并无此意,女儿只想像三公主姐姐一样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一生。”   云萝的话让容贵妃冷笑不已,“你以为万家嫡长子不是位高权重之人吗?若你三公主姐姐嫁的是平头百姓贩夫走卒,你还会认为她嫁得好吗?还会羡慕她吗?你是皇家公主,能做你驸马的不是王室贵族,就是重臣之子,再说,你又没见过玉公子,怎么知道他不会比万公子更加英朗出尘?”   云萝的眼中快速掠过一道黯然,“可三公主姐姐是婚前就和驸马两情相悦,后来才有父皇赐婚,我不想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进洞房之前都不知道他高矮胖瘦。”   容贵妃面色一怒,一旁的金铃知道贵妃娘娘最近心情不好,怕公主激怒娘娘,忙劝道:“公主,贵妃娘娘正是心疼你,才特地举办赏花宴,不就是为了让你多和玉公子多培养培养感情,娘娘一番苦心,还请公主体察。”   云萝眼中始终有抹淡如浮云却坚定的眸光,反诘道:“母妃哪里是为我考虑?无非是担心东方府拒婚吧?”   容贵妃脸色一白,目光紧紧锁定萧云萝,倒真是小看这个女儿了,这几年她的心思一直都在燕王身上,不知道几时,这个文弱听话的女儿竟然变得这样犀利了?   不过,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承认,都心如明镜,云萝说到了关键,她的确是担心东方府拒婚,东方府根基深厚,东方明玉为人清高,就算她向皇上请旨强行赐婚,东方府也未必没有上《辞婚表》拒婚的可能。   到时候说什么吾儿性情粗鲁,不解风情,怕委屈了公主的场面话,一篇《辞婚表》一出,赐婚不成,她反倒成了所有人的笑柄,事情要是传到皇后那里去,恐怕大牙都要笑飞了,所以容贵妃才有这个担忧。   不过云萝的容貌性情,容贵妃一向有信心的,再加上贵为公主,和以前骄横跋扈的沁雪完全不一样,只要东方府的人见到云萝公主的品德才情,必定不会生出拒婚的心思。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向来乖巧沉默的女儿,居然看穿了她的心思,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下来,目光犀利地盯着云萝,“这些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云萝无惧地迎着母妃的目光,“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公主。”金铃担忧地看着公主,公主在贵妃娘娘的庇佑下,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哪里知道宫中夺嫡的艰辛与险阻?娘娘说的没错,玉公子做驸马,完全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可公主竟然如此任性,完全不体会娘娘一番苦心,连她都看不过去了。   一向温顺的萧云萝今天却表现得格外倔强,“女儿不愿意自己的婚姻成为政治的筹码,只想嫁给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   容贵妃冷冷地盯着萧云萝,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忽然冷笑道:“很好,这就是本宫教出来的好女儿。”   ☆、第三百四十七章 燕王妃到来   面对母妃的怒意,萧云萝据理力争,“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事关我的终生大事,难道我一点都不能自己做主吗?”   容贵妃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自己做主?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平民百姓家的女儿尚且不能自己做主,你身为皇家公主,不但不恪守庭训礼教,反而在这里大放厥词,异想天开,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本宫到底教出了一个什么不仁不孝的女儿?”   萧云萝面色涨得通红如血,却不甘示弱,“母妃要做的事情,自然是正确的,女儿无法置喙,只是人生苦短,女儿不想把自己未来轻易交给一个没有感情的陌生人。”   听着云萝振振有词的话,容贵妃只是笑,只是那笑容没有一丝温度,冷得像冬天的雪,“是吗?宫中公主无数,你以为你凭什么就能在宫中呼风唤雨?你凭什么比别的公主尊贵?”   这话让萧云萝脸色一白,容贵妃看在眼里,淡淡道:“就算贵为公主,若是不得势,你以为就比奴才高贵多少?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宫人的白眼,旁人的嘲讽,残冷的饮食,你以为永远和高高在上的公主毫无关联吗?母妃苦心经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你皇兄和你的将来?可现在,你一方面对母妃为你营造的锦绣荣华安之若素,另外一方面却大加指责母妃眼中只有私利,却不顾你的终生幸福?”   母妃的话这样滴水不漏,萧云萝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泪珠几乎滚落,却只是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   金铃见贵妃娘娘和公主越闹越僵,知道公主虽然性情温柔,但若是倔强起来,却也有着拉不回的牛脾气,忙道:“那玉公子真的很好,是多少闺秀的梦中情人呢。”   “很好么?”萧云萝的泪珠终于滚落下来,却并不为所动,“一个根本不愿意娶我的世家,再好也和我没有关系,母妃把我硬塞进东方府,东方明玉会怎么看我?皇帝的女儿向来不愁嫁,如今我却要想尽办法才能嫁给他,我公主的骄傲和尊严去哪里了,难道我就不应该觉得屈辱吗?”   容贵妃眸光一闪,终于怒了,“屈辱?东方明玉哪里配不上你了?当年沁雪公主是中宫皇后,尚且赐嫁东方府,你又有什么好委屈的?你居然还觉得矫情地觉得屈辱?母妃不怕告诉你,如果我们输了,你马上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屈辱?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什么公主的骄傲,什么公主的尊严,全都一文不值,贱如蝼蚁。”   面对母妃的声色俱厉,萧云萝的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决,“不管母妃怎么说,不是心甘情愿娶我的人,我坚决不嫁!”   容贵妃苦口婆心说了这么久,没想到云萝还是这样执迷不悟,她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指着云萝,“你…你…非要气死母妃才甘心吗…”   “娘娘,您千万不要生气,公主还小,一时情急也是有的…”   “我不是一时情急!”萧云萝忽然大声打断了金铃姑姑的话,“事关终生大事,当然是深思熟虑,怎么可能是一时情急?”   容贵妃见云萝如此冥顽不灵,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板起了脸,直接拿出了母妃的威严,“想不到你竟然这样无法无天,看来是本宫平日宠你太过,本宫告诉你,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由不得你胡闹。”   “不要!”萧云萝几乎是惊呼道,脸色一片煞白,“我绝对不要。”   容贵妃声色俱厉,铁青着脸色,皱眉道:“这事由不得你!”   见贵妃娘娘和公主越闹越僵,金铃心急如焚,忽然听到外面的禀报声,“娘娘,燕王妃来了。”   金铃眼睛一亮,忙道:“不如让燕王妃劝劝公主?”   容贵妃处在盛怒之中,见云萝居然这么不懂事,一点都不懂她的苦心,心烦意乱之下,也不想再和她说,点了点头,“让燕王妃进来。”   欧阳菁很快就进来了,一来就觉察到了殿内紧张的气氛,看此情形更是明白了几分,“菁儿见过母妃。”   容贵妃知道菁儿一向聪慧,又和云萝是同龄人,自然比自己更说得来话,冷冷丢下一句,“本宫还要去准备明日的宴会,菁儿,你好好劝劝云萝不要这么不懂事了。”   萧云萝看着母妃的盛彩华服渐渐消失在屏风后面,眼中掠过一道不甘的神色,被欧阳菁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母妃这么疼爱你,她择定的驸马,自然是出类拔萃的好儿郎。”   欧阳菁自然知道母妃择定的人是东方明玉,虽然他曾经被自己利用做挡箭牌,不过欧阳菁对他并没有什么愧疚,反正他也没损失,而且欧阳菁也不觉得他真的有喜欢过自己,她更是没有任何心理上的负担。   那个容颜俊秀的贵公子,对谁都是冷冷清清的,像没有感情的人一样,可就算是这样,也没有人能否认他的出色和优秀,家世高贵,人又丰神俊朗,玉树临风,谁人能不倾心?   如果不是自己心有所属的话,心有所属?想到这里,欧阳菁只觉得自己心口那刻意深藏起来的情意又开始隐隐作痛。   萧云萝一腔怨言无处诉说,又见嫂嫂和母妃言出一辙,没好气道:“嫂嫂如果也是来劝我的话,就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什么不想听。”   欧阳菁微微一怔,倒是从未在萧云萝这个娇柔公主身上看到了异样的破釜沉舟之色,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挥手屏退了宫人,轻声道:“你还没有见过玉公子,就这么急着拒绝,莫不是有了心上人?”   萧云萝瞬间变了脸色,脸色一红,当即矢口否认,“没有。”   虽然她极力否认,可她眼中的惊慌还是落入了欧阳菁的眼中,诚恳道:“你不说出来,谁都帮不了你。”   欧阳菁一向善于体察人心,这句话果然起了作用,萧云萝只觉得脸烧得通红,窘迫不已,更是证实了她猜得没错。   想不到萧云萝竟然有了心上人,欧阳菁倒是很感兴趣,当初她嫁给燕王,并非喜欢燕王,而是燕王妃这个尊贵的位置,可以让远在建安的欧阳世家不敢再小觑她,终于有种扬眉吐气的优越感。   没人知道,如今的欧阳菁,除了对表哥因爱生恨之外,她对于权势还有种特别的热衷和渴望,她很清楚,燕王看中他,并不是真的有多喜欢她,而是看中她的家世,不过并不是欧阳世家的家世,欧阳世家虽然是地方名门,可在皇城的皇族看来,根本不值一提,真正让他侧目的是万家的权势和淮南王府的权势。   淮南王府,每当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欧阳菁的心都会像被扎了一样,尖锐地疼痛,她对燕王兄妹并没有多少真挚的感情,不过是她会完美地演绎燕王妃这个角色而已。   此时关心萧云萝,也不是因为真的关心萧云萝,更多的是好奇,她和玉公子也算熟悉,隐隐有种感觉,玉公子那样深沉冷然的男人,大约不会喜欢云萝这类型的女孩,不过她才不会点破,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她喜欢燕王吗?最后还不是嫁给了燕王?   喜欢的可以憎恨,憎恨的可以转为喜欢,权力争斗之中,冷酷无情,哪有那么多花好月圆?   萧云萝纠结许久,心中在剧烈地争斗,面对嫂嫂关切的目光,最后终于下了决心,“还请嫂嫂帮我。”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欧阳菁心中冷笑,却关怀地拉着萧云萝的手,柔声道:“你我是姑嫂,就不必如此见外了,你告诉我,他是何人?”   萧云萝满脸通红,欲言又止,欧阳菁心中又明白了几分,“是身份太过低微了吧?”   被嫂嫂说中心事,萧云萝更加羞窘不已,在嫂嫂的迫视下,点点头,终于小声道:“他是宫里的侍卫。”   欧阳菁目光一震,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还以为萧云萝可能和哪位公子产生了感情,只是身份没有东方明玉高贵而已,却万万想不到对方只是宫里一侍卫,这样的事情真是足够震撼。   更想不到萧云萝看上去一楚楚动人的乖顺公主,居然有此胆量和宫里的侍卫产生私情?真是人不可貌相,萧云萝如今是宫里最为尊贵的公主,侍卫身份低微,两人有天壤之别,不要说容贵妃不同意,就是皇上也不会同意的,谁都不会同意,这种消息传出,为了公主的名誉,那侍卫定然会被秘密处死,难怪她这样支支吾吾,不敢明言。   ☆、第三百四十八章 赏菊盛宴   容贵妃本来对欧阳菁抱了很大的希望,以为她会说服云萝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承担一位公主应该承担的一切。   可没想到那丫头还是冥顽不灵,顽固不化,让她愈加生气,余怒不止,“云萝是在宫里长大的,你说她脑子里面怎么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是谁教她的?”   欧阳菁暂时并没有将云萝已经有心上人的事情如实对容贵妃相告,留心观察着容贵妃盛怒的脸,婉言道:“还请母妃暂且息怒,云萝一直跟着世子妃学习笛音,我这表嫂来自民间,沾染了些市井之气,她的喜好,你也是知道的,云萝经常和她在一起,又一直都很崇拜她,难免耳濡目染,受了一些影响。”   世子妃?容贵妃眸色一变,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当初让云萝跟着世子妃学习长笛,是为了拉拢世子妃,最终拉拢淮南王府,却忘了这一点,如今长笛学得怎么样先且不说,在秉性方面居然也向世子妃靠拢了。   虽然容贵妃表面上很是亲近世子妃,对她亲热得不得了,但其实在她的角度看来,世子妃绝对不是个好女人,淮南王府世子何等尊贵的身份?可世子妃霸道蛮横,善妒成性,始终不让世子纳妾。   也只有来自民间的女人,才会目光短浅毫无大局观念,瞧瞧云萝说的那些话,什么人生苦短,只求两情相悦,容贵妃一直在奇怪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倒忘了云萝这个一直钦佩的半个师傅,世子妃。   她定了定神,目光寒凉地看向欧阳菁,曼声开口,“云萝真这么说?”   欧阳菁知道容贵妃起了疑心,似是而非道:“云萝当然没有直接说这样的话,是臣妾推测的,因为她说世子妃告诉她,只有心中有爱的人,才能吹得出来世上最美的乐曲,一个心灵干涸的人,吹出来的笛曲也是没有灵魂的,云萝深以为然,她说有情饮水饱,此生只愿嫁个有情人,不求对方位高权重,只求心心相印。”   “反了,真是反了!”容贵妃怒地一拍桌子,想不到世子妃竟然给涉世不深的云萝灌输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云萝生活的环境很单纯,连读的书也是容贵妃甄选过的,一向很听话,可想不到现在在最关键的婚姻上,竟然敢跟她对着干了。   容贵妃越想越气,脑海里飘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难怪云萝底气那么足,原来是世子妃在背后给她撑腰,世子妃被世子宠得无法无天,她的那一套现在居然也传输给自己女儿了。   欧阳菁见到容贵妃眼底深藏的怒意,唇边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柔声道:“其实这也怪不得表嫂,她和世子两情相悦,难免会常常不经意展露她的幸福和感悟,云萝看多了,自然就心生向往了。”   容贵妃愈加恼怒,“云萝还是个孩子,世子妃负责教她长笛就好,无端端地和她说这些干什么?她以为她是什么?太师还是太傅?如今不知分寸的话也说得出来?”   不过虽然容贵妃对世子妃心存不满,但她不是冲动行事的人,比谁都要明白,现在不是和世子妃翻脸的时候,燕王最终到底能不能容登大宝,还需要淮南王府的鼎力支持,就算要找机会出这口气,也不是现在,而是等一切尘埃落定掌控大权之后。   欧阳菁见容贵妃极力压抑她心底的怒气,知道容贵妃精明过人,说得多了,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反正已经在容贵妃心中埋下了对寒菲樱不满的种子,就已经足够了,来日方长,急不得,她似不经意道:“明日的赏菊宴,母妃邀请了世子妃吗?”   如果没有这个插曲,世子妃到来,容贵妃会非常高兴,可现在,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只是 “嗯”了一声,眼中有懊悔的光芒掠过,早知道云萝受她的影响这么大,就不应该请她来了,谁知道她来了,云萝拒婚的底气会不会更足了?   问题是,现在总不能把帖子收回来,而且她很清楚,现在不是得罪淮南王府的时候,也得罪不起。   ---   不管萧云萝愿意不愿意,容贵妃的赏菊宴还是如期举行,今日邀请的都是府中刚好有适龄公子的官家女眷,来的公子们要么家世显赫,要么长相俊俏,总之就是一定要有一样拿得出手的,太次的,容贵妃当然看不上。   为了让目的表现得不那么明显,容贵妃当然也请了一些其他人,无一例外,都是身份贵重的人,其中就有世子妃和三公主等年轻女子。   容贵妃是宫中宠妃,风头正盛,膝下云萝公主已经到了适婚年龄,贵妃娘娘内定玉公子为驸马的事情,只有几个当事人有所察觉,其他的都毫不知情。   今日赏菊宴的目的,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为了能成为云萝公主的驸马,各家公子也是费尽了心思,竭力表现出自己最优秀的一面,希望雀屏中选。   古往今来,向来是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若是能成为云萝公主的驸马,那就可以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不少人眼中闪耀着兴奋期待的光芒。   只有东方明玉是个另类,人虽然来了,却表现得事不关己,只是淡然优雅地品着桔花清酿,仿佛对这赏菊宴的目的浑然不觉一般。   花园里桔花争奇斗艳,容贵妃笑容满面,遥遥看了一眼东方明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世子爷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他身上竟然散发出一种与世子爷相似的高雅气质,更是卓尔不群,在一群锦衣蟒袍中显得十分耀眼。   寒菲樱知道今日是容贵妃为云萝公主选婿,也知道她看中的人是东方明玉,心头一时好奇,不知道玉公子今日会怎么做?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东方明玉了,虽然他依旧常去淮南王府,但几乎都是和萧天熠单独会面,而且寒菲樱身子不方便,也很少出来会客,今天见到他,朝他遥遥一笑,微微颔首,“玉公子。”   那女子明眸善睐,眼眸轻转,笑靥如花,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渐渐浮上心头,东方明玉心头一慑,可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世子妃已经移开了视线,和她旁边的三公主正在叙话。   东方明玉心头有些失落,乘着宴会还没有开始,他站起身来,随意走走。   片刻时候,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东方明玉回头一看,竟然是世子妃,她脸上含着一抹轻柔的笑意,盯着他眼前的花,“此花名为”白马追凤“,玉公子莫非有兴趣?”   白马追凤?东方明玉目光微凝,“世子妃是想当说客吗?”   好剔透的心思!寒菲樱心下暗暗佩服,却只道:“你看我现在自顾都不暇,还有心思当说客?连世子都从来不左右你的想法,何况是我了?玉公子多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东方明玉心中忽然有些歉疚,为自己误会了她而露出一道歉然的笑容,自嘲道:“看来是我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了,还请世子妃见谅。”   “妹妹这里好热闹。”一个略带威严的声音让热闹欢笑的流云宫迅速安静下来。   容贵妃脸色微变,精心修饰的黛眉迭起了弧度,不该来的人也来了,但还是起身含着得体的微笑迎了上去,“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其他的人也都向皇后行礼,皇后来了,主角就变了,不管宫中大权到底实际在谁手中,皇后终归是明面上的六宫之主,不得僭越。   容贵妃看着皇后春风得意的脸庞,心中堵得慌,但还是优雅一笑,“皇后姐姐怎么有雅兴来臣妾这里?”   皇后见到容贵妃强颜欢笑的模样,心情舒畅了不少,“说起来真是妹妹的不是了,流云宫里的桔花一向开得最是妖娆艳丽,是宫里一道靓丽的风景,今日举办赏菊宴,怎么不请本宫?莫非妹妹忘了本宫了?”   容贵妃笑道:“瞧姐姐说的,臣妾这不是担心姐姐太忙抽不开身,才不敢去打扰姐姐的。”   皇后雍容的脸上笑容不改,“本宫再忙,也没有妹妹忙,妹妹深得皇上宠爱,协理六宫,又要操心公主的婚事,可真是辛苦了,本宫看着都心疼。”   虽说只是协理六宫,但实际上后宫的大权基本上都被容贵妃给夺走了,皇后在后宫都快成一个空架子了,她当然不甘心,就想寻个容贵妃的错处,把大权夺回来。   “在皇后姐姐面前,臣妾不敢说辛苦。”容贵妃不卑不亢道,想不到皇后也会来凑热闹,有她在,今日之事恐怕不会很顺利了。   东方明玉如此出色的公子,想不引人瞩目都难,皇后自然也看见了,一见到东方明玉,就想起她被迫远嫁的女儿,心头又有一股无名之火升腾起来,似笑非笑道:“妹妹不会不欢迎吧?”   “皇后姐姐说哪里话?姐姐请上座。”容贵妃按捺住心头的不适,笑盈盈道,场面上的功夫总是要做的。   寒菲樱也看得一清二楚,容贵妃在宫里举办赏菊宴,当然瞒不过消息灵通的皇后,她当然不会那么好心地希望云萝公主嫁给东方明玉,为自己树立一个强劲有力的对手,无非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容贵妃当然也心知肚明。   流云宫的桔花争相开放,或秀丽淡雅,或鲜艳夺目,或昂首挺胸,五彩缤纷,千姿百态,生意盎然。   娇媚的花瓣借着阳光闪耀着美丽的光彩,像一群群亭亭玉立的仙女迎风翩翩起舞,流云宫仿佛成了花的海洋,美不胜收。   宴会开始之后,宫人上了各色精美的糕点,香气扑鼻,一位夫人忽然恭维道:“流云宫的花都是经过娘娘妙手打理,才这般千姿百态,令人流连忘返,娘娘蕙质兰心,实为我等女子之楷模!”   完全无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在场,公然说贵妃娘娘才是女子之楷模,能这样说话的人,自然是容贵妃一派的,在座的不少人并不觉得刺耳,附和者也不少。   哪知,皇后并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夫人说的有理,宫里有贵妃妹妹这样能干的人,本宫也轻松不少。”   那夫人得意一笑,又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对了,臣妇听闻九公主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一向甚为钦佩,不知今日能否一睹公主风采?”   此言正合容贵妃之意,微微一笑,“夫人过奖了,金铃,去请公主出来。”   皇后看在眼里,只是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慢悠悠地品着流云宫的桔花清酿,不知情的,只当她和容贵妃是对情深意重的好姐妹。   今天有容贵妃的特别吩咐,云萝公主着了盛装,她的容貌虽然不是绝色,但重在有皇家公主的高贵气度,还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淡雅和雨后新荷的清新。   云萝公主一出来,立即就响起阵阵恭维惊艳声,云萝公主到底是女儿家,见了这么多青年公子在场,目的又这么明显,不免有些窘迫,不禁红了脸,皇后看在眼里,冷笑一声,这就是容贵妃的第二筹码,根本见不得大场面。   萧云萝白净的脸蛋浮现几抹醉人的嫣红,更是吸引不少未婚公子艳羡的目光,满身华贵的公主却清雅如荷,温柔如水,如何叫人不心动?   容贵妃见此情形,眉梢一扬,十分得意,有这样吸引视线的公主,做母亲的,当然骄傲,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白衣胜雪的玉公子身上。   可令她心头沉郁的是,东方明玉自始至终就没有往云萝这边看上一眼,虽然处在花团锦簇之中,可完全不像别的公子那样兴致勃勃,反而一直神色清冷,游离在一片繁华之外。   见此情形,容贵妃不免有些生气,你东方明玉是百年世家公子没错,可再大,也大不过皇家去,本宫的云萝公主也绝对不会辱没了你。   “云萝,今日机会难得,你就奏上一曲吧!”容贵妃变了心情,语气转淡,透着淡淡威严。   “是!”萧云萝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出类拔萃的白衣公子,心下明白,那就是玉公子吧?见他的目光并没有往自己这边看,萧云萝虽然有些失落,可不禁松了一口气,玉公子的心高气傲果真非浪得虚名,母妃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   东方明玉俊雅的面容上始终有抹淡到近似于无的轻笑,细看下去,还发现有抹不易察觉的讥诮,想要他东方府答应这桩婚事,没这么容易。   在众人瞩目中,萧云萝手持长笛,笛音缓缓响起,原本一直心不在焉的东方明玉忽然目光一震,定定地看着萧云萝。   容贵妃见东方明玉的目光紧紧锁定云萝,心头更加得意,你小子总算上道了,我皇家公主嫁你东方府,那是下嫁,是你们高攀。   东方明玉目光中有难以言喻的震惊,那一首《凝光》,萧云萝虽然吹得不错,但还远远达不到那种意境,因为他曾经听一个人吹过,暗夜,森林,湖边,月光,《凝光》才有浩瀚大气的曲风。   凝光?仿佛有什么要呼之欲出一般,东方明玉不敢去触碰那个事实,九公主的长笛是世子妃教的,而那首《凝光》他只听一个人吹过,就是他深藏心底的那个男人。   看惯了千娇百媚的闺中小姐,却没有一个能入他的心田,唯有那个仿佛可以傲视众生的潇洒男子,入了他的心,他不由自出地收回目光,看向那个笑得云淡风轻的女子,唇角的弧度越看越熟悉,洒脱不羁的眼神,那样似曾相识。   他心头猛然一动,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忽然想起诸葛廷意味深长的话语,“世子那样的男人,看上的女人自然不是凡品,你以为世子妃真的只是简单的寒家二小姐吗?”   他极力握紧手中的茶杯,看着世子妃笑靥如花的明快容颜,顿时觉得心口一涩,心跳加快,那些曾经被他刻意忘记过的画面忽然飞快地脑海中掠过,如雪亮的光瞬间穿透乌云。   公子凤武功超群,洒脱无畏,在江湖上叱咤风云,可从来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自己看到的永远都是一张金色半面面具,和刻意将真实面容的妖冶凤尾妆,他到底在掩饰什么?为什么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真实的容颜?   还有公子凤的身形虽然也算得上颀长,但在男人之中却算不得高挑,尤其是和身材挺拔的世子爷站在一起的时候,更是明显。   东方明玉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心头沉寂,那永远自信张扬玩世不恭的笑容,似乎在世子妃脸上也见到过。   这所有的迹象,都在向他表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公子凤是个女人,而且是他熟悉的人。   东方明玉忽然觉得心口仿佛有一把尖刀插进去了一样,火辣辣地疼,这个秘密,世子爷知道,小诸葛知道,唯有他不知道,而他们都明白他心中那不能对人言的感情。   原来他一直思念的人,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仅如此,她现在已经身怀六甲,即将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和他心中的那个公子凤根本没有办法吻合在一起,公子凤永远潇洒如风,神采飞扬,从来都不会停留,可如今她为了世子爷,可以心甘情愿做一个母亲。   东方明玉忽然觉得呼吸困难,心中五味杂陈,手指都在微微颤栗,他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公子凤是个女人该有多好?如果是个女人,以他的能力,未必没有瞒天过海的本事,和她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他曾经还自欺欺人地想过,如今世子爷显然已经失去对公子凤的兴趣,他就不必顾忌世子爷,可当事实这样猝不及防地呈现眼前的时候,他却发现上天又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是女人没错,可从来都不属于她,因为她是世子爷的女人,他最敬重的男人的女人。   东方明玉面色惨白,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繁花似锦全都化作虚无,一切盘桓在心头的疑云骤然散开。   世子爷心如明镜,却从来不说,东方明玉脸上浮现一丝苦笑,是啊,要让世子怎么说?聪明绝顶的世子爷早就发现了公子凤见不得光的绝密身份,可是自己该生气吗?不管他怎么觉得自己应该生气,都一点也生气不起来,现在回想起来,世子不是没有暗示过,只是他自己刻意地选择性忽视而已。   那个永远张扬含笑的公子凤,那个在树林间来去自如的轻快身影,已经即将诞下孩子,成为母亲,东方明玉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刀割般的痛楚,可原来心头还留有一点念想,可今日,这点念想也被消磨得无影无踪,心口泛出一种说不出的疼痛。   他自编自演了一出戏,自己沉浸在戏里面,可戏还没有开始,真相就这样残酷地扑面而来,一向平静如水的心竟然有一种刀绞般的疼痛。   头顶并不艳烈的秋阳竟然像在炙烤他的心头一样,失望和震惊如同疯长的野草一般,猝不及防的时候,心头已经血迹斑斑,呆呆怔立,手中的瓷杯跌落地面也浑然不觉,仿佛忘了呼吸。   似是心有灵犀一般,寒菲樱的目光朝他这边扫视过来,四目相对间,看到东方明玉那双泛着痛苦和惊悸的眼神,寒菲樱心下敞亮,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东方明玉对自己的感情,她并不是没有察觉到,曾经山林的曲笛相合,心有灵犀,自己是公子凤的时候,他不着痕迹的暗中相助,他对自己的好,已经远远超出普通朋友的界限。   原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公子凤的销声匿迹,他会渐渐忘记这个男人,可想不到,现在东方明玉的眼神让她明白,他没有忘记,也是,感情的事情,怎么能轻易忘记?   寒菲樱只觉得心头紧涩,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幕遽然来临的时候,她心中同样有猝不及防的慌乱,莫非是《凝光》让他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份?或许还有其他的迹象,但也不想去深究问底。   妖孽说过,一个人装成另外一个人,总会有痕迹的,诸葛廷都能看出来,东方明玉在不经意的时候察觉也不是什么怪事。   心头一时百转千回,寒菲樱突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一个人精心编织了一个谎言,尽管没有恶意,却依然伤害到了她不想去伤害的人,此时,连辩解都是苍白的。   而且,东方明玉永远都是那么超然出尘,拥着最洁净的灵魂,她与这个男子也算是知音,只是,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东西,注定没有任何可能。   原来她以为这样的逃避,就可以让他从梦中清醒过来,可如今他眼中一掠而过的忧伤,还是让寒菲樱心头一颤,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眸,已经吐露一切。   萧云萝的笛声赢得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恭维声,容贵妃不经意瞥了一眼东方明玉的方向,“让各位夫人见笑了,本宫宫里的桔花正是盛开的时候,各位夫人随意观赏吧!”   “多谢贵妃娘娘!”   “世子妃,你快看,这朵多漂亮!”三公主银铃般的笑声拉回了寒菲樱的思绪,她和玉公子之间微妙的情愫,心照不宣,只是心不在焉道:“是啊。”   与此同时,东方夫人发现儿子脸色有些古怪,“明玉,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东方明玉毕竟是深沉的男子,当然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再大的伤心和失望也不会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来,轻描淡写道:“没事,有些花粉过敏。”   花粉过敏?东方夫人一惊,看着不远处的容贵妃娘娘,疑虑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毛病?”   东方明玉心中已经有了风逝过留下的伤痕,不想停留,只是敷衍道:“花粉太浓了,有些不舒服。”   东方夫人看明玉不像是在说谎,心头忧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明玉皱了皱眉,“娘,我先回去了。”   东方夫人急了,“你这么一走,我怎么和贵妃娘娘交代…”   可她不知道明玉有极重的心事,心头梗塞得几乎窒息,他急需一个地方来平复自己起伏不定的心,不等母亲把话说话,就快步离开,离开了她的视线,消失在一片花海之中。   东方夫人愣在当场,明玉这孩子真是的,这叫她如何和贵妃娘娘交代?   寒菲樱虽然在赏花,可玉公子的踪迹并没有逃离她的视线,看他急速离去,俊逸的身影似乎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她深吸一口气,这段隐秘的情事,将它遗忘在尘世的角落,是最好的结局。   东方明玉那样聪明的男子,在洞悉了那不可言说的真相之后,需要的只是时间,而非其他。   寒菲樱收回目光,锁定眼前一束妖娆多姿的傲然秋菊,东方明玉悄然离开,可这盛宴还在继续。   ☆、第三百四十九章 容贵妃失算   东方明玉此举,连容贵妃也摸不透,她实在想不明白,虽然他之前一直都有点心不在焉,可云萝吹笛的时候,他不是明明就被迷得七荤八素吗?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东方明玉,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想到此,她的脸色慢慢变得阴沉起来。   东方夫人看在眼里,心下一凉,不管这门婚事成不成,她都不会凭白无故开罪贵妃娘娘,忙陪着笑脸过来,“贵妃娘娘有所不知,明玉他对花粉过敏,一怕在娘娘面前失态,二怕打扰诸位夫人雅兴,所以不敢惊动娘娘,先行离开,还请贵妃娘娘见谅。”   原来如此!容贵妃一时并不能分辨东方夫人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她之所以无法判断,是因为东方明玉并不是完全对云萝没兴趣,至少他对云萝的笛声很是迷恋。   不过从现在东方夫人的表现可以看出,东方夫人对这么婚事并不抗拒,她心中也有了底。   “本宫倒不知道玉公子还有这毛病?”容贵妃似笑非笑道:“他没事吧?”   东方夫人听出容贵妃话语中的愠怒,忙道:“多谢娘娘关心,明玉一向爱面子,他花粉过敏的毛病也从来不让我们往外说,所以知道的人很少,上次就是因为臣妇一时大意,明玉还中毒过一次呢。”   这事容贵妃知道,就是皇后下达赐婚旨意没几天,东方明玉就莫名其妙地中毒了,东方夫人此时提出此事,到底在暗示什么?莫非也想像以前对沁雪公主那样拒婚?   东方夫人只是随口一说,证明明玉的确有花粉过敏的毛病,哪知道容贵妃误会了,忙话锋一转,“公主年纪轻轻,笛艺就有如此造诣,臣妇听得如痴如醉,娘娘真是教导有方啊。”   东方夫人并不是简单的深宅妇人,她对朝局有自己的看法,在她看来,现在太子和燕王夺嫡,老爷是兵部尚书,是六部中的要部,不是闲职,想要置身事外,根本不可能,所谓中立,不过是一时的自欺欺人罢了,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现在容贵妃和燕王更为得势,连那位以聪明绝顶而著称的淮南王府世子都站在了燕王这边,何况燕王礼贤下士,素有德名,明显就比太子更得民心,如果一定要站队的话,她心中当然是偏向燕王,九公主她也见到了,的确是个温婉可人的女子,如果能解决了明玉的婚事这个心结,岂非一举两得?   见东方夫人这样说,容贵妃心里越发有了底,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看来,还是有不少明白人的,这东方夫人果然是个聪明人,而且刚才玉公子痴迷震惊的眼神,她相信东方夫人也是看在眼里的,儿子的婚事,向来都是父母拍板,只要东方明玉这种极有主见的贵公子不极力反对,这门婚事就算是敲定了。   漫不经心地赏花的皇后自然也看见东方明玉快步离开了,眼底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笑意,看来容贵妃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东方明玉不愿娶沁雪,同样也不愿意娶云萝。   另外一边,三公主正在和寒菲樱闲聊,低声道:“贵妃娘娘看中的东床快婿是东方明玉?”   寒菲樱飞快地瞥了一眼东方明玉离开的方向,那里只剩下一片竞相开放的桔花,再无那贵公子的潇洒身影,点点头,“是啊。”   三公主若有所思,“贵妃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东方明玉也应该心知肚明,可他怎么走了?一场盛宴,现在连主角都缺席了。”   寒菲樱的心仿佛被利刺扎了一下一样,“好像是花粉过敏,再说不是还有东方夫人在吗?这种事,只要东方夫人没有异议就好。”   三公主眼眸一转,低声道:“可东方明玉的态度是否表明他不想答应这门婚事?”   她话中的深意寒菲樱当然听得懂,按捺住心头歉然,眼睫一扬,“玉公子心性素来清高,不是他真心喜欢的人,恐怕不愿曲意将就吧。”   三公主微微颔首,她和东方明玉也有过几面之缘,对这个颜若美玉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并不完全陌生,“是啊,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抵得过父母的意思了,我看东方夫人的态度和他似乎不同。”   寒菲樱因为秘密无意中被玉公子撞破,心思繁杂而沉闷,再加上有六个多月的身孕,觉得有些累,对这满园芳华并没有什么心思欣赏,“我先回府了,就不打扰公主雅兴了。”   “嫂嫂,我到处在找你,原来你在这里。”欧阳菁明快的声音忽然响起。   寒菲樱面色疲倦,敷衍道:“有什么事吗?”   欧阳菁将寒菲樱的无精打采尽收眼底,笑道:“没事,就是很久没见嫂嫂了,想和嫂嫂聊聊。”   寒菲樱急着回府,不想和欧阳菁周旋,还没有开口,身后的三公主就出来了,“菁儿,世子妃累了,改日我们一起到淮南王府看望世子妃吧?”   欧阳菁面呈失望之色,咬了咬唇,最终还是道:“好吧,那我派人送世子妃回府。”   “我已经派了人了。”三公主笑道:“你嫁入燕王府之后,就没有回过万府了,什么时候有空回来走走?”   “好啊!”欧阳菁对三公主笑笑,亲热地挽住三公主的胳膊,“一定,嫂嫂,菁儿陪你去向母妃辞行吧。”   谁知,三公主却阻拦道:“世子妃身子不适,贵妃娘娘正忙着,就不必前去打扰了,世子妃先回去吧,等会我帮你和贵妃娘娘解释就是了。”   欧阳菁吐了吐舌头,“还是公主表嫂善解人意,菁儿实在是不懂事了。”   三公主笑容温柔,“你是还没有当过娘的人,以后也会懂的,哪有人一开始什么都懂的?”   寒菲樱越发感觉到身子不适,微微一笑之后就离开了流云宫,一上马车,眼前就浮现玉公子那双暗含浮光的忧伤眼眸,长长叹了一口气,玉七哥,我不是存心想欺骗你的,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理解我的苦衷吧。   ―――   流云宫金菊满地,四处飘香,人群也都三三两两的各自赏菊,并没有聚在一起,萧云萝对母妃把她作为政治联姻的筹码十分不满,心情郁闷,从来不喝酒的她,今天却一连喝了好几杯,脸上渐渐呈现胭脂红色,多了几分妩媚。   皇后虽然在赏花,可一直都在不着痕迹地观察这边的情形,见时机成熟了,悄悄朝知秋使了个眼色,知秋会意,回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云萝公主很快就不胜酒力,金铃知道公主近日和娘娘闹得很不愉快,心情低落,怕她借酒浇愁在人前失态,忙命人把公主送回寝宫休息,并命公主的贴身宫人书竹好好伺候公主。   香风旖旎,芬芳扑鼻,此刻的流云宫本身就犹如一道盛宴,容贵妃笑盈盈道:“桔花,花中隐士也,本宫就爱她的不惧风霜,傲立寒风。”   一位夫人立即附和道:“是啊,元稹诗有云,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皇后却淡淡一笑,“妹妹说错了,要说起真正的不惧风霜,傲立寒风,应该是梅花才对,皇上最爱的也是梅花,而不是桔花。”   容贵妃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看来皇后是来拆台的,不过她反应也很快,当即反唇相讥道:“皇上是最爱梅花没错,可惜皇后姐姐宫里也没有梅花呢。”   宫里只有谁那里有梅花,皇后和容贵妃都心知肚明,静姝宫,不过对于一个死人,两人都不会放在心上,一时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容贵妃见皇后就是过来给她添堵的,故作叹息,“妹妹就是知道宫里的桔花入不得皇后娘娘的眼,所以不敢贸然相邀,哪知道姐姐还是认为聊胜于无啊?”   言下之意,皇后一边说着桔花不好,一边不请自来,脸皮实在是厚。   皇后被容贵妃这样奚落,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了,忽然见到一个慌慌张张的宫女踉跄地奔过来,满脸慌乱,大声道:“娘娘,不好了……”   这里是在流云宫,这宫女也看着面生,容贵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呵斥道:“来人啊,给本宫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那宫女拼命挣扎,一身狼狈,手一指,“奴婢刚才看到一个男人往那边跑了。”   那个方向是云萝寝宫的方向,容贵妃的脸唰一下变了,这里是后宫,就算今天请来了不少公子,但也必须在前厅的花园里赏花,断然不敢有人擅入后院。   她到底是在宫中生活多年的人,心底蓦然有种不祥的感觉升腾起来,怒道:“一派胡言,拖出去,杖毙!”   “慢着!”出声的是皇后,“不管她是不是胡言,事关宫禁安危,不可掉以轻心,过去看看再说!”   说完,她立即朝着云萝公主的寝宫走去,东方夫人等人不知所以,面面相觑,但在皇后的命令下,都一起跟着往前面走。   很快就到了云萝寝居,那宫女战战兢兢道:“奴婢看着那男人的影子往这边来了。”   容贵妃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有一种入了圈套的感觉,忽然挡在所有人的前面,“你们都退下。”   皇后却冷冷道:“虽然你协理六宫,可本宫还是六宫之主,宫中发生事情,本宫岂能不闻不问?”说完,不等容贵妃阻拦,就命知秋,“进去看看。”   容贵妃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她蓦然意识到皇后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心急如焚,在宫中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奇怪,暗暗后悔,她以为皇后只是过来给她添堵的,却想不到皇后声东击西,只在云萝,她顾不得许多,急急忙忙往里面冲。   皇后本来还以为容贵妃还会在这里横加阻拦,又可以拖延一段时间,想不到容贵妃也不是泛泛之辈,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淡淡一笑,不知道里面成就了好事没有?   她岂会错过这样的好戏?虽然被容贵妃甩下来了,但还是疾步往前赶,威严道:“快,快去看看!”   容贵妃心下大急,见云萝的门扉紧闭,当即上前,把门打开,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云萝衣冠不整,发髻凌乱,眼眸迷离,外衣也被撕扯得凌乱了,露出里面翠红色的织锦肚兜,她正和一个男人拥抱在一起,那男人衣服还没有脱尽,身上还穿着宫中侍卫的衣服,动作极是不轨。   容贵妃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怒不可遏,“你是何人?居然敢对公主无礼,给我拉出去砍了。”   金铃大惊,立即和几个嬷嬷把那男人和云萝公主用力拉开,那侍卫眼见有人闯进来,吓得面色如土,瘫软在地,金铃赶紧用外衣把云萝公主的身体包起来,公主神志不清,身体烫得厉害,一双手还在胡乱地抓,久在宫中的她明白,公主定然是遭人暗算了。   皇后等人已经赶到了,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有瞬间的怔忪,皇后眼底藏着一抹看不见的笑意,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容贵妃脑子一阵嗡嗡作响,心下陡然明白,云萝定然是中了皇后的阴招,云萝如此衣冠不整,和男人独处一室,她的名声算是毁了,不要说东方府,就是普通权贵之家,恐怕也不愿意娶云萝为媳了,她的嘴唇咬得几乎沁出血来,皇后真是好恶毒的心思。   后面跟进来的夫人们,一见云萝公主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原本是兴冲冲来带着儿子来应征驸马的,此时都打了退堂鼓,见容贵妃恨不得要杀人的目光,又怕卷入后宫漩涡,纷纷借故告辞,溜之大吉。   皇后见容贵妃气得说不出话来,唇齿森冷,此时唯有她还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公主怎么了?”因为容贵妃的警觉,时间提前了一点,没有抓到云萝正好和侍卫通歼,但就算是这样,也已经足够了。   容贵妃见云萝还在撕扯自己的衣服,怕她继续做出丑事,只得命金铃把她打晕,将人放到冰水中。   那吓昏过去的侍卫已经被羁押,如果不是皇后在此强力拦阻,容贵妃早已将他碎尸万段。   欧阳菁见此情形,心下惊异,因为云萝曾经亲口告诉她,她和宫中一个侍卫有私情,现在容贵妃要为她选驸马,莫不是无奈之下,想在众目睽睽之下,造成既定事实,逼迫容贵妃同意她下嫁?   可那也太傻了,一个是公主,一个是侍卫,就算造成既定事实,皇上也绝对不会同意的,说不定一怒之下,将两人赐死都有可能。   片刻之前还是欢笑旖旎的流云宫,现在陡然化作一片阴沉,容贵妃心中恨得牙痒痒,皇后想当着众位夫人的面,处心积虑毁了云萝的清白,让此事无法掩盖。   皇后无视容贵妃仇恨的眼神,慢条斯理道,“皇上一向宠爱云萝,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本宫也不敢擅自做主,知秋,去禀报皇上!”   容贵妃的心像在滴血一样,见此事根本瞒不住,皇上来了也好,她要让皇上为云萝主持公道。   一会的功夫,皇上就来了,面寒如铁,“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贵妃一下子跪倒在皇上面前,“皇上,您知道云萝一向很懂事,很乖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一定是被人陷害的,求皇上为云萝做主。”   她说完这话,暗示地看了一眼在皇上身边正襟危坐的皇后,一定是她,只有她才有这样的手腕和动机。   皇上当然也看见了,脸色更加阴沉,公主和侍卫偷情,皇家的脸面都被丢尽了,“云萝人在哪里?”   容贵妃看到皇上脸上的杀意,哭泣道:“还没有醒过来。”   “太医来了没有?”   皇后心花怒放,表面上却一派担忧,安慰道:“皇上不要担忧,太医已经来了,现在正在给公主诊治。”   容贵妃心一惊,仿佛掉进了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她在太医院没有安插自己的人,在这一点上,她输了皇后一截。   殿内的气氛沉闷得可以下暴雨了,所有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不一会的功夫,王太医就出来了,“启禀皇上,皇后,贵妃娘娘,公主喝多了酒,不胜酒力,神思发溃,意乱情迷,现在才一时气血晕厥,不过并无大碍。”   容贵妃气得差点晕厥过去,云萝明明是中了春药,这太医居然能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言下之意,是公主自己喝多了酒发春,所以才差点和人发生苟且之事。   皇上厉光一扫,王太医只觉得身体一颤,定了定神,坚持道:“皇上若是不信的话,可传召其他太医来为公主请脉,如果有异,微臣万死不辞。”   皇后心中暗笑,如果普通的春药就可以到达这种效果的话,她还需要费尽心思却找什么蓝芙蓉呢?就算皇上再找太医过来,最多也只能得出和王太医一样的结论。   皇上冷沉的眸光转向容贵妃,容贵妃心下大惶,还没有开口,负责审讯侍卫的人就回来禀报了,“此人是公主寝宫的侍卫,据他交代,早已经和公主私定终身,今日是情不自禁!”   容贵妃勃然大怒,完全没有了贵妃的优雅风仪,破口大骂,“胡说,此贼居心叵测,混账至极,蓄意败坏公主名节,罪该万死,永世不得超生。”   皇上的脸色越发难看,云萝这个小女儿一直都很乖巧,皇上平日还是颇为宠爱她的,眼见做出这种丑事,他的怒火一触即发。   皇后露出新奇的目光,“公主和侍卫私通,可真是本朝前所未有的事情。”   此时容贵妃掌管六宫,云萝又是她自己的女儿,这件事,容贵妃是怎么都脱不了干系了,看她还怎么道貌岸然地颐指气使?   皇上猛地将手中杯子重重往桌案上一掼,砸得粉碎,气氛凝滞如冰,又有宫人来报,“皇上,公主醒了。”   容贵妃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皇上阴沉冷然的声音,“带来。”   萧云萝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清新灵气,面如死灰,如行尸走肉一样忽然跪倒父皇面前,一字一顿道:“求父皇赐儿臣一死。”   此言一出,四下皆是倒抽的冷气声,皇上看着云萝可怜兮兮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更是面寒愠怒地看了一眼容贵妃,出了此事,为保全皇家颜面,最常见的做法就是赐死公主,但云萝毕竟是他疼了多年的女儿,说不心痛是不可能的。   容贵妃心疼不已,大叫道:“皇上,云萝知书达理,端敏恭谨,她怎么可能和下贱的侍卫有私情,此事背后一定另有蹊跷,一定有人陷害她,还请皇上明察啊!”   皇上自然也明白容贵妃意有所指,转眸看向皇后,“皇后怎么看?”   皇后心下一凛,表面上却无辜道:“事情是发生在流云宫里的,皇上这样问臣妾,臣妾实在不知道如何作答。”   恶毒的皇后倒是推得干净,容贵妃简直气糊涂了,血气上涌,口不择言,“为什么你一来流云宫,云萝就出事了,你分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皇上,您可一定要为云萝做主,将害她的人绳之以法。”   见容贵妃失了分寸,皇后更是冷笑,“皇上,贵妃妹妹怕是气糊涂了,妹妹宫里的桔花是金秋的一道盛宴,今日举办赏菊宴,本宫不过是想顺道观赏观赏而已,怎么无凭无据地,就把此事赖到本宫身上了?云萝发生这样的事情,本宫知道妹妹心里难过,可也不能无缘无故地把脏水往本宫身上泼。”   皇后所言也不无道理,皇上冷冷瞪了一眼容贵妃,“你这么说,可有什么证据?”   容贵妃一时失言,立即被皇后反咬一口,现在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不甘示弱,“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除了她,谁还有这样的动机谋害云萝?”   “放肆!”皇上更是盛怒,冷冷地盯着容贵妃,“你要是有证据,就拿出来,不要无缘无故地攀咬。”   容贵妃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皇后的手段是不会轻易留下什么证据的,连太医院也有她的人,想起云萝遭的罪,她的心就颤栗不止,恨不得将皇后那张雍容华贵的脸撕得粉碎。   此时才发现自己低估了皇后的手腕,可她要是无凭无据攀咬皇后,会有狗急跳墙的嫌疑,可一时根本拿不出证据,身体里的血液像要疯狂逆流,却始终找不到出口,让她整个人都几乎要爆炸了。   容贵妃没有证据,不代表皇后没有,她低声道:“皇上,依臣妾看,怕是云萝公主和那侍卫早有渊源,否则为什么公主醉酒之下,意乱情迷,会和侍卫发生这样的不轨之事呢?”   容贵妃心急如焚,见皇后还在往云萝身上泼脏水,怒道:“怎么可能?”   皇上却脸色阴沉,皇后说的有道理,浓眉一竖,冷冷地盯着容贵妃,“你果真不知情?”   容贵妃慌忙跪下,“皇上明鉴,云萝一直在臣妾身边,臣妾敢以性命担保,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皇后淡淡道:“云萝公主长大了,妹妹又宫务繁忙,怕是无暇日日陪伴公主,其实要查清楚此事很简单,只需把公主的贴身宫人唤来一问便知。”   容贵妃见皇后这样说,心中大惊,莫非云萝真的与侍卫有私情?想起云萝说的那些话,她后悔不迭,竟然毫无察觉。   可事情不容她后悔,云萝的宫人书竹就被带了过来,小小的宫女哪见过这种场面,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几乎瘫软在地上。   皇上冷道:“朕问你,公主和那侍卫平日到底有没有什么不轨之事?”   天威之下,书竹当即头脑就懵了,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但因为现场太安静,众人还是听得很清楚,“有……”   她说完这句话,就昏了过去,但因为她是云萝公主的贴身宫人,她的证词具有最大的说服力,皇上对容贵妃大怒,“枉你贤良淑德,协理六宫,好好的公主竟然教成这样?和侍卫私通,你叫朕颜面何存?”   皇后心花怒放,冷冷一笑,“皇上,那侍卫怎么处置?”   皇上怒道:“身为宫中侍卫,竟然意图染指公主,杀。”   “臣妾遵旨!”立即命知秋去行刑,知秋躬身退下,这个人的确留不得,但这个时候死,才死得是时候。   云萝公主原本神情呆滞,对母妃和皇后的争执也充耳不闻,现在蓦然听到父皇的这句话,忽然像见了鬼一样,猛地爬起来,一头撞在了廊柱上,幸好金铃眼明手快,急忙拉了一把,只是蹭破了头皮,但血也瞬间流出来,成了一朵蜿蜒的花,让云萝姣好的面容立即变得狰狞可怖。   容贵妃顾不得皇后了,抱住云萝大哭,“云萝,我的女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啊……”   这一惊变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虽然做出了丑事,但皇上心中还是疼,立即走下来,怒道: “快救治公主,如果救不活,朕要你们的命。”   “是!”太医忙不迭地给公主擦血,掐人中,一片慌乱,还有刺鼻的血腥气四处弥漫。   皇后见皇上浓眉深蹙,轻声道:“皇上,臣妾送你回宫休息吧。”   皇上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但他也不是傻瓜,知道就算云萝和侍卫私通,但此事之所以闹得这么大,和皇后定然也脱不了干系,心头更加烦乱,当即拂袖而去,皇后立即跟了上去。   ☆、第三百五十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皇上走了两步,明黄龙袍已经出了流云宫,一应奴才惶恐地跟了出去,可忽然见又折返回来,面色阴沉地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容贵妃,“皇后说的不错,你确实累了,从即日起,好好歇一歇吧,宫里的事你就不必插手了。”   刹那间,容贵妃脸色煞白,万万没想到,这一次自己栽得这么惨?皇后果然是最了解皇上的人,若是犯了其他的错误,凭着皇上对自己的宠爱,只要自己求求情,他生气一阵也就过了,可这种未婚失贞的丑事,向来不容于后宫,也是皇上最不能容忍的,后果也是最严重的。   皇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自己的死穴,这么多年,她还是低估皇后了。   曾经从皇后手中夺过六宫之权,绝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当时沁雪公主出的丑事,可没想到,今朝落入皇后的陷阱,也是因为自己膝下的公主被人设计。   在宫里摸爬滚打了数十年,好不容易爬上贵妃之位,因为一时大意,没有看透皇后的声东击西之计,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容贵妃现在肠子都悔青了,皇上的话席卷了她心中最后一点侥幸,六宫之权是她最为看重的,后宫之人争相搏斗,不就是为了这人人艳羡的后宫大权吗?   一连串遭受的打击让容贵妃求情的力气都没有了,宫中起起落落向来都是皇上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绝望之中的她忽然想起静妃,那个有着冰雪耀世之姿的女人,无论犯了什么错,皇上都不会责罚她,皇上唯一爱过的女人,也是她啊。   皇后见皇上终于想起了此事,心中一喜,今日之举虽然有些冒险,但一举两得,不但断了容贵妃拉拢东方府的心思,而且让皇上收回了她的六宫之权,皇后平静的外表下,是一颗欢呼雀跃的心。   谁知,君王的心思毕竟难测,早已失宠的皇后更是难以预料,接下来的发展并没有如她所想象那样,六宫之权顺理成章回到她这个中宫之主的手中。   皇上盛怒而失望的目光在屋里绕了一圈,最后竟然落到那个安静娴雅的女子身上,后面的话让皇后目瞪口呆,“皇后也累了,朕也不忍你辛劳,即日起,后宫之事,交由丹妃主理。”   “皇上!”皇后差点失声惊呼,生生按捺住了自己的激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辛苦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最后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实在心有不甘。   “臣妾谢皇上隆恩!”一向平静到几乎可以忽略的丹妃蓦然接受这么大一个荣宠,在旁人震惊的眼神中,她并没有喜出望外,依然平静如初。   看到皇上如利箭的目光,容贵妃既挂心云萝的伤势,又恼恨皇后阴险歹毒,一时气血不顺,头脑一阵眩晕,差点晕了过去,幸好被欧阳菁扶住,惊呼一声,“母妃!”   皇后偷偷看了一眼皇上暗沉的脸色,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她想不到的是,今日云萝的事情,自然而然让皇上想起了以前的沁雪。   两个女儿,都是宫中身份最为尊贵的公主,偏偏都是丑事频出,实在令他失望之极,到底是什么样的母亲,才能教出这样不守妇道不知羞耻的公主?   这种事情,出在普通人家,都是令家族蒙羞的丑事,偏偏还出在皇家,皇家公主,一直是站在云端享受万般荣宠的金枝玉叶,可她们实在令他太失望了,,母后说得对,容贵妃确实辜负了他的恩宠,其实所谓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不过是他有些疲累,便让容贵妃一时代笔,可此事经由皇后传到母后耳朵里面,便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容贵妃因为此事被剥夺六宫之权,当然不会把六宫之权交到同样出过丑事的皇后手中,等皇后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也只能接受事实。   看着殿内一片乱七八糟,皇上皱眉道:“母后凤体不适,这种事情就不要传到母后耳朵里去了。”   丹妃沉静道:“臣妾遵旨。”   皇后嘲讽地看了一眼备受打击几乎晕厥过去的容贵妃,转身离开,嘴角擒着一抹漠然的笑意,六宫之权在丹妃手中,总比在容贵妃手中好,丹妃虽然和容贵妃更加亲近一些,但她向来明哲保身,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儿子,形成不了威胁,这样一想,皇后的心情就好了很多,这也算是大获全胜了。   ---   坤宁宫。   皇后悠闲地朝着茶盏里面的热茶吹气,笑容满面,“外头怎么样了?”   颂春忙道:“云萝公主已经救过来了,容贵妃怕她再次寻死,专门派四个人看着她,不过出了这样的事情,和死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皇后还是有些遗憾,要是容贵妃再拖延一点时间,云萝公主就和侍卫已经发生苟且之事了,如此想来,沁雪虽然婚前失贞,但好歹也是嫁做了一方之主的王后,可云萝,和侍卫偷情,名声尽毁,无论丹妃怎么遮掩,该知道此事的人,也都知道了。   “那侍卫呢?”   颂春得意一笑,“已经处死了。”   皇后满意点点头,要对付经验丰富的容贵妃,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今日也是走了一记险招,在容贵妃惊悸交加的时候,那个首先慌乱报信的宫女已经“畏罪自尽”了,和云萝偷情的侍卫也被皇上下旨处死了,两个最关键的证人都死了,从此死无对证,就算容贵妃想查,也查不出蛛丝马迹了,而且,无凭无据,她攀咬中宫皇后,已经惹来皇上盛怒了,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颂春却不太明白,疑虑道:“娘娘,云萝公主真的和侍卫偷情吗?”   知秋扑哧一笑,“云萝公主的确和宫中一个侍卫有私,但不是大家看到的那个。”   颂春一愣,“那是…?”   知秋曾经无意中撞到云萝公主和一个侍卫在树荫下甚为亲昵,当即意识到了什么,她怕惊动他们,没有跟得太近,所以到最后也没有看清楚那侍卫到底是何人?只是从服侍判断出他是宫中侍卫。   知晓了这个秘密之后,她立即禀报了皇后,皇后大喜过望,却一直故作不知,按兵不动,直到洞悉了容贵妃准备为云萝公主选婿的时候,才将这个秘密爆出来,一举击溃容贵妃的如意算盘。   用皇后的话说,刚要用在刀刃上,再好的牌也要看谁来打,什么时候打,否则就是废纸一张。   此次皇后娘娘的手腕,更是让知秋佩服得五体投地,虽然手中握有云萝公主和侍卫偷情的王牌,但怎么用,什么时候用,在不同的人手里,效果有天差地别。   这个被处死的侍卫并不是云萝公主真正的情人,而是是皇后安插在宫中的人,这些人,平常散落各处,毫不起眼,但关键的时刻往往能派上用场,皇后当了多年皇后,宫中自然有不少自己的人,容贵妃一时根本清查不干净,而且这个侍卫,刚好是云萝公主寝宫的侍卫,更有说服力。   只要让皇上知道云萝公主和侍卫偷情就足够了,至于是哪个侍卫,根本就不重要,他能为皇后娘娘的大计牺牲,也是一种福分。   而且云萝公主的侍女书竹一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根本禁不起吓,在那样的高压下,她绝对不敢撒谎,只需要她亲口承认云萝公主和侍卫有私,此事就是板上钉钉,在皇上那里,云萝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这一剂猛药下去,足够容贵妃吃不了兜着走了,颂春恍然大悟,“娘娘高明。”   “那个侍卫查出来了没有,到底是谁?”皇后对云萝公主的小情人还是很好奇的,她很清楚,当初皇上说杀了那个侍卫的时候,云萝的绝望并不是因为这个侍卫,一是因为她失了清白,二是她心底的情人也是个侍卫,天子之怒让她害怕了,明白这种后果根本不是她可以承受的,所以才干脆触柱而死。   皇后倒没有想到云萝这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居然也这么刚烈,真是人不可貌相。   知秋应道:“云萝公主大概也知道此事一旦传出,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所以平日很是小心,奴婢再也没有查到他们幽会的踪迹。”   皇后不在意一笑,不管怎么说,云萝算是彻底毁了,如今还有哪个世家公子肯娶她?   她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吏部在自己手中,容贵妃抢兵部无望,而且她引以为傲的淮南王府,却还不知道那个萧天熠是个冒牌货,只要等到合适的时机,一举将其击溃,淮南王府也倒了,容贵妃母子,根本就不再是太子的威胁,她心情极好,冷笑道:“跟本宫斗,你还嫩了点。”   知秋想不到在那样的情景之下,皇上居然将六宫之权给了丹妃,不免有些懊恼,“如今后宫大权在丹妃手中,她平日可与我们坤宁宫不亲近啊。”   知秋不懂皇上的心思,皇后却已经后知后觉地猜到了,眼底掠过一道暗芒,“虽然本宫与容贵妃两败俱伤,她平白无故捡了个便宜,但她没有儿子,终究不足为惧。”   “娘娘说的是。”知秋又道:“以娘娘看,皇上会怎么处置云萝公主?”   皇后心中最理想的做法当然是直接赐死,但想不到皇上还是起了慈父柔肠,没有直接赐云萝毒酒一杯,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皇上对她的态度,她也是知道的,淡淡道:“皇上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本宫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置云萝。”   “不管怎么说,那个不自重的小贱蹄子已经毁了,绝对讨不好去!”知秋得意洋洋道。   皇后微微颔首,看向锦棠宫的方向,在这一滩浑水中,她倒要看看丹妃会如何选择?   ☆、第三百五十一章 狂躁的容贵妃   如同皇后所料,在后宫一直春风得意的容贵妃接连受到女儿被辱,大权被夺,皇帝厌弃的三重打击之后,肺都快要气炸了。   第一次沁雪公主未婚失贞已经让皇上足够盛怒了,但好歹对方还是一方之主,可现在的云萝,居然和一个下贱侍卫私通,再一次无极限地挑战了皇上的底线,容贵妃明白,这一次,皇上断然不会轻易原谅她,有可能再无翻身之日了。   云萝公主的侍女书竹像条死狗一样扔到她的脚下,刚才昏死过去,现在已经被冷水泼醒了,书竹本来就胆子小,看到贵妃娘娘恨不得杀人的目光,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噤若寒蝉,“娘娘……”   那勾引公主的下贱侍卫已经被处死了,自己的女儿居然要殉葬?一想起这件事,容贵妃就火冒三丈,现在她只关心一个问题,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眼半死不活的书竹,冷冷道:“公主和那贱男人什么时候开始的?”   书竹最怕人问到这个问题,顿时魂飞魄散,正值秋天,她病急交加,头脑昏沉,脑子一片混沌,冷得牙齿在打颤,“半年……半年前……”   果然如此,容贵妃勃然大怒,尖利的蔻丹竟然划破了丝帕也浑然不觉,可见她到底有多生气,这一局输得实在太惨了,她怒不可遏,“好你个不要脸的奴婢,本宫平日怎么教导你们的?让你们好好伺候公主,可你们倒好,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如今竟然敢蛊惑公主秽乱宫闱,本宫留你们何用?全部拖出去杖毙。”   书竹吓得魂飞魄散,惊恐万状,她虽然是公主的侍女,可公主要怎么样,不是她一个小小宫人可以左右的,面对贵妃娘娘的雷霆之怒,她的呼救声还没来得及发出,就眼前一黑,人已经被拉了出去。   杖杀了这些推波助澜的混账践人,容贵妃依然不解气,现在面对一个三失利的局面,她越想越气,恨不得把皇后那张阴险伪善的脸撕碎,化作齑粉,才能一泄心中怒火,忽然猛地把面前一应名贵茶具推到在地上,立时发出尖锐的刺耳瓷器碎裂声,宫里的人跪了一地,连劝都不敢劝。   欧阳菁一直冷眼旁观,过了许久,看容贵妃的脸色没有那么紧绷了,才挥手屏退了其他宫人,轻声道:“母妃请息怒,至少云萝和那卑贱侍卫并没有……”   容贵妃脸色不善地打断了她的话,“那又怎么样?她和贱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衣冠不整搂搂抱抱,有没有最后一步已经不重要了,好厉害的皇后,本宫以为已经斗倒了她,想不到还是栽在她的手上。”   欧阳菁并不知道那个被处死的侍卫不是云萝的恋人,但心有疑惑,“恕儿臣直言,云萝不像是喝多了酒,以致神思昏聩,酒后乱性。”   容贵妃宫中经验丰富,当然明白云萝是被人下了春药才会如此,皇后每一步都想到了,先是命一宫人故意惊呼引起所有人的注意,然后把线索引向云萝的寝居,只怪自己当时乱了方寸,给了皇后可乘之机,让她有时间有机会干净利落的斩草除根,如今报信的宫人已经“畏罪自尽”,想查也无从查起。   她知道皇后手中有个用毒高手,这并非宫中春药的药用在云萝身上,恐怕是出自那个高手之手,所以皇后才那般肆无忌惮。   想到这里,她面色阴冷,“这还用得着你说?可太医是皇后命人传来的,太医这么说,皇上当然也就信了。”   容贵妃心里很清楚,其实对于太医的话,皇上也未必信,皇上登基数十载,阅人无数,岂能毫无辨别能力?   皇上未必相信王太医的话,但书竹的话,皇上却相信了,书竹这样的性子,是断然不敢说谎的,这一点,连容贵妃都明白,何况皇上?   只要书竹亲口指认云萝和侍卫有染,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对于这样的丑事,皇上根本不愿意彻查下去,这一次,自己只能白白吃哑巴亏。   自入宫之后,容贵妃就没有跌得这么惨过,最终她还是棋差一招,太后也一直不怎么喜欢皇后,但皇后却能安安稳稳地做了这么多年中宫之主,又岂是一般角色?到底是自己大意了,人得志的时候,往往会忘记潜在的威胁,以至于差点万劫不复。   欧阳菁沉思片刻,忽道:“母妃去看看云萝吧,一个女儿家遇到这种事情,她心里一定很难过。”   容贵妃怒容不减,起身就去往云萝的寝宫,走得飞快,把欧阳菁远远地甩在后面。   云萝躺在床上,面无血色,金铃派了四个老嬷嬷寸步不离地看着她,想死都没有机会。   “参见贵妃娘娘!”容贵妃快步进来,脸色不善,一连串的打击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很多,岁月不饶人,她也不例外。   容贵妃一见到有气无力的云萝,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这是要甩脸子给谁看?”   被母妃这样责骂,萧云萝也一动不动,两眼无神,没有半分生气,更让容贵妃生气。   如果云萝纯粹是被皇后陷害的,容贵妃也不会把所有的气都撒到云萝身上去,可是云萝居然真的和低贱侍卫有染,她竟然毫无察觉,而且现在她已经明白,皇后定然是先她一步察觉了此事,却不动声色,只肖找准时机,给自己致命一击。   容贵妃也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眼中温顺乖巧的女儿,居然有胆子闯出私通侍卫的弥天大祸,实在令她刮目相看。   费尽心机走到今天,可一夜之间,她就几乎损失了半壁江山,如何能不恨?   没有母亲见到自己女儿和卑贱侍卫偷情的时候还能安之若素,她现在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狂躁的状态中,劈头盖脸地把云萝痛骂了一顿。   不是亲耳听到,谁也不相信,平日那样高贵优雅的容贵妃骂起人来会那么不堪入耳,什么贱蹄子,不要脸,发春,偷人养汉,那些只有街头泼妇才会骂出的字眼源源不断地从容贵妃口中倾泻出来。   书竹说云萝和侍卫勾搭上是半年前,那个时候云萝已经在随着世子妃学习长笛了,云萝一向很乖,没有人在背后怂恿,她绝对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而云萝接触过什么人,容贵妃是很清楚的,心中对世子妃的恨意更是加重了一层。   现在的她急需一个发泄的对象,一个是云萝,另外一个就是背后的始作俑者,寒菲樱,但失势的容贵妃更不敢对寒菲樱怎么样,只得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云萝身上去。   萧云萝也想不到平日那么疼爱她的母妃,会用世间最下贱的字眼来骂她不知廉耻,泪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下来,两只空洞无神的眼睛看不出一丝生气。   “哭,你还有脸哭?”容贵妃还觉得不解气,“若不是你不知检点,怎么会被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   金铃实在听不下去了,娘娘急火攻心,情急之下,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只得劝道:“娘娘教训公主有的是时间,千万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金铃姑姑说得对!”欧阳菁也开口了,附和道:“母妃千万不要动怒,胜败乃兵家常事,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沉得住气。”   总算听到了一句顺耳的话,容贵妃憎恶地看了一眼云萝,拂袖而去。   金铃厉声吩咐道:“你们要是谁敢在外面多嘴,我就命人拔了你们的舌头。”   谁不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搞不好随时丢掉性命,几个嬷嬷哪里敢多事?连连点头,“奴婢遵命。”   欧阳菁见容贵妃眼中始终闪烁着愤怒仇恨的光芒,手指也颤动得厉害,她微微一笑,冷静地分析,“其实现在事情也不算太糟糕,六宫之权并没有到皇后手中,母妃一向和丹妃交好,皇后也不算完胜。”   容贵妃余怒不止,好好的棋下成这个不堪入目的样子,都是因云萝而起,她突然看向欧阳菁,“本宫曾经让你劝劝云萝,她和那卑贱男人的事情,你知道吗?”   欧阳菁心下一沉,容贵妃起疑心了,她当即否认,“儿臣虽然经常进宫,可也只是和母妃请安,云萝也在她寝居,也很少出来,都是儿臣这个嫂嫂对云萝的关心不够,若是平日多和她交流交流,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她的神色极是惋惜痛悔,容贵妃不疑有他,菁儿已经是燕王妃了,她相信菁儿不会欺瞒自己的。   欧阳菁见容贵妃打消了疑虑,试探道:“云萝这个样子,儿臣看着也很难过,平日她最听世子妃的话了,不如让世子妃进宫劝劝她?”   “闭嘴!”容贵妃一声大吼,把欧阳菁吓了一跳,她咬牙切齿道:“本宫的女儿本宫了解,若不是她在背后怂恿鼓动,断然不会有这胆子,云萝和贱男人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她一定知道,却瞒得这样紧,现在本宫看她就一肚子火,还召她进宫,给本宫添堵吗?”   虽然容贵妃只是在说气话,她心头的火总需要发泄出去,她现在绝对不敢和寒菲樱翻脸。   但欧阳菁听在耳朵里,唇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寒菲樱,你不会想到,一向对你和蔼可亲的容贵妃心头对你的强烈恨意吧,虽然现在不会把你怎么样,但以后就难说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祁临求助   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后宫形式陡变,权力更迭,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当然也瞒不过萧天熠的眼睛,   寒菲樱也十分意外,当日在流云宫赏花的时候,皇后不请自来,她本能地觉得就是黄鼠狼在给鸡拜年,根本没安好心,事实证明,自己的直觉果然是对的,只是想不到皇后的手段这么狠辣,一招就让一直志满自得的容贵妃无法招架。   其实对于皇后和容贵妃的纷争,寒菲樱一向认为是黑吃黑,谈不上谁更好谁更坏,不过是权谋争斗而已,毫无正邪之分,她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了云萝公主。   平心而论,这位公主秉性纯善,心思玲珑剔透,和精于算计的容贵妃并不太一样,想不到最后却成了她母妃和皇后纷争中最大的牺牲品,萧云萝这样的人,投生在后宫这种渗透着无边无际黑暗的地方,真是不幸。   虽然寒菲樱心中波云起伏,但萧天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的侧影沉稳如山,神情淡定从容,嘴角却有抹幽冷胆寒的笑意。   “怎么了,把她当成你的徒弟心疼了?”耳边传来妖孽戏谑的声音,让寒菲樱的思绪从后宫阴谋中抽离出来。   寒菲樱当即横他一眼,“本座只是替她可惜而已,还谈不上心疼,当初容贵妃让她跟着本座学长笛,也不过是为了进一步拉拢和你的关系而已,本座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再说,本座可从来没有收徒弟的打算,就算真的要收,也绝对不会是萧云萝这样的文弱公主。”   萧天熠勾唇一笑,凤眸透出深不可测的幽光,似乎又有了点兴趣,“皇后把容贵妃拉下来,也没讨到多少好处,倒是让丹妃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寒菲樱咯咯一笑,“皇后也有失算的时候,本来还以为会乘机把六宫大权夺回来,可惜制定了这么完美的计划,却忘了之前的沁雪公主,也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   “爷,祁临求见。”外面忽然传来夜离宸低沉而急速的声音。   祁临?萧天熠凤眸之中寒光一闪,这个时候祁临怎么会来?他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摩挲着手中的书页,凤眸陡然变得幽寒暗沉。   寒菲樱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她见过祁临,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虽然他是东宫副侍卫长,暗中却效命萧天熠,平日不但万不得已,他根本不会前来面见世子,此时前来,定然非同小可,她意识到可能和现今宫中最大的一场风波有关。   “让他进来。”萧天熠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怒,但听在人心头,却无端端一慑。   祁临黑衣裹身,风尘仆仆,高大的身体跨步入内,一来就跪在萧天熠面前,掷地有声,“请世子爷恕罪。”   萧天熠是何等聪明的人?颀长的身躯往椅背一靠,似笑非笑道:“你何罪之有?”   事到如今,祁临也不打算隐瞒,一字一顿道:“求世子爷救云萝公主!”   果然如此,连寒菲樱也有意想不到的惊愕,萧云萝的确和侍卫相恋,但她的恋人却不是大家那个看到的侍卫,而是祁临,这件事,实在太过意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祁临?   她不由得看向妖孽,可妖孽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祁临跪在地上,身体弯成一尊雕塑,定定不动。   沉闷凝滞的气息在室内流淌,萧天熠的声音淡淡,却有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威严,“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之前。”祁临脸色紧绷,神情严肃而凝重,身体纹丝不动,并没有多说话,因为他相信像世子爷这样聪明绝顶的男人,根本无须他多说,就能轻而易举地明白一切。   祁临身份特殊,不便在淮南王府久留,临走之下,吐出一句,“卑职只愿公主平安,其他的,别无所求。”   寒菲樱看着妖孽眼中幽冷的光芒,蓦然明白,年轻激荡意乱情迷的爱情,足以让男女藐视一切尘世的羁绊。   比起那些终日诗酒风流的公子哥们,祁临身上有一种他们没有的英烈刚武之气,最是让萧云萝这样的深宫公主义无反顾地投入进去。   虽然他们隐秘而炽热的爱情让寒菲樱震动,可一个是金枝玉叶,一个是皇家侍卫,中间隔着千山万水,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这么幸运的,如果不是妖孽曾经是残废,自己这个寒家女儿又怎么可能一朝飞上枝头变成凤凰?   多少有情人因为身份悬殊不能终成眷属,寒菲樱忽然想到锦阳和二哥,纵然两情相悦,现在也只能默默守候。   萧天熠看着樱樱忽然间变得有些伤感的表情,知道她想起了锦阳和寒子钰,沉声道:“祁临曾跟着我南征北战,以致误了家室,这一次,本世子不会袖手旁观。”   寒菲樱蓦然抬起眼眸,“云萝终究是皇上的女儿,我想他不会杀她的,祁临其实不必太过担心,何况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萧天熠眉宇间荡出傲然神色,轻笑反问,“为夫做的事情,又有哪一件是容易的了?”   寒菲樱一怔,深吸一口气,“此事现在在宫里闹得沸沸扬扬,如果让人知道云萝的恋人另有其人,祁临定然也是死路一条,怎么他也犯起糊涂了?”   萧天熠倒是个护短的人,淡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虽然我并在意云萝,可祁临是将忠诚和性命奉献给我的人,我不会亏待他。”   寒菲樱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现在云萝公主名声尽毁,以容贵妃唯利是图的性格,恐怕不会对她好到哪里去,听说她又寻死过了,虽然现在皇上处置她的旨意还没有下来,不过想想就知道,一个失贞的金枝玉叶,不可能依旧风光无限地生活在宫中了。”   萧天熠凤眸幽深如潭,缓缓道:“祁临当然知道他和云萝是不可能的,他所求的也无非是保住云萝的性命而已。”   妖孽重用的人个个不凡,每一个都有过人之处,祁临虽然和萧云萝的爱情不容于世,他却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实属难得。   萧天熠依旧波澜不惊,眼中却快速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我了解祁临,他一向沉稳而理智,就算对云萝有好感,也会懂得克制,不会任其发展,多半是云萝痴情不改,所以祁临认为云萝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有推脱不掉的责任,才会冒险出来求我。”   寒菲樱心下了然,轻轻颔首,“他冒险来求你,至少说明在他心中,云萝还是占有重要位置的。”   萧天熠悠然含笑,“是啊,太子早就怀疑宫中有我的内应,在这种情况下,祁临居然不顾个人安危,冒险出宫求我,这份胆识和勇气,本世子很是欣赏。”   寒菲樱微微敛眉,她和妖孽一样欣赏祁临,以祁临的警觉,不会不明白他此举要冒的巨大风险,现在人人都认为云萝公主的情人是那个已经被处死的侍卫,如果云萝再被一杯毒酒赐死,就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私情了,就算知道,也没人敢多一句嘴,祁临就彻底安全了,可是,他没有躲起来,这个时候居然挺身而出,面见世子,只为保住云萝,这份心意,云萝要是知道,一定会很感动。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当时在云萝寝居处的惨烈,可寒菲樱也能想象得出来,一个年轻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当然没脸见人,皇后真是好厉辣的手段,“听说现在是云萝自己只求一死,祁临也不可能见得到她,不如我进宫一趟吧!”   “不用了!”萧天熠的手放在樱樱隆起的小腹上,醇雅磁性的声音透出霸道和强势,“别忘了,你都快要当娘了,这些事情你就用不着操心了,为夫自有安排,容贵妃想把云萝嫁给明玉,现在全完了,正在气头上,为夫断然不会让你去触这个霉头的。”   明玉?看着他嘴角足以睥睨天下的狂妄笑容,寒菲樱心头一动,“对了,在赏菊宴上,玉公子已经看穿我的身份了。”   萧天熠的大手只是稍稍顿了一下,就恢复了平常一样的流畅,俊美的脸上带点如释重负的笑意,“终于看出来了?这应该是他此生反应最迟钝的一件事了,在这件事情上,和阿宸好不了多少。”   寒菲樱啼笑皆非,“你的阿宸是武夫,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文武全才的,再说了,那是我伪装得好。”   见自己在樱樱心中的评价这么高,萧天熠很是愉悦,宠溺一笑,“夫人伪装得再好,也逃不过为夫的火眼金睛。”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丹妃求情   云萝公主和侍卫私通的事情在宫中持续发酵,由于皇后的暗中推波助澜,虽然明面上无人敢谈论,但实际上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不过不知道丹妃用了什么办法,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瞒过了在永寿宫里养病的太后娘娘,这让皇上对丹妃的谨慎细心很是满意。   但只要一想到宠爱多年的女儿,居然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丑事,皇上就怒不可遏,自从那日怒气冲冲地从流云宫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流云宫。   后宫的风向一向转得最快,昔日圣眷浓厚的流云宫门庭渐渐冷落下来,以前炙手可热的容贵妃现在清闲得要命,她心中始终像堵着一根刺一样,噎得慌,动不动就发脾气,无辜被牵连的宫人数不胜数。   母子命连一体,母妃和妹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和太子斗得如火如荼的燕王自然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有爱屋及乌,就有恨屋及乌,如今皇上厌弃容贵妃和云萝公主,跟着也对燕王冷淡起来。   燕王一下子失去了两大强助,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在王府中几乎着急上火,一连去了淮南王府好几次,想找世子商议出一个解决的对策,可事到如今,也无法可想,世子只告诉他,这个时候一定要沉得住气,不要在皇上气头上去添乱。   可这一次,燕王的看法和世子不同,他认为如果这个时候他对母妃和妹妹不闻不问,父皇一定会认为他薄情寡义,他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也会大打折扣,终日躲在王府里面,终究不是办法,思来想去之后,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宫中求见父皇。   事情果然不出世子所料,虽然皇上并没有把他拒之门外,还是勉强召见了他,可他还没有开口求父皇网开一面,父皇劈头盖脸就把他责骂了一顿,说他身为兄长,难辞管教之责。   看着父皇铁青的脸色,燕王后悔不迭,他心里明白,这一次,父皇是真的动怒了,心中也不由得恼恨云萝胡作非为。   谁人不知,东方明玉是世家公子中最为出色的?母妃为她铺好一条金灿灿的康庄大道,可她偏偏不知身份地和卑贱的侍卫搞到了一起?实在是不自重。   实在想不通,母妃那样慧心巧思的人,怎么会生出这样如同榆木疙瘩一样的女儿?   父皇训斥得累了,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出去了,一出御书房,燕王的手指就捏得咔咔响,如今母妃在后宫失势,连累得他也遭父皇疏远,原来的大好局面竟然一朝被毁了,他如何甘心?   不远处忽然瞥见丹妃娘娘秀丽雍容的身影,他微微一颔首,“见过丹妃娘娘!”   原本燕王虽然对丹妃一直都很尊敬,但其实在他心里,根本没把这样年老色衰又几乎完全不被父皇重视的后妃放在眼里,但他最善于做的就是表面功夫,不知情的人,一直都以为他很敬重丹妃娘娘,可现在不同了,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如今丹妃成了后宫最有权势的女人,谁都不敢小觑。   丹妃当然知道燕王来干什么的,看到燕王的脸色,淡淡一笑,“皇上在里面?”   燕王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是啊,娘娘来找皇上?”   丹妃也只是微微颔首,就离开了,通报之后,得到准允,她进了御书房,见皇上脸上余怒未消,敛眉垂目给皇上沏了一杯清心茶,婉声道:“怒则伤身,皇上喝杯茶消消气吧。”   皇上却没有心情喝茶,还在想云萝的事情,如果是别人,他只会盛怒,不会伤心,可那是自己的女儿,不伤心是不可能的,冷冷道:“那孽障怎么样了?”   丹妃知道皇上说的是云萝公主,叹道:“人已经救过来了,但太医说她脸上撞柱的时候用力过猛,以致额头上留下了疤痕,以后怕是难以恢复如初了。”   毁容了?皇上眉睫一跳,马上就恢复了面沉如水,虽然此事有皇后的推波助澜,但起因终究是因为云萝和侍卫私情引发的,云萝这个源头的罪责是怎么都推不掉的。   丹妃察言观色,见皇上脸色缓和了些,才轻声道:“虽说九公主实在是不懂事,可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就算犯了天大的错,终归是皇上宠爱多年的公主,皇上心中还是担忧她的吧?”   皇上冷哼一声,“这个容贵妃,实在令朕失望,云萝教成这样,她难辞失教之责,现在这件事已经压不住了,为了皇家的颜面,云萝只能……”   丹妃心猛地一沉,世子已经命人传信过来,务必要保住云萝公主的性命,皇上这样说,不会要赐死云萝吧?   但此时越是劝越皇上,就越有可能激怒皇上,她竭力保住平稳的情绪,柔声道:“九公主毕竟还是个孩子,年轻人都难免有一时冲动的时候,她哪懂得门第之分呢?”   皇上的目光忽然一跳,丹妃的话让他想起了陈年往事,那年第一眼看到静妃的时候,就觉心头砰然,天地俱净,涟漪翩跹,那是一种见到任何女人都没有的强烈激荡。   当时要带出身不高的静妃回宫,不是没有受到阻挠,不是没有人强烈反对,可他依然力排众议,将那个如灵荷般静澈的女子带入了后宫,成就了一生最美的邂逅,可惜,静妃红颜薄命,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就离开了他,静妃的死,是他心中的沉痛,也是一生都不能弥补的缺憾。   良久,他收回目光,重新转为冷肃,皱眉看向丹妃,“你转弯抹角就是为了提醒朕,朕也有过那样为爱痴狂的年轻时候?”   静妃是皇上心中的逆鳞,丹妃此举也实属冒险,见皇上果然动怒了,慌忙跪下,“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有感而发,别无他意,云萝公主之事,臣妾不敢擅自处理,还请皇上圣裁。”   不过丹妃的话也并非没有起作用,的确让皇上想起了旧日时光,因为他刚刚训斥了燕王,现在有些疲惫,凝思片刻之后挥挥手道:“罢了,朕知道你的意思,不过身为天家公主,如此不知检点,传朕旨意,发配去……”   原本皇上是想发配去晨安寺,虽然晨安寺是宫中女人的噩梦,可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却不同,因为那里有他和静妃的旖旎旧梦。   芳魂已逝,情意长留,静妃虽然出身低微,可如玉质冰洁,寒梅傲霜,高雅如月,如今云萝是和侍卫偷情,龌龊不堪,发配她去晨安寺,无非是给皇上心中添堵,也亵渎了那段令皇上追忆的静美时光。   他厉色不减,忽然话锋一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去守皇陵,终生不得回宫。”   终于等到了皇上的裁定,丹妃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保住了性命就好,她本来还担心皇上为了天家颜面,会一怒之下,直接赐死云萝,那结果就不可能挽回了。   丹妃深思熟虑之下,只能走一记险招,不着痕迹地提到静妃,让皇上心中浮起一点感同身受的怜悯之意,只要一点点就足够了,皇上就不会赐死云萝,当即恭敬道:“臣妾遵旨。”   丹妃离开御书房的时候,才发现一向冷静沉稳的她,后背也凉飕飕的,看似平静的她,心中也免不了极大的紧张,毕竟,发生在云萝身上的事情,是皇上最不能容忍,所以到底能不能保住云萝的性命,连她也没有把握,看到御书房外远处天空的绚丽云霞,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没有辜负世子之托。   云萝公主去守皇陵的旨意,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流云宫,容贵妃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云萝这个样子,留在宫中只会惹来笑柄,远远发配了也好。   昔日热闹的流云宫已经不复往日景象,不少人心中都明白,容贵妃这一次失宠,想要重新崛起是很难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将来燕王登基,容贵妃被尊为皇太后,才有可能重拾曾经辉煌。   但那是建立在皇上驾崩新皇登基的基础上,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人人都只敢存留心底,不敢露出丝毫痕迹,虽然前段时间皇上经常龙体不适,但经太医悉心调理,皇上的身体又好了很多,新皇登基的日子还远远没有到来。   但伴随着容贵妃的失宠,燕王似乎又离皇位远了一步,原本已经生出心思投靠容贵妃的妃嫔们,此时心中又开始摇摆起来,毕竟,在新的局面没有彻底明朗之前,谁也不想赌上自己身家性命。   如果容贵妃膝下没有皇子,她就完全没有重新崛起的可能了,燕王将来是否能得到储君之位,还是个未知数,所以现在的流云宫才会呈现微妙的安静,所有人都在观望。   丹妃来的时候,门口通报的宫女都是无精打采的,见到丹妃娘娘到来,才匆忙打起精神,“奴婢参见丹妃娘娘!”   容贵妃听到消息,立即出来迎接,虽然她的位分比丹妃高,但此时丹妃才是手误六宫实权的人物,由不得她不甘心。   这样的落差,虽然容贵妃心中一时难以接受,但多年在后宫练就的城府还是有的,表面上浮起无懈可击的笑容,“姐姐来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看望云萝公主   丹妃将容贵妃眼底的失落尽收眼底,她和容贵妃私交一直不错,也曾数次深有默契,她能位列四妃,靠得更多的是家世和资历,但容贵妃的善解人意深得皇上喜爱,在后宫,皇上就是天,所以容贵妃的实际恩宠几乎是一直排在丹妃前面,如今面对她的上位,容贵妃心中不舒服是肯定的,   丹妃直接表明来意,“听说云萝公主好几天茶饭不思,本宫来看看她。”   容贵妃心中极其痛恨云萝的不知廉耻,不但毁了自己,还连累了她,她现在是儿子燕王的最大助力,如今不但大权被夺,连皇上也厌弃起她来,一想到这件事,她就心头怒火大盛,但当着丹妃的面,还是竭力按捺住性子,做足了一个慈母之相,“我怎么劝她都不听,还是姐姐有心了。”   丹妃看见了容贵妃眼中的怒意,却故作不知,缓步进入内室,坐在云萝的床边,微微摇头。   如今的云萝公主,像失去了水分滋养的鲜花一样,迅速枯萎凋零,再无往日的鲜活,不过短短几日,已经是天差地别。   看到这样死气沉沉的云萝,丹妃心中起了怜悯之意,虽然行为上面的确出格了些,但年少轻狂的时候,谁没有过视门庭为粪土的清高呢?   丹妃挥手屏退了伺候的嬷嬷,“你们出去吧,本宫要和公主单独聊聊。”   “是!”四个嬷嬷依次退出,再不敢多嘴一句,现在宫里没人敢无视丹妃娘娘。   对身边的动静,云萝依然目光呆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丹妃看到这副情景,不禁有些心疼,看来容贵妃深恼云萝的行为给她带来弥天大祸,一直余怒未消,自顾尚且不暇,也没怎么用心照顾云萝,短短几天,云萝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脸色白得和透明一样,头发也凌乱不堪,哪有半点天家公主的高贵风仪?   对容贵妃的做法,丹妃实在不敢苟同,如果说之前容贵妃对云萝还算得上一个慈母的话,自从云萝在燕王夺嫡之战之中彻底失去了价值之后,容贵妃对云萝的态度就彻底变了,甚至把所有惨败的怨气都发泄到云萝身上去。   丹妃在宫中多年,当然能看得出来赏菊宴上的蹊跷,这件事,云萝固然有错,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却不完全是云萝的错,一个女子,清白被毁,已经生不如死了。   现在的云萝,成了宫中笑柄,就是呆在宫中,也无法自处,其实皇上的办法,也是目前最好的解决之道。   云萝额头上的伤疤还未结痂,那些太医救活了云萝之后,面对遭皇上厌弃的云萝的救治就不怎么上心了,胡乱用药,随意包扎,她头上的伤疤还未结痂,从一个天之骄女到生不如死,有的时候,就是一线之隔。   丹妃叹了一口气,慢慢道:“宫中向来人心恶毒,你父皇也是为你好,你的性子实在不适合留在宫里,这也是你父皇为你做的最好选择了。”   云萝的身体终于动了一动,眼泪止不住地掉落下来,才几天的功夫,她就清楚地体会到了天渊之别,如今母妃对她动辄冷言冷语,她想不到曾经那样疼爱她的母妃,如今看她的眼神全是厌恶,让她心如刀绞。   皇兄也来看过她一次,不过脸色也很不好看,一句安慰的话语都没有,只是短暂地停留了片刻,就甩袖离开了。   那都是她最亲的人,曾经百般疼爱她的人,如今全都比陌生人的目光更让她胆寒,她很清楚,是因为她使得皇兄离皇位远了一步,母妃离皇太后也远了一步,对权力的极度渴望,果真可以让人蜕变至此吗?   其实她不是不懂,她只是不想懂,或者说不愿去懂,母妃和皇兄从来就没有懂过她,在他们看来,她的那些追求和理想全都是闲得发慌的矫情,他们只是给她锦衣玉食,却从来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这一刻,云萝的心伤到极点。   被最亲的人嫌弃的那种感觉,犹如万箭穿心,这个时候,她无比渴望祁临的温暖。   她何尝不知恋人身份低微?可唯有他,懂得她的渴望,她的心思,她的眼神,在她看来,皇权有什么好的?带来的不过是无穷无尽的尔虞我诈和阴谋算计,她不会,也不愿,每当她和母妃谈起来的时候,总是不欢而散,纵然是母女,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最羡慕的人是风流洒脱笑靥如花的世子妃,那样明艳无端的女子,和世子哥哥两情相悦,一对佳偶,连看对方的时候,眼中都充满着柔溺醉人的光芒,这样的爱情,才是她萧云萝想要的。   到了适婚年龄,荣华男子无数,可她眼中只容得下俊朗英武的祁临,也一直隐瞒得很好,可想不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侍卫会跑到自己房中?而她当时身体燥热,神志不清,只把他当成了祁临。   唯一庆幸的是,死的不是祁临,如果她和祁临之间隐秘的情意被人察觉,那下一个要死的就是祁临。   她绝对不愿祁临无辜枉死,过去的一幕幕蓦然回荡眼前。   他说,公主身份尊贵,卑职自知低微,公主请回。   他说,公主的喜欢,卑职承担不起。   他说,公主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目光一直都是那样冷漠而疏离,可有一次,她装作失足落水的时候,他那样紧张急切,吞噬了所有原本的淡漠冷硬。   现在的他一定知道了关于她的消息,金枝玉叶,一旦失去清白,就成了残花败柳,甚至连容颜都毁了,她自知无颜见他,可他关怀的眼神始终在眼前徘徊,闭上眼睛,全是他的影子。   丹妃定定地看着云萝,眼珠忽然快速转了一下,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有件事,世子托本宫转告你,你心中真正牵挂的那个人,同样很挂念你。”   云萝浑身一震,立即坐了起来,黯淡无关的眼眸立时散发出色彩,不敢相信地看着丹妃娘娘,想从她脸上看出丝毫痕迹。   可丹妃娘娘的脸上只有一片淡然,仿佛不是在说一件随时都可能引起轩然大波的秘闻,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丹妃自然知道云萝心中的震惊,原来的云萝的恋人果真另有其人,不过丹妃还是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她一向有分寸,稳得住,虽然不明白世子为什么忽然关心起云萝的死活,但世子做的事情,自然有他的道理。   现在云萝万念俱灰,一心求死,容贵妃又气愤难平,不可能指望她来开导云萝,容贵妃和自己终究是不一样的,自己只求膝下有孩子,终生有依靠,女儿只需要安乐享福即可,可容贵妃志向高远,她的子女同样也需要承担朝局之重。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她曾对云萝寄予至高厚望,如今云萝变成这样,可谓一败涂地,她心中的恼恨可想而知?   见云萝惊恐地瞪大眼睛,丹妃拿过一旁的玉梳给云萝梳理凌乱的长发,同时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你放心,我并不知道他是谁!”   云萝身躯微微一抖,细瘦的手指紧紧抓住丹妃,不敢置信,嗓子嘶哑,“真的?”   丹妃的目光淡然而平静,给人一种可以信任的安然,“我是能守得住秘密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云萝公主就相信了她,整个身子松弛了下来,微微喘气,知道她和祁临情意的人只有她的侍女书竹,但听说书竹已经被母妃杖毙了,母妃的手腕,她是明白的,何况,就算母妃不杀祁临,父皇也不可能绕过他,如何保护他,是现在云萝唯一想做的事情。   萧云萝嘴唇颤栗,“他…说了…什么吗?”   丹妃盯着云萝变幻不定的脸色,似是欣喜,又似是怅然,还有悲伤与哀楚,不断交织,也只有那个男子才能激起云萝的求生之念,“他希望你好好活着!”   萧云萝心口一酸,眼神又止不住地掉落下来,恨不得放声大哭,“他还好吗?”   丹妃心下不忍,点点头,“放心吧,世子说,他一切安好。”   萧云萝清瘦的面容浮现一丝疑惑,“为什么是世子哥哥?”   丹妃微微一笑,“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世子说,世子曾经欠他一个人情,此事就当是还了这份人情,世子的话向来一言九鼎,他惟愿你安然无恙,为了你,他冒了极大的风险去求世子,倒也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   如今自己身边,只有亲和的丹妃娘娘会和她说这样的话,云萝喉头哽咽,目光凄凉如雪光,苍白的容颜却浮现一丝少女甜美的笑靥。   丹妃看在眼里,用带来的金创药给云萝额头上了药,“年纪轻轻的,可千万不要毁容才好。”   云萝目光痴痴,对丹妃的动作没有拒绝,直到丹妃上好了药,包好了绷带,才低声道:“谢谢丹妃娘娘。”   丹妃重新见到云萝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终于略微放了心,心照不宣地握了握她消瘦的手指,低声道:“他并没有辜负你,为了关心你的人,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要再做傻事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玉公子话别   承光阁的水沁亭,云烟笼罩中,面对面地坐着两个清绝身影,一个白衣墨发,一个绯色翩然。   寒菲樱的脸上始终淡定无波,今日东方明玉是来找她的,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也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但自从玉公子洞悉真相之后,两人再次面对的时候,气氛就多了一种微妙的尴尬。   为了掩饰这种尴尬,寒菲樱主动给他倒了一杯茶,雪山云雾翠的香气袅袅飘起的时候,多多少少缓解了原本的凝涩气氛。   最后,还是东方明玉打破了沉默,盯着眼前容颜如花的女子,忽然自嘲一笑,“终于看清楚你的真实容貌了,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暗中揣测过你面具下的容颜?”   寒菲樱淡淡一笑,却沉默不语,余光瞥见他的眉宇,虽然在笑,可脸上呈现说不出的落寞,深秋的光影勾勒出他俊美的侧影。   尽管自己有妖孽这个龙腾王朝第一美男子的丈夫,可她也不得不承认,玉公子是位极为出色的男子,东方府的权势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因为玉公子的美名才名,正是因为这样,才使得他那么抢手,一位又一位的公主希望能下嫁给他。   天家恩赐,皇室公主,对别人来说是天大的福分,求之不得,可对他来说,却是一种桎梏,那种他极力想摆脱的命运的桎梏。   东方明玉握紧手中的茶杯,心头越发空虚,任由孤独在心中蔓延。   云萝公主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对于云萝公主,东方明玉心中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后宫争斗,他不是不懂,只是他从来都不是宅心仁厚之人,也犯不着拿出多余的同情去对待任何不相干的人。   对于云萝公主的事情,母亲还是觉得有些遗憾,但对于他来说,却是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可喜欢的人却是不能相守的,而且是不能诉说的单恋。   深秋的承光阁,华美如仙境,这个地方,东方明玉一点也不陌生,这里有了世子妃,无论春夏秋冬,永远是生机盎然,花影叠翠,令人流连忘返。   手中的茶渐渐凉了,凉得没有一丝温度,东方明玉手心不自觉一颤,他一直想找的人,居然就在身边,但注定和他无缘,可他分明才是先遇到公子凤的那个人,缘分的事情,也许并没有先来后到之说,可心中还是忍不住这样去想。   眼前的大花蕙兰谢了又开,开了又谢,像极了他不能诉说的情愫,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错过了她,还是她错过了自己?   遥想当年,他们在边境小镇初见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公子凤,狂妄,傲然,清高,自信,霸气十足,瞬间就吸引了东方明玉的视线,连他这个自视甚高的世家贵公子也忍不住佩服这样一个江湖匪首的勇气。   那个时候,他从未想过,让匪人毛骨悚然的公子凤竟然是个女人,一个女人竟然会有这种威武霸气的气势,一个女人,居然能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号令群雄?   想着想着,东方明玉发现自己又走神了,直到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又送过来的时候,他才下意识地抬头,正好撞到了那张如同初荷新月的脸庞,心头忽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慌乱。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从心底缓缓升腾起来,涩涩的微疼。   曾记得,山林夜晚,她陪他喝酒的快意欢畅,不醉不归。   曾记得,她那轻快的语调如空谷的清音,“想要拒婚沁雪的婚事,办法嘛,当然有的是,就看你选择哪一种了?”   见他犹豫,他露出淡淡的不屑,“你们这些世家公子,讲究就是多,死要面子活受罪!”   …………   那些鲜活的记忆无比清晰地跳出来,曾经他孤独的灵魂只为这个男人开启过,可万万想不到,为之追逐的男人竟然是个女人,还没来得及欣喜若狂,就发现,这个女人是他最不能肖想的女人。   心中那原本重重叠叠的谜团骤然散开的时候,并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误以为遇到了人间春色,却想不到只能南辕北辙,她一直都在,只是,从来都不属于他。   良久,东方明玉终于挤出一丝艰难的笑容,故作轻松道:“其实,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寒菲樱的手一抖,“辞行?你要去哪里?”   东方明玉看着她妖冶容颜,极力忽视心中的落寞和疼痛,轻描淡写道:“最近兵部有趟公务,我要离开京城一趟。”   寒菲樱意识到了什么,微微颔首,“也好,长期在京城,难免被旧人旧物羁绊了视线,若能出去走走,海阔天空,或许会有另一番天地。”   温暖的阳光落到她的脸上,为她折射出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丽,东方明玉视线停驻,他曾经不止一次想知道那张金色面具下到底是怎样一张脸,如今,这张绝美容颜呈现眼前的时候,他的心忽然有种紧涩到不能呼吸的痛楚。   寒菲樱虽然并没有看他,却捕捉到了他眼中一掠而过的温柔,旋即消失于无形,东方明玉是足够聪明足够理智的男人,这一点,她一直都明白。   眼前红颜的笑意,同样潇洒,同样傲然,没有了金色面具的遮挡,两人之间再无隔阂,然而,往事终究不可追。   世子爷终究是世子爷,明明比他后遇到她,却能一眼认出她精心伪造的身份,这莫非也是一种命定的宿缘?   东方明玉忽然想起她和世子爷的姻缘,也是司天监亲口测算,世子爷永远都是那个能真正明察秋毫的人,如果早一点他察觉,结果会不会不同?   不过这也是自欺欺人的想法罢了,他比谁都要明白,就算他早一点认出来,她和他最终必定还是擦肩而过,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   虽然明明已经想明白,可为什么心还是这样痛?难道是为了惩罚自己后知后觉的迟钝和注定无望的爱情?   如今她有了世子爷的孩子,是帝京之中人人羡慕的女子,虽然依然有不少人诟病她的出身,不知她璀璨的光芒,可他知道,世子爷更知道。   他极力敛去心中的落寞,优雅地抿了一口茶,对寒菲樱绽放一个俊雅的笑意,“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   尽管心中忧伤而沉寂,但优柔寡断不是他的性格,最重要的是,他和她有过那样迎风长笑月下对饮的默契与欢乐,那是他心中最美的记忆,他不希望在她心中,他是一个拿不起放不下的混沌男子。   至少,他们还是朋友,这一点让他觉得欣慰,于他心底,他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她那样潇洒爽朗的人。   东方明玉深吸一口气,秋风撩起他轻柔的白衣,丰神俊朗,秀雅高颀,身姿如画。   寒菲樱见状,莞尔一笑,不经意间带出女儿家柔情,让东方明玉忍不住呆了一呆,那样来去如风的公子凤,竟然也有这样一面娇憨妩媚的时刻?不过马上心头就划过一丝黯然,也只有世子爷这样的男人才能让她心甘情愿驻足吧。   意识到自己的再次失态,东方明玉平复自己心头的起伏,忽然朗朗一笑,“其实我真为你高兴。”   这句话让寒菲樱心情瞬间愉悦起来,她明白,玉公子不是不能自拔之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醒明白,他需要的只是时间,想到这里,寒菲樱语笑嫣然,“可惜我现在不能和玉公子痛饮一番,这顿酒先欠着,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再痛饮一场。”   原本的沉郁瞬间散去,仿佛雪化云开,玉公子露出了难得的倜傥笑容,“一言为定,等我回来的时候,就能见到小世子了。”   提到两个闹腾的小家伙,寒菲樱脸上泛出母性的柔美光彩,见玉公子终于放下心结,心中的隐忧逐渐淡去。   她始终视玉公子为知己为挚友,如同妖孽所说,长痛不如短痛,明玉早一天知道,就少一天痛苦,如今真相大白,就算他一时难以面对,但以明玉的心性和高洁,时间长了,一定会从暗藏情意的泥沼中走出来。   最了解玉公子的人,果然还是妖孽,寒菲樱眼波流转,如往常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路顺风,本座就不去送你了。”   东方明玉忍俊不禁,唇角露出一抹不自知的笑意,“还真想去你的月影楼看看。”   寒菲樱爽快道:“等我生下孩子之后,一定让玉公子见识见识本座的真正实力!”   看着她明艳的笑靥,东方明玉只觉心头的阴霾渐渐散去,她那样的女人,值得世子爷这样的男人,只要她足够幸福,自己也能放下这场全心沉浸的爱恋。   ☆、第三百五十六章 燕王起疑   自从燕王被皇上训斥之后,在府里也是动不动就发脾气,连燕王妃也劝不住,他几乎是坐立不安,思来想去,也只有淮南王府能让他找到片刻的安宁。   圆木桥上,萧天熠看着燕王气愤难耐的脸色,给他倒了一杯茶,淡声道:“殿下稍安勿躁。”   说得轻巧!燕王猛地将茶水一饮而尽,余怒不止,恨不得狠狠将茶杯摔个粉碎,不过他尚能克制住自己,这毕竟不是在自己府中,也不想在天熠哥面前展现出一副沉不住气的狂躁模样,不得不强行收敛自己的怒气,心中却依然激荡难平, “就是因为云萝的不知自重,大好局面竟然会变成现在的一败涂地,本王实在不甘心。”   萧天熠并没有开口,仿佛事不关己一般,无论别人怎么斗,他都是看戏的那个,又是谁都不能小觑的那个。   见天熠哥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燕王不禁有些恼火,出了这种事情,自己着急上火,他倒是这副清风悠闲的模样。   萧天熠见燕王的火气撒得差不多了,才淡然道:“殿下这副模样,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终于肯开口了,燕王一愣,“天熠哥有什么高见?”   萧天熠一边把玩着手中上好的天青玉瓷杯,这是樱樱送给他的礼物,一边无比冷静地分析,“云萝这件事,就算有人该负责任,也不该是你负主要责任,如果所有和云萝有关系的人都要被牵连的话,萧家的人全都是云萝的亲族,应该任何人都不能幸免,皇后这个嫡母更是难辞其咎,皇上是明君,断然不会这样无端株连,你是云萝的兄长不错,但并不是她的主要教导人,皇上最多只责怪贵妃娘娘,而不是怪你,他心中明白你是无辜的,如今云萝已经被发配皇陵,过不了多久,皇上的气消了,定然会恢复对你的重用,殿下此时可不要自乱了阵脚,让太子捡了个便宜。”   在一团乱麻之中,天熠哥的话一如既往地清醒而睿智,让燕王心头瞬间安定了下来,这还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头一次有人把他目前的处境分析得这么透彻。   燕王的心终于觉得安定了不少,细细思索下去,不禁微微颔首,“天熠哥言之有理。”   自从被父皇责骂之后,他每天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现在好不容易稍微安了一点心,但旋即又提了起来,“那母妃呢?”   萧天熠凤眸轻轻一挑,“殿下心里明白,就算所有人都可以逃过,唯有贵妃娘娘不行,只因她是云萝的生母。”   燕王的眼中又浮现一丝阴鸷,天熠哥心思深沉如海,向来都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懂这位堂兄?   就算是现在,天熠哥对自己失势也没有表现得气急败坏,痛心疾首,他永远都是这样平静从容,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岿然不动,连眉头都不会轻皱一下,永远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让燕王忽然有些不安,如今朝局已经很明朗了,将来登上皇位的,不是自己就是太子,而他早就听母妃说过,天熠哥和太子已经势不两立。   非此即彼,现在对峙的两方,他总得选一样,不可能一样都不选,不是太子,就只能是自己,这一点,燕王始终坚信,心安了不少。   不过母妃是他在后宫最大的助力,如今失宠,他不郁闷是不可能的,但很快就听到了天熠哥淡定的声音,“后宫在丹妃娘娘手中,怎么也比在皇后手中要好,况且丹妃一直和贵妃娘娘交好,就算贵妃娘娘有什么需要,在丹妃面前也不会挣不到这个面子,丹妃膝下又没有皇子,贵妃娘娘大可不必将她视作对手,自断经脉。”   这样一说,燕王又觉得安定了许多,频频颔首,但想起皇后那个老妖婆,他眼中就掠过一道狠戾,不复以前的温文尔雅,又不想自己表现得太过狰狞,很快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的阴暗。   萧天熠看在眼里,却视而不见,只别有深意道:“你以为皇后真的讨到好了吗?”   面对天熠哥意味深长的问话,燕王忽然明白过来,父皇不是傻瓜,就算云萝真的和侍卫偷情,可为什么又这么巧正好让人给抓住?难道不是因为皇后的黑手在起作用?   此事父皇定然也心如明镜,他虽然恼恨母妃没有教导好云萝,但对把此事刻意闹大的皇后更没有好感,皇后在不知不觉中吃了一个大大的暗亏,恐怕还浑然不觉。   “此举皇后并没有赢!”燕王眼底浮现一丝笑意,“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皇后还是干了。”   “殿下又错了!”萧天熠淡漠的声音让燕王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皇后早失圣心,也失了太后的心,她的处境已经很艰难,如果此时什么都不做的话,就只能坐以待毙了,殿下不可掉以轻心,我可不愿看见将来殿下和太子两败俱伤的局面。”   两败俱伤?燕王眼眸惊闪了一下,如今封不封太子,废不废太子,都是父皇一句话的事情,父皇膝下可不止他们两个儿子,原本因为太过顺利,春风得意,的确有些大意,他也是,母妃也是,才让皇后钻了这么大一个空子,实在是悔不当初。   天熠哥的提醒十分及时,让他浑身都警觉起来,这个时候,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是啊,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放心神。”   燕王也是心思深沉的人,可唯有天熠哥,他从来都看不透,曾经天熠哥让他不要去找皇上求情,他没听,还是去了,担心此事会让天熠哥薄怒,为了缓和气氛,他提及了天熠哥疼爱的菁儿,“最近母妃心情不好,还好有菁儿常常去陪伴,本王也能放心不少。”   可萧天熠的眼眸平静无波,并没有搭话的意思,只是优雅地将面前的清澈茶水吹出一圈圈涟漪。   燕王有些搞不懂,天熠哥不是很疼菁儿的吗?可为什么最近几次见到,他都觉得天熠哥和菁儿之间有种莫名的疏离,在册封为燕王妃之前,菁儿在天熠哥的面前十分随性自由,可现在,总觉得客气得有些过分了,想到这里,他心中忽然多了一分暗沉的不适。   他不由得看向天熠哥,可天熠哥脸上什么都没看出来,不免有些失望,又随口道:“菁儿在府中清净的很,说还是以前在淮南王府的时候热闹。”   萧天熠倒茶的动作不变,语气却十分平淡,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是吗?”   为什么天熠哥对菁儿的态度会变得这样冷淡?让燕王越发疑惑,脑海中忽然仿佛有什么刻意被忽略的事情惊然掠过一样,天熠哥和菁儿是表兄妹,可不是亲兄妹,也不是堂兄妹,客观的来说,他们就是男人和女人。   回想起自己和菁儿成亲之后,一向是相敬如宾,彬彬有礼,少了那么一抹由内而外的女儿家情趣,菁儿的早慧超出她的年龄,天熠哥又有“龙腾王朝第一美男子”之誉,莫非……   燕王意识到自己心头的异样,借饮茶的动作,眼中寒光一闪,他这样注定逐鹿天下的人,不可能在男女之情上花费多少心思,要说多喜欢欧阳菁也谈不上,娶欧阳菁,也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地位,但要说欧阳菁果真和天熠哥有什么,那是对他男人尊严的亵渎,寻常男人尚且不能释怀,何况他这样的天之骄子?   燕王府的女人只能是他的专属,无论他喜欢不喜欢,身心都只能属于他一个,哪怕是心中有别的男人的影子也绝对不行。   本来心情恢复了些许,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让燕王的心情一瞬间又变得沉闷,他们是表兄妹,而且,欧阳菁曾经还住在淮南王府,不仅仅是住在淮南王府,似乎还是承光阁,这个发现,让燕王心头更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太子娶了季嫣然,偏偏季嫣然心中还有天熠哥的位置,这件事一直让太子耿耿于怀,也让燕王等人背后暗中一直嘲讽讥笑不止,若是自己步了太子的后尘,那可真是五十步笑百步了,他心中忽然觉得堵得慌,手心暗紧,最好不要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萧天熠见燕王眼底的狐疑看在眼中,却不动声色,燕王是提及了欧阳菁之后,眼神才开始闪烁的,很明显,他的神色变幻和欧阳菁有关。   对于欧阳菁的事情,萧天熠已经毫无兴趣,也不关心,她并不是天真不涉尘事的闺阁小姐,比谁都要懂得抉择。   他只是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燕王,燕王忽然就有种被萧天熠洞悉了心思的穿透力,哈哈一笑,“天色晚了,本王就不打扰天熠哥休息了。”   萧天熠并没有挽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看着疑云丛生的燕王离开,目光渐渐变得深沉悠远。   他看得很明白,虽然燕王这样野心勃勃的人不会爱慕哪一个女人,但自己女人若是曾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那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不过以菁儿的手段,想要度过此关应该不是难事,至少,在表面上,燕王现在不会亏待她。   ☆、第三百五十七章 蜕变为弃子   自从察觉到这点若隐若现的苗头之后,燕王心头就极其不舒服,从淮南王府出来,脸色阴沉地上了马车,满脑子想的都是欧阳菁和萧天熠的种种可疑迹象,连何时到王府的也不知。   刚刚下马车,燕王妃就迎了上来,笑语如花,“臣妾恭迎殿下回府!”   她是个贤惠能干的王妃,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服侍燕王也甚为上心,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燕王原本也一直很喜欢她的玲珑可人,蕙质兰心,可今日这个无意的发现让燕王的心情阴霾沉沉,并没有回应燕王妃的热情,而是不着痕迹地甩开了她的手。   燕王从未有过的冷漠让欧阳菁心底一沉,最近这段时间,燕王心情一直不怎么好,但每次去了淮南王府之后,心情都会变得明朗些,而且对自己这个淮南王府世子的表妹一向温柔有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云萝的事情虽然闹得很大,可毕竟和自己毫无关系,要怪罪也怪罪不到自己头上,她心下一凛,莫非是那件事?   “王妃!”以前燕王一直都称欧阳菁为“菁儿”,今日却变成了一句寡淡的“王妃”,从未有过的陌生目光更是让她娇躯一颤,“臣妾在!”   燕王盯着她娇美的容颜,并没有说话,这个发现让他很恼火,欧阳菁毕竟是地方名门嫡女,在京城,这个身份算不得有多高贵。   坦白的说,他之所以娶欧阳菁,许以尊贵王妃之位,固然因为她是万阁老的外孙女,但同时他也很明白,万阁老是治学大家,虽然门生众多,但大多是文人雅士,而且万阁老是中立派,并没有被搅到夺嫡乱战中来,也从来都没有明确地表示支持他或者是太子,他只效忠于父皇,这样一派力量,只能作为辅助力量,有推波助澜的作用,但并没有力挽狂澜或者改变洪流滚浪的巨大力量。   娶欧阳菁,最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淮南王府,更确切的说,是那位力量无处不在的高深莫测的世子,世子的确帮了他很多次,也出过不少好的计策,可世子总给他一种根本看不透的感觉。   在此情景下,他决定娶世子最疼爱的妹妹欧阳菁为燕王妃,这是他送给世子最好的礼物和最好的结盟,相信世子也心知肚明。   可若是世子真的和欧阳菁有私,那是断然不能容忍的,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冤大头,欧阳菁给他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他无法再对欧阳菁有任何温情的举动,不过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他不想轻举妄动,但心中已经埋下了一根尖锐的刺,只是目光一瞥之后,就恢复了平静无波,“没事,你辛苦了!”   ―――   流云宫。   容贵妃听燕王说了心中的怀疑之后,神色立即变得凝重起来,她的确对欧阳菁满意,但更确切地来说,是满意她和世子的兄妹关系,娶她做燕王妃,能给燕王带来源源不断的利益,但若是他们的关系不仅仅限于表兄妹,还有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是容贵妃断然不能容忍的。   不过在宫中打滚多年的人自有城府,容贵妃深知燕王此时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波澜,沉吟半晌才道:“你确定此事是真的?”   燕王脸色沉沉,绿云压顶的耻辱始终横亘在心头,“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我的感觉应该不会错,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在她入燕王府之前,世子一直对她爱护有加,恩宠浓厚,可自从入了府之后,他们的关系就急速转为冷淡,我每次在世子面前提及她的时候,世子的反应也甚为淡漠,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如果不是知道他们关系的话,我还真以为他们之间根本就不认识,所以,这中间一定有古怪!”   皇儿的分析并非空穴来风,而且这种转变也的确让容贵妃起了疑心,莫非欧阳菁和世子真的有什么?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也瞬间拉了下来,普通人家娶儿媳,尚且注重家室清白,人品清正,何况是皇家?   燕王是她最大的骄傲,欧阳菁若是胆敢给燕王戴绿帽子,不管她是谁,自己都饶不了她,其实她充其量只是万阁老的外孙女,总亲不过别的权贵家的亲孙女。   当初娶她做燕王妃,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萧天熠,如果她和萧天熠之间的关系已经如此冷淡,那她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她完全不配做尊贵的燕王妃。   容贵妃黯淡的容色划过一道戾气,“这件事本宫会想办法的,在没有抓到确切的证据之前,你一如既往地对她,不要让她起疑心,这个时候,你身上不宜再闹出什么风波了。”   燕王心情烦躁地点点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欧阳菁美貌可人,聪慧娇媚,确实能满足一个男人的需要,但他这样的男人,远远不是床弟之欢就可以满足的,还需要能助他登上大位的女人,如果欧阳菁已经失去价值,又胆敢把自己当猴耍,他会让她死得很难看。   容贵妃又细细问了很多有关世子的细节,还有欧阳菁入府之后的情况,对于欧阳菁的事情,燕王没怎么上心,但对世子的事情,燕王是事无巨细地知道。   “如果欧阳菁胆敢戏耍本王,本王一天都容不下这个女人在王府里。”   容贵妃神情幽冷,“到底是欧阳菁喜欢世子,还是世子喜欢欧阳菁,还是二者皆有?尚未可知。”   燕王心中暴怒,“腾”地站起来,“本王一天也等不下去了,看到她,本王就心中冒火。”   知道皇儿心中的怒火,身为一个男人,这是最大的耻辱,没人面对这样的耻辱的时候,还能安之若素,那欧阳菁是什么,世子不要的女人?然后瞒天过海,成为燕王妃?自己的儿子岂不成了冤大头?容贵妃也越想越气。   燕王眼中冷芒忽现,自己的女人心中如果有别的男人的影子,对他来说是最大的耻辱,没想到,仕途不顺,后院居然也起火,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顿时浮上心头,他的牙齿咬得咔咔响。   容贵妃稍微冷静些,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万阁老疼爱世子,不满意寒菲樱的商家出身,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曾经还似乎隐隐约约听到过风声,说万阁老曾经有意亲上加亲,让欧阳菁嫁给萧天熠,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不了了之了。   还有,似乎还听说欧阳菁曾经和玉公子也有过什么的,后来也是不了了之了。   这些事情,原本容贵妃没往心里去,可现在不同了,结合现在燕王说的事情,她心下一沉,莫非欧阳菁也步了季嫣然的后尘?   在她看来,季嫣然和萧天熠一定是有过某些过往的,以前她看欧阳菁,是千般满意,万般疼爱,可现在忽然觉得欧阳菁面目狰狞可恶,而且还有一件事加重了她的怀疑,那就是她隐隐察觉到,欧阳菁对寒菲樱似乎有种本能的敌意,这种敌意到底来自何处?莫非她是在嫉妒寒菲樱?   见皇儿一直怒气冲冲,容贵妃心知如果此事属实的话,那他们就吃了个天大的亏,眼珠一转,忽道:“我有个办法或许可以试上一试,如果欧阳菁真的和世子之间有什么的话,不要说是你,本宫也断然容不下她。”   ---   数日之后的一天夜里,燕王妃寝居,奢华浮香,光泽如玉,夜色已深,可欧阳菁还站在窗前,表情冷然,丝毫没有入睡的意思。   看来今晚燕王殿下不会过来了,燕王府女人虽不是很多,但侧妃妾侍也有那么一些,不过燕王妃出身大家,也能做到不吃醋,和睦相处。   晓雯一边麻利地铺床,一边道:“小姐,时候不早了,奴婢服侍你就寝吧。”   欧阳菁仿佛没有听到,一双大眼睛浮现痴恋,定定地看着窗外的明月,夜空中的广寒宫渐渐化作虚伪,出现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庞,眼中有着令人沉醉的柔意。   不过几乎是瞬间,她的眼眸就化作一片冰寒,微微敛起的眼眸下面是令人噬骨的冷意,因为她再不愿意承认,也明白,那双深情的凤眸不是对自己的,而是对另外一个女人的,不知不觉,她的指甲渐渐掐进肉里,却也不觉得疼痛。   寒菲樱,你这个践人,乘我远在建安的时候,不知廉耻地使出浑身解数勾引我的熠哥哥,我与你势不两立。   时至今日,欧阳菁依然偏执地认为是寒菲樱迷惑熠哥哥所致,可那样英明神武的熠哥哥,居然也鬼迷心窍地受她的蛊惑,这件事让欧阳菁又气又恼,连带将爱了多年的熠哥哥一起恨了。   上次找萧靖祺翻出熠哥哥的身世,谁知这个笨蛋居然反手就让人抓了,之后淮南王府就再没有传出任何消息了,怕是已经被灭口了,想着想着,欧阳菁更是气愤难平,笨蛋一个,活该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上。   外面忽然有阵轻微的风声,窗“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一条小缝,欧阳菁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一阵冷风迎面而来,让她惊醒,神色一变,“什么人?”   晓雯听到动静,急忙追出去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没有踪影了,觉得不对,赶紧跑回来的时候,惊道:“什么人敢在燕王府放肆?”   欧阳菁忽然瞥见那小缝下面塞进来一张纸条,透过烛火的光芒,上面似乎有字。   她眼神一幽,立即伸手拿过来,快速打开,看着看着,眼神不由得凝重起来,“明夜亥时,茗香茶楼紫藤间,有要事相商。”   最后落款的是“熠哥哥”,忽然见到这样一纸信息,欧阳菁的呼吸蓦然变快,脑子嗡嗡一阵响动,激动得无以复加,泪珠蓦然涌出眼眶,脸上也焕发出动人的光芒,反反复复将纸笺看了好几遍,是熠哥哥的字迹没错,她的手指颤栗不已,熠哥哥,熠哥哥居然主动找她了?   晓雯很少见到小姐这样激动的时刻,尤其是小姐被世子爷拒绝之后,心就慢慢变冷,永远都是温婉平静的模样,其实平心而论,燕王也不是不好,只是不是小姐深藏心底的那个人,只要不是自己爱的,无论好与不好,都很难影响到小姐的心境。   欧阳菁还沉浸在对熠哥哥的幻梦之中,将纸笺按在心口,脸上浮现甜美笑容,那是以前和熠哥哥嬉闹的时候,她脸上常常浮现的明快笑靥,如今虽然表面上心如止水,但不过是静水深流,内里从未真正平静过。   晓雯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世子爷怎么会突然传信给小姐,他不是一向对小姐挺冷淡的吗?怎么会突然转性了?   正准备提醒小姐,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寒菲樱现在挺着那么大的肚子,怎么服侍世子爷?世子爷血气方刚,怎么可能长期没有女人?莫非是担心寒菲樱悍妒,所以世子才瞒着她,暗中出来面见小姐?   虽然晓雯心中有诸多疑惑,可这字迹的的确确是世子的笔迹,再说,世子曾经带小姐去过茗香茶楼的紫藤间,除了世子本人之外,还有谁会知道?还有,这里是守卫森严的燕王府,除了世子的人,还有谁有这个本事私下传言呢?   晓雯忽然忆起,小姐和世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以前燕王去淮南王府的时候,会携小姐一起去,可最近已经没有了,再加上小姐也不愿意看到寒菲樱和世子卿卿我我的模样,看了添堵,思来想去,她又有些犹豫了,莫非世子真的有事情要见小姐?   欧阳菁表情恍惚,眼中再次浮现痴狂之色,喃喃道:“熠哥哥,你终于想起菁儿了吗?终于想起菁儿的好了吗?”   无论他怎么伤了自己的心,面对他的特别邀约,欧阳菁还是欣喜若狂,不由得自嘲一笑,原来深深爱上一个无所不能俯视众生的男人的时候,就算是心高气傲的千金小姐,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卑微,细腻,敏感。   ---   次日夜里,入夜之后,欧阳菁执掌燕王府,暗夜私下出去,也不是没有的事情,何况,今夜是和熠哥哥的幽会,更是让她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晓雯已经安排好一切,她在约定的时辰到了茗香茶楼,这是家京城很有名的茶楼,平日达官贵人不断,但今晚却没有什么其他客人,已经被人包场了。   掌柜恭恭敬敬地把欧阳菁带到了紫藤间,这里装饰得华丽而不失清新,飘渺着袅袅茶香。   “好了,你退下吧!”欧阳菁的声音透着极力压抑的喜悦,那是她面对燕王的时候从未有过的情绪,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可能,她也不愿放弃。   曾记得,在这间茶室,熠哥哥优美如玉的大手擒着精致茶杯,优雅饮茶,那淡然从容却流光溢彩的姿态,美得让人忘了呼吸,她看得入了神,忘记了自己来自何方,要去往何处?   墙壁上还挂着熠哥哥信手画的一副水墨画,只有寥寥数笔,却漫起山重水复之感,熠哥哥的境界,常人实在难以企及。   哪怕是身为天之骄子俊美温雅的燕王,依然及不上熠哥哥的风华绝代,在欧阳菁心中,没人比得上熠哥哥,熠哥哥的风采向来无人能及,她是恨他,怨他,恼他,害他,可也爱他。   过去一幕幕像戏曲一样渐渐呈现眼前,欧阳菁久久地凝视那一副当时熠哥哥一时兴起留下的画作,怔怔出神,不愿醒来。   身后传来轻轻的开门声,欧阳菁还没有来得及转身过来,就感到赶到紫藤间里面的气温蓦然下降了几度,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弧度,尽管知道希望渺茫,她还是不愿错过。   来的人竟然不是她日思夜梦又爱又恨的熠哥哥,站在她面前的,赫然是她的正牌夫君,燕王殿下。   此时的燕王,一身黑色锦袍,他那样文雅的气质,其实不太适合穿黑色,也从未见过他穿黑色。   可现在,他就大喇喇地穿着黑色,硬生生带出几分阴森的气质,那双幽寒的眼眸锁定她,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果然不出他所料,凝视欧阳菁如花似玉的脸庞,他再无往日的温情,心头涌起阵阵阴鸷,欧阳菁和萧天熠之间果然有私情,他成了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亏他还对这个红杏出墙不知廉耻的女人温柔相待,真是做了活乌龟绿王八。   欧阳菁瞬间怔愣,很好地收拾好了自己的所有表情,脸上几乎是同时,就浮现了一道讶然,“殿下,你怎么来了?”   燕王脸上的笑意令人胆寒,母妃说得对,只要略施小计,就能试出两人之间到底有没有私情,现在结果呈现的时候,他心头涌起滔天怒意,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   原本还以为娶了个对自己上位有利的美娇娘,却想不到,却是对一个男人的最大耻辱,面对欧阳菁的讶然,他不怒反笑,“很意外吗?”   燕王的到来击碎了欧阳菁心中仅有的一点希望和侥幸,她迅速就恢复了一个无心无情的女人应该有的一切反应,满脸疑惑,“殿下何出此言?”   见欧阳菁到了现在还在装,燕王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冷笑道:“欧阳菁,本王还真是低估你了。”   欧阳菁心底快速地划过一道惊愕,自己一向谨小慎微,怎么可能露出蛛丝马迹?她的心思,燕王是如何察觉的?   连熠哥哥曾经带她来过紫藤间的事情都查出来了,燕王真是做了不少功夫,欧阳菁眼底浮现一丝看不见的冷笑,虽然只是片刻,但欧阳菁的思绪却如同电光火石迅疾,最有可能泄密的人,还是寒菲樱,只有她,才有陷害自己的理由。   她和燕王虽然是夫妻,表面上恩爱情浓,可实际上却貌合神离,一是因为燕王这样处心积虑的夺嫡者,本就不会在男女之情上多花心思,之所以宠爱她,完全是处于政治的目的,二是对欧阳菁来说,心中早已经入驻了熠哥哥绝美的侧影,她根本无法爱上燕王,而且,嫁给燕王之后,她才发现这个男人也有着骨子里的狠绝和酷辣,只不过被掩盖在贤德的外表之下,无人知晓罢了。   欧阳菁依旧是一脸的茫然,“臣妾真的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你的话臣妾怎么一句也听不懂,约我来此处的是熠哥哥,怎么会变成殿下呢?”   她无邪的脸庞让燕王的脸色透出一股狠厉的阴气,冷冷道:“事到如今,还想狡辩吗?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用本王为你们见不得光的私情做挡箭牌?”   私情?欧阳菁惊恐地后退两步,一脸不可置信,连连分辨,“殿下,你误会了,臣妾和熠哥哥之间清清白白,绝无任何私情,臣妾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臣妾对殿下的心,天地可鉴,殿下不能这样冤枉臣妾。”   “还在虚情假意地表衷肠?”燕王眼中阴鸷之气不再是若隐若现,而是分明恐怖的阴暗,嘲讽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密室私会,你把本王当成了傻瓜吗?还是你太过自作聪明了。”   欧阳菁背后的力量令人侧目,本人又千娇百媚,深负才情,原本燕王对她是颇为宠爱的,但自从确认欧阳菁和萧天熠之间存在私情的时候,他对欧阳菁所有的宠爱都飞到了九霄云外,今夜他的暗卫告诉他王妃的确出了门的时候,他心中的戾气彻底爆发,身为当朝亲王,没有被人当成了活乌龟还忍辱负重的道理。   燕王之所以对欧阳菁的态度如此冷淡,甚至是憎恶,是因为他看得分明,如今的夺嫡乱战,两方越闹越僵,而世子和太子势同水火,世子不可能归附太子,便只能归附自己,除了自己,他还能选谁呢?   至于万阁老,不过是治学大家,不会为了一个欧阳菁一个外孙女,将整个万氏一族牵扯进夺嫡之战中,所以,自己并没有后顾之忧。   如今的形式发展也说明了这一点,有了欧阳菁,自然是锦上添花,可没有了欧阳菁,对世子和自己之间的结盟也无伤大雅,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原本的价值已经渐渐淡化,逐渐蜕变为一颗弃子。   看着燕王眼中冷幽幽的光芒,欧阳菁不禁打了个冷颤,她不是不害怕的,但她一直都知道,害怕并不能解决问题,暗中深吸了一口气,不惧反笑,“原来殿下是来捉歼的?”   虽然看到那张纸条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一个局,一个精心设计等她往下跳的局,但她还是来了,因为她不得不来,如果不来的话,就证明自己心虚,她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设局?   结果果然印证了她心头的猜测,燕王既然已经起了疑心,如果她什么都不做,就不能打消他的疑心,她深知,燕王多疑,谁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染,更何况是当朝燕王?   也许她心中还存留着一点点的幻想,自欺欺人地希望真的是熠哥哥,或许还想重温旧梦一番,紫藤间如旧,这里也是残留着她旖旎旧梦的地方,她到了京城之后,熠哥哥带她来这里饮过茶,那个时候的他,对她照顾有加,温柔多情,不似现在,冷酷淡漠,仿佛路人。   见欧阳菁这样理直气壮,表情没有一丝裂痕,完美得无懈可击,燕王反而有些拿不定了,但不管怎么说,深夜抓歼,还是抓了个正着,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他笑意冰冷,“难道不应该吗?本王待你可不薄,可你太让本王失望了。”   欧阳菁并不慌乱,平静得出乎意料,“殿下的话,臣妾一句也听不懂,臣妾奇怪的是,约我的明明是熠哥哥,怎么会变成了殿下?”   燕王目光陡然变得尖锐起来,“现在不是你质问本王的时候,你没有这个资格。”   欧阳菁依然是那种无辜的表情,坚持道:“臣妾真的不明白。”   燕王猛地一拍桌子,青筋暴涨,“欧阳菁,到了现在你还在跟本王装?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欧阳菁愣了一愣,明亮的大眼睛荡漾出几分妩媚清波,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原来模仿熠哥哥的笔迹写信约我来此处的人,并不是真正的熠哥哥,而是殿下。”   “熠哥哥?是情哥哥吧?”燕王眼底掠过一道危险的讥诮,“不错,是本王约你的,可你实在叫本王太失望了,一见他的笔迹就来了,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深更半夜,毫无忌讳,实在是叫人不想歪都难,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欧阳菁姣好的脸颊忽然一变,气愤道:“原来殿下怀疑我和熠哥哥有私情,所以设下此局来引我入局,原来在殿下心中,你的王妃居然是这么不堪的女人?”   “事实摆在眼前!”燕王看向欧阳菁的眼神再没有一丝的温情,全是厌恶,如果不是因为他最近不得不低调行事,对于一颗已经无用的弃子,面对人赃俱获的局面,他一怒之下,完全有可能让欧阳菁血溅当场,让她知道背叛他的代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面对自己丈夫的质疑,欧阳菁不但没有半分慌乱,反倒十分坦然,“殿下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仅凭一张纸条,我身为王妃,就不假思索地深夜前来?难道除了殿下想的那个原因之外,就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吗?”   燕王眼眸眯起,紧紧地盯着欧阳菁,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捉歼的女人应该有的慌张惊恐,莫非此事真的另有隐情,他没有马上说话,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欧阳菁见自己成功地引起了燕王的兴趣,不着痕迹地暗自松了一口气,知道燕王对她起了疑心之后,她不是没有慌乱过,她虽然不爱燕王,但燕王却是她如今所有的仰仗,如果被燕王厌弃,她苦心抓在手中的荣华富贵都会烟消云散,她输不起。   她当初被册封为燕王妃的时候,叔父婶母也来京城道贺,看着一向颐指气使的婶母,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谦卑谨慎的模样,她终于有种扬眉吐气的块感,这一切,绝对不能失去,她比谁都要明白,行走在刀剑上,如履薄冰,她要做的是如何将计就计,打消燕王这个多疑男人的疑心,保住自己的地位。   见燕王的脸色依旧铁青,欧阳菁竭力平复自己心中的慌乱和失望,来的人不是熠哥哥,她心中终究是失望的,“就算是犯人,也有公堂辩解的机会,何况我还不是犯人,难道殿下就不能听我辩解一次吗?”   燕王眼眸抬了一抬,戾气不减,“说!”   欧阳菁眼底笑意更深,表面上却没有展露丝毫,“众所周知,熠哥哥的母妃和我的母亲是亲姐妹,我和熠哥哥也一直情同兄妹,而且,熠哥哥独宠世子妃,不纳姬妾,谁人皆知?可如今殿下竟然认为我和他之间有私情?不知道此事让熠哥哥知道,心中会怎么想?”   面对欧阳菁的悲愤控诉,燕王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但依然冷意不减,“既然你和世子是兄妹,若是真的坦坦荡荡,有多少话不能明说?偏偏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到这里来,到底想干什么?”   欧阳菁心中早有这个问题的答案,慢慢叹了一口气,“臣妾又何尝不想?纵然臣妾心中坦荡,可耐不住人言可畏,虽然熠哥哥一直拿我当亲妹妹看待,却不是所有的人都有熠哥哥的心胸和坦荡,世子妃有多善妒,想必殿下比我还清楚,她不允许熠哥哥身边出现任何女人,寝居之处仅有的几个侍女,个个容色普通,但凡稍有点姿色的,都被逐出去了,熠哥哥对我的关爱,已经引起了世子妃的强烈不满,殿下有所不知,因为我的关系,她和熠哥哥已经吵过好几次了。”   对于这样的解释,燕王眼底飞快地掠过一道精光,随即恢复了晦暗不明,却只是不置可否,想要糊弄他,没这么容易。   欧阳菁苦笑,“熠哥哥毕竟我最尊敬的兄长,我不愿因为自己而让他们夫妻不和,便从淮南王府搬了出来,疏远熠哥哥,只愿他们夫妻和睦。”   燕王俊逸的脸上浮现一丝冷笑,“你倒是善解人意,只是这并不能解释你为什么和世子深夜私会。”   寂静的夜晚,燕王的声音显得格外冷冽,阴毒如刀,不过,欧阳菁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继续道:“淮南王妃在世的时候,曾吩咐过熠哥哥,务必要照顾好我,熠哥哥一言九鼎,又怜我和母亲孤儿寡母,没有娶世子妃的时候,的确诸多照拂,可现在,因为要顾念世子妃的感受,他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关照我了。”   燕王凌厉的神色有些缓和下来,这能解释母妃说的欧阳菁为什么对世子妃始终有抹若隐若现的怨恨吗?   欧阳菁脸上浮现一丝哀怨,“世子妃怀有双生子之后,居功至伟,性情更是骄横蛮霸,不允许熠哥哥身边有任何女人,连锦阳郡主也深知世子妃性情,对熠哥哥敬而远之,才没有被赶出去,殿下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去承光阁看望世子妃嫂嫂,正好遇到了熠哥哥,不过是笑着和熠哥哥多说了两句话,就惹来世子妃的雷霆震怒,大发脾气,险些伤了胎气,把我们吓得不轻,从此之后,熠哥哥不敢再冒险,怕世子妃多疑,连万家也不去了。”   燕王眸光一闪,寒菲樱的善妒,他是知道的,只是她和世子的闺中之事,外人如何得知?   见到燕王沉思的眸光,欧阳菁又道:“殿下细想,以前臣妾刚来京城的时候,和熠哥哥的相处,都是自然随意,可这些日子以来,熠哥哥不但对臣妾态度冷淡,而且,他何时踏足过燕王府?因为若是让世子妃知道,恐怕又会大闹一场。”   燕王眉心微拧,对欧阳菁的话,他将信将疑,身为未来的帝王,当然不可能轻信一个他已经起了疑心的女人。   欧阳菁假装没有看见燕王的疑虑,叹道:“熠哥哥又要践行对淮南王妃的承诺,又要照顾善妒的世子妃,无奈之下,不得不和我约定,实在有事的时候,他会派人联络我,私下见面,其他的时候敬而远之。”   说完这句话,她清淡无畏的目光看向燕王,“殿下如果不信的话,大可派人去查证。”   燕王原本翻涌的气血渐渐平息下去,嘴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你倒是聪明,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叫本王如何去查证?”   好缜密的心思!欧阳菁心中暗惊,要打消这样的男人的疑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苦笑一声,眼中忽然有了泪光,容颜凄苦,“殿下不相信臣妾,臣妾也无话可说,臣妾自幼福薄,父亲早早去了,身在豪门内宅,母亲孤掌难鸣,无人可依靠,终于长大了,熬到来到京城的一天,有熠哥哥兄长般的关怀,和殿下夫妻恩爱,以为总算苦尽甘来,可惜世事总是难以预料,臣妾百般解释,殿下始终心存疑虑,臣妾也实在累了,如果殿下不能释怀的话,何不休了臣妾,落个耳根子清净?”   明知道欧阳菁在以退为进,但此时燕王的处境并不是很好,若再闹出休妻的事件,无疑是雪上加霜,燕王敛去眼中阴霾, “你刚才说,世子有事的时候会约你前来,到底是什么事?”   爽快了半晌的欧阳菁此时却开始支支吾吾了,咬着唇说不出话来,燕王见状,嘲讽道:“如果你能说出让本王信服的理由,本王就相信你今晚的话,而且答应你,从此对你全心信任,但如果……”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如果你说服不了本王,就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对上那恍如刀片般的眸光,欧阳菁后背一寒,能参与夺嫡的亲王,又岂是善类?燕王的手段,只是世人不知罢了,但她无所谓,她又不是宅心仁厚的慈善之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有何妨?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燕王和自己是一类人,不过是相互排斥的一类人罢了。   燕王冷幽幽的话语再次回荡在她耳边,“不过你放心,本王不会休弃你,但你深夜私会男人,以后在燕王府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孰轻孰重,你自己决定。”   欧阳菁心跳立即加快,今晚是一场危险的赌局,燕王这个人,看似温善贤德,实际上诡谲多疑,如果不打消他的疑虑,她往后的日子就可谓苦不堪言,她再聪明,若是失去了仪仗,同样一无所有,贵族小姐仰仗的并非是自身的容貌才情,美丽的容貌,高雅的才情,在皇家从来都不是稀罕之物,她仰仗的是背后的力量。   今晚的事情,对燕王来说,是一次试探,对欧阳菁来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试探?   面对燕王的凛冽眸光,她头脑飞快地转动,忽然道:“殿下必须给臣妾一个承诺,否则臣妾宁死不说。”   燕王看着欧阳菁郑重其事的模样,心头疑云大起,莫非真有什么令人震惊的绝密?   欧阳菁忽然跪在地上,姣好的面容上全是肃穆,身体止不住地颤栗,但这种姿态却表明了她的决心。   燕王威严的目光扫过她,原本盛怒的脸色却已经缓和了不少,淡淡道:“你要本王给你什么承诺?”   欧阳菁似乎陷入了极度的惶恐和震惊之中,深深吸了一口气,“求殿下发誓,对此事务必守口如瓶,否则,臣妾宁愿被休离出燕王府,或者宁愿在燕王府备受唾弃,也心甘情愿。”   欧阳菁的反应引起了燕王极大的兴趣,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他眸光一闪,缓缓道:“好,本王答应就是。”   面对燕王更为疑虑的目光,欧阳菁暗中松了一口气,“谢殿下,臣妾无意冒犯,只是因为事关熠哥哥的身世,所以不得不万分小心,还请殿下见谅。”   世子的身世?燕王神色一震,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欧阳菁心中冷笑,两项其害取其轻,她若是不拿出举足轻重的消息,根本无法打消燕王心头的疑虑,她低下头,身体微颤,仿佛陷入了极大的惶恐之中。   燕王此事哪里还管得了一个女人的敏感心思?急切道:“什么身世?”   欧阳菁抬起头来,一字一顿道:“殿下可知,熠哥哥并不是淮南王妃所出?”   燕王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响,“什么?”   欧阳菁的神色极其艰难,小声道:“当年淮南王妃不能生育,所以命她的贴身侍女从外面抱了一个孩子回来,充作是世子,这个孩子,就是熠哥哥!”   剧烈的震动过后,燕王眸光一暗,似在思索欧阳菁的话是真是假,“有什么证据吗?”   欧阳菁道:“这件事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居然有人在彻查熠哥哥的身世,熠哥哥得到了风声,因为此事我母亲和我都是知道的,为了查出线索,所以我们才不得不见面。”   燕王的头脑中已经被这强烈的震惊给填满了,什么?世子竟然不是皇家血统?   -本章完结-   ☆、第三百五十八章 用绝密换取信任   这不啻为一颗重磅炸弹,炸得燕王晕头转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说起话来,语调中有他自己也没有发觉的颤音,“什么?”   欧阳菁眉梢微动,如果不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她并不愿意这样做,可现在燕王毫无征兆地起疑了,她便顺水推舟,用这个绝密换取燕王的信任。   现在因为有太子在,燕王迫切地需要萧天熠的支持,所以萧天熠的地位才显得如此重要,但她深知燕王狭隘多疑的性格,若是将来他成功上位之后,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的事情,怕是要重演,恐怕他第一个要铲除人就是手握重兵的萧天熠。   萧天熠聪明绝顶,根基深厚,不易铲除,但若他不是皇家血脉的消息爆出,他根本就无从立足,甚至都不需要燕王亲自动手,他的一切就会轰然坍塌,灰飞烟灭。   燕王毕竟不是萧靖祺那个完全没有手腕的笨蛋,要不然怎么会壮大到可以与太子一争高下?   众多思绪只在短短一瞬间,欧阳菁仿佛在经历极大的痛楚与纠结,一直默然不语,她知道,燕王需要时间消化这个问题。   欧阳菁所料不错,这个消息,对燕王的震撼,绝对远远大于她是否和萧天熠有私情。   燕王眸光急速地变幻,自从萧天熠娶了寒菲樱之后,数不清的人为世子惋惜,太后,万阁老,甚至淮南王爷都觉得寒菲樱实在配不上高雅的世子,想给他娶几个家世高贵的世家小姐补偿他,但世子无一例外都拒绝了,确实不像会被美色所迷的男人,菁儿虽然美貌,可那些入了大人物眼睛的,差点被选中的侧妃侍妾等人,又哪一个不是才貌双全的美人?   就算现在寒菲樱怀孕,世子无人伺候,他要女人侍寝,也根本没有必要和欧阳菁偷情,此时,燕王心中原本笃定的念头开始动摇,世子绝对不像和欧阳菁有私情的人,他不禁有些庆幸,幸好此事没有被世子知道,否则世子那双一眼看不到底的眼睛还不知道会发出什么冷慑的光芒?   这个时候,燕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晚的欧阳菁虽然依旧娇美,但并没有特别妆饰,精心收拾,反倒是一身很普通的家常服色,不像是来面见情郎的。   欧阳菁当然知道现在的燕王不会傻到公开这个秘密,他要登上大位,还需要熠哥哥的鼎力相助,怎么可能自断臂膀?她是用这个绝密来换取燕王的绝对信任,驱散他心头所有的疑云。   燕王也不是等闲之人,比谁都要明白,此时若爆出这个秘密,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他当然会故作不知,不动声色,为了进一步证实欧阳菁的话,他问道:“淮南王妃身边的那个侍女现在还活着吗?”   这样问,就让欧阳菁知道燕王已经开始信任她的话,而且他眼中的疑窦已经开始渐渐消融,心中暗喜,“当然活着,就是袁嬷嬷,当年的那个孩子就是她从一户人家买回来的。”   燕王眸光一凛,若是证人全部死了,死无对证,他还会对欧阳菁的话半信半疑,既然有证人证言,欧阳菁撒谎的可能性就不大,他心里信了大半,万万想不到,那个看似温柔和善的淮南王妃居然这样胆大包天,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不会把此事抖出去,不代表别人不会,想到这里,他眸瞳幽寒,“你说现在有人在查证此事,那就是说世子也知道此事?”   欧阳菁知道燕王已经完全信了,心头更加得意,表面上却依旧是神色惶惶,“他知道,因为兹事体大,此事一旦被人查出,必定会引起一场天雷滚滚,淮南王府,万家,不知道多少人会受牵连,也不知道多少人会无辜惨死,所以臣妾才不敢说,万望殿下恕罪。”   她的面容楚楚可怜,本就是绝色的容颜,此时更是娇艳欲滴,轻而易举便能激起男人的怜香惜玉之心,但燕王并不是轻易被美色所迷的男人,此事太过震撼,震撼到让他惊骇,并没有在欧阳菁的美色上面多做停留,反而追问道:“那世子是如何发现有人在查证此事的?”   “是袁嬷嬷!”欧阳菁飞快道:“袁嬷嬷前些日子被人掳走了,不清楚是什么人干的,幸好被及时救回来了,才保住了性命,据她说,那伙不知身份的人一直在逼问她当初熠哥哥出生的细节,她怀疑有人对熠哥哥的身世起了疑心。”   这件事,燕王隐约也知道一点点,他常去淮南王府,也听说了袁嬷嬷病重的消息,莫非与此事有关?那就证明欧阳菁确实所言非虚。   “查出来没有,是什么人干的?”这个问题,燕王十分关心,因为若是世子身世的秘密被人揭晓,世子倒台,他就又少了一个强大的助力,所以他下意识地想要掩盖这个秘密,他现在和世子是命连一体的,世子那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若是不助自己,将来太子登基,可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欧阳菁迷茫地摇摇头,“知道此事的人极少,只有我,母亲,袁嬷嬷,不知道为什么会泄露出来?袁嬷嬷口风一向紧,她那边不可能泄露,要么就是我和母亲这边,所以我们最近私下见过几次面,昨晚臣妾一收到熠哥哥的消息,就顾不得许多,急着出来了,臣妾今夜所言,句句属实,如果殿下查出臣妾在说谎,臣妾死而无憾。”   她的表情那样真诚,眼神是那样凝重而坚毅,燕王在心头飞快地盘算了一下,世子的身世,绝对不是一件能开玩笑的事情,欧阳菁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拿此事开玩笑。   他想了想,将欧阳菁从地上扶起来,声音转为清淡,“你我已经是夫妻,理应患难于共,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瞒着本王呢?”   欧阳菁见燕王已经撤下心防,眼神也恢复一片清澈,她心头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眼中泪珠滚落,“臣妾也知道此事做得不对,可事关那么多人的安危,而且都是臣妾的至亲,臣妾怎么敢轻易说出去?熠哥哥虽然不是臣妾的亲哥哥,可是这么多年,在臣妾心中,他比亲哥哥还亲,我们只有兄妹之情,绝无半点苟且,之所以暗中见面,主要是因为如今世子妃孩子的月份大了,越发黏着熠哥哥,除了公务,其他的时间几乎都得陪着她,熠哥哥无奈之下,只有乘她睡了之后,才有时间出来,只有晚上才能和臣妾商议此事,臣妾自知此举不妥,可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还请殿下责罚。”   她嘤嘤哭泣,这种柔弱的情态终于打动了燕王,他微微叹了一声,“本王不是想怀疑你,只是…”他突然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难道说他根据子虚乌有的事情起了疑心?   欧阳菁虽然不知道为何燕王突然起疑,但在她心中已经认定是寒菲樱在捣鬼,含娇带嗔道:“臣妾自嫁与殿下之后,眼里,心中,全是殿下,殿下这么怀疑臣妾,臣妾实在很伤心。”   燕王一愣,眼中随即渗出几分柔意,“本王知道你的心意,可你知道吗?就是因为在意你,本王才为你花这么多心思。”   他避重就轻,欧阳菁依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起疑的,按理说,自己隐瞒得天衣无缝,除了晓雯之外,但晓雯绝对不会说出去,还有一个知情人,就是熠哥哥本人,莫非是熠哥哥告诉了寒菲樱?或者是寒菲樱自己觉察之后怀恨在心,所以暗示燕王?   欧阳菁入住淮南王府之后,曾隐约听说过寒菲樱是如何对待那些想爬上世子的床的女人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这个女人的手腕也是杀人不见血的。   想到这里,欧阳菁对寒菲樱的恨意又重了一层,不过她是个极为聪明的女人,知道不可让男人在女人面前失了面子,也不会紧紧追问一个男人,那样会引起男人的反感,只是莞尔一笑,“臣妾知道殿下对臣妾的在意,臣妾感激莫名,只是此事实在非同小可,臣妾不得已才欺瞒了殿下,臣妾受些委屈没什么,只要殿下能体察臣妾的心意,臣妾死而无憾。”   “别老是动不动就死的!”燕王调笑道,他分得清楚什么是谎话,什么是实话,在萧天熠的身世这件大事上,欧阳菁不敢说谎,应该是事实没错,想到这里,他摸了一下她水嫩的小手,似是警告,又似是温柔,“本王明白你的心意,不过你可要答应本王,以后可不能有任何事任何人欺瞒本王了。”   欧阳菁不着痕迹地长舒了一口气,今晚可真叫累,仿佛一直徘徊在刀尖,虽是寂静的夜里,可一直都是波涛汹涌,起伏不定,风浪扑面,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发现自己原来是那样的慌乱。   燕王毕竟是心思深沉的人,取得他的信任实在太辛苦了,好在,自己平安度过了这一难关,“臣妾明白,请殿下放心,臣妾在此发誓,以后绝不敢再对殿下有任何欺瞒。”   ☆、第三百五十九章 皇后暗查萧天熠   承光阁的秋日暖阳一如既往的和煦,寒菲樱正斜斜地靠在美人榻上,沐浴在阳光中,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如今权力漩涡中最悠闲的人就是她了。   欧阳菁倒也没有说谎,如今孩子月份越来越大,都快七个月了,过不了多久就要生产了,萧天熠除了上朝和处理必要的公务之外,其他的时间几乎都陪伴在爱妻身边,而且他处理公务向来游刃有余,效率极高,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所以有大量的时间陪伴樱樱,两年前尚孤寂的承光阁如今成了人世间最幸福的天堂,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世子和世子妃恩爱如斯相依相偎的身影。   此刻,萧天熠正在给寒菲樱剥橘子喂她吃,不是亲眼看到,谁也不会相信那个深沉淡漠的男人还有这样温柔似水的时刻?   生活真美好,寒菲樱一边品尝美食,一边欣赏绝世美男子,湖水的迷幻光影打在他俊美的脸上,剑眉星目,流光溢彩,恍如神祗,寒菲樱看得暗暗摇头,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妖孽华美到让她这个一直自恃美貌的女人在他面前都有些自惭形秽。   皇上虽然也算得上美男子,但明显妖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看来应该是静妃娘娘的功劳,忽然很好奇,那静妃娘娘到底是怎样的倾城绝色,才能生出这样美貌与智慧并重的男人?   想着想着,寒菲樱就走神了,妖孽就像长了透视眼一样,剑眉一挑,似笑非笑道:“怎么?夫人又开始自卑了?”   “谁自卑了?”寒菲樱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虽然妖孽有自以为是的资本,但自己也不差嘛,有什么好自卑的?她撇撇嘴,“你放心,我肚子的两个到时候生出来,一定比你还俊。”   “夫人自己比不过,就拿儿子出来比了?就算儿子真的比为夫俊俏,那也主要是为夫的功劳!”他大言不惭道,看向樱樱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情的暧昧。   在这样邪恶目光的注视下,寒菲樱居然羞红了脸,感觉到脸颊发烫,不由得暗骂自己没出息,都要快做娘的人了,还能在他的凝视下心跳加速?   看到樱樱脸颊红晕的羞态,妩媚动人,萧天熠眼中得意之色更浓,那双狭长魅惑的凤眸,更是透出一丝狡黠的光芒。   “奴婢参见世子爷,世子妃!”一个低声沉稳的声音惊破了旖旎时光。   是袁嬷嬷,过了这么长时间,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到底不是年轻人了,经过萧靖祺和阿杏一场非人的折磨之后,元气一时也难以恢复,神色也憔悴了很多,触到世子不悦的目光,心下一凛,忙道:“地牢的萧靖祺断气了。”   萧天熠凤眸一深,不过连头都没有抬,语气清冷,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知道了,你下去了。”   “是,奴婢告退!”袁嬷嬷躬身退下。   萧靖祺居然这么快就断气了,寒菲樱的手指缠绕着妖孽的一丝墨发,扫兴道:“看来也不是什么硬骨头嘛,这么快就见阎王爷了?我还没有折磨够,还准备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就去地牢好好看看这个大婚之夜就准备欺辱嫂嫂的混账东西。”   萧天熠盯着小女人懊恼的脸色,握了握她的手,淡淡一笑,袁嬷嬷对梁敏春母子恨之入骨,如今落到袁嬷嬷手中,基本已经没有人样了,自行了断比活着强。   寒菲樱忽然想起什么,正色道:“你查出来了吗?到底是谁给萧靖祺透漏的消息?”   萧天熠动作一顿,黑眸瞬时一厉,连寒菲樱都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让人下意识想躲避的危险戾气。   看到他这种表情,寒菲樱就知道是谁了,自己果然没有猜错,   她的小手在萧天熠胸前蹭来蹭去,轻笑道:“你真下得了手?”   萧天熠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如披冰雪,“正因为她是我表妹,我才手下留情,可我已经给了她很多次机会了,换了别人早就没命了,如果她肯迷途知返,也会有自己的一番天地,她却始终执迷不悟,怪不得别人。”   心思单纯的人的直觉往往是最准确的,怪不得锦阳一开始就不喜欢欧阳菁,果然有道理啊,寒菲樱突发奇想,“燕王心机深沉,他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了欧阳菁的心事?”   萧天熠的俊脸露出幽幽风华,目光狠绝,“他当然察觉到了,不过欧阳菁应该有这个本事瞒天过海吧。”   寒菲樱点点头,欧阳菁绝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很少有人能在她面前伪装很久,只有欧阳菁是个例外。   ―――   流云宫。   听说萧天熠离奇的身世之后,容贵妃的反应和燕王好不了多少,她吃惊得瞪大双眼,“真的?”   就如今的情况来说,萧天熠不是皇家血脉,对燕王来说当然不是好事,而且现在他和太子斗得如火如荼,胜败难料,根本没想过上位之后要铲除居高自傲的权臣这件事。   现在是成败攸关的时刻,怎么可能想得那么遥远?从这个角度来说,欧阳菁的目光就长远得多,她推测像燕王殿下这样气量狭隘的人,断然不会容下功高震主的权臣,尤其是夺位过程中的种种见不得光的阴谋,萧天熠全都知道。   燕王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心情十分烦躁,对于一个处心积虑想要夺取皇位的男人来说,女人的温柔永远不能彻底满足他们野心勃勃的**,他们也志不在此。   相对于万里江山和九重天阙来说,美人永远都是微不足道的点缀,再美的女人也一样,男人有了权势,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天下美人,何愁不是唾手可得?   面对母妃惊疑交加的目光,他点点头,“这件事菁儿撒不了谎,应该是真的。”   经过那天晚上的一番开诚布公,连那些足以颠覆淮南王府世子的绝密都知道了,现在的燕王已经对欧阳菁没有怀疑了,对她的称呼重新又变成了“菁儿。”   容贵妃虽然也察觉到了这个变化,但那不是最主要的,这个惊人的消息让她也有一瞬间的慌乱。   萧天熠如今可是燕王最大的靠山,文武双全,手握重兵,深得皇上信任,就是何右相和户部尚书两位重臣,在皇上面前的话语权,两人加起来都没有他的分量。   而且萧天熠的力量还远远不是表面上所看到的那些,他背后的实力,或者说他能调动能影响的实力更是令人不敢小觑。   颜绩老将军是他的启蒙恩师,对他一直赏识有加,为了萧天熠的清名,甚至不惜与皇上当面争执,还有万阁老,同样对其爱重有加,表兄万千里,玉公子东方明玉,这些都是龙腾王朝举足轻重的人物,他可不仅仅只是淮南王府世子,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出事。   如果他不是皇家血统的秘密爆出,那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容贵妃并不关心世子的立足之地,问题是,现在他们母子和世子命连一体,世子出事,对他们来说,绝对不是好消息,皇儿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表情一直分外凝重。   居然已经有人在暗中彻查萧天熠的身世,让容贵妃越想越心慌,越发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你说会不会是皇后和太子在查呢?”   燕王也一直在考虑这个可能性,皇后比谁都要明白如今世子对自己的绝对重要性,可仍是疑点重重,“那消息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容贵妃摇摇头,眼中渗透出一丝阴狠的光芒,“怎么泄露出去的,已经不重要了,若世子不是皇家血脉的事情一旦爆出,他就一无所有了。”   想到这里,容贵妃忽然眼睛一亮,狂跳不定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倒忘了世子本人了。   她脸上浮现一丝诡秘笑意,看向燕王,意味深长道:“我们无需自乱阵脚,这个时候,最焦急的人不是我们,而是萧天熠,他绝对不会让手中的权势消失殆尽,性命难保,他比任何人都想守住这个秘密。”   母妃言之有理,燕王也恍然大悟,当即无声一笑,“是啊,何况世子和皇后母子早就有不共戴天之仇,若能成功借此事反手给皇后狠狠一击,我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容贵妃幽幽一笑,坏事可以转变为好事,好事也可以转变为坏事,最近刚刚在皇后手上吃了个大亏,她虽然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计可施,而且世子也一直按兵不动,不见有什么动作,皇后还是嚣张得紧,动辄提到已经被发配去跪皇陵的云萝公主,冷嘲热讽,容贵妃气急交加,正愁没有机会反击,机会就这样来了。   世子是什么秉性,他神秘莫测的手段,容贵妃自问还是了解一二的,如今被逼到这个份上,不可能不出手,他的力量无处不在,表面上看似平静如水,但等他出手的时候,你反应过来已经彻底来不及了。   皇后虽然阴险毒辣,可世子也是出了名的聪明绝顶,这两个人对上,一定会有好戏看,而且她还可以坐山观虎斗,说不定借此事把皇后彻底拉下马都有可能。   ―――   一座秘密的宅子,地上跪着一对将近六十岁的老夫妻,满脸皱纹,衣裳褴褛。   皇后的华服逶迤拖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爽快地答应了飞胡的生意,结果果然令她十分满意,据说这对夫妻就是萧天熠的生身父母。   因为事关重大,皇后不可能轻易相信一个江湖帮派,所以要亲自来审问一番。   那对老夫妻蓦然见到雍容华贵的皇后的时候,都惊奇地瞪大眼睛,只偷偷瞄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知秋见状道:“这是我家夫人,你们不要害怕,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我家夫人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老夫妻将信将疑地对视一眼,随即低下头去,视线只敢停留在皇后身前三尺远,不敢再往前面移动半分,小声道:“是。”   皇后满意一笑,在他们面前坐下,“你们是何方人氏,叫什么名字?”   皇后的声音不怒自威,虽然已经尽力平静,但听到老夫妻耳朵中,还是下意识地寒颤了一下。   最后还是那男人道:“我们是青崖人氏,我姓张,没有名字,排行老大,别人都叫我张伯,这是我老婆子,都叫她张婶。”   “抬起头来!”   张伯和张婶有些害怕,但不敢违抗这位夫人的命令,抖抖索索地抬起头。   皇后细细打量他们的容貌,虽说是庄稼人,也一大把年纪了,满脸皱纹,皮肤粗糙,但从轮廓依稀看得出来,张伯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相貌不错的小伙子,而张婶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黑黄,但曾经应该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女人,这样的父母生出萧天熠那样容貌的男子,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片刻之后,皇后眯起眼睛,言简意赅,“说说当年的事情。”   张伯仿佛如释重负般,匆忙低下头去,“我和老婆子都是靠种田为生,家里太穷,老婆子已经生了三个男娃了,我勤扒苦做也养不起这么多张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孩子们常挨饿,偏偏老婆子又有了,可家里实在添不了一张嘴了,我便想着送人,就请了村东头的王妈妈帮忙找找,有没有哪家想要的,就抱走吧,好歹有口饭吃,一个月之后,王妈妈领了一个打扮很是齐整的年轻女人过来,说要收养我们的孩子,看她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我们就同意了,孩子生下来之后,她又来了,给了我们十两银子,就把孩子抱走了!”   说起这段往事,张婶不停地擦眼泪,补充道:“十两银子,我们庄稼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足够我们吃喝好几年了,而且孩子养在家里还不是饿死?我们当然是求之不得,图自己的孩子能有个好出路。”   十两银子?皇后冷笑不止,萧天熠,你做梦也没想到你就值这点钱吧?   知秋和颂春也在一旁窃笑不已,不过都是久经风浪的人物,笑都是深藏在眼底深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张伯张婶根本就看不见她们的笑意。   张婶又抹了一把眼泪,“我们收了银子之后,说好从此不再联系,我们庄稼人也最讲信义,只要孩子过得好就行,可人算不如天算,三年前一场瘟疫,我们的三个儿子都……”   说到了她的伤心事,她恨不得放声大哭,可张伯用胳膊捅了捅她,张婶憋住哭声,怯懦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皇后,后面的哭声缩了回去,只是身体一抖一抖的,压抑地哭泣。   张伯也面容悲戚,“我们年纪也大了,如今几个儿子都不在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会去想着把儿子要回来,只是我和老婆子实在无依无靠,村里头也没什么人了,有能力早就外出谋生了,只剩下我们老弱病残,哪儿也去不了,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没人管,我们也是无奈之下,才想着要把当年那个儿子找回来。”   张婶怕皇后指责他们出尔反尔,忙道:“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二十几年都没有见过面,就算是见他一面,我也心满意足了。”   皇后冷笑一声,“你说的那个什么中间人王妈妈还在世吗?”   张伯摇摇头,“不在了,那场瘟疫来得很急,穷人也没钱看病,死了很多人,王妈妈一把年纪,也走了。”   知秋忽道:“那个当年给了你十两银子抱走你孩子的年轻女人,长什么样子?”   张伯想了一会,才道:“时间隔得太久了,我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她是个瘦高个,长得很漂亮,眉心有一颗痣,我们庄稼人管那叫什么美人痣。”   美人痣?皇后和知秋对视一眼,在脑海中慢慢思索,袁嬷嬷眉心确实有颗美人痣,当然了,庄稼人看美人的标准和皇家人的标准是绝对不一样的,袁嬷嬷的姿色最多只能算中等,绝对算不得出色,但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见到袁嬷嬷那样的女人,当然以为是天仙下凡了。   皇后的嘴角始终有抹冷笑,她阅人无数,一般人想在她面前撒谎是不可能的,慢条斯理道:“如果再让你看到她,你能认得出来吗?”   张伯想了一下,最后重重点头,“应该可以。”   皇后笑得云淡风轻,缓缓吐出两个字,“很好。”   说完,对颂春使了个眼色,颂春立即拿出袁嬷嬷的画像给张伯和张婶看,“你们好好认一认,是不是这个女人?”   两人瞪大眼睛,两双浑浊的眼睛在画像上瞅来瞅去,两个人还抢着看,皇后没有放过他们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不过时隔多年,一时自然难以确定,张伯眯起眼睛,恨不得将画像看出一个窟窿来,和张婶商议半天,最后终于犹豫道:“有点像,但我不敢肯定,那个女人脸比这个小,眼睛也大一些。”   张婶道:“但这美人痣应该不会错,过了这么多年,相貌当然都会变的,若是我看到本人,应该能认出来,我见了她两次,还是有点感觉的。”   皇后见此情形,基本可以确定,这对穷困潦倒的老夫妇就是那个萧天熠的亲生父母。   这个发现让她心情大好,连秋日的阳光也跟着明朗起来,飞胡的这个消息来得太是时候了。   “你们的儿子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标志吗?”皇后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水,问到了关键的地方。   张婶忙道:“有,有,有,他生下来的时候,我看过一眼,他的右手臂上有块铜钱大小的胎记,我当时还说真是个招财宝呢。”   胎记?皇后笑意深深,张伯见皇后在笑,忙道:“夫人,您真能帮我们找到儿子?”   皇后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放心,只要你们听我的话,一定能帮你们把儿子找回来,为你们养老送终。”   张伯和张婶大喜过望,拼命磕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夫人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这几年,我们把房子也卖了,东拼西凑,就为了能找到儿子,夫人放心,我们也不能让人家吃亏,那十两银子,就是砸锅卖铁,我们也会还给人家,当然,她养了孩子这么多年,就是要加价,我们也愿意,只要能把儿子还给我们,我们做什么都愿意。”   真是地道的庄稼人思维,皇后眼底掠过一道嘲讽的笑,不知道自命清高的萧天熠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竟然是这样一对不堪的泥腿子的时候,他那张英俊潇洒的脸会不会变成猪肝色?   张伯和张婶还在拼命叩头,喜极而泣,“夫人您真是城隍庙里面的活菩萨,我要是能找到儿子,一定去庙里还愿,告诉菩萨,世上有您这样的好人啊。”   知秋强忍住笑意,“想要找到你们的儿子,就一定要听我们夫人的,否则,你们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你们儿子。”   “是,是,是,一定!”张伯忙不迭道:“这两年我和老婆子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找到儿子,为了能找到儿子,别说听夫人的话,就是要我们的命,也心甘情愿啊。”   看到他们眼中极力渴求的眼神,皇后唇边笑意更深,萧天熠,我看你还能逍遥多久,你的末日很快就要到来了,你的运气一直都很好,不过这一次,本宫很想知道,你到底还会不会有这么好运?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会有人安顿你们的,记住,只有我们夫人才能帮你们找到儿子!”知秋的声音虽然很淡,但透着一股无法忽视的警告,让张伯张婶都有些害怕,下意识道:“是,是,是!”   知秋看着这对瑟瑟缩缩的专庄稼夫妇,再想想那一直高高在上的世子,笑意更冷,还在做着春秋大梦的萧天熠,绝对不会想到他竟然有一对这么不堪的父母吧?   ☆、第三百六十章 命格吉凶   “琴云姐姐,你用这个药涂在伤口上,用不了几天,伤口就会复原的,也不会再痛了。”承光阁,一丛桂花树下,秋香正拿着一包药递给琴云。   “谢谢你!”琴云接过药,感激道:“要不是你帮忙,我就麻烦大了!”前两天,她在厨房被热油溅出来,烫伤了脸和脖子,痛得龇牙咧嘴,幸亏秋香懂医术,及时帮她处理,之后又出去买药,给她上了药,才控制住了伤情,伤口没有继续恶化。   被琴云姐姐这样感激,秋香十分局促不安,不由得脸红了,“我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平日多亏姐姐关照我,我做这点小事是应该的,姐姐千万不要客气。”   琴云闻了闻手中的药膏,不好意思道:“你也都是奴婢,能有多少月俸?还自己出钱去给我买药,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花了多少银子,我还给你,不能让你吃亏。”   秋香急忙推辞,“姐姐真的不用客气,谁不知道琴云姐姐为人又好,对我们也好?上次我不小心摔碎了给世子妃的汤药,袁嬷嬷要罚我,还是您求了情,才免于处罚,我一直都记得,只是平日没有什么机会报答您,你要是再还钱给我,那我就真的无地自容了,姐姐人真是太好了,在我老家,像姐姐这样胎记长在颈脖靠近锁骨位置的,是心地善良宽宏大量的人才有的福气呢。”   什么?琴云十分奇怪,她被油溅伤了脖子,秋香给她擦药的时候,看到了她颈脖下有块胎记,不由得笑道:“还有这说法?”   秋香正色道:“姐姐可不要以为我是在胡说,这可是真的,我曾经听一个老道士说过,一个人前世作了孽或者做了善事,下一世投胎的时候,老天爷就会用胎记的形式告诫他,这里头学问大着呢,有的胎记可以给人带来好运,有的可以给人带来厄运。”   见秋香说得这样郑重其事,对这种玄乎其玄的东西,很多人都特别感兴趣,琴云也兴趣盎然,“真的?快说来给我听听。”   秋香笑道:“姐姐这胎记长在靠近锁骨的位置,这样的人往往性格温纯,凡事以和为贵,心胸广阔,运气也好,姐姐可不就是这样?”   “那要是长在别的位置呢?”琴云十分好奇。   秋香又是一笑,“这个可有讲究了,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和那位老道士有过一面之缘才得知的,他说胎记要是长在背部正中间,就是福如东海的意思,喻意一生有贵人相助,逢凶会化吉,老年更是儿孩满堂,安享福缘,胎记要是长在屁股下面,那个叫做“衣食无忧胎记”,是“含着金锁匙”出世的富贵命,处处受人欢迎,做事得心应手,是一世衣食无忧的上命格。”   “真的?”见秋香小小年纪,居然懂得这么多,琴云不由得刮目相看,“还有呢?”   “还有脚后跟胎记,那个叫做“恶运缠身胎记”,脚后跟有胎记,如果是黑胎记,更是代表恶运连绵,头头碰着黑,总之是运滞,处处碰壁,诸事不顺。”   琴云听得入了迷,看秋香一本正经的模样,半信半疑道:“真的吗?”   “姐姐你还别不信,我们村原来有一个人,就是脚后跟有胎记,三岁丧父,十岁丧母,吃百家饭长大之后,好不容易娶了媳妇,生孩子的时候,又是一尸两命,我们都说是命不好,由不得人不信。”   这么吓人?琴云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还好,我的胎记长在锁骨上。”   “参见世子妃!”一阵桂花飘落而下,世子妃在翡翠姑娘的陪伴下出来散步,正好听到了秋香和琴云的对话,淡淡一笑,“不必拘束,本妃刚才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你们在聊天,什么事聊得这么开心?”   琴云正在兴头上,见世子妃问起,忙道:“奴婢正和秋香谈论胎记的事呢,倒不知道她居然懂这么多,奴婢都听得入了迷。”   寒菲樱眼底掠过一道精光,饶有兴趣,笑道:“翡翠,本妃就说过秋香是个人才,懂的东西还真多,你看本妃的眼光好吧?”   翡翠附和道:“是啊,奴婢也一直很喜欢秋香的机灵劲呢。”   秋香急忙道:“世子妃过奖了,奴婢只是和琴云姐姐闲聊,不敢在世子妃面前卖弄这些乡野之说。”   寒菲樱道:“无妨,本妃也很感兴趣,反正现在也无事,说来听听,就当解闷了。”   世子妃下了命令,秋香不敢不说,只得继续道:“颈后中侧胎记为“感情不顺胎记”,感情经常会遇到波折,肚脐中间胎记,为”点石成金胎记“,从相学来说是富贵征象,事事顺利,老年定必毋须担忧油盐柴米,后手臂胎记,为“抛家不顾胎记”,长有这种胎记的人,薄情寡义,冷漠无情,克亲克子,初始顺利,后途却坎坷崎岖……”   翡翠惊讶道:“还有这么多讲究啊?可惜我没有胎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命格?”   寒菲樱原本只是云淡风轻地听着,听到秋香说后手臂胎记的时候,眸光微微一凝,若有所思,“你刚才说后手臂胎记是什么?”   秋香一愣,又重复了一遍,“回世子妃的话,这种胎记乃是不祥胎记,不但亲人会频遭厄运,而且克亲克子,路途坎坷。”   克亲克子?寒菲樱眉睫不着痕迹地跳动了一下,“你居然懂得这么多,那一定也知道破解之道了?”   秋香摇摇头,“脚跟的胎记和后手臂的胎记,都是大凶胎记,长有这种胎记的人,都会历经磨难,煞气缠身,殃及亲人,奴婢只略知一二,不敢妄言破解,如果找得道高僧做法解命,也许会有破解之道。”   “得道高僧?”寒菲樱眼眸微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动作也有些僵硬,仿佛在思索什么。   “小姐!”翡翠见小姐神色有些不对劲,担忧道。   寒菲樱清醒过来,挥挥手,“没事,你们都退下吧。”   ---   当天晚上,秋香端着世子妃的夜宵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世子妃低声吩咐翡翠,“昨天太医说孩子胎位不正,生产的时候怕有危险,今天秋香又这么说,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明天悄悄出去,找个算命先生进府来,我要亲自问问。”   翡翠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点点头,“奴婢知道,小姐放心吧,别太担心了。”   话音未落,她忽然神色一变,厉声道:“什么人?”   风灯尽头,暗影处,秋香端着一碗糕点恭敬地走来,“世子妃,奴婢给你做了甜雪金乳酥,怕您腹中饥饿,所以现在送过来,里面添加了核桃,松果,鲫鱼,对小世子最有好处了。”   寒菲樱眉头一皱,面带不悦,翡翠也面色微冷,蹙眉训斥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见世子妃要先通报,不能直接往里面闯,这里是王府,不是菜园子,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懂规矩?”   见翡翠姐姐动怒了,秋香面色一白,立即跪下,“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求世子妃开恩。”   世子妃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却并没有心思惩治秋香,冷冷道:“好了,出去吧。”   “奴婢告退。”秋香低着头退出,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唇角擒着一抹看不见的冷笑。   第二日,一个须发皆白的算命大师被请进了王府,半个时辰之后,大师被翡翠送了出去。   自从大师走了之后,世子妃的脸色就越来越不好看,心情也似乎不是很好,一连训斥了好几个奴婢,自从怀孕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世子妃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消息传到秋香耳朵里面去的时候,她会心一笑,果然击中了寒菲樱的软肋,如果不是计划临时有变,现在的寒菲樱早就死了。   天气渐渐凉了起来,距离寒菲樱临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可这个时候,淮南王爷又染恙,每到入冬的时候,王爷都要感染几天的风寒,今年却更加严重了,吃了好几个太医开的药,也没见症状好转。   淮南王爷病情一直不见起色,世子妃忧心如焚,带着几名侍女去京城香火最为旺盛的安福寺上香祈福,顺手抽了一签,看了上面的箴语,说得那样隐晦,也看不懂,只得请一位道行高深的老和尚解签。   老和尚看了签,又盯着寒菲樱看了一会,脸色转为暗沉,“施主家中最近是不是有人病重?”   翡翠快人快语,“有啊有啊,吃了好多药也不见起色呢。”   老和尚沉吟了一会,才缓缓道:“这就对了,女施主最近被一股阴暗晦气缠绕,所以府中才有人无辜病倒,而且老衲看施主印堂发暗,近日怕是有血光之灾。”   翡翠大惊,“不会吧?大师你别吓我们,到底要怎么解?”   老和尚想了一会,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寒菲樱主仆,“夫人分娩在即,血光之灾在所难免,只是这晦气并不是夫人本身发出的,而是由夫人亲近的人带来的,要破此凶兆,镇压住血光之灾,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人的身份一定要贵重,才能镇压住邪气,但仅有这样还不够,还需在寺内选一间清净禅房,沐浴斋戒,诚心向佛三日,打动我佛,方能平安度过。”   ---   寒菲樱和翡翠心神不宁地回到府中,翡翠双手拖着下巴,苦着脸道:“小姐,世子爷怎么肯呢?他一向不信这些东西的,肯定不同意。”   寒菲樱定定地盯着眼前已经凉了的茶水,忽然下定决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孩子平安和王府安泰,父王康健,我就是豁出去,也一定要他去,再说,不过去寺里一趟,沐浴斋戒,表个诚心,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   果然,萧天熠回府之后,对寒菲樱的提议一口回绝,“你不要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寒菲樱哪里肯?软硬兼施,软磨硬泡,说得口干舌燥,萧天熠也不松口。   寒菲樱最后只得拿孩子说事,萧天熠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实在拗不过她,最后终于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好吧,好吧,真是怕了你了。”   寒菲樱顿时心花怒放,亲了萧天熠一口,“为了我和孩子的平安,还有父王康复,事不宜迟,你明天就去,省得我每天提心吊胆。”   萧天熠无奈之下,掐了一下寒菲樱的脸蛋,“你说本世子怎么就遇上了你这个走火入魔的女人呢?”   寒菲樱理直气壮道:“就当是为我求个心安,反正你也没什么损失,而且安福寺的禅房也很清净,你就当是告假吧。”   ---   坤宁宫。   知秋正在向皇后禀报最近淮南王府的动静,淮南王府她们的人打不进去,根本无法探听内部动静,就像她的坤宁宫里面,外人无法得知一样。   但飞胡不愧是杀手头目,果然有办法,他的人已经安插到了寒菲樱身边,这样的内部消息,居然也能事无巨细地打探得一清二楚。   知秋道:“萧天熠明天就要去安福寺了,奴婢觉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不像是会相信这些东西的人啊?”   皇后嗤笑一声,“那是当然,他不仅不信,还会嗤之以鼻,可你别忘了,还有寒菲樱,寒菲樱是个女人,女人向来看重命格吉凶,尤其是涉及到自己孩子的时候,她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有,你忘了她当初是怎么嫁给萧天熠的,还不是大师算定的什么命定姻缘?”   说到这里,皇后脸色又是一沉,过了这么久了,几乎都忘了一个事实,这个女人还是她亲手赐给萧天熠的,当时是为了羞辱萧天熠,想不到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真是悔不当初。   不过只是短短一瞬,皇后就恢复了镇定如常,她这样的人,片刻都不得放松,永远不可能懊恼多长时间,更不会沉溺在后悔这种无用的情绪里面太长时间。   知秋点点头,娘娘说得有道理,萧天熠极度宠爱寒菲樱,为了她,甚至不纳姬妾,连寒菲樱怀孕无法伺候他,他居然也没有乘机纳几个美貌女人进府伺候,在寒菲樱的软磨硬泡之下,萧天熠不是没有答应的可能。   “可是娘娘,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办法查探萧天熠右臂上到底有没有胎记?”   皇后眸光一冷,暗声道:“本宫当然想了很多办法,譬如说,借着比武较量的时候,乘机撕拉他的衣袖,简单便捷,可问题是萧天熠武艺超群,百战百胜,一般人根本没办法近他的身,想要女人靠近取悦他吧,可他不近女色,也不爱逛烟花柳巷,花容月貌在眼前,他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无欲则刚,简直如铜墙铁壁般,对付这样的人,本宫也是绞尽脑汁,费尽了心思,可还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寒菲樱自己主动提出,才能让他彻底放下戒心。”   顿了一顿,皇后又道:“想要接近他,实在太难,就算平日出门,也有高手侍卫不离左右,如今肯在安福寺沐浴斋戒,只有这样的机会,才能查看他右手臂到底有没有胎记,别人他会赶出去,但前来为他开光的大师,他就不能赶出去了,向佛之心,重在虔诚,他不会不知道。”   知秋明白了,萧天熠到底有多难对付,她也心知肚明,“娘娘言之有理。”   皇后眸光一扬,声调加重,“安福寺那边的人安排好了吗?”   知秋道:“已经安排好了,不过飞胡不是说他会安排的吗?”   皇后道:“此事成败攸关,本宫不可对飞胡过于信任,必须要亲自判断,才能确认萧天熠的身世。”   “娘娘英名,奴婢佩服,这件事要不要让太子知道呢?”   皇后摇头,“暂时不用,在本宫确认萧天熠的身份之前,不要让他知道,免得他空欢喜一场。”   “是!”   “容贵妃那边呢,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皇后想起容贵妃栽得那么惨,眉眼带笑道。   “自从九公主被赶出宫去跪皇陵之后,容贵妃一直躲在流云宫,没脸见人。”知秋的脸上浮现毫不留情的嘲讽之色,“只是燕王来的次数比以前频繁了些。”   皇后眉眼一抬,讥诮道:“她以为这就是低谷吗?只要确认了萧天熠的身份之后,本宫会让她明白,她的厄运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晚上,安福寺就有消息传来,萧天熠的右臂的确有块胎记,状如铜钱,千真万确。   皇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激动得从凤座上走下来,笑意令人胆寒,“太好了,终于可以收网了。”   “娘娘准备怎么做?”知秋知道娘娘一向都有极为缜密的计划,任何牌在娘娘手中都能发挥出最强大的作用。   皇后陷入沉默,沉吟良久,这张王牌到底要怎么用,确实是个难题,如果直接告诉皇上,皇上不但不会信,反而会认为自己无端端去查世子的身世,到底是何居心?说不定没扳倒萧天熠,自己反倒被扳倒了。   萧天熠这个冒牌货,冒名顶替过了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撕开他的真面目了,知秋忽然眼睛亮出雪光,“不如我们把消息透露给太后?”   萧天熠是太后最宠爱的孙子,如果一旦知晓萧天熠并非皇家血统,太后必定勃然大怒,引起轩然大波,头一个被波及的人就是萧天熠。   这是个好主意,不过皇后却没有表态,太后最喜欢的人是万若岚,和自己的关系一直较为寻常,想到这里,皇后冷笑一声,太后,想不到你最喜欢的人居然为了她的荣宠地位,而欺骗你最深吧。   她现在几乎见不到太后了,和太后的关系已经形同路人,虽然她上次要挟太后帮她,夺得了吏部尚书之位,但太后骨子的傲慢皇后也是知道的,现在太后对外称病,很少见人,她好几次去请安,也只派孙嬷嬷出来挡了,面无表情地让她回去。   皇后知道太后在生自己的气,想见太后难上加难,而且就算见到了,太后也不是能够任人摆布的人,会和皇上一样怀疑她居心不良。   到底要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让皇上知晓这个秘密呢?实在令人苦恼。   “淮南王爷呢?”知秋忽然想到,喜悦道,“他一定不能容忍。”   皇后当然也想到了淮南王爷,当了这么多年的顶缸父亲,还对萧天熠爱重有加,如果知道萧天熠不是自己儿子的时候,不气得吐血才怪?   但她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方案,主要是因为淮南王爷不是雷厉风行之人,为人温和,性情儒雅,就他这样的性格,很难把这件事的冲击力闹到最大,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淮南王爷爱重世子,京城皆知,曾经萧天熠变成残废,他也没打算换了世子之位,可见对萧天熠的特别亲厚。   淮南王爷不会不知道,如果此事一旦爆出,萧天熠定然是死路一条,如果他念及多年和萧天熠的父子之情,心软了,忍痛瞒下此事,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皇后对他和萧天熠之间的父子之情没把握,所以不敢贸然让他知道。   但皇上就不同了,皇上是一国君王,不缺少狠厉的手腕和果决的雄心,最重要的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此事,就算淮南王爷动了恻隐之心,也不敢当着皇上的面徇私舞弊,混淆皇家血脉,此事根本就没有回寰的余地。   最适合抖出此事的办法,是猝不及防的血淋淋的方式,给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让萧天熠一败涂地,从此再无任何翻身的可能,他白赚了这么多年的世子荣耀,已经捞够了,是时候加倍还回来了。   可萧天熠不是泛泛之辈,就算手中握有确切证据,若是策划得不好,搞不好引火烧身,被他反咬一口都有可能。   皇后眼珠缓缓转动,真是要好好想一想,到底要怎么样既让皇上不疑及自己,又能保证给萧天熠致命一击?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一桩奇案   事情说来也怪,在萧天熠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寒菲樱逼去了安福寺,进行了一番毫无诚意的祈福之后,事情真的有了极大的转变。   可能因为这位世子的影响力实在巨大,在佛前也有几分薄面,虽然求佛之心并不怎么虔诚,却也达到了最理想的效果。   他回府之后,淮南王爷的病居然真的一天天地好了起来,世子妃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还说孩子生下来之后,准备到安福寺去还愿,翡翠等人也说这安福寺的大师真是活菩萨,说的话实在太灵验了,不愧是得道高僧。   世子妃腹中孩子月份越来越大,越来越活跃,她也时常感到身体不适,便把秋香留在身边贴身伺候。   入冬之后,天气越发寒冷,世子妃的口味越来越挑剔,幸好秋香根据世子妃的身体状况,每天变着法帮世子妃调制各种可口的食物,深得世子妃赞赏,秋香渐渐成为世子妃身边的红人。   就在寒菲樱既紧张又期待地准备待产中,一直风平浪静的帝京忽然出了一桩案子,打破了表面上的平静。   严格地来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案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却让京兆府尹感到无比棘手,从未有过的头疼。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对来自青崖的庄稼老夫妇,二十六年前,因为家里太穷,养不起还没出生的第四个儿子,所以生下来之后就送人了,这么多年也没联系,一直相安无事。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三年前的一场瘟疫,三个儿子都没能逃过,相继过世,这对老夫妇不得不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绝望之余,忽然想起多年前被送人的儿子,面对这个唯一的希望,便一心想把那个儿子找回来,为亲生父母养老送终。   可这么多年没音讯,当年的见证人也不在了,要找一个当时还是婴儿的孩子,谈何容易?   但这个仅剩的儿子是老夫妇唯一的指望,他们不愿放弃,锲而不舍,拖着老弱病残的身体,四处奔走,两三年之后,终于打听出了一点眉目,那就是当年抱着他们儿子的女人是京城人氏。   老夫妇大喜过望,顾不得路途遥远,千辛万苦来到京城寻找那个女人,算起年龄,她如今也应该是四十多岁的人了。   可他们辗转来到京城之后,才发现希望依旧渺茫,他们举目无亲,谁也不认识,手中又没钱,只能风餐露宿,沦落到流落街头,吃了上顿没下顿。   有好心人见这对老夫妇实在可怜,问清楚了原委之后,指点他们去京兆府求助,要不然以他们的年纪,说不定儿子还没有找到,他们就先冻死饿死街头了。   走投无路的老夫妇总算看到了一丝曙光,千恩万谢之后来到京兆府击鼓求助,在京兆府前击鼓一向是百姓们最爱看的热闹,所以,一下子这件事就传开了,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京兆府尹刚刚上任半年,见那对老夫妇实在可怜,也本着为百姓做事的心思,很快就接了这桩算不得案子的案子,又仔仔细细地询问了老夫妇许多细节,最后根据他们模糊的记忆,让人画了一副当年那个女人的画像,命差役四处张贴,悬赏征集这个女人的线索。   当时的那个女人很年轻,大约只有二十上下的样子,如今隔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但画也只能画她年轻时候的模样,眉心一颗美人痣是最显著的标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再加上很多人看老夫妇年纪大了,行动不便,也起了恻隐之心,自动加入帮助老夫妇寻亲的大军之中,这件事以极快快的速度传播开来。   人多力量大,又有京兆府的公文,没几天的功夫,马上就有了消息,有人到京兆府指认这画像上的女人,很像他曾经见过的一位淮南王府的侍女。   京兆府尹本来见有人带来了有价值的线索,心下一喜,可还没有从欣喜中回过神来,就觉得头部遭了重重一击,天昏地暗。   淮南王府,那是皇室贵胄,可不是京兆府能动的人,京兆府尹一个头两个大,原本是想帮老百姓做一些实事,帮助老夫妇找到儿子,让他们老有所依,也是一件积阴德得民心的好事。   可万万想不到,这件事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居然牵扯到了淮南王府,京兆府尹不由得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因为最近帮助老夫妇寻亲的消息传出,很多人都在关注,一见有人到衙门说有线索了,又呼啦啦围过来一大群人看热闹,此事想瞒也瞒不住了。   京兆府尹只觉得脑子一阵嗡嗡作响,一拍惊堂木,强迫众人安静之后,他又再次询问了前来指认的人,那人肯定说的确很像,他曾经见过那位淮南王府侍女一面,所以颇有印象。   京兆府尹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冷静下来之后,心中还存在一丝侥幸,老夫妇的记忆没有那么清楚,再加上过了这么多年了,认错了也有可能,未必就真的牵扯到了淮南王府,不必自己吓自己。   他不动声色地命令退堂,在没有想好怎么做之前,不敢轻举妄动,可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又陆续有两三个人来衙门指认,结论出乎意料的一致,都说画上的那个女人很像淮南王府的一位侍女。   京兆府尹大惊失色,事态越来越复杂了,他如坐针毡,京兆府尹这个官不好当,主要是因为京城达官贵人实在太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仅如此,还有摸不得动不得的皇族坐镇,走错一步,就会和前任京兆府尹落得一样的下场,保得性命发配偏远之地还是万幸,怕的是连性命都保不住。   他发现头顶又出汗了,立即命人去偷偷调查了那位侍女的情况,原来当年是淮南王妃身边的侍女,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也老了,人称袁嬷嬷。   能做京兆府尹的人自然不是傻子,对京中豪族摸得门清,袁嬷嬷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但很早之前就夭折了,没有别的子女,如果奴婢都是为主子办事的话,淮南王妃膝下倒是有个名闻天下的世子。   京兆府尹向来见多识广,又经常和豪门望族打交道,见识的世间百态很多,这样一想,他发现自己后背都湿透了,脸色煞白,天啦,吓得赶紧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如果说当年抱走老夫妇儿子的人,真的就是袁嬷嬷的话,那就是说那个英明神武威名远扬的世子有可能就是…………   额头上的汗珠更多地掉落下来,他不敢再往下想了,这件事万一是真的话,那就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波及的人就太多了。   一般情况下,只要有人出面指证,京兆府的人就会带着衙役名正言顺去查证,可问题是,淮南王府可不是普通人家,淮南王爷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那世子又深得皇上宠信,权倾朝野,只凭几个小民的指证,京兆府根本不敢大摇大摆地带着衙役去查实淮南王府的事务。   京兆府尹急得团团转,发现他一不小心触到了一个天大的霉头,偏偏那对被寻子心切的老夫妇三天两头到衙门催问有消息了没?更是让他觉得雪上加霜。   焦头烂额的京兆府尹心急如焚,可还没等他想出办法,这件事就传出去了,原本就关注的人很多,现在更是被人津津乐道,他瞬时慌了,现在风声只在坊间,还没有到达达官贵人的阶层,万一风声传到淮南王府,触怒了淮南王府,到时候给他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这顶乌纱帽保不住是小事,怕是性命也难保。   他在坐立不安中过了两天,期间又有一个人过来指认,结论和前面的几个人如出一辙,见百姓们私底下开始议论纷纷,闹得沸沸扬扬,京兆府尹赶紧派人看住那对老夫妇,怕他们听到风声,自己闹到了淮南王府。   这件事干系太大,没有皇上圣谕,他根本就不能进淮南王府彻查,见事情越闹越大,他心下一横,决定将这件事呈报给皇上,请皇上定夺。   ---   皇上今天的心情很好,母后养病多日,终于居然有起色了,可以下床走动了,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皇后建议举办一场欢宴为太后庆祝庆祝,皇上也正有此意,当即应允。   却被太后拒绝了,她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虽说喜欢热闹,但若是太过热闹,反而会承受不了,皇上也觉得言之有理,最后只命皇后,太子,丹妃,容贵妃,燕王,淮南王爷,萧天熠等人参加,世子妃因为待产,就留在府中休养,没有入宫。   虽说皇上对母后干涉吏部尚书的人选心存不满,但好在自从那件事之后,母后就回了永寿宫养病,再没有过问任何政事,皇上见太后已经见好就收,也不再追究,到底是母子,皇上又一向孝顺太后,见母后身体渐渐好转,甚为高兴。   太后原本还担心皇上在生她的气,今日见皇上还是这般孝顺,心里也很高兴。   皇后和容贵妃虽然已经势同水火,恨不得你死我活,但都善于做表面功夫,席间,一派和谐温馨。   田学禄忽然跑进来,小声道:“皇上,京兆府尹求见。”   京兆府尹?皇上并没有马上表示见或者不见,只随口道:“有什么事?”   田学禄道:“据说是一桩案子,具体是什么,奴才也不清楚。”   皇上疑虑道:“案子?案子怎么到了朕这里了?”   不过他也知道,京兆府尹来禀报的案子定然是牵扯到某个他惹不起的达官贵人,太子和燕王斗得火热,也牵扯到不少权贵,要接见京兆府尹,一般要在养心殿,但此时皇上并没有传京兆府尹去养心殿或者御书房,暗含威严的目光扫过皇后和容贵妃两人,忽道:“传他进来。”   京兆府尹一直忐忑不安,被田公公带进来的时候,发现皇上正在宴饮,而且正主淮南王爷和世子居然也在场,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心狂跳个不停,强作镇定,跪在地上,“微臣参见皇上。”   “什么事?”皇上威严的声音让他心头一慑,万万没想到,皇上会在这种地方直接接见他,真是时运不济,他这到底是遭了哪门子的孽?   尤其是那世子的淡淡眸光扫过来的时候,他只觉得后背一凉,要是这位位高权重的世子真是那对老夫妇的儿子的话……   他发现额头的汗珠又开始滴落下来,不敢说话,皇上见京兆府尹支支吾吾的模样,怒道:“怎么了?”   “此事关系重大,还请皇上……皇上……”他面有难色,更加犹豫,尤其是接触到那似笑非笑的世子眸光,更是脚底生凉,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要真的是世子,只希望那些人认错了。   皇上见京兆府尹这般晦涩模样,眉头一皱,不悦道:“大胆,太后在此,朕在此,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皇上是想借此警告皇后和容贵妃等人,就算此案牵扯到了某个权贵,不管和她们有没有关系,都表明了皇上的某种态度,那就是他会毫不手软,警告她们二人,最近的纷争已经让皇上很不高兴,一旦触及了他的底限,他不会再留任何情面,让她们都收敛点。   可京兆府尹无法探知皇上的心思,只得硬着头皮将近日发生在帝京的这桩案子详细地呈报上来,自然也包括牵扯到淮南王府的事情。   皇上没想到是这件事,眼眸猛然一沉,脸色顺势剧变,当了多年君王,自有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可那稍纵即逝的愕然还是透出了他心中极大的惊怒。   京兆府尹咬着牙将此事禀报完毕,根本不敢抬头看世子一眼,世子的眸光冷如冰雪,危险而狂肆,他不看也能想象得出来。   一时间,热闹的宴饮瞬间沉寂下来,所有的人都如同被定住了一般,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在座的每一个都是聪明人,当年抱走孩子的女人,如果真的是袁嬷嬷的话,那如今最有嫌疑的就是世子萧天熠,而且,年龄也刚刚对得上,也都明白为什么京兆府尹来求见皇上了?   太后的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原本的欢喜跑得无影无踪,作为一个女人,她更是明白,如果此事属实,萧天熠就未必是皇家血脉。   在令人心悸的静默之中,皇上终于把目光投向萧天熠,这个侄儿一向是他最为看重的国之栋梁,哪怕他与太子失和的时候,皇上也没有怪罪他君不君臣不臣,反而认为是太子太过狭隘,容不下能臣,作为一个君王,他对萧天熠的宠信可谓到达极致。   可万一他身上没有流着高贵的皇家血液,而是一对庄稼夫妇的儿子,那真是狠狠打了皇家的脸,亵渎了皇家高高在上的尊严,皇上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唇齿一寒。   皇上扪心自问,如果他是哪个大臣家的公子,就算血统存疑,皇上还会保留爱才之心,网开一面,但皇家是绝对不容许任何鱼目混珠的情况出现的。   实在是因为他对萧天熠太给予厚望了,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这个发现,让他有种被愚弄的感觉,胆敢愚弄君王,真是胆大包天。   世子马上就成了中心人物,除了京兆府尹之外,所有的视线都看向他,皇上威严的审视目光也落在他身上,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的确是人中龙凤,可京兆府尹的话就像一颗石头搅浑了一池春水,涉及到皇室血统王族传承,就算只有一丝一毫的可疑,都绝对不能稀里糊涂的一笔带过。   淮南王爷见到皇兄目光沉沉,看天熠的眸光不复往日的和蔼,急道:“皇兄。”   皇上不语,对于这个弟弟,他是了解的,绝对不会做出此等事情,将一个卑微庄稼人的儿子充作自己的儿子,这种傻事,皇弟没有任何理由干。   而且他也绝不相信皇弟会伙同淮南王妃欺瞒自己,此事最有可能的,就是淮南王妃为了保住自己的身份地位,命袁嬷嬷去抱一个婴儿回来冒充做自己的儿子。   以前没怎么注意,现在有了这丝怀疑之后,皇上细细打量萧天熠的容貌,他的轮廓果然和皇弟并不相似,气质也相差甚远,皇弟生性儒雅,是谦谦君子,而萧天熠却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的确不怎么像父子。   想到这里,皇上忽然猛地一拍桌案,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除了太后之后,其他的全都跪在地上,屏气凝神。   在场的人心思各异,太子低下头,心花怒放,没想到斗了这么多年的人,居然只是一条贱命,根本不堪一击,真是天大的讽刺。   容贵妃和燕王慌了,今天要是萧天熠一倒,他们可失去了半壁江山,心急如焚,都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这一定是歹毒皇后的手笔,万万想不到,这件事就以这种猝不及防的方式爆出来,如果皇上下令彻查,那世子可就完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世子虽然也一样跪在皇上面前,却气定神闲,没有半分惊慌失措,仿佛说的不是他,而是别人一样。   容贵妃母子对视一眼,都不知道世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们都确认欧阳菁说的是实话,世子的确不是淮南王爷亲生的,没想到风平浪静过了这么久,正在暗自庆幸,可没想到会突然爆裂开来,心下大惶。   没有一个人能忍受皇家血脉掺假,太后更是气得脸色铁青,刚刚好转了些许的身体,现在又是一阵胸闷气短,回想起来,当年若岚的确小产过,接下来的几年一直没动静,后来终于怀上了,就是世子萧天熠,以前从来都没有起过疑,现在却似有重重迷雾,难道说,当年那个孩子就是萧天熠?   太后一向喜欢万若岚,若岚温柔娴熟,知书达理,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她不愿意相信若岚居然欺瞒自己,看向京兆府尹,冷冷道:“你说的这些事情可是属实?”   京兆府尹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本来还想悄悄向皇上禀报的,哪知道,他的运气实在糟糕透顶了,居然该在的人在,偏偏不该在的人也在。   现在被太后问起,他已经无路可退,只得咬牙道:“微臣已经查实,如今已经有五位指认画像上的人就是……”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地飞快地看了一眼那英武俊秀王者霸气流淌的世子,“是淮南王府一位姓袁的嬷嬷,微臣初步判定可信,还请太后娘娘和皇上圣裁。”   又是一片诡异的沉默,太后定了定心神,这件事的冲击实在太大了,没人能接受自己疼了多年的孙子居然不是自己的,这种耻辱,如同一箭穿心,她的脸色瞬间如雪,竭力镇定心神,“你把那画像拿给哀家看看?”   京兆府尹不敢怠慢,幸好早有准备,立即拿出老夫妇寻子的画像,孙嬷嬷来接了,毕恭毕敬地呈到太后面前。   太后一看,脸色瞬间一变,脸上阴云密布,确实有袁嬷嬷年轻时候的影子,其实现在袁嬷嬷虽然老了,但容颜变化也不大,还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的模样,怪不得会有人觉得像。   殿内的气氛沉闷得令人透不过气来,容贵妃忽哀求道:“太后娘娘,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要查证,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太后冷冷横了一眼容贵妃,吓得她不自觉地缩了回去,不敢再出头,心里想的是,如果世子真的出事,到底要怎么样撇清自己的干系?   太后没有再看容贵妃,真是人不可貌相,若岚居然有可能串通袁嬷嬷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想到这一点,她就气得心口疼痛,枉自己疼爱了萧天熠这么多年,难道她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一旦意识到这世子有可能不是自己的亲孙子,太后的话语就没有以前的慈爱亲切,看向一直引以为傲的孙子,威严道:“那是自然,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任何人都别想在哀家和皇帝面前说半句谎言。”   ☆、第三百六十二章 唇枪舌剑   淮南王爷听出母后话中深意,大惊失色,脱口而出,“母后不可。”   太后眉毛瞬间拧在一处,她深知这个小儿子宅心仁厚,性情儒雅,也深知他对天熠的一贯爱重,虽然府中也有好几位公子,但他最为器重也最寄予厚望的就是萧天熠。   爱得越深,就会恨得越深,如果萧天熠不是他亲生的,那种触目惊心的背叛和耻辱,足以让他痛彻心扉,撕心裂肺,太后不忍自己儿子经历那样炼狱般的残忍,深吸一口气,太后的威严表现得淋漓尽致,“哀家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一切有哀家和皇上做主。”   淮南王爷看着母后令人遍体生寒的眼神,母后的手段,他不是不知道,不由得捏了一把汗,难道要逼他吐露当年的隐情吗?当年发过誓,将此秘密永留心间,此生不弃,那是一个男人对爱过的女人的承诺,他不能违背,但此局要如何才能解?   跪在角落的京兆府尹,此时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埋到地底下去,根本不敢直面世子冰凉的目光,他可有战神的威名啊,人家身份尊贵,前途无量,现在好了,被自己一搅和,不但一无所有,还性命难保,保不准会迁怒到自己头上。   问题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早就知道淮南王府是不能招惹的,现在不但招惹了,还招惹到了这位杀人无数的地狱阎罗王,万一他气急之下,拉自己做垫背,自己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冤大头,怎么就这么倒霉呢?皇家内部的事情,自己瞎掺和什么?   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可以落下连连阴雨,皇上从太后手中接过画像,瞅了一眼画上的女人,虽然他对袁嬷嬷并不熟悉,但之前看见了母妃的眼神,他就什么都明白了,母后一直很喜欢淮南王妃,对她身边的侍女自然也不陌生,而且淮南王妃去世也没几年,母后不会忘得这么快。   皇后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欢呼雀跃,苦思冥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个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办法,坑已经挖好了,如今就等着萧天熠怎么一头栽进去了。   借刀杀人真不愧为兵法要义,现在根本就不用自己出手了,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推波助澜一下,等待萧天熠的就是一条不归路。   皇后到底是有识人之明,她料得果然没错,面对可能当了二十多年顶缸父亲这个事实,淮南王爷可能是天底下最冤的冤大头,他应该是最想杀萧天熠的人,可他居然没有表现出对萧天熠的强烈恨意,反而心存不忍,还妄图为萧天熠求情?真是可笑至极。   过分的善良,就是愚蠢,尤其是他一直甚为宠爱的王妃,居然胆大包天,背着他做出这种狂悖之事,他居然也没有悲愤得发狂发怒?   想到这里,皇后不禁觉得有些遗憾,万若岚才是始作俑者,如果她现在人也在这里,那一切可就热闹了,太后那么喜欢万若岚,到来头万若岚却是欺骗她最深的人,真是绝妙的讽刺,皇后眼底深处浮现一抹报复的笑意。   不过她倒是低估了萧天熠,在太后和皇上令人毛骨悚然的眸光审视下,他居然还能坐得住,没有惊慌失措,在一国太后和一国之君面前,也只有萧天熠能表现得这么桀骜不驯,视若等闲。   皇后不着痕迹地冷笑了一声,你就继续逍遥吧,好好享受你最后的辉煌吧,等下叫你好看。   太子到底年轻,不像母后城府那么深,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容,如果萧天熠不是皇家血统,就不堪一击,萧天熠一倒,再对付容贵妃和燕王这对居心不良的母子,就容易多了。   燕王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母妃,萧天熠是他最大的仰仗,是可以和太子抗衡的力量,现在面临危局,他心中浮起一种深不见底的担忧。   容贵妃用眼神暗示他,不要出头,静观其变,如果此事属实的话,他们就不能再为萧天熠求任何情,以免引火烧身。   丹妃心底也免不了担忧,可表明上却始终淡定如水,大家风范展露无遗。   淮南王爷在母后目光的逼视之下,并没有退后,而是微有怒色,“母后,皇兄,天熠是若岚所出,谁人不知?你们都是看着天熠长大的,也一向疼爱他,如今无凭无据,就凭着几个红口白牙的小民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来置疑他的出身吗?”   听到父王对自己的维护,波澜不惊的萧天熠忽然觉得眼眶一热,父王终究是他的父王,就算自己的身上没有流着他的血,也一样改变不了这份入骨的挚爱。   太后见淮南王爷如此执着,话语中还饱含对自己的谴责,心头更加盛怒,他疼爱萧天熠没错,可居然能顾小利而忘大义?实在令她失望,冷冷道:“正所谓无风不起浪,皇家血脉,不容存疑,何况还是你的世子,岂能由着某些居心叵测的人肆意混淆?”   淮南王爷冷冷反驳,“母后说的居心叵测的人是指若岚?还是天熠?”   太后眸光更冷,“这是谁教你的?居然敢来指责哀家?你的忠孝之道哪里去了?”   淮南王爷眸光浅淡,话语却悲愤,“天熠是整个淮南王府的骄傲,他这些年南征北战,戎马倥偬,军功赫赫,可曾有过半句怨言?如今不过是一些闲极生非的坊间议论,连是否别有居心都未曾可知,居然就无端端地怀疑天熠的身世,儿臣只是替天熠寒心。”   皇上凌厉的眼神在皇弟一番话语之下,稍稍柔缓了些许,天熠这么多年的确劳苦功高,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虽然和太子不和,却从来没有在皇上面前居功自傲,恃才傲物,皇弟的话也并非毫无道理。   可是下一刻,刚刚轻微扭转的局势就被皇后打断了,带着几分冷笑,“王爷此言差矣,世子有功不假,可难道因为有功,就可以连王室传承都毫不在意?难道只要有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亲王之位?如果是这样的话,朝廷这么多有功之臣,亲王之位坐得过来吗?王爷不要忘了,江山只能是萧家的江山,不能因为有功就将萧家亲王之位据为己有,何况,如京兆府尹所言,如今这件事已经满城风雨,若是不闻不问,更会徒添话柄,只有彻查清楚,才能还世子的清白,不是吗?”   皇后重新把矛头指向了世子,她的话切中了太后和皇上心中的逆鳞,天下,只能是萧家的天下,太子之位和各大亲王府世子,必须是纯纯净净的萧家血统,容不得半点掺假,否则就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大傻瓜。   事情既然涉及到皇家,如果不彻查清楚,只会越传越烈,到时候人尽皆知,一国亲王世子,居然是一对庄稼老夫妇的亲生儿子,龙腾王朝皇室颜面何存?岂非让天下人耻笑?   皇后说得义正辞严,虽说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没有那么高尚,但问题是她说得有道理,句句切中要害,连太后和皇上也深表认同。   淮南王爷还没有来得及反对,太后森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像催魂一样,“传淮南王府袁希入宫。”   袁希,是袁嬷嬷的名字,但太后是不用称呼她为“袁嬷嬷”的,若是袁希在君威之下交代了,那萧天熠的身份就板上钉钉了。   这段等待的时间比什么都要长,安静得让人觉得呼吸都是一种罪过,当袁嬷嬷的身影入内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心中捏了一把汗。   袁嬷嬷一来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凝重而紧张的气氛,不过她并没有慌乱,反而得体行礼,“奴婢参见太后娘娘,皇上。”   随后依次向各位贵人行礼,这位训练有素的嬷嬷无论什么礼节都恰到好处,叫人挑不出一丝毛病,但大殿内阴沉得几乎要下雨的沉重气氛,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缓解半分。   京兆府尹偷偷地抬起头瞄了一眼袁嬷嬷的容貌,心下一凛,难怪那么多人说像,的确很像,这位嬷嬷和年轻的时候相比,容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能很轻易认出来。   袁希是若岚的贴身侍女,太后原本一直觉得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她喜欢若岚,所以对袁希也不错,可今日看到袁希,突然觉得她面目可憎,虚伪狡诈,不由得怒意横生,握紧手心,在她心中,已经倾向于相信此事是真的了,极有暗示性地缓缓开口,“袁希,二十六前,你有没有做过什么?”   袁嬷嬷茫然抬头,摇摇头,“奴婢不知道太后娘娘指的是什么,还请明示。”   太后忽然猛地一拍桌案,拍得她手心隐隐作痛,眉毛凝起,“哀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二十六年前,你好好想想你做了什么事?”   “母后!”淮南王爷已经镇定下来,一双眼眸直逼太后,语气也有几分冷凌,“母后这样问,是已经认定那些流言蜚语是真的了吗?”   太后一愣,想不到这个一向明理的小儿子居然这么糊涂,为了一个可能不是他儿子的人这般忤逆自己,越想越气,艴然不悦,“哀家只是想查清楚此事,你先退下。”   “母后。”淮南王爷看到袁希额头上的不起眼的伤痕,心有不忍,正欲开口。   “父王。”一个淡定醇雅的声音忽然响起,虽然语调不高,却清晰入耳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这是今天的正主第一次开口,“皇后娘娘说得对,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不查证的话,如何还儿臣的清白,父王不必阻拦。”   天熠的眼中闪烁着他看不懂的眸光,有的时候,连他也无法全然看透这个儿子,总觉得他像一湖幽静的潭水,却怎么也看不到底。   令他不知道该忧还是该喜的是,天熠的身上有种连皇兄都没有的英武凌云之气,他自幼就对沙场,兵法,布阵,战争,攻城,掠地有着常人能以想象的执着和热枕,皇兄并不特别尚武,想到这里,他心中微微一疼,是来自于映月那个宛如安月的女子吗?他不知道。   皇后很是满意,淡淡一笑,“世子果然深明大义,当真不会让母后和皇上失望。”心底却在冷笑,萧天熠,就让感受一下最后一道盛宴吧,本宫看你还能风光多久?   太后见淮南王爷没有阻拦了,两道厉光遽然射向袁希,“在哀家面前,没有人可以说谎,聪明的话,就一五一十说出来,免受皮肉之苦。”   萧天熠眉心不着痕迹一跳,一道戾气蓦然散发出来,连太后也感受到了那股肆意流淌的王者霸气,但她立即镇定了心神,目光深凉地看向袁希。   袁嬷嬷依旧是一脸无辜的神色,一口咬定,“奴婢惶恐,真的不知道太后娘娘要奴婢交代什么?”   皇后冷笑道:“母后,此事关系重大,不大刑伺候,袁希定然不会轻易交代的。”   太后的声音透着令人心悸的阴森恐怖,打量了一眼袁希,怒极反笑,“来人,把袁希带入训戒司好好伺候,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来回禀哀家?”   “谁敢!”忽然听到一声饱含狂妄的厉吼,在大殿上如此大胆的人,只有一个,萧天熠,他面色冷峻,锐利双眸如冰,可以瞬间把人冻僵。   刚准备把袁嬷嬷拉下去的人,顿时仿佛感觉到背后贴着一座万年冰山,吓得怔立当场,动作僵住,她们的感觉和京兆府尹一样惊恐,世子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人啊。   太子萧远航看了这么久的戏,见此情景,终于按捺不住了,“萧天熠,皇祖母在此,皇上在此,你想造反吗?”   他的推波助澜取得了理想的效果,太后更是脸色铁寒,脸红筋涨,皇上因为萧天熠的血统存疑,看他的眸光早就没有了往日的暖意。   萧天熠还没有开口,一直不出声的丹妃娘娘忽然开口了,婉声曼语,“太后娘娘,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样貌相似的人何其多?何况,记忆模糊,时隔多年,实在难以确认,此事尚未明朗,若是此时就将袁希送入训诫司,未免过早,训戒司手段一向酷辣,进去之后,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个问题,袁希毕竟是曾经伺候过淮南王妃的人,如果最后证明此事是个天大的误会,袁希性命事小,却白白伤了太后娘娘与世子的情分,臣妾以为不妥。”   太后知道丹妃和萧天熠的关系,三公主是萧天熠的表嫂,面对丹妃的辩解,她只是冷哼一声,却没有说话,心中却的确有些犹豫。   丹妃仿佛没有看到太后眼中的冷意,又道:“臣妾斗胆,恳请太后娘娘,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先不要用刑,不如让那对老夫妇与袁希当面对峙,也许能问出些线索。”   太后依然余怒未消,还没有表态,淮南王爷就道:“丹妃娘娘言之有理,母后一向仁心,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还请不要轻易动用酷刑。”   皇上也觉得母后过于心急了,最先挑起这件能掀起血雨腥风的大事却一直被人忽略的京兆府尹,现在终于被人想起来了,“马上去把那对老夫妇带进来。”   京兆府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如果再待下去的话,自己可能会被憋疯,能出去透一会儿气也好,忙道:“微臣遵旨。”   袁嬷嬷依旧跪在地上,纹丝不动,仿佛在极力忍耐,但太后现在依旧对袁希有极大的怀疑,并没有命她起身。   哪知道,萧天熠忽然站起身,一如既往的狂傲,上前两步,微微俯身,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扶起了袁嬷嬷,“嬷嬷请起。”   见此情景,太后气得身子一颤,脸色憋得通红,一字一顿道:“萧天熠。”   萧姓是龙腾王朝最高贵的姓氏,如果他不是皇家血统,根本不配姓萧,但亲切地叫了这么多年萧天熠的名字,如果不叫这个名字,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来称呼他,叫他“世子”,太后更不会甘愿,世子是什么?那可是将来承袭亲王王位的人,地位仅次于太子,何等尊贵?怎么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低贱之人鸠占鹊巢?   袁嬷嬷在萧天熠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面对令人窒息的高压,世子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没有任何血脉存疑的惶恐和即将失去一切的惊忧,她强忍住心头的哽咽,“多谢世子。”   萧天熠眸光转向太后,淡淡道:“太后娘娘,此事尚未查实清楚,何以这么快就定了袁嬷嬷的罪?”   太后顿时语塞,她心中的确倾向于若岚和袁希骗了她,那种被喜欢的人愚弄的感觉,让她气得头昏,见到袁希,再没有半分心软和怜惜,恨不得让她尝尽训诫司各种手段,叫她生不如死。   皇上没有发话,依旧脸色沉沉,面对君王之怒,萧天熠也并不慌乱,“皇上,臣知晓此事事关重大,如果查证属实,臣无话可说,但如果最后证明真是一场闹剧,又当如何?”   皇上眸光一深,萧天熠的确是个人才,处变不惊,临危不惧,这份定力,这份魄力,无人能出其右,实在是可惜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口忽然有种明明轻微却又十分明晰的疼痛,无论如何平息,也掩饰不了。   太子见父皇眸光一软,心下大急,怒由心生,拳头握得咔咔响,现在萧天熠是个冒充皇家血统低贱得不得了的人,父皇居然也会心软,要是换了别人,早就被拖出去五马分尸了,面对这样无法容忍的欺瞒和耻辱,父皇他…他居然能心软?   “放肆!”太子拍案而起,“萧天熠,你这是什么态度?在父皇面前,居然如此目无君威,别忘了,你到底是不是世子,还是个未知数?居然在此质问父皇?你以为你是谁?”   他心中有和太后同样的憋闷,叫萧天熠为“萧天熠”,实在是亵渎了高贵的“萧”姓,但因为事出突然,一时又不能临时给萧天熠取一个新名字,只得违心地继续称他为“萧天熠”,说完,还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这样,就可以将自己心中的闷气一吐而空。   萧天熠清晰地看到了萧远航眼中的恶毒恨意,唇角一弯,却给萧远航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身体不自觉一抖,萧天熠越发成气候了,此时不扳倒他,更待何时?   皇后查出了萧天熠的身份之后,并没有告知太子,在场的都是人精,太子毕竟年轻,若是提前知道,怕会露出破绽,只有这样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表现出来的惊讶,才使人深信不疑。   太后见有可能不是皇家血脉的萧天熠,还对自己如此无礼无视,就是一个再低贱不过的庄稼人的儿子,怒吼一声,“萧天熠,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吗?”   “母后!”这次出声的是皇上,皇上到底是皇上,他这个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了,面对暴怒的母后,目光变得幽暗,“母后稍安勿躁,一切等那老夫妇来了再说。”   皇后见皇上虽然说了这样的话,但眼中依然存有杀意,心下一喜,如果此事查证属实,萧天熠必死无疑。   皇上并非完全不通情理的君王,虽然确认萧天熠的身份之后,等待萧天熠的只有死路一条,但皇上也很明白,客观地来说,此事与萧天熠无干,他当年不过是襁褓婴儿罢了,命运都是被人摆弄的,本人又岂不无辜?   他登基之后,也下旨绞杀了不少贪赃枉法的大臣,作恶多端的悍匪,可唯有杀这个萧天熠,让他胸口有说不出的沉闷,暗叹一声,可惜啊可惜。   京兆府尹办事的效率奇高,也知道此事开不得半点玩笑,搞不好自己的脑袋就搬家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对老夫妇接进宫来,一进来,就感觉到了殿内更为凝重的气氛,“启禀皇上,人微臣已经带来了。”   见袁希脸色瞬间微变,皇上脸色立即紧绷,从唇齿间迸出一个字,“宣!”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是所有人都清楚地察觉到了皇上话语中的肃杀凉意,不禁下意识地拉紧了身上的披风,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晕倒当场。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双方对质   一对老夫妇颤颤巍巍地走进殿来,与其说是走进来,倒不如说是连滚带爬的进来,龙腾王朝最有权势的人全在殿中,一辈子的庄稼人哪里见过这等浩大的场面?   有生以来第一次进了趟皇宫,金碧辉煌,眼花缭乱,已经不知道东南西北了,那是庄稼人一辈子都梦想不到的地方。   此时他们见了这些贵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行礼,抖抖索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把京兆府尹吓坏了,生怕因为他们而迁怒自己,就是这对老夫妇把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待在这个殿里,比烈火炙烤还要痛苦。   这对老夫妇进来之后,都被这场面吓坏了,只知道跪在地上,满脸局促不安,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京兆府尹教他们的礼节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都已经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一身粗麻低劣的衣服,这身衣服,还是有人看他们可怜送的,原来的衣服早就破旧得不能穿了。   太后看到那对苍老不堪的老两口的时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皇上更是脸色如霜,无法接受他爱重的萧天熠竟然有可能是这样的人的儿子?   太子看着衣裳褴褛的一对夫妇,表面上虽然平淡,可实际上嘴巴都快笑歪了,心道:萧天熠,你虚张声势了这么多年,如今你亲生父母就在你面前,原来你从来都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世子,你的命根本就贱如蝼蚁,还比不上东宫的一条狗。   太后的目光从萧天熠身上划过,又划向老夫妇,她有着和皇后同样的想法,那就是他们虽然面容苍老,满脸皱纹,但本身容貌应该长得还不错,萧天熠养在淮南王府,没有受过什么苦,养尊处优,所以才养得这般颜若明玉,与他们有天渊之别。   虽然老夫妇极为不安,不过目前最需要确认的是萧天熠的血脉,太后也不会计较一对庄稼老夫妇是否懂得见天子的礼节这种小事,指向袁希,直截了当道:“你们好好看一看,到底认不认识这个女人?”   张伯和张婶一直处在惶惶然中,根本不敢看眼前满目华贵的女人,听到太后的话后,终于知道该干什么了,四道视线齐齐射向袁嬷嬷。   他们瞪大老迈浑浊的眼睛,辨认了许久,张婶忽然发出悲喜交加的一道呼喊,“就是她!”   张婶的声音嘶哑干涩,此时却如同平地一声雷,击碎了许多人心中仅存的侥幸,容贵妃也面色如雪,她在心中飞快地盘算,今天的世子恐怕凶多吉少了。   太子幸灾乐祸的看向萧天熠,如何一步步瓦解他的伪装,让他逐渐体无完肤,死无葬身之地,是这些年自己最扬眉吐气的一件事。   可萧天熠并没有十分震惊,只是浓眉微垂,根本看不出心中所想,太子不禁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萧天熠是几时低过头的人物?可如今的事,由不得他不低头,只要他不是世子,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也许皇上心中也是抱有一丝侥幸的,见张婶说得这样肯定,眉心不自觉一跳,冷道:“你可认清楚了?”   张婶的声音激动得变了调,因为太过激动,完全忘记了这是在什么地方,把这里当成了田间地头,高声道:“没错,就是她,虽然老了些,胖了些,但容貌和二十几年前没什么太大变化,虽然孩子是要送人的,可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抱走他的人,我怎么可能看不仔细呢?”   容贵妃的心猛地一沉,世子恐怕完了,如果这样,他就毫无利用价值了,她绝对不会傻到出面为一个已经失去价值的人求情了,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如何赶紧转变自己的立场,站在皇上和太后这一边。   张伯也激动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双双爬起来,就要去拉住袁嬷嬷。   袁嬷嬷见他们扑过来,立即后退了两步,怒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不认识你们。”   “袁希!”皇后严厉开口,她心中万分得意,铁证在前,袁希不过是垂死挣扎,不过也挣扎不了多久,厉声道:“人证物证俱在,你以为还可以抵赖吗?”   袁嬷嬷不卑不亢,冷静反驳,“何为人证物证俱在?奴婢根本就不认识他们,难道就凭他们的一面之词,就可以定奴婢的罪吗?”   皇后轻笑,余光偷偷瞄了一样脸色已经成了一汪黑潭的皇上,更是得意,看向张伯张婶,“你们不要怕,这位是太后娘娘,这位是当今皇上,不论你们有什么冤情,只要说出来,太后娘娘和皇上都会为你们做主的。”   张伯张婶见到苦苦寻找三年的女人就在眼前,激动得什么都忘了,脑子一片空白,连皇后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进去,最后在京兆府尹的提醒下,他们才反应过来,反正袁嬷嬷也跑不掉,立即将当年的事情重复了一遍,包括当年怎么抱走孩子的细节都说得一清二楚。   大殿一时静极,至此,事情已经基本明了,袁嬷嬷的极力否认在别人看来,不过是无力而苍白的狡辩罢了,根本没人会信,因为袁希肯定知道,一承认就必死无疑,所以抵死不认。   皇后心情大好,“母后,皇上,袁希心怀鬼胎,阴险狡诈,不动用大刑,她是不会轻易招惹的,事关皇家血脉,可不是心软的时候。”   太后重重颔首,看向袁希的眼神全是厌恶,是啊,这个人面兽心的奴婢胆敢冒天下之大不违,自己就要让她尝尝欺骗的代价,她一定会后悔她现在还活在世上,正欲应允。   “太后娘娘且慢!”丹妃娘娘忽道:“袁希所言不错,不过是这对贱民的一面之词,尚不足以定袁希的罪,何况重刑之下,必生冤狱,应该继续详查下去,而不是贸然定罪。”   “丹妃,此事有太后和皇上做主,你插什么嘴?再说,三公主是萧天熠的表嫂,有这一层关系在,本宫以为这个时候,你应该避讳才是,可你不但不避讳,反而诸多阻挠,莫非这件事你也卷入其中,所以这般害怕真相大白?本宫记得,当年和你万若岚可是私交颇深啊。”皇后意味深长道。   若是此事属实,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要受牵连,人人避之不及,皇后却三言两语将丹妃牵扯其中,妄图一石二鸟。   丹妃看了一眼笑容诡谲的皇后,淡淡道:“事实未明,难道臣妾说的不对吗?皇后娘娘这样急吼吼地定罪,倒让人感觉你有什么私心一样。”   皇后一愣,目光凛然地盯着丹妃,心中冷笑,如今走了运,主持六宫,翅膀就硬起来了,以前可不会这样夹枪带棒地顶撞她,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有皇上撑腰了,说话这般强硬?   还真是为她人做了嫁衣裳啊,设计了云萝公主,却白白让丹妃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如今底气足了,也敢当面和自己对峙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丹妃一向低调,也不怎么得皇上宠爱,能熬到妃位,没什么宠爱,几乎全凭资历,皇后从来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人,居然敢公然对抗自己?   不过翅膀也硬不了几天,才主理了几天后宫,这么快就选定了立场支持燕王,可如今萧天熠要倒了,燕王也不远了,丹妃,竟然是这般愚蠢。   皇后不动声色地反驳,“臣妾并无任何私心,臣妾一心只为萧家血统纯正,太后娘娘一向体察体察臣妾之心,自然明白。”   太后横了一眼丹妃,冷笑道:“依你之见,对袁希这种抵死不认嘴硬如石的狗奴才,如果不用重刑,难道还指望她自己承认做出了这种混淆皇家血脉的大逆之事吗?”   丹妃沉着应对,“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奇怪,二十六年之前的事情,哪里会记得这么清楚?何况,这对贱民的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了袁希,还如此肯定?臣妾实在是心生疑窦,所以恳请太后娘娘彻查下去。”   张伯见丹妃并不像别的贵妇那样凛冽,胆子大了些,面对她的置疑,忙辩白道:“我年纪大了没错,可事关唯一在世的儿子,我不可能记错的。”   说完,他们两人立即跪在袁嬷嬷面前嚎啕大哭,“我们现在只剩下这一个儿子了,求你告诉我们他现在哪里,求你发发善心,我们来世就算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袁嬷嬷被两个人团团围住,一步一步被逼到了角落里,“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认错人了……”   张伯张婶还在放声哭泣,太后不耐烦了,她可不是来看苦情戏的,皇上因为沉浸即将失去萧天熠的巨大遗憾之中,并没有立即阻止,反而陷入难言的沉默。   “好了!”太后厉声响起,张伯和张婶立即吓得双双噤声,不敢再发出哭声,太后对张伯张婶没有任何兴趣,她利刃一样的光芒落到尊贵高傲的萧天熠身上。   袁嬷嬷整理着被张婶拉扯坏的衣服,一言不发,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优雅的世子身上。   顺着众人的目光,张伯和张婶的视线落到那清贵高傲的锦衣男子身上。   不由得双双呼吸一滞,忘了所有动作,俊美如神仙一样,高贵得令人不敢直视,他们贫乏的思想根本想不出来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位公子,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张婶嘴唇抖抖索索,忽然大声道:“老头子,就是他,你看他长得跟三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皮肤更白些,眉毛更浓些,儿啊,娘总算找到你了…”   她虽然极力想扑过去,但一是因为陌生,二是因为这公子太可怕了,那眼神锋锐而犀利,像苍鹰一样阴寒冷酷,让张婶硬生生后退了两步,差点瘫软在地。。   这话更是把萧天熠往深渊推进了一步,太子心花怒放,高声道:“当年你们那个儿子叫什么名字?”   张婶看太子笑得十分亲切,没有那么害怕了,壮着胆子道:“虽然他一生下来就被抱走了,可我还是给他取了个名字,留个念想,我们庄稼人哪里会取什么好名字,只要好养活就行了,叫狗儿。”   噗!太子含在嘴里的一口酒瞬时喷了出去,狗儿?要不是在这种场合,他真想放声大笑,一吐多年被萧天熠压制住的郁闷和不得志,虽然想极力忍住笑,但实在太好笑了,根本忍耐不住,他的胸膛急剧地起伏不定,还不时发出按捺不住的笑声。   皇上冷哼一声,太子心下一慌,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暗自懊恼,一国太子,竟然如此沉不住气,真是有够丢脸的,难怪惹得父皇不悦。   虽然立即憋住笑声,可太子还是忍不住想笑,萧天熠,这个名字实在太贴切了,你就是一条卑贱的狗啊。   丹妃并没有笑,反而镇定道:“这并不足以证明他就是你们的儿子,除非你们有更确切的证据。”   张婶立即道:“有,我儿子出生的时候,右手臂有铜钱大小的胎记。”   又是一条最有力的证据,皇后听到这一点的时候,眉开眼笑,她费劲了周折,才查出萧天熠的右手臂上到底有没有胎记,这是最有利的杀手锏。   所有的人都看向萧天熠,太子火上浇油道:“萧天熠,你敢不敢让人查看你手臂上有没有胎记?”   太后也目光如炬地盯着萧天熠,目光全是冷然,不知道为何,皇上的心忽然提了起来,怎么也想不明白,萧天熠不过是他的臣子,可为什么,他生死攸关的时候,自己这个一国之君竟然会有种从未有过的凝涩和紧张。   萧天熠华美的锦袍散发着幽幽的光泽,惊艳夺目,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张伯张婶虽然也很害怕,但也无比期待想地确认这个俊秀如天神般的公子身上是否有胎记,眼睛也瞪得老大,忘了转动。   在一派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的沉闷之中,皇上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来人,带萧天熠去内堂…”   “不必了!”立即拒绝的是太后,她阴沉的目光扫视一圈,“又不是女儿身,有什么好避讳的?再说,在座的都是身份尊贵的人,事关重大,不必进内堂了,就在这里验吧。”   萧天熠忽然抬眸看向太后,似笑非笑的眸光忽然让她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心头原本残留的一点点祖孙情也消失殆尽,不复一点柔软,二十多年前,那个小小的身影和欢快的童音,给她带来无限乐趣,如今小小孩童,已经成长英锐凌云的男子,可惜,不是自己的亲孙子,不值得怜惜。   见萧天熠迟迟不动,萧远航催促道:“要是想证明你的清白,就赶快验吧,不要浪费皇祖母和父皇的时间,你不是一向最深明大义的吗?”   萧天熠没理他,目光深湛如海,周身霸气流淌,对当朝太子没有一点恭敬之意。   出乎意料的是,皇上并没有催促萧天熠,虽说在军中赤膊对战,是家常便饭,可在这种情况下要他脱衣查验,无疑是对一个男人尊严的侮辱,就算萧天熠必死无疑,可他毕竟是皇上深深赏识过的后生晚辈,国之栋梁,皇上愿意为他保留最后的尊严,抬起手臂,“田学禄,带…”   “皇上!”太后一声厉吼,皇上眼中的遗憾她不是没有看到,不是自己亲眼确认,她绝对不会相信,对孙嬷嬷一示意,“脱。”   “是!”孙嬷嬷低头走到萧天熠面前,被世子的威仪压迫得抬不起头来,心中有些痛惜,其实去除身份,世子也是个极为出色的男子啊,实在太可惜了,低声道:“请。”   “滚开!”萧天熠无比威严的气势让孙嬷嬷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目光雪亮,冷笑道:“不就是想看嘛,让你们看就是。”   一旁大殿侍卫的利剑蓦然到了萧天熠手中,太后一惊,可一阵快得让人察觉不到的刀光闪过,萧天熠华美的广袖就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裂口,露出晶莹如玉的手臂,所有人都无比清晰地看到了那一块胎记,状如铜钱,虽然并不可怕,但此时却触目惊心,因为它的存在,证实了萧天熠的身份。   张伯张婶大喜过望,“你真是娘的儿子,娘找你找得好苦啊,总算是老天有眼,娘死之前还能见你一面。”说着就要朝萧天熠扑过来,不过被萧天熠凌厉的视线镇住,不敢再往前一步,但还是隔空喊着,“儿子,儿子…”   一对年迈的老夫妇,形容凄苦,令人动容,不过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去关注他们,京兆府尹更是恨不得将整个人都缩到地底下去,看今日的局面,世子绝对是死路一条,万一他遭受重大打击之下,魔性大发,大开杀戒,那自己岂不是很危险?   事情已经毋庸置疑了,皇上怒气升腾至眉心,被人欺瞒的盛怒重新占了上风,怒道:“来人。”   淮南王爷惊道:“皇兄…”,他眼中有不能诉说的痛苦,可惜处在极度盛怒之中的皇兄根本无法看透。   太后大怒,“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为孽种刁奴心软?传哀家懿旨,袁希交由训诫司,萧天熠忤逆皇上,废去萧姓,贬为庶人,赐斟酒……”   她目光中的杀意让所有人知道,萧天熠以一个贱民的儿子在王府混了这么多年的荣耀,实在是皇家莫大的耻辱,务必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淮南王爷忽然跪在地上,“母后……”   “你给哀家住嘴!”太后怒不可遏,气得面色紫涨,急促喘息。   皇后适时道:“母后,此事关系重大,若不以严惩重刑,怕是后来效仿者无数,后果不堪设想。”   若岚,那个眉眼温婉的女子再度出现在太后脑海中,此时想起来,心底全是背叛的愤怒,厉声道:“万若岚,罪无可恕,传哀家懿旨,刨坟鞭尸…”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被一股强大的肃杀之意逼面而来,下意识地收回了后面的话,她是一国太后,竟然能被人逼得后退?萧天熠?   张伯张婶不知道发生何事,见此情形,吓得噤若寒蝉,张婶还不甘心地小声道:“儿子,儿子…”   此时,再傻的人也知道太后娘娘对他们的儿子动了杀心,这可是他们唯一的指望啊,忽然一转身,跪于地上,“太后娘娘,求您别杀我们的儿子,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拉下去!”皇上一点也不想看到这对贱名,对于萧天熠,他还是免不了心痛。   “慢着!”丹妃道:“请皇上恕罪,既然已经认定世子非皇家血脉,臣妾斗胆,不妨再做最后一道验证如何?”   皇上知道她说的是滴血验亲,脸色如寒铁,双拳不由得紧握,显示了他极大的愤怒。   皇后冷笑不止,“事实摆在眼前,丹妃可真是多此一举,皇上日理万机,为了一个贱民,你还要浪费皇上多少时间?”   “皇后娘娘说得对!”一直不出声的容贵妃知道世子大势已去,急忙附和皇后,其实她附和的不是皇后,而是太后和皇上,她已经想得很清楚,既然世子已经倒了,她若是再像丹妃一样固执,连累的可是燕王的前途,她可不能冒险。   容贵妃咬牙说出这句话之后,发现腿脚都全然麻了,今日真是惊险万分,原本还存留着一丝希望,想不到希望消失得这样迅疾,没有再让她存一丝一毫的幻想,既然现实如此残酷,就怪不得她无情了。   风向转得可真快,皇后嘲讽地看了一眼容贵妃,真是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容贵妃到底是容贵妃,这个时候,也只有丹妃那个愚不可及的人还在据理力争在,站错了队。   皇上目光深深,看着一直水波不兴的萧天熠,其实于他心底,他也希望弄错了,但丹妃所言不无道理,他心中还是存了一丝怜悯,就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吧,也是为了让自己心底的希望彻底破灭,不再留情,“准备滴血验亲。”   ☆、第三百六十四章 滴血验亲   在事实已经基本明朗的前提下,谁都知道,滴血验亲不过是为了让萧天熠死得心服口服罢了,所以,与其说是滴血验亲,不如说是敲响萧天熠生命倒计时的丧钟。   可面对屠刀悬颈杀机凛然,萧天熠只是淡淡一笑,不见丝毫慌乱,尽显名将之风,让皇上对他岿然不动的定力又多了几分欣赏。   萧天熠如此淡定,可别人淡定不了,这位赫赫有名的世子,很有可能今天根本就走不出大殿,威名远扬的战神将军就会成为人们记忆中一座永远的丰碑,却再无鲜活张扬的力量。   而龙腾王朝再无那位英姿飒爽威震四方的战神,京兆府尹对殿内紧张的气氛体察得沁入肺腑,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悲悯,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多事,结果会不会不同?多少人对这位世子心存敬仰啊,他的威名是靠自己浴血奋战打下来的,可就是一个存疑的出身,让他几近失去几乎唾手可得的一切。   但同时他也很明白,皇家的事情,不是他可以置喙的,更不是他可以多嘴的,不管今天发生什么事,他都只能当聋子和瞎子,绝对不能透露丝毫风声,以致有损皇家颜面,否则,他也别想活着出去了。   田学禄端着一碗清水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他在皇上身边待的时间最久,深知皇上对世子的爱重,也深知此刻皇上心中的纠结,对于世子,其实他也存钦佩之心,低头走到世子前面,并未掩饰对世子最后的恭谨,“世子请。”   世子?这位老太监在此时居然说出了一句有可能让自己掉脑袋的话,太后和所有人都已经不再称呼萧天熠为“世子”,可谁也没有想到,田公公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这般称呼片刻之前差点太后下令鸩杀的卑贱孽种?   太后立即心生怒意,世子,是对皇家尊严的亵渎,可皇上虽然眉心微动,却并没有动怒,世子这个熟悉的称谓,勾起了他对天熠久远的宠爱。   众目睽睽之下,萧天熠眸光一抬,微光一闪,雪亮的银针刺破他优美如玉的指尖,有血迹渗出,殷红的血滴落清水之中,迅速飘散开来。   见到天熠的血,淮南王爷心尖一揪,天熠虽然不是他亲生,但依旧是他心中最柔软的怜爱,虽然天熠自幼喜欢军事兵法,受伤流血是家常便饭,可作为一个父亲,见到那触目惊心的鲜血,还是有着切肤之痛。   田学禄一言不发,端着浸有世子鲜血的碗到了张伯面前,示意他照着世子的办法做。   可张伯孤陋寡闻,根本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更不清楚滴血验亲是什么东西?一脸的茫然,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动,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   太后轻哼一声,看着那贱民慌乱不知所措的模样,等不及了,对孙嬷嬷一示意。   孙嬷嬷立即上前,毫不留情地用另一根尖利的长针猛地刺了一下他的手指,张伯一大把年纪,猛然吃痛,当即惊叫了一声,“好痛。”   可根本没人理他,所有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看向那血丝缭绕的清水,看它到底何去何从?   其实面对这个插曲,皇后心中也有说不出的紧张,丹妃实在多事,如果不是她,现在的萧天熠已经被鸩杀了,就算他不甘心,纵然他武艺超群,勇冠三军,也逃不出九重宫闱的万千御林军。   太子还在笑那“狗儿”的名字,极力忍住笑意,并不知晓此刻母后心中的纠结,见要滴血验亲了,只是露出一脸看好戏的玩味表情,萧天熠,不甘心是吧?可事情已经明摆着了,你已经回天无力了,认命吧。   皇上也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血液蜿蜒的水流,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淮南王爷的心跳得极为厉害,虽然他比谁都要清楚,天熠和那对贱民毫无关系,但面对天熠受到的伤害和置疑,他依然无比痛心。   容贵妃也瞪大了眼睛,心中不停地祈祷,盼着两滴血赶紧相融,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刚才的态度已经表面了自己对萧天熠的舍弃,已经彻底开罪他了,萧天熠聪明绝顶,不会不明白。   如果他不是贱民的儿子,而是真的世子,自己以后再想得到他的襄助,就比登天还难,还有可能对付自己,萧天熠的力量,让她害怕,既然如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只盼着萧天熠赶紧被太后处死,以绝后患。   所有的人都在极度紧张的时候,只有一个人若无其事,脸上有超然物外的冷漠优雅,他并没有看那碗可以瞬间决定他是生还是死的水,而是皱眉看着自己被刺破的指尖,仿佛在他眼里,这点根本算不得伤口的伤口更加重要,他的避重就轻,让人啼笑皆非,却又难以琢磨。   太后紧紧握着手中的茶杯,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碗清水,锁定它们的走向。   可两滴水仿佛在故意挑战人的心理承受极限,兜兜转转,环环绕绕,油走许久,偏偏就是没有融合到一起去,有几次触碰了一下,立即弹开,如此数次,双方便敬而远之。   见此情形,丹妃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容贵妃却面色如土,太后目光重新转为疑虑,皇上面色微绷,看不出任何表情。   皇后完美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慌乱,怎么可能?难道滴血验亲有错?   不会的,不会的,她不停地安慰自己,布了这么大一个局,花了多少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就是为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开萧天熠的真面目,他铁定是个卑贱的野种,可为什么血会不相融?   太子原本一直等着看好戏,见此情形,也瞬间呆住了,他不敢相信,几度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努力眨了几下眼睛,却始终无误,他心下一急,恨不得亲自上前把两滴血搅和到一起。   可那两滴血偏偏就是像故意逗弄他一样,不但没有如他所愿地深度契合到一起,反而渐渐远离,无论太子心中多么希望下一刻它们就融合到一起也无济于事。   这个结果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太子的笑意僵在了脸上,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历来验定血亲,都是滴血验亲,这比之前那些似是而非的任何证据都来得有力。   容贵妃再一次慌了,刚刚舍弃了世子,下一刻,命运就捉弄了她,世子居然真的就是世子,虽然刚刚只有一句话,可世子不会不明白那代表什么,在权力的纷争之中,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决定一次立场,甚至是一次成败。   静默中,丹妃沉静的声音响起,“事实已经很明白了,世子和这两个贱民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皇后的手心掐得快要出水,因为巨大的震惊使得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拍案而起,“不可能。”   太后面对这样的结果,也十分意外,本来她已经在心里认定了萧天熠是贱民的儿子,可现在的景象又颠覆了原来的认定,连见惯风浪的太后一时也陷入了极大的迷茫。   太子本来一直在心底笑“狗儿”那个名字,脸色涨得通红,不由自主道:“一定有诈。”   丹妃的声音永远不疾不徐,却蕴含着不易忽视的力量,“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还请太子殿下慎言,这样的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太子顿时语塞,他的感觉和母后一样,想不到这个不温不火的女人,却有着令人不得不正视的杀伤力。   话音一落,太子果然触到了父皇威严冷厉的目光,下意识地一缩,可又不甘心,悻悻道:“就算萧天熠和贱民没有关系,但也不等于他就是王叔的亲生儿子。”   不得不说,太子的反应能力还是很迅速的,而且几乎是立即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容贵妃原本十分恐慌,听太子这样说,心底又燃起了希望,而且无意中触到萧天熠凤眸中暗芒的时候,忽然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凉意从脚底升腾起来,她咬紧牙关,心下一横,既然选择了,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忙道:“臣妾认为太子殿下言之有理,就算是这样,也并不足以肯定萧天熠就是王爷的儿子。”   见母妃这样说,燕王心下大急,原本见已经铁证如山,萧天熠算是彻底倒了,他也赞同母妃的做法,可万万想不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转,原本认定的铁案竟然不堪一击,最有力的证据证明萧天熠和贱民毫无关系。   面临此刻极为艰难的抉择,他心中一直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可没想到,母妃竟然这么快就下了决心,他暗暗着急,母妃实在太过心急了。   容贵妃一语完毕,就觉得无数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丹妃眼中的明亮之色更是逼得她不可直视,“事实胜于雄辩,贵妃娘娘的话,可真是奇怪,既然已经证明了世子和这两个贱民毫无关系,那自然就是王爷的儿子,为什么还需要无谓的验证?照这种道理,天底下所有的父子都得去滴血验亲,以期证明自己是父亲的儿子了?”   容贵妃一愣,她一直和丹妃关系不错,可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和丹妃开始势不两立了,更想不到平日看起来温婉柔和的丹妃也有这样犀利冷凝的时刻?   她更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丹妃这样坚定地站在世子一边?将来的皇位无论是哪个皇子的,都不可能是世子的,难道她就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吗?   皇上却并未表态,显然他心中也存有太子一样的疑虑,萧天熠见状,唇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对淮南王爷微微一躬身,神情从高傲转为恭敬,“父王。”   短短两个字,却蕴含排山倒海的气势,淮南王爷眼中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声音沉沉,“事已至此,为了证明天熠的清白,儿臣愿意和天熠滴血验亲。”   太子和容贵妃的话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对于一个血脉已经存疑的世子来说,如果不查证的话,根本就无法打消太后和皇上心中的疑虑,他们会将怀疑存留心底,但时不时就会跳出来刺痛人敏感的神经。   张伯和张婶不知所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次想说话,都被凌冽的氛围所镇住,不敢多说一句。   田学禄得到皇上的许可之后,又取来一碗清水,送到淮南王爷面前,萧天熠一改之前的狂傲不羁,“还请父王恕罪。”   太后看到淮南王针刺取血的时候,也是心底一痛,不管淮南王多大,都是她的儿子,如今为了萧天熠,竟然伤及了自己的儿子?   淮南王是太后的亲儿子,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身份是何等的尊贵?现在用针来取血伤及贵体,她不心痛是不可能的,可这个时候,只能强行掩饰自己内心的痛楚。   淮南王爷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将血滴入碗中,田学禄恭敬地捧着碗到了萧天熠面前。   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皇后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就错过了最重要的瞬间。   太后甚至自己从上座走下来,迫不及待地想查看结果,太子的眼睛更是恨不得瞪到那碗清水里面。   萧天熠姿态优雅地在指尖滴下鲜血,它落入碗中,发出几乎不可闻的一声轻响,却牵动了所有人的神经。   谁都知道,这是决定许多人命运的关键时刻,没有人会错过这个最致命也最震撼人心的时候。   连一直缩在角落里的京兆府尹也屏住呼吸,伸长了脖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碗要命的清水。   同样是众人注视之下,两滴血竟然缠缠绕绕地融合到了一切,那样自然,那样顺畅,仿佛江流最终汇集在一起,无法分开。   刹那间,皇后脸色煞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一次远比前一次震撼,和她同样反应的人还有容贵妃,一瞬间,她的嘴唇褪尽了血色,白得像毫无生命力的僵尸。   大殿里,寂静得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皇上暗自松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时辰,可他的心就像经历了几个起伏轮回一般,于他心底深处,一直希望萧天熠是纯纯正正的皇家血脉,也只有皇家,才能养得出来天熠这种威武而不失文雅,轩昂而高贵的世子。   太后见那密不可分的血液,几乎站立不住,幸得孙嬷嬷及时将她扶住,才没有摔下去,天熠,天熠居然是她的亲孙子,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命运的摆弄。   之前因为寒菲樱的关系,太后和天熠的关系已经很僵,但太后自知时日不多,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心底还是希望修补和天熠的关系,可没想到,关系还没有修补,就发现他根本就是个冒牌货,太后心中的歉意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想怎么置他于死地而后快,以泄心头之恨。   可怎么也没想到,天熠居然是淮南王的亲生儿子,自己的亲孙子,可就在片刻之前,她还毫不留情地下懿旨要将萧天熠鸩杀,要将万若岚刨坟鞭尸,那个时候,萧天熠眼中闪烁的令人心悸的寒光惊然掠过眼前,太后不由得苦笑,她再一次推远了天熠,这个她最爱的孙子。   淮南王的目光从那碗水中移开,回到太后身上,淡淡道:“母后,如今你无话可说了吧?”   太后顿时语塞,下意识地避开了淮南王的目光,开始后悔,刚才是不是做得太绝了?   太子像被雷劈了一样,目光呆滞,定定不动,不停地问自己,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不过比起太子的扫兴,还有人比他更为懊恼,现在最希望世上有后悔药卖的人,就是容贵妃,一步踏错,计算失误,刚才落井下石,取悦太后和皇上,以致失去了一个强大的盟友,她难过得恨不得狠狠甩自己两巴掌,看到世子淡漠的眸光,她的心急速跌往看不见底的深渊。   “皇上。”对这个结果最淡定的人,就是萧天熠本人,他一点也不意外,仿佛天经地义一般,“臣曾经问过,如果查证属实,臣无话可说,可如果证明是诬告,又当如何?”   他的声音并不高,但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他话语中的肃杀和傲立天地之间的强势,淮南王府世子,叱咤四方的战神,要是动了杀意,那绝对是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众人只觉察到大殿的气温又低了几分,不少人开始觉得瑟瑟发抖。   事情闹到了这个程度,萧天熠刚才几乎生死一线,皇上自然需要给萧天熠一个交代,而且也有始作俑者在,皇上微微吸了一口气,还没有开口,皇后忽然抢先一步,“大胆刁民,竟然敢妖言惑众,实在是孰可忍孰不可忍,母后,皇上,对这样的刁民一定要施以重刑。”   太后当机立断,“两个不知死活的贱民,居然敢污蔑王府世子,实在是胆大包天,来人,给哀家活剐了他们。”   皇后心中一喜,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他们的死活无关紧要,她也不关心,只要不咬出自己就好,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后怕,想了一会才意识到,原来她太心急了,一听说有关萧天熠身世的事情,就激动得乱了方寸,为了慎重起见,甚至亲自出马面见张伯张婶,虽然杜绝了别人作假的可能性,但也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万一他们咬出自己怎么办?好在太后下旨凌迟,虽然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但至少也可以高枕无忧。   张伯和张婶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惊恐万分,吓得魂飞魄散,“太后娘娘饶命啊,草民…草民说的…都是实话啊…”   因为这两个刁民,太后和天熠的关系又疏远了一步,她怒不可遏,一刻也不想见到这他们,怒道:“拖下去!”   皇上也对这两个刁民怒意深深,想起他们一进来就说认识袁希,还说什么天熠和他们三儿子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火冒三丈,对天熠不禁产生了深浓的歉疚,一位君王是不需要对臣子产生歉疚的,可是他无法忽视心中油然而生的感觉,他的确愧对天熠。   京兆府尹知道自己也逃不过,唯有主动请罪,方可能有一线生机,立即高声道:“太后娘娘恕罪,皇上恕罪,微臣被歹人蒙蔽,一时失察,罪该万死…”   皇上的目光硬生生让京兆府尹逼出了一身冷汗,皇家凶险,今日之关恐怕难以逃脱。   萧天熠忽然唇角微弯,俊美无暇,可落在皇后娘娘眼中,觉得那笑就和地狱阎罗一般,心底忽然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今天萧天熠面对各种置疑和指责,甚至是死亡的威胁,他的表现似乎一直都很被动,几乎没有主动出击,只在几个关键的时刻展现出了他宁折不挠的孤傲,这般低调,不像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萧天熠。   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如今萧天熠的力量已经到了令人惊骇的程度,想着想着,她越发觉得不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一样。   一声凄厉的呼喊忽然响彻大殿,那是还没有被完全拖出大殿的张伯的声音,“皇上,草民冤枉啊,草民交代,这些都是皇后娘娘让草民这样说的。”   ☆、第三百六十五章 峰回路转   什么?又是平地一声惊雷,炸得人晕头转向,原来这件事情是皇后在背后操纵的?   那之前说什么世子和贱民的儿子长得一模一样,还说什么胎记的事情,都是那对贱民为了污蔑世子而刻意编造的谎言?   在场的都是心思极度敏锐的人,在极度的震惊之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皇后身上,有盛怒,也有探寻,还有冷笑。   大殿再一次鸦雀无声,蓦然成了众人的焦点,皇后心下大惊,立即怒道:“大胆刁民,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此胡言乱语,不知悔改,拖出去,堵上嘴巴,不要污了母后和皇上的耳朵。”   “慢!”侍卫正欲动手,却被皇上阻止了,他原本就觉得此事有些奇怪,可一时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有问题,现在忽然明了,原来背后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操弄,而且是皇后,他面沉如水,“拖回来。”   见皇上如此,皇后的脸微微惨白,但又只能强作镇定,要不然就成了别人眼中的做贼心虚了,她只得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足以咬出她。   张伯张婶又被侍卫像拉死狗一样地拉了回来,他们一大把年纪,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现在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瘫软在皇上面前,“皇上饶命啊,这些全都是皇后娘娘让我们这么做的。”   皇后越发焦急,正欲开口,忽然被皇上厉眼一扫,吓得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皇上冷道:“你们从实招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伯被天子君威镇住,但事关自己的性命,也不敢掉以轻心,大口喘了几口气,终于找回了一点力气,道:“草民和老婆子都是乡下种地的,日子过得很苦,也没有什么赚钱的营生,有一天,一位很有钱的夫人找到了我们,说只要我们肯做一件事,就给我们五百两银子,我们也就同意了,后来才知道这位夫人就是皇后娘娘…”   “真是一派胡言!”皇后实在按捺不住了,厉声打断张伯,“你这个卑鄙龌龊的刁民,刚才污蔑世子,现在又来污蔑本宫,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母后,皇上,这等刁钻阴险的小人的话,根本不可信…”   太后冷冷瞪了一眼皇后,让她后面的话又缩了回去,不敢再多一句,太后听了张伯的话之后,也很震惊,心中对皇后的怒意又深了一重。   丹妃适时道:“皇后娘娘,有道是清者自清,有太后和皇上在此,娘娘不必着急,只要查证一下,一定可以还你一个清白。”   皇上横视张伯,周身笼罩着浓浓的怒气,“还有呢?”   张伯因为面无血色,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急忙道:“草民以前的确有个孩子送人了,但不是儿子,是个女儿,孩子身上也没什么胎记,而且草民也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只是为了五百两银子,现在我们不要银子了,只求皇上放了我们,我们立刻回乡下耕田去。”他说的这个女人指的是袁嬷嬷,这一番话,说明他们之前在大殿上说的全是谎言,一句都不能采信。   皇后大惊,现在才意识到这对不起眼的贱民大有问题,嘴唇不着痕迹地颤抖,连忙端过一杯茶,喝了两口,掩饰自己的惊慌失态。   太子实在忍耐不住了,高声道:“父皇,这两个贱民先说萧天熠是他们的儿子,现在被拆穿了之后,又转过风向,说是受母后指使,这等两面三刀的卑鄙小人的话,根本不可信,儿臣以为,君前撒谎,罪无可恕,还请立刻行刑,以儆效尤,以正民风。”   “太子殿下!”萧天熠悠然的声音响起,眼中还含着淡淡讥诮,“此言太过武断,你凭什么就认为他们一定不是受人指使?”   萧天熠终于开始正面出击了,让皇后越发不安,但这点小事想要打倒她,还是有难度的,她很有信心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光凭一对贱民的话,还不足以指证她,想到这里,她稍稍有些心安。   皇上的眼中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嗜血杀意,“如果有半句谎言,朕定然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君王的肃杀之气让张伯和张婶硬生生打了一个寒颤,但害怕也无济于事,张婶也喘过气来,连忙补充道:“我们庄稼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五百两银子,而且也没有其他损失,就照皇后娘娘说的做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为了求财,此时已经知道大错特错了,还请皇上看在我们一把年纪的份上,饶我们一命吧。”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扭转,让原本春风得意的皇后瞬间成了整件事的幕后推手,她的脸色越发苍白,忽然从座位上下来,猛地跪到皇上面前,“皇上,臣妾入宫多年,只求好好伺候皇上,问心无愧,这两个贱民的话,一看就知道是谎言,臣妾是皇后,久居深宫,怎么可能认识他们?退一万步讲,就算臣妾要做这样的事情,难道还要亲自去做吗?皇上是有道明君,一向洞若观火,定然不会被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言所蒙蔽。”   丹妃忽然不紧不慢道:“世子的身世是何等大事?这么重要的机会,皇后亲自出马,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面对皇后情深意切的话语,皇上只是冷哼一声,“你放心,是非曲直,朕自有明断。”   皇后听出皇上话语中的冷意,后背又是一阵阵凉寒,太子惊得几乎坐立不稳,面色如霜,他怎么也想不到,明明是完胜的局面,怎么会突然急转直下,现在母后反倒成了被审问的对象了?   皇后怕太子沉不住气,急忙用目光示意他不要说话,她这个时候已经深刻意识到这就是一个局,一个引君入瓮的局,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她还在自鸣得意的时候,真正的布局人一直都在背后冷眼旁观,她在他眼中居然就像跳梁小丑一般愚蠢可笑。   这个发现让皇后惊得周身血液几乎凝固,心脏也仿佛忘了跳动,尤其是看到萧天熠嘴角那抹嘲讽笑意的时候,更是证实了她心中的疑惑。   此刻,她只觉得头脑一阵阵发蒙,什么张伯,张婶,根本就是对方布下的迷雾,目的就是为了引她入局,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张伯张婶现在说的话和当初完全不一样了。   天啦,皇后立即按住了自己的胸口,仿佛下一刻,心口就要爆裂一般,她不妨之下,居然落入了萧天熠精心设计的陷阱。   终于明白,为什么萧天熠濒临死亡威胁时候,也会表现得那样被动?不过是为了让她更进一步以为自己得计而已,最重要的是,棋局他已经提前布好了,后面根本就不需要他出手了,他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自己就会费尽心思积极主动地往他的陷阱里钻去。   此时皇后才清醒地意识到,萧天熠实在太可怕了,不仅仅是文韬武略,这份缜密深沉的心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枉她自以为是布局之人,哪知道他才是真正的布局之人?这番谋略深远,让皇后感到一阵阵后怕。   权力纷争,讲得就是谁道高一尺,谁魔高一丈,皇后暗暗后悔,当时张伯和张婶在京中寻找失散多年的儿子的时候,既然已经满城风雨,萧天熠又不是深宫之人,怎么可能没有听到一点风声?他却故作不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往深渊里面踏去,而自己竟然也忽略了。   萧天熠看向她的时候,眼中的轻笑像一把利刃直接插入了皇后的心脏,让她周身凉透。   容贵妃见局面瞬间被扭转,面色一滞,也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皇后哪里是世子的对手啊?世子才是真正的高手,虽说事已至此,但争权夺利的人,脸面是不值钱的,实惠才是最有you惑力的,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皇后身上去,说不定还来得及,容贵妃也不是泛泛之辈,立即看向皇后,冷冰冰道:“臣妾原本就觉得有些奇怪,原本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在背后设计的,可真是好手段啊。”   皇后并没有理会容贵妃这个朝秦暮楚的女人,虽然她心中很想笑,容贵妃把萧天熠当成什么了?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走狗吗?   但对皇后来说,此刻最关键的是在皇上面前怎么度过难关,她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臣妾和世子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陷害世子?”   丹妃嘴唇轻抿,淡淡一笑,毫不留情地反问道:“皇后娘娘果真与世子无冤无仇吗?”   这句极富暗示性的话,让皇后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太子和世子不睦,是公开的秘密,她身为太子的生母,怎么可能和世子真的无冤无仇?这不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吗?   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丹妃的话,相当于反手就给了皇后一巴掌,皇后怎么也想不到,一直在后宫并没有多少作为的丹妃居然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此时她心中有着和容贵妃同样的疑虑,后宫再傻的人都知道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要不然,为什么拼破了头也要生下子嗣呢?   如今太子和燕王两派对垒,势成水火,将来的皇位肯定是其中之一,现在丹妃可是把两派都得罪了,只坚定地站在世子哪一边,世子又不可能当皇帝,丹妃自断后路,难道想上天吗?还是仗着皇上的倚重不知青红皂白了?   皇上的脸色更加阴沉,目光尖锐地盯着皇后,良久才一字一顿道:“朕要听你说。”   这话说得极重,因为它是一个信号,意味着皇上对皇后起疑心了,皇后心中惴惴不安,只得咬牙道:“臣妾的确是冤枉的,就算臣妾对世子有些看法,也不敢有胆子操纵这样的事情。”   “是吗?”太后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别有深意道:“皇后,你的胆子还小吗?”   不久之前还一致对外的太后和皇后,此刻却成了生死仇敌一般,没有人喜欢被蒙蔽,太后更是如此,如果这是皇后设的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除掉天熠,逼得太后和世子更加疏远,太后绝对不会放过她。   皇上的眸光迫得皇后几乎透不过气来,形势对自己不利,她眼中的泪水骤然滑落下来,“臣妾无端被人攀咬,实在含冤莫白,但臣妾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两个贱民,更不可能指使他们去陷害世子了。”   皇上看向皇后的目光染有一丝厌恶,让皇后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病急乱投医,她只得求救地看着太后,希望太后站在她这边,帮她说说话。   哪知,太后根本没看她,而是在一旁淡定地饮茶,慢幽幽地滑动茶盖。   太后这样做的目的,是要让皇后知道,不要以为握着静妃死亡的秘密就可以持续要挟自己,何况,这件事皇后自己也是凶手,如果她想玉石俱焚,孰轻孰重,要懂得自己掂量,太后只有一个,皇后却可以有很多个,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个宝座。   皇后见太后根本没有帮自己的意思,有些失望,头脑飞快地思索了一下,自己在那两个贱民手中,没有落下什么把柄,空口无凭,自己也无需太过慌张,只强调道:“臣妾真的不认识他们。”   皇上似乎早就知道皇后会这样说,也没有追问,而是看向京兆府尹,“你刚刚上任没多久,京兆府尹,朕不想随意更换,所以朕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你马上去查这件京中上下流传的老夫妇寻子案到底还有什么猫腻?如果查不出来,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京兆府尹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磕头,“多谢皇上,微臣立即就去查。”   皇后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只是开了个头,至于后面的走向她根本就没有刻意控制,有的时候,放手反而能达到最自然最理想的效果,就算京兆府尹去查,也查不到任何和她有关的东西。   不过,能当上京兆府尹的人,自然也不是草包,何况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疑难奇案,又因为事关自己身家性命,效率奇高,不一会的功夫,就回来复命了,“启禀皇上,微臣已经将前来指认袁嬷嬷的五个人全部收监拷问,为了防止串供,微臣特命分开审讯,除了一个之外,其他的四个人都说是有人给钱让他们到衙门去指认的。”   “什么人?”皇上语意立时森冷如雪。   京兆府尹立即从袖子中取出一幅卷纸,高声道:“根据四人辨认,命他们去衙门里指认的是同一个人,微臣已经根据他们的描述命人画了像,的确是同一个人,画像在此,请皇上过目。”   “呈上来。”   田学禄匆忙到京兆府尹面前,将刚刚画好的画打开,上面还有未干的墨迹,但人像还是画得惟妙惟肖。   看到画上的人轮廓的时候,田公公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画上的人赫然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人,知秋姑姑。   皇上越看越气,忽然猛地一拍桌子,盯着皇后,语冷如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后只觉头脑一阵嗡嗡作响,不可能的?那些人不是她指派去的,但问题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没有人会听她在说什么,更没有人会相信她。   这时,一直静观其变的燕王忽然道:“父皇,此事已经真相大白,这就是一个针对世子的陷阱,皇后娘娘居心恶毒,想要置世子于死地,若不是太后娘娘,父皇和丹妃娘娘明察秋毫,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燕王倒是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虽然刚才母妃的急切导致失算,可并非完全没有扳回来的可能,他还是可以站在世子这边为世子说话。   容贵妃自然知道皇儿的意图,立即附和道:“鹤轩言之有理,如果不是皇上,世子可真是要承受莫大的冤屈,说不定现在已经……”   说到这里,她眼眶一红,自责道:“连臣妾都被蒙蔽了,以致误会了世子,实在是心中不安,还请世子不要怪罪。”   萧天熠似笑非笑道:“贵妃娘娘请放心,本世子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这话说得非常大度,但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因为那意思很有可能是,本世子从来就没有把你放在心上过。   容贵妃一愣,失望之色尽显,但现在想收回之前的话也不可能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世子现在对自己极度冷漠,心里开始想着怎么才能挽回和世子的关系。   虽然画上的人是知秋没错,但这件事根本就不是皇后派人做的,她更加不会轻易承认,矢口否认,“这一定是污蔑,臣妾一向对宫人严加约束,不但臣妾没有设计陷害世子,宫人更是不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眉毛竖起,怒意横生,“明察?到底要不要朕明察,你自己心中有数。”   皇后心下更凉,太子急了,正准备过来求情的时候,却被皇后的目光逼了回去,她自己尚且吉凶难料,但好歹太子还没有被牵扯进来,不算完全输。   “你耍得好手段。”皇上冷冷地盯着皇后,不怒反笑,“真不愧是一国之母,可真是不择手段,借刀杀人,玩得真好,刚才若不是丹妃极力阻止,朕的国之栋梁就被误杀了,目的如果达成,你心中不知道有多高兴吧?”   皇后脸色煞白,刚才她推波助澜的那些话,大家可还都没有忘记,恨不得一步步将世子置于死地的就是她,此时要说和她毫无关系,谁都不会信,何况,她有最强的动机,世子和太子不和,却和燕王关系不错,灭了世子,就相当于剪除了燕王的一条臂膀,这件事,在座的人都心如明镜。   丹妃忙福身,轻声道:“皇上过奖了,臣妾不敢。”   皇后强自镇定道:“臣妾是中宫皇后,就是平日因为太子的关系对世子有些看法,但也绝对不至于用这么歹毒的方式。”   “是么?”容贵妃轻轻一笑,“有道是清者自清,刚才世子蒙受不白之冤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倒是你,真正的铁证摆在面前,反而百般狡辩,居然还好意思说什么歹毒不歹毒?”   容贵妃顷刻就转变了立场,把刚才的态度全部归结到被皇后蒙蔽的原因,皇后才是罪魁祸首,仿佛两人刚才的默契只是一场梦幻。   “皇上!”原本就跪在地上的知秋忽然大声道:“这一切都是奴婢干的,和娘娘无关,求皇上千万不要冤枉了娘娘。”   太后眸光淡漠,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是吗?你可真是个好奴婢啊。”   知秋自知必死无疑,将头重重磕在地上,额头瞬间就弯出了一朵鲜丽狰狞的花瓣,神情有壮士断腕的视死如归,“奴婢一直在皇后娘娘身边服侍,亲眼看着娘娘如何为伺候好皇上和管理好六宫而殚精竭虑,废寝忘食,娘娘的苦,奴婢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只可惜奴婢不能为娘娘多做些什么,一直是奴婢心中最大的憾事。”   皇后一惊,知道知秋想干什么,虽然这个时候舍车保帅也许都未必能救得了自己,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她闭上眼睛,一狠心,今日知秋去了,他日太子登基,一定会为她报仇的。   知秋继续哭喊,“这一切都是奴婢瞒着皇后娘娘做的,娘娘母仪天下,胸怀后宫,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请皇上明鉴。”   萧天熠的笑容有睥睨天下的霸气,“一个奴婢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设计本世子,皇后娘娘调教得真好。”   皇后心头狂跳,勉力一笑,“世子过奖了,本宫也不过是太过担心萧家的血统,所以一时情急,对事不对人罢了。”   萧天熠忽然扬眉,磁性的声音荡涤心田,“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后看着脸上鲜血直流的知秋,视线又寡淡地滑向皇后,浑厚的声音染上几分触目惊心的君王威仪,“你果真不知情吗?”   ☆、第三百六十六章 废 后   见皇上这样问,皇后心中一喜,连忙信誓旦旦道:“皇上明鉴,虽然臣妾不知情,但也难逃管教宫人无方之责,恳请皇上降罪,臣妾绝无任何怨言。”   好一个避重就轻,见皇后说得义正词严,皇上冷笑,要是连这点明察秋毫的本事都没有,也不会当了这么多年的皇上了,他从鼻子里面发出一声轻哼,“你倒是推得干净。”   皇后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忽然将头匍匐在地,不由自主地绞着手指,连声音也没有了以前的镇定自若,而是有微微的颤栗,“臣妾冤枉,臣妾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设计陷害世子。”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喊冤?皇上忽然起身,缓缓走到皇后面前,他的每一步都像踏在皇后心中一样,让她紧张得额头直冒汗。   皇上终于停下脚步,冷冷地盯着跪在地上满头华翠的皇后,这个入宫将近三十年的女人。   这样的沉默,令皇后心中越发不安,虽然她早已经失去了皇上的宠爱,但她仍是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这些年,不管皇上怎么冷落她,漠视她,也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她,那是一种足以让人冷到骨髓里面的冰寒眼神。   皇后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一种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本能的恐惧,无意识道:“皇上……”   “啪!”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重重的巴掌就落到了她早已不年轻的脸上,左脸蓦然一阵剧痛,她猝不及防之下,整个身体都被打得向一边歪去,因为太过惊惧,脑袋一阵嗡嗡作响,竟然呆呆忘了反应。   除了萧天熠,所有人都惊呆了,皇上是天下之主,在后宫里,虽然震怒过,虽然漠然过,但从来没有亲自动手打过妃嫔,况且这个被打的人,居然还是曾经权掌六宫的皇后,不少人惊愕得嘴巴都忘了合上。   皇后脂粉涂抹均匀的脸上瞬时出现了一个明晰的巴掌印,连发髻也被打得凌乱,怎么也没想到,皇上居然动手打了她?   皇上的眼神那样可怕,她不敢哭泣,更不敢整理发饰,只道:“皇上要惩罚臣妾,臣妾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皇上千万不要动怒,若是伤了龙体,那就真的是臣妾的罪过了。”   皇上从皇后身边走过,看也不看她一眼,冷笑一声,“不要把朕当傻子,你在打什么主意,朕很清楚,朕一直以为你虽然私心过重,但好歹还是知晓轻重的人,想不到你的胆子这么大,大到让朕都刮目相看,朕最信任的亲王世子,竟然差点被你用卑鄙无耻的手段置于死地,这种事情你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恐怕将来弑君篡位的事情,对你来说,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了。”   弑君篡位?这是要株连九族的,皇后吓得魂飞魄散,全然忘了脸上的疼痛,“皇上,真的不关臣妾的事啊,臣妾以后一定严加管教坤宁宫所有宫人……”   皇上不为所动,冷冷道:“李氏,到了现在,你还以为可以进可攻,退可守吗?若没有你在背后谋篇布局,一个小小奴婢,能折腾得出来满京城这么大的动静吗?”   李氏?皇上的话阴森嗜血,让皇后眼中发出惊恐的眸光,皇上可从来没有叫过她“李氏”,不管怎么生气,一直都是叫她“皇后”,难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这一定是入宫多年最凶险最恐怖的一天,到了此刻,终于明白,萧天熠这个局设得太深太精了,目的就是为了对付她,可惜现在反应过来为时已晚,这一局她跌得太重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翻身之机?   容贵妃见此情形,心知皇后今日凶多吉少,心中暗自得意,斗了这么多年的人,想不到到头来自己倒了,不过她也并不敢高兴,因为她的处境也不是很妙,刚才压错了宝,她心中为自己帮了两句腔而后悔万分,不知道今日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皇上会不会把自己也当成帮凶,以致迁怒自己?   皇上忽然笑了,但那笑竟让皇后冷汗涔涔,“朕就觉得奇怪,怎么无端端地,忽然就牵出天熠不是皇家血脉的所谓绝密,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后,你真是越来越长本事了,这种瞒天过海的手段,连朕都要为你叫好了。”   被皇上说破心事,皇后脸色红一块白一块,虽然她是中了萧天熠的陷阱,但说出去又有谁信呢?而且那些事情,又确确实实是她做的,一开始就是人家布下的陷阱,故意等着她去钻的,她就傻傻去了,皇后的心紧紧揪在一起,凝涩得说不出话。   知秋忽然爬过来,泪流满面,“皇上,是奴婢看不惯世子总是在太子和娘娘面前趾高气扬,从来都是君不君臣不臣的模样,皇后娘娘心胸广阔,从不介意,可奴婢心疼娘娘,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一切都是奴婢做的,与皇后娘娘无关。”   “放肆!”皇上怒吼一声,“哪里有你插嘴的份?这个时候你这个狗奴才还在这里污蔑世子,妄图反咬一口,宫里容不下这等用心险恶龌龊的奴才,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是!”   立即上来两个身强体壮的内侍,一左一右架着知秋就往外拖,知秋瞳孔中露出绝望的光芒,虽然出来认罪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必死无疑,可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还是有着本能的恐惧,身体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只喃喃喊出一句,“娘娘保重。”   见知秋被内侍拖去行杖刑,皇后惊悸交加,几乎晕厥过去,自从她进宫之后,知秋就一直跟在她身边,是她最得力的助手,知秋精明能干,心思缜密,帮她办了不少事情,这一次的事情,也是知秋觉得不对劲提醒过几次,但结果自己还是大意了,看着知秋被越拖越远,皇后发出一声悲急交加的呼喊,“知秋……”   听到外面刚开始高亢后来渐渐微弱的申银声,最后没了动静,皇后面如死灰,整个人也仿佛老了十岁,稳操胜券的局最后成了自己的惨败,一条臂膀被生生折断,那种痛,撕心裂肺,更可怕的是,她知道此事远远没有结束,知秋的死,不过只是个开始。   杖杀一个宫人,在后宫,不是太大的事情,内侍很快就回来复命了,“皇上,已经行刑完毕。”   内侍的身上仿佛还可以闻到血腥的气息,知秋姑姑是坤宁宫皇后身边最信任的人,宫里的红人,平日哪怕是主子,也要给她几分面子,可片刻之前,还是鲜活的人命,转瞬间,就成了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可见皇上对皇后此举的盛怒,以至于下了狠手。   皇上只是冷哼一声,看向面无人色的皇后,这些年,他对她颇有些不闻不问相安无事的味道,如果皇后安分一些,他也不会让后宫风云迭起,事件频出,皇后一直都会是皇后。   可这一次,皇后居然想出了如此恶毒的办法想要彻底毁了天熠,他的侄儿,皇弟的爱子,他所宠信的国之栋梁,若不是刚才丹妃一直极力劝说,天熠很可能已经被鸩杀,想到这里,皇上忽然觉得一阵后怕。   皇后还沉浸在知秋被杖杀的沉痛之中,虽然身边有两名最得用的侍女,知秋和颂春,但颂春远远不能比拟知秋的作用。   在这深宫里,知秋陪伴着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寂寞的夜晚,陪伴她进行一次又一次地搏杀,登临凤位,地位渐渐稳固,这其中,少不了知秋的功劳,如今知秋在她面前被杀,她不是不心痛的。   可她知道,现在不是心痛的时刻,还有无数虎视眈眈的眼神等着看她的笑话,恨不得将她彻底撕裂,终至体无完肤,面目全非。   皇后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既然知秋已经死了,就不能死得毫无价值,她抵死不认,“皇上,臣妾和您三十年的夫妻,您对臣妾不会完全没有了解,臣妾不会没分寸到这种程度。”   皇上静静凝视皇后片刻,忽然笑了,“三十年夫妻?”   这话极为危险,太子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顾不得母后暗示的眼神,忽然扑过来跪倒父皇脚下,“父皇,母后一定是被冤枉的,这件事,肯定是萧天熠设的局。”   太子见母后有可能被废,慌乱之下的口不择言,让皇后心急交加,可想制止太子也来不及了。   果然,太子的话更让皇上盛怒不已,冷笑道:“太子,到底是你母后设的局?还是萧天熠设的局,你心里清楚,朕心里更清楚。”   太子顿时面如死灰,他并不清楚内情,只是本能地觉得一定是萧天熠暗中搞得破坏,被父皇这样一质问,竟然哑口无言。   皇后见太子还是按耐不住被卷进来了,吓得心慌意乱,忽然抱住皇上的腿,银牙一咬,“臣妾承认,这一切都是臣妾做的,这么多年,世子仰仗皇上的宠信,一直明里暗里针对太子,臣妾忍了这么多年,实在看不过去了,但世子深得皇上爱重,臣妾实在没有别的法子才能除掉他,正巧一天听戏文了说了这个办法,臣妾便动了这个心思,如今被皇上明察,臣妾自知错了,求皇上降罪,但一切都不关太子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求皇上不要迁怒于他,他真是无辜的。”   她泣不成声,不过没有一个人同情她,宫里,从来就不是同情横行的地方,反而有的是人看笑话。   皇后求了皇上半晌,皇上始终面无表情,皇后急忙道:“臣妾自知罪孽深重,愿意给世子赔礼道歉,世子给臣妾什么惩罚都行。”   见到了这个时候,皇后还在狡辩,皇上眉毛竖了起来,看向始终优雅冷漠的世子,嗤笑一声,“天熠,你愿意接受吗?”   萧天熠对大殿内里的杀意置若罔闻,淡淡丢下一句,“皇后娘娘好手笔,让臣刚才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如果按照军中规矩,可远远不是赔礼道歉就能一笑泯恩仇的,不过现在并非是在军中,今日一切,自有皇上裁定,臣绝无异议。”   皇上知道天熠素来心情极高,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看向皇后,冷笑道:“赔礼道歉?说得轻巧,看来你是在皇后这个位子坐得太久了,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   皇后大惊失色,皇上话语的深意她怎么会不明白?惊急之下,病急乱投医,“皇上,求你看在臣妾女儿远嫁,终生难见一面的份上,原谅臣妾这一次吧,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皇后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皇上本来就不喜欢沁雪,何况沁雪又是因为一桩丑事被迫远嫁的,她此时提及此事,只是为了撩起皇上心中的一点点怜意,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因为也有可能就更加触怒皇上。   事实证明,皇后赌输了,见皇后提到沁雪,皇上更是怒不可遏,后宫竟然是这般藏污纳垢,一国皇后,行为竟然是如此卑劣不堪,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冷道:“传朕旨意,皇后李氏,怀执怨怼,数违教令,即今日起,废除位分,降为庶人,打入冷宫,闭门思过,收回所有中宫之物。”   皇后瞳孔猛地一缩,从母仪天下到孤僻冷宫,虽然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却有天渊之别,想不到皇上处置得这般决绝不留情,她一时呆住,竟然忘了呼吸,见田学禄准备拟旨,她忽然跪行数步,抱住皇上的腿,“皇上,你不能废了臣妾……”   容贵妃也格外惊愕,皇上居然废了皇后?   可是见皇后被废,她心中却并无欢呼雀跃之感,要是以前,只怕她大牙都会笑掉了,可是今天,她也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之前的一时糊涂,酿成大错,让她一直惴惴不安。   皇上一脚踢开皇后,“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朕都没有动你中宫之位,你现在还有脸求情?”   太子也惊呼一声,“父皇……”可他的目光被父皇硬生生逼了回去,看来父皇是铁定要废掉母后了。   皇上忽然盯着太子,一字一顿道:“这件事,你有没有份?”   父皇言语中的杀意如此明显,让太子吓得魂飞魄散,立即道:“儿臣为母后的糊涂而痛心,但儿臣敢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誓,如果搅入此事,宁愿天打五雷轰,死后堕入地狱,永不超生。”   这誓发得非常毒,因为太子是真的不知道,所以他才敢发这么毒的誓言。   皇上不置可否,恍如刀片一样的眸光从太子脸上刮过,让他身体瑟瑟渗出一阵凉意,如果父皇认为此事他也卷入其中,这个太子,今天也算是当到头了。   皇后见皇上终于开始怀疑太子了,不是最后一点力气支撑着自己,她就倒下去了。   进入后宫之后,搏杀多年,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一夕之间,变得一无所有,多年的心血全成了泡影,她怨毒的目光忽然转向那似乎事不关己的人,萧天熠的笑容是对自己最大的耻辱和讥诮,她心痛得几乎失去理智,目光变得狰狞疯狂,咬牙切齿道:“萧天熠,你别得意。”   “李氏!”皇上再也不想多看一眼皇后,“田学禄,即刻将废后押入冷宫,无朕旨意,终生不得外出。”   “是!”田学禄在宫中见惯事态,并无太多意外,低沉而恭谨地对皇后道,“请。”   皇后木然地看着这个自己陪伴了三十年的男人,他竟然绝情到令人绝望,她知道大势已去,回天无力,留恋地看了一眼太子,如果不是为了太子,她恨不得与萧天熠同归于尽。   废后是何等大事?因为一位世子,皇上废了皇后,顷刻间,就传遍了六宫,上下皆惊。   “母后!”太子向皇后伸出手,却在父皇威严的目光中缩了回来,看向萧天熠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毒,但他也很明白,这个时候,可不是和萧天熠火拼的时候,而且父皇并没有打消对他的猜疑,忙道:“母后糊涂,儿臣没有及时察觉,以致酿成大错,请父皇责罚。”   皇上只是冷冷地盯着他,并没有马上表态,良久,才发出一声冷哼,“太子,你要明白,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下一次,朕可不会轻易饶了你。”   刹那间,太子的脸上褪尽了仅有的血色,以前,父皇虽然生他的气,也曾斥责过他,训导过他,甚至责骂过他,敲打过他,但从来都没有动过易储的念头,今日这话,分明已经有了易储之念,他心潮起伏,强作镇定,“儿臣谨记,多谢父皇开恩。”   见父皇这般说话,燕王心中一喜,如果不是因为母妃之前太过心急,此时他就很有可能是父皇心中新的储君人选了,可惜,现在他的情况也并不十分乐观。   太后看了半天,始终一言未发,忽然觉得累了,“哀家不想再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孙秀,扶哀家回去歇息。”   “是!”太后拂袖而去,一把年纪的人了,被这些事情折腾得心力交瘁。   太后走后,皇上的目光终于抛向容贵妃,容贵妃心下一凛,就知道自己今天没那么容易逃过,皇上终究是皇上,就算宠爱她,也依然是有限度的,谁都不是那个在皇上心中宠溺无度的静妃,当年无论静妃做了什么,皇上都不会怪罪她,可自己不是静妃,此时唯有主动认罪,方才有可能唤起皇上对她的宠爱,急忙跪下,“臣妾一时被皇后……”   忽然察觉失言,忙改口道:“被李氏蒙蔽,也是因为臣妾太过为皇室担忧,关心则乱,尽管如此,却依然对世子造成了伤害,请皇上降罪。”   她心中抱着一丝侥幸,因为她只是帮了两句腔,皇上最多斥责两句,有可能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可当皇上深凉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容贵妃还是下意识地一抖,有些害怕,想起以前皇上对自己的宠爱,她抿了抿唇,声音一柔,风情万种的脸庞渗透出几分娇媚,“皇上。”   皇上却不为所动,他阅人无数,哪是那么容易被欺骗的?因为云萝的事情,他一直没怎么处罚容贵妃,容贵妃第一次发现,皇上的目光令她如此不安,而世子的冷漠更是令她越发惊慌。   她和皇后一样,都是入宫多年,搏杀半生,为自己的儿子铺路,皇后有太子,她有燕王,将皇上冷幽的眸光盯着她,她心中漫起绝望的感觉,她的舍弃,不仅世子看在眼里,皇上同样看在眼里,可又立即安慰自己,和罪孽深重的皇后比起来,她的小错完全不值一提,不是吗?   可她的心还没有来得及放下去,就瞬间又提了起来,因为皇上的眸光越来越冷,让她不明白,在皇上心中,难道世子的地位比她还重要吗?   虽然皇上极力忽视刚才要杀天熠的时候,心中自然而然漫出的痛楚,但他清楚地知道,他真的心痛了,虽说他是皇帝,应该无情无义,但谁也不希望自己枕边的女人也是无情无义落井下石之人,皇上心中对容贵妃多了一层深深的抵触,皇上甚至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决然舍弃世子的容贵妃这般反感?   在容贵妃的无限期待下,皇上淡淡的声音直抵她的心脏,“贵妃何氏,行为不端,降为妃位,以观后效。”   容贵妃惊得目瞪口呆,她是费了多少心思,才得到这个贵妃之位?想不到,就因为两句错话,就转瞬间失去,她正欲哀求,忽然触到皇上冷冽的幽光,心下一紧,下意识地闭了嘴,毕竟,和输得一干二净的皇后相比,她还不算完全输,她垂下头,敛去内心所有的不甘,“臣妾遵旨。”   与此同时,皇上再发一道旨意,丹妃林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擢升为一品淑贵妃,摄六宫之事。   ☆、第三百六十七章 雄 心   既废了皇后,又降了容贵妃,太子和燕王在皇上那里,谁也没有讨到好去,此举可谓一斧两损。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代掌六宫职权的丹妃又晋升为一品淑贵妃,更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容妃表面上祝贺淑贵妃,心中却是万分不甘,真是世事难料,她虽然比淑贵妃入宫晚,但既育有皇子,又远比丹妃更得圣心,一直步在淑贵妃的前面,可没想到,一步踏错,导致步步错,现在这个一直不得圣心的女人,居然成了后宫最尊贵的女人,无人再敢小觑。   到了此时,回到了起点的容妃才发现淑贵妃的聪明睿智,她居然有胆量把身家性命押到世子身上,本来是必败无疑,谁知她赢了?   有赢就有输,淑贵妃赢了,自己和皇后就输了,不过比起一败涂地的皇后,容妃心里又有了安慰,皇后倒了,皇上又对太子生了厌恶之心,如今诸皇子之中,就只有燕王能当大任了。   经历了这些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皇上忽然觉得疲累,才惊然发觉自己到底不是年轻人了,冷着脸,甩手离开。   皇上走后,该散的人逐渐散去,只有一天之内接二连三遭受巨大打击的太子还在怔怔发呆,今天的事情,就像一场梦一样,一点都不真实。   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母后就这样被废了?从中宫之主变成了庶人?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了?   父皇的意思很明显,只要他再犯一次事,就废掉他的储君之位,他觉得无比冤枉,今天这事确实和他没关系,但几乎是立刻,就自我否决了,皇后是他的母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在父皇心中,他们是一体的,怎么可能不受牵连?   鼻端仿佛还萦绕着刚才仗杀知秋的微弱血腥,太子皱了皱眉,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心情极度烦闷,盯着眼前还没有撤去的酒宴,忽然猛灌了自己一口酒,因为喝得太急,呛得连连咳嗽,嗓子烧得疼痛,极为难受。   “太子殿下不是军中豪放粗人,如此饮烈酒,怕是一时难以承受,殿下是国之储君,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一个低醇磁性却又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淡淡响起。   这个声音,让太子发现殿内并不是空无一人,还有在背后真正操纵此事的人,那个他恨之入骨的萧天熠,正嘴角含笑地看着借酒浇愁的他。   太子“腾”地起身,咬牙切齿,“萧天熠,是你捣的鬼,对不对?本宫知道,一定是你。”   萧天熠冷冷地盯着他,面含一丝显而易见的讥诮,“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你应该去好好地问问庶人李氏,她自己做了什么?”   太子一愣,虽然他不清楚内情,但他很清楚以母后的手段,不会这么容易落得一败涂地,忽然明白过来,眉间青筋暴跳,声音骤然拔高,“那两个贱民根本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萧天熠轩眉一挑,不置可否,眸光居然变得深邃而寒冷,一字一顿道:“你们母子欠我的,我要你们加倍偿还回来。”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让太子大吃一惊,萧天熠的眸光像极了两把锋锐的长剑,他突然想起四年前,不,已经快五年了,那个时候,萧天熠从一个英姿勃发凌云飞扬的战神将军,骤然变成半身不遂的无用残废,是母后的手笔,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遭了敌国的暗算,从来没有人起过疑,现在萧天熠这样说,难道是因为他已经查出来了?还是在诈自己?   太子眼中的惊悸落入萧天熠的眼中,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萧天熠已经离开,大殿尽头,日光的影子都仿佛被他挺拔的身影挡住,盛气凛凛,锐不可当。   太子眸瞳中泛起的不仅仅只有恨意,还有深深的嫉妒,不自觉握紧手中的拳头,萧天熠,你设计陷害我母后,本宫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等本宫登基的那一天,就是你的死期,你给本宫等着瞧。   “臣妾参见殿下。”一个温和的女声让太子从愤怒中回过神来,气恼交加的他遽然抬眸,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伫立在眼前。   母后被废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传遍六宫,季嫣然得知的时候大吃一惊,知道这件事对太子的打击有多大,她一直心神不宁,听说太后和皇上都分别回宫了,可太子迟迟不见踪影,季嫣然心下焦急,只好自己前来寻找太子。   哪知一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了太子眼中荡漾的强烈杀意,如夜枭一样阴森可怖,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匆忙低下头,要上前扶住太子,“殿下,请回宫吧。”   太子一腔怒火,正愁找不到发泄的对象,季嫣然这么好就偏偏撞到枪口上来,一想起母后一夕之间,骤然跌落尘埃,那个风光无限的中宫皇后,从此变得人人可欺,人人可讽,太子心中燃起可以焚尽一切的怒意,蓦然甩开季嫣然伸过来的手,“滚开。”   季嫣然被怒斥,鼻子瞬间一酸,眼泪夺眶而出,更是看得太子一阵心烦,“本宫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季嫣然抿紧双唇,压抑着心中的酸楚,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此生的命运都已经和太子捆绑在一起,太子都是她的丈夫,小郡主的父亲,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一个女人,当然希望自己的丈夫平步青云,风光无限,尽管自己也许没有那么爱他,但季嫣然明白,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又能改变什么,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而且太子春风得意的时候,还会对她施些怜爱,要是心情不畅,就是她的噩梦,但身为太子妃,自有太子妃的责任,不是她想逃避就逃避得了的,她强忍心中的痛楚,柔声道:“殿下依旧是太子,只要储君之位稳固,母后终究有出冷宫的一天,还请殿下沉下心来。”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就像点燃了太子心中的火种一样,太子突然暴怒起来,“你还好意思说风凉话?还不是你老情人干的好事?”   老情人?季嫣然心中遽然一痛,她再也忍不了了,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她少年时代暗恋萧天熠的事情,知晓的人虽然不多,但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为了这段不能与人言的暗藏情意,她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次向太子解释了,可这件事一直是太子心中的一根刺,他整个人就像钻入了死胡同一样,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何况,太子手中还握有她曾经暗中向萧天熠通风报信的铁证,更是时不时就会拿出来刺激嘲讽她一番。   六宫只知道皇后被废,可除了在场的人,谁也不知道具体详细的情形,连季嫣然也蒙在鼓里,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太子。   太子看着她的哭泣,越发心烦意乱,忽然想起什么,恶毒道:“对了,他刚刚出去,你又遇到了他吧?”   季嫣然心下一涩,她确实没有遇到他,就算遇到了又怎么样?他以前都从来没有回应过自己,现在更是不会了,她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抬眸回视着太子迫人的光芒,“臣妾来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人,殿下不信的话,大可去查。”   “是吗?”太子缓缓站起身来,身上浓郁的酒气让季嫣然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可太子根本没有看她,他现在根本就不会相信季嫣然的话,他娶了季嫣然之后,一直对季嫣然十分宠爱,可当发现季嫣然暗中向萧天熠通风报信的时候,作为一个男人,太子感到的是无边无际的耻辱和亵渎。   从那以后,他对季嫣然的态度也一落千丈,如果不是因为季相的关系和不想在父皇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他早就有了废太子妃之念了,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投入再多的情意。   季嫣然并不知道太子心中所想,见太子默然,又道:“臣妾说过很多遍,自从嫁入东宫之后,臣妾的心只记挂在殿下身上,并无任何二心。”   太子不以为然一笑,想起父皇不带感情的话语,他只有最后一次机会,忽然眼神灼灼地盯着季嫣然,“如果本宫不是太子了,你会怎么做?”   季嫣然吓了一大跳,太子的笑容经常让她害怕,不像萧天熠的笑意那样明朗如晨,忙道:“殿下喝多了,这等话语可不能随意说,殿下需要休息,臣妾扶你回宫吧。”   太子怨毒一笑,“你的老情人可真狠啊,本宫实在是低估他了…”   季嫣然听到太子口齿开始含混不清,但那恨意却是越发明晰入耳,心底五味杂陈,这两个人,莫非真是天生的敌人?   而自己的命运就更加可笑,曾经暗恋过一个,最后却嫁给了另外一个,当然这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可问题是,人生不是断裂的,而是连贯的,曾经的情愫一定会影响现在的生活,这一点,季嫣然体会得淋漓尽致,幸好,太子喝多了,渐渐睡了过去,没有再说什么刺伤她心口的话,季嫣然的心才微微放了下来。   ---   淮南王府。   从宫中回来之后,淮南王在王府书房召见了世子,等到世子到来的时候,淮南王屏退了所有下人,淮南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温和道:“我们父子很久没有这样对饮了。”   这不同寻常的气氛让萧天熠知道,父王有话对他说,盯着眼前将芳香醇冽的玉液,开门见山道:“父王是想问为什么滴血验亲的时候,我的血和父王的血可以相融吗?”   淮南王的手顿了一顿,天熠聪明绝顶,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我是…叔侄,”他说得极为艰难,“也许也可以相融吧?”   “父王真是这么认为的吗?”这个“叔侄”,让萧天熠心中燃起涩意,在他心中,一直是父子,突然变成叔侄,谁能轻易接受?   淮南王握着酒杯的手渐渐开始发白,眼中惊诧的神色一掠而过,“你做了什么?”   面对自己的父王,萧天熠并没有隐瞒,“儿臣认识一个神医,血融与不融,都在于他一句话。”   果然如此,淮南王的手心渐渐麻木,多年前的隐痛再次袭上心头,“皇后此事…”   “是儿臣做的。”萧天熠很是干脆地承认,“这一切都是儿臣安排的,当然目的就是为了把皇后拉下来,但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淮南王目光震惊,握着酒杯的手开始颤抖,“天熠,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天熠目光一闪,父王虽然生性逍遥,但并不是傻子,这样明显的局面,岂会看不出来?他深邃的凤眸掠过一道寒光,“父王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啪!”淮南王手中的玉瓷酒杯滑落地面,发出尖锐的破碎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真的志在那把龙椅?”   萧天熠目光一深,旋即透出傲视九天的震慑,“父王,为什么我就不能争夺?”   淮南王顿觉呼吸一滞,天熠的身上荡漾着他早已经无法把控的王者霸气,而且今天这番对话,更是捅破了之前谁也不愿意捅破的窗户纸,天熠已经知道了一切,错愕,震撼,痛楚,遗憾,惊然浮现心头,恍如隔世,过了许久,他才哑声道:“你什么时候决定的?”   他想知道天熠是一直都有这个想法,还是在知晓自己隐秘的身世之后才有的这个想法,这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如果皇兄膝下有皇子,世子是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的。   萧天熠凤眸中有澄澈万里的波光,优雅地给父王重新倒了一杯酒,“父王永远是我父王。”   淮南王心底猛然一热,时光流转,当年那个襁褓小儿,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从天真无邪到深不可测,如今眉宇间已经隐约透出睥睨天下的豪情,谁也抑制不住他身上蓬勃澎湃的气势和无与伦比的霸气。   他欣慰,却也心酸,无论他愿意承认也好,不愿意承认也好,天熠真的不像他,天熠的心中似有万千沟壑,纵然他是父王,也难以窥探一二,他甚至一直都很奇怪,天熠到底像谁?   他无数次庆幸过,从天熠的容貌上看不出皇兄的影子,要不然,这个秘密,哪里能蕴藏这么久?他心中忽然又荡起对过去绵绵不绝的怀念,映月那样静美如诗哀愁婉婉的女子,竟然会生出这样一个英气逼人的儿子?   萧天熠俊美无暇的脸上尽是飞扬的轩昂,傲然道:“父王向来睿智通透,目光明澈,于父王心底,难道真的认为,对龙腾王朝的百姓来说,太子和燕王比儿臣更适合坐这个位子吗?太子阴险,燕王伪善,这两个人,可不是朝廷之福,万民之福。”   淮南王顿时语塞,惊系天熠洞悉了他自己身世的秘密之后,他一直十分不安,因为曾经答应过静妃,要终生保守这个秘密,只愿天熠平安一世,可世事多变,谁也无法预料将来会发生什么。   天熠的秘密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浮出水面的时候,给他带来的是慌乱,他担心天熠会接受不了这个秘密,可没想到,天熠表现得比谁都要平静,平静到令他更为不安。   他万万没想到,天熠心中竟然起了逐鹿皇位的雄心,面对这个惊骇的消息,想起若岚这么多年对他视如己出的疼爱,他忽然觉得字字艰涩,“今日滴血验亲,你我父子亲缘已定,你又要争夺那把龙椅,我问你,你要如何让你的身世公布天下?到时候又有谁会信你?”   “我从来没想过。”清楚地看到父王眼中的悲凉,萧天熠快速道:“我说过,父王永远是我父王,母妃永远是我母妃,皇上于我,不过是君王罢了。”   淮南王一惊,“那你…”见天熠这样说皇兄,他虽觉不妥,可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为皇兄申辩,只道:“其实皇兄他也有他的苦衷…”   萧天熠并不认同,“无论有什么苦衷,身为一个男人,保护喜欢的女人,都是他的责任,显然,皇上并没有做到,一个怀孕的女人,被迫避人耳目,秘密产子,这期间经历多少苦楚,多少危险,旁人难以想象,身为天下的主人,后宫的主人,不管他有什么苦衷,让自己的女人流落在外,连亲生儿子也不得相见,最后悲愤自尽,遗憾终生,难道是一句“有苦衷”就可以一笔带过的吗?”   淮南王瞬时无语,那段百转千回险象环生的过往,天熠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半晌才道:“静妃出身低微,能得到那样的荣宠,皇兄已经尽力了,而且彼时皇兄登基不久,根基未稳,朝中变幻,还需要后宫来牵制前朝,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你的亲生父亲,没有他,就没有你的存在。”   说完这句话,淮南王忽然觉得心痛,这么多年,他一直把天熠当成亲生儿子,蓦然从自己口中说出他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的时候,心口有种涩涩的疼痛,如果他是自己的儿子该有多好?   这个念头把淮南往吓了一跳,他曾经甚至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爱若岚,可他也爱映月,自己是个滥情的人吗?他不知道。   听完他的话,天熠只是沉默不语,但眉间的那抹弧度展露了他的倔强,这一刻,淮南王忽然发现,他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儿子了,朝气蓬勃的生命力,飞扬明亮的眼神,他终于长大了,静妃若是泉下有知,也应该含笑欣慰吧。   静妃,笛声,庭院,小花,多么久远的回忆,淮南王避开天熠明亮的眼神,“你的母亲她…”   萧天熠聪明绝顶,已经察觉到了父王和静妃之间隐约的情愫,不过他并不想深究,谁没有过去?而且他早就隐约猜到了,没有特殊的原因,有谁会心甘情愿抚养别人的儿子,还慷慨地给他自己能给予的所有一切?   父爱如山,萧天熠在心中发誓,永远敬他为父王,世间任何东西,都无法改变沁入血脉的亲情。   见父王后面的话又收了回去,萧天熠轻声道:“既然我已经知道一切,还请父王和我说说她是个怎样的女人,可以吗?”   他说的“她”当然指的是静妃,不过,对萧天熠来说,母妃的地位是无人可以取代的,对于一个毫无印象的静妃,要他轻易喊出“母亲”的称谓,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也不想勉强自己。   虽然从无数侧面了解过静妃,但萧天熠相信,一个男人看待静妃,和宫里的女人看待静妃的角度,是截然不同的,他很想知道,在父王心中,静妃是什么样的女人?   一席话,让淮南王有些紧涩,天熠淡然通透的眸光,让他明白,儿子已经知晓一切,当年那不能诉说的暗藏情意,让他忽然觉得嗓子干哑,“她是个很美很美的女人,皇兄对她一见钟情,便纳入了后宫。”   萧天熠并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听着,他想确认的是,父王到底知道不知道静妃的真正身世?还是只把她当成一个在后宫备受皇上宠爱的女人?   说起一见钟情,淮南王微微一顿,当年他又何尝不是对那个婉约如画的女子一见钟情?   “皇兄很宠爱她,可是她很少展颜微笑,似乎永远藏着心事一般。”多年以来,淮南王都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过此事,想不到第一次,竟然是对自己的儿子,静妃的亲生儿子。   “她有什么心事?”   淮南王摇摇头,“没人知道,她是皇兄最宠爱的女人,试问天底下什么东西不能唾手可得?可她就像一团迷雾一样,虚无缥缈,又让人捉摸不透。”   说到这里,淮南王苦笑了一声,“她和你母妃关系很好,包括我,曾经也想了解她的心事,可惜,最终失败了。”   见到天熠沉稳幽远波澜不惊的眸光,淮南王忽然眉睫一挑,“天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第三百六十八章 情何以堪?   父王虽然贵为亲王,可他生性淡泊,并不热衷于逐权夺利,面对一个逝去已久的故人,父王竟然如此激动?   见父王问出这样的问题,让萧天熠确定,他并不知晓静妃娘娘真正的身份,根本不知道她就是曾经威名赫赫的九州王唯一的遗孤。   萧天熠绝对相信,对静妃的秘密,父王也曾好奇过,也曾查探过,但静妃一直都如镜中月水中花,扑朔迷离,观之不透。   室内有令人心安的沉默,萧天熠避开父王的迫视,把目光投向墙上那副山高水远意境雅致的画轴,“那是久远的事情了,父王尚不清楚,儿臣又怎么会知道?”   见天熠避开自己的目光,淮南王有些失望,却不相信他的否认,直觉告诉他,天熠一定知道静妃的秘密。   此时,这个盘旋在他心中已久的答案即将呼之欲出的时候,他额头青筋几乎跳起,一双眸瞳仿佛要穿透天熠的灵魂,一字一顿道:“你说。”   萧天熠从未见过温润的父王这般激动的时刻,更加印证了他关于静妃娘娘在父王心中地位的猜测,父王爱母妃,他是知道的,可他从来没有想过,在父王心底,还深藏着那样一个他不能爱也不应该去爱的女人。   皇上和父王都爱过的女人,到底是个怎样的奇女子?而这位奇女子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不记得自己亲生母亲的模样,纵然见过,也只有模糊的印象,这一点,萧天熠心中不是不遗憾的,不知道她是怎样的惊才绝艳,才吸引了一国天子和当朝亲王的目光?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父王居然还没有忘记她?   面对父王迫切的眼神,萧天熠只是异样的沉默,九州王,功臣,嗜血,谋逆,镇压,血腥,遗孤,复仇,这些字眼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旋,心中忽然有种绞痛的感觉,尽力用平静的口吻道:“父王不要逼我,儿臣确实知道,只是不能告诉你。”   多年以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淮南王,如今见天熠这样回避,他眼中惊诧之色一掠而过,“你说什么?”   萧天熠深知父王心中的惊疑,思绪急速穿梭,雪族,九尾灵狐,诡异的血脉,九州王和雪族又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个来自雪族的夏明宸,一切的一切,还有太多答案需要去探究,他终于直视父王的眼睛,“或许将来有一天,儿臣会选择坦然相告,但,不是今天。”   淮南王眸中掠过深深失望,天熠自幼就极有主见,他选择不说的事情,无论用什么办法逼他,都无济于事。   想到这里,淮南王缓缓坐了下来,虽然他比谁都想知道,当年那个皎皎如月的女子到底有什么悲伤的心事,使得她终日愁肠百结?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许久,可他依然清晰地记得那日的天空,明媚,湛蓝,风吹起她的衣裙,翩然若蝶,莹然如玉,蓦然惊艳了自己的时空,尽管不过是有缘无分,最终擦肩而过,可那曾经年轻之时视若珍宝的感情,从未褪色。   “有一天?指的是你荣登大宝的时候吗?”淮南王的声音艰涩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天熠的身上流着一半静妃的血,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他比任何人都应该洞悉静妃的秘密,而他不得不承认,对静妃来说,自己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见到父王眼中的失落和惆怅,萧天熠心怀不忍,那是他的父王,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会选择和盘托出,但如果事情属实的话,静妃娘娘就是为复仇而来,如果最后证明静妃处心积虑设计与父王的美好邂逅,不过是一场阴谋,那让对她情根深种的父王情何以堪?   有些事,不知道的时候,很美好,若是知晓残酷不堪的真相,再美好的东西都会蒙尘。   而且,尽管萧天熠对“母亲”这个名字叫不出口,但静妃是九州王遗孤,九州王就是自己的外公,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事情,使得九州面临空前绝后的浩劫,也是萧天熠心中无法释怀的疑问。   血缘是神奇的东西,身为一个军人,对九州王的辉煌事迹本就有着天生的敬仰,更何况,他居然和自己血脉相连?这样一个人,最后到底是如何成为谋逆叛臣,满门被灭,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也是萧天熠无法逃避的责任。   命运真是和他开了天大的玩笑,亲生父亲和母亲有可能是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敌,就算是他心坚如铁,也未必能轻松接受。   只有他握有独一无二的天下大权的时候,才有可能彻底揭开这桩四十多年前惨案的所有真相。   萧天熠掩去心中波澜壮阔的起伏,再次避开父王的眸光,陷入沉默,窗外的光影照射进来,他英气勃勃的脸颊一半是明,一半是暗,尊贵肆意流淌,张狂而内敛。   淮南王终于恢复宁静,长叹一声,“你长大了,父王也老了,已经管不了你的事了。”   萧天熠眸光一闪,迅速掩去内心深处的歉疚,平静道:“请父王恕罪。”   “没有什么好恕罪的,你不必愧然。”淮南王道:“你小的时候,父王就知道你将来必定有凌云壮志,却想不到有傲视九天之意,不过是父王由几及人,一厢情愿地希望你只安享皇家富贵就可以了,今日看来,是父王错了,你原本就是真龙,本该如此。”   萧天熠眉宇间的高傲淋漓尽致,让淮南王喜哀交集,忽道:“世子妃知道吗?”   想到樱樱,萧天熠眉峰掠到一道柔软,缓缓道:“她当知我心。”   “你也快为人父了。”淮南王感慨道:“心里有分寸就行了,需要父王协助的时候,记得开口,父王也希望你永远都是父王的儿子。”   ---   “你说朕今天是不是对天熠太过分了?”回到寝殿,皇上虽然疲乏,却没有睡意,想起今天惊心动魄的一幕,皇上依旧心有余悸,又对庶人李氏怒不可遏,“这个蛇蝎毒妇,居然对天熠动了这般狠毒的心思,朕真是对她太仁慈了。”   田学禄机灵道:“所幸天网恢恢,世子最终安然无恙,皇上无须自责。”   皇上却不能释怀,“当时朕甚至想过,就算他真的不是皇家血脉,朕这心里还是舍不得杀他,但朕身为君王,也只能表现得无情无义。”   “世子文韬武略,天纵英才,皇上自然觉得可惜,但事已至此,皇上不妨往好的方面想,这样一来,就堵住了悠悠众口,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置疑世子的身世了,这是好事一桩啊。”   皇上斜斜地睨了一眼田学禄,“就你会说好话。”   田学禄陪着笑脸道:“若不是皇上英明神武,查出了庶人李氏的阴谋,也不会最终还了世子的清白。”   皇上嗤笑一声,“英明神武?朕要是真的相信他,就不会要滴血验亲才能确认他的身份了?你以为他不知道吗?”   田学禄不知道如何回答,想了许久,才斟酌好话语,“这也怪不得皇上,皇家血脉,毕竟是重中之重,谁敢掉以轻心?既然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又岂能有疑不查,有疑不究?”   皇上眉心舒缓了一下,随即又紧蹙起来,“满城风雨?不过是被庶人李氏操控的罢了,说起来朕真是惭愧,连自己的亲皇弟亲侄儿都不相信,却相信一个居心叵测的毒妇,连母后也草木皆兵…”   想起母后声色俱厉地要鸩杀天熠,还要将已经过世的万若岚刨坟鞭尸的时候,当时天熠眼中闪烁着的令人心悸的冷光,皇上看得清清楚楚,他心中愧意更浓,忽道:“你说天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朕是否应该对他有所安抚?”   在皇上身边当差多年,田学禄早就成了人精,知道皇上的意思,眼珠一转,笑道:“皇上想要安抚也未尝不可,但世子毕竟是臣子,若此时就大加封赏,必定会有人置疑皇上天威,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世子妃不是马上就要生产了吗?到时候皇上多赐一些礼物过去,世子聪颖过人,自然心知肚明,知晓皇上天恩浩荡。”   田学禄深得皇上宠信,不是没有道理的,皇上微微颔首,忽然想起那个和静妃有些相似的女子,“世子妃什么时候生产?”   田学禄忙道:“据说就在这几天。”   皇上抬首,“你马上去内务府挑一些上等的金银器皿和珠玉珍宝,传朕之意,世子妃产子之后,按照皇子的规格封赏。”   “奴才遵旨!”   ---   燕王脸色铁青地回到了燕王府,虽然今日父皇没有明令处罚他,但降了母妃的位分,就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宫中母子向来命连一体,看庶人李氏和太子就知道了,母亲遭殃,儿子很少有不受牵连的,就算明面上不受牵连,惹得君心不悦,实际上的损失更大。   往日父皇对他经常和颜悦色,赏识有加,可今日,父皇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就黑沉着脸离去。   他越想越气,如果不是因为他和母妃误信了欧阳菁的话,确认世子不是皇家血脉,怎么会做出错误的判断,以致祸事连连?   燕王妃命丫鬟端着一盆水进来,见殿下铁青着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柔声道:“殿下辛苦了,先擦把脸吧。”   宫里的消息还没有这么快传到燕王府来,欧阳菁自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正在暗自狐疑的时候,燕王突然一把打翻了丫鬟端上来的水盆,“哐当”一声,水盆落到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欧阳菁又正好正在丫鬟旁边,那盆水几乎全部倾倒了她的身上。   正值深秋,天气寒冷,温热的水泼到她的身上,瞬间就凉了,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身上,很快就沁透到内衫,她立即冷得瑟瑟发抖,看见殿下恨不得杀人的脸色,她和丫头满面惊惶,慌忙跪下,“殿下息怒。”   燕王见欧阳菁娇美的容貌因为寒冷而开始发白,心中却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的柔意,冷道:“其他人都滚出去,你留下。”   欧阳菁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殿下,心头“咯噔”了一下,身上的披风全都被水浸透了,一阵凉风吹了进来,很快她就开始牙齿打颤,她是身娇肉贵的贵族小姐,比不得终日劳作的农妇身体强壮,但见燕王极度难看的脸色,低声道:“不知臣妾做错了什么?惹得殿下动怒?”   燕王冷冷地盯着欧阳菁,“你知道今天在英和殿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就算欧阳菁心思百般玲珑,在没有任何消息作为佐证的情况下,一时也无法判断,她摇摇头,“臣妾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你不知?”燕王冷笑,他和母妃接连失宠,皆是因为误信了这个践人的话,他心中一直都窝着一团火,见欧阳菁这般无辜的模样,一时火冒三丈,当即仿效父皇狠狠给了欧阳菁一巴掌。   欧阳菁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就被打懵了,又因为身体虚,受了寒,湿湿的衣服包裹在身上,有一种极为难受的束缚感,冰凉刺骨。   她瞬间呆了,不是亲眼见到,谁也不会相信燕王那样温润如玉的人还会动手打人?   不过和燕王生活在一起多日的她也知道,燕王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谦谦如玉,不过她也完全能接受,一个真正与世无争淡泊名利的人,也绝不是她欧阳菁选择的合作伙伴,她一早就知道,她和燕王是各取所需,不要谈什么感情这类虚无缥缈又极其可笑的东西。   欧阳菁整个人都被打得瘫软在地上,委屈的眼泪哗哗滑落下来,哀怨道:“殿下要责罚臣妾,也请明示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打臣妾,臣妾心中不服。”   不服?燕王不怒反笑,到底是世家小姐,身上还是有几分傲骨的,   他眼中有厉芒闪过,淡淡道:“母妃今日被父皇褫夺了贵妃封号,重新降为容妃了,你知道吗?”   欧阳菁大惊失色,因为过度的惊惧竟然忘了寒冷,“为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燕王大怒,又是一巴掌打在欧阳菁的脸上,接连两巴掌打在同一边,欧阳菁这个娇滴滴的燕王妃莹润的小脸立刻肿了起来,身体从头凉到脚,却不敢哭,这般屈辱和殴打,是她以前在建安也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折磨,凝视着几乎面目狰狞的殿下,心中一沉,莫非是和自己有关?   虽然老夫妇寻亲的故事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但欧阳菁毕竟是身份尊贵的燕王妃,平日都在燕王府,不可能随意和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也不可能轻易听到坊间的消息,所以她并不知晓此事,但聪明的她,已经意识到了可能和此事有关。   接下来的事果然证实了她的猜测,燕王的话将她心中的希望击碎得支离破碎,“你之前和本王说萧天熠不是王叔亲生的,是淮南王妃命人从外面抱回来的乡下孩子?”   欧阳菁悚然一惊,忙道:“是的,此事千真万确。”   燕王眼中寒意森森,那冷芒让欧阳菁如坠地狱,“千真万确?母妃和本王就是因为相信你了的话,才落得今天的下场。”   欧阳菁立即面露惊恐,“殿下何出此言?”   冰凉的身体,肿胀的脸颊,让欧阳菁原本秀美的姿容此时显得十分狼狈,却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姿态。   但任何一个男人在不得志的时候,都不会有好心情,此时燕王和太子的感觉是一样的,都是极度郁闷,心中都有杀人的怒意。   燕王苦心筹谋这么多年,和父皇的宠爱是分不开的,他最害怕的就是被父皇厌弃,如今父皇厌弃太子,虽是好事,可同时对他也没有什么好感,燕王的心底仿佛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喘不过气来。   对皇家男人来说,引他们终生追逐的东西永远是权势,纵是如花美眷在前,此时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令欧阳菁胆寒的笑,“你知道吗?怪就怪在,世子身世存疑的时候,皇上为了确认他的身份,命人滴血验亲,接下来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燕王的话说得这样明白,欧阳菁怎么会听不懂?“熠哥哥的血和淮南王叔的血相融了?”   燕王眼中的笑意更冷,“是啊,事实证明,他的的确确就是王叔的儿子,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欧阳菁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因为身体极度寒冷,她周身已经冷得麻木了,没有办法冷静思考,可看见殿下带着恨意的光芒,她只得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喃喃道:“不可能的。”   她曾经亲耳听到母亲和大姨私下聊天,说过熠哥哥不是王妃所出,不是王妃所出,自然就不是王爷所出,可这是为什么?   她眼睛一闪,莫非是淮南王叔王在外面的女人生的,被大姨抱了回来,充作是自己的儿子?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的血和淮南王的血可以相融了,但几乎是马上,欧阳菁就否决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熠哥哥虽然不是嫡出,但也是最为尊贵的王府血脉啊,只要淮南王叔喜欢他,他依旧是那个高贵无双的世子爷,也算不得什么惊天秘密,想到这里,欧阳菁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就算是淮南王叔外面的女人生的,大姨也没有必要对母亲撒谎,所以,熠哥哥一定不是皇家血脉,欧阳菁无比确定,盯着燕王阴鸷的眼眸,强调了一遍,“你说熠哥哥的血和淮南王叔的血是相融的?”   一想起宫中那一幕,燕王就一肚子火,如果不是因为对欧阳菁的深信不疑,母妃又怎么会做出错误的判断?以致被皇上怪罪,褫夺贵妃封号?   权力的漩涡之中,一步都不能踏错,血的教训就在眼前,要不然,今日李氏母子遭殃,自己应该心花怒放才对,可没有,自己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该死的女人。   欧阳菁忽然想起深不可测的熠哥哥,和他身边那些无所不能的人士,蓦然道:“不可能,一定是熠哥哥做了手脚。”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虽然她的医术不怎么样,没有很高的天赋,也缺乏名师教导,但曾经为了熠哥哥的伤势,她曾经也是拜求了不少大夫,请教了不少名医,自己也钻研了不少医书,知道有些神奇的药可以影响血缘鉴定,心头的疑云逐渐放大,莫非真是熠哥哥做了手脚?   燕王见欧阳菁现在还在砌词狡辩,愈加盛怒,蓦然低下身,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道:“你还要欺骗本王到什么时候?”   今日的殿下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温情脉脉,倒像要她的命一样,欧阳菁惊恐地瞪大眼睛,自从上次燕王起疑被她巧妙地圆了过去之后,她和燕王的关系也恢复到了新婚燕尔的温情,可一朝骤变,现在燕王看她的眼中全是仇恨的光芒。   燕王的手越来越用力,似乎要把仕途的失意全都发泄到这个信口开河的女人身上。   欧阳菁被燕王掐得面色青紫,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去,艰难地咳嗽两声,她可不想死,她还要好好地活着呢,“殿下,你不能…杀我。”   燕王看到欧阳菁的瞳孔开始发散,忽然一松手,欧阳菁疲软的身体就瘫到了地上,地上还有冰凉的水,让她又是一阵刺骨的寒冷,像条濒临死亡的鱼儿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无力地盯着这个魔鬼一般的枕边人。   燕王外表贤德,佳名在外,但事实上,他从来都不是多情之人,也从来不在乎一个女人的死活,可今天无论他有多么生气,也明白现在可不是杀欧阳菁的时候,欧阳菁并不是可有可无的侍妾,她终归是万阁老的外孙女,燕王不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   ☆、第三百六十九章 疑云再起   欧阳菁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立即用冰凉的手拉住燕王的衣袖,急急忙忙道:“殿下,你相信臣妾,臣妾是你的王妃,和你祸福与共,怎么会骗你呢?这件事一定有蹊跷。”   燕王冷嗤一声,他已经完全不相信欧阳菁的话了,包括她和世子奇怪诡异的关系也需要重新定位了,曾经她说过,和世子深夜私下见面,是怕引起世子妃的嫉妒,所以表面上只得装作是陌生人,现在看来全是一篮子谎话。   这样一想,燕王心底越发厌恶这个谎话连篇的女人,再也不想见到她,眸色立即转为冰冷,毫不留情地拂袖而去。   欧阳菁一手抓空,看着无情无义的燕王大步离去,简直百口莫辩,虽然她所有的爱都给了熠哥哥,并不爱眼前这个男人,但这个男人却是她以后人生所有荣华富贵的希望,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从手中流走。   她的身体虽然已经冷到没有任何知觉,但脑中却有一千个念头在疯狂盘旋,维系着她仅有的一丝意识,不让自己倒下去,忽然,腹部一种从未有过的隐痛慢慢明晰起来,越来越痛,仿佛是从冰冷的地面下莫名升腾起来的一样,她苍白的面容渐渐扭曲起来。   晓雯见素来温和可亲的燕王居然今天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不但摔了脸盆,还把小姐单独留了下来,她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担心燕王还会继续做伤害小姐的事情,放不下心,不敢离开,一直守候在殿外。   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过了许久,见燕王脸色黑沉地离开,晓雯才偷偷溜了进去,飞奔往里面跑去。   小姐的身体本来就弱,这么冷的天,穿这样湿漉漉的衣服,到底有多冷,可想而知,她实在担心小姐会因此而生病。   以前小姐也曾说过让世子哥哥教她习武,以便强身健体,可世子哥哥毕竟远在京城,一年到头也难得去建安一趟,这个念头,也就不了了之了,而且世子爷也说小姐不是学武的材料,当时还惹得小姐不高兴了好几天。   晓雯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对小姐温柔的殿下今天会判若两人,很快,她就到达了大殿,看到眼前一幕,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她原本只是担心小姐一个人在伤心哭泣,可没想到小姐的情况比她想象的糟糕多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都瘫在地上,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搐。   晓雯大惊失色,“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欧阳菁的神色极度痛苦,脸痛得变了形,气若游丝,“我肚子好痛…”   晓雯惊慌失措之下,摸到小姐的手已经冷得和冰一样,立即道:“来人,快来人…”   虽然和王爷不欢而散,但王妃依旧是王妃,依旧是王府尊贵的女主人,晓雯高声一喊,很快就跑进来几个丫鬟嬷嬷,最年长的老嬷嬷是小姐从万府嫁过来的时候一并带过来的,很是得用。   那个老嬷嬷见王妃已经昏迷过去,脸色一变,立即吩咐,“快,赶快把王妃抬回去。”   几个丫鬟手忙脚乱地抬起王妃,晓雯也清晰地看到了小姐脸上明显的巴掌印,更是惊讶万分,殿下居然动手打了小姐?看着已经不省人事的小姐,她六神无主,急得哭了出来,“小姐,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到了王妃寝居,老嬷嬷摸到王妃几乎凉透的身体,一边命人准备热水为王妃暖身子,一面命人把王妃身上的湿衣服赶快脱掉,“动作快点。”   丫鬟们手忙脚乱的时候,一个丫鬟忽然惊呼出声,“嬷嬷,王妃流血了。”   流血?晓雯一听,面色大惶,小姐还受了什么伤?疑虑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老嬷嬷眼尖,心知大事不好,忙道:“快去找大夫,马上。”   虽然其他丫鬟尚且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但老嬷嬷却是经验丰富,立即命丫鬟用热毛巾给王妃暖身体,但王妃身下的血还是越流越多。   老嬷嬷脸色越来越凝重,急得团团转,又打发人去请王爷过来,如果涉及到子嗣的事情,一定要王爷亲自拿主意才行。   剧烈的疼痛让欧阳菁的意识有些微的恢复,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到处都是忙碌惊慌的身影,小腹一阵阵收缩抽痛,痛得她龇牙咧嘴,面色人色,“好痛…”   老嬷嬷握着王妃几乎没有丝毫温度的手,安慰道:“奴婢已经命人去请大夫了,马上就到,很快就没事了,王妃且请安心。”   话虽如此,老嬷嬷却知道没有那么乐观,她低头对一个丫鬟使眼色,让她去催一催王爷,这毕竟是殿下的孩子啊,“快去请殿下过来。”   “是!”小丫鬟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吓得战战兢兢,被老嬷嬷眼神一瞪,赶紧一溜烟跑出去了。   欧阳菁痛得意识模糊,只觉得身体好冷好冷,老嬷嬷知道王妃身体虚寒,立即命人在屋子里烧木炭,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屋子烧得暖烘烘的,但欧阳菁还是觉得冷,仿佛处在无边无际的冰天雪地之中,冷到了骨髓里面,直至心脏,没有一丝温暖,她的嘴唇不停地颤抖,“冷…好冷…”   不仅仅冷,还有从未有过的撕心裂肺的痛楚,欧阳菁的手几乎要把老嬷嬷的手抓断了,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呓语,“好…痛…”   老嬷嬷见情况越来越糟糕,压低了声音,厉声道:“殿下怎么还没到,大夫呢?”   盼了无数次之后,一个老大夫终于被晓雯拉了进来,两个人都跑得气喘吁吁,“大夫快,我们小姐…”   老大夫上气不接下气,还没有站稳脚,就被老嬷嬷一把拉过来,“快看看王妃怎么样了?”   老大夫气还没有喘匀,但事关人命,尤其是王妃娘娘,更是不敢怠慢,立即开始把脉,可他的手放到欧阳菁的脉搏上,才搭脉片刻,神色就变得沉重起来,“王妃身体虚冷,冷邪聚集,这孩子…”   “孩子?”晓雯大吃一惊,这才反应过来,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夫,求你救救王妃,救救孩子。”   老大夫摇摇头,目露出悲凉之色,“姑娘不要求老朽了,不要说是老朽,王妃娘娘现在的情况,就是华佗再世也难救啊。”   意识迷蒙的欧阳菁听到了老大夫的话,浑身一个激灵,什么?孩子?她有孩子了?可还没有意识到孩子的到来,就要失去了?她摇摇头,绝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就算她和燕王各取所需,可再傻的人也知道,男人的宠与爱皆如浮云,缥缈易逝,唯有子嗣是未来的保障,她绝对不能失去孩子,无比艰难地发出一个声音,“孩子,一定要保住孩子…”   老大夫还是摇摇头,老嬷嬷急得几乎跳脚,派去找殿下的丫鬟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看来是指望不上了,而且见王妃和殿下刚才不欢而散,心知一时肯定是难以找到了。   晓雯还在不停地磕头,老大夫于心不忍,“姑娘,你别求我了,求我也没用,王妃娘娘若不赶快止血,后果怕是不堪设想啊。”   这样的话让欧阳菁更是面如死灰,几乎奄奄一息,但有一样是不愿放弃的,燕王心性凉薄,想要依靠这样一个男人的宠爱是不可能的,只能依靠自己,更确切地来说,是依靠现在的自己和将来的孩子,虽然她竭尽全力,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大夫,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老大夫对这种事见得并不少,也不觉得欺骗病人对病人有什么好处,只是微叹一声,“王妃娘娘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保重自己,养好身体最重要。”   欧阳菁眼中发出绝望的光芒,腹中疼痛一浪高过一浪,几乎濒临死亡。   关键时刻,还是老嬷嬷稳得住,王妃是官家小姐,本来就身子弱,再加上这样的天气,穿着湿透的衣服这么长时间,寒气入侵,若再拖下去,怕是对身体也会产生极大的影响,只得做了决定,“请大夫开药。”   欧阳菁原本就只剩下一口气,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咬牙道:“谁都不许伤害我的孩子…”   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强忍着疼痛坐了起来,怒道:“这个大夫在此胡说八道,给我拖出去。”   把几个丫鬟吓得不轻,老嬷嬷见王妃这般失控,更是担忧,她心知大夫说的是事实,王妃出了这么多血,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王妃,您冷静一点。”   一想到孩子,欧阳菁就有种要被剥离的痛楚,大喊大叫,“不要,不要…”   老大夫担忧道:“王妃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再这样闹下去,如果血崩,就麻烦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嬷嬷左右为难,既然听到殿下疾步而来的脚步声,“王妃怎么样了?”   欧阳菁身体十分疼痛,再也支撑不住了,终于昏死过去,在昏过去的前一刻,听到老嬷嬷心疼的声音,“殿下,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半梦半醒之中,欧阳菁只觉得痛楚一阵又一阵袭来,她又昏死了过去。   穿越在黑与白之间,又是一阵长长的黑暗过去,直到身体的痛感没有那般强烈的时候,欧阳菁再次睁开了眼睛,许是许久没有见到阳光,居然觉得光线有些刺眼,她眨了眨眼睛,居然意外地见到床边坐在她的丈夫,燕王殿下。   “你醒了?”传来那个男人如释重负的声音,室内还有浓浓的草药味。   欧阳菁知道孩子已经没有了,自己也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整个人都没有了生机,只是眼神空洞地盯着他。   这件事对燕王来说也是个意外,他也想不到欧阳菁居然怀孕了,更想不到,在自己的盛怒之下,又小产了,听大夫说还不足两个月,燕王的心情五味杂陈,看到欧阳菁白到透明的脸色,“大夫让你好好休息,只要适度调养,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欧阳菁只是呆呆地盯着,一言不发,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燕王怜她刚刚失去孩子,见她如此无礼,并没有生气,按捺下性子,“本王不知道你怀有身孕,不该罚你的,的确是无心之失…”   “无心之失?”听到这句话,欧阳菁才有了反应,脸上有淡到极点的笑,语调却悲愤道:“殿下说得可真轻巧?一句无心之失就可以挽回我的孩子吗?那也是你的孩子,当你把冰冷的水泼在我的身上,扇我巴掌,还要掐死我的时候,那也是无心之失吗?是你亲手杀了他,杀了你的孩子。”   她的尖刻疯狂让燕王立即面露不悦,当即拉下脸来,语气也从刚才的关怀转为冷淡,“本王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你心里最清楚,但念在你刚刚失子的份上,本王才不计较你的无礼,但你也要懂得适可而止,不要试图挑衅本王,对你没有好处。”   欧阳菁想不到自己失去了孩子,却还归咎为自作自受,只是苦笑,“不管殿下信与不信,我都没有在殿下面前说半句假话,熠哥哥的确不是淮南王叔的儿子,殿下细想,他能以世子之位博得今天的权势,自然有过人的本事,岂能轻易被人扳倒?我虽然不知道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熠哥哥一定是用了特殊的办法,才使得他和淮南王叔的血相融,因为如果血液不相融,熠哥哥就活不到现在,事关自己的生死,他又怎么会不上心?”   欧阳菁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更是显得气虚无力,急速喘息,虽然她不爱燕王,可她又必须牢牢抓住燕王,必须打消他心头所有的疑虑,和最大程度地激起他对自己的怜爱。   果然,原本对此事深信不疑的燕王,听欧阳菁说了这番话,心头的疑云重新浮现起来,将信将疑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到底有什么药物有这样神奇的作用?”   欧阳菁见燕王果然开始相信自己的话,心中却片刻不得放松,“虽然暂时还不知道,但只要给我时间,我总会知道的。”   燕王眼中再次浮现冷笑,“这么说来就是信口开河了?”   “不是的。”欧阳菁矢口否认,“殿下,你相信我,我和熠哥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最了解他。”   一起长大?燕王心头冷光一掠而过,自从确认欧阳菁在骗他之后,他就不相信欧阳菁了,她居然有了孩子?他曾经对欧阳菁的信任再次土崩瓦解,忽冷冷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什么?欧阳菁目光大震,真想放声大笑,殿下竟然怀疑孩子是熠哥哥的?   没人知道,她到底多么想有熠哥哥的孩子?那是她梦寐以求的渴望,可熠哥哥现在看她的眼神,只剩下一片冰冷,连曾经怜爱有加的妹妹都没有了,有些事心照不宣最好,若是真的拿到台面上捅破,就有可能达到无法挽回的余地。   此时,她心中有极度的恨意,孩子还没有来到人世就没了,身体和心灵,说不清楚谁的痛更多一点,曾经她也是备受宠爱的小姐,却在这里经受了撕心裂肺的痛楚,那个时候,她最渴望在身边的人,竟然还是熠哥哥。   欧阳菁心中悲凉,她何尝不想孩子是熠哥哥的?可熠哥哥眼中没有自己啊,他怎么可能与自己有肌肤之亲呢?她再想也无济于事,爱而不得,恨就多了起来,虽然也是基于爱的。   面对殿下疑云重重的阴寒眸光,欧阳菁忽然笑了,“原来殿下竟然是这般不信我?”   燕王眸光一闪,正在疑惑的时候,欧阳菁猛地抓起放在床头做绣工用的一把剪刀就往自己心口插去。   燕王眼中一道惊疑亮光掠过,不假思索,立即一把抓住欧阳菁的手,遏制住了她的寻死之举。   此时,那把尖利的剪刀离她的心口只有不到一分的距离,连燕王也是捏了一把冷汗,想不到她的性子竟然这般刚烈。   欧阳菁细瘦的手指紧紧地握着剪刀,不肯放开,两行清泪从脸上滑落下来,艳丽如女鬼,哀婉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臣妾失去孩子,已经痛不欲生,谁知,噩运还没有结束,臣妾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竟然还遭到殿下这般猜疑,既然这样,殿下何不让臣妾以死证清白?”   说完,就要用力把剪刀往心口扎去,一个刚刚小产的女人也有那么大的力气?燕王当然不会同意,他自然要极力阻止一个想要疯狂赴死的女人。   两人在争夺剪刀的过程中,剪尖竟然一不小心划破了燕王的手,顿时血流如注,欧阳菁眼神惊恐,脸色更加苍白如纸,似乎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手指蓦然一松,燕王顺势一松,那把剪刀就落到了冰凉的地面上。   欧阳菁急忙从床边扯过一块布巾就要给燕王包扎,“殿下,臣妾…”   燕王无视手心的疼痛,凝视欧阳菁,缓缓道:“本王相信你,你无须再做傻事。”   其实于燕王心底,世子那种专情的男人,大概是不会真的和欧阳菁有什么的,但欧阳菁对世子有没有什么私情,就很难说了,曾经打消的疑云重新聚拢而来,她怀了孕,他居然毫不知情,这一点加重了燕王的怀疑,他不过是试探了一句,她就这么大的反应,还如此决绝地以死证清白,也在某种程度上打动了自己,刚才她的寻死之念有多强烈,他也看得清楚,莫非这孩子真是自己的?   他知道欧阳菁虽然看起来柔弱,但若是被逼到极点,也有着异样的刚烈,失去一个孩子虽然痛心,但当务之急还是改变在父皇面前不利的处境,想到此,他阴寒的脸色缓了些,“本王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别想那么多了,把身体养好最重要。”   随口?欧阳菁心中只是冷笑,一句“随口”,就可以抹杀他之前对自己做的那些绝情绝意的冷酷举动吗?   “殿下不信任臣妾,臣妾活着也没有意思,不如随着孩子一道去了,落个痛快。”   如果不是他,自己的孩子现在还好好活着,她不止一次羡慕嫉妒过寒菲樱,她竟然有熠哥哥的孩子。   可是自己呢?这辈子是无福怀上熠哥哥的孩子了。就算孩子不是最爱的男人的,却是保证自己荣华富贵的最有利武器,正妃嫡出,何等尊贵?却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孩子就骤然离去了,在她这么痛楚的时候,寒菲樱却快要诞下孩子了?   多么不公平,欧阳菁在心底呐喊,寒菲樱,如果不是你抢走了我的熠哥哥,我就不用在这个恶魔一般的男人身边受苦受难,她无力地闭上眼睛,眼睛下面却是汹涌流动的怨毒光芒。   如果不是寒菲樱有意向殿下透露她的情愫,殿下就不会特意试探自己,自己就不用被迫告诉他熠哥哥的身世的秘密,那今天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失去了。   尽管欧阳菁心中波涛起伏,但燕王不想纠结这个问题,话锋一转,忽道:“你说你和世子关系一直很好,只是碍于世子妃善妒,才不得不装作平淡?”   “是的!”欧阳菁面无表情道,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于殿下的价值是什么,如果她一无所有,除了一副美貌之外,她就没有别的筹码了,而殿下,虽然府中也有一些姬妾,但并不是十分好色之人。   燕王眼底浮现一种不明的笑意,“昨日在宫里,母妃和世子之间产生了一些误会,这件事就靠你了。”   欧阳菁冰雪聪明,立即猜到了事情的大概,虽然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任务,但也是她唯一的机会,艰涩地点点头,“连累母妃被皇上责罚,臣妾一直甚为惭愧,殿下是臣妾的夫君,臣妾此后定当为竭尽全力完成殿下吩咐的一切。”   ☆、第三百七十章 飞虎堂原形毕露   临近生产,寒菲樱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在承光阁附近走走,倒不是她不想出去,而是怀了双生子,身体大腹便便,行动十分不便,多走一会都觉得气喘吁吁,疲累交加,来不及回房,只好在花叶苑先休息一会。   三刻之后,秋香得到允许,端着一碗燕窝进来,“奴婢参见世子妃,刚才炖了一碗燕窝,按照日子推算,世子妃就快要生产了,这个时候,千万要当心,一定要多吃一些,到时候才有力气生产。”   寒菲樱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虽然现在妖孽不让她出去,她只能足不出户,可对外面翻天覆地的动静依然了如指掌,宁和道:“辛苦了,端过来吧。”   秋香心中一喜,主子因为萧天熠的身世问题,暂停刺杀寒菲樱的计划,可想不到,萧天熠竟然平安度过了此劫,而且还把皇后拉了下来,计划失败,主子十分震怒,立即命她马上除去寒菲樱,片刻不得耽误。   这笔生意耽搁得太久了,其实杀一个怀孕的女人,对秋香来说算不得什么难事,不过因为主子另有计划,才一直拖到现在,虽然此时主顾已经自身难保,但现在杀了寒菲樱,依然可以维护飞虎堂重信守诺的声誉,而且还给了萧天熠重重一击,也相当于为主子出了一口恶气,当然也是秋香将功赎罪的唯一机会,毕竟,所有关于萧天熠身世的消息,都是她亲自去查的,如今造成这副局面,她逃脱不了干系。   寒菲樱端起那碗燕窝,放至唇边,秋香紧紧地盯着她的动作,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她很有信心,潜伏这么久,寒菲樱从来都没有起过疑心,以前她端来的东西,寒菲樱也都吃了下去,这一次,必定是和以前一样。   可没想到,寒菲樱并没有如秋香所愿吃下去,忽然又放了下去,捂住嘴唇,做呕吐状,“我吃不下,端走吧。”   秋香心下一急,再拖下去,拖到寒菲樱的孩子生下来,再想动手,就不容易了,而且主子震怒之下,她也难有活路,按捺住狂跳的心,劝道:“世子妃,这碗金丝燕窝,奴婢特地加了上好的银耳和雪梨,对小世子很有好处的,你勉强吃一点吧。”   寒菲樱摆摆手,用手按住胸口,一点胃口都没有,“不想吃,一口也吃不下,拿走吧。”   秋香心底一沉,不知道寒菲樱是不是起了疑心,心中忽然有种很没底的感觉,又准备劝一句,但还是止住了,若是过度劝说,未免不会让寒菲樱起疑,不知道为什么,她周身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担忧,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危险正在等待自己,仿佛黑暗张开了大口,随时都要吞噬自己一样。   翡翠见小姐不舒服,绕到她身后,轻轻地拍她的后背,“小姐感觉怎么样?”   秋香见没人理她,那碗下了剧毒的金丝燕窝就丢在一边,任由冷去,她心中越大焦急,主子的命令就是天,飞虎堂一向只注重结果,不看过程,现在主子只要寒菲樱母子三人的命,其他的无关紧要。   她心底一横,原本小心谦卑的眼眸蓦然射出一道寒光,如今房里只有三个人,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寒菲樱身怀六甲,就算会武功,也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翡翠也不过是个丫头而已,而秋香是什么人?虽然身体瘦弱,却是千锤百炼的杀手,身手敏捷诡异,要不然也不会被主子如此器重,但凡重要的差事都是指派给她。   现在她已经是寒菲樱贴身的人,深得她的信任,以她的身手,在这内室神不知鬼不觉地结果了这主仆二人的性命,不是难事,而且,她还有足够的自信在被人发现她们的尸体之前,平安离开。   她并不担心会被人阻拦,世子妃是王府的女主人,掌管整座王府,她是世子妃身边的人,在王府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寒菲樱似乎极为难受,面色紧绷,翡翠还在拍她的后背,“小姐好些了吗?要不要请太医过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秋香眼中寒光一闪,手中蓦然多了一把怪异的利刃,趁无人注意她的时候,以狠绝的姿势毫不留情地朝着世子妃大大的肚子插下去。   以她的身手,要杀两个女人,一个行动不便,一个手无寸铁,简直是易如反掌。   虽然这段时间,世子妃和翡翠对她一直不错,但杀手是无心的,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任务和死亡,容不下任何感情,别看秋香小小年纪,可身为一个杀手,她无疑是极为优秀的。   那对主仆浑然不觉,秋香无声而笑,完成这次任务之后,她就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在飞虎堂,依旧是主子最信任最得力的下属。   眼看就要得逞的时候,忽然,一股强大杀气从天而降,秋香大惊,只有三个人的屋子里,什么时候多了第四个人?而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更让她惊恐的是,她的一双手腕竟然被一把利剑齐刷刷砍断,两只瘦白的手蓦然掉落在地,那两只看似柔弱无力却能在顷刻间取人性命的手就那样躺在地上,鲜血淋漓,只剩下光秃秃的手腕,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一阵钻心的剧痛排山倒海而来,虽然是杀手,可也是血肉之躯,本能的疼痛谁都无权幸免。   但经历过无数次炼狱般的折磨的杀手,秋香还是比常人更能忍受痛楚,她眨了眨眼睛,一个黑衣冷面的人站在面前,一双漆黑的眸瞳透出噬人的寒光,秋香认得,他是世子身边的第一侍卫,夜离宸,他手中的长剑上面有鲜血滴落,那是自己的血。   他不是跟着萧天熠出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秋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   更可怕的是,寒菲樱正冷冷地盯着痛楚难耐的她,脸上没有半分意外和惊诧,曾经的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目光深幽若潭,荡漾的尽是蚀骨寒意。   原来她早有安排,此时秋香终于确定,她的确是对自己起疑了。   因为极度的痛楚,秋香的清醒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但对一个杀手来说,已经足够了,杀手完不成任务,只有死路一条,她有这个意识,可想不到,连这个念头也被夜离宸这个可怕的男人洞悉了,她的牙齿还没有来得及咬下去,就遽然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下巴被卸掉了,想要咬破藏在牙齿里的毒药已经不可能了。   寒菲樱完全不复刚才不适的模样,脸上是一派可怕的平静,和蔼可亲的翡翠姐姐也是一脸的冰寒,冷笑道:“怎么?隐藏了这么久,终于要动手了吗?”   秋香不敢置信,她出道以来,从未失手过,在杀手营那种人间地狱闯出来的人都明白,只有杀了别人,自己才能活下去,主子的手段,她至今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   可现在,她连自杀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嘴巴嗬嗬动,却发不出声音。   夜离宸面无表情地取出了她藏在牙齿里面的毒药,动作极其粗鲁,用看一个死人的冰冷目光看着她。   又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几乎昏厥过去,但杀手的意志远比普通人强大,夜离宸又在她的手臂上点了几下,血慢慢止住了,地上已经有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寒菲樱对这恐怖的一幕没有丝毫害怕之色,反而十分平静,眼中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情绪的东西。   秋香发现自己又可以说话了,知道自己今日凶多吉少,做了杀手,早就有这个意识,迟早会有死得惨不忍睹的一天,但多次出色地完成任务,使得她渐渐丧失了这种警惕,当然,就算她依然保有这种警惕也无济于事,因为她面对的人,是她的主子也要忌惮三分的人,更何况是她?痛得撕心裂肺,咬牙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寒菲樱扫了一眼脸色惨白却又眼神不甘的秋香,轻轻一笑,“你错了,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   秋香一疑,旋即反应过来,“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   寒菲樱脸上依旧挂着明媚如霞的笑意,艳宛动人,“真不愧是飞虎堂第一杀手,光是这份敏锐,就叫人刮目相看了。”   她居然连飞虎堂都知道?而且冷寒的眸光让秋香如坠冰窖,自己实在是低估了这个女人,一直以为她不过是萧天熠的女人罢了,更让自己周身几乎冻僵的是,自己的目的,她竟然也全都知道?那岂不是说明,自己在府中暗中查探萧天熠的身世,深夜潜去地牢面见萧靖祺,还有秘密出府,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你怎么知道的?”既然一切都已经揭开,秋香也就没有必要装作那个唯唯诺诺的乡下小女孩了,展现出杀手应该有的冷酷和风度。   寒菲樱似笑非笑道:“从你进府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这句话让秋香眼中有针尖一般的寒意掠过,蓦然明白寒菲樱在打什么主意了,她倔强地别过头去,“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就应该明白,完不成任务,就只有死路一条,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不过是痴心妄想。”   寒菲樱冷冷一笑,“有些话不必过早下结论,任务失败,就算我放了你,你以为就会有好下场吗?对于一个没有价值的杀手,又知晓飞虎堂那么多秘密,就算我放了你,飞胡也不会放过你的。”   秋香知道寒菲樱不是危言耸听,不禁咬紧了牙关,在弱肉强食的飞虎堂,若是完不成主子的命令,就只有死路一条,主子常说,任何事只看结果,不听任何解释。   “我已经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如果是打什么别的主意的话,劝你不要多费唇舌了。”虽然寒菲樱说的不错,但秋香终究不是轻易低头的人。   寒菲樱朝翡翠丢了个眼色,轻笑道:“你看看,人家的下属是什么样,还不学着点?”   翡翠对秋香早就心生厌恶,如今见她居然想杀小姐和小世子,更加怒不可遏,“白白养了几个月,浪费了王府这么多粮食,却是养了一头白眼狼,早知道,刚开始就应该一刀杀了她。”   秋香面露一丝艰难的笑意,闭上眼睛,“动手吧。”   寒菲樱对秋香的反应早就不意外,江湖帮派是如何训练杀手的,她一清二楚,声音邪恶如同鬼魅一般,“我不相信世上真有人不怕死,等你死了之后,就会知道,活着永远是最好的。”   秋香一怔,不知道寒菲樱要干什么,不过连断腕之痛都能忍过去的人,也不怕寒菲樱命人严刑拷打,她经得起锤炼,所以并不十分害怕。   寒菲樱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们飞虎堂出来的杀手,每一个都经过千锤百炼,普通的刑罚对你们不过是毛毛雨挠挠痒罢了,不过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如何对付你,所幸刚好被我想到了。”   秋香倔强的表情终于撕开一道裂口,不过一想到主子的眼神,她就不寒而栗,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狰狞之相尽显,没有半分柔弱可怜,冷道:“飞虎堂出来的人,谁都不会背叛,今日我落在你手里,输得心服口服,但就算你用尽天下酷刑,也瓦解不了我的意志,就不必白费心思了。”   翡翠板着脸朝不能动弹的秋香走过来,笑容如同鬼魅,“一般的刑罚对付不了你,那不一般的呢?”   这句话忽然让秋香心底燃起浓浓的不安,寒菲樱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她自以为得计,殊不知,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她明知道自己是杀手,却能表现得丝毫不起疑,不露丝毫破绽,让自己以为掌控了一切,连自己熬给她吃的那些糕点,她也全部吃了,对一个怀着身孕的女人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信任,这证明她把自己和孩子的命都交给了自己。   想到此,秋香忽然打了个哆嗦,一个敢用自己孩子命来引诱自己入局的女人,到底有多可怕?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有人出这么高的价格,要取这样一个女人的性命?果真是物有所值。   仿佛看穿了秋香的心思,寒菲樱淡淡道:“你想多了,你送过来的糕点,不管有毒没毒,本妃都一口都没有吃过,一个见不得光的杀手又怎么有福气伺候本妃的孩子,王府未来的主人?你真的太看得起自己了,看来飞胡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什么?这个女人比她想象得可怕多了,秋香忽然觉得咽喉被人紧紧掐住了一样,眼睛发红,真是可笑,她出道以来从来就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这笔生意却栽了一个这么大的跟头,对杀手来说,一次失误都不能有,只要有一次,就意味着死亡,她沙哑着嗓子,“你要怎么对付我?”   还是翡翠,她清脆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却十分可怕,轻笑道:“你一定知道,世间疼痛分为十级,被针尖刺手背或者用力鼓掌,是1-3级;头发被拉扯,锥子刺大腿,差不多是4级;刀切到手,扭伤,最多五级,不会超过六级,女人生孩子那种极度的疼痛,一般是在八级左右,其实你被砍断双手的疼痛最多不会超过七级。”   秋香隐约意识到了翡翠要说什么,难道世上还有比主子更可怕的人?   翡翠清楚地看见了秋香眼中的惊愕,轻蔑一笑,“你果然聪明,不错,我们会让你好好感受一下最高等级的疼痛是什么?也想知道,一个杀手的身体到底是不是铁打的?”   秋香目龇欲裂,声音也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想干什么?”   翡翠的声音对秋香来说就如同催命一样,“你知道什么疼痛能远远超过你砍断你双手的痛苦吗?让我来告诉你吧,商纣时期,有一种炮烙之刑,把铜柱烧得滚烫,再把人绑上去,活活烙死。”   秋香目光果然惊跳了一下,被翡翠看在眼里,冷笑道:“你这细皮嫩肉的皮肤只要一贴上去,立即就会被烫得焦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你的身体会慢慢烫熟,但你不会死去,第一天,先烫的是你的双脚,你的烫伤处会渐渐溃烂,慢慢蔓延,你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烧熟,两天之后,再把你绑到烧红的烙铁上去,烫你的双腿,但你依然不会死去…”   翡翠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传出来的一样,对秋香这样的人来说,地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她生平第一次知道,比起飞虎堂那些惨绝人寰的折磨背叛组织的人的手段,还有人更为可怕,她咬牙切齿道:“你是魔鬼。”   翡翠不屑道:“过奖了,对付魔鬼,就得比魔鬼更魔鬼,要不然如何才能让嘴巴这么硬的你开口说人话呢?”   刺鼻的血腥味让寒菲樱有些不适,她不想待下去了,扶着桌子站起身来,“阿宸,这里就交给你了,翡翠,我们回去。”   秋香不相信一个王府世子妃竟然有这样大的本事洞悉一切,她惊恐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寒菲樱连头都懒得回,秋香虽然是可怕的杀手,但在她眼中,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跳梁小丑罢了,她真正感兴趣的是飞胡,淡淡丢下一句,“对于你这样坐井观天不自量力的杀手来说,我是一个你永远也想不到的人。”   永远也想不到的人?会是谁呢?秋香搜罗了所有的人,也想不出来,寒菲樱和翡翠离开之后,她这才意识到屋里面还有一个冷面铁血的侍卫,光是目光就可以杀人,一直生活在杀人与被杀中的秋香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害怕的一天。   夜离宸只是扫了一眼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秋香,冷冷道:“来人,拖入刑房。”   回了自己的房间,寒菲樱觉得有些累,拖着两个调皮的小家伙实在是累了,好在终于快要看见曙光了。   翡翠一边扶小姐在床上躺下,一边道:“你看秋香会吐露飞虎堂的秘密吗?”   寒菲樱闭上眼睛,“会,杀手也是血肉之躯,也未必熬得过火烙之刑,不过我想她所知也有限,但应该也有助于我们查飞胡的踪迹,据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这一次,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会一会他?不管怎么说,有线索总比没线索要好的多。”   翡翠点点头,小姐早就知道秋香的真实身份,却一直不动声色,一方面是想顺藤摸瓜,看到底是谁出钱请飞虎堂杀自己,另外一方面,也可以查出飞虎堂为什么会对世子爷的身世感兴趣?这不像是一个江湖帮派的作风。   “原来出大价钱请飞虎堂来暗杀小姐和小世子的人,竟然是皇后。”说到这里,翡翠怨恨地啐了一口,“呸,什么皇后,已经是庶人了。”   寒菲樱道:“这么一心想让我死的人,不是太后就是皇后,不管是其中哪一个,我都不意外。”   “小姐别想那么多了,石中天说你这几天随时都可能生产,一定要好好休息,要不然世子回来又该责怪奴婢了。”翡翠笑道,今天秋香终于原形毕露,也不用对着那张虚伪到令人作呕的脸了,她觉得轻松了许多。   寒菲樱微微闭上双目,想起孩子,既期待又害怕,听母亲说,女人生孩子很痛,她不怕痛,但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痛。   刚刚躺下去没多久,忽然觉得腹部越来越痛,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痛楚,她知道可能要生了,提高了声音,“翡翠…”   翡翠回过头,见小姐的脸色瞬间变白,吓得自己的脸色都变了,飞一般地跑到门口,召来早已经准备好的随时待命的接生稳婆和嬷嬷,“世子妃要生了,你们全部进来…”   袁嬷嬷这几日片刻都不得放松,听到消息之后,立即派人去禀告世子爷。   产房内,数名有经验的接生嬷嬷和丫鬟不停地进进出出,一切忙碌而不慌乱,不时传出世子妃的闷吟声,一声高过一声…   ☆、第三百七十一章 生 产   萧天熠当时正在宫中,听说樱樱提前生产,立即丢下所有军务,马不停蹄赶回淮南王府,到了大门之前,马还没有驻足,他就迫不及待跳下马,大步流星赶往承光阁。   还没进门,就见杨侧妃等人已经等候在外面,见他回来,忙道:“世子爷回来了?”   萧天熠没理她们,直接到了门前,一阵又一阵痛苦的申银声不断传出,听得他的心都揪了起来,正准备往里面闯,却被杨侧妃拦住了,“世子爷,产房乃血腥污秽之地,男人不能进去,还请在外稍候。”   里面忽然又发出一阵大叫,萧天熠忧心如焚,脸色紧绷,“生了多久了?”   杨侧妃道:“从腹痛开始到现在,差不多也有大半个时辰了。”   什么?大半个时辰?孩子还没有生下来?萧天熠越发紧张起来,在战场上,面对万千敌军都没有这般不安,他知道生孩子对女人来说是一道关卡,却万万想不到,竟然是这般苦痛难熬?   樱樱不断发出痛苦的申银,却迟迟没有听到新生婴儿的啼哭声,萧天熠不由得开始怨恨自己,早知道樱樱会让这么痛苦,就不该让她怀孕,可当初她不愿怀孕的时候,自己还那般震怒过,樱樱是他捧在手心的女人,就算是他的皇祖母想要伤害樱樱的时候,他也不惜与疼爱他多年的皇祖母反目,可让她现在这么痛苦的人,却是自己,萧天熠一拳砸在眼前的廊柱上,瞬时血流如注,他却浑然不觉,只恨不得此时痛苦不堪的人是自己。   杨侧妃面色忧然,劝道:“世子爷不必担忧,世子妃是双生子,生产自然比一般女人难些,还请世子爷耐心等候。”   萧天熠俊眉一沉,樱樱是什么样的女人,他自然清楚,用她的话说,就是江湖人打打杀杀是家常便饭,刀伤剑伤从来没往心里去过,可现在她的喊叫声如此痛楚,可见到底有多疼痛。   在焦急地等候中,又过去了半个时辰,等待的人都开始不安起来,这时,门开了,袁嬷嬷端着一盆水出来,萧天熠疾步上前,一把拉住她,“樱樱怎么样了?”   袁嬷嬷忧心忡忡,“孩子的头还没有出来,请爷稍候。”   萧天熠心急如焚,里面的樱樱忽然发出又一声尖利的大叫,刺痛了他的耳膜,萧天熠脸色剧变,就要往里面冲,却被袁嬷嬷一把拉住,“爷,产房是血腥之地,您不可进去。”   萧天熠面色一寒,怒道:“无稽之谈,樱樱是我的女人,我又怎么不能进去了?”   袁嬷嬷根本拦不住世子,萧天熠闯进去的时候,四个嬷嬷手忙脚乱地围在床边,“世子妃,您要用力啊,孩子的头还没有出来…”   寒菲樱躺在床上,这一场浩劫让她都快要虚脱了,浑身汗流浃背,周身的力气也仿佛耗尽了,偏偏两个孩子,一个也没有生下来,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般无用。   身体仿佛有撕裂的疼痛,让她痛得几乎失去意识,整个人也混混沌沌,聚集不起来一丝力气。   “樱樱,樱樱”,耳边忽然传来梦呓般的低语,寒菲樱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俊脸,是自己最爱的男人,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俊美无暇的脸上满是焦灼,“为夫在这里,你和孩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樱樱的这双手,漂亮柔软,如玉柔滑,但又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可是今日,却这般疲软无力,萧天熠知道是她力气耗尽的缘故,心底一痛,对稳婆怒道:“怎么回事?”   稳婆被世子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忙道:“胎位不正,孩子头出不来,世子妃要用力才行啊……”   她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到另一个嬷嬷的惊呼,“哎呀,世子妃出血了…”   嬷嬷们顿时脸色大变,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孩子还没有生下来,产妇却大出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看世子爷令人毛骨悚然的模样,她们个个惊慌不已,若是世子妃出事,她们一个都别想活下去了。   寒菲樱只觉得身体的热量在逐渐流逝,要是打仗,她会毫不犹豫,面无惧色,可再强悍的女人,在生孩子这道关卡上,也无特权,她动了动嘴唇,“相公,我…”   萧天熠心痛万分,早知道会有今日之凶险,他是怎么都不会让她生孩子的,庄太医一直在外面守候,听说世子妃大出血,神色大变,立即命人去端来熬好的止血药,“快,快喂世子妃服下。”   一个嬷嬷立即喂世子妃喝药,世子妃已经喝不下去药,要三个人帮忙才能勉强将药灌下去。   见世子爷忧心不止,怒气交加,庄太医小心翼翼道:“世子妃已经腹痛这么久了,到现在还没有生下来,臣担心,孩子在母体内憋得时间太长,怕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他知道世子爷会明白他的意思,谁知,一向冷然优雅的世子蓦然转身,目光如火地盯着他。   庄太医在这样的烈焰焚身之下,几乎站立不住,还没开口,就听到世子爷冷冷的声音,“不要跟本世子说什么大人和孩子只能保其一的废话,本世子要的是,三个都要平安无事。”   连庄太医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太医也被世子的怒火逼视得几乎站立不住,战战兢兢道:“臣明白。”现在只能祈祷,止血药有效,才有一线生机。   袁嬷嬷见世子爷在产房里面,不管是稳婆还是太医都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忙鼓起勇气劝道:“奴婢斗胆,爷还是去外面等吧。”   杨侧妃也跟了进来,“是啊,世子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不如去外面等候吧。”   不知道是不是灌进去的药起了作用,寒菲樱勉力睁开眼睛,看见妖孽,语气微弱道:“你出去,在外面等我,你在这里,我生不下来。”   别人的话,萧天熠都可以充耳不闻,可唯有樱樱的话,他不能不顾,沉重点点头,“好,你记住,一定要好好的。”   他虽然离开了房间,可心情却是异样沉重,片刻之后,翡翠惊慌地跑出来,“太医,止血药怎么没有用,小姐还在继续出血。”   还在出血?庄太医脸色越来越凝重,“不能再加药量了,再加的话,世子妃的身体就承受不住了。”   “那怎么办?”翡翠急得快要哭出来,夜离宸快步到来,“爷,石大夫到了。”   为了保证樱樱顺利生产,萧天熠特别给了石中天自由出入王府的腰牌,本来他预计还要过两天才生产,想不到今天就生了,石中天也有些意外。   听说小凤儿的情况不好,他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小凤儿是他的生死之交,吃醋是一回事,性命是另外一回事,如果小凤儿出了什么事,也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翡翠见石中天终于到了,面色一喜,“你快点,小姐已经晕过去了。”   庄太医见一个俊逸的年轻人到来,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被世子爷这般看重,肯定是有几把刷子的,又听夜侍卫叫他“石大夫”,浑身一震,十有**是医神家族的人,医神家族,是每个学医的人的梦想,有他在,或许能保住世子妃一命。   石中天和萧天熠视线相触间,旋即就移开了,他一言不发,立即入内,萧天熠实在不能安安静静地等在外面,立即尾随而入。   石中天见小凤儿面无血色,气若游丝,他搭上她的脉搏,露出震惊之色,实在奇怪,以小凤儿的体质,不至于如此虚弱啊。   萧天熠见石中天沉默不语,急道:“怎么样?”   石中天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脸色已经说明一切,连医神也束手无策吗?萧天熠的心再次揪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对石中天的不满,“你说话,到底怎么样了?”   石中天脸上竟然染上一丝悲色,他自然知道,此时止不住血,就万分凶险,而且他也看得出来,太医已经给小凤儿用了大量止血的药物,却无济于事,一个人的身体总有承受的极限,失血过多,精气耗损过量,更是没有力气产子了。   他眼中的神色落入焦急的萧天熠眼中,心底猛沉了下去,连医神都露出这种表情,难道樱樱真的…?   他不敢再想下去,一把抓住石中天的手臂,警告道:“你听着,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保樱樱平安无事,否则,你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去。”   相对于萧天熠不同寻常的激动,石中天心底虽惊,可身为医神,尤其是在救治病人的时候,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否则就是雪上加霜,知道小凤儿已经晕厥过去,听不到他的声音,他稳住心神,神色沉重地对萧天熠道:“产妇大出血,情况万分凶险,你必须马上做出决定,到底是要大人,还是要孩子,要是再晚,一个也保不住了。”   萧天熠紧紧锁定石中天的眼睛,杀气腾腾,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石中天正视萧天熠的眼睛,不俱那刚锐的杀气,重复了一遍,“我说,你需要马上做决定。”   萧天熠心下一怒,猛然挥起一拳就重重砸在石中天的胸口,把石中天打得眼冒金星,“什么神医,全是骗人的,若是连一个女人和孩子都救不活,你也敢称神医?”   石中天胸口一阵剧痛袭来,踉跄几下才稳住身体,萧天熠下手可真狠,他口中竟然有了腥甜的味道,不过掩盖在浓浓的血腥味之下,他的血气并不明显,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事实如此,你杀了我也没用,何况要是我死了,可就一个都救不活了。”   “你给我闭嘴!”萧天熠面青如铁,看着躺在床上面无人色的樱樱,心如刀绞,咬牙道:“我不相信。”   他不相信上天会这么残忍,樱樱那样明艳无端的女人,永远都是恣意而张扬,笑靥如花,颜若明玉,有了她的日子,他的每一天都在阳光中度过,她是自己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们的关系,早已超越普通夫妻,生死相连,这一辈子,无论是福是祸,都会不离不弃,相依相偎,世间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他绝不相信,樱樱会就这样离自己而去,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没有她的日子会怎么样?   袁嬷嬷见世子动怒,心忧如焚,悲戚呼了一声,“爷…”   石中天沉默,他同样心如刀绞,那样强悍的小凤儿竟然有可能度不过这任何女人都要面对的痛苦?   翡翠也紧张地看着世子爷,屏住呼吸,这个时候,只有世子爷有权做出选择,而他的选择将直接决定小姐的命运。   见萧天熠迟迟不语,石中天陡然怒了,“萧天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你是个男人,这个时候,不能像个女人一样优柔寡断,你要是再犹豫下去,一个也活不了。”   萧天熠脸色铁青,眸光像刀一样刮过石中天焦急的脸颊,一字一顿道:“我只要樱樱。”   石中天仿佛松了一口气,失去孩子虽然痛苦,可若是失去小凤儿,那会更痛苦,他目光转为了然,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只吐出一个字,“好。”   谁也想不到,一直昏迷不醒的寒菲樱这个时候忽然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见孩子迟迟生不下来,她也知道情况凶险,意识朦胧之际,只有下意识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朵, “孩子,一定要保住孩子…”   “姓寒的。”石中天蓦然发出一声低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寒菲樱的刘海湿湿地贴在额头上,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忽然伸出手猛地抓住石中天,把众人吓了一跳,完全不能想象这是一个力竭的产妇所能发出的力量,寒菲樱眸光如雪,“你给我听着,如果不能保住孩子,我若活过来,必定第一个要你的命。”   石中天真是欲哭无泪,萧天熠只觉得心中一痛,忽然掰开她的手,厉声道:“樱樱,你若敢离我而去,就算追到阴曹地府,我也一定会把你追回来。”   寒菲樱听到这句话,艰难地笑了一下,早知道女人生孩子凶险,却不知道这般凶险,让她痛得意识濒临弥散。   石中天见小凤儿眸光开始涣散,再次把脉之后,面色阴沉如水,冷冷道:“就算你要杀我,也得先活过来再说。”   寒菲樱紧紧抓着萧天熠的手,像无助的人抓住的一根浮木,忽然再次晕厥了过去。   萧天熠喉间发出痛苦的低吼声,老天为什么这么残忍,樱樱怀孕之后,他是那么高兴,初为人父的喜悦还没有过去,就面临这样艰难的抉择。   翡翠也难耐悲伤,对石中天大吼道:“你不是医神吗?要是今日小姐有什么事,我看你还怎么好意思当这个医神?”   石中天置若罔闻,他的思想在做着激烈的斗争,小凤儿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一向说得出,做得到,她这样强烈的要保孩子,那自己应该尊重她的意见吗?   谁知,萧天熠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目光坚澈如铁,“本世子只要樱樱平安。”   就算石中天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这个时候也左右为难,更何况,他和小凤儿可是多年的生死之交,更是感到无比棘手,一个要保孩子,一个要保大人,而且时间紧急,再拖一刻,一个都救不回来了。   他盯着小凤儿高高隆起的腹部,在心底发出一个声音,“先救孩子。”其实于他的角度,当然是希望先救小凤儿,可小凤儿在意识濒临灭亡的时候,突然清醒,只有一句话,要保住孩子。   作为朋友,作为知己,作为爱了她多年的男人,石中天做出先保孩子这个决定的时候,同样是心如刀绞。   “你?”萧天熠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道:“我警告你,管你什么独步天下的医神家族,你要是敢违背本世子的意思,本世子都会将你沽名钓誉的家族连根拔起。”   好可怕的气势,石中天只觉得周身寒意渗肤,他苦笑,萧天熠如此看重小凤儿,他该为小凤儿高兴吗?   对于萧天熠这样的皇家男人来说,子嗣自然是比什么都重要,女人嘛,他想要多少个都可以,难道对他来说,小凤儿真的比子嗣更加重要?   而且,他了解小凤儿的性子,萧天熠更加了解,她是绝不会与她人共侍一夫的,他闻着越来越浓的血腥气,有些话必须说在前面,咬了咬牙,“实不相瞒,她失血过多,身体亏损过大,如果这次不保孩子,以后会不会再有孩子,都是个未知数,你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翡翠大惊,紧紧地咬住发白的嘴唇,才没有发出哭声,这个时候哭,就纯粹是添乱,她完全不能接受,难道这是和小姐最后一次见面了吗?   萧天熠额间有青筋暴起,戾气丛生,但极大的艰难也仿佛只是一瞬间,语调就恢复了沉稳如山,“废话少说,本世子只要樱樱。”   石中天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忽然开始明白,为什么那样潇洒不羁的小凤儿会心甘情愿陪伴在这样一个男人身边,用生命去成就的爱情,连他这个一向游戏人间的医神都忍不住震动。   可他刚刚下了决心,好,那就保住小凤儿吧,可寒菲樱似乎又感到了腹中孩子的呐喊,那是对生的渴望,她努力睁开眼睛,却看不清楚任何人的脸,只喃喃道:“阿熠,孩子,要孩子…”   萧天熠眼中有沉痛之色掠过,咬一咬牙,给石中天使了个眼色,石中天知道小凤儿一向意志力坚定,如果她醒过来了,孩子却死了,同样是生不如死。   好不容易下了决定,却又开始动摇了,搭上小凤儿的脉搏,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一分一毫都不能拖下去了,像小凤儿这种情况凶险万分,对谁来说,都是一个艰难的抉择,身为男人,他理解萧天熠此时的艰难。   如果要解目前的危局,除非一种东西,只要它在,石中天有自信,未必不能保住小凤儿母子平安,可那东西,可遇不可求,连身为医神家族的他,都从来无缘一见,只在医书上看到过,此时更是希望渺茫,又到哪里去找这种传说中的灵药?   万千念头只在一瞬间,时间不等人,石中天狠一狠心,小凤儿要骂也好,杀他也好,只要她活着就好。   翡翠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难掩悲戚,无声哭泣,小姐怀孕以来,每日都沉浸在要做母亲的喜悦和幸福之中,小姐那样强悍的一个人,怀孕之后,竟然会变得那样温柔可亲,连翡翠都知道孩子对一个女人的影响力太大了,可上天为什么这么残忍,小姐视若生命的孩子竟然无缘活在这个世上?   如果小姐清醒过来之后,发现孩子没有了,一定会痛不欲生,翡翠将嘴唇咬得几乎出血,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哀恸的声音。   石中天敛去内心所有不忍,竭力保住一个大夫应该有的平静,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心道:“小凤儿,对不起,我只能保住你,哪怕你恨我。”   他正准备银针刺穴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缥缈的婴儿啼哭声若隐若现,神色一震,“那是什么?”   萧天熠处在极度的痛苦之中,对外界所有东西都浑然不觉,那只在赤炎王朝神奇的九尾灵狐,他知道它一直都在,只是从来都没有现身过,可今天却来了。   不过对此时的他来说,什么血缘,什么秘密,什么图腾,什么主人,什么天下,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只是想保住他心爱的女人,他盼望的孩子,淡淡道:“九尾灵狐。”   可石中天忽然惊跳起来,一把抓住萧天熠的衣领,刚才是萧天熠抓住他,现在是他抓住萧天熠,他目光雪亮,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第三百七十一章 孩子降世   萧天熠原本就是极其敏锐之人,虽然在极度的黯然之中,依然清楚地看到石中天眼中惊喜的亮光,心情蓦然一紧,九尾灵狐是上古灵兽,通晓人性,莫非它的到来,可以为樱樱和孩子博得一线生机?   虽然他离开赤炎王朝的时候,九尾灵狐只是惊鸿一现就消失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但萧天熠一直都有种感觉,那就是,它从未真正离开,就像在守护自己的主人一样。   萧天熠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它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就恍如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狂热,今日,他的妻儿遇险,生死未卜,它突然现身,轻而易举穿过戒备森严铜墙铁壁般的王府,莫非是冥冥之中自有的注定?   那诡异的婴儿啼哭声越来越近,一种令人心安的气息渐渐将承光阁笼罩。   石中天一改之前的平静,眼睛瞪得老大,拿着银针的手不断颤抖,就是他这种出生在医神家族看尽世间百态的神医,对九尾灵狐这种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中的上古灵兽也难得一见,激动得语无伦次,“快,快让它进来。”   萧天熠从石中天的异样中早已看出,九尾灵狐是现在樱樱的生机,其实根本不用他召唤九尾灵狐前来,奇迹就发生了。   原本紧闭的房门忽然自动开了,一只妖冶绝美的九尾灵狐惊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瞬间,所有人都忘了呼吸,漂亮到令人心惊的修长身体,通身体毛鲜红似火,艳烈如玫瑰,骄傲地昂着头,仿佛高贵的王者,气宇轩昂。   那一直蜷缩在一旁的小雪贝见到九尾灵狐的时候,仿佛草民见了帝王,立即匍匐起来,神态恭谨。   九尾灵狐到了久违的萧天熠面前,撒娇似地摇了摇尾巴,石中天更是吃惊到舌头都快要掉下来了,九尾灵狐在萧天熠面前,竟然有种与生俱来的臣服,恍若臣民见了君王。   九尾灵狐生性诡诈狡黠,天资聪颖,寿命可享千年,据说远超出人类的智慧,石中天一直有极大的好奇,不过此时他顾不得九尾灵狐为什么会神奇地出现在这里?顾不得为什么这种从来不臣服于任何人的灵兽此时却这般听话,就像勇士见了主人一般?   一向强悍的小凤儿生命垂危,他是那样的害怕,但身为大夫,此时他是唯一可以救治小凤儿的人,绝不能让任何情绪干扰到自己的冷静,当九尾灵狐到来的时候,他竟然如此失态。   清楚地看到石中天嘴角僵硬的弧度柔软下来,萧天熠黯淡的凤眸蓦然明亮起来,拍了拍九尾灵狐的头,他又叫了两声,表示知道了,萧天熠微微一笑,真是能通人性的神兽。   九尾灵狐高傲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在其他人的目瞪口呆之中,准确无误地到了石中天面前。   石中天忽然一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身为医神家族的人,他最大的兴趣一是小凤儿,二就是雪族神鬼莫测的医术,其实他的家族很多医术都来自于雪族,所以,他一直对雪族非常感兴趣,家族医书中有记载九尾灵狐这种灵兽的神奇功能。   九尾灵狐的血有起死回生之效,当然不是真正的起死回生,人真正死了,谁都救不了了,但对小凤儿这样濒临死亡生机渺茫的人来说,绝对是续命的良药。   因为谁也没见过九尾灵狐,石中天本身也从来没有见过,所以连提都没提,因为提了也一样,这惜时如金的时刻,到哪里去找九尾灵狐?   却想不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无绝人之路,他大喜过望,立即拿出一颗百转还魂丹,放入小凤儿口中,吊住她的元气。   萧天熠是何等人?又惊又喜,“你要用灵狐的血?”   石中天两眼放光,附在小凤儿耳边,“看来你和孩子都命不该绝,救星竟然会自己找上门来,相信我,我一定能让你和孩子都平安无事。”   说完,他从药箱里拿出一把小巧而锋利的小刀,傻子都知道他要干什么,可九尾灵狐竟然并没有退缩,反而回头朝萧天熠看了一眼,露出一个邀功的笑意。   萧天熠唇角一弯,轻轻拍了拍它的头,石中天又拿出一个细长的软管,用小刀割开了小凤儿手腕上的血管,萧天熠看得又是一阵心疼。   石中天又割开九尾灵狐后脚跟的筋脉,血瞬时涌了出来,出乎意料的是,它的血竟然不似一般血气腥浓,竟然芳香异常,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他熟练地将九尾灵狐的血缓缓注入小凤儿的手腕,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深吸一口气,“翡翠,你过来看着,不能出现任何异常。”   “好!”翡翠紧张到了极点,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影响到小姐的生机,她担心尾灵狐因为疼痛而躁动,一躁动,小姐就不能顺利接收血液了。   石中天又拿出三根银针,分别在寒菲樱面部扎了下去,微微闭上眼睛,心中在暗暗祈祷,小凤儿你的命真好,连可遇不可求的九尾灵狐都主动来救你了,你一定不能有事,要不然我这个医神的大名就在此终结了。   萧天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樱樱的脸,一只手抚摸着九尾灵狐的头,一只手握紧成拳,显示了他内心的极度紧张。   昏迷中的寒菲樱感觉到似有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注入自己的身体,冰凉的身体渐渐温热起来,意识也渐渐明晰起来,仿佛有孩子的啼哭在耳边,她忽然一震,为了孩子,她一定要用尽全身所有的力量。   母子连心,有一个坚强的母亲,连腹中胎儿也能感受到母亲的力量,依然保有旺盛的生命力,不知道过了多久,稳婆突然惊喜道:“孩子的头出来了。”   翡翠大喜,激动得流下眼泪,“小姐,你再坚持一下,孩子快要出来了。”   那种撕裂的痛楚让寒菲樱再次陷入昏沉,不过依然有种无名的力量在后面推着她,或许是孩子求生的渴望,或许是生命的召唤,她告诉自己,一刻也不能放松。   迷蒙中,一直有婴儿的啼哭声在给她力量,虽然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但身体却依然温热,分不清楚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只知道无论怎么辛苦,也要拼尽一切把孩子带到人世间。   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不似那若隐若现的低微啼哭声,袁嬷嬷欢喜的声音响起,“恭喜世子爷,生下来了,生下来了。”   寒菲樱努力睁开眼睛,却还是一片模糊,如果不是这股力量在支撑着,她早已经昏死过去,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耳边就传来石中天阴阳怪气的声音,恨铁不成钢,“继续努力,要是只有一个,你现在已经解脱了。”   也只有他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寒菲樱唇角无意识一弯,她只知道把身体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下半身,明明脑子晕晕沉沉的,却又似乎有一种源源不绝的动力。   痛楚,昏沉,从希望到绝望,再从绝望到希望,寒菲樱仿佛经历了几个轮回,直到两声啼哭声此起彼伏的时候,她才终于可以放心地睡过去。   袁嬷嬷和另外一位嬷嬷一人抱着一个红色襁褓,满脸喜气,笑容满面,“恭喜世子爷,是两位小世子。”   萧天熠并没有看刚刚临世的两个孩子,而是紧张地看着产子之后就昏迷不醒的樱樱,“她怎么样了?”   石中天还在帮小凤儿把脉,头也不回,没好气地丢下一句,“现在知道紧张了?当初只顾风流快活夜夜笙歌的时候,干嘛去了?”   翡翠当即满脸通红,暗骂了石中天一句,她是跟在小姐身边,小姐有多爱世子爷,她是完全看在眼里的,小姐和世子两情相悦,才会这般在意对方,心甘情愿把所有一切交付对方,在这个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的紧张关头,也只有这个石疯子还有心情说出这样醋意十足的话。   她十分担心世子爷会动怒,因为世子爷一直不喜欢石中天,归根结底就是因为石中天和小姐的亲密关系,惹得他不快,可让她意外的是,世子爷并没有动怒,反而轻轻一笑。   翡翠初始不解,马上就明白过来,刚才小姐生死未卜的时候,石疯子哪有心情开玩笑?现在居然连冷嘲热讽的心情都有了,那就是说明小姐没事了?她激动得不能自持,可马上又担心起来,“那为什么小姐一直没有醒过来?”   石中天横了这个没眼力的丫头一眼,不阴不阳道:“你以为生两个孩子,是打一场仗那么简单?”   翡翠恍然大悟,可还是不放心,“那什么时候小姐才能醒过来?”   石中天见小凤儿的脉搏渐渐转强,知道她的生命力向来和野蔓草一样旺盛,始终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站了起来,伸伸懒腰,“你问我,我问谁去?”   好在翡翠也知道他的怪异脾气,见他这样说,知道小姐是真的无碍了,心底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长长舒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腿脚已经麻木了。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萧天熠并没有看孩子,深邃的凤眸一直锁定床上因为太过疲累而昏睡不醒的小女人。   石中天对萧天熠过河拆桥的本性早已见怪不怪,回头留恋地看了一眼小凤儿,这个比男人还男人的女人,终于挺过了这个鬼门关,忽然想起那个大功臣,正准备过去拍它的脑袋,和它交流交流感情,谁知,九尾灵狐却高傲地撇过脑袋,根本就没打算再理他。   萧天熠知道他对九尾灵狐的好奇,念在他刚刚立了大功的份上,拍了拍九尾灵狐的脑袋,它极有灵性,发生两声叫声,虽然不愿意,但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石中天出去了。   萧天熠坐在床边,优美如玉的手指颤抖地抚摸樱樱苍白的脸颊,虽然对石中天的医术有信心,可他依然有说不出的担忧,虽然石中天说她没事了,可现在的樱樱,不会对他笑,不会对他闹,更不会狡黠地叫他“妖孽”,只是沉沉睡着,她已经累到了极致。   这么冷的天,她居然出了这么多汗,原本白里透红的脸颊,现在异常苍白,让萧天熠心疼不已,当时石中天说只能保住一个的时候,他是从未有过的害怕,这种感觉,以前也经历过一次,那就是母妃病危的时候,他日夜兼程地赶回来,结果还是没有见到最后一面,那一刻,他的世界都变得灰暗起来。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已经离他而去,另外一个也生死未卜,没人知道,那个时候他到底有多害怕,虽然他在战场上可以征战杀伐,叱咤风云,令敌军闻风丧胆,可此时的他,只是一个伤心的男人,不管有多艰难,他都不会让她有离开自己的可能。   石中天说她只是累极了,所以沉睡过去,可对萧天熠来说,只要她一刻没有醒过来,他就不能真正放松。   无论有多少险境,他都从未害怕过,可是今日,他却害怕再次经历这样的痛苦,他微微闭上眼睛,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用自己脸颊的温度温暖她的手心。   室内安静得令人安心,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萧天熠忽然感觉到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指动了一下,他猛地睁开眼睛,果然看到樱樱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凤眸瞬间溢出惊喜,“樱樱,你醒了?”   她没有残忍地离自己而去,失而复得的狂喜几乎将他湮没,颤栗道:“你还在,真好。”   寒菲樱身子虚弱,却偏着头,目光四处寻找,“孩子,孩子呢?”   萧天熠知道她挂念孩子,唇角不自觉变得柔软,“你放心,孩子很好,奶娘抱着呢。”   寒菲樱虽然产后虚脱,可一个母亲的本能还是促使她急切地看到孩子,迫不及待道:“快抱来给我看看。”   萧天熠知道拗不过她,只得妥协,吩咐道:“把孩子抱过来。”   袁嬷嬷在另外一间,听到世子爷的吩咐,立即把孩子抱了过来。   寒菲樱想挣扎起来,却没有力气,萧天熠立即扶她撑起身子,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   两个都在红色襁褓中的小娃娃,都有着淡黄的胎发,正在沉睡,皮肤红润细嫩,小嘴粉嘟嘟的,十分可爱,寒菲樱只看了一眼,就舍不得移开视线,可惜自己没有力气抱一抱自己的孩子。   萧天熠担心她身子虚弱,咬住她的耳垂,“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只要把身体养好了,孩子还愁时间没有抱吗?”   寒菲樱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家伙,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忽然想起什么,“是儿子还是女儿?”   萧天熠唇角一弯,“两个都是儿子。”   啊?寒菲樱立即呈苦恼状,萧天熠诧异道:“怎么了?”   寒菲樱耷拉着脸,“如果是一男一女该有多好,现在两个都是儿子,那到底封哪个做小世子呢?”   萧天熠一愣,随即轻笑出声,“你这个丫头,真是想太多了,刚才生产的时候,可是把为夫吓得不轻,现在刚刚缓过来,就想这些?”   寒菲樱甜蜜地靠在他胸前,嗔道:“你放心,大风大浪我都闯过来了,不在乎这点困难,我福大命大,最终还不是有惊无险?”   萧天熠无奈一叹,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女人,仿佛害怕她随时都会离开一般,像他这样的男人,第一次想要诚挚地感谢上苍把樱樱还给了他,以前母妃过世时那种难以自抑的悲伤和无助,刚才再一次侵袭了他,所幸,上苍慈悲,没有夺走他生命中另一个最重要的女人。   他低喃道:“你知道吗?我刚才好害怕,害怕你会离开我,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会让你生孩子了。”   他的声音透着惊魂未定的颤抖,让寒菲樱心生震动,仿佛有什么强大的力量抵达灵魂深处,那种不属于他的脆弱,让她心痛难言,低声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不会离开我们的孩子。”   萧天熠唇角满意地弯起,“我们就要这两个就足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好不好?”   寒菲樱被他抱得呼吸有些困难,瓮声瓮气道:“你不是说想要个小郡主吗?”   经历了今天这样的惊险,萧天熠这个念头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笑叹一声,“不了,足够了,我再也不让你经历这样的危险了。”   寒菲樱忍俊不禁,一想起那两个可爱小家伙,苍白的脸上就染上了骄傲光彩,虽然没有精心的妆容,可初为人母的幸福和喜悦让她在短短时间就光彩照人。   翡翠掀开帘子,见此一幕,小声道:“世子爷,锦阳郡主想来看看小姐…”   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天熠打断了,“樱樱产后需要休息,那丫头一向毛手毛脚,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任何人不得打扰。”   翡翠听出世子爷言语中的责备,怕世子爷怪罪她不懂事,一溜烟跑了,“是。”   袁嬷嬷送来一碗鲫鱼汤,笑道:“世子妃肚子一定饿了,吃点东西吧。”   寒菲樱确实想吃东西了,闻着那碗冒着香气的汤,撒娇道:“你好像还没有喂我吃过东西呢。”   想起刚才差点痛失挚爱,萧天熠依然惊魂未定,宠溺道:“只要你好好的,要想吃,为夫可以天天喂你。”   这样甜腻的时刻,温馨得让人舍不得打扰,浑然不觉时间已经过去,情浓如水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个不合时宜的男声,“本大神医可以打扰你们一下吗?”   在石中天面前,萧天熠从来不掩饰自己高鸟尽良弓藏的本性,冷冷道:“不可以。”   寒菲樱俏脸一红,石中天从来都不是脸皮薄的人,别人一见她和妖孽亲热,立即脚底抹油,逃得飞快,只有石中天毫不知趣,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了,自己和妖孽这般亲密的举动,谁知道是不是完全落入他的眼中了?定了定神,“有什么事吗?”   石中天原本抱着双臂靠在门边,见小凤儿这样说,迈着妖娆的步伐走了过来,冷着脸道:“别以为孩子生下来就没事了?本神医屈尊给你检查检查。”   萧天熠现在看石中天十分碍眼,但事关樱樱的身体,不得大意,只得强忍心中的怒火。   石中天见萧天熠明明想发作却又强忍住的表情,心情大好,光是把脉就用了很长时间,直到萧天熠再也忍受不了,冷冷道:“姓石的,你还要故弄玄虚到什么时候?”   石中天得意一笑,“医家有云,望闻问切,缺一不可,现在只是号脉,还久着呢,你要是不耐烦,大可以去外面等着。”   这也是萧天熠极其不喜欢石中天的原因,他和樱樱两情相悦,偏偏石中天就是不死心,而且樱樱也不懂事,动辄就以和石中天有过命的交情拿来堵他的嘴,让他哑口无言。   寒菲樱见妖孽脸色铁青,用眼神示意石中天别刺激他了,偏偏石中天装作没有看到,反而正色道:“体质虚寒,精气羸弱,气亏不消,需要长期调理,又要辛苦本大神医杀鸡用牛刀了。”   一听到樱樱身体不好,萧天熠又紧张起来,“什么?”   石中天更加得意,小凤儿可是他多年前就看中的媳妇,处得跟哥们一样,就差下一步抱得美人归了,却偏偏被萧天熠这个家伙横刀夺爱了,不给他添点堵,实在难消自己心头的郁闷,而且他一直认为,他比萧天熠这个皇家男人更合适小凤儿,用大夫教训病人亲属的口吻道:“你没听清楚吗?我说就算是铁打的,一连生了两个孩子,也要去掉半条命,剩下的这半条命完全是捡回来的,难道不需要长期调理?”   萧天熠眼眸骤然寒冷起来,“你的意思是你要在王府长期住下来?”   ☆、第三百七十三章 血脉之谜   石中天完全无视萧天熠的满腔怒火,笑得天经地义,理直气壮,“贴身调理当然要长期住下来,有什么问题吗?”   室内温度骤然降了下来,寒菲樱实在受不了了,妖孽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胸过于狭窄,石中天这家伙不是火上浇油吗?她赶紧暗示他,“你少说两句。”   “怎么了?我还一直以为你本身就是个男人呢。”石中天一脸的不满,“什么时候也开始心疼你的男人了?重色轻友,还是见利忘义?”   寒菲樱彻底无语,狠狠瞪了他一眼,话锋一转,“我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石中天摇摇头,郑重其事道:“不是很好。”   他一惊一乍地,虽然明知道他在故意夸大其词,可萧天熠的心还是被他弄得忽上忽下,当即拉下脸来,“石中天,你不觉得自己在这里很碍眼吗?”   石中天妖娆俊逸的脸庞浮现一丝不明笑意,“你的记忆力似乎不好,本大神医说过,治疗病人的时候,从来不让任何人在场,似乎碍眼的人是你。”   他们越闹越僵,寒菲樱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知道石中天的脾气,他今天铁定是想给妖孽难堪,可自己身体损耗过度,此时什么都不想理,只想睡得天昏地暗,有气无力道:“别吵了,拜托你们顾忌一下一个刚刚生下孩子的女人好吗?我要休息,你们都出去。”   石中天见小凤儿连自己也赶了出去,十分不满,“嫁了人了,眼中就只有这家伙了,现在的你,哪还有半点小凤儿曾经的义气?”   萧天熠满意一笑,细心地替樱樱整理好被子,放下了帷帐,挡住了石中天探究的视线。   见樱樱很快就闭目睡了过去,他忽然转身过来,声音有着若有若无的警告,“这是我夫人的内室,男女授受不亲,你可以出去了,以后没有本世子的允许,你不许靠近。”   石中天撇撇嘴,忽然发现,能让萧天熠这样的男人吃醋,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出了内室之后,那只九尾灵狐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了,它虽然贡献了不少鲜血,但于它本身,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一到萧天熠的身边,就自动地收拾起了所有的冷锐,神色极是兴奋,伸出前爪搭在萧天熠的身上,晃了晃脑袋,仿佛在邀功一样。   石中天看着这奇诡的一幕,忽道:“九尾灵狐是雪族圣物,你和雪族是什么关系?”   萧天熠早就听樱樱说过石中天家族的事情,这个妖娆的男人看似吊儿郎当,其实聪明过人,不过连看也没有看他,只是漫不经心道:“本世子真是高估你了,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石中天似乎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意外,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其实我是关心小凤儿,以她的体质,不至于虚脱到这种程度,除非有特别的原因,这两个孩子血脉奇特,异于常人,所以才耗费了她那么多的精力,真是想不到竟然和雪族有关系?不过论起不是雪族却又了解雪族的人,我排第二的话,恐怕没人能排第一。”   萧天熠眉心不着痕迹地跳动了一下,轻笑道:“你想和本世子交换秘密?”   果真是极聪明的人,一点即透,石中天双手一摊,“可以这么说吧,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你告诉我你知道的,我相信你心中和我一样好奇,不过选择权在你,说实话,本大神医是真的不愿意和你们这些尔虞我诈的皇家人打交道,也不知道小凤儿到底是瞎了哪只眼睛,怎么就看上你……”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煞气扑面而来,让他立即后退几步,为了安全起见,最好离这个火气太大的男人远一点,他稳住身子之后,笑嘻嘻道:“你难道不觉得,游戏人间的本大神医更合适小凤儿吗?”   萧天熠懒得理他,断然拒绝,“从来都没有这样觉得,其实本世子对你掌握的秘密不感兴趣,因为本世子迟早有一天会查出来。”   石中天凉凉道:“可我对你的秘密很感兴趣,迟早是多久?谁又知道呢?世子出了名的聪明绝顶,断然不会做这种亏本生意,实不相瞒,以本大神医的火眼金睛,看得出来,淮南王爷和王妃似乎不像是和雪族有某种联系的人。”   他的话暗示如此明显,萧天熠又怎么会听不懂?怒道:“石中天,你别以为本世子不敢杀你。”   肃杀之气立时弥漫在石中天身边,他后退了三步远,无所谓道:“听我说完嘛,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京城,也听说了某些传言,有关世子血脉的传言,不过像我这么聪明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什么垂老夫妇寻找亲生儿子之事,纯粹是无稽之谈。”   他无视萧天熠阴沉的脸色,得意一笑,很肯定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雪族后裔,而且是最尊贵的皇族之后。”   见萧天熠俊美的脸颊立即挂了寒霜,可以将人冻成冰雕,石中天反而笑得风光霁月,“在我这么聪明的人面前,就不用掩饰了,这一点,你自己比什么人都清楚。”   萧天熠冷冷觑他一眼,“别自作聪明了,本世子从来都不觉得你聪明,你要是真的足够聪明的话,就应该滚得越远越好,不要出现在本世子面前。”   石中天一脸的玩世不恭,掩饰了内心深处的失落,“你知道吗?小凤儿可是我娘一早看中的儿媳妇,也就是石家钦定的未来少夫人,你抢了我青梅竹马的媳妇,还对我凶神恶煞,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刚才小凤儿遇险,其实我本来可以幸灾乐祸,奈何本大神医一向宅心仁厚,慈悲为怀,勉为其难救了你的女人和孩子,可你这翻脸不认人的本事,真是越发见长了。”   谁知,萧天熠根本不领他的情,“明明是本世子的灵狐救了樱樱和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石中天见过厚颜无耻的人,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嗤笑道:“好了,本大神医不与你一般见识,不过你将来要是有一点点对不起小凤儿的话,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到这里,他脸上浮出一个邪恶的笑意,“医神家族,可不是你想连根拔起就可以连根拔起的,纵然是帝王至尊,也是血肉之躯,谁能保证不生病呢?再说了,如果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到时候又找谁去来救小凤儿呢?”   萧天熠面无表情,一双凤眸却锐利坚定,“本世子以后再也不会让樱樱经历这样的凶险了,你大可放心。”   “是吗?”石中天却不这么乐观,冷笑道:“萧天熠,就算你身上流着雪族最神秘最高贵的血,可你终究是人不是神,有些事情,连你也无法掌控,所以大话可千万别说得那么早。”   萧天熠面沉如水,寒声喝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萧世子的眼神,在军中,可以令七尺铁汉汗流浃背,可石中天却仿佛没有感到他杀气,仍旧笑嘻嘻道:“你们刚才卿卿我我的时候,哪里会注意到本大神医早就来了?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男人骗女人,都是用这种招数吗?我在想,我输给你,是不是就在于这一点?不过我就不信,你以后能做到不碰小凤儿,只要碰了,你又怎么保证不会再有孩子?”   萧天熠并没有动怒,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游方郎中说话,都是这么露骨吗?”   石中天冷笑一声,“身为医神大人,我什么没见过?孩子都生了,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你如果这样假正经的话,本大神医只能说你虚伪,萧天熠,我生平最在意的有两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萧天熠不在看他,注意力只在九尾灵狐闪闪发亮的赤红皮毛上,淡淡道:“你可以把第一件事去掉了,不然本世子会很不高兴。”   石中天愣了一下,萧天熠聪明绝顶果真名不虚传,多智而近妖,他自嘲一笑,“这件事以后再说,你我今日协议就此达成,以后你回到属于你的地方的时候,本大神医对什么财富地位都不感兴趣,唯一感兴趣的是雪族的医术,本大神医要一睹为快。”   萧天熠一口应承,“可以,不过本世子有个条件。”   话音未落,石中天却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人已经不见踪影了,反正要他彻底忘了小凤儿这个条件,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虽然萧天熠嫌他碍眼,恨不得砍死他,但只要有小凤儿在,他就可以放心地淮南王府睡大觉。   ---   世子妃平安诞下双生子的消息传出之后,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可世子爷却以世子妃需要休养为由,将所有来人一律挡在门外,任何人不得打扰世子妃静养。   锦阳郡主原本就是欢闹的性子,一天好几次来看小嫂嫂,都被面无表情的夜离宸挡在门外,说是世子有吩咐,所有人等一律挡驾,气得锦阳郡主发了好几次脾气,可面对夜离宸那张门神脸,只得作罢。   皇上的赏赐也源源不断地送到淮南王府来,虽赏赐前来的是满脸笑容的田公公,“世子爷,这是皇上听闻淮南王府添丁之喜,特别赏赐的。”   他原本以为可以在世子爷脸上看到感激皇恩浩荡之情,可世子只是淡淡答应一声,当做是知道了,田公公知道世子清高,也不以为意,“奴才告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世子的两位小公子受封的规格,可是只有皇子才有的礼遇,这是何等的恩宠?   不过只有知情人知道,这也是皇上对世子上次受了天大委屈的一种心照不宣的安抚。   淑贵妃也命人送来厚重的贺礼,宝石钏,金项圈,紫金烙,应有尽有。   容妃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缓和和世子关系的最好时机,贺礼也是前所未有的贵重,欧阳菁更是三天两头地往淮南王府跑,虽然她刚刚小产,脸色苍白,但此时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而且她来了淮南王府好几次,根本就没有见到世子妃,连熠哥哥的面也很少见到。   承光阁一下子多了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家伙,连做事一向条理分明的袁嬷嬷也手忙脚乱起来,虽然忙碌,却是从未有过的高兴,整座南王府都沐浴在极度的欢喜之中。   萧天熠为了让樱樱高兴,还特别命人去接了寒老爷寒夫人过府看望,这是寒菲樱嫁入淮南王府这么久,娘家人第一次登门,寒夫人见世子爷英俊潇洒,尊贵如玉,深沉优雅,女儿脸色红润,又诞下了双生子,更是喜上眉梢。   原来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小女儿,她从小就不受管束,我行我素,现在见她这么幸福,当娘的一颗心总算是能放下了,不过,寒老爷寒夫人知晓皇室贵胄对商家发自内心的鄙夷,并没有在淮南王府的殿台楼宇逗留很久,坐了一会就走了,不过也留下了许多贵重的贺礼。   翡翠现在收礼物收得手软了,突发奇想,“小姐,我看干脆在府里生孩子就好了,需要做什么生意啊?这可比做生意来钱快得多了。”   寒菲樱一边看着睡在身边两个可爱的小家伙,一边笑道:“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好主意,你成亲的时候,也有礼收,你干脆多成几次亲,就可以躺在家里收钱了。”   翡翠满脸通红,一跺脚,“你又取笑我,不理你了。”   寒菲樱想起以前说过只要自己生下孩子,就给她和阿宸办婚礼的承诺,如今也是时候提上议程了,可还没说完,那丫头就羞臊得跑了,可刚跑出去就又回来了,“燕王妃又来了,小姐要见吗?”   寒菲樱头也没抬,淡淡道:“不见,在我坐完月子之前,任何无关的人都不见。”   “是!”翡翠心下了然,“奴婢这就去回了她。”   萧天熠颀长的身影推门而入,高大的身体几乎将门后的光影挡住,一见到樱樱,冷凝的眉峰就柔软下来,脸上漾出深入骨髓的脉脉柔情。   ☆、第三百七十四章 冷宫李氏   自从世子妃一连诞下两位小王子之后,淮南王府每天都处在喧腾喜庆之中,不少人在私底下纷纷津津乐道,淮南王府将来肯定是世子继承,可小世子之位只有一个,现在让世子爷头疼的一定是,到底封哪个小王子做小世子呢?   消息传到萧天熠耳朵里去的时候,他只是高深莫测一笑,小世子?那可不是他胸中的格局。   几家欢喜几家愁,与欢天喜地的淮南王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有些人脸上一直阴云不散,太后娘娘得知淮南王府小王子平安临世的消息之后,倒是一言未发,沉默了许久,连孙秀也猜不透太后心里在想什么?   同样不开心的还有强作欢颜的欧阳菁,虽然她迫于燕王的压力,不得不想尽办法去维护和熠哥哥的表亲关系,但见抢了她熠哥哥的寒菲樱诞下了一双男孩,她心中嫉妒得几乎发疯,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那个先遇到熠哥哥的人明明就是自己啊。   自己的孩子还没有来到世上就没有了,可寒菲樱却那么好命,欧阳菁几乎把嘴唇咬出了血,可她丝毫不能表现出她的嫉妒和不忿,如今燕王已经察觉到她和淮南王府的关系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好,如果只靠外公关系的维系,她在燕王府的地位就开始岌岌可危了。   所以她不得不强颜欢笑地祝贺熠哥哥和寒菲樱,到了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就算要报复负心的熠哥哥,也不应该过于心急,至少要等到燕王掌握大权的,她手中握有权势之后,才能专心致志地对付寒菲樱和那个负心人。   君子报仇,尚且十年不晚,自己又何必这么心急?莫非是被他们的幸福甜蜜刺激得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她知道,无论现在有多恨,也要表现得若无其事,直到将来一步步登上皇后之位,那个时候,想要他们怎么样,无非就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   ---   冷宫。   天气渐渐寒冷起来,一群衣裳破败的女人正躺在屋檐下面晒太阳,只有这个时候,才可以感觉到自己依旧活在阳光之下。   李燕珺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从金碧辉煌的坤宁宫到凄清凋敝的冷宫,从风光无限的皇后到微不足道的庶人,这个中差别,她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到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地方,如果只是环境恶劣,也不是不能忍受,可还有恶毒的人心。   不是亲眼看到,很难想象红墙黛瓦的宫城里面还有这种令人作呕的地方,从服侍君王的女人变成苟延残喘的奴才,有些人接受不了这种天差地别的落差,导致神志不清,疯疯癫癫。   冷宫里有不少以前被她打入冷宫的妃嫔,见昔日的中宫皇后居然也到了这种地方,刺耳的笑声不时穿透耳膜,那些阴毒的眼神更是恨不得将李燕珺撕碎。   李燕珺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害怕,虽然她在后宫并不怎么受宠,但皇后的权势还是在的,一朝成了手无寸铁的庶人,失去了生杀大权,她居然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了。   萧天熠,李燕珺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百转千回的名字,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沉寂多年的女人的影子,那个倾国倾城的美丽女人,李燕珺摇了摇头,这两个人怎么会扯到一块去,莫名而又契合?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看到萧天熠的时候,就会无端端想起那个沉尸湖底的女人。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然,一个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扑了过来,在她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她痛得大叫一声,一把推开,“你干什么?”   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脸上满是污垢,被李燕珺推倒之后,也不顾自己满身污秽,只是阴测测地笑,“这不是尊贵的皇后娘娘吗?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她身上发出难闻的气味,看得出来她精神不正常,李燕珺捂着鼻子后退两步,厌恶道:“走开。”   谁知道那女人竟然伸出枯瘦的爪子向像李燕珺抓了过来,似乎想要把她撕裂,李燕珺连连后退,“你是谁?”   她却只会傻笑,倒是一旁的颂春从她枯槁面容的轮廓,还有凄厉的嘶哑叫声中,听出了蛛丝马迹,“好像是连嫔?”   连嫔?李燕珺大吃一惊,短短两年时间,那个花容月貌的水嫩女人,就变得这样疯疯癫癫,不堪入目?   连嫔仗着有几分姿色,一进宫就迷住了皇上,仗着皇上宠幸了几夜之后,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没有在后宫站稳脚跟,居然敢在皇后面前叫板。   皇后岂能容得下这样恃宠而骄的女人?对付这样没脑子的女人,简直易如反掌,她随便寻了个错处,就把连嫔打入冷宫了,想不到今天见面,她居然变成了老妇般佝偻疯癫?   连嫔还准备扑上来,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厉吼,很快,就冲上来几个小太监,七手八脚地把连嫔拖了下去,连嫔疯狂地叫骂,“皇上那么宠本宫,等本宫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叫你们一个个好看…”   冷宫的管事太监黄公公冷笑一声,这样的话,他听得太多了,耳朵早就起茧了,被皇上下旨打入冷宫的人,这辈子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他走到皇后面前,用眼神暗示了一下,一个小太监立刻上前伸手,颂春怒道:“大胆的狗奴才,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眼前的到底是谁?还敢要钱?”   黄公公轻蔑地瞄了一眼李燕珺和颂春,这种事情见得多了,风光一时的后妃被打入冷宫,寻死觅活者有之,放出豪言壮语有之,发誓将来一定要重新风光者有之,但他在宫里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谁能真正浴火重生一飞冲天的?   刚开始到冷宫的人,个个都是不甘心的,但不甘心又怎么样?   冷宫没有锦衣玉食养着,没有胭脂水粉供着,没有丫头伺候着,女人的年华最是禁不起岁月的磨砺,细皮嫩肉都要靠养出来的,冷宫只有残羹冷炙,终日劳作,皮鞭伺候,用不了几年,再美的女人,也和宫里的粗使丫头没有任何分别了。   后宫又是花枝招展千娇百媚的女人层出不穷的地方,身边花团锦簇的皇上又怎么会记得一个被打入冷宫年老色衰的女人?   黄公公在冷宫里当差,看得很明白,放大话的人绝不在少数,可从来没有人能走出冷宫,不过是这些女人的痴心妄想罢了。   小太监尖细着嗓子,“刚才要不是我们公公救了你,你还有命在这里吗?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吗?”   颂春怒不可遏,她是坤宁宫姑姑,以前眼中哪会有黄公公这号人?可想不到,一朝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个冷宫小小管事太监也能欺到头上来?“娘娘是太子之母,你这个有眼无珠的混账东西,又算哪根葱?”   娘娘?黄公公差点没笑出声来,故意左看右看,惊讶道:“哎呀,倒不知道冷宫来贵人了?娘娘在哪里?”   颂春气得咬牙切齿,还没说话,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板子,疼得她龇牙咧嘴,黄公公冷笑道:“皇上已经下旨了,哪里还有娘娘?记得管好你自己的嘴巴,不然下次有得你受的。”   颂春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气?还是李燕珺沉得住气,如今她只是庶人,深知只要太子一日没有登基,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就不可能高看她一眼。   “好了。”李燕珺发话了,离开坤宁宫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从耳朵下面摘下来一对耳环,打入冷宫之后,无论坤宁宫有多少繁华,都不能带走,只有这对耳环还戴在耳朵上,也是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黄公公知道皇后曾经用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但又立即板起了脸,原本皇后被打入冷宫的时候,他对她还算不错,因为李氏的未来很可能是有变数的,但随后他就接到了某人的指令,是他得罪不起的人,要让李氏在冷宫里“好好”过日子,黄公公也是机灵的人,深知这个时候想要左右逢源已经不可能了,只能赌一边了。   他看着手中的一对凤凰展翅的耳环,冷宫没有什么油水,只有偶尔能得到一些意外之财,比如说现在,他早就看上了这对耳环,之前一直碍于太子生母的关系,没有动手,但如今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不可能放过到手的好处。   “奴才参见容妃娘娘。”一直倨傲的黄公公神色忽然恭敬起来。   香风环绕之下,李燕珺抬头看去,一位宫装高髻的女子正款款而来,身后跟着四名宫人。   “好久不见了,李氏!”容妃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讥诮。   李燕珺看着这个一直在自己踩在脚下的女人,冷冷道:“如果是想来看我笑话的,就别痴心妄想了。”   其实容妃哪里是专程只是来看李燕珺笑话的?皇后一朝落魄,容妃当然是要来出出多年被她踩在脚下的怨气,二来,也是最重要的,见李燕珺如此潦倒,自己也可以寻找心理上的平衡。   后宫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机关算尽,好不容易熬到贵妃之位,却因一时失算,又回到了原位,对容妃来说,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但看看一无所有的皇后,她的心情又舒畅起来,一个小小的冷宫管事太监都可以欺到曾经母仪天下的皇后面前,她的笑容更加明艳,“黄公公。”   黄公公一脸谦卑的笑容,身子弯了下去,“奴才在。”   容妃瞥了一眼强作镇定的李燕珺,“这奴婢说的没错,庶人李氏到底是太子生母,你若不小心伺候着,小心脑袋什么时候搬家都不知道。”   黄公公不是傻瓜,容妃娘娘这话虽然说得恭敬,但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在冷宫折磨李氏,而且根据他的经验推测,李氏想要重新崛起的希望等同于无,这个时候,只要是个人,就会选择容妃,忙道:“娘娘说的是。”   李燕珺在后宫多年,怎么会不明白容妃的意思?一向是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少,而落井下石的大有人在,这冷宫的日子以后是越来越难过了,但再难过,她也会强迫自己硬撑下去,撑到太子登基的那一天,就是她重新崛起之日。   容妃看出了李燕珺的心思,对这个女人来说,太子就是她的希望,莞尔一笑,眼中却发出冷幽幽的光芒,故作叹息,“这冷宫的消息,实在是不怎么灵通,看来有件事,你还不知道。”   “什么?”李燕珺悚然一惊,容妃笑得这样开心,莫非是太子又发生了什么事?少了她的时时提点和保驾护航,太子一个人能走得顺利吗?   容妃眼中浮现恶毒的笑容,“你把太子教得可真好,太子实在有孝心,听说今天他去御前为你求情。”   她故意停顿了片刻,满意地看着李燕珺渐渐发白的脸色,有意压低了声音,“可惜啊,皇上不但没有同意,而且脸色难看的很啊。”   李燕珺心底猛然一沉,她什么都可以忍受,最不能忍受的是太子沉不住气,她比谁都要清楚,皇上如今对太子已经很不满,她就是为了保住太子才甘愿入冷宫,但没有谁心中是心甘情愿的,只是蛰伏起来,等着有朝一日重新光华闪耀。   “不可能。”李燕珺并不完全相信容妃的话,一定是她,故意来让自己乱了方寸,一定是假的。   容妃嘲讽地笑了,语气忽然转为怨恨,字字泣血,“你设计陷害本宫的女儿,污蔑她的清白,今日自己也遭了报应,成了丧家之犬,真是老天有眼。”   李燕珺的手心都快要沁出了血,在这个昔日在自己下位的女人面前也不甘示弱,“那都是你教出的好女儿,自己不知检点,居然勾搭下贱侍卫,实在可笑之极。”   容妃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反手就是一巴掌,想打在李燕珺的脸上,却被她一把抓住了,厉声道:“就算太子如今情况暂时不好,可燕王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也别得意得太早了。”   容妃不以为然,淡淡道:“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反正肯定是比太子好。”   说完,她对黄公公使了个眼色,“别看李氏现在是庶人,以前可是你们见都见不到一面的贵人,能伺候这样的贵人,是你们的福气,千万不要怠慢。”   黄公公会意,“容妃娘娘教导的是,奴才明白。”   容妃闻着冷宫发霉的气味,不自觉皱了皱眉,见昔日耀武扬威的皇后今日活得跟蝼蚁一样,一方面无比开心,另外一方面也更加强了自己一定要成为人上人的决心。   “娘娘!”颂春见李燕珺脸色如火,忍不住叫了一声,却被正要向容妃表忠心的黄公公抓住了机会,“明明是庶人李氏,岂能称娘娘?你这贱婢好大的胆子,给我掌嘴。”   颂春还没回过神来,嘴巴就狠狠地挨了两巴掌,冷宫这种人吃人的地方,人进来没多久,恐怕也会变成鬼。   李燕珺面无表情,因为她根本救不了颂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颂春受尽欺凌,就像当初她救不了知秋一样,没有了权势,就什么都没有了。   容妃满意地看着颂春被打得死去活来,嘴角含着一抹令人胆寒的笑,就是杀了李燕珺,她的云萝也不是原来的云萝了,这份深仇大恨,她一定要报。   颂春的哭喊声渐渐小了下去,李燕珺急了,对容妃道:“若是闹出人命,恐怕你也不好交代吧。”   容妃冷冷一笑,“好了,本宫也累了,一切就由黄公公安排吧。”   “恭送娘娘!”黄公公终于大发慈悲,大手一挥,“停手吧,算你今天走运。”   颂春满脸是血,嘴巴肿得老高,眼睛血红,刚入冷宫的时候,主子虽然是庶人,但身份依旧是太子生母,只要太子一日在位,主子就有希望,黄公公也还不算太坏,可是今日他竟然彻底翻脸,这个见利忘义的奴才,居然这般狗仗人势?   冷宫的奴才,就是得了病,受了伤,也别指望有人寻医抓药,颂春原本在坤宁宫也是锦衣玉食,享尽世间繁华,可今天,恐怕死在冷宫,也无人问津。   李燕珺只得给她烧了一点热水,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的皇后,到了冷宫之后,也只得亲自动手,劈柴烧水,没几天的时间,一双保养得当的玉手就已经变得粗粝不堪,整个人也老了几岁,和容妃站在一起,已经不像是同龄的人了。   出了冷宫,金铃道:“这种肮脏地方,不符合娘娘的身份,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容妃眼中全是阴寒,“李氏害了本宫的女儿,本宫不会轻易饶过她,只有她活得生不如死,本宫才会觉得心里舒坦一些。”   金铃知道娘娘心中对云萝公主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低声道:“是。”   容妃忽然得意一笑,“而且她在冷宫过得越惨,太子那边就越会沉不住气,就会去向皇上求情,可皇上已经如此厌恶她,太子越是求情,就越会触怒皇上,因为她犯的是不可宽恕的错误。”   金铃有些不解,“李氏当初是为了保住太子,才被迫承认陷害世子,太子这个时候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静下心来,远离李氏才对,他怎么会这么糊涂呢?”   容妃笑意更深,“凡事皆有两面性,要看太子怎么想了,如果此时太子谋士谏言,说李氏到底是他的生母,如果真的对李氏不闻不问,皇上未免觉得他薄情寡义,不能成为贤德储君,所以他绝对不能置身事外,为了显示自己的仁孝,必须极力去皇上面前求情,才能显得他重情重义,堪当大任。”   金铃恍然大悟,原来娘娘早已经在东宫布下自己的人手,这个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可是谋士这样说,太子就会采纳吗?”   “他不是已经采纳了吗?”容妃面含讥诮,“可惜他失算了,漏算了一点。”   “什么?”   “世子。”容妃胸有成竹道,“此事如果换了一个人,李氏陷害的是别的亲王世子,太子这样做就是对的,说不定还真能让李氏起死回生,至少也不用呆在冷宫那种地方,就是被降为一个小小的婕妤,美人,才人,也比冷宫强的太多,冷宫什么样,你也看到了,这些年,李氏将多少人打入了冷宫,这些人都对李氏有食肉寝皮之恨,打入冷宫才是苦难的开始。”   金铃微微颔首,深以为然,容妃深吸一口气,“但问题就在于那是淮南王府世子,皇上最宠信的人,他的两个小王子临世,皇上居然是按照皇子的规制赏赐的,这可是各大王府从未有过的荣耀,足以见得皇上对世子的爱重,所以,皇上为了安抚世子,是绝对不可能赦免李氏的。”   “太子没有认清楚这一点,所以他越是求情,皇上就越对李氏越盛怒,甚至有可能会迁怒太子?”   “那是一定的。”容妃道:“皇上会认为太子为小利而舍大义,私心太重,不辨是非,世子十几岁就上了战场,虽然这几年战事少了些,可前些年战事频繁,世子南征北战的功勋,皇上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且世子在军中威望极高,为了安抚军心,皇上也绝对不会轻易赦免李氏的罪过,可惜太子被眼前利益所蒙蔽,如果又有谋士在一旁煽风点火,他头脑一热,就会去向皇上求情,结果就可想而知,虽然皇上最近有些冷落燕王,但比起太子的处境,已经好太多了。”   “太子难道想不明白吗?”   容妃摇摇头,“想的明白又怎么样?也许他在赌,赌皇上会不会念及这么多年和李氏的夫妻感情,一时心软也说不定,而且,他这么所,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而为之?”   容妃意味深长道:“历朝历代,你见过哪个庶人的儿子登上了帝位?”   金铃立即明白过来,“太子就算明白,也会这么做,因为如今他是庶人的儿子,对稳固储君之位大大不利,所以必须让皇后从冷宫出来,就算是封一个低级的位分也好?”   容妃眼眸一扬,“是啊,这一局,对萧远航来说,怎么都是死局,他已经走投无路了,本宫虽然也受了不小的损失,但总归是坐收渔人之利。”   ☆、第三百七十五章 萧衡和萧璟   进入寒冬之后,天气越发寒冷,但寒菲樱的室内却日日温暖如春,此时,她正侧着身体,看着睡在婴儿床里面的两个小家伙,依然觉得不太真实,时光易逝,感觉好像自己嫁人才没多久,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多了两个可爱的儿子?   两个小家伙长得一模一样,连寒菲樱都分不清楚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还是袁嬷嬷细心,在他们出生的时候,为了防止弄错,已经在襁褓上分别做了记号。   寒菲樱道:“他们是双生子,有这个必要吗?”   袁嬷嬷正色道:“以后世子的长子会被册封为新的小世子,自然不能马虎。”   小世子?寒菲樱不着痕迹地垂下眼眸,虽然知晓妖孽隐秘的身世之后,他从未说过,但以自己对他的了解,恐怕他早已经不甘于屈居太子和燕王之下,有了属于自己的纵横格局,其实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又岂能臣服于那样的人做他的主君?   寒菲樱不知道他以前有没有过逐鹿天下的雄心,但现在的他,早已经不是一个世子之位可以羁绊的,他的目光投向了更为广阔的天地,想到这里,她的心忽然有些紧涩,世子,太子,不仅仅只是一步之差,而是差得太远了,身为君王,三宫六院,从不或缺。   “天熠哥哥真是太不像话了。”一个清亮悦耳的女声咋咋呼呼地响起来,是锦阳郡主笑语如珠地闯进来,眼中还充满了愤然,“怎么说我也是孩子的姑姑,还专门让我父王从南境送来两匹品种纯正的西域良马,那可以有价无市的东西,看我这姑姑够意思吧,天熠哥哥倒好,孩子都快满月了,居然一面都不让我见。”   见郡主一脸的忿忿不平,袁嬷嬷忙提醒道:“郡主,你小点声,会吵醒孩子的。”   锦阳郡主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向大大咧咧习惯了,不知收敛,而天熠哥哥爱妻如命,此时更是恨不得把自己赶出淮南王府,她撇撇嘴,目光忽然被两个并排在一起的小家伙给吸引了,细腻柔嫩的肌肤,精致如画的轮廓,不由得啧啧出声,“哇,好漂亮的婴儿啊,长得像谁呢?”   寒菲樱半躺在床上,笑道:“暂时还看不出来,等再长大一点,就能看出来长得像谁了。”   锦阳郡主对两个小家伙爱不释手,小声哄道:“姑姑可是下了血本,送给你们的大礼,可比什么金银珠宝那些俗气的东西适合你们多了,可千万不要让姑姑失望哦。”   袁嬷嬷见郡主这么爱孩子,笑道:“郡主年岁不大,也不用着急,可以多陪陪小世子们。”   寒菲樱忽道:“对了,二哥说准备明年开科去考武状元,要是能考上的话,你和二哥的事情就有希望了。”   “死丫头,坐月子还这么没正经?”锦阳郡主脸色一红,不自觉声音一大,就吵醒了两个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哇哇哭了起来,锦阳郡主不禁慌了神,“哎呀,哭起来就没那么可爱了,别哭了。”   “所以说叫你少来,一来就添乱。”身后传来萧天熠毫不客气的声音。   锦阳郡主嗔道:“天熠哥哥,你真是有了小嫂嫂,就完全忘了我这个妹妹了。”   萧天熠毫不掩饰,“那当然,樱樱是要陪我一辈子的女人,你终究是要嫁出去的,怎么能相提并论?你到底还打算在我府里赖多久?”   锦阳郡主的脸红得几乎沁出了血,“哼”一声之后就跑了,萧天熠看向樱樱,似笑非笑道:“这丫头脾气不好,看来你们寒家还真是和贤妻无缘。”   寒菲樱啼笑皆非,寒家在儿女姻缘上面的确不太如人意,姐姐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嫁人了,大哥一时也心灰意冷,二哥倒是和和锦阳两情相悦,偏偏身份悬殊,而且最重要的是,锦阳的婚事还有皇上盯着呢,她摇了摇头,暂时不想这些事情了,“对了,你给孩子取好名字没有?”   萧天熠坐了过来,“早就想好了,一个叫萧衡,一个叫箫璟,你觉得怎么样?”   寒菲樱慵懒地觑了他一眼,别人不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她可是知道的,衡者,以能合从,又善连衡,寓意纵横天下,璟者,寓意美玉华光。   大的叫萧衡,小的叫萧璟,一个胸怀天下,一个美玉无瑕,从内到外都包涵了,她本来想挑出点什么毛病,证明自己的英明神武,可思来想去,实在是什么毛病都挑不出来,最后终于憋出一句,“好吧,都随你。”   萧天熠轻笑道:“是不是很佩服为夫?”   寒菲樱佯怒瞪他一眼,萧衡,萧璟,反反复复念叨着这两个名字,竟是说不出的欢喜,而且妖孽为了防止弄错了,已经命人专门打造了乌金手镯,并在上面刻上了他们的名字。   两个小家伙吃完奶之后,就又睡过去了,室内恢复了安静,萧天熠见寒菲樱准备问外面的事情,立刻堵住了她的小嘴,“听话,把身子养好再说。”   在他的强势和霸道之下,寒菲樱只好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唯一的事情就是照顾两个小家伙,他们特别能吃,虽然早已经准备好了奶娘,但寒菲樱还是希望孩子吃母亲的奶,所以虽有很多嬷嬷和侍女照顾,但她还是被两个小家伙折腾得疲惫不堪。   在苦苦煎熬中,总算过去了一个月,寒菲樱坐月子的时候,几乎一直躺在床上,感觉自己都快要发霉了,在石中天确认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奔向水月间,好好沐浴一番。   真是想不到,如今痛痛快快地洗个澡也成了一种奢望,这样冷的冬天,在温热荡漾的水月间,真是至美的享受。   寒菲樱闭上眼睛,将整个人沉浸在水中,有多久没有享受到这种温泉水滑洗凝脂的美好滋味了。   任温热的水划过肌肤,寒菲樱唇角愉悦地弯起,这段时间过得没日没夜,黑白颠倒,现在终于可以放松放松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磁性声音,“怎么不等为夫就自己来了?我们多久没有鸳鸯共浴了?”   虽然是那样熟悉的男人,可寒菲樱还是吓了一跳,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狐疑道:“你怎么回来了?”   他自顾自地宽衣解带,露出男性修长健美的身躯,寒菲樱发现许久未见,妖孽的身体似乎更魅惑了,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溢彩之美。   自从怀孕之后,为了防止妖孽把持不住伤到自己和孩子,两人就再也没有共浴过,今天刚刚跑来沐浴,妖孽居然就跟来了。   “怎么?”见樱樱看他看得入了神,萧天熠更是得意至极,邪邪一笑,“想念为夫的身体了吗?”   寒菲樱脸色一烫,他说得这样明显,她哪里会听不懂?立即制止他儿童不宜的邪恶,正色道:“不行,石中天说我的身体还需要调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复原。”   又是那个该死的石中天,萧天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识趣的人,他已经明令禁止所有无关人员出入承光阁,唯有这个石中天,以大夫的名义大摇大摆地常驻了下来。   见樱樱现在心情很好,他的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拉过一旁的毛巾熟练地给她洗后背,淡淡道:“为夫看你现在也没事了,有些无关人等就该走了吧?”   寒菲樱知道他说的是石中天,想起以前答应石中天的条件,眼眸轻闪,波光流动,小声道:“这个无关人等说要当萧衡和萧璟的干爹。”   “不行。”萧天熠一口回绝,眼神瞬时深暗,“这件事没得商量,你叫他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寒菲樱正准备撒娇,萧天熠就看出了她的想法,“你给我趁早打消这个主意,就是求我,也不行。”   寒菲樱踮起脚尖,搂住这个绝美男人的脖子,为难道:“我和石中天那是有过命交情的兄弟,再说为了让他这个闲云野鹤同意留在京城帮我安胎,我早就答应他了,现在又要反悔,不太好吧?”   萧天熠紧紧盯着樱樱的脸,忽然笑了,不过笑得十分危险,皇家男人天生的优越感显露无疑,“能伺候本世子的孩子,是他的福气,居然还趁火打劫?对于这等趁人之危之人,本世子可是从来都不会迂腐地傻傻信守承诺,明确告诉你,此等承诺无效,从明天开始,本世子就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如此堂而皇之地翻脸不认人的人,只有妖孽一个,石中天曾经很愤慨地说过,萧天熠是他见过的最擅长过河拆桥的人,以前他是个半身不遂的残废,自己大发慈悲地救了他,可救了之后,不要说谢礼,也半句感谢的话都没有,甚至还因为自己和小凤儿一起去沐浴,差点被他杀了。   现在在确定小凤儿和孩子安然无恙之后,他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完全忘了当初是怎么心急如焚的,天底下人人尊敬的医神大人在他这里,简直成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了,所以石中天越想越火,干脆就赖在淮南王府不走了,存心给萧天熠添堵。   石中天孩子气很浓,寒菲樱是早就知道的,可想不到妖孽的孩子气也这么浓,和他说了无数遍了,她和石中天不过是哥们,是兄弟,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男女之情,偏偏妖孽就是一根筋,她眼珠一转,只好道:“其实你不用想太多,他那么聪明的人,早就想明白了,现在对我纯粹是朋友之谊,而且,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也不用再耿耿于怀了。”   萧天熠黑眸一闪,忽然似笑非笑道:“蓝心彤?”   寒菲樱大吃一惊,她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让妖孽放下隔阂,而且石中天也和她说过,他会尝试放下,只希望她幸福就足够了,原本他认为小凤儿明明是一逍遥自在的江湖人,却偏偏一头钻进皇家,十分不赞同,但见她和孩子只能选其一,而男人往往都会选择子嗣,当时萧天熠虽然极为艰难,但最后还是坚定要选保全樱樱的时候,石中天就知道原来在萧天熠的心中,没有什么比小凤儿更加重要。   或许他内心早已经明白,需要只是给自己一个放下的理由,但这么多年的生死情谊,不可能抹杀得一干二净,就算做不成夫妻,也可以是亲人,是挚友,石中天是个真正豁达的男人,寒菲樱一直都知道。   她拿出蓝心彤做挡箭牌,不过是为了打消妖孽的疑心而已,当然心中也曾是这样希望的,但想不到妖孽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心思,让她十分挫败,妖孽真是太聪明了,想在他面前撒谎都没有可能。   寒菲樱耸耸肩,既然这样,干脆不说了,妖孽可以对石中天横眉冷对,可自己是石中天的兄弟,实在做不出来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情。   她还在沉思,下一刻,软滑的身体就到了妖孽怀中,美人薄怒娇嗔的模样别有一番动人姿态,萧天熠只觉得身体蠢蠢欲动,压抑多日的欲念正喷涌而出…   可能是许久都没有这般亲热了,在他灼热的目光下,寒菲樱脸色臊得通红,嗔怒一声,“我的身子还没有恢复。”   他开始轻咬她滑腻的颈脖,贪婪地嗅着她的芬芳,“庄太医说你已经无碍了,你说我是应该信任庄太医,还是那个该死的石中天?”   寒菲樱忍受着他的轻佻和挑情,身体也慢慢变得火热起来,白嫩的脸蛋染上一丝娇艳的羞红,一双水眸更是媚意十足…   禁欲数月的萧天熠,此时化身为一头不知餍足的狼,暗香缠绵的水月间,时不时响起阵阵沉重的喘息,还有低沉的似愉悦似痛苦的申银…   ---   寒菲樱次日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已经紫痕遍布,意外的是,妖孽居然还躺在身边沉睡,这倒是稀奇事,他一向比自己醒得早,今日怎么会这么晚,莫非是昨晚太累了?   清晨的熹光若有若无地照在他美如雕刻的脸上,寒菲樱舍不得移开自己的视线,脑海中不由得开始天马行空,萧衡和萧璟以后会不会比他更俊俏?   俊美如仙,湛然若神,熠熠似晨,光是看这张脸,就能迷倒万千少女,忽然听到一声捉狭的轻笑,寒菲樱才知道他早就醒了,原本是在捉弄自己,“讨厌。”   萧天熠抚摸着樱樱的香肩,生了孩子之后,樱樱纤细的身体丰腴了不少,但这样的樱樱,他更为喜欢,以前他一直都希望樱樱丰腴一些,养胖一些,奈何这丫头是劳碌命,如今总算是如愿以偿了,邪恶道:“手感更好了。”   寒菲樱狠狠掐了他一下,“怎么没去上朝?”   萧天熠很满意樱樱的反应,轻笑道:“夫人的身体,让为夫爱不释手,和你一起睡,让为夫忘了时间。”   不知道是在哪里学的甜言蜜语,让寒菲樱的整个身体都快要融化了,柔若无骨的娇躯在他怀中舞动如灵蛇,长长出了一口气,“重出江湖的感觉真好。”   萧天熠忍俊不禁,知道小女人就像是笼子里关不住的鸟儿一样,“想知道什么?”   寒菲樱想起她临产的前一刻,才刚刚揭露了秋香的真面目,之后就腹痛产子,然后妖孽就不允许她过问任何外面的消息,现在第一件事当然是问秋香有没有供出什么?   萧天熠英武的脸庞渗出一丝寒意,李燕珺居然请飞虎堂的人来杀他心爱的女人,李燕珺和太子已经触到了他的逆鳞,不过他已经得到消息,有容妃的特别关注,李燕珺在冷宫的日子并不好过。   “秋香的确供出了飞虎堂的总舵,你猜在哪里?”萧天熠轻笑道。   寒菲樱垂下眼眸,这种见不得光的江湖杀手组织,为了防止被人找到老巢,总舵也是会换来换去的,妖孽忽然这样问,肯定是自己能猜得出来的地方,而不是一个莫名奇妙的地方。   她一直对飞胡特别关注妖孽的身世甚为奇怪,而且,秋香明明是潜伏到她身边的杀手,可不知道为什么,却迟迟没有动手?应该是因为突然出了萧天熠身世一事,所以使得原来的计划被延误。   寒菲樱一直好奇,妖孽的身世和飞胡一江湖人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因为妖孽的身世而延误飞虎堂的刺杀计划,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寒菲樱想了想,忽然脑子一亮,“莫非飞胡就是死而复生的闻越?”   “聪明。”萧天熠目含赞赏,“真不愧是我深爱的女人,一猜即中。”   寒菲樱唇角一弯,“秋香不过是个杀手,她不可能知道飞胡还有别的身份,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只是知道飞虎堂如今的总舵设在曾经的八皇子府?”   萧天熠微微颔首,“是,秋香被押入刑房的第二天就全都招供了,飞虎堂的秘密总舵居然八皇子府,而且我们都知道闻越还活着,所以这说明什么呢?”   寒菲樱立即明白了,自从八皇子萧鹤修被皇上赶出京城无诏终生不得回京之后,八皇子府就废弃下来,因为萧鹤修的生母眉妃和人私通,皇上也从来不提起这个女人,没有杀了萧鹤修,保住他一条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但皇上也仿佛忘了这个人和这个地方,曾经高大煊赫的皇子府,渐渐冷落下来,普通百姓望尘莫及,知情人也对这个代表皇家耻辱的地方避而不谈,所以这个地方,就成了最佳的天然屏障。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不是秋香供出来,寒菲樱也想不到飞虎堂的总舵居然会设在这里,飞胡确实会选地方。   寒菲樱沉吟道:“闻越曾经是八皇子的幕僚,他原本就神秘莫测,居然还有这样一重身份?”   萧天熠冷冷道:“他就是躲到天涯海角去,本世子也会抓到他。”   寒菲樱嫣然一笑,“既然我们确定了他的身份,就是那个金蝉脱壳的闻越,事情就好办多了,你难道忘了,还有一个人,也在找他?”   “夏明宸?”萧天熠俊眉一扬,很多秘密呼之欲出的时候,所有人的关系也渐渐浮出水面。   “不错。”寒菲樱道:“夏明宸是雪族的人,闻越也是雪族的人,而且很明显,夏明宸是奉雪族高层的指令出来寻找闻越的,闻越是叛出雪族的人,所以最想找到闻越的人,就是夏明宸。”   萧天熠把玩着樱樱的秀发,放在高蜓的鼻梁下亲吻,微微闭目,“他也快来了吧?”   寒菲樱眼波微转,“飞胡知道这次引起了你的注意,幸亏跑得快,才逃过一劫,不过他既然已经知道风险巨大,很可能会暂时蛰伏起来不再出现,一时未必抓得到他的行踪。”   说到这里,她脸上忽然蒙上了一层淡如雾霭的轻烟,“石中天已经告诉我了,你也是雪族的人。”   萧天熠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樱樱滑如绸缎的长发,“那又如何?我依然是你的男人。”   寒菲樱凝视着他俊美到令人惊心动魄的脸庞,妖冶,魔魅,危险,you惑,恐怕没有哪个女人能抵挡得住这样的男人?她忽然闭目,问出了一直盘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我问你,你是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那个位置?”   萧天熠收敛了脸上的调笑,静静看她,忽半真半假道:“我是希望将来登临至尊,睥睨天下,可你这个江洋大盗如何母仪天下?”   寒菲樱只是嗤笑,“谁稀罕你的母仪天下?我还是希望可以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闲云野鹤。”   虽然已经隐约察觉到他的心思,可听到他这样确定地说出来,寒菲樱忽然觉得有些迷茫,他是可以影响甚至暗中掌控局面的权臣世子,却从未想过一朝他亲自踏上那个位置,对自己会有怎样的影响?   她曾经对南宫羽冽的豪言壮语依然在耳边环绕,本座可从来不在母仪天下,她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难道她真的是如南宫羽冽所说的,应该站在逐鹿天下的男人身边的女人吗?   ☆、第三百七十六章 齐人之福?   “在想什么?”妖孽的声音把寒菲樱从恍惚中拉回来,没好气道:“好,你去争夺你的至尊之位,本座继续当我的江洋大盗,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萧天熠见不过是开个玩笑,这小女人就生气了,果然是圣人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却只是默然含笑,没有马上去哄她,伸手撩过她垂落额前的一缕长发。   寒菲樱看见他那张比女人还妖艳的脸就来气,一把打掉他伸过来的魔爪,愠怒道:“你这个龙子凤孙离本座这个江洋大盗远点。”   “怎么?”萧天熠眉梢一挑,似笑非笑,“担心哪天我真的成了九五之尊,把你给甩了?”   寒菲樱怒视着他,却不紧不慢道:“你想太多了,你可知道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不必等到那个时候,你干脆现在就甩了我,好让我快点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   萧天熠眸色一深,低低笑了一声,“和为夫在一起,难道不快乐?现在京城上下谁不知道你是整个龙腾王朝最幸福的女人?”   寒菲樱见他如此大言不惭,冷笑道:“萧天熠,别以为我跟你生了孩子,就什么都是你的了,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你听着,若是敢对不起我,本座还是那个来去如风的江洋大盗。”   这话火药味太浓,让萧天熠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绝美的唇形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原来你在担心我以后会有三宫六院?”   寒菲樱被他说中心事,也不否认,有些事情总该去面对,她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反问道:“你难道没有这个打算?”   萧天熠挑起俊眉,她反应越大,就越是在意自己,让他心情很是愉悦,有意继续逗她,揽过她的身体,苦恼道:“为夫当然只爱你一个人,可你看你怀孕的时候,为夫也是很寂寞的,这样吧,为夫答应你,以后不管有多少女人,都不会动摇你的位置,为夫只是用她们来泄泄火,如何?”   他冒险说出这番话,等着樱樱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一点都没有生气,柔若无骨的小手反而在他精壮的胸膛缓缓摩挲,扬唇轻笑,懒洋洋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府中的确太冷清了,也是时候多几个姐妹了,不过何必等到那个时候?不如现在就让你感受感受三宫六院的齐人之福如何?”   这话说得很温柔大度,却透出一丝分明的杀意,让萧天熠立觉得周身寒意森森,立即收了逗弄她的心思,换上了一脸凝重之色,深情款款,“为夫发誓,就算他日君临天下,哪怕天崩地裂,水滴石穿,为夫也只有你一个女人。”   他的声音有一种令人心颤的力量,将寒菲樱的身体彻底融化,她倒不是不想相信他,但如果他日他真的赢了,登上了帝王,那满朝文武大臣都会争相把自己的女儿送入后宫,陪伴君侧,帝王广纳后宫,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维系朝局的平衡。   曾听淑贵妇说,皇上那样爱静妃娘娘,可后宫依然是满园春色,万紫千红,年轻娇艳的女人源源不断地涌入后宫,帝王的爱,无论有多爱,都不是寒菲樱想要的。   而且,自己终究不是身上背负着沉甸甸使命的静妃娘娘,自己比她幸运的是,自己终究是有退路的。   听到他坚如磐石的誓言,寒菲樱盘桓不定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朝他晕开一个灿烂的微笑,“不错,果然是孺子可教,不管以后你要面临什么困难,面临什么凶险,我和萧衡萧璟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身边,但不管你将来成为什么,你的女人永远都只能有我一个,不要说我已经生了孩子,就算我以后年华逝去,年老色衰,也绝不会与任何别的女人分享我的男人,这是我的底限。”   室内安静得令人心惊,萧天熠静静看她,唇角却缓缓浮出舒悦笑意,忽然用力将她揽到怀中,声音低沉而坚定,“你放心,为夫这辈子都不会让你有后悔的机会。”   寒菲樱娇俏的脸瞬时成了一朵妖艳的花,嘟起小嘴,奖励地亲吻了他的嘴唇,“从今往后,本座就与你荣辱与共,不离不弃,要生就一起生,要死就一起死。”   萧天熠唇角微勾,反过来堵住她的樱桃小嘴,佯怒道:“乌鸦嘴,为夫哪里舍得你死?”说到这里,他又顿了一顿,“其实我争那个位置,不仅仅是为我自己,更是为了她。”   “她”自然指的是静妃娘娘,寒菲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里,咯咯一笑,“我明白,我的好相公。”   得到了他的承诺之后,寒菲樱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她反正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现在和他一起去闯凶险的夺嫡之路又有何妨?   她之前生气,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故意挑逗,更是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思,居然根本不告诉自己?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成要和他共度一生的女人?   一想到这一点,寒菲樱就很生气,她虽然怀着孕,可又不是纸做的,什么都不让自己知道,自己有这么弱不禁风吗?   “踏上了这条路,就再无退路了。”萧天熠看出了她的心思,像抱着举世无双的美玉一样拥着她柔软的身体,柔声道:“为夫不是担心你嘛!”   寒菲樱心底一甜,笑得格外妖冶,“本座什么都试过,唯一没有试过的就是母仪天下是什么滋味,不如我们一起勇闯地狱吧?”   萧天熠深沉的凤眸划过一道绝艳的色彩,轻笑出声,唇角尽是邪恶,“好,不过为了纪念我们如此心有默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寒菲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健壮的身体重重压在下面,顿觉身体一沉,呼吸困难。   妖孽向来精力充沛,又禁欲多日,昨夜一朝解禁,情潮便如决堤的洪水,无法抵挡,本来寒菲樱心中还挂念着萧衡和萧璟,想早上起来去看看两个小家伙,却被妖孽看出了心思,不悦道:“怎么?有了儿子,就忘了相公了?”   妖孽兴致这么高,寒菲樱暗暗一想,也许小家伙们还在沉睡也说不定,伸出手抱住他的颈脖,主动将红唇送了过去,娇嗔道:“那你可要好好疼我。”   “保证不会让夫人失望。”萧天熠邪魅一笑,暖艳的身躯散发出诱人的色彩,两人正在兴头上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啼哭声,在安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寒菲樱挂念儿子,心下一急,努力想要推开他,可他的身体纹丝不动,不像要起身的样子。   外面还没有来得及禀报,就传出了萧天熠不温不火的声音,“这么早就来打扰本世子休寝,你们都是死人吗?”   袁嬷嬷听出世子言语中的责备,忽然想起昨晚世子和世子妃是一道就寝的,心下一慌,“世子爷恕罪。”   外面渐渐安静了,寒菲樱忧心道:“可能是孩子们饿了?”   萧天熠只是笑了笑,“反正你的奶水也不够两个吃的,不是有奶娘吗?绝对不会饿到他们。”   话虽如此,可寒菲樱初为人母,还是止不住的心疼,萧天熠见樱樱走神,蓦然低头就含住了她娇艳如玫瑰花的唇,轻喃道:“放心好了,袁嬷嬷伺候孩子比你有经验,这个时候,你首先要喂饱的是你的相公,你已经多久没有好好伺候相公了?”   寒菲樱知道这段时间他忍得很辛苦,孩子的哭闹声也停了,才放下心来,继续刚才被打断的激情。   樱樱的身体有种沁人心脾的幽香,此时俏丽的脸上如烟霞笼罩,红润如锦,以前的樱樱还有几分青涩,可现在已经是娇艳欲滴的美少妇,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他欲罢不能的魅惑气息,让萧天熠心猿意马,完全把持不住,体内一阵阵燥热,一股火苗升腾而起,很快,室内只剩下一丝幽幽的喘吟和粗重的喘息,流淌着沁入骨髓的浓浓春情……   ---   今年冬天格外冷,刚刚入冬,就下了一场大雪,将京城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京城地处龙腾王朝的中央,气候一向温润,可想不到今年气候竟然这般反常。   而且,没过多久,朝廷就收到了北境官员的奏折,说天降大雪,导致几乎整个北境遭遇前所未有的雪灾,冻死了不少牛羊牲畜,北境冰天雪地,冻死饿死的人也不少,恳请朝廷立即派人赈灾。   连处在气候温和的京城的人,入冬之后,都感到寒意刺骨,更何况一向是最冷的北境,消息传到朝廷的时候,满朝冷寂。   季相爷率先出列,“大雪压境,还请皇上即刻下旨赈灾,救北境黎民于水火之中。”   恢弘的金銮殿也冷得像个冰窖,更难以想象比这里要冷上一倍不止的北境是怎样的滴水成冰,皇上颔首道:“季相所言,正合朕意。”   何相爷也出列,“启奏皇上,北境地域广泛,受灾百姓众多,臣以为,皇上可派遣太子前往北境赈灾,太子身份尊贵,可让北境百姓知道皇上天恩浩荡,爱民如子。”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太子被点名,心头蹭起一阵怒火,该死的何右相,居然冠冕堂皇地把他往火坑里推?而且,季相爷居然也不像以前一样据理力争?   其实这对太子来说,当然是一个挽回在父皇心中印象的绝好机会,但那里真是太冷了,听说北境已经冻死了不少人,太子就更不想去,东宫日日烧炭取暖,娇生惯养的他尚且觉得冷,更何况是北境那种鸟不生蛋的苦寒地方?   皇上的目光投向太子,语意不明道:“太子意下如何?”   想起那冰天雪地,太子浑身一哆嗦,只得硬着头皮道:“北境受灾,儿臣身为储君,理应代父前往,慰问灾民,只是皇祖母这段时间凤体违和,儿臣一直在榻前尽孝,实在放心不下。”   他本想把燕王推出去,可万一季相不帮衬,他就孤掌难鸣,说不定反被燕王咬了一口,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按捺住了。   拿皇祖母出来做挡箭牌,应该是有效的,果然,皇上的脸色虽然黑沉了些,但并没有强行决定,而是把目光移开了。   当然,太子不肯去,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现在是夺嫡的关键时刻,生死成败在即,怎么可能现在远离京城这个权力中心?要是真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怕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了,所以他一定要拒绝,并在心中把他推到风口浪尖的何相爷咒骂了千遍万遍。   燕王的心也在剧烈地争斗,这的确是个好机会,但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远离朝局中心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个时候,已经把太子打压得这般厉害,万一离开,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而且,北境也是真的寒冷,胡天八月即飞雪,狐裘不暖锦衾薄,哪比得上京华的冬日暖阳?   哪个处在夺嫡关键时期的皇子愿意在这个时候远离京城呢?而且一到冬天,父皇就会经常病几场,那万一自己离开京城,监国的大权会落到谁的头上,不言而喻。   燕王经过各种权衡之后,发现得不偿失,所以闭口不谈,太子更是一万个不愿意,他若是真的离开京城,局面就对他更不利了,万一大权落到燕王手中,只要掌握了实权,乘机撤换别人的人,换上自己的人,这样的事情,连傻子都会做。   大臣们也都在暗中担心,生怕被皇上点到,若是春暖花开的时候,谁都愿意出去走走,顺便捞些好处,但这个隆冬时节,在京城日日火盆烤着,尚且冰寒刺骨,更不要说能冻死人的北境了,虽然也有油水可捞,却是个十足的苦差事,一不小心感染风寒,说不定命都有可能丢在北境。   在一片微妙的静默中,一个浑厚有力的男声忽然穿透所有人的耳膜,直击心脏,让所有人下意识地心跳慢了一拍,“启奏皇上,臣萧天熠愿往北境赈灾。”   皇上立即神色一震,看向那站在大殿中间丰神俊朗的挺拔男儿,神色坚毅,目光深澈,风华高贵。   原本世子的声望就很高,在这个国难当头的时刻,又是世子挺身而出,不少人都更为钦佩世子,身在皇家,明明可以养尊处优诗酒风流一辈子,却总是在朝廷最需要的时候堪当大任,真不愧是国之栋梁啊。   也有人在心中暗自遗憾,可惜世子不是皇子,否则这夺嫡之争中也能占有一席之地。   皇上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陷入了神思,一时有些恍惚,那日在英和殿的事情依然历历在目,天熠一双小王子临世之后,他虽然按照皇子的规制赏赐,但天熠并没有进宫谢恩。   他的举动,让皇上知道他气性极高,不过皇上并不生气,甚至有些欣赏他的铮铮铁骨,出于自己内心莫名的歉疚,一种只有见到天熠才会有的愧然,并没有顺遂推舟,而是缓缓道:“天熠,你可想好了?”   萧天熠直视皇上的眼睛,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掷地有声,铿锵如石,“微臣食君之禄忠君之忧,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本就是微臣的责任,何况微臣常年在军中,耐得住苦寒。”   这话皇上听得大是顺耳,频频颔首,心中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天熠是自己儿子该有多好?   太子见状,更是恨得牙痒痒,父皇看萧天熠的眼神,那是满目含笑,看自己的时候,就是君父威严,此次赈灾,萧天熠肯定又是大出风头,太子虽然嫉妒萧天熠,但也不得不承认,萧天熠是有能力的,以前那么多一团乱麻的事情,都被他完成得极为出色,太子想找他的茬都找不到。   他虽然心中不忿,但当着父皇和满朝文武的面,太子还是违心道:“世子果然深明大义,不愧是国之栋梁,将来回京之日,世子劳苦功高,父皇定会好好赏赐。”   一时间,朝堂上响起的都是对世子的恭维和赞誉,当然,其中也不乏真心敬佩世子的,在那种满天飞雪的苦寒之地,一般是犯人才会被流放到那个地方去服苦役,这些人大多是朝堂重臣,平日都是锦衣玉食地养着,高床暖枕,大衣火炕一样不少,尚且觉得冷,谁还愿意去那种地方受苦?   俊美绝伦倜傥如玉的世子,此刻更是可与日月同辉,仿佛连太子和燕王站在身边,都显得逊色,最后,皇上下旨,“传旨,萧天熠明日即刻启程,前往北境赈灾,户部务必全力配合供给所有钱粮,不得有误。”   “臣遵旨!”萧天熠微微俯身,姿态高贵张扬,内敛而不失凌厉,英武得让人几乎不能直视。   散朝之后,皇上单独留下了萧天熠,因为北境灾情紧急,次日就要启程,他忽然很想和这个侄儿闲聊一番,“寒家那个丫头还好吧?”   萧天熠见皇上语气随和,充满一个长者的亲切,应道:“承蒙皇上挂念,内子和一双孩子一切安好。”   皇上颔首,吩咐田公公去内务府取了江南丝绣坊的云锦二十匹,送往淮南王府,这云锦虽是宫中专供,但因为布艺精美,丝质腻滑,每年送往宫中的成品往往也不过四五十匹,皇上竟然大手笔,一出手就赏赐了世子妃这么多,实在是君恩隆厚,萧天熠知道樱樱一向非常喜欢云锦,微微一笑,“微臣替内子谢过皇上。”   皇上见萧天熠这一出去,没有三个月恐怕是回不来的,含笑道:“那个丫头不会在心里怨朕又把你派出去了吧?”   萧天熠淡淡一笑,“内子深明大义,向来识得公私轻重,她也一定认为臣做得对,又怎么敢怪罪皇上?”   虽然天熠的话说得很客气,但皇上依然清楚地察觉到了他心中的疏离,微微一叹,“天熠,你跟朕说句心里话,是不是还在怪朕?”   萧天熠手指微微一顿,此刻脑子里全是樱樱的影子,以前离开京城的时候,他心中涌起的都是征战四方的豪情壮志,可如今心中也有了牵挂,一想到樱樱的俏脸和柔情,他就有着无限留恋,缓缓道:“皇上何出此言?皇上并没有什么对不起臣的地方,臣断然不会有此念。”   皇上凝视着天熠,良久才慢慢道:“这些年,朕的确对你疏于关怀,但你的功绩,朕一直都看在眼里,朕跟你说句交心的话,朕那日其实是犹豫过的。”   一国君王,说出这样的话,萧天熠心中不可能完全没有震动,如果萧天熠是假冒皇家血统的冒牌货,无论换了谁,都不会轻易放过他,关于这一点,萧天熠不是不能理解,不过心中依旧感觉到悲哀。   “李氏不贤,朕并非不知,但多年纵容她胡作非为,朕难逃失察自责,这一次,差点连累你被误杀,朕这心里也不好受。”自从那件事之后,皇上和萧天熠之间就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可今日天熠慷慨领命于危难之中,让皇上大为震动,忍不住和他说出这番话。   “她太让朕失望了,朕…当时几乎就有废太子之念了。”皇上脸色阴沉道。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一定会吓得魂飞魄散,因为皇上从来没有在任何场合说出类似的话,一国储君,一废一立都是牵连甚广的大事,动辄血溅宫廷,人头落地,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萧天熠似乎早有准备,凝目看向这个实际上是他亲生父亲的男人,大约是多年操劳政事的原因,不复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已经两鬓斑白,忽然有些心酸,不过他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平静道:“臣以为,李氏所为,与太子无关。”   其实以皇上的阅历,怎么会看出来此事和太子到底有没有关系?“朕知道,只是李氏品行卑劣,却也是太子生母,她一直教导太子,言传身教,耳濡目染,若太子也受了影响,恐不是朝廷之幸。”皇上缓缓道。   萧天熠只是把玩着手中精致的茶具,听皇上这样说,眼中一道精光一闪而过,眉目不自觉地凝起,却只是一言不发。   皇上忽一字一顿道:“你父王虽为亲王,可本性逍遥,近年已经少有参与朝政,但若论对朝局的看法,恐怕还不及你明晰,朕问你,你觉得燕王如何?”   ☆、第三百七十七章 萧天熠离京   萧天熠垂下长长的眼睫毛,凤眸之中没有一丝情绪流动,看来皇上已经动了立燕王为储的心思了,但根据自己的判断,皇上应该不过只是动了这个念头,但还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否则就不会这样问了。   对任何一位帝王来说,储君人选,只能是圣心独断之事,任何人妄图干涉都是君王的大忌。   事关江山社稷未来的主人,一句不慎就可能召来杀身之祸,萧天熠虽然不惧,可对于他这种心中隐藏着巨大秘密的人,当然不会在皇上的诱导中上当,只道: “燕王殿下足智多谋,才干卓绝,声名旷达,堪称难得的一位贤王。”   见天熠避重就轻,并不正面回答,皇上不禁有些失望,因为他一直都知道天熠和燕王私交不错,燕王也的确比太子更得他的欢心,目前众皇子之中,也只有太子和燕王能堪当大任,两人都是他精心栽培多年的皇子,虽然太子屡犯错误,但燕王并无任何劣迹,尤其是见太子身为储君,竟然贪图安逸,逃避责任,何右相虽然是出于私心举荐太子去往北境,可没想到太子几乎是立刻就拒绝了,让皇上失望至极。   如果当时太子义不容辞地要去北境赈灾,皇上会很高兴,也不一定真的会让他去,但他竟然拒绝得如此坚决,让皇上对太子的不满又增加了一重,所以才对萧天熠问出这样的话。   知道这个侄儿聪明过人,皇上明白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心中的想法,笑道:“本来还准备让你陪朕下几盘棋,但北境灾情紧急,你明天就要离京了,还是回去好好陪陪那丫头吧,北境是苦寒之地,但宝剑锋从磨砺出,朕很看好你。”   萧天熠敛衣起身,“谢皇上,臣告退。”   ---   寒菲樱得知妖孽又要离京的消息之后,托着腮帮想了许久,一言不发,最后忽然幽幽冒出一句,“萧天熠,你就忍心撇下我们孤儿寡母,独自跑到北境那种地方去逍遥快活?”   谁都不愿意去的差事竟然成了逍遥快活,萧天熠哭笑不得,“孤儿寡母?你的男人还活得好好的,别这么诅咒我行吗?”   寒菲樱耸耸肩,才甜蜜没多久,他就又要走了,心中就有一万个不舍,但也不想哭哭啼啼,毕竟那和自己潇洒快意的个性太不搭了,以前最鄙夷的就是儿女情长拖泥带水,当然不愿意自己也陷入优柔寡断的泥沼,长舒一口气,“好吧好吧,你赶快走吧,走了之后,就没人管我了,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面对樱樱的故作轻松,萧天熠却凤眸幽深,只是默默地盯着小女人妩媚妖艳的脸庞。   妖孽的眼神似乎没有要和爱人依依不舍的别离和脉脉柔情,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晦暗,让寒菲樱毛骨悚然,“你怎么了?”   他眼中晦暗更深,缓缓道:“为夫在担心一件事。”   寒菲樱见他说得这样郑重其事,心下一凛,也收敛了笑色,“什么事?”   他一字一顿道:“那个不知趣的人还没走。”   原来如此,寒菲樱顿时有种想狠狠揍他一顿的冲动,神医享誉天下,无论到哪里,谁家不是当菩萨一样供着?偏偏妖孽一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走到哪里都不放心,似笑非笑道:“你莫不是担心你不在的时候,我耐不住寂寞,和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石中天好上了?”   萧天熠的手臂微微一紧,别有深意道:“夫人如此美貌诱人,连那赤炎太子南宫羽冽也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石中天又不是瞎子,他本就居心不良,为夫在的时候,还可以镇住他,要是为夫不在,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寒菲樱的嘴角开始抽搐起来,真是个疑神疑鬼的混蛋男人,要去北境之前,也不和自己商量商量,就直接决定了,明天就要走了,这个时候也不和自己依依话别,而是心事重重地担心自己红杏出墙?   寒菲樱没好气道:“既然你这么担心,干脆走到哪里就把我带到哪里,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   他凤眸一亮,惊喜道:“夫人真是太善解人意了,为夫真的是这样想的,难道你不想日夜都和为夫在一起吗?”   寒菲樱一怔,她倒是想,她本来就是属野草的,生命力极其旺盛,什么冰天雪地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成问题,而且,怀孕之后,憋在王府这么久,她也早就想出去放放风了,问题是,萧衡和萧璟那对磨人的小家伙怎么办?   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儿子,寒菲樱经过不算长时间的挣扎和纠结,最终还是母爱占了上风,痛定思痛道:“等萧衡萧璟大一点,本座再考虑随夫出京吧。”   萧天熠的凤眸瞬间黯淡了下去,神情又无奈又失望,让寒菲樱看了十分不忍,还没有说话,就听到一句幽怨的话,“孤男寡女,瓜田李下,为夫毕竟是个男人,你要为夫怎么能放心得下?”   可恶的人,原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拐弯抹角就是为了把石中天赶走,不过寒菲樱看着他那幽怨的眼神,又不忍拒绝他,而且他说得也不全无道理,她沉思了一会,痛定思痛,干脆就自私一回吧,站起身来,径直出了门。   “你去哪里?”   寒菲樱头也不回,“为了让你安心,本座就做一次恶人吧。”   ---   “萧天熠要去北境了?”石中天毫不客气地品着王府的各种珍藏佳酿,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和九尾灵狐交流感情,连看都没有看小凤儿,萧天熠要离开京城去北境赈灾的事情,早就在府里传开了。   小凤儿生产,九尾灵狐出现的神奇事件,由于世子爷的禁令,外人并不知晓,否则若是传了出去,早就引起京城的轩然大波了。   九尾灵狐灵慧过人,如果它不想见人,谁都找不到它,但它最近似乎心情很好,时不时出现在萧天熠身边,石中天对这只灵兽十分感兴趣,只要它出现,石中天就会和它套近乎,但可能因为萧天熠不喜欢石中天的缘故,九尾灵狐对石中天一向也是爱理不理,但石中天并不介意,反而乐此不疲。   “是啊!”寒菲樱在他对面坐下,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石中天就慢悠悠丢过来一句,“和萧天熠在一起久了,也学会过河拆桥了?要赶我走了?”   寒菲樱脸上堆起甜美的笑容,矢口否认,“医神大人误会了,本座只是担心,你一向是闲云野鹤,在王府这座牢笼里面,一定会觉得束手束脚,可又念在和本座的交情,不好意思主动提出告辞,对吗?”   石中天捏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寒菲樱,“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凤儿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   寒菲樱心虚,谁叫她这么倒霉,摊上了一个心胸狭隘的丈夫呢?狠一狠心,为了不让妖孽安心地离开京城,只有对不起石中天了。   女人都是自私的,寒菲樱也不例外,这个时候的立场还是很没出息地倒向了自己的丈夫,而且搬出了受苦受难的苍生黎民,万众百姓这等宏大原因,石中天好歹也是个悬壶济世的大夫,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虽然寒菲樱说得口干舌燥,可石中天只顾着和九尾灵狐亲切联络感情,根本就没认真听她的话。   寒菲樱无语,恶狠狠道:“石中天,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石中天懒洋洋地抬起头,看向寒菲樱,一脸鄙夷,很干脆道:“废话少说,萧衡和萧璟的认亲仪式安排在什么时候?”   寒菲樱欲哭无泪,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此时的她就像是夹在风箱中的耗子两头受气,深知石中天也是个拧脾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如果不兑现这个承诺,他是不会离开淮南王府的。   最后,寒菲樱哭丧着脸来找萧天熠,虽然萧天熠还是一口拒绝,但在寒菲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后,还是认为不能让樱樱和石中天朝夕相处,以免局面失控,最后勉为其难接受了石中天的苛刻条件,不情不愿地让石中天做了萧衡和萧璟的干爹。   石中天本来就十分喜欢两个小家伙,见萧天熠松口了,大喜过望,在小凤儿哀怨的目光中,爽快道:“认亲之后,本大神医就要云游去了,这王府,的确像个牢笼,不适合本大神医。”   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妖孽又以即将远征,至少有三个月见不到亲爱的夫人为由,室内又是一阵春色翻滚无边,高昂狂潮。   云停雨歇之后,萧天熠拥着樱樱香汗淋漓的身体去了水月间,沐浴完毕,就到了下半夜了,寒菲樱却无睡意,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鼻子不由自主一酸,“没良心的家伙,又要扔下妻儿了。”   萧天熠似笑似嗔,宠溺地捏着她小巧的瑶鼻,“为夫也舍不得你和儿子,只是此趟苦差没人愿意去,我不愿让皇上为难。”   寒菲樱冷笑道:“北境地域辽阔,受灾范围广,为了体现皇室天恩,最好是派遣一位有分量的皇家人去,最合适的人,不是太子就是燕王,可他们都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置自己于不利的局面,万一皇上旧病犯了,不能理政,总需要一个监国的人,那就是他们争权夺利的最关键时刻,大权才是最重要的,百姓的死活对他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完,寒菲樱在他俊美如刻的轮廓上印下重重一吻,“以前本座还觉得你野心太大,如今倒是觉得只有你做了帝王,才是百姓之福。”   萧天熠轻笑出声,“小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甜了,懂得哄为夫开心了?”   寒菲樱语笑嫣然,“其实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去,亲眼看看那些百姓到底是怎么爱戴我的丈夫,就像月影楼的人爱戴本座一样。”   “这么比喻可不怎么恰当。”萧天熠的大手在樱樱身上油走,“月影楼是匪首聚集的地方,为夫这次要去拯救的是良民百姓。”   寒菲樱冷嗤一声,妖孽这张脸实在太祸害良家妇女了,实在是有让众多女子疯狂的资本,季嫣然,南宫琉璃,欧阳菁,随便哪一个都是绝世的大美女,更不要说那些数不清的暗恋妖孽的女人了,有的时候,寒菲樱自己都觉得老天真是太眷顾自己,忽然想起以前的白芊芊,“你去了北境之后,那里的姑娘一定羡慕死我了,不过你一定记得要告诉她们,你已经有了娇妻在怀,膝下佳儿一双,此生都不会再另娶他人,趁早打消她们的念头,不要出现下一个白芊芊,少造点孽,就当是为自己积德。”   萧天熠很是认真地看着樱樱,良久,郑重道:“为夫是去赈灾,不是去勾搭良家妇女的,你这个小脑袋每天都在胡思乱想什么?难道没有一点舍不得为夫吗?”   寒菲樱柔若无骨的身体紧紧地攀上他健硕的身体,扬唇轻笑,“虽然你明天就要走了,难道我一定要哭哭啼啼吗?就不能轻松一点?”   萧天熠啼笑皆非,看着小女人一双盈盈水眸,春情荡漾,光华如醉,他真是中了这女人的毒药了,可明知道是毒药,也会义无反顾地一头栽进去,念念不舍地吻着她诱人的娇躯,“为夫走了之后,京中也不是一片澄澈,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寒菲樱被他吻得娇喘吁吁,灼热的气息烧得室内没有一丝寒意,言语却充满了自信,“萧世子,你大可放心,能伤害到本座和本座儿子的人,恐怕还没有生出来呢。”   萧天熠唇角不自觉弯起,他爱她的所有,最令他迷恋不已的就是她无与伦比的自信,正是因为有她作为他坚强的后盾,他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外拼杀肆虐。   寒菲樱微微合上眼,紧紧地抱住了他,心头空落落的,困意渐渐席卷上来,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听到妖孽温柔的话语,“宝贝儿,明天别去送为夫了,为夫怕看到你,会舍不得离开京城。”   寒菲樱再怎么装作潇洒,此时心头也有一种伤感涌起,下意识地拥紧了他的身体,“所以你最好在我睡着的时候离开,我也不习惯没有你睡在身边的夜晚,你可别逼我哭出来。”   身边的男人动作骤然一紧,声音有微微的颤抖,眸光深深地落在她静谧的脸上,轻声哄她,“宝贝儿,睡吧。”   ---   世子奉旨前往北境赈灾,皇上命太子亲至城头相送,户部划拨三十万两白银,粮草二十万石,浩浩荡荡驶往北境。   北境天寒地冻,世子不畏艰险,心系百姓,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更是如日中天。   寒菲樱虽然没有去送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但世子离京的盛况还是源源不断地传入她的耳朵,心中涌起无限自豪,这个受万民拥戴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只属于自己的丈夫。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袁嬷嬷忽进来禀报,“世子妃,太后娘娘来了。”   太后?寒菲樱慵懒地支起身子,妖孽说得果然没错,他刚走,太后就来了,莫非以为自己没有了靠山,又想来下手?   想到此,寒菲樱眼中掠过一道冷意,“既然来了,那就接驾吧。”   太后披着凤氅,在孙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而来,才数日不见,这个尊贵的女人居然已经是满头银发的老人了,皮肤也不像以前那样饱满,眼眶处深深地陷了下去,见到寒菲樱的冷淡,并没有在意,而是道:“哀家来看看两个重孙子,你不会不欢迎吧?”   寒菲樱淡淡一笑,按理说应该是抱两个孩子去宫里给太后娘娘看的,但太后几次要灭了她还有孩子,她们之间早已经没有了任何情分,不过是形同陌路而已,用不带感情的话语道:“欢迎又如何?不欢迎又如何?太后娘娘屈尊到了淮南王府,难道臣妾还应该说声不欢迎吗?”   太后被寒菲樱顶得哑口无言,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不要多想,哀家的确只是来看看两个重孙子的,别无他意。”   寒菲樱冷笑道:“还请太后娘娘恕罪,萧衡和萧璟还小,承受不起太后娘娘的福泽,太后娘娘请回吧。”   太后还没有发怒,身后就传来一声通报,“王爷驾到。”   淮南王爷听说母后到了淮南王府,而且是直接到了承光阁,也没有传他接驾,忽然有些担心,大步前来,“儿臣参见母后。”   太后微微颔首,“起来吧。”她不喜欢寒菲樱归不喜欢,但萧天熠毕竟是她的亲孙子,萧衡和萧璟也是自己的嫡亲重孙子,今日前来,的确是只为见两个孩子一面的,但对她戒心极重的寒菲樱却不肯把孩子给她看。   见母后和世子妃僵持着,淮南王爷心知肚明,有他在,断然不会有事,吩咐道:“袁嬷嬷,去把孩子抱出来。”   袁嬷嬷飞快地瞄了一眼世子妃,见她并未反对,只得福身道:“是。”   袁嬷嬷很快就和另外一个嬷嬷抱了孩子出来,两个孩子已经有两个月大了,长得很快,此时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张可爱的小脸,也正好都醒了,瞪着两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眼珠黑如点墨,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粉妆玉琢般,任是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爱怜。   连太后许久没有笑颜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意,当即从手上褪下两只名贵的凤血玉镯拿给袁嬷嬷,袁嬷嬷小心翼翼地接了,“奴婢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太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小家伙,他们竟然在笑,纯真无邪的笑脸,能荡涤世间任何罪恶,寒菲樱看在眼里,也忍不住心中一柔,心中溢出浓浓甘甜。   太后喜悦地抱着其中一个孩子许久,最后终于依依不舍地还给了袁嬷嬷,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了,神态有些疲倦,“启程回宫吧。”   “恭送太后娘娘。”   在回宫的凤辇上,太后眼眸深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口疼痛起来,孙秀忙道:“娘娘,你怎么了?”   太后轻轻吐出一句话,让孙秀目瞪口呆,“哀家是不是真的老了,刚才看见两个孩子的时候,心中竟然掠过他的影子。”   孙秀满脸惶恐,她自然知道,太后说的“他”指的是谁,婉言道:“应该是娘娘最近睡得不好,以致多思。”   太后神色恍惚,长叹一声,“是哀家的错觉吗?”   孙秀欲言又止,终于道:“有句话,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话就说吧,哀家身边只有你一个能说说话的人了。”   “奴婢近来好几次听见您梦里喊那个人的名字。”孙秀犹豫了许久,终于说了出来。   太后立即神色一震,随即自嘲一笑,“哀家还会得到他赐梦,也真是难得的福气,看来哀家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是个未知数了。”   孙秀忙道:“太后凤体康健,必得高寿,可千万不要再说这些丧气话了。”   太后忽然露出向往之色,“哀家也寂寞得很,很喜欢那两个孩子,若是他们能常常到宫里来陪伴哀家,该有多好。”   “娘娘福泽深厚,儿孙满堂,太子,燕王也常常来陪您呢。”孙秀小心道。   太后淡淡一笑,“他们心中哪有哀家这个老太婆?不过是因为哀家还有几分利用价值罢了,这就是帝王之家的无奈,今日见到两个孩子,哀家就有说不出的欢喜,只是寒菲樱恐怕不会让哀家把两个孩子带走的。”   ☆、第三百七十八章 蓝芙蓉失踪   一个寒风呼啸的下午,李燕珺和颂春正在四处漏风的屋子里烧炭取暖,炭火都是湿的,整个屋子满是呛人的浓烟,熏得人眼泪都流出来了,两人都开始剧烈地咳嗽。   李燕珺拉紧了身上破旧的披风,老天爷似乎专门和她作对一样,今年冬天格外地冷,仿佛要冷到人的骨髓里去。   忽然,一个丫头从外面飞快地跑过,扔进来一张纸条,颂春连忙跑过去捡起来,一看脸色大变,“娘娘,不好了,蓝芙蓉不见了。”   虽然李燕珺早就不是娘娘了,但依然是颂春效忠了多年的娘娘,私下的时候依旧称之为“娘娘”。   什么?李燕珺手中的拨火棍遽然断裂为两截,霍然起身,“你说什么?”   颂春反反复复看了三遍,确认无误,“这个践人怎么会跑出去?那些守卫都是饭桶吗?”   李燕珺身子一软,随即无力地滑落到座位上,自从被皇上下旨贬为庶人之后,她不仅仅失去了对后宫的掌控,而且失去了对更多力量的掌控权,不少人见风使舵,倒戈相向,对于这一点,在宫中多年的皇后,早有心理准备,也并不在意。   可万万没想到,一直牢牢控制在手心的蓝芙蓉竟然跑了,这个女人知道太多自己的秘密了,她的突然遁逃,让李燕珺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一旦蓝芙蓉落到对手手中,那就是可以置自己于死地的武器,成为巨大的隐患。   因为事关机密,蓝芙蓉的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连太子也不知情,而且是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被皇上打入冷宫,来不及做任何准备,蓝芙蓉被关了这么多年,一直无事,想不到自己才进了冷宫没多久,外面的守护就松懈成这样,居然让蓝芙蓉跑了?   如今在冷宫中,李燕珺不过是个没有任何特权的庶人罢了,而且还有容妃为女报仇,串通黄公公,隔三差五就找她的茬。   从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到处处遭人白眼的冷宫奴婢,这种天壤之别,李燕珺不在乎,因为她还有太子,只要太子在,她就有希望,可这个时候蓝芙蓉逃跑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她深知蓝芙蓉是什么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她一朝逃出生天,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她的儿子。   这个变故让主仆二人都陷入了极度的不安中,颂春忧心忡忡,“要不要告诉太子?”   “不行。”李燕珺一口回绝,坚定摇头,这么多年的皇后不是白当的,要不是手中还有一些暗中忠于她的力量,她不可能得到外界的任何消息。   虽然她是庶人,但还是有东山再起的希望,因为不少人还是把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只要太子他日顺利登基,皇后就是皇太后,这个金光闪闪的前途,让一些人还是对曾经的皇后忠心耿耿。   须臾之后,李燕珺眼中忽然掠过一道决绝,“立即派人把这件事告知武安侯,告诉他,无论如何也要抓住蓝芙蓉,就地格杀,决不能留活口。”   颂春神色一震,“是。”   ---   武安侯手握京畿十万重兵,是朝中重臣,也是太子的最大助力之一,贵为皇后的妹妹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之后,他也一直甚为不安,夺嫡争储的战争之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氏一族和太子命连一线,若是太子将来不能顺利登基,李氏的荣华富贵就保不住了。   但妹妹传过来的消息是静观其变,让他务必要稳住太子,不可让太子轻举妄动,所幸这段时间,朝中一直还较为平静。   面对妹妹传递出来的新消息,武安侯格外震惊,为何这样言辞急切地要杀一个半人半鬼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事情,武安侯虽不知道详细的情形,但也略知一二,对于一个已经没有多大利用价值的女人,为何要这样兴师动众?   妹妹还千叮嘱万嘱咐,此事不可告知太子,因为太子此时自身难保,万一再沉不住气,出什么岔子,处境就更是雪上加霜。   不过妹妹强烈要求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武安侯并未多想,现在夺嫡之争已经进入白热化,李氏一族能不能永享满门荣耀,辉煌风光,就在这一搏了。   “来人。”武安侯脸色沉沉,唤来心腹副将,对他下达了秘密指令。   ---   对于突然约自己见面的蓝心彤,寒菲樱还是有些意外,这个明眸善睐的少女,眼中多了一丝不属于纯净圣女应该有的情殇。   许久不做公子凤的装束了,寒菲樱担心再不温习温习,都忘了自己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了,笑容愉悦道:“找本座有什么事吗?你应该知道,本座现在可是见不得光的。”   蓝心彤默默凝视寒菲樱良久,难得笑了一笑,“多日不见,你似乎过得更加逍遥赛神仙了?”   寒菲樱目光轻闪,避开她眼中的惆怅,“何出此言?”   蓝心彤说不出来是哪里变了,过了一会,才忽然明白过来,以前的公子凤身材似乎瘦削一些,不过她并没有说出来,而是一直默然。   寒菲樱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生了孩子之后,她的身材没有那么快恢复到之前的腰若细柳,反而有微微的丰腴,都是妖孽那个混蛋,说就喜欢她现在的手感,那些春情洋溢的画面忽然自动浮现眼前。   北境可是冰天雪地,天寒地冻,也不知道他现在走到哪里了?心中有了牵挂的感觉真好,寒菲樱唇角无意识的弯起,瞥见蓝心彤的目光,才猛然发觉自己竟然走神了,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蓝心彤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怅然微笑,“或许是我的错觉吧,你就不好奇我来找你有什么事吗?”   寒菲樱耸耸肩,“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蓝教主大概是为生意而来吧?”   蓝心彤被寒菲樱逗笑了,不过笑容稍纵即逝,直言不讳道:“我姑姑可能出事了。”   她的话让寒菲樱暗暗吃惊,蓝芙蓉被前皇后关住,皇后自身难保之后,还能估计到蓝芙蓉?“出什么事?”   蓝心彤看向寒菲樱的目光充满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她总是无条件地任这个男人,此时唯有求助于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她才能获得一丝心理上的安慰,“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姑姑每年冬天都会和我联络一次,但是今年我一直没有收到她的消息,我怀疑她出事了。”   原来是这样,寒菲樱眼眸轻闪,“你想让我帮你找到你姑姑?”   “是,虽然你我是朋友,但不能坏了江湖的规矩,我知道月影楼的行规,这是定金五千两。”   百毒教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个小帮派,并非财大气粗,这五千两对他们可不是笔小数目,寒菲樱唇角一弯,抽出了其中一张,其他的退了回去,“生意归生意,也不能不顾忌人情,这一张让本座对楼里的兄弟有个交代就好,其他的就不必了。”   蓝心彤愣了一下,并未推辞,对公子凤的豪爽她早知道,“拜托了。”   寒菲樱潇洒地抱起双臂,眼角弯出一道妖娆的笑意,此事让她起了莫大的兴趣,直觉告诉她,蓝芙蓉身上隐藏着巨大秘密,只可惜,蓝心彤能提供的信息很是有限,她只依稀记得姑姑年轻时候的模样,这么多年过去,几乎没有见过姑姑了,不知道她成什么样子了。   回府之后,寒菲樱立即召来简陌,将此事吩咐下去,因为蓝芙蓉和前皇后关系非同一般,让寒菲樱决定入宫一趟,或许能从皇后口中得知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虽然她已经不是皇后了,但寒菲樱叫“皇后”已经习惯了,她也懒得改口。   ---   自从蓝芙蓉失踪之后,李燕珺就一直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几乎天天想办法派人去催问兄长有消息了没有,可这个蓝芙蓉仿佛上天入地了一般,竟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日,冷宫又来了一位光彩照人的贵人,在宫中当差的人,都有一双犀利的眼睛,黄公公见世子妃居然屈尊降贵地来了冷宫,匆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奴才参见世子妃。”   寒菲樱并没有怎么看黄公公,淡淡道:“本妃要去看庶人李氏,带路吧。”   虽然冷宫中姓李的不少,但黄公公一听就知道这个“庶人李氏”肯定指的是曾经的皇后,“世子妃请随奴才来。”   不管你曾经有多荣光,但一旦没有曾经那些令人炫目的头衔,如今也不过是庶人而已,一路左拐右拐,终于到了一所破败不堪的院子,这是在容妃的特别关注之下,黄公公特意给庶人李氏安排的地方。   听到外面的动静,李燕珺抬起头来,眼眸瞬间变得充满怨毒。   寒菲樱视而不见,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皇后娘娘。”   这句皇后娘娘在听来格外讽刺,面色不善地看着一身华贵的寒菲樱,而她自己身上只能穿着普通的宫女服侍,还破旧不堪,曾经象征中宫尊贵之位的大红色,正红艳艳地穿在寒菲樱身上。   黄公公知道世子爷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对世子妃自然也是万般讨好千般奉迎,恭维道:“世子妃是贵人,这等脏秽之地,不宜久留…”   寒菲樱打断了他,“好了,你下去吧,本妃要和皇后娘娘好好聊聊。”   “是,奴才告退。”   黄公公走后,寒菲樱只是悠闲地观赏着冷宫的风景,并没有马上开口,她是在给皇后施加压力,对于皇后这样久经风霜的人,不使点手段,怎么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令人窒息的长久静默之后,皇后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寒菲樱到底想干什么?   一阵寒风掠过,皇后不禁瑟瑟发抖,意识到自己的心浮气躁之后,她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在一个黄毛丫头面前,自己做过当朝皇后的人,还会乱了方寸?   寒菲樱将皇后眼中的异样尽收眼底,却依然不语,待到气氛足够凝重了,才缓缓吐出一句,“皇后娘娘就是皇后娘娘,现在每天穿着低劣的粗布衣裳,住在破败不堪的地方,忍受她人的冷嘲热讽,连最卑贱不堪的奴才也可以欺到头上来肆意辱骂,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后宫之主,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个中的天差地别,换了别人,恐怕早就逼疯了,皇后娘娘依然如此淡定,真是令人佩服。”   皇后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盯着寒菲樱的轻嘲,“我落魄至此,已经有无数人到冷宫来讥笑嘲讽,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若是也想看我的笑话的话,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寒菲樱淡淡一笑,“你错了,本妃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实在是没有时间来看你的笑话,何况本妃也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皇后目光微疑,“那你来干什么?”   寒菲樱依然在笑,语气幽幽,“是因为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皇后心中忽然有种强烈的不安感,她当了多年后宫之主,阅人无数,今天却看不透寒菲樱到底想干什么?   寒菲樱目光如水滑过破败的屋棱和角落的蜘蛛网,淡淡道:“五年之前,我丈夫在沙场遭遇的那场意外。”   皇后目光微闪,却不动声色,不耐烦道:“我没有兴趣听你在此讲故事。”   她说完就要往外走,因为她实在很不喜欢这种局面不由自己掌控的失重感,那种感觉会让她一个强势的女人产生浓浓的挫败感。   寒菲樱慢条斯理道:“今天你如果走了,恐怕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皇后脚步微缓,并不以为意,冷笑道:“你以为凭你就能拿捏得住我吗?”   “不试过怎么知道不可以?”寒菲樱并不在意皇后的态度,“宫中人心恶毒,你早感同身受,谁能想到,昔日的国母娘娘今日住在这个地方?不过你并没有就此消沉颓废下去,是因为你心中依然有希望,只要心中存有希望,任何人都能看到未来的曙光,不管你的身份如今到底有多卑微,只要太子一日在位,你依然是太子之母,这也是很多人至今对你不离不弃的最大原因。”   她犀利的话语让皇后脸色渐渐发白,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背后站着一个十分可怕的男人,皇后微微咬住下唇,“你想说什么?”   寒菲樱直言不讳道:“坐下,我要你好好听我说话。”   皇后依然在犹豫,寒菲樱道:“你比谁都要清楚,太子之位已经风雨飘摇,你这个母后落魄至此,太子在几次触怒皇上之后,也只能忍痛不闻不问,半点力也使不上,何况还有虎视眈眈的容妃母子随时等着上位,你虽然身在冷宫,但心却不是冷的吧?”   皇后脸上的紧绷渐渐瓦解,终于坐了下来,几乎将下唇咬出了血。   寒菲樱给火盆加了一块木炭,“虽然你仍然有追随者,但终究是不能和当皇后的时候一样随心所欲了,你的很多行动都会受到限制,对很多事情的把控都没有办法得心应手了,虽然你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   皇后看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年轻女子,恨不得挥起一拳狠狠揍在那张年轻俏丽的脸上,那是世间女人谁都梦寐以求的青春容颜,可惜她已经老了,再想靠这张脸得到皇帝的宠爱,已经绝无可能,复起的唯一筹码就是太子。   寒菲樱见皇后安定下来,不紧不慢道:“话又说回来了,那次意外导致我丈夫沉寂了四年,这四年的苦痛,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想必皇后是知道的。”   皇后唇边浮现一丝冷笑,“我怎么会知道?”   寒菲樱轻轻一笑,“到了这个时候,就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别人都以为是场意外,其实真正的原因,你一直心如明镜。”   皇后不语,一双手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紧涩,开始微微发白。   “因为世子在历年皇家子弟的各项角逐中都遥遥领先,大大抢了太子的风头,所以太子怀恨在心,一直对世子耿耿于怀,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当然,恨世子的不仅仅是太子,还有你,因为你一看到他,就会想起一个人。”   “一派胡言。”皇后怒道,寒菲樱的话字字如针,直直插入她的心底,她如今状况已经经不起任何波澜了,强作镇定道:“你如果还要在此胡言乱语的话,就可以滚了。”   寒菲樱的声音似蛊惑,似you惑,像恶魔一般,“皇后娘娘,你这么憎恶我丈夫,是因为他像那个你既讨厌又害怕的人,静妃娘娘,对吗?”   这个已经沉寂在岁月中多年的名字就这样猝不及防而来,而且是从一个跟过去毫无关系的年轻女子口中说出来,让皇后的心剧烈跳动,不知不觉,额头上竟然有细密汗珠冒出。   寒菲樱仿佛没有看到皇后的异样,依然自顾自说道:“当时人人皆以为你和静妃情同姐妹,连皇上也是这样认为的,而且他一直认为你雍容大度,心怀后宫,殊不知,最恨静妃的人便是你,因为她几乎夺去了皇上给予你的本就不多的怜爱,其实你应该感谢静妃娘娘,因为若不是她,以皇上对你的寡淡,恐怕你也不会有沁雪这个女儿了。”   在冷宫,没有了胭脂水粉掩盖岁月的痕迹,皇后脸上的皱纹醒目地出现,此时,她咬紧牙关,狠狠地盯着寒菲樱仿佛可以轻而易举穿透人灵魂的目光,从来不曾想过,这样深凉心悸的目光会出现在一个这样年轻的女人身上?她甚至没有勇气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从哪里知道的?都是些那样久远的故事,为什么她会知道得那样清楚?   寒菲樱神色依旧淡然,似乎全然不知她说的话对皇后有怎样的震撼和冲击,“你恨极了静妃,表明上为了向皇上展现你的博爱,你甚至装作对静妃百般维护,可实际上你心里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皇后眉心惊跳,再也坐不住了,矢口否认,“你血口喷人。”   寒菲樱看着激动的皇后,嘴角浮现一抹嘲讽笑意,“皇后娘娘稍安勿躁,终究是当过皇后的人,不可能被这点打击轻易击倒,对吗?”   她嘴角的那抹嘲讽格外刺眼,像冰刀一样刺入皇后的心脏,让她身子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   皇后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寒菲樱已经掌控了主动权,这个发现让她十分震惊,马上恢复了一脸镇定,“你有什么证据?虽然我不是皇后了,但也不允许你在宫中肆意诽谤我。”   寒菲樱仿佛看穿了皇后的心思,“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年人只道静妃娘娘跳湖自尽,真正的原因又有谁知道呢?你说如果皇上知道他曾经最爱的那个女人是被你杀的,你以为你真的还有活路吗?”   皇后额头大颗的汗珠低落下来,她的心似乎比天气还要寒冷,仗着寒菲樱空口无凭,抵死不认,“虽然我落魄至此,但若是想把什么脏水都往我头上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寒菲樱微微一笑,漫不经心道:“二十几年前的时候,我丈夫都能查得一清二楚,难道你真的还以为我是在信口开河吗?”   皇后身体又是剧烈地颤了一下,紧紧地盯着寒菲樱,目光凝起,似乎在判断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寒菲樱迫视皇后探究的视线,抿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你比谁都要清楚,皇上可没有完全忘了静妃娘娘,要不然,风景绝丽的静姝宫,为什么封闭至今?曾经盛宠无双的眉妃,深得君心的容妃,都没有资格踏入静姝宫一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皇后不知不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拳头,目光如雪地盯着寒菲樱,她到底想干什么?   寒菲樱收回目光,又是一笑,“当然,这件事也不纯粹是你一个人干的,还有那位尊贵的太后娘娘。”   寒菲樱的话彻底瓦解了皇后心中最后一点猜疑,但她依然不甘心,咬牙道:“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北风呼啸,吹得破败的窗户纸呼呼作响,寒菲樱盯着那残破的纸片出神片刻,才收回目光,“如果不是因为太后和你联手杀了静妃娘娘,一向不理朝政的太后怎么会听从你的要挟,帮助你把吏部尚书之位为太子抢到手中?”   皇后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寒菲樱,一幕幕,一重重,她怎么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   ☆、第三百七十九章 和皇后交锋   相对于皇后的惊异和惶恐,寒菲樱一直表现得非常淡定,语调也仿佛是在聊无关紧要的天气一样随意,甚至都没有怎么认真看皇后,而是时而漫不经心地瞥一眼外面的天空,或者是拨一拨快要熄灭的炭火,神态极是悠闲,虽然说的话让皇后心惊肉跳,可她的姿态并不十分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种心不在焉的态度忽然让皇后有种强烈的不安,因为根据自己的经验,只有在掌握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才会有这种猎人戏耍猎物般的轻松闲适。   皇后从来没有想过,能在一个和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年轻女人面前,心跳得乱了方寸,她极其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当了多年皇后,颐指气使的威严并未完全褪去,忽然狠狠道:“滚出去。”   面对皇后的强势和怨毒,寒菲樱根本不在意,对周遭冰冷的环境也视而不见,而是长舒一口气,轻快道:“其实于你而言,到了冷宫,并非最坏的结局,也并非走投无路,因为你还有个唯一的筹码,就是太子,只是太子如今的状况,恐怕比你想象的还要糟糕。”   皇后霍然抬眸,莫非萧天熠和寒菲樱在背后又使了什么坏?要不然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她双眸如火地瞪着寒菲樱,嘶哑着声音,“你到底想干什么?”   寒菲樱语气冷透,“我想干什么?你问这话,不觉得很可笑吗?你曾经设计谋害我的丈夫,却不让他死个痛快,而要把你对静妃娘娘的恨意全都发泄到我丈夫身上,你深知对一个驰骋沙场意气风发的将军来说,生不如死才是最大的折磨,真不愧是皇后,果然是深谙人心的高手。”   她的话让皇后的视线快速颤动了一下,寒菲樱知道的远比她想象的多,而且她一直似是而非,声东击西,让皇后猜不透她到底来干什么,又一直不明言,皇后忽冷笑道:“你要是有证据,就直接到皇上面前去告发我,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空口无凭的事情,说出来只能当做是诽谤。”   寒菲樱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脸色发白的皇后,又快速地收回视线,话锋陡然一转,“你知道醉羽幻殇吗?”   醉羽幻殇?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这是西域绝迹已久的毒药,能让人经历生不如死的痛楚,让用毒天才蓝芙蓉研制了出来,用在了萧天熠的身上,这样的绝密,寒菲樱怎么会知道?   不过皇后还没有在寒菲樱的强大攻势下失去方寸,因为她知道萧天熠身边曾经出现过一个医神石中天,或许石中天也有可能知道醉羽幻殇。   虽然寒菲樱的话让她越来越心惊,却只是别过脸去,不想看她,寒菲樱的年轻明艳,清晰地照出了她自己的落魄颓败,无论多强悍的女人,也有属于女人的脆弱,她潜意识里也不愿面对这种强大的落差,只是强笑道:“不知所云。”   寒菲樱当然明白皇后没有那么快屈服,也不心急,“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不如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吧,是有关太子的。”   “什么?”虽然明知道寒菲樱在吊自己的胃口,但皇后还是忍不住上当,因为虽然她有足够信任的兄长武安侯,但武安侯是带兵粗人,并不是心思细腻敏锐之人,尤其是对敏感朝局的把控更是不及萧天熠这样的高手,所以,自从进了冷宫之后,皇后对外界的风吹草动的掌握,已经不仅仅是慢了一拍半拍了。   “季相。”寒菲樱满意地盯着皇后强作镇定的脸,唇角一弯,果然,只要涉及到太子的时候,皇后就没有办法不感兴趣,慢悠悠道:“朝野皆知,季相爷和武安侯,一文一武,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堪为股肱大臣。”   寒菲樱的话让皇后心中掠过一道不祥的预感,果然,寒菲樱后面的话更加证实了她的推测,“可是你知道吗?季相和太子这对翁婿,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铜墙铁壁,如今的季相,在朝堂上已经和太子逐渐离心,他不再事无巨细地帮衬太子了。”   说到这里,她有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皇后没有血色的脸庞,“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就是说,季相爷已经越来越不认可太子为他未来的主君了,在朝堂上混的人,谁又不会为自己保留一条退路?既然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已经越来越不得圣心,那季相爷又为什么要一条道走到黑呢?”   “不可能。”皇后立即反驳,这绝对不可能,季相爷是太子的岳父,应该是亲密无间的政治盟友才对,怎么可能离心离德?   寒菲樱深知皇后的震惊,并没有立即反驳她的话,而是深深地看着她,让皇后心中更加恐慌起来。   片刻的静默之后,寒菲樱终于面露讥诮道:“说到底,季相爷也不过是把女儿嫁给了太子而已,要说他把整个身家性命都赌了进去,根本说不过去,你也是权力场上的人,应该比谁都明白,女儿嫁入东宫是一回事,季氏一族是另外一回事,识时务者为俊杰,对于季相爷这样的聪明人来说,不可能拉着季氏为太子陪葬,及时抽身才是明智之举。”   这话似乎触到了皇后的痛处,她嘴唇剧烈地颤抖,最后终于挤出来一句话,不知道是骂谁的,“卑鄙。”   卑鄙?寒菲樱只是轻轻一笑,朝堂争斗哪有卑鄙高尚之说?季相那么聪明的人,当然看出皇上早已经不再属意太子,自然不会再一头栽进去,而且寒菲樱和季相爷有过几次接触,对他其实并无恶劣的印象,至少还是明白是非的,其实对于太子这样的储君,季相如果傻傻地辅佐下去,才是真正的傻瓜。   皇后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她知道寒菲樱说的很可能是事实,打入冷宫果然不是噩运的结束,反而是开始,一直以为季相是太子最忠实的追随者,可想不到这个老匹夫见太子失势,竟然生了二心?一向是树倒猢狲散,现在树还没倒,就开始猢狲散了,实在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其实皇后心里很清楚,太子得势的时候,季嫣然是东宫太子妃,季氏一族自然风光,但若太子失势,为了保全一个家族,舍弃一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她虽然做出一副认为寒菲樱完全是在胡说八道的不信表情,但心中却已经慢慢信了,这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季相真的不再支持太子的话,太子就相当于被斩去了一条臂膀,手中能用的大臣就只剩下自己的兄长武安侯和吏部尚书了,渐渐失去和容妃母子抗衡的力量了。   面对寒菲樱似笑非笑的眸光,皇后竭力告诉自己要镇定,冷道:“你到这里来和我说这么多,到底想干什么?”   寒菲樱却只是淡淡一笑,答非所问,“其实我对太子的处境根本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无非是醉羽幻殇而已,难道到了现在,你还要否认说毫不知情吗?”   皇后不可能在别人没有交底的情况下,自己先怯了场,对于蓝芙蓉的事情,只要寒菲樱没有主动提起,她当然会抵死不认。   寒菲樱对皇后的反应也不意外,又往火炉里面添了一块炭,一副毫不心急的淡定模样。   皇后忽然发现这个女人比什么容妃,什么淑贵妃都要难对付的多,因为她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因为她身后站着那个深不可测的可怕男人。   在聚集了足够浓烈的氛围之后,寒菲樱忽然没来由地冒出三个字:“蓝芙蓉。”   “轰”的一声,仿佛有炸药在皇后脑海中炸开,这个名字击碎了她心中最后一点幻想,寒菲樱居然知道蓝芙蓉?   皇后的反应让寒菲樱很满意,不仅仅如此,她还要继续瓦解她心中的防线,“蓝芙蓉,前百毒教教主,因为极善用毒,心狠手辣,在江湖上也是风光一时的人物,可数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落入了你的手中吧?”   皇后不语,腮帮子却紧绷起来,眼神几乎僵持,眼前这个年轻的女人,仿佛正拿着一把刀,一刀一刀地剥去她的皮肉,撕开她的心灵。   寒菲樱仿佛没有看到皇后的异样,继续道:“她是用毒高手,这些年,不着痕迹地帮你除掉了许多你看不顺眼的人,因为她手段高明,如果不是心思极其敏锐之人,根本查不出来任何问题,所以成为你手中一把最好用的利剑,当初的云萝公主,如果不是中了蓝芙蓉的独家媚药,怎么会意乱情迷到那种程度?而这种种真相,皇上全都蒙在鼓里,容妃就算知晓是你在背后捣鬼,可苦于没有证据,也拿你没办法。”   皇后瞳孔中有一闪而过的惊恐,这个女人远比她想象的可怕,不过皇后并没有想到是因为寒菲樱的另一重身份,使得她十分了解江湖上的这些东西,而以为是萧天熠的力量查出来的,萧天熠太可怕了,连这些事情都了如指掌。   虽然皇后极力想否认,但在寒菲樱极具穿透性的目光侵蚀下,忽然后背生凉,她当了这么多年皇后,从来没有这种在对方面前几乎完全透明的感觉,抽丝剥茧,一向是她对付别人的方式,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成了被抽丝剥茧的对象。   皇后越发心惊,寒菲樱对蓝芙蓉的事情如此了解,莫非蓝芙蓉落入了她的手中?要不然,她怎么会这么清楚事情的所有经过?   这个发现让她几乎坐立不住,兄长派出天罗地网,一时也查不到蓝芙蓉的踪迹,不会吧?   寒菲樱用漂亮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发出黑烟的木炭,几乎熏得人眼泪直流,整个屋子也都黑乎乎的,不过她对这种恶劣环境的适应性很强,言简意赅道:“你猜的没错,蓝芙蓉的确在我手上。”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皇后的手遽然一抖,握在手中取暖的水杯跌落地上,水液四溅,如果说之前她还可以强作镇定的话,现在这个消息就是天大的震撼,让她完全不能平静如初。   寒菲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皇后的反应,之前做那么多铺垫,都是为了逐步瓦解皇后的心理防线,直至她溃不成军。   一个浑身罪孽的人,却在皇后的位置上装模作样了那么多年,必定有着极其强大的内心,不是可以轻易击倒的人。   可一旦知晓她所有的秘密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包括那些不为人知的罪恶,那些足以让她死一百次的罪恶,就相当于自己的命门都被别人掐在手中,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对付皇后这样的女人,需要极为高明的战术,前面做了那么多铺垫,就是为了这一刻。   在这样强大的心理战术面前,纵然是皇后也扛不住,她做下的那些罪大恶极的事情,每一桩每一件都可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最重要的是,若杀了静妃娘娘的事情被皇上知道,皇上头一个就不会放过她,就算有太后的参与,但太后终究没有性命之忧,但皇后就不一样了。   皇后觉得时间从来没有过得这么慢过,如果蓝芙蓉真的在寒菲樱手中,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越发心慌,对上寒菲樱明媚的笑容,忽道:“不可能。”   “不可能?”寒菲樱杨唇轻笑,皇后自己被困冷宫,对外界的控制早已经没有当初那样的铁腕严谨,而能成为百毒教教主的蓝芙蓉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居然借机逃出生天。   想要找到蓝芙蓉,就必须知道她和皇后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寒菲樱淡淡一笑,“为什么不可能?你关了她这么多年,如今你自身难保,以她的手段,想要逃出去不是难事。”   皇后竭力平复自己胸中澎湃起伏的心绪,想表现得若无其事,却发现无比难做到,一字一顿道:“既然她已经落入了你的手中,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因为她让我来问你一件事。”寒菲樱说完这句话,紧紧盯着皇后的脸,果然发现皇后的脸突然变了色。   皇后的反应再次证实了寒菲樱的猜测,皇后身在深宫,如何能牢牢控制住蓝芙蓉这个曾经人人谈之色变的江湖大魔头?除非蓝芙蓉有把柄在她手中,她心甘情愿成为皇后的爪牙,除非有她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而这个理由,才是问题的关键。   寒菲樱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这个理由,她不惜与皇后斗智斗勇,就是为了将这个理由掌控在手中。   皇后紧紧地抿着嘴唇,思绪飞快地流动,她到现在还不能判断寒菲樱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但她感觉在寒菲樱面前已经体无完肤,蓝芙蓉想问的到底是什么问题,她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无非是她儿子的下落。   皇后当然不肯轻易交出底牌,绝对不会主动说出蓝芙蓉儿子的事情,而且她有试探寒菲樱最好的地方,她头脑忽然雪亮起来,原来只要有这个秘密在手,蓝芙蓉就不敢轻举妄动,自己就掌控了主导权,这样一想,她不复刚才的紧张,她微微松了一口气,“想要知道的话很简单,你让她来见我,我自会当面告诉她。”   她以为这样说,至少可以试探出蓝芙蓉到底有没有在寒菲樱手中,如果是假的话,寒菲樱交不出蓝芙蓉,就一定会露陷。   可让她意外的是,寒菲樱只是眼眸微微流动,轻轻一笑,“好,不过这里是冷宫,蓝芙蓉可不方便进来。”   “你的意思是…?”皇后想不到寒菲樱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心底猛地一沉,莫非蓝芙蓉真的到了她手中,而且已经供出一切?要不然,像醉羽幻殇这种绝密,寒菲樱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寒菲樱的话让皇后心中的侥幸一点点地减少,身体冷得仿佛没有了知觉。   坐了这么久了,气温越发冷了,寒菲樱站起身,“你好好想想,两天之后,我派人来接你,安排你们见面。”   寒菲樱的爽快让皇后心中瞬间漫出一种无边无际的绝望,狐疑道:“你为什么要帮她?”   寒菲樱的笑容令皇后毛骨悚然,却又不得不信,意味深长道:“我是个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不是帮她,是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   “与你无关,总之我会帮她达成她的心愿。”寒菲樱冷冷丢下一句话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皇后心下大惶,急忙站起身追了出去,外面的门“哐当”一声关上了,皇后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把颂春吓得面色煞白,急道:“娘娘,蓝芙蓉真的在寒菲樱手中?”   皇后原本也不相信,可事实由不得她不信,如果蓝芙蓉不在寒菲樱手中的话,她为什么能这么爽快地答应见面?   原本笃定寒菲樱是诈她的,但现在这个念头开始动摇,蓝芙蓉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用毒高手,能为自己所用,同样也能为寒菲樱所用,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皇后明知道她是个隐患,却一直没有除掉她的真正原因。   莫非现在寒菲樱想把蓝芙蓉收入麾下?皇后第一次觉得有女人可以在她面前扑朔迷离,捉摸不透,仿佛一团浮云,根本无从着力,但又透着犀利和诡异。   这样心思缜密而又神秘可怕的女人,竟然被她亲手推给了萧天熠,这个女人已经成为萧天熠的得力助手,难怪萧天熠已经离开京城,却还能将自己玩弄在股掌之上?自己当初真是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颂春焦急万分,这里是冷宫,娘娘已经不是以前的娘娘了,“寒菲樱会不会设下陷阱?现在我们已经在冷宫,若是被人发现私自出宫,可就真的没有再也翻身的机会了。”   颂春不得不担心,她们的处境已经如履薄冰,若是再冒险出宫,出了事,可就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此生无望了。   皇后倒是很平静,“如今我已经在冷宫,并没有多大的威胁,想要害我的方法太多了,寒菲樱不值得为我费这么大心思,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见娘娘这样说,颂春更是大惊失色,“这么说,蓝芙蓉真的在她手中?”   皇后眼眸遽然幽暗,这个结果也是她不愿面对的,可问题是寒菲樱怎么会知道蓝芙蓉的存在?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萧天熠离开京城之后,他在京中的力量就由寒菲樱掌控,而蓝芙蓉误打误撞落到了萧天熠的人的手中,同样也就是落到了寒菲樱手中。   蓝芙蓉为了知道她儿子的下落,不惜投靠更有权势的人,而寒菲樱就是这个更有权势的人,寒菲樱看中了蓝芙蓉的本领,双方一拍即合,蓝芙蓉这么多年为了寻找自己儿子的下落,几乎走火入魔,只要能找到她儿子,她向来是不择手段。   不知不觉,夜色已经彻底暗沉下来,北风继续呼啸,像极了厉鬼的哀嚎,这个四面透风的房子更是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皇后缓缓道:“两天之后见分晓。”   颂春极力掩住心中的不安,无论把衣服包裹得多紧,这里都有无法抵御的寒冷,真不愧是名副其实的冷宫。   皇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神阴冷,蓝芙蓉这个女人活着一天,自己就必须在不安和恐惧中度过一天,为了自己的安宁,为了将来的尊贵荣华,蓝芙蓉绝对不能再留了。   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有杀她,并非因为自己心底柔软,而是因为她妙手无双的制毒本领,对皇后还有价值,忽道:“这一趟,无论如何艰难也要走,你去通知武安侯,到时候见了蓝芙蓉就立即动手,让她永远都不能再开口说话。”   ☆、第三百八十章 假手于人   “我们连蓝芙蓉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安排她们见面?而且皇后可不是能轻易蒙混过关的人。”翡翠听说小姐要安排皇后和蓝芙蓉见面,实在不知道小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如果见过蓝芙蓉的模样,易容倒不是不可能,问题是,谁也没有见过蓝芙蓉本人的面目,所以易容也无从谈起。   寒菲樱却似乎胸有成竹,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不答反问,“阿陌今天有没有消息传来?”   “还没有。”正是因为这样,翡翠才心急,她们月影楼找人的能力向来一流,可这个蓝芙蓉仿佛上天入地了一般,地毯式搜索也毫无踪迹,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没人见过她,只能凭借推测,而且蓝心彤记得的也是她姑姑年轻时候的模样,这么多年过去,蓝芙蓉面目全非都有可能,找一个根本就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的人,实在是难于上青天。   寒菲樱淡定得跟没事人一样,一边抱着萧衡,一边玩着拨浪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担心什么?”   见小姐这样说,翡翠放下心来,小姐生了孩子之后,私下的时候就温柔多了,不像以前那样可怕,她实在难耐好奇,斗胆道:“小姐,你可以不可以把你计划告诉奴婢,这样奴婢心里也有底了。”   寒菲樱斜睨了她一眼,这丫头跟了自己很多年,本来准备说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就给她和阿宸办婚事的,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北境受灾,妖孽心怀黎民百姓,奉旨去北境赈灾,阿宸自然不离妖孽左右,他们的婚事也只能往后面推了。   面对翡翠的期望,寒菲樱意味深长道:“我们是没有见过蓝芙蓉,可你别忘了,如今不是只有我们在寻找蓝芙蓉,我们没见过,不代表别人也没见过。”   翡翠立即明白过来,“对啊,皇后一定把蓝芙蓉的模样告诉了武安侯,他现在正在翻天覆地抓捕蓝芙蓉,小姐想坐收渔人之利?”   寒菲樱不置可否,萧璟正睡得香甜,发出极其细微的呼吸声,而萧衡醒着,正伸出一只圆乎乎的小手胡乱地抓,黑珍珠般的眼眸清澈得仿佛雪山之巅的湖水,小嘴一张一合,仿佛在说着什么。   一会的功夫,萧衡渐渐累了,寒菲樱轻轻拍着他的襁褓,小家伙也很快就睡过去了,才道:“皇后需要经常和蓝芙蓉见面,所以关押蓝芙蓉的地方,绝对不会在京城之外,蓝芙蓉也逃不远,定然也在京城,武安侯手中握有十万重兵,分布在京畿,这个时候并无战事,他却正在调动兵马追查一个人,这个人肯定就是蓝芙蓉无疑,今天皇后虽然相信了我的话,但不会完全相信,她不会放弃亲自抓捕蓝芙蓉的机会,一定会让武安侯抓紧,放心好了,不出两天,我们的机会就来了,经过今日和皇后的交锋,我已经明白,蓝芙蓉有把柄在她手中,我对这个把柄很感兴趣,一定会查出来。”   原来如此,利用武安侯的信息,抢先一步抓到蓝芙蓉,是这个计划的关键,翡翠见小姐说的头头是道,终于放下心来,又叹道:“要是这个时候世子爷还在京城就好了,我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这可不是以前只需要对付江湖人的时候,各种手握实权的人物都出现了,不是简单的江湖纷争,比以前也要凶险得多。   寒菲樱笑道:“可真是怪了,以前可不见你这么思念世子,也从来不见你对你家小姐这么没信心?”   翡翠脸色一红,有一次无意中撞到小姐和世子爷亲热,顿时面红耳赤,可小姐脸上的红霞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时小姐靠在世子爷怀中,脸上洋溢的甜美笑意,让翡翠十分向往,也不免多了对幸福婚姻的无限憧憬,小姐自从嫁给世子爷之后,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无与伦比光芒四射的魅力。   寒菲樱仿佛没有看到翡翠的局促羞窘,眼中同样有思念之情自然流淌,静静道:“过年的时候,世子爷应该会回来了。”   ---   一间四处漏风的破旧屋子,角落处坐着一个衣裳褴褛的女人,脸上尽是坑坑洼洼,蓬头垢面,看不出来年龄,只有一双眼睛不时转动一下,显示她还是个活物,此刻她正一边烤火,一边警惕戒备地看着四周。   此人正是蓝芙蓉,她被李燕珺关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可以呼吸到自由的冷空气了。   其实以她的能力,那样一个地方未必能真正关得住她,但是她不能逃走,无论她有多么不甘,也只能留下来,因为她担心李燕珺会对她儿子不利。   那个一生下来就被抱走的儿子,是她如今唯一的牵挂,当然也还有那个曾经给了她所有痴狂情与爱的男人,但事隔这么多年,她对那个男人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只剩下一个愿望,就是一定要找到儿子,看一眼他生活得好不好,这些年,李燕珺到底是怎么安置他的?是否如她所说,在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生活得父慈子孝,和乐幸福?   是这个希望支撑着她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坚持下去,可是一天,她无意中从看守口中得知,李燕珺竟然被皇上贬为庶人打入冷宫,早就不是皇后了。   这个消息让她格外震惊,如今形势陡转,李燕珺自身难保,不可能顾忌得上她了。   而且蓝芙蓉也明白李燕珺是太子之母,却被打入冷宫,那离太子登基之日不是更远了一步?这样的话,自己儿子相见之日更是遥遥无期,她明白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之中,一直画饼充饥。   蓝芙蓉的身体因为多年的炼药制药,早就被折腾得百孔千疮,身体早就被掏空了,如果再无休止地等下去,说不定还没有见到儿子,自己就死了,所以,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因为儿子,被李燕珺掐住了命运的咽喉,这种感觉实在很不好,她不能坐以待毙,决定先逃出去再说。   李燕珺蛇蝎心肠,有今天的下场,当然是咎由自取,这些年,不知道用自己的手,杀了多少她早想除去的人,但蓝芙蓉不想给她陪葬,她曾经是百毒教圣女,心智办法都不缺,尤其是那些守卫如今也开始松懈懒散起来,她略施小计,就轻松地逃了出来。   可没想到,她刚刚逃出来没多久,就被发现了,随后,追捕她的人就布下了天罗地网,而且,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外面的行人也很少,蓝芙蓉好几次都差点被发现了。   还好,找了一座破房子暂时栖身,休整一时半会再说,想到李燕珺如今的状况,她嘴角会不时浮出一抹报复的笑意。   不过李燕珺虽没有了权力,但她兄长还是手握重兵的武安侯,还可以派出重兵来追捕她,但此时蓝芙蓉已经没有了报复李燕珺的心思,她唯一的希望是找到自己的儿子,迫切地想要见自己儿子一面。   饥寒交迫中的蓝芙蓉,根本不敢照镜子,她的模样连最低贱的乞丐都厌弃不已,但蓝芙蓉依旧有颗火热的心,从未寂冷。   她毫不手软地杀了那些讥笑厌弃她的乞丐,反正杀人对蓝芙蓉来说就和吃饭睡觉一样正常,不必大惊小怪。   其他的乞丐想不到这个脏兮兮的女人竟然这么狠毒可怕,看着那些稀奇古怪的死法,惨不忍睹的尸体,为了保住小命,他们惊恐逃开,但人还没有跑开,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蓝芙蓉手下,这些乞丐到死的时候,都没有想明白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的。   杀了栖居破房子的乞丐之后,除掉了所有碍眼的人,蓝芙蓉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她本想找她的侄女,但她有儿子的事情,绝对不可以让心彤知道,否则,心彤身为百毒教现任圣女,根本不可能绕过她。   蓝芙蓉很清楚,以自己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入宫见李燕珺一面,而且她和李燕珺都太过了解对方,深知就是见了面,也不可能让李燕珺说出什么,而且李燕珺杀人灭口都有可能。   所以,蓝芙蓉只得耐心等候,等候时机,忽然听到外面铁靴橐橐的声音,心下一惊,从透风的洞口向外张望,居然看到大批士兵全副武装直奔她这里而来。   一个声音还高吼道:“把这里全部围起来,封锁所有出口,如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蓝芙蓉开始心惊,这些人少说也有几百人,就她手上的这些工具,最多能同时对付几十个,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难道就由着她们抓回去,她不是傻瓜,如果这个时候被抓回去,等待她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蓝芙蓉的秘密   对方杀气腾腾,来势汹汹,而这里只是一所破房子,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连栖身的地方也少得可怜,要是他们把外面团团围住,自己就成了瓮中之鳖,根本就逃不出去。   外面的铁靴声越来越近,像是死神迫近的声音,蓝芙蓉急了,顾不得多想,立即飞身躲在屋梁上,同时密切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透过破败的屋檐,她看见外面枪戟如林,甲胄铁剑,为首的官兵旁边还站着一个乞丐模样的人,一手指着屋里的方向,一边高声道:“官爷,就是这里,里面有个疯子一样的老女人,杀了我很多弟兄。”   蓝芙蓉看着那个又惊恐又畏惧的乞丐,心下明白,原来是没有斩草除根,留下了一条漏网之鱼,而且,她看得清楚,这些人并不是专门负责办杀人案的衙役,而是官兵,唯一的可能,就是李燕珺的兄长武安侯麾下打仗的官兵了。   这个事关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蓝芙蓉不敢有半分大意,这些人可不是来查案的,而是只为杀人灭口而来,屋梁上破败不堪,梁上的泥土甚至长有枯黄的草,北风疾呼,劲草摇摆,打得她的脸上逐渐麻木,感觉不到疼痛。   乌黑腐朽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一列士兵先慢慢进入,地上到处都是还没有来得及处理的乞丐尸体,浓烈的血腥气弥漫,死状都很惨,七窍出血,就是见惯生死的士兵也纷纷捂住了鼻子,其中一个道:“大家小心,有剧毒。”   当兵的人,一怕妖,二怕毒,听说这个女人一身是毒,他们都小心翼翼,缓慢前行,手中的长刀闪着幽幽的寒光,仿佛地狱的使者。   趴在屋梁上的蓝芙蓉偷偷伸出脖子看了看,对方人多势众,满脸横肉,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官兵,她若硬碰硬,根本讨不到任何好去,自从和朝廷的人打交道之后,才知道世上有比江湖更险恶的地方,那就是权力场上的人。   幸好地上乞丐的尸体士兵放慢了脚步,没有马上发现蓝芙蓉,这个屋梁根本藏不住她的身体,其中一个正要下令搜查,另一个忽然道:“老大,这个女人浑身是毒,我们没必要冒险,干脆守在外面,一把火把房子烧了,只要见有人出来,我们就立即放箭,她就是生出翅膀,也飞不出去。”   这个主意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同,纷纷道:“果然妙计,好,全部撤出去。”   蓝芙蓉惊慌不已,若是他们放火,她的确插翅难飞,难道今天真的是天要亡她吗?   眼前忽然出现一道模糊的影子,那是蓝芙蓉在心中雕刻了无数遍的儿子的模样,她的心一揪,还没有见到儿子,就要先见阎王吗?   外面的官兵有几百人,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搬来了大量的柴火,堆在房子外面。   蓝芙蓉听着外面的动静,急得火烧眉毛,现在出去是死,不出去也是死,李燕珺,你真狠,都自身难保了,还不忘记对我赶尽杀绝。   此时的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认识了李燕珺这个卑鄙阴险的所谓朋友,如果不是她,自己不会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也不会和自己亲生儿子二十多年都不得相见。   她心中漫起滔天的仇恨,与其被烧死在这里,还不如冲出去,杀几个是几个,可她正准备动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发出一声高呼,“在那边,快追,侯爷有令,杀了她重重有赏。”   屋内心忧如焚的蓝芙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外面的官兵就如同潮水般褪去,箭一般地冲向那个有逃犯出没的地方。   蓝芙蓉暗自松了一口气,此地不宜久留,刚从屋梁上下来,忽然察觉到背后涌起一阵阴冷的杀气,她大惊,到底是什么人,离自己这么近,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她猛一回头,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正站在她身后,身材高挑,容貌英俊,一身干净简洁的青灰长袍,一双精明犀利的眼眸正牢牢锁定她。   这个人仿佛是从地上冒出来的一般,让蓝芙蓉这样的老江湖也觉得毛骨悚然,她心下立即明白,刚才的官兵一定是被他派人引开的。   在这样诡异的地方,诡异的来人,却不知道为什么,竟让蓝芙蓉生出一种异样的错觉,可能因为她儿子和眼前这个年轻人年龄相仿,所以她竟然生出一种久违的温情,其实她一直不敢去想象一种可能,李燕珺会不会已经把她儿子杀了?或者是天灾**,她的儿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样的结果是她绝对不愿意面对的,如果她为了儿子,受了这么苦,儿子却已经不在人世了,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所以,她宁愿相信,自己的儿子一直活着,而且活得很好,就像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样。   多年以来,她听从李燕珺的摆布,与世隔绝,不见天日,成了一个提线木偶,几乎没有和外界任何人接触,蓦然见到和自己儿子一样大而且气质十分出色的年轻人,心头不由得激动了一下,仿佛是自己儿子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一样,“是你救了我吗?”   年轻人并未说话,只是沉默,而更让蓝芙蓉更加清楚地感觉到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是,他身后又走出来一个全身黑衣的人,看不清容貌,因为他的脸上戴着半张金色面具,另外一边画着妖冶的凤尾妆,声音冷清得仿佛冬天的冰,却并不带任何杀意,“蓝教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   一声“蓝教主”,让蓝芙蓉明白这两个诡异的年轻人对自己的身份了如指掌,而且以她的阅历也看得出来,是他们使了调虎离山之计,引开了那些官兵,用不了多久,那些官兵发现上当,很快就会杀回来的。   她现在孤掌难鸣,性命难保,容不得多想,当机立断,“好。”   黑衣人淡淡一笑,似有赞赏,“多年过去,蓝教主风采依然。”   蓝芙蓉顾不得黑衣人到底是善是恶,不过连地狱都经历过的人,除了死亡之外,其他的已经不再害怕。   百毒教善于用毒,其实武功算不得上乘,尤其是蓝芙蓉被囚禁多年,武功更是荒废得差不多了,在见识到两个年轻人惊人的轻功之后,蓝芙蓉才发现江湖早已经不是自己的天下了。   一路行进了大约半个时辰,黑衣人终于发出一个声音,虽然不高,但却透着异样的威严,“好了,蓝教主想必也累了,就在这里吧,他们不会追上来了。”   两个年轻人面不红气不喘,但蓝芙蓉却好一会才喘过气来,抬头发现四道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要看到自己心里去。   这样的视线让蓝芙蓉狐疑不已,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自己?   自从寒菲樱接受了蓝心彤的委托之后,心中就有了这样一个计划,她不知道蓝芙蓉什么模样,但武安侯一定从李燕珺那里知道了,所以只要密切关注武安侯的动静,就一定可以找到蓝芙蓉的下落。   她月影楼的密探可不是吃素的,武安侯想要快速抓到蓝芙蓉,就一定会大举动兵,现在不是战时,这样的动静,很容易让自己的人查出来,而且,运气一向很眷顾她,她赶来的时间刚刚好,要是蓝芙蓉真的被烧死了,那她身上的秘密也就全都销声匿迹了,想从李燕珺口中挖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蓝芙蓉的目光停留在简陌身上,自我迷醉地从简陌身上幻想自己儿子的模样,是不是也这么高挑,这么英俊?   一定是,因为他有那样俊气的父亲,他一定也是个美男子,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见儿子一面,眼中不自觉掠过一道期望,“是你救了我吗?”   寒菲樱不明白蓝芙蓉为什么会在见到简陌的时候会这般激动,仿佛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可简陌的身世自己很清楚,他们明明是素不相识的,蓝芙蓉的异样,也许和她的秘密有关系。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蓝芙蓉的模样,这个曾经也算是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人物,身为前任百毒教圣女,听说也是花容月貌,江湖上有名的美人,可眼前这个女人,已经看不出任何曾经的风姿。   蓝心彤那样漂亮的女孩,却有这样不堪入目的姑姑,变形的脸庞,扭曲的身材,寒菲樱江湖经验丰富,自然看得出来,蓝芙蓉变成这副人鬼难辨的模样,不是自然衰老的原因,至于是什么原因,只要想想百毒教是干什么的,就能明白一二,她挑高了眉毛, “是本座救了你。”   本座?蓝芙蓉蓦然一惊,这个黑衣男人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神秘而危险,江湖经验告诉她,这种连真面目都不露的人,非常可怕,而且,她混迹江湖多年,自然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江湖人从来不喜与官兵打交道,因为他们狠起来比江湖人狠多了,这两个人冒险救自己,自然也有目的,她的目光警觉起来,“为什么?”   寒菲樱深知蓝芙蓉不是江湖上的愣头青,没那么容易忽悠,不过她也没有隐瞒,“你有个好侄女,她和你联络不上之后,很是担心,所以找上了本座的月影楼,本座是个生意人,断然没有送上门的生意不接的道理。”   月影楼?蓝芙蓉有些怔忪,她与世隔绝多年,对于外面的消息也知之甚少,月影楼她知道,但多年过去,江湖上日新月异,如今的月影楼公子,竟然是这个年轻人?   寒菲樱审视了蓝芙蓉一会,看来这个女人这些年也不好过啊,曾经在江湖上也是恶名昭彰的人物,自己原本也不是宅心仁厚之人,当然也不会同情这样的人,在蓝芙蓉看不出表情的脸上停驻片刻,“要本座通知你的侄女来接你吗?”   “不!”蓝芙蓉几乎是下意识的拒绝,让寒菲樱有些意外,莫非蓝芙蓉有什么秘密,是不想让蓝心彤知道的?对于一个死里逃生的人来说,不是第一时间去寻求自己侄女的帮助,而是断然拒绝,除非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蓝芙蓉迫切地想要见到自己的儿子,她不顾一切不顾后果地逃出来,只为这一个目的,如果被心彤发现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所以,在见到她儿子之前,她绝不能让心彤知道。   蓝芙蓉如同鹰爪一样的手上面有条条触目惊心的伤痕,寒菲樱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道:“本座一向尊重主顾的选择,你可以暂时不告诉你的侄女,而且你放心,本座欠你侄女一个人情,就算生意已经完成,但人情还在,本座依然可以保护你,直到你同意把你交接到你侄女手中为止。”   这个男人的语气轻狂而随意,仿佛根本就没有把刚才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兵放在眼中,有着凌驾一切的锐气和自信,见到这个男人,蓝芙蓉忽然有些相信,为什么心彤会找一个这样的男人来救自己了?   不过她现在已经踏上了一条非常危险的路,从决定逃出来之后,就没有任何退路了,李燕珺是什么人,她太清楚了,逃出来这个举动,已经彻底激怒了李燕珺,已经置自己的儿子于万分危险的境地,所以她必须尽快找到自己的儿子。   此时的蓝芙蓉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局,若继续被囚禁在那里,以李燕珺如今的状况,自己的下场好不到哪里去,与儿子相见之日也遥遥无期,但若是逃出来,人海茫茫,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又到哪里去找儿子去?   这个骄傲狂妄的男人,居然能在重重官兵围困之下的险境中将自己救出,而且蓝芙蓉看得出来,这两个人都是高手,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   虽然蓝芙蓉有一瞬间的念头,眼前这个看似神通广大的黑衣男人不知道是否可以帮助自己?但事关自己的绝密,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蓝芙蓉可不会将自己的绝密轻易告诉这个神秘男人,那是莽夫之举,而她现在,已经不能再走错一步了,她眼中掠过一道迟疑的光芒,她能相信这两个男人吗?   寒菲樱将蓝芙蓉眼中的纠结尽收眼底,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月影楼最近生意繁忙,人手奇缺,不想接其他生意,蓝教主死里逃生,还是安生休息之后再做打算吧。”   她的欲擒故纵让蓝芙蓉陷入了极大的挣扎,她深知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但要把自己最大的秘密交付给一个陌生人,还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简陌走到她面前,面无表情,“走吧。”   ---   到了和李燕珺约好的时间,入夜之后,一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从宫门缓缓使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里面坐的人,赫然就是曾经的皇后,如今的冷宫庶人李燕珺。   李燕珺选择相信寒菲樱,是因为她必须要见到蓝芙蓉,而且必须杀了蓝芙蓉,让那个秘密永不见天日。   因为此次出宫行动是由寒菲樱全程安排,自己没有任何主动权,所以李燕珺一早就传信给兄长,告知了他行动的时间。   她并不担心寒菲樱会对自己不利,因为她很清楚,如果寒菲樱想杀自己的话,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所以她宁愿相信,寒菲樱是真的带自己去见蓝芙蓉,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向来是制胜的最高法则,她知道兄长已经派人一路跟踪,现在蓝芙蓉在寒菲樱手中,只要见到蓝芙蓉,就立即送她上西天。   对于兄长手下官兵的战斗能力,李燕珺一向是信得过的,寒菲樱的确是聪明机巧,但在以实力见真章的时候,无论你有多聪明,头脑有多灵活,也无济于事。   如果萧天熠此时在京中,李燕珺还会有所顾忌,但萧天熠不在,李燕珺就少了一大对手,她甚至暗示兄长,如果寒菲樱有在场,干脆乘乱一起杀了,到时候随便捏造一个由头,说是匪患也好,盗贼也好,反正萧天熠远离京城,一时半会根本回不来,等他回来的时候,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马车在夜色中持续前行,车夫一言未发,这样阴森的夜晚,李燕珺有些害怕,但一想到兄长的人也在暗中跟踪,就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车夫暗沉的声音传来,“到了,下车吧。”   李燕珺抬头看去,一座外表普通毫不起眼的院子,门口连灯笼都没有挂,好像根本没有人气的地方,但这样的地方,往往又隐藏着看不见的秘密。   车夫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声音一直仿佛鬼魅一样,“跟我来吧。”   院子里面的灯光很昏暗,李燕珺到了这种地方,有种本能的害怕,车夫一言不发,到了最里面的一间房间,拿出钥匙,打开了铁门,“进去吧。”   门一开,就有一股刺鼻的霉味传来,李燕珺皱了皱眉,这个地方,真的和她当初关押蓝芙蓉的地方很像,差点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她还是曾经的皇后,而蓝芙蓉依然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不过藏在角落里的女人,很快就让李燕珺从幻觉中回到了现实,“皇后娘娘,我们又见面了。”   还是那个阴测测的声音,让李燕珺浑身瘆得慌,室内的光线非常昏暗,李燕珺辨认了许久,才发现这个人就是她让兄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绞杀的蓝芙蓉,如果不是这个女人,自己怎么会这般担惊受怕,担心自己的处境雪上加霜?   李燕珺心头一阵怒火陡然升腾起来,忽然上前一把掐住蓝芙蓉瘦削的脖子,压低了嗓子,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早就知道你愚蠢不堪,可想不到比我想象的还要蠢,你以为你逃出去了,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你太天真了。”   蓝芙蓉的身体本就不堪一击,只是因为强撑着一口气,才坚持到现在,现在被李燕珺掐住脖子,忽然呼吸变得困难,她瘦弱的手在李燕珺身上拼命地撕扯着,却没有后者力气大,很快手脚就无力下来。   李燕珺脸上挂着令人胆寒的笑意,冷道:“你这个愚不可及的女人,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你儿子。”   什么?这句话让藏在暗处的两人双双一惊,蓝芙蓉有儿子?寒菲樱和简陌对视一眼,蓝芙蓉曾经是百毒教圣女,必须终生谨守处子之身,可她居然有儿子?   寒菲樱向来是冰雪聪明,很快就洞悉了原委,怪不得蓝芙蓉会心甘情愿成为李燕珺的爪牙,听命于李燕珺,原来她的儿子在李燕珺手中。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震撼,寒菲樱不由得想,蓝芙蓉的儿子现在在哪里?她逃出来的举动,彻底激怒了李燕珺,李燕珺更不可能告诉她儿子的下落了,难道她是想通过月影楼找到她儿子?   寒菲樱还在震惊之中,被掐住脖子的蓝芙蓉艰难地发出声音,“你到底…把我儿子…藏在什么…地方了?”   李燕珺冷笑一声,虽然这是寒菲樱的地方,可她并不十分担心,只要她拖延时间,等兄长的人到来,立刻把这里铲平,所有的秘密都会被埋葬在烈火之中,从此世上再也没有蓝芙蓉,更没有什么寒菲樱,今晚寒菲樱不知道来了没有,要是没来的话,就太可惜了。   “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你,太子登基的时候,就是你和你儿子相见之日,但你太不听话了,让我很生气,所以我把他杀了。”   蓝芙蓉剧烈地喘息,仿佛一把随时都会散架的干柴,艰难道:“什么?”   李燕珺蓦然松开手,她到底是个养尊处优的女人,力气不够大,这样掐着一个人的脖子也很累,干脆松了手,冷冷道:“你不要怪我,我这样做,都是被你逼的,如果不是你不安分,你儿子现在还好好地活着,有妻有子,生活得很幸福,这一切都是拜你这个愚蠢的女人所赐,你应该怪你自己…”   她正说着话,却突然发现眼前的蓝芙蓉有些不对劲,一把扯开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的头发,惊道:“你是谁?”   ☆、第三百八十二章 皇后失算   这个房间的松油灯非常昏暗,就是竭力瞪大眼睛,也依然看得十分吃力,而且蓝芙蓉的模样,李燕珺太过熟悉了,肿胀变形的身材,坑坑洼洼的脸庞,乱糟糟的头发,还有那副嘶哑破碎的嗓子,世上除了蓝芙蓉之外,还有谁会是这般模样?   所以李燕珺一进房间,几乎立刻就确认了,眼前的女人就是趁她被打入冷宫之后遁逃的蓝芙蓉,恨不得立即亲手杀了她,却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倒不是相貌有什么问题,而是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不对。   她是疑心极重的女人,发觉不对劲之后,自然马上要确认身份,惊悸之下,因为太过用力,竟然一下子把蓝芙蓉的整个头发都扯了下来,谁知,那枯黄如杂草般的头皮下面,居然是一头乌黑的长发,让她差点呆住。   而且,原本被她掐得半死的“蓝芙蓉”忽然活了过来,昏暗无神的眼神也瞬间明亮了起来,不复刚才虚弱无力濒临死亡的垂老模样。   李燕珺心头猛沉,惊悸大惶,声音顿时变了调,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蓝芙蓉”见已经被李燕珺发现了,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卖力地表演下去了,在李燕珺的震颤之中,不慌不忙地将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褪了下来,丢弃在地上,一张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也被撕扯下来,下面是一张极为年轻的脸庞,声音也恢复了清脆如莺,却蕴含着止不住的讥讽,“尊贵的皇后娘娘,我当然是蓝芙蓉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李燕珺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张脸,这张脸她见过,也谈不上陌生,似乎是寒菲樱贴身的那个丫鬟,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世上竟然有这样惟妙惟肖的易容术?连她都骗过去了。   她猛然醒悟过来,一把抓住翡翠,唇齿森冷,“原来是你,你这个贱奴。”   一个年轻秀丽的姑娘,偏偏要装作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女人模样,也实在是难为翡翠了,好在终于解脱了。   见李燕珺惊怒的表情,翡翠十分有成就感,完全无视她的狂怒,反而轻蔑一笑,故意哑着嗓子道:“你说啊,你把我的儿子藏在哪里了?还不交出来。”   躲在暗处的寒菲樱差点没有笑出声来,看来这丫头还没有演够,要是换了一个人,可能现在都还没有发现蓝芙蓉是假冒的,但李燕珺不是泛泛之辈,这样天衣无缝的易容术还是让她发现端倪了。   简陌向来不苟言笑,依旧是板着脸,一言未发,目不斜视地观察着下方的动静。   李燕珺发现被寒菲樱耍了,顿时大怒,忽然想起兄长还没赶来,现在要做的就是拖住她们,以便一网打尽。   在一个奴婢面前,她还是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扬起脑袋道:“区区一个奴婢,还没有资格和我说话,叫你的主子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端皇后的架子?翡翠不屑一笑,毫不留情地嘲讽道:“以前或许是这样,但请你不要忘了,你现在不过是人人可欺的庶人,还不如我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见我的主子?”   李燕珺气得浑身乱颤,她出身高门,嫁入宫中,尊为皇后,何时被一个丫头这般嘲讽?但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她最后悔的是,刚才在激动之下,竟然吐露了蓝芙蓉的最大秘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唯有想办法补救是上策。   翡翠见李燕珺顿时语塞,一想到她对世子爷和世子妃使出的那些阴险毒辣的手段,就火冒三丈,嘲讽一笑,火上浇油道:“你说啊,我儿子到底在哪里?”   李燕珺竭力忍住自己心中翻腾不止的气息,她不至于和一个奴婢置气,咬牙道:“叫你的主子来。”   其实她担心寒菲樱今晚没来,要不然,光杀一个奴婢和几个下人又有什么意义?要杀就要把寒菲樱一并除掉,才能补救自己刚才的失误。   这个丫头百般推诿,是不是寒菲樱根本就没来,不过很快李燕珺就放心了,因为暗处响起一个熟悉的清澈动听的声音,“承蒙皇后娘娘挂念,我在这里。”   一身黑衣的寒菲樱从暗处走出来,和暗沉灯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的笑容格外明媚,格外妖艳,不过,在李燕珺看来,她的笑容染上了地狱的色彩,质问道:“你不是说让我来见蓝芙蓉的话,现在你又做何解释?”   寒菲樱冷笑一声,“你刚才见到的难道不是蓝芙蓉吗?”   李燕珺昔日国母的威严依然残存着,并未完全退却,有的时候,就算一个人的际遇变了,但属于骨子里的东西并不会随之改变,她眼眸一厉,“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   寒菲樱并未动怒,反笑道:“小人?比起皇后娘娘母子的所作所为,我甘拜下风。”   见到寒菲樱漫不经心的模样,李燕珺恨不得将她彻底撕裂,可惜她如今手中没有惩治她的权力,如果有的话,真想亲手将她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   寒菲樱看出了她的想法,微微一笑,“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现在你在我们手上,如果轻举妄动的话,我们可不是什么大善人,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试想一下,一个冷宫庶人,就算无声无息地死了,又有谁会在意呢?太子如今自身难保,又有谁会大张旗鼓为你伸冤?何况,你又有什么冤屈?”   这话戳到了李燕珺的痛处,她竟然落入了寒菲樱的陷阱,这个发现,让她脚底一阵阵寒意急速升腾起来,尤其是在这个阴森森的地方,更是如此,寒菲樱说得不错,就算杀了她,也相当于白杀了,她可不是以前身份尊贵的后宫之主了。   寒菲樱欣赏着李燕珺灰白交加的脸,回忆着自己今晚的杰作,轻轻一笑,她当然不可能让真正的蓝芙蓉来和李燕珺见面,她们会不会说出什么倒另当别论,关键是救出蓝芙蓉的是公子凤,而安排和李燕珺见面的是寒菲樱,万一她们见面,牵出了公子凤和寒菲樱之间的联系,可不是一件好事,寒菲樱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就布下了这样一个局。   李燕珺精明过人,想要瞒过这个女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寒菲樱故意将这里布置得污秽不堪,光线也是影影绰绰,基本看不清楚,果真,李燕珺刚开始并未起疑,大怒之下,立即吐出了一个最为关键的秘密。   看来李燕珺真是太恨蓝芙蓉了,情急之下,失去了方寸,完全沉不住气,几乎要把一腔怒火狠狠发泄在蓝芙蓉身上。   李燕珺沉默不语,现在唯一的希望是拖延等到兄长的人到来,将寒菲樱什么主仆一网打尽,一泄自己心头之恨,在此之前,她不能让寒菲樱看出任何她有后手的迹象。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如果不是见过蓝芙蓉的真面目,寒菲樱的丫鬟又怎么会能惟妙惟肖地模仿蓝芙蓉的声音和样貌?难道蓝芙蓉真的在她们手中?   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寒菲樱淡淡道:“你猜的没错,蓝芙蓉的确在我手中,不过她不想见你。”   “为什么?”李燕珺的声音有种不易察觉的紧张,在兄长到来之前,形势对她不利,寒菲樱可是会武功的人,就算不会武功,她们有两个人,暗处还不知道有多少等着,如果想要自己的命,简直轻而易举。   自从掌握了李燕珺和蓝芙蓉之间的绝密之后,寒菲樱心中已经有了底,立即掌握了主动权,轻笑道:“这还用得着我说吗?她恨你,恨你把她的儿子藏匿起来,逼她成为你杀人的工具。”   说到这里,她有意停顿了片刻,声音微扬,“关键是,以她对你的了解,就算见了你又怎么样呢?你会那么好心地告诉她她儿子的下落吗?事实已经证明,你不但不会告诉她,还会想法设法杀了她,她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进行这样一场毫无意义的会面?”   “那你费尽心思见我干什么?”李燕珺一说出这话就后悔了,因为她自己陡然明白过来了,或许蓝芙蓉的确在寒菲樱手中不假,但显然她并没有透露她儿子的秘密,所以说寒菲樱从蓝芙蓉口中什么也没问出来,所以才设局来探知蓝芙蓉和自己之间的秘密,用一个假的蓝芙蓉和自己会面,这样一个双面计谋,却让激怒之下的自己轻而易举地中了招,现在醒悟过来,肠子都悔青了。   寒菲樱也知道以李燕珺的精明,用不了多久就会反应过来,但就算反应过来,也已经无济于事,婉声道:“说话留一半就没意思了,干脆说个痛快吧,蓝芙蓉的儿子究竟在哪里?”   原来这才是寒菲樱的目的,现在抵赖已经毫无意义,李燕珺紧紧咬住牙关,几乎把下唇咬出了血,忽然昂起头,一字一顿道:“早就死了。”   死了?寒菲樱自然不信这个结果,当然也没指望李燕珺真的说出来,黛眉一扬,信步在昏暗的房间踱了几步,忽然字字如针,刺向李燕珺的心脏,“其实你料得一点都不错,蓝芙蓉根本就没有说出这个秘密,一个百毒教最冰清最圣洁的圣女,不但和男人有染,而且连孩子都生了,若是这个秘密传出去,不要说你要杀蓝芙蓉,就是百毒教众也会认为她亵渎了百毒教,一定会天涯海角地追杀她,她连自己的侄女都不让知道,又怎么可能告诉我呢,还好从你这里知道了,说到底,还真是应该好好谢谢皇后娘娘。”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寒菲樱已经被李燕珺千刀万剐了,枉她当了这么多年的中宫皇后,一路拼杀上来,不知道多少人败在她的脚下,今日居然败在一个这么年轻的女人手中,叫她情何以堪?   她双拳紧握,不怪寒菲樱太过阴险,怪只怪自己太过心急,以至乱了方寸。   洞悉了这个秘密,让寒菲樱心情大好,“怪不得蓝芙蓉肯听你摆布,成为你手中一把杀人的利器,原来她儿子在你手中,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把她儿子养成了什么样?”   李燕珺到底是李燕珺,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已经冷静下来,坦然道:“是又怎么样?你永远也找不到他。”   “是吗?”寒菲樱轻笑出声,笑意宴宴的盯着李燕珺的脸,“到了现在,你还在低估我的能力吗?”   她自信的话语让李燕珺的脸白了一白,后面的话更让她如坠冰窖,“不要说他还活着,就算已经是一堆白骨,只要没有灰飞烟灭,我就能找到他的下落,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而且,我相信,这个时间还不用太长。”   李燕珺听着寒菲樱笃定的话语,脸色遽然变得惨白,虽然只是稍纵即逝的变色,但寒菲樱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看来蓝芙蓉的儿子的确还活着,她会把他藏到哪里呢?   室内静得令人心颤,李燕珺咬紧牙关不说话,寒菲樱知道清醒过来的李燕珺已经不会再吐露任何秘密了,也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了,冷笑道:“来人,送皇后娘娘回宫。”   李燕珺眼中闪过一道雪光,兄长怎么还没来?难道由着寒菲樱带着这个秘密安然地回到淮南王府吗?   寒菲樱见李燕珺眼中的隐忧和不甘看在眼里,唇边微含讥诮,“你在等武安侯的人来吗?”   什么?李燕珺只觉得浑身一颤,遽然抬眸,看到的是寒菲樱似笑非笑的眼神。   寒菲樱眼底笑意更深,惋惜道:“很遗憾,他不会来了,你们兄妹今晚是不会见面了,实在是可惜,你现在身在冷宫,他虽然贵为侯爷,也难见你一面,我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李燕珺脑子“轰”的一声,仿佛有无数炮竹在叫嚣一样,只觉天旋地转,带着雪亮恨意看向寒菲樱,不甘心道:“你撒谎?”   撒谎?寒菲樱挂着令李燕珺胆寒的绝美轻笑,漂亮的面容上透着仿佛可以穿透黑暗的光彩,“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不过就算你等上一晚上,他也不会来的,我奉劝你一句,最好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安安心心地回宫去,否则,若是让人发现你又私自出宫了,可就不是我的问题了,虽然我还是愿意再叫你一声皇后娘娘,可你毕竟不是皇后了,再想在深宫大院来去自如,轻而易举地深夜出宫,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李燕珺感觉此时自己就像一只被人戏耍的老鼠,性命攥在别人的手心里,一直都是掌管别人命运的人,现在轮到被别人掌管命运,这种感觉,让她难受得几乎窒息,耳边也是一阵嗡嗡的感觉,心跳遽然加速。   寒菲樱清灵透澈的声音再次回荡在李燕珺耳边,“我知道你不相信,实话告诉你吧,你兄长安插在宫门的人,已经被另外一辆马车引开了,南辕北辙的故事你应该听说过吧,我想此时这位尊贵的侯爷应该正带着亲兵在边郊很远的一座空房子里面气得跳脚吧,你是他的妹妹,难道真的希望他这般担心你的安危?”   原来如此,李燕珺的心瞬间有中空荡荡的虚无感,以兄长的行军速度,现在应该早就到了,可迟迟没有动静,她就知道寒菲樱并没有说谎。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你根本就不知道她的行事风格和路数,看似毫无章法,却暗中蕴藏着看不见的陷阱,你无法预测,无法把控,只能一步一步跟着她的设定好的步伐走下去,明知道前面有万丈深渊,你也知道一定要避过,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步步走到了那深渊里面去,等到察觉的时候,为时已晚。   皇后从来都不是喜欢后悔的人,但此时却真正后悔了,这个女人实在太过诡异,诡异到让人浑身发颤,无比后悔,忽然想到,如果这个女人是太子的助手该有多好?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太子娶了季嫣然之后,虽然给东宫带来了不少益处,但李燕珺很清楚,季嫣然不是心思敏锐之人,谈不上给太子出谋划策,尤其是现在季相爷居然也对太子生了二心,更是让李燕珺怒不可遏。   寒菲樱见李燕珺双眼中几乎要喷出毒蛇一样的怒火,冷笑道:“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改变主意了,到时候你想走也走不了,虽然你如今是庶人,但终究是太子之母,你已经无能力出宫,却偏偏出了宫,别人会怀疑是太子在暗中助你做不轨之事,你就不怕对太子产生什么影响吗?”   这话击中了李燕珺的软肋,心头一怒,“寒菲樱,你别得意的太早。”   “谢谢你的忠告,我有今天的好姻缘,嫁得如今良人,育有佳儿一双,还多亏了皇后娘娘的手笔。”   寒菲樱的话又在皇后的心头上砍下了血淋淋的一刀,让李燕珺的心中忽然漫过一阵绝望,这样心智无双诡诈阴险的寒菲樱,太子斗得过他们吗?   李燕珺看着黑沉沉的夜空,死一般沉寂,心从来都没有这般沉重过,她贵为中宫皇后,却这般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玩弄在股掌之上,毫无任何还手之力,忽道:“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寒菲樱没有马上回答,想起妖孽曾经受过的苦,每逢月圆之夜就要经受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周身就有翻江倒海的恨意汹涌起来,只道:“你是当过皇后的人,当然明白,世界上有比死更难受的东西。”   李燕珺心头一慑,深深看了一眼寒菲樱,却从她平静的眼神中看不出一丝异样的表情,到了自己这个年龄经历无数世事的女人,断然不会将寒菲樱这等稚嫩小女放在眼中,可这个卑贱商家出身的女人,却这般可怕,这般深不可测,让人光是看着,就能漫出一丝恐惧的敬畏,在她面前,李燕珺觉得自己就快要被压垮了,虽然她咬紧牙关,不再说出任何一丝一毫有价值的信息,因为那将关系到她所有的未来,如果这个秘密被揭开的话,她和李氏家族就彻底完了。   寒菲樱声音转沉,“你在冷宫,消息闭塞,想必有些事情还不知道,既然我们见面了,我就好心告诉你,我的两个儿子很好,一个叫萧衡,一个叫萧璟,有我和我丈夫在,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到他们,你曾经让飞虎堂的人来杀我,要让我们一尸三命,这份恩情,我一样会铭记在心。”   李燕珺觉得自己胸膛都快要爆裂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寒菲樱凝注目光,在离开房间的时候,又丢下了一句话,“蓝芙蓉的儿子,我终究会找到的。”   李燕珺脚下忽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不过并没有人扶着她,曾经尊贵的一国之母,就那样潦倒在乱草堆中,虽然神色竭力保持平静,但眼中的颤动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慌。   如今她已经帮不了太子更多了,偏偏又因为一时失算,给太子树立了一个强大的对手,如果蓝芙蓉的秘密真的被寒菲樱查出来,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寒菲樱永远地闭上嘴,可偏偏今晚又失去了一次杀她的好机会。   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何时了?李燕珺发现自己无力站起来,周身几乎冷透。   寒菲樱离开之后,还是那个车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间中,一把就将李燕珺从冰冷的地上拉起,昔日尊贵仪容不会有半分紊乱的李燕珺,此刻的状态比起任何一个田间农妇都好不了太多。   一连串的打击使得她的精神几乎濒临崩溃,车夫把她扔到马车中之后,李燕珺强逼自己振作起来,她绝对不能倒下,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谁胜谁负?一定还会有转机的,她相信,不会所有好事都会落到寒菲樱和萧天熠的头上。   ☆、第三百八十三章 利用蓝芙蓉   蓝芙蓉还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毕竟是关系到自己儿子安危的绝密,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她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李燕珺曾经是她的知己好友,可一样置她于万劫不复的深渊,好友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人了?   寒菲樱洞悉了蓝芙蓉的秘密之后,已经可以彻底掌控局面,静静盯着蓝芙蓉看不出表情的脸,半晌之后,忽然冒出一句,“你有个儿子,在前皇后手中。”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蓝芙蓉浑浊无光的眼神陡然间变得犀利恐怖,仿佛要将眼前这个男人一口咬死。   在蓝芙蓉面前,寒菲樱一向是公子凤,她悠闲地抱着双臂,闲适而潇洒,语调的高低把控得恰到好处,“蓝教主,虽然本座身为后生晚辈,一向很尊敬你们这些江湖老前辈,但长江后浪推前浪,人总得服老,何况你潜心闭关了这么多年,外界日新月异,不管你怎么不愿意面对也好,这个江湖早已经不是你们的天下了,本座也不怕告诉你,天底下还没有月影楼查不出来的秘密。”   寒菲樱仿佛在说着一件极为随意的事情,但蓝芙蓉却异样震撼,这个年轻人好狂妄的口气,她曾经最得意的时候,也没有这般目空一切过。   蓝芙蓉喉咙发出两声含糊不清的声音,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来,当深藏心底的秘密被一个神秘莫测的陌生人洞悉的时候,无论多强大的人,也会有一瞬间的呆怔,何况蓝芙蓉这么多年都没有和外人接触,对于外界真的几乎完全陌生了,他是怎么知道的?又是怎么查出来的?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寒菲樱知晓蓝芙蓉心中的重重疑虑,轻吁一口气,“你放心,本座一不会对你儿子不利,二不会对你不利,说到底,就算是这样的惊天秘密,和本座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好奇心作祟罢了。”   她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打消了蓝芙蓉的疑虑,这个年轻人说的不无道理,毕竟,自己和他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他犯不着拿儿子要挟自己。   还没有完全放下心去,蓝芙蓉的心就再次提了起来,但他会不会和李燕珺一样,迫使自己成为杀人不见血的工具?   寒菲樱一向善于洞察人心,轻而易举就洞悉了蓝芙蓉的心思,轻笑道:“蓝教主多虑了,你曾经虽是闻名遐迩的用毒天才,但实不相瞒,本座并不喜欢这种阴险歹毒的手段,而且本座也不怕告诉你,月影楼有很多擅长毒术的人才,平日都闲着呢,因为对于用毒杀人这种手段,本座向来都是嗤之以鼻。”   他毫不掩饰的话语让蓝芙蓉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虽然公子凤的话有些难听,但蓝芙蓉知道,或许这个本领高强的年轻男子真的并不在意自己一身毒术。   这让一直对自己的毒术引以为傲的蓝芙蓉有些不舒服,但同时又松了一口气,不看中自己的本事就好,万一太过看中,无非是要利用自己。   一个太强大的人,倒可能并不像其他人一样不择手段,物尽其用,蓝芙蓉渐渐开始相信公子凤的话,但始终放心不下,疑虑道:“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寒菲樱忽然微微侧着身子,靠近蓝芙蓉,金色面具上倒映着她狰狞的脸庞,“你侄女帮过我,我欠她一个人情,欠人情的滋味可不好受,所以我会找个机会还给她,她这么关心你,帮你自然就是帮她。”   虽然蓝芙蓉并不相信公子凤的话,但一时也找不到公子凤的破绽,这个男人,一眼看不到底,和这样的人合作,要么登峰造极,要么跌入深谷。   蓝芙蓉的思想又开始激烈地斗争,她有儿子的秘密,只有自己和李燕珺知道,而且李燕珺虽然身在冷宫,却依然是深宫中的人,他都能查到这个秘密,可见的确是无所不能,想到这里,她咬紧牙关,面色紧绷,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寒菲樱见状,闲闲一笑,“到底要如何才能和你儿子见面,蓝教主可要好好考虑一下,不过别怪本座说的太直接,前皇后那边,你是不用指望了,她现在恨不得杀你而后快,怎么可能告诉你呢?”   这话刺得蓝芙蓉的心一阵阵尖锐的痛,忽然下定决心,坚定道:“只要你能帮我找到儿子,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在所不辞。”   寒菲樱眼底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笑意,忽然做苦恼状,“教主这就让本座为难了,其实本座真的没什么好让你做的,也没什么好让你效力的。”   蓝芙蓉却始终坚信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冷冷道:“你要是不提出点什么要求,我很难相信你。”   寒菲樱无声而笑,长叹一声,“蓝教主果然快人快语,厉辣之风不减当年,好吧,那本座就提一个要求吧。”   “什么?”   寒菲樱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殆尽,“实不相瞒,本座和李燕珺有点过节,至于本座一江湖人如何和前皇后结怨的细节,蓝教主就不必深究了。”   蓝芙蓉枯败的脸庞渗出一丝几乎看不清的笑意,李燕珺可不纯粹是深宫之人,她的爪牙在江湖上都有涉及,这一点,蓝芙蓉并不怀疑,而且月影楼的势力这么大,如果李燕珺看中了想收为己用,而公子凤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两人结怨也完全有可能。   寒菲樱道:“本座虽不是睚眦必报之人,但也断然没有吃哑巴亏的道理,如果本座帮你找到了儿子,你就助本座一臂之力,对付李燕珺,如何?”   “好!”李燕珺也是蓝芙蓉恨之入骨的人,而且,她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只有相信眼前这个黑衣男人了,“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寒菲樱知道蓝芙蓉这样的人,只相信交易和利益,不会相信情谊和信义,蓝芙蓉一定知道很多李燕珺的秘密,届时用她来对付李燕珺也是一招好棋,而且,她对蓝芙蓉这样作恶多端且没有半分愧疚的人,也没有任何好感,不过是黑吃黑罢了。   虽然自己出道的时候,蓝芙蓉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但她的那些斑斑劣迹,后人提起的时候,依然心有余悸,谈虎色变。   蓝芙蓉忽然想起一件事,声音蓦然加重,“还有,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心彤知道。”   寒菲樱唇角一弯,“蓝教主放心,本座是个能保守秘密的人。”   蓝芙蓉只能选择相信公子凤,进一步是死,退一步也是死,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寒菲樱见时机差不多成熟了,“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协议,还请蓝教主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以便我们早日找到你儿子,否则,以李燕珺的个性,令郎现在恐怕已经很危险了,我早一点找到他,他就少一分危险。”   这话彻底打动了蓝芙蓉,她知道公子凤没有危言耸听,而且她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再拖泥带水,她是死过无数次的人,什么都不怕,但不能不怕儿子被自己推入危险的深渊。   沉默了一会之后,蓝芙蓉黯淡无光的脸上浮现一抹恍然如少女般的笑意,回忆着曾经的辉煌灿烂,“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选为百毒教圣女,你知道要被教众和长老选为圣女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吗?”   她的脸上染上骄傲华光,整个人也仿佛被点燃了一样,奥凸不平的脸上也呈现淡淡色彩,虽然没有一丝美感,但终究是多了几分生气。   寒菲樱只是静静听着,其实于她心底,也一直在好奇,蓝芙蓉的男人到底是谁?那个男人到底知道不知道蓝芙蓉有个儿子?   一个个谜团,就要从蓝芙蓉这边亲手揭开,寒菲樱虽然心底十分好奇,表面上却一脸的波澜不惊。   蓝芙蓉并不知道寒菲樱心中所想,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百毒教的圣女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一呼百应的威慑,因为圣女是神的使者,所以被选为圣女者,不但要容貌出色,天赋奇高,灵秀异禀,可谓万里挑一。”   说到这里,她的容色又转为黯淡,“可圣女必须终生谨守处子之身,才能守候神灵的圣洁,而我也一直引以为傲。”   “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闯入了百毒教,我率领教众和长老御敌,他武功很高,轻松地闯过了重重障碍,到达我的面前。”   寒菲樱不语,忽然有种感觉,似乎百毒教圣女这个位置就专门是为了you惑冰清玉洁的女儿家动情而设置的,这一幕,和她闯入百毒教,引得蓝心彤心动何其相似?   ☆、第三百八十四章 芙蓉花下死   “他是什么人?”寒菲樱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话,蓝芙蓉又不是傻子,而且野心勃勃,能让百毒教曾经的圣女动心的男人,绝对不是凡夫俗子。   蓝芙蓉微微一怔,随即眼神开始恍惚起来,仿佛又带有痛苦之色,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这个结论让寒菲樱忍不住吃了一惊,蓝芙蓉可不是什么心思单纯的小女孩,那可是百毒教千辛万苦选出来的灵异圣女,和对方孩子都生了,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知道公子凤不相信自己的话,蓝芙蓉动了动嘴唇,“你觉得到了现在,我还有什么好隐瞒你的吗?”   有道理,寒菲樱挑了挑眉,其实也不是不可能,蓝芙蓉虽然是百毒教圣女,天赋异禀,心狠手辣,可因为身份的限制,不是情场老手,说到底,在男欢女爱面前,不过是只雏鸟罢了,越是这样心如止水的女人,一旦真的动了情,反而宛如来势汹汹的洪水猛兽,势不可挡。   而且百毒教的那群歪瓜裂枣,自己也见过,整天和这些人半人半鬼的人混在一起,要是蓦然见到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出现,顿时惊为天人,不是完全不可能啊。   寒菲樱虽然定力极强,但唇角还是露出微微惊异的弧度,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蓝芙蓉知晓公子凤的震惊,冷冷一笑,一直以来,都被这个后生晚辈压得死死的,现在终于可以以前辈教训晚辈的口吻说话,“年轻人少见多怪了吧。”   “然后呢?”寒菲樱不置可否,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当年也真不是省油的灯啊,她对当年那个男人真是越发好奇。   蓝芙蓉并不在意公子凤的嘲讽,她这样的女人,早已经不是当年刚出道的黄毛丫头,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嘲讽和轻蔑根本算不了什么,淡淡道:“我身为圣女,职责就是守卫百毒教,任何外人不得闯入境内,任你武功再高,在毒虫毒阵面前,也无济于事,死在里面的江湖高手不计其数,可他竟然根本不放在眼里,不但可以轻松应对,嘴里竟然叼着一根麦秸,完全不在意眼前的危险。”   “而且。”说到此处,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蓝芙蓉停顿了片刻,“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英俊的男人。”   寒菲樱黛眉一扬,她也对这个男人有了极大的兴趣,能吸引百毒教圣女的男人,看来果然有两把刷子。   “他闯过了数道毒阵之后,我只得亲自出手对付他,我装作不敌,将他引到了最厉害的五毒阵里面,那里面不仅仅是毒蛇毒蝎,还有按照五行八卦分布的各种暗器,从来没有人活着出来过。”   光是听蓝芙蓉的描述,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了,寒菲樱想起蓝心彤的确是对自己挺客气的,没用这种东西来对付自己。   “一般不是面对强敌,我也不会动用五毒阵,因为五毒阵有反噬的特性,我也有可能会受伤。”   寒菲樱点点头,这种东西她知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看来蓝心彤还当自己是朋友的。   蓝芙蓉的表情渐渐复杂起来,“在五毒阵里,我一时不查,差点被利器所伤,本以为会受重伤,却避过了一劫,竟然是他救了我。”   这一幕,自然而然地在寒菲樱脑中真实地浮现,英雄救美,在任何时候,都能轻而易举打动少女的惷心。   一时间,有短暂的沉默,也许是蓝芙蓉这么多年的情事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讲过,哪怕是当年向李燕珺求助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说得这般详细过,或许是因为这个年轻人和自己没有任何瓜葛,完全是个陌生人,蓝芙蓉反而没有了心理负担,说得十分轻松流畅。   “救我的时候,他被五毒蛇咬伤,中了五毒散,最后他还是逃了出去,可能因为他救了我的原因,鬼使神差的,我竟然开始担心他的伤势。”   这也算是一见钟情吧,寒菲樱在心中道,是蓝芙蓉对那个神秘男人的一见钟情,至于那个男人是怎么想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从五毒阵出来之后,就派人去追捕他的下落,可一无所获,百毒教处处迷障陷阱,为了防止他潜藏在某处,我几乎把所有人都派出去了。”   “你担心他死了?”寒菲樱适时问了一句。   蓝芙蓉也不否认,“算是吧,教众找了两天两夜,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我开始坐立不安,因为中了五毒散的人,要是三天之内没有本门的独门解药的话,必死无疑。”   “他到底藏在哪里?”以蓝芙蓉的本领,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完全找不到人。   蓝芙蓉顿了一会,显然她心中曾经也有和寒菲樱同样的疑惑,“一天夜里,我刚刚回房,发现房中竟然躲藏着一个人,把我吓了一大跳,圣女的房间,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是他?”寒菲樱已经猜到了,这男人可真是个人物啊,深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他会躲藏在圣女的房间里?   而且,此人恐怕还是个情场高手,短短一次会面,已经看出,蓝芙蓉对他动了情,至少,不是完全无心。   但这些话,寒菲樱可不会对蓝芙蓉说,沉浸在爱恋中的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根本无法预测。   蓝芙蓉继续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眼神渐渐恍惚,都快三十年了,再清晰如刻的记忆也会渐渐消退了。   时光攸然回到过去,那个时候的她正是花一样的年龄,教内受人敬仰的圣女教主,见到大长老匆匆回来,急切道:“怎么样?”   “请恕属下无能,还没有找到那贼人的下落。”大长老苍老的声音透着隐隐疲惫,把附近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对方的下落。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知道为什么,蓝芙蓉竟然暗自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他会躲在哪里呢?”   虽然人没有找到,不过大长老也并不十分担忧,“教主不必担心,他中了五毒散,没有我们的独门解药,撑不过三天,说不定早已经毒发身亡了。”   蓝芙蓉想起那张英俊的脸庞,心下暗暗一紧,不动声色道:“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属下遵命。”   毒发身亡?蓝芙蓉竟然发现自己从未有过这般慌张,五毒散的毒性她是知道的,如果没有百毒教的解药,只有死路一条,他毕竟救过自己一命,她不断说服自己,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他救自己的一幕忽然呈现在眼前,蓝芙蓉呆坐许久,最后只能叹气,就算她想救他,也得先找到人才行啊。   心神不定地回了房,一个人忽然迎面扑了过来,她大吃一惊,正欲动手,忽然发现眼前就是那张她日思夜想的脸,她瞬间呆住,他竟然…跑到自己房里来了?   他的体温很高,整个人也疲软无力,一下子就扑到在她的身上,把她的身体压得几乎倾倒,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一句“来人”硬生生卡在喉咙中发不出声来。   他中了五毒散,身体很虚弱,但并没有完全失去神志,努力向她挤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嗓音如水,“我等你很久了。”   什么?蓝芙蓉蓦然觉得心漏跳了一拍,随即又跳得极快,脸也开始发烧起来,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他,忘了反应。   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有些人,只是一眼,就仿佛可以看到心里去,尤其是蓝芙蓉这样自幼被选中为圣女的女子,她的心如止水并不是百转千回之后的心如止水,而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心如止水,两者的意义完全不同,较之前者,其实后者更容易动情,尤其是在一个英俊男人的有意挑逗之下,更是如此。   当然了,这只是后来者寒菲樱的想法,当时的蓝芙蓉可绝对不会这样想,她依旧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   当时,蓝芙蓉顿觉慌乱,“你怎么跑进来的?”   他唇边忽然露出一丝邪气丛生的笑容,格外迷人,“就算要死,我还是要拼着命进来见你一面,不然我死不瞑目。”   蓝芙蓉的脸瞬间通红,下意识道:“见我干什么?”   他的气息紊乱,还是努力微笑,那目光有种蓝芙蓉从未见过的温柔,“我一直以为百毒教的教主,应该是个又丑又凶的死老太婆,想不到这么年轻漂亮,倾国倾城,可见传言实在误人,真想把外面那些说你容貌丑陋的人杀个精光,他们亵渎了你的美,全都该死。”   年轻漂亮?被一个英俊的男人当面这般称赞,蓝芙蓉还是头一次,她是百毒教至高无上不容亵渎的圣女,可在这个男人面前,似乎不过是一娇羞少女罢了,属于少女的荡漾惷心被这个男人渐渐激发出来。   她还在怔愣之中,他诱人的声音还在继续,“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可惜百毒教那帮老怪物,根本不懂得欣赏美人…”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眼神也开始涣散,后面说什么,根本听不清了。   蓝芙蓉见他的身体软软倒在地上,又急又慌,中了五毒散的人,如果在三天之内没有解药的话,必死无疑,可是,她要救他吗?她又开始犹疑不决。   他可是擅闯百毒教的人啊,自己身为百毒教圣女,怎么可能罔顾百毒教教规,去救一个敌人?   可脑海中就像有人故意要和她作对一样,不停地回荡他的话语。   “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   “我在死前只想拼了命见你一面,不然死不瞑目…”   “他们亵渎了你的美,全都该死…”   ……   俊朗的容貌,迷人的眼神,炫目的笑容,帅气中透出不羁,是蓝芙蓉二十年平静的情感世界中,从未出现过的斑斓色彩。   他的脸在渐渐变黑,气息也越来越紊乱,蓝芙蓉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发现如果再不救他,他必死无疑。   她按住自己的胸口,极力忽视脑中那些森严教规,为自己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这个决定也影响了她的一生。   最终,蓝芙蓉还是听从了自己内心的声音,如果不救他的话,自己可能会一直后悔下去,她不愿继续后悔,不管怎么说,先救活了再说。   他气息逐渐微弱,脉搏也逐渐微弱,蓝芙蓉废力地把他搬到只有圣女才能睡的床上,给了他服了解药,可因为中毒太深,又胡乱用了一些解毒的药草,半个时辰之后,他居然发起了高热,蓝芙蓉不敢掉以轻心,只好动用了百毒教的解毒圣药给他服用,之后又用尽各种办法给他降温,她突然发现,原来她是那样害怕他死去。   他安静地睡着,蓝芙蓉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容貌,俊俏的眉目,优美的轮廓,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让人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尤其是刚才对自己说话的时候,眼中充满了迷人的情意。   忙碌了整整一夜,他的高热才渐渐退了下去,终于挺了过来,知道他不会死的时候,她竟然觉得这般轻松,至于原因是什么,她自己也不愿去多想。   伺候了这个男人整整一夜,她一夜未眠,她是百毒教高高在上的圣女,一向只有别人伺候她,可当她伺候这个男人的时候,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快活和欢欣。   探知他的脉搏转强,蓝芙蓉放下心来,整个人也松懈下来,趴在床的一边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到身边有异动,江湖人都有着最基本的警觉,她猛地睁开眼睛,忽然发现一只手正在抚摸自己的头发,惊愕道:“你干什么?”   他已经醒了,脸色好了许多,不似昨日那般黑沉,也更显得面若美玉,让蓝芙蓉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你醒了。”   他仿佛没有听到蓝芙蓉的话,反而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一句“大胆狂徒”噎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要是教众敢这样看她,早就被丢到万蛇窟去了,可面对这个俊美的男人,她的心为什么会跳得这样快?   室内的气氛有些微妙的暧昧,他笑道:“想不到你不但人美,心地也这么善良,是你救了我吧。”   蓝芙蓉板起了脸,冷冷道:“我可是百毒教教主,一向恶名在外,谈什么善良?”   他却轻轻摇头,大手放肆在蓝芙蓉如花似玉的脸颊上缓缓摸索,蓝芙蓉想后退,却忽然发现他的另外一只大手快速揽住了自己的腰,不让自己后退。   不知道何时,他竟然坐了起来,“那是他们不懂你,虽然你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我知道,你是个很善良很可爱的姑娘,要不然你就不会救我了。”   蓝芙蓉心乱如麻,从小被选为圣女,从来没有被人当做一个热情洋溢的少女对待过,尤其是一个英俊迷人的青年男人,她顿时觉得心如鹿撞,强硬道:“那是我不想欠你什么。”   “参见教主。”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把蓝芙蓉吓了一跳,原来是伺候她洗漱的侍女,她微微有些不悦,恢复了教主的威严,“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是。”   蓝芙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屏退其他人,心烦意乱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他含笑的眼睛,仿佛一个深潭,让人一不小心就会一头栽进去。   心中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叫嚣,她忽然觉得眼前就算是一个深渊,她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误闯进去。   百毒教圣女房里藏有男人,还睡在圣女的床上,这一点要是传出去,不但圣女的位子不保,连性命都不保,可要说把这个男人交出去,交给长老们处置,她心中竟然是那样舍不得。   说不清是为什么,蓝芙蓉觉得从未有过的复杂,故意冷冷道:“你的毒虽然解了,可还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芙蓉姑娘对我的关心吗?”他眼中泛着迷人的色泽,唇边浮现一丝妖娆的笑意,仿佛心情极好。   芙蓉姑娘?这个称呼让蓝芙蓉更是心中翻滚如云,想起自己圣女的身份,心头不由得又黯然了几分,故作平稳道:“我只是看你可怜而已,你别想多了。”   他看似有些失望,忽然又靠近她,语气灼灼道:“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上你了,你不必觉得欠我人情,因为在五毒阵的时候,我救你完全是出自本能,我的身体一向听从我的心,从不勉强自己。”   “你休要胡说!”蓝芙蓉想要呵斥他,却发现呵斥声根本没有什么力道,急忙低下头去。   他忽然笑了,说出的话更是让蓝芙蓉心跳如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娇嗔起来,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蓝芙蓉发现对这样一个男人毫无办法,她担心自己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便气呼呼地离开了房间。   百毒教的其他人都以为他中了五毒散必死无疑,也就没有再继续追究他的下落,蓝芙蓉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也下令不用再追查此事,反正每年死在百毒教的人,不计其数,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忙碌了一整天,晚上回房间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有些忐忑,毕竟今日不同往日,房里多了一个让她不知道如何去面对的男人,明明知道他危险,却又忍不住想靠近。   在犹豫的过程中,她已经到了房门口,毕竟,在任何教众面前,她都要表现出圣女的冰清玉洁和果敢厉辣。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她屏退了所有人,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房门,目光下意识地去搜寻那张让她又想见又怕见的脸庞。   可是她失望了,房内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连他睡过的被褥都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原处,好像从来就没有任何人来过一样。   一股莫名的失望从心底升腾起来,蓝芙蓉虽然安慰自己是松了一口气,可怎么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失落和空虚,目光在房间里面搜罗了一整圈,希望他从哪个角落跳出来,可等了许久,还是不见他的影子,她忽然觉得整个心都空落落的。   接下来的两天,蓝芙蓉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一个绝对不能沾染情爱的圣女,居然陷入了情爱的泥沼。   不过蓝芙蓉一向烈性,不管是俗世的礼教,还是森严的教规,对她的约束都是有限的,原本一湖死水被投入一块大石头之后,早已经没有办法像原来一样平静如水了。   那个男人仿佛昙花一现,后来就一直没有出现过,可蓝芙蓉已经忘不掉他了,她知道,她心中进驻了一个魔鬼,虽然危险黑暗,却更具备you惑力,而且,她自信,以她的能力和手腕能将此事压制得住,她向来自负聪明美貌,自然也包括这一次。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个男人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虽然每一天蓝芙蓉都是表面上非常平静,但心中却多了一丝牵挂,再也不是那个不知男女之情为何物的圣女了。   七天之后的一天夜里,忽然,一把带有纸条的小匕首飞射进她房间的柱子上,上面写了一行字,“今夜子时,后山黄花亭。”   虽然没有落款,但蓝芙蓉本能地知道是他,一定是他,心中竟然有了一种欢呼雀跃的感觉,她是百毒教至高无上的教主,难道连喜欢一个男人都不行吗?她这样安慰自己。   一向淡定狠戾的百毒教主,此刻紧张得像一个即将赴情人约会的小女孩,反复挑选自己满意的衣服,画上了精心的妆,而且还用心地贴了红艳艳的唇脂,在镜子中确认了好几遍,才满意地离开。   她本来就长得漂亮,这样收拾一下,更是光艳夺目,这个时候的她,不是百毒教圣女,而是心中怀着一只欢蹦乱跳的小兔子坠入爱河的少女。   子时,已经万籁俱寂,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来到黄花亭的时候,溶溶月光之下,山野之中竟然飘扬着悠扬的笛声,那笛声,缠缠绵绵,令人迷醉。   月光流淌,蓝芙蓉停下脚步,看向那孤山上伫立的背影,她反复沉醉在了旖旎惷梦之中,心绪澎湃起来。   眼前这绝美的一幕,让她更加确定,自己不可能忘记这个男人了,笛声缓缓回荡,仿佛情人的呢喃,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她竟然不知道笛声到底是何时停止的,这个男人,不但武功高强,还如此富有才情,忽然听得他温柔的声音,含有她不懂的深意,“芙蓉,这曲子是我为你吹奏的,喜欢吗?”   他的身体背对着月光,她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觉得那双眼眸透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在一阵手足无措之后,她羞涩地点点头,她原本就不是扭扭捏捏的女人。   忽然听到他轻快的笑声,下一刻,整个人就被他大力拥入怀中,“我还一直担心你不来了,让我担心好久,你来了,我才知道,所有的担心都是值得的。”   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吐出一系列让她的心甜得发麻的情话,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这也不过是他们第三次见面,可似乎熟络得仿佛几世的恋人。   他的手划过她的脸颊,她的心口,眸光深深,“见到你,我才知道,世上果真有一见钟情这回事。”   蓝芙蓉心中有隐隐兴奋,如果说以前她不知道男女之情的滋味,尚且可以心如止水的话,现在体会到令人意乱情迷的滋味,怎么可能还安心地做冰清玉洁的圣女?   其实蓝芙蓉心中并不敬神,她更相信她自己的能力,她有信心,一定可以将百毒教发扬光大,虽然教众对神灵深信不疑,但蓝芙蓉相信,只要自己处理得当,她完全可以和自己喜欢的男人暗度陈仓。   喜欢的英俊男人一定要,圣女的权势和荣耀也要,她蓝芙蓉从来都不会委屈自己。   话虽如何,可她还是有些担心,“可我是百毒教的圣女。”   “圣女又如何?圣女就不应该有情与爱吗?”他仿佛洞悉了她所有的想法,与她的想法惊人的一致,让蓝芙蓉又开始激动起来。自从坠入爱河之后,她才知道,男女之情是这么令人迷恋忘返,她虽然一头栽了进去,却从不后悔。   那段时间,连百毒教的人都看得出来,教主的心情很好,虽然教众好奇,可圣女是一教之主,无人敢问。   自那以后,她和他便经常在一起幽会,相互吐露情丝,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令人终于突破了最后的防线,有的时候甚至两人就睡在她的房间,教主的房间,无人敢擅闯,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激情似火的夜晚,他常常抱着她的身体,“芙蓉,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初沾男欢女爱的蓝芙蓉,更是沉浸在男人的强悍有力之下不能自拔,在肆意放纵的时候,什么教规,什么教众,什么长老,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蓝芙蓉迷恋地抚摸着他汗湿的胸膛,此时才发现这个问题。   “你是芙蓉花,就叫我芙蓉郎吧。”他眼中染有浓浓情意,让蓝芙蓉爱的不能自拔。   蓝芙蓉本来想继续追问,可转念一想,每个江湖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何必追问?而且她喜欢“芙蓉郎”这个名字,娇笑道:“好啊。”   谁也想不到,百毒教众最为玉洁冰清的圣女,居然在房中和男人翻云覆雨,颠鸾倒凤,不亦乐乎。   不过,蓝芙蓉深知如果她和男人享乐归享乐,但她有男人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教中长老若是知晓,他们权力极大,她就会被最严厉的教规处置。   就和她迷恋他的身体一样,他也很迷恋她的身体,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格外快乐,绵绵情话也不断,蓝芙蓉很喜欢这种被强悍男人疼爱的感觉,她把身心都交给了这个男人,尤其是在紧密结合的时候,他喊着她的名字,“芙蓉,芙蓉,芙蓉…”一遍又一遍,仿佛撞击到了她的灵魂深处。   她已经完全离不开这个男人了,而且,更让她又惊又喜的是,他似乎对毒术也很有研究,还能经常给她一些很好的启示,在他的帮助之下,她又研制出了几种效果奇特的独门毒药和诡异的奇门阵法。   不过,他不喜欢她问他不想说的事情,比如有一次,她问了,“芙蓉郎,你为什么要闯百毒教呢?”   那时,他正搂着她裸呈的身躯,亲密道:“当然是为了见到你啊。”   这话虽然蓝芙蓉不信,但沉浸在爱恋中的女人,也被这情话甜得浑身发麻,早就晕晕乎乎地不知东南西北了。   蓝芙蓉虽然爱他,但也知道他们只能是情人关系,她不可能和普通女孩一样嫁人生子,因为教主的权力对她也有着巨大的you惑,她一样都不愿意放手,像沉浸在爱恋中的所有女人一样,傻傻道:“你会爱我一辈子吗?”   他眼中掠过一道别样的光芒,“傻瓜,当然会了,你若是肯放弃圣女的身份,我会立即娶你。”   虽然蓝芙蓉不可能放弃圣女的身份,但这话还是让她听着大为顺耳,权势,男人,她都可以拿捏自如。   “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蓝芙蓉迷醉地凝视他俊朗的容颜。   “是啊。”他似乎很是赞同,也不强烈要求蓝芙蓉放弃圣女的身份,却惋惜道:“只是不能和你结为夫妻,我觉得遗憾。”   蓝芙蓉见这个男人已经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心中涌起征服的胜利感,笑道:“那些世俗的东西,我们不必在意。”   他点点头,眉头却紧皱起来,见他的神色有些黯然,蓝芙蓉不想情人不开心,她认为他是因为自己不愿放弃教主的身份而苦恼,“虽然我是圣女,可我对你是全心全意的,这样吧,为了表明我对你的爱意,我带你去百毒教的密室一行,如何?”   百毒教密室,只有历代教主才有权力入内,可对蓝芙蓉来说,和芙蓉郎在一起的时光,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她不愿他眉心紧皱,为了让他开心,她带他入内,又有何妨?   他开始推辞了几句,还是拗不过蓝芙蓉,勉为其难之后,微微一笑,“好吧。”   ☆、第三百八十五章 所托非人   百毒教的密室里,藏有百毒教的各种典籍,还有各式各样的制毒秘籍,甚至,还有只有教主才能习练的独门武功,向来是不传之秘,普通教众要是误闯进来,只有死路一条。   蓝芙蓉身为圣女,破戒与男人欢爱,早已经无视百毒教的清规戒律,现在进一步敞开心扉,让心爱的男人更为洞悉自己的秘密,并不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凡事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个英俊而又富有魅力的成熟男人,对蓝芙蓉有着别样的吸引力,明知道对圣女来说,情爱是毒药,可她依然甘之如饴,乐此不疲,比起清心寡欲,当然是让人意乱情迷的情爱更具you惑。   这个男人的强悍,优秀,智慧,俊朗,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迷恋得无法自拔。   蓝芙蓉对他彻底坦露所有秘密,当然也得到了他的投桃报李,自此之后,他对她更为温柔,两人经常在密室幽会,疯狂无度。   蓝芙蓉在别人面前都是不染尘埃的圣女,可在这个男人面前,竟然是风情无限的尤物,尽情展现一个女人的妩媚和放浪。   可是,两人在经历了一段难舍难分的缠绵之后,他渐渐来得少了,一连就是十天半月不见踪影,让蓝芙蓉心中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他每次和蓝芙蓉幽会,为了防止被人发现,都是通过一条密道进入蓝芙蓉的房间,这条密道,也只有他和她知道,两人如胶似漆的岁月里,每天晚上,蓝芙蓉都会在密道口等他,听到那边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她的心跳就会加快。   可这脚步声一天比一天减少,让蓝芙蓉越发焦急,害怕有一天他再也不来这里了,她一直以为在自己和他的关系中,自己是掌控绝对主动权的,到了这个时候,忽然发现主动权完全在于他,男女双方,哪方先动心,哪方便最先沦陷。   他不是对自己一见钟情吗?他不是那么爱自己吗?怎么会渐渐不来了?难道是失去了对自己的兴趣?又或者是见到了更漂亮的女人?这时,一个猜测让蓝芙蓉吓了一大跳,难道他是为了百毒教的密室而故意接近自己的?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闪过一下就被蓝芙蓉自己否定了,因为密室的秘籍一样没少,而且他每次来的时候,都只是象征性地翻阅一下,根本没有认真去记忆的迹象,百毒教根本没有任何损失,对他来说,密室的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它实质的意义,因为那是蓝芙蓉毫无保留的标志。   尽管蓝芙蓉不断地安慰自己,可终于有一天,他再也没有出现了,无论她怎么盼望密道口的脚步声响起,也终究是一片死寂,她的整个身心都彻底地交给了这个男人,现在他的消失让她通向情爱之路的桥梁陡然断裂,她不甘心。   她原本就不是软弱无助的女人,用尽办法去寻找那个给她带来无数甜蜜时光的男人,发誓一定要找到他问个究竟,可那个男人就如同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来无影去无踪,连个影子都没有留下。   寂寞夜里,蓝芙蓉渴望他的给予,渴望他的疼爱,渴望他的甜言蜜语,可是什么都没有,她只能做那个表面上冰冷无情的圣女,连内心的火热也只能强压下来。   虽然在外人看起来,一切都还和往常一样,但蓝芙蓉的心却早已不同于往日,经历过男女烈爱的人,如何再能做到清心寡欲?她要的生活是人前做发号施令的教主,人后可以尽情享受男欢女爱的狂热。   可无论蓝芙蓉用什么办法,那个男人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一丝踪迹也无。   蓝芙蓉感到无比失落,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她只是迷醉在他的温柔之中,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到何处去,更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有床闱之中的一声呢喃,“芙蓉郎”,沉浸在爱雨中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男人会离自己而去,让自己一腔炽热无处安放。   那个男人走了,带走了蓝芙蓉生命中的光亮和色彩,但在她心中,始终存在一丝希望,他还是会回来的,一定会再回来的。   世事总是难料,就在那个男人从蓝芙蓉生命中彻底消失的两个月之后,她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蓝芙蓉虽然是手握大权的百毒教圣女,可当时也不过是一双十年华的年轻少女,突然怀孕,也免不了和所有少女一样惊慌失措,而且,一旦她有身孕的消息传出,等待她的是什么后果,一想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她会从人人敬仰的圣女,变成亵渎了神灵的人人唾弃的肮脏女人。   不过蓝芙蓉到底不是普通的女人,在短暂的惊慌之后,很快冷静了下来,百毒教出身的人,自然知道怎么让这个孩子无声无息地消失,但蓝芙蓉犹豫了。   因为她知道有了孩子的时候,心中竟然有下意识的甜蜜,身为圣女,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但自己竟然有个孩子可以延续血脉,这一点,让她有微微的窃喜,而且,一个女人总是会主动为自己深爱的男人寻找各种借口。   时间久了,蓝芙蓉开始想,或许他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或许他遇到了什么巨大的麻烦,又或者他已经死了,总之,有种种可能让他不能前来与自己相会,毕竟他是那样爱着自己。   说是蓝芙蓉为其开脱也好,说是安慰她自己也好,总之,蓝芙蓉并不相信他真的欺骗玩弄了自己,要不然,一个男人在床闱之间,迷醉动情的时候,为什么会那样准确无误叫着自己的名字?   他们欢爱多日,终于孕育了融合他们血脉的孩子,她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甚至幻想过,如果有朝一日重逢,还可以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现在,他不见了,无论蓝芙蓉用什么办法也找不到他,便只能自己处理这件意外的事情。   因为她是圣女,当然不能堂而皇之产子,但也正因为她是圣女,她也有权力掩护自己的行为,她可以以闭关修炼为名,避人耳目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把孩子生下来。   可问题是生下来之后呢?而就算平安产下孩子,也断然不可能养在百毒教中,必须要找个可靠的人来帮她。   她很小就被选为下一任圣女,并没有接触很多外人,唯一的手帕交就是李燕珺,儿时情谊浓厚,虽然后来各自走上不同的路,但昔日情谊并未减淡,这件事她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只能借助李燕珺的力量。   她想方设法和已经是当朝皇后的李燕珺联系上之后,忐忑地等待回音,让她惊喜的是,这个儿时伙伴并没有辜负她的一腔期望,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不但没有任何指责,反而派可靠的人贴身照顾她,伺候她,李燕珺还出宫来看过她,闺中密友相见,一切尽在不言中。   蓝芙蓉过着隐形人一般的生活,十月怀胎之后,她成功生下了一个男婴,李燕珺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只是承诺一定妥善安置孩子。   蓝芙蓉感动得甚至流下泪来,孩子都生下来了,那个男人依然没有消息,百毒教毕竟只是江湖上的小帮派,想要寻找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难度可想而知,而李燕珺是当朝皇后,借助她的力量,想要寻找到一个人应该不是难事。   对蓝芙蓉的请求,李燕珺满口答应,对于一国皇后来说,这点小事,根本就不在话下,并且还安慰她,答应替她保守秘密,维护她百毒教圣女的威严。   蓝芙蓉对李燕珺本就有着绝对的信任,见她如此仗义,不减当年,心中庆幸不已,幸好有这样一个挚友,能帮她挡去一切灾祸。   刚生下孩子没几天,她就接到了消息,由于圣女长期闭关,教中几大长老内讧,闹得极大,虽然这个蓝芙蓉的身体并未恢复,但这种紧要的关头,她必须出面,所以不得不离开,没想到,这一走,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   蓝芙蓉急急忙忙赶回教中,很快就狠厉地平息了教中纷乱,一切仿佛都回到了起点,她依旧是那个一呼百应的圣女。   看在教众匍匐在脚下高呼“教主威武”的时候,蓝芙蓉心中也有极大的成就感,当务之急是将百毒教发扬光大,所以,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她甚至几乎忘了她还有个孩子。   蓝芙蓉悟性过人,心狠手辣,很快,百毒教在她手中越来越壮大,而且她不仅仅满足于此,同时还希望借助朝廷的力量,准确地来说,是李燕珺的力量,以期将百毒教发展成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门派,早已经不满足于偏安一隅。   她铲除异己,吞并弱小,血腥杀戮,这期间,和李燕珺有了更为紧密的联系,只是在偶尔的时候,会忽然想起她的儿子,他现在到底过得好不好?   她也想过偷偷见儿子一面,却被李燕珺拒绝了,说孩子的生活很平静很幸福,不宜被打扰,而且,她不希望蓝芙蓉和孩子有更多的牵连。   蓝芙蓉虽然心中不舍,但也不知道,自己是不能抚养孩子的,而且,自己还有更重要的圣女使命,被李燕珺拒绝几次之后,也就不再提及此事。   自从安置了那个婴儿之后,李燕珺便会经常派人让她调制一些有特殊用途的毒药,两人的关系开始渐渐变质,蓝芙蓉发觉这个幼时好友已经变得陌生,眼中有着看似亲密却令人胆寒的笑意。   有种被欺骗的感觉油然而生,蓝芙蓉开始怀疑李燕珺答应帮她,本就是居心不良,要利用自己成为她杀人不见血的武器,要不然,怎么会从来不让自己见孩子一面?   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在意,越是疯狂地想得到,蓝芙蓉在李燕珺的强逼之下,越发思念孩子,这个酷辣的教主居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几乎完全陌生的孩子生出一种强烈的想念和母性。   以前年轻的时候,倒没怎么思念过孩子,但人到了一定岁数之后,竟然开始生出柔软的母性,而这一点,李燕珺清楚地看在眼里。   仗着和李燕珺多年的情谊,有一日,蓝芙蓉终于忍不住了,当面质问李燕珺,哪知道,这一质问就把自己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一次,让蓝芙蓉和李燕珺彻底决裂,但让蓝芙蓉想不到的是,李燕珺的手段远不止如此,当时侍卫立即刀剑出鞘,杀气腾腾,虽然她激烈反抗,但李燕珺只用了一招就让她乖乖屈服了,她一直都记得李燕珺的笑,“如果要你儿子安然无恙的话,就最好乖乖听我的话。”   虽然蓝芙蓉的眸光带刀,但对李燕珺根本形成不了杀伤力,她以前无视现在思念的儿子,已经成为李燕珺钳制她的最好杀手锏。   她被关在一所不见天日的房子里,从此之后,便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地狱,日复一日地帮李燕珺研制那些杀人无形的毒药,有的她知道是用来对付谁的,因为李燕珺心情好的时候会告诉她,当然,更多的是她不知道的。   至此,一对原本亲密无间的好姐妹已经彻底反目,蜕变为你死我活的仇敌,但这一场战争中,蓝芙蓉是彻底的失败者,因为她的软肋牢牢握在李燕珺手中,就算她明白李燕珺或许一开始就想利用她,可已经无济于事,后悔莫及。   在日复一日的苦难中,蓝芙蓉越发思念自己的儿子,这个儿子几乎是她生存在世上的唯一念想了,是她黑暗生命中唯一的亮光,当然,她原本就不是柔弱的女人,此时,除了对李燕珺的恨,就是对儿子的念了。   这样的日子到底持续了多长,蓝芙蓉自己也记不清楚了,自从和李燕珺决裂之后,她只能地狱中一天天度过,也试图过逃脱,但李燕珺的手腕更令她恐惧,素手一挥,直接就让百毒教几乎灰飞烟灭,剩下几个教众仓皇而逃,让教众几乎遭遇灭顶之灾。   原来李燕珺看中的从来都是她制毒的能力,而不是什么百毒教,百毒教的死活,人家从来不放在眼中,蓝芙蓉不敢再轻举妄动。   此时的李燕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她认识的李燕珺了,身为皇后,岂能没有令人心惊胆战的手腕?而且,她百毒教在皇后手中,不过是蝼蚁之命罢了,江湖帮派再大,也大不过朝廷去,而且李燕珺的格局,从来就不是她蓝芙蓉能理解的。   蓝芙蓉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希望有朝一日,李燕珺兑现对自己的承诺,因为太子登基之后,自己就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了,李燕珺也就不会对她抓着不放了,对于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人家也不会再浪费心思了。   可世事多变,谁也没想到,李燕珺这个中宫皇后也有被废的一天,太子之母被废,那太子的地位不是岌岌可危?   蓝芙蓉的身体虽然破败不堪,但脑子却并不糊涂,看来李燕珺是无望了,只能靠自己了,便想方设法地逃了出来,其实看守她的人并不是什么高手,不过是因为李燕珺笃定蓝芙蓉为了儿子不敢私逃出去罢了,这么多年,证明了李燕珺是对的,如果不是来了这样一幕插曲,蓝芙蓉还被关在那座荒僻的园子里。   ---   蓝芙蓉平静地讲述完这一切之后,就再次陷入沉默,多年的心事一朝吐露出来,还是需要极大的勇气。   寒菲樱听得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真恨不得鼓掌,好精彩的故事,比戏班子的戏还要精彩。   这事要是发生在一般人身上,寒菲樱还会对她有几分同情,但发生在蓝芙蓉这种女人身上,实在让人同情不起来,而且,寒菲樱也不是爱心泛滥的人。   一片静寂之中,寒菲樱忽道:“醉羽幻殇的毒是你研制出来,然后交给李燕珺的吗?”   蓝芙蓉眼中掠过一道狐疑,她研制的毒药很多,为什么公子凤独独提出“醉羽幻殇”?   寒菲樱双瞳微微一缩,幽幽道:“没有月影楼查不出来的秘密,醉羽幻殇是西域毒药,应该是你的得意之作吧?”   蓝芙蓉虽然知道李燕珺将醉羽幻殇的毒用在了萧天熠身上,却并不知道公子凤和萧天熠的关系,见公子凤问起,眼中微有得色,“是,没错,要不是我连这种绝迹多年的毒药都能研制出来,李燕珺也不会这么看中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中又掠过一道雾沉沉的恨意,寒菲樱见状,眼中暗芒丛生,“那你知道你精心研制出来的醉羽幻殇用在了谁的身上吗?”   见公子凤不同寻常的语气,蓝芙蓉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这个年轻人,她是一点都看不透,干脆不想了,很是干脆一点头,“知道,就是那个淮南王府世子萧天熠。”   “李燕珺有一次和我说过,她非常恨这个人。”说到这里,她阴阴一笑,“她想要杀的人太多了,但比起杀人,我们更喜欢的是折磨人,其实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同一种人。”   寒菲樱手臂上白希如玉的肌肤下青筋可现,唇齿幽寒,“为了见你自己的儿子,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谋害别人,真不愧是百毒教教主所为。”   蓝芙蓉凝起早已经昏黄的眼珠,盯着公子凤,没有任何愧意,冷冷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年轻人,你以后就会明白,很多时候,想要自己活,就得让别人去死。”   寒菲樱淡淡一笑,毫不掩饰对她的鄙夷,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她永远成不了蓝芙蓉或者李燕珺这样的人,话锋一转,“那后来,你或者李燕珺查到了那个男人的消息吗?”   蓝芙蓉心中又何曾没有想过他的下落?阴沉道:“李燕珺告诉我,只查到了他是雪族之人。”   雪族?已经无数次出现过这个神秘莫测的地方了,寒菲樱不禁肃然,蓝芙蓉的男人竟然是雪族之人,而且李燕珺已经牢牢把蓝芙蓉掌控在手中,完全没有欺骗她的理由,莫非是真的?   “你知道雪族吗?”蓝芙蓉见公子凤神色有异,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寒菲樱不置可否,心不在焉道:“一点点。”   蓝芙蓉忽然自言自语道:“三十年过去了,他一直杳无音讯,我也想过,他是不是死了?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还活着,只是不能来见我。”   “直觉?”寒菲樱毫不客气地冷笑道:“你直觉他是爱你的?”   “当然!”蓝芙蓉蓦然大声道,可这样的大声反而暴露了她的心虚,都是聪明人,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底气不足,甚至都不用寒菲樱反驳。   “好吧,我就干脆好人做到底,帮你把孩子的父亲一起找出来吧。”寒菲樱的脸上始终有抹蓝芙蓉看不透的浅笑。   人做事都是自己的目的,不管公子凤出于什么目的,对蓝芙蓉来说,只要结果是她满意的就好,她根本不在意公子凤用什么手段, “好。”   寒菲樱眼中仿佛有利刃一样的光芒,“既然这样,我接下来要问你的所有问题,你都要如实回答,不可有任何欺骗和隐瞒。”   虽然这种审问犯人的语气令蓝芙蓉有些不舒服,尤其是对方是一个那样年轻的后生晚辈,但对于经过千锤百炼的蓝芙蓉来说,这点屈辱当然也是能安之若素的,“那是自然。”   寒菲樱完全无视蓝芙蓉的不适,退后半步,“三十年前,你们百毒教的总舵在哪里?”   “幽冥山。”   幽冥山?寒菲樱可不陌生,那个男人上幽冥山干什么?一个人,若没有目的,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幽冥山,只怕是别有用心,但对沉浸在对这个男人迷恋中的蓝芙蓉来说,恐怕是听不进去的,或许她自己也意识到了,只不过不愿意承认,想自欺欺人而已。   ☆、第三百八十六章 要挟李燕珺   幽冥山可是藏有隐秘的宝藏的,而且那宝藏是九州王留下的,这个男人也是雪族的人,莫非是为了宝藏而去?   寒菲樱想起自己一行人曾去幽冥山的时候,蓝心彤竟然对宝藏浑然不觉,由此,寒菲樱推测,百毒教根本就不知道宝藏的存在,更不知道宝藏就与她们总舵在同一座山上。   思来想去,寒菲樱越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要不然,当时的百毒教只是江湖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帮派,那个男人实在犯不着费尽心思勾引蓝芙蓉这个女人,除非他刚开始以为百毒教是知情的,所以才动用美色,引诱蓝芙蓉对他敞开心扉,后来发现蓝芙蓉根本就不知道宝藏的事情,而且密室内也没有任何关于宝藏的记载,所以不想再浪费时间,干脆抽身离开。   寒菲樱长出一口气,这个男人也是雪族的,他又是谁?为什么和蓝芙蓉风流无度之后,就销声匿迹了?现在人到底在哪里?   一系列的问题在寒菲樱脑子里面打转,她盯着蓝芙蓉完全看不出往日风韵的脸,发出一贯的冷语,“你还想见他吗?”   蓝芙蓉眼中闪过一道几乎不可见的亮光,忽然看到自己如同鸡皮一样褶皱的手背,怅然一笑,脸上浮起复杂的神色,如果她还是当初那个有着花容月貌的圣女,她当然愿意见到他,可是现在,这般模样,自己都不敢照镜子,更不要说他了,还会立时破坏自己在他心中的美好印象,也许不见更好。   寒菲樱知道她在想什么,唇角一弯,冷笑道:“既然他对你一见钟情,相信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他都会一如既往地爱你的,你不必担心。”   这样明显的嘲讽,要是蓝芙蓉一点都听不出来,那就傻到没救了,但她还是强硬道:“你只负责帮我查到他的下落,其他的事情你不要管。”   寒菲樱冷眼看着这个落到了这步田地,还在这里拿架子的女人,微微摇了摇头,那般真正纯洁的蓝心彤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姑姑?   要不是为了查李燕珺和雪族的秘密,寒菲樱才懒得理会这个脾气怪异的老女人,   过了一会,寒菲樱别有深意道:“你难道就没想过,那个口口声声说深爱你的男人可能是别有所图吗?”   蓝芙蓉自然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就是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他是别有所图,因为百毒教并没有任何损失,当然,除了自己之外。   见蓝芙蓉还是不说话,寒菲樱换了一个话题,“这男人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蓝芙蓉没有马上回答,似乎还在估量眼前这个男人是否可信,寒菲樱也不催她,反正她现在掌控了事情的主动权,该急的人并不是自己。   果然,沉默须臾之后,蓝芙蓉终于开口了,“他胸口处有一块月牙形状的胎记。”   月牙?还真是特别,真的是胎记吗?寒菲樱暗自思忖着。   蓝芙蓉又道:“他是个很英俊的男人,浓眉大眼,面如冠玉,眼睛总是温柔多情。”   少女情怀总是诗,情人眼里出西施,寒菲樱耸耸肩,这么明显的局都看不出来,也只有深陷情网的人才会说出这般没心没肺的话。   听说雪族的人有些精通易容术,但寒菲樱相信,胸口的胎记是不会去易容的,但偏偏这种胎记,又只有脱了衣服才能看到,可真的好好想一想怎么去查探。   对于过去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寒菲樱因为心中挂念萧衡和萧璟,不再理会蓝芙蓉,起身便往外走。   蓝芙蓉还是不放心,“喂,你到底准备怎么去查?”事关自己的儿子,她不能不关心。   寒菲樱停下脚步,笑得十分诡谲,“我不叫“喂”。”   蓝芙蓉一愣,这年轻人的架子倒比她还大,不情不愿道:“公子凤。”   寒菲樱淡淡一笑,“我有我的办法,你在这里好好休息,若是你生事给我找麻烦的话,我就是查出来,也绝对不会告诉你。”   对付蓝芙蓉,完全不用客气,而且越是这样,蓝芙蓉便越会对深信不疑,像她这样经历过地狱的人来说,对所有一切都持怀疑态度,寒菲樱也不要求她信任自己,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儿子今年多大了?”   蓝芙蓉最近日思夜想的就是这件事,在她脑海中早有答案了,马上答道:“二十七岁了。”   ---   冷宫。   李燕珺一见到寒菲樱到来,双眼就恨不得喷出火来,“你还敢来?”   寒菲樱笑得十分惬意,悠闲道:“我为什么不敢来?你应该感谢我的仁慈,否则那夜你私自出宫的时候,我只需要通知一下容妃,你就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了。”   李燕珺恨不得把寒菲樱碎尸万段,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闭唇不语,半晌之后才道:“你是想来问我那个践人的儿子的下落?”   寒菲樱其实还是很欣赏李燕珺的敏锐和坦率,当了多年皇后的人,到底不是一般人,也不掩饰,很是直接地点点头。   “别做梦了。”李燕珺脸上浮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你去告诉那个践人,她儿子老早就得风寒死了,我就是为了利用她,才一直没有告诉她。”   寒菲樱见状,暗自摇头,这样的两个人,曾经竟然是亲密无间的好姐妹,如今两人都恨毒了对方,都恨不得对方死而后快,比仇人还要仇人。   对于这样的答案,她早有心理准备,自己今天来,当然是有备而来,从袖子中拿出一张纸,“你不说也没关系,不过这个东西,我可就要交到皇上面前去了。”   李燕珺狐疑地接过,一看脸色瞬时大变,“你从哪里得到的?”   寒菲樱欣赏着李燕珺略显慌张的脸,“从哪里得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真实性。”   “我兄长爱兵如子,廉洁奉公,怎么可能贪污军饷,这一定是污蔑。”   “此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心中有数。”寒菲樱冷冷甩下一句话,堵住了李燕珺的嘴,“又或者,可以把此事交给刑部,刑部尚书可是个查案的高手,让他查一查,必定可以还你兄长的清白。”   李燕珺完美的伪装逐渐土崩瓦解, 脸色青一块白一块,寒菲樱后面的话加重了她的屈服,“其实武安侯手握十万重兵,每年的军饷可是个天文数字,人皆有贪欲,稍稍动点心思,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只是我能理解,就是不知道皇上能不能理解?”   说完这句话,她转过身去,盯着眼前萧肃的枯枝,背对着李燕珺,对于李燕珺这样聪明的人,根本不需要自己多说什么,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想明白,当然也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寒菲樱一点也不着急,她手中握有武安侯贪污军饷的证据,这当然和无所不能的月影楼是分不开的。   李燕珺忽道:“我的兄长是京畿诸侯,守卫京边重地,劳苦功高,你以为这点小事就可以扳倒吗?”   寒菲樱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抿唇一笑,“你说得对,贪污军饷之事,的确可大可小,何况,武安侯贪污的军饷一年也不过几万两,说不定皇上看在他是国舅爷的面子上,过去了也说不定。”   “你知道就好。”李燕珺冷冷道。   不过寒菲樱接下来的话又让李燕珺彻底黑了脸,“不过军中可都是军旅粗人,浴血奋战得来的养家糊口的军饷,若是被顶头上司贪污了,这心头肯定是不好受的,万一真闹起来,把事情闹大了,就算皇上看在侯爷往日功勋的份上,想网开一面,恐怕也不行了。”   一席话说得李燕珺的脸色渐渐发白,如果加上寒菲樱或者背后还有萧天熠的运作,此事的结果就完全不同了,武安侯也许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若是兵权被剥夺了,那太子几乎成光棍主子了。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考虑得如何了?”寒菲樱一边观察着枯枝上的霜冻,一边慢慢道。   “我怎么知道告诉了你之后,你不会继续拿着这些东西到皇上面前做文章?”李燕珺脑子飞快地转动,有些丑话要说在前头。   寒菲樱笑意冷冷,“我现在想要杀你,简直易如反掌,但我无意如此,我和你不同,我答应的事情,从来不反悔,因为我有自己的原则,和你不一样。”   还没等李燕珺不以为然的表情浮现出来,寒菲樱的声音忽然变轻,但听在李燕珺耳朵里面,更是寒意渗肤,“何况,你好像没有别的选择。”   ☆、第三百八十七章 蓝芙蓉的儿子   寒菲樱步步紧逼,李燕珺几乎无路可退,她眸光如针,却没有杀伤力,只是没入无形的黑暗中,最后,李燕珺避开寒菲樱的灼灼目光,咬紧牙关,仿佛这样就可以将秘密永远深藏心底。   冷宫的风穿堂而过,整个屋子冷得和冰窖一样,寒菲樱再次逼近一步,冷冷道:“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你赌不起。”   李燕珺忽然觉得胸口开始窒息,有种压抑的沉闷,寒菲樱既然能为了蓝芙蓉的事情来找自己,就说明她和蓝芙蓉之间已经达成某种协议,那个朝三暮四的践人为了讨好寒菲樱,一定会将自己曾经谋害过萧天熠的事情和盘托出,不仅仅如此,还有她助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恐怕已经全然呈现在寒菲樱面前。   在寒菲樱厉烈如刀的目光逼视之下,李燕珺终于颓败下来,恶狠狠道:“践人果然靠不住。”   寒菲樱嗤笑,“你曾经好心帮她度过危机,是出自真心吗?”   李燕珺脸上写满鄙夷和不屑,“我生平最厌恶的便是这种虚伪至极的女人,人前是冰清玉洁的圣女,人后是无耻的**荡妇,我当然是真心帮她的,把她从危难中解救出来,连她的性命都是我救的,可是她呢,是怎么回报我的?是斥责,是背叛,果然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对于李燕珺和蓝芙蓉之间的恩恩怨怨,寒菲樱并没有多大兴趣,长舒一口气,“说正题吧,你把她儿子藏在哪里了?”   李燕珺脑海中顿时风起云涌,脸色却绷得紧紧的,唇齿紧寒,一言不发。   寒菲樱见她双眸紧闭,鬓边的白发越发醒目,忽然扬唇轻笑,“我知道你恨蓝芙蓉,她也一样恨你,只是你和她不同,你还有未来,她却没有了,所以,她可以无所顾忌地意气用事,你却不能,其实你很清楚,现在她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藏匿她的儿子也没有任何意义,坚持不说出来,不过是为了赌一口气让她难受而已,但这对你有弊无利。”   见李燕珺的牙齿微微松了一些,寒菲樱又道:“你一向精明,断然不会赌无谓的气,如今,季相已经不再旗帜分明地支持太子,如果武安侯再出点什么问题,太子的地位就更加岌岌可危了,你比谁都要清楚,如今太子派系中有分量的人已经不多了,只能增,不能减,否则,怕是离被废之日不远了,就算不被废,一个空壳太子,上有所好,下令不从,又有什么威慑力可言呢?”   李燕珺眉心几乎凝成了一道深川,眼眸中幽光如刃,却明白寒菲樱说的是事实,而且这个女人城府极深,可以在谈笑间杀人,自然也不是柔弱之辈。   她咬得腮帮子都开始疼痛起来,忽然下定决心,“好,我告诉你就是,当年她生下儿子之后,我就把那个孩子送到了郊外一户姓胡的人家,那户人家没有孩子,一定会好好疼爱她的儿子,你说,我这样做,难道不算仁至义尽吗?”   “姓胡的人家?”   李燕珺索性一口气说个痛快,“是的,每三年我还会派人送些银子过去,保证他过得好,直到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之后,我才彻底断了往来,你可以去告诉那个践人,我从来没有亏待过她的儿子,可她回报给我的是什么?”   寒菲樱没有理会李燕珺的愤怒和质问,依然淡淡道:“我会去核查的。”   李燕珺并不意外,“对了,当时把孩子送到胡家的时候,还有一块玉佩,是那践人的,我也一并送给他们了,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应该一并铲除个干干净净。”   胡家?事不宜迟,寒菲樱决定马上却查证,在她长长的披风快要越过李燕珺的时候,一道阴冷的声音忽然道:“那践人肯定告诉了你很多我曾经做过的事情,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去皇上面前告发我,居然能这般安之若素?”   寒菲樱回头看她不再雍容华贵的脸,平静一笑,“或许我认为还不是时候吧。”   李燕珺一怔,随即别过脸去,狠狠道:“我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这个女人,竟然让她有种油然而生的恐惧。   “其实我也希望如此。”寒菲樱语气轻快,回首对李燕珺露出一个明艳无双的笑容。   ---   郊外。   三人赶到了李燕珺说的那户人家,可这样的房子也太破败了,茅草稀松,土墙泥泞,到处都漏风,斑驳的栅栏门在寒风中吱呀作响。   翡翠诧异道:“这就是李氏藏匿蓝芙蓉儿子的地方,这么怎么荒芜,她不是说还会经常派人送银子过来吗?怎么会过成这样?”   简陌道:“进去看看再说。”   三人下了马,进了屋子,里面也是年代久远,墙壁一碰就掉落大块的泥土,翡翠高声道:“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死一般的静寂,翡翠惊道:“不会出事了吧?难道我们来迟了?”   寒菲樱四处看去,这里没有杀气,也没有打斗留下来的痕迹,也没有血腥气,一切如常。   三人正在狐疑的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从后院子出来,眼睛有些看不清楚,苍老的嗓音道:“你们是谁啊?”   翡翠上前一步,笑道:“老婆婆,我们是您儿子的朋友,来找您儿子的,他在家吗?”   不提到儿子还好,一提到,老婆婆马上老泪纵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翡翠急忙道:“怎么了?”   从老人家断断续续的描述之中,疑云重重的三人才明白原委,原来,这家人的确是姓胡没错,和老伴有个儿子,娶了邻村最漂亮的姑娘为妻,还生了一个小孙子,一家人幸福美满。   可天有不测风云,去年,老人家的儿子在做工的时候遭遇意外,撒手人寰,老伴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没几天就走了,儿媳也整天以泪洗面,痛不欲生。   世事多变,半年之后,儿媳受不了这种孤苦清冷的生活,带着孩子离开了这个家,改嫁到了另外一户早就倾慕她美貌的人家。   从此之后,老婆婆的日子便是一天不如一天,只有左邻右舍可怜她,隔三差五会送些吃的用的过来,一个好好的家就这样散了,好好的房子也没人打理了,所以寒菲樱等人看到的便是这般模样。   翡翠安慰了老婆婆许久,见她的神态平静了些,才问道:“老婆婆,您儿子多大了?”   老婆婆想了一会,又悲伤起来,“要是还活着的话,今年就二十七了。”   二十七?翡翠最后还拐弯抹角地试探出老婆婆儿子确实有一块玉佩,并没有随着儿子下葬,而是被老婆婆留了下来,做个念想。   离开老婆婆的家后,翡翠从周围的村民口中得知老婆婆说的是事实,并无任何可疑,她十分遗憾,“我们千辛万苦才逼迫李氏说出蓝芙蓉儿子的下落,没想到,他竟然去年就死了,真是扫兴。”   面对这样的结果,寒菲樱也有些意外,如果蓝芙蓉的男人真的是雪族人的话,那这个儿子身上也有雪族的血脉,寒菲樱倒很想见见他,可没想到他竟然死了。   翡翠忽道:“会不会是李氏骗我们的?”   简陌适时道:“李氏不是傻子,如今蓝芙蓉对她已经毫无价值,隐匿这个儿子有什么用处?不过是想给蓝芙蓉添堵罢了,和这点义气之争相比,武安侯却冒不起任何风险,李氏应该明白,二小姐可不是在和她开玩笑,所以,她应该不会拿这样的事情来冒险的。”   “有道理。”寒菲樱微微颔首,孰轻孰重,李燕珺分得清楚,她一向能屈能伸,知道有的时候必须妥协。   从郊外回来之后,寒菲樱并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冷宫,一闯进去,就看到了李燕珺正坐在屋子中央冷笑。   寒菲樱心下一怒,“你的胆子真大,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敢耍我?你说的那个蓝芙蓉的儿子,去年就已经死了。”   李燕珺漠然一笑,“我知道,可我如果直接告诉你,他已经死了,你根本不会相信,只有让你亲自去查实,才会相信,对吗?我可是在为你考虑。”   她对蓝芙蓉儿子的死不但没有任何怜悯,反而幸灾乐祸,“真想看看践人知道她儿子死了的表情,到底是怎样有趣?”   寒菲樱厌恶凝她一眼,“你没有告诉她?”   “怎么可能?”李燕珺提高了声音,“要是告诉她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她还会听我的吗?而且她只会认为我在骗她,既然如此,干嘛要告诉她?”   李燕珺的话无懈可击,但寒菲樱还是觉得恼火,语气微含薄怒,“我对这个结果可不满意。”   ☆、第三百八十八章 疯狂的想法   李燕珺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无所谓地双手一摊,“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怪只怪他是个短命鬼,谁也没办法,你不用怀疑我,我不可能为了一个践人的儿子而危及我兄长的安危。”   这话和简陌的分析一致,而且合情合理,可不知道为什么,寒菲樱忽然觉得胸口沉闷起来。   痛击了蓝芙蓉,李燕珺似乎心情很好,“现在你就是杀了我,我的话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反正你和践人之间并没有深情厚谊,也不用为她难过,那个孩子投胎到践人身上,只能说是前世的冤孽,可不管怎么说,他终归是活了二十几年,已经赚够了,比起那些没活几天就死了的人,他已经够幸运了,该知足了。”   进入冷宫这么久,此时的李燕珺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如释重负道:“好了,你可以去告诉她了,如今她在世上总算是了无牵挂,可以放心地去地底下陪她儿子了。”   寒菲樱紧紧地盯着李燕珺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表情,忽道,“去年的那场意外是你做的吗?”以李燕珺的手腕,想要一个人的命易如反掌,难道那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   李燕珺当然明白寒菲樱的意思,不屑地摇摇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践人的儿子根本威胁不到我,留他一条贱命又有何妨?”   说到这里,她笑意愈盛,“其实死了也好,你想啊,蓝芙蓉人不人,鬼不鬼,就算他儿子还活着,谁又愿意认这样一个娘?”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寒菲樱也不想再面对李燕珺,径直回了府,虽然事情已经明朗,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又无法想明白,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这种感觉,就像她面对假玉石的时候,那种油然而生的本能不适感,此时的寒菲樱,可就像进入了一个瓶颈,兜兜转转,却始终穿不出死胡同。   摇篮里萧璟的哭声忽然拉回了寒菲樱的思绪,她眸光一柔,抱起他柔软的小身体,轻声哄着他,“宝贝儿,不哭了。”   小家伙白嫩红润的小脸,长得真是越来越像妖孽了,寒菲樱心中又开始思念那个无所不能的男人,如果他现在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   萧璟的哭声又吵醒了萧衡,两个小家伙比赛似地大哭起来,寒菲樱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手忙脚乱,哄了这个,那个哭了,哄了那个,这个又哭了,这时真心觉得同时带两个孩子,比管理玉满楼和月影楼还要辛苦。   幸好外间的袁嬷嬷听见动静,立即带着两个嬷嬷进来帮忙,寒菲樱才松了一口气,等到两个小家伙安静下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腰酸背痛,刚准备去睡觉,翡翠就满面春风地进来,神神秘秘道:“小姐,世子爷又有情书来。”   寒菲樱佯怒了她一眼,翡翠做了个鬼脸,飞快地跑出去了,寒菲樱立即关上门,迫不及待地将信拆来,“爱妻樱樱”的熟悉字迹顿时映入眼帘。   纸间似乎还浸润着清润墨香,时光剪影,寒菲樱立即红了脸,心甜如蜜,成亲这么久了,感情还是浓烈如火,难舍难分,她一看到那些温柔暧昧的字眼,还会心如鹿撞,面红耳赤。   字里行间里透着对她的浓浓思念,还有对两个小家伙近况的问候,末了,他说目前北境一切顺利,会尽快回到京城,与她和孩子团聚,让她安心等夫君归来。   寒菲樱不禁莞尔,唇角无意识地弯起,透过薄薄的信笺,仿佛又看到了他那双深邃而柔情的凤眸,遥想以前两人在闺阁中的情趣,他过人的睿智,敏锐,犀利,聪慧,她眼中渐渐溢满春情,无比怀念。   她将信贴在胸口,忽然想起自己目前遇到的困境,立即写回信给他,希望可以得到他的启示和帮助,也许自己身在迷局之中,无法看透,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妖孽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有可能更容易触及问题的实质。   天气逐渐进入寒冬腊月,京城也下了大雪,萧天熠从来都不会让寒菲樱失望,接到樱樱的信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回了信,最快地方式到了她的手中。   这次的回信来得格外快,寒菲樱急切地拆开信,顿时觉得眼前一亮,脑海中忽然敞亮起来,对啊,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   当初以武安侯的前程为要挟,逼迫李燕珺说出蓝芙蓉儿子的下落,是一招绝妙的好棋,按理说万无一失,李燕珺也不敢撒谎,之后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找到蓝芙蓉的儿子。   可没想到,这个儿子在一年前就已经是一堆白骨了,所有线索骤然断裂,根本无从查起。   事情看起来很合情理,但寒菲樱心头一直有种不适感,那就是,这件事情会不会太巧合了?   如果那个死去的人真的是蓝芙蓉的儿子的话,似乎也无懈可击,但如果并不是蓝芙蓉的儿子,事情就变得格外耐人寻味了。   李燕珺虽然极度恼恨蓝芙蓉,可和武安侯贪污军饷一事相比,完全不值一提,李燕珺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无关紧要的人,付出更多的风险,如果此人并非蓝芙蓉的儿子的话,那就是,李燕珺权衡之下,不得不说谎,因为蓝芙蓉儿子的身份,比武安侯的安危来的更为紧要。   如今对李燕珺来说,有两件事最为重要,一件就是太子的储君之位,另一件就是李氏家族的荣耀,这两件事虽然自成体系,但又密不可分,互为支撑。   如果真有东西比武安侯的安危更为重要的话,那就是太子,这个疯狂的想法,把寒菲樱自己也吓了一跳,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太子比妖孽大两三岁,似乎和蓝芙蓉的儿子是同龄人。   想着想着,寒菲樱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如果太子真的是蓝芙蓉的儿子的话,那就可以解释这一切了,若太子不是皇家血脉,不但什么李燕珺,整个李氏家族都会被牵连起来,轰然倒塌,所以,不管面临怎样的压力,她都绝对不能吐露蓝芙蓉儿子的秘密,因为,她根本赌不起,为了防止有一天这个秘密被人揭露出来,所以,她提前准备了后路,就是自己曾经去郊外查证的那一家。   可是,这有可能吗?   李燕珺不仅仅有太子,还有沁雪这个女儿,可见她不是不能生孩子的,那为什么要把蓝芙蓉的儿子当做自己的儿子来抚养?到底有什么必须要这样做的理由?而且皇后身在后宫,众目睽睽之下,想要做什么手脚,难度非常大。   这个念头虽然惊世骇俗,但却引起了寒菲樱极大的兴趣,如果太子不是李燕珺的儿子,而是蓝芙蓉的儿子,那事情就越来越有趣了。   最近查到的事情和可能带来震荡的惊骇消息,寒菲樱全都瞒着蓝芙蓉,这个女人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万一知道自己儿子死了,或者是太子有可能是自己儿子,发疯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实在无法预料,而且寒菲樱也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暂时对她封锁所有消息。   关于太子的身世之疑,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寒菲樱不会打草惊蛇,更不会轻举妄动,但是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蓝芙蓉虽然不相信自己,但曾经帮助李燕珺做过什么,却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寒菲樱。   寒菲樱不是没有想过,直接把李燕珺的罪恶呈递到皇上面前,可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是皇上一向对无法无天的江湖人并没有什么好感,二是蓝芙蓉可没有什么好名声,对这样一个恶名昭著的江湖女魔头,皇上更是从一开始就会生出厌恶之心。   蓝芙蓉这样的人的指证,皇上很有可能根本不会相信,反而会认为是诬告,如果皇上认定为诬告,这个机会就会被李燕珺利用起来反咬一口,自从打入冷宫之后,她一直都在寻找东山再起的机会,这次被诬告,有可能成为李燕珺翻身的契机,所以,直接面呈皇上,寒菲樱称之为下下之策。   所以,在没有其他有力佐证的情况下,寒菲樱不想走这一步,而且,寒菲樱坚信,想让皇上下决心杀了李燕珺这个曾经的一国之后,唯一的可能是静妃娘娘的事情,而不是蓝芙蓉的那些证据,那些只能加重李燕珺的罪行,而不是决定性证据。   虽然如今李燕珺的所有罪恶,寒菲樱都了如指掌,但想要呈送到皇上面前,并且让皇上相信,依然缺乏有力的证据。   但寒菲樱心中若是有了疑云,就不会轻易消退,如果太子真是蓝芙蓉的儿子,那这个太子就是彻底当到头了,而且李氏家族也会跟着完蛋,这个发现,让寒菲樱兴奋不已,想不到追查这件久远的往事,还会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太子冷宫见母   冷宫。   窗外已经大雪纷飞,李燕珺坐在屋子的角落里,面前生着一个火盆,炭火已经熄灭得差不多了,异常寒冷,昏黄的灯光映得李燕珺的脸庞更为阴沉。   现在寒菲樱在追查蓝芙蓉儿子的下落,虽说自己早有准备,但还是免不了心神不宁,忐忑不安,因为从寒菲樱那天的反应来看,她并没有完全打消对自己的疑虑,或者说她没有完全相信蓝芙蓉的儿子已经死了。   “娘娘,喝杯茶水吧。”冷宫里什么都没有,以前是非雪山云雾翠不喝的皇后娘娘,如今只有一杯白开水。   不过好在李燕珺也是能屈能伸的人,换了别的女人,根本就受不了这样的天壤之别,早就一头撞死了,但李燕珺却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艰难地支撑了下来。   握着杯子中滚烫的茶水,李燕珺的思绪渐渐回神,恍惚穿越过去,渐渐接近三十年前的峥嵘风华。   后宫更迭,荣宠起伏,大多数时候,后来人都已经不再记得前人的事情,但李燕珺不同,她入宫三十多年,所有的记忆都历历在目。   别人都当太子是皇长子,可已经很少有人记得,当时宫中和皇后同时怀孕的,还有一位德妃。   德妃出身高贵,大家淑仪,她从皇上那里得到的荣宠几乎和皇后平分秋色,皇后刚刚传出怀孕的消息,德妃那边就也传出了好消息,宫中纷纷猜测到底谁能诞下皇长子?   龙腾王朝立储,按照惯例,要么立长,要么立嫡,占据这两样优势的皇子,在夺嫡的战争中,就比别人占了先天优势。   皇后是中宫之主,如果自己所诞下皇长子,就同时兼备嫡长,将来封为太子的几率就大大增加,自己现在是皇后,将来就是皇太后,可以永享尊贵,李氏一族也能永享富贵荣耀,地位稳如泰山。   可如果诞下皇长子的功勋被德妃抢去,就相当于分了一半自己儿子的机会,这可是皇后不愿意看到的。   她不是没想过除掉德妃腹中的孩子,可一是因为当时后宫妃嫔不多,如果除掉德妃的孩子,自己的嫌疑就最大,二是因为德妃是名门闺秀,自己想要动手,有诸多忌讳。   所以思来想去,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德妃怀的是个小公主,而不是小皇子。   可事与愿违,皇后在太医院安插了自己的人,密切关注德妃胎相的动静,有一天听到风声,太医说德妃脉搏强劲有力,很有可能是个男胎。   这个消息,让皇后恐慌不已,而且太医说德妃生产很有可能比自己早,那到时候就算自己生下皇子,德妃的孩子也会是皇长子。   皇后一面不动声色的关心德妃,一面暗中令太医想办法推迟德妃的生产时间,不让德妃在自己前面生产。   就在这个时候,蓝芙蓉忽然意外怀孕,来向她这个旧日密友求助。   蓝芙蓉怀孕比自己还要早半个月左右,这个天赐良机让皇后眼睛一亮,蓝芙蓉是否是解决这个困局的最好工具呢?   对蓝芙蓉的恳求,她自然满口答应,暗中做了多重准备,如果蓝芙蓉生下女儿,以自己的能力,随意安顿一个孩子并不是难事,如果她生下儿子,就有可能被会自己派上用场。   因为自己也怀孕了,蓝芙蓉更相信她为人父母之心,何况蓝芙蓉根本别无选择。   十月怀胎之后,蓝芙蓉生下了一个儿子,皇后暗中命人将孩子带往宫中,以备不时之需。   她是皇后,有很多别人无法想象的特权,可以很安全地将孩子暂时藏匿在戒备森严的坤宁宫中不被人发觉,如果自己到时候生下皇子,这个孩子就再想办法送出宫外,随便找个地方安置,可万一自己生下公主,那就只能用这个孩子李代桃僵了。   皇后之所以看中这个孩子,最大的原因是不担心蓝芙蓉会生出什么变故,她太了解蓝芙蓉是什么人了,权力欲极强的女人,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偷情意外得来的孩子而放弃已经到手的权力,所以,蓝芙蓉不会认回这个孩子,更不会找寻这个孩子,没有将来的后顾之忧。   将蓝芙蓉的孩子藏在坤宁宫之后的半个月,皇后突然出现临盆之兆,更为巧合的是,德妃那边也开始阵痛了,两边同时生产。   在经历了半晌的腹痛之后,皇后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可令她大失所望的是,竟然是一位小公主。   更为要命的是,不知道是因为皇后孕中长期忧惧,还是因为孩子在胎中憋得太久,小公主一生下来就不会哭,脸色青紫,很快就夭折了。   一连串的打击让刚刚生产的皇后几乎濒临崩溃,而德妃那边随时都会传出好消息,留给皇后的时间不多,她当机立断,决定偷梁换柱,将已经有半个月大的蓝芙蓉的儿子冒充做自己生的。   太医院有自己的人,就算有人起疑,可有医术精湛的太医,想要瞒过太后和皇上不是不可能,而且,以皇后的手段,随后“处理”完知情的人,以期保守秘密,也不是难事。   太后和皇上见她诞下“皇长子”都很高兴,太后甚至下令封赏六宫。   满目的荣耀和华彩,让皇后坚信自己赌对了,而且好运还没有结束,等了一天一夜之后,德妃那边终于传来消息,胎位不正,孩子难产,一尸两命。   皇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暗自松了一口气,就这样除去了心腹大患,后来太医告诉她,德妃难产,很有可能是因为太医院在她平日服用的安胎药中加了延迟生产的药物的缘故。   皇后并不愧疚,德妃死有余辜,如果不是德妃,自己就不会孕中忧虑,自己的小公主就不会一出生就夭折,自己就不用惊险地抚养别人的儿子。   一切就这样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了,皇后诞下皇长子,普天同庆,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皇后的风头无人能及,后宫是个鲜活张扬的快节奏的地方,德妃的事情很快就人遗忘得干干净净,再也没有人提及。   可上天总不会让一个人长时间得意,就在“皇长子”满了周岁的时候,一个更为可怕的劲敌入宫了。   自从亲眼见识到皇上对静妃的宠爱之后,皇后才知道,自己彻底错了,她原本一直以为帝王的爱本就是寡淡如水的,怎么也没想不到,也可以那般浓烈似火,灼烧一切。   虽然皇后抚养蓝芙蓉的儿子,可心中并非没有其他的打算,她还年轻,还有机会可以诞下真正的龙裔,蓝芙蓉的儿子,将来做个富贵闲散亲王也不错。   可自从静妃入宫之后,皇上基本就忘记坤宁宫了,连每个月固定要来的日子也故意装糊涂,一国之君要装糊涂,还有敢不长眼睛几次三番前去提醒?   皇上渐渐彻底忘了坤宁宫,让翘首以盼的皇后心中的恨意疯狂滋长起来,静姝宫几乎夜夜灯火通明,而自己这里却孤枕难眠,那个时候,她心中甚至有了一种报复的块感,如果你不让我再怀孕,将来这个嫡出皇长子,就是龙腾王朝未来的帝王。   可无论她怎么想,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有了静妃之后,皇上几乎把她抛诸脑后了,偶尔来一次,也不在她这里就寝,她想要再怀孕,难于上青天。   皇后心中不甘,便找准机会,适时在太后面前进言,挑动太后对静妃专宠后宫的不满,果然,太后渐渐注意到静妃,对静妃的不满也与日俱增,甚至几次三番提醒皇上后宫要雨露均沾,可皇上对太后的话也是阳奉阴违,表面上答应,背地里依然宠爱静妃。   皇上独宠静妃,静妃不出意外地怀孕了,她本就是后宫的风云人物,现在一怀孕,整个后宫的耳朵都竖起来了,甚至有言论传出,说皇上曾经对静妃说,如果她诞下皇子,就是龙腾王朝将来的太子储君。   这话不论真假,对皇后来说都是一件惊恐的事情,她是皇后,怎么可能容许属于自己儿子的皇位被他人夺去?   皇后开始想办法除去静妃肚子里的孽种,这可比当年对付德妃容易多了,静妃在宫中得罪的人可不少,皇后只需要稍稍点拨一下,暗示一下,就能轻易怂恿许多人对她下手,皇后只需要坐收渔人之利就好。   可静妃的孩子命的实在太大,后宫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众多妃嫔轮番出手,她居然还没有滑胎?   皇后暗暗着急,她抚养蓝芙蓉的儿子,就是为了永享荣华,如果太子之位被静妃的儿子给抢去,那自己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皇上将静妃保护得密不透风,更让皇后如坐针毡,好在皇上终于离宫,机会来了,静妃的孩子也如愿没了,皇后再次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每一个想抢自己儿子皇位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可静妃如此盛宠,将来再孕育子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皇后的目的当然不止如此,她只需要在适当的场合推波助澜一下,就可以让太后再也容不下静妃这个碍眼的女人。   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终于把静妃从后宫中驱逐出去了,皇后又一次拔除了真正的眼中钉肉中刺。   事实证明,皇后是对的,皇上只有在静妃不在宫中的时候,才会记起后宫还有个皇后娘娘,也渐渐恢复了每月来坤宁宫的惯例,夜里也会留宿于此。   别人都当帝后情深,但皇后心如明镜,皇上来坤宁宫,更多的是为了对太后和后宫有个交代,皇上对接静妃回宫一直念念不忘,他想换一种方式保护静妃,并不是真心有多喜欢自己。   尤其是见识了皇上对静妃的宠爱之后,皇后就知道自己分到的宠爱不及十中之一,她虽然心中悲凉,可也无计可施,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没道理,不喜欢一个女人,更没道理。   但不管怎么说,皇上能来坤宁宫已经很好了,就算是违心,也比不来好,为了能快速怀上身孕,皇后暗中大量服用助孕药物,三个月之后,果真怀孕了,皇后欣喜若狂,尽管皇上不怎么待见她,但她依然深爱着皇上,心中决定,如果这次生的是皇子,她会努力劝皇上离这个儿子为将来的太子。   谁知,上天实在不怎么眷顾她,这次生下来的又是个公主,就是后来的沁雪公主,皇后虽然极为失望,可沁雪终究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加上之前夭折的公主,她把对两个女儿的宠爱集中到了一个女儿身上,对沁雪格外骄纵。   沁雪是宫中最为骄横跋扈的公主,皇后也不在意,沁雪是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公主,有这个骄傲的资本,何况,也没人敢给气她的宝贝女儿受,当然,这些都要建立在她是将来的皇太后的基础上。   虽然她宠爱沁雪,但沁雪的出生,堵死了她所有的退路,也就意味着皇长子必须是皇室血统,永远都不能更改了,因为,这个后果,没人能够承担得起,所以只能将错就错下去。   这样的事情,风险极大,皇后心中不是没有担忧过,不是不担心这个秘密被人发现,甚至一直追查蓝芙蓉男人的下落,可那个男人实在太过神秘莫测,只是查到了有关雪族的消息,所以皇后怀疑,这个连自己都找不到的男人,很有可能就是雪族的人。   颂春见娘娘一直发呆,小声道:“娘娘请放心,我们已经做得很干净,寒菲樱查不出来的,更不会查到太子身上去。”   李燕珺从过去回过神来,长叹一声,“寒菲樱不是泛泛之辈,瞒得过别人,未必瞒得过她,还有蓝芙蓉那个践人在,万一有朝一日,她追查到太子身上,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不会的。”颂春忙安慰道:“蓝芙蓉的儿子已经死了,铁证如山,绝对不会有人联想到太子身上去的。”   李燕珺没有说话,陷入长久的沉默,但心中一直有种说不出的担忧,不知道是为什么。   暗夜中,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忽然出现在门口,头戴黑色风帽,声音让李燕珺猛然一颤,“母后。”   自从被打入冷宫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太子,但此时在这种阴森诡异的气氛之下,李燕珺忽然慌了,他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刚才和颂春的对话?   太子看着失去了早日雍容华贵的母后,心中涌起滔天滚浪,母后被打入冷宫之后,被父王厌弃,他不敢前来,怕触怒父皇,过了这么久,才敢趁着夜色掩人耳目前来,竟然会听到这绝对震撼的一席对话,他竟然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母后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看着太子惊骇的眼神,精明过人的李燕珺已经明白他听到了自己和颂春的对话。   李燕珺惊慌失措之下,下意识地想否认,可太子二十七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想要隐瞒他,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后,在太子惊颤的目光中,李燕珺艰难地点点头,但立即辩解道:“你要记住,你就是我的亲生儿子,龙腾王朝无人可以取代的太子储君。”   如果可以的话,太子真希望从来就没有听到今晚这一番对话,从来就不知道,他那般笃定的皇家纯正血统竟然是假的,忽然想起,那日萧天熠血脉存疑的时候,他还那般理直气壮地嘲笑过他,讥讽过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才是真正的冒牌货,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李燕珺这样说,并不能打消太子心中的震惊,他仿佛没有听到李燕珺的话,而是反问道:“蓝芙蓉是谁?”   这个名字是李燕珺怎么也不想提起的名字,可无论她怎么也不愿意面对,面对太子的逼问,她只简短道:“她已经死了。”   死了?太子狐疑地盯着母后,母后经手的很多事情,他都不清楚内情,听母后的意思,似乎他是蓝芙蓉的亲生儿子?   李燕珺忽然严肃地看着太子,郑重道:“皇儿,你应该明白,如果此事被第四个人察觉,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   太子惊悸的脸瞬间暗沉下去,母后说的对,如果这个秘密爆发,将是一场惊涛骇浪。   父皇那么宠爱萧天熠,但一旦知道萧天熠是贱民的儿子,也毫不手软地要杀了萧天熠,还有皇祖母喜爱的淮南王妃万若岚,也厉辣地要刨坟鞭尸,如果是自己,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想到这里,太子忽然打了个冷颤,身败名裂,绞杀分尸,鸩酒白绫,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骤然浮现眼前,太子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脸色变得煞白,他是东宫太子,将来权倾天下,从来没有想过将来被人踩在脚下的卑贱,不是的,他不是贱民的儿子,他只能是高贵的皇家血统。   李燕珺盯着太子看不出颜色的脸庞,知道他虽然一时震惊,可还是分得清轻重,握着他冰冷至极的手,一字一顿道:“你赶快回去,要把今晚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记住,你从来就没有来过这里,从来就没有听到过什么。”   太子不语,中宫嫡出,皇帝长子,万千荣耀,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这个纯正的血统的皇子身上,如果他不是,那这一切都会灰飞烟灭,父皇一向对自己威严多过于慈爱,如果知道自己不是他儿子,定然会毫不留情地要自己的命。   太子冷汗涔涔,不敢再想下去,什么蓝芙蓉,什么亲生,什么血脉,自己必须忘得干干净净,离开冷宫的时候,母后的话语回荡在耳边,“如今你的处境已经如履薄冰,此事若是让第四个人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完了,你虽然不是母后亲生的,但这么多年,母后一直视你为己出,你心中是明白的,务必忘记今晚的一切。”   太子想起那金光灿灿的太子之位,威仪煊赫的东宫庄严,回头看向那沐浴在黑夜中的冷宫,深吸一口气,忽然大步流星地离开,母后说得对,他就是皇上嫡长子,中宫所出,独一无二的纯正皇子,努力摇了摇头,他一定会将今晚所见所闻忘得一干二净。   ---   北境正是冰天雪地的时节,这种寒冷的冬天,对萧天熠来说,算不得什么,但若真是朝中大臣来到这里,很有可能一天也熬不下去了,平日道貌岸然,慷慨激昂,真正面临危险的时候,却一个个躲得比兔子还要快。   萧天熠坐在驿馆的书房里,看着樱樱的书信,优美的唇角泛出一丝笑意,萧远航竟然有可能是蓝芙蓉的亲生儿子?这真是个意外之喜。   这个消息对任何人都免不了意外,诸葛廷也不例外,“相信世子妃一定能发现蛛丝马迹的。”   萧天熠还没有说话,夜离宸忽然急匆匆跑过来,“爷,灾民闹事了。”   萧天熠眼中掠过几道寒光,“怎么了?”   一行人立即起身去往外面,自从来到北境之后,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老远就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夹在着愤怒,“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人能吃的吗?”   “朝廷居然这么对待我们,我们老百姓还有活路吗?”   …………   但凡赈灾的人都知道,最怕的就是灾民暴动,因为一旦躁动,场面很有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朝廷这么不把我们当人看,去他的世子爷……”   这话很快就得到了不少附和,北境的人体格比京城人士要高大一些,个性也更为彪悍一些,很快就群情激奋。   夜离宸很快来回禀,“爷,我们发的粮草已经发霉了,所以他们在闹事。”   众人只见一俊美若玉的尊贵男子于流风回雪中而来,仿佛天神降临。   人群奇迹地般地安静下来,这位就是传闻中代天巡狩的亲王世子,代天巡狩是只有太子才有的特权,可见当今天子对这位世子爷独一无二的爱重和信任。   ☆、第三百九十章 灾民闹事   可在短暂的静寂之后,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毕竟北境现在已经饿死不少人了,这些饿死的人中,有他们的亲人,朋友,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死去,痛彻心扉,现在好不容易盼到朝廷的救济,却是这些霉烂变质的粮食,谁人能不愤恨?   “当官的只知道吃香的喝辣的,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   “朝廷发这样的东西给我们吃,分明没把我们当人看,反了他娘的……”   “说的好,反也是死,不反也是死,干脆反了,看当官的还敢不敢欺到我们头上了……”   ……   因为有几个带头的大喊,一时群情激奋,大有把帐篷掀翻的趋势,食不果腹的灾民见了衣着华贵的世子爷等人,更是气愤难当,在他们眼中,世子爷和那些官老爷是一伙的,什么爱民如子,什么代天巡狩,全是骗人的鬼话,他们的死活在当官的眼中,根本一文不值。   在几个人的鼓动之下,灾民的情绪越来越高涨,甚至有人把分发粮食临时搭建起来的草棚都给掀翻了,如果不是慑于世子爷威严,早就冲过来把他们几个拆骨入腹了。   夜离宸见灾民暴动,把火气都发到世子爷身上,十分火大,这滴水成冰的地方,朝廷大员们一个比一个躲得快,娇生惯养的太子和燕王更是相互推诿,世子若不是心怀百姓,怎么会天寒地冻来这里赈灾?   萧天熠面目冷然,皇家的尊贵之气显露无疑,谁也想不到,这个时候,他竟然不是立即安抚灾民,而是发出了一道谁也想不到的指令,“阿宸,把那几个带头闹事的给本世子杀了。”   “是!”夜离宸对爷的命令,从来都是不假思索地执行,立即飞身而起,如同老鹰抓小鸡般以迅疾之势将几个人从人群中一一抓了出来,刀光一闪,几个人就立即断了气,殷红的血染红了地上的白雪,触目惊心。   谁也没想到这个优雅华贵的俊美世子爷,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要人的命。   这下,天地间瞬时沉寂下来,再无人敢发出一丝声音,谁都看得到,刚才闹得最大声的几个人,现在已经见了阎王爷,谁还敢往刀尖上送?   萧天熠无视在风中弥散开来的血腥气,也无视他在众人眼中冷如修罗的可怕,也无视所有人对他的畏惧和惊恐,醇雅至极的声音如冰天雪地一样的冷透,“如果谁还敢闹事,这就是下场。”   说完,他拂袖而去,华美的衣袍在猎猎寒风中画出一道惊艳的影子,留下一地惊惶不堪的人群,鸦雀无声。   几人回了住处之后,萧天熠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从容地翻阅手中的书页。   夜离宸虽然杀了带头闹事的人,但他并不知道世子爷为什么要这样做,倒是诸葛廷眼中并没有狐疑。   以世子爷的聪明绝顶,不会看不出是有人在故意煽动灾民闹事,众所周知,爷临危受命,深得皇上赞赏,如果这次赈灾劳苦功高,恐怕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会更上一层楼,但是很显然,有人不希望世子的赈灾之行那么顺利。   刚才灾民闹事的时候,诸葛廷是在看到世子爷眸色瞬时转为深冷的时候才发现不对的,北境受灾多时,牛羊冻死者不计其数,北境百姓在天寒地冻的时候,缺衣少食,个个饿得面黄肌瘦,手上脸上都是冻疮,尤其是他们到达的这个地方,更是灾情最为严重的地方。   可那几个人虽然穿得破破烂烂,却是面色红润,眼睛炯炯有神,根本不像受灾已久的灾民,世子一眼看出端倪,命令当场格杀,也是为了杀鸡儆猴,给背后的主子好好看看。   世子爷此举在当地引起了轩然大波,但当事人却淡然得仿佛没事人一样,悠闲地翻阅着手中的兵书。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掀帘而入,墨发上面还有未来得及融化的雪花,“爷,我已经查清楚了。”   竟然是东方明玉,前段时间,东方明玉离京,几人已经很久没有会面了,却想不到会在北境见面,而且诸葛廷知道,玉公子肯定是专程赶来北境,助世子爷一臂之力的,他们几人分工不同,都是世子爷身边的人。   出去历练一趟回来的玉公子,脸色不像在京城的时候那样晶莹如玉,反而印上了淡淡黄色,但更显得稳重深沉,似乎已经从爱上亦男亦女的世子妃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短暂地寒暄之后,就道:“爷所料果然不错,那几个人都是受人指使的。”   夜离宸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如此,怪不得世子爷会命他就地格杀,自己竟然后知后觉到这个程度。   东方明玉心细如发,查到的消息当然远不止如此,世子爷离京的时候,户部拨了三十万两白银,采购了二十万石粮草,浩浩荡荡运往北境。   若不是世子威名在外,这笔巨大的款项在路上都有可能会被胆大包天的土匪给劫了,到达北境之后,将粮食分批拨发给灾民,才相安无事了几天,就不断出现粮食发霉腐烂的事情。   但凡赈灾,趁机发国难财的人总不在少数,尤其是负责钱粮的户部,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负责每年的税收,一进一出,其中有多少猫腻,就只有户部的人自己说得清楚了。   二十万石粮食,按照道理应是今年的新粮,可里面却混杂着极大分量的陈粮,新粮的价格和陈粮的价格,相差巨大,这其中的差价,不用说,又是被户部的蛀虫给收入囊中了。   因为北境天气下雪,天气潮湿,陈粮里面本来就有霉变的,更是加快了腐烂的速度,不吃也是死,吃也是死,所以才会出现灾民闹事的事情。   夜离宸这个一向冷漠的人也忍不住怒不可遏,“户部太可恨了,我们辛辛苦苦来赈灾,现在可好,灾民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我们头上了。”   户部?萧天熠眼中寒光一慑,户部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以前战事多的时候,他经常和户部打交道,军需,粮草,可做手脚的地方太多了,以前是没有抓到真凭实据,暂时动不得户部,现在连赈灾的好处也不放过,看来这户部尚书的位子是该挪一挪了。   诸葛廷粗略地计算了一下,户部光是这一笔,就可以捞到不少好处,见阿宸怒不可遏,他也很气愤,这些混蛋,多少百姓挣扎在死亡线上,可这些朝廷栋梁却在干些什么?   东方明玉继续道:“不仅仅如此,粮食中除了发霉的之外,还有不少掺有砂土,装在麻袋之中,加重了分量,十石之中,将近有一石是砂土。”   夜离宸是个性情耿直的年轻人,听到户部的罪恶行径,要不是世子爷在场,恨不得要拍案而起,怒发冲冠。   诸葛廷沉吟道:“既然在粮食上做了手脚,那三十万两白银的纯度想必也不高了。”   东方明玉颔首道:“那是自然,我已经找高人验看过,这批白银里面掺杂了数量不少的铅,从外面看上去,没有什么区别,但却不是纯度最高的白银了,买粮食当然得打折扣了。”   诸葛廷眸光一深,“户部尚书杜盛表面上中立,实际上却是燕王一派的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杜盛的胆子这么大,背后定然有燕王撑腰。”   萧天熠黑眸中掠过一道寒光,燕王贤名在外,却是用这样的家底挣下的贤名,有谁知道,这般龌龊肮脏的交易里面也有他的身影?   外面忽然传来打斗声,还有女子愤怒的声音隐约传进来,“我要见那个京城来的淮南王府世子爷,我要当面问问他,到底是怎么赈灾的?”   夜离宸见有人扰世子爷的清净,面色一怒,正准备出去教训闹事者,忽然听到世子爷淡然威严的声音,“真是够胆量,让她进来。”   “是!”   外面忽然安静了,一穿着白色大氅的女子闯了进来,高挑身材,脚踩鹿皮小靴,面含怒容。   在座的人都是在见惯美色的,这位女孩的容貌不算极美,但在北境也算得上极为出色,她眼神无惧地打量着这些来自京城的风华人物,最后目光停驻在萧天熠身上,“你就是代天巡狩的淮南王府世子?”   萧天熠审视了女子片刻,目光重新回落到书卷上,淡淡道:“你有什么事?”   女子一愣,听说这位世子生性嗜杀,残酷恐怖,赈灾的时候,不但发霉变的食物,还不允许百姓申辩,当场就杀了好几个人,让她对这位威名远扬的世子的印象恶劣到了极点。   没想到,这般冷血残酷的人,竟然是一位这般俊美绝伦的男子,她怔楞片刻之后,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立即昂起脑袋,倔强道:“我是替那些枉死的百姓说句公道话的。”   萧天熠抬起眼眸,唇角一弯,饶有兴趣,“公道话?你是谁?”   ☆、第三百九十一章 度过难关   女子被萧天熠强大的气场迫得后退一步,勉强站稳脚跟之后,脸色憋得通红,“我是北疆大吏沈山的女儿,沈黛。”   沈黛?萧天熠从来都不是沾花惹草怜香惜玉之人,显然没有听过这个女子的名字,只是似笑非笑道:“你要如何主持公道?”   诸葛廷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女子,他随着世子爷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查探清楚当地主要官员的基本情况,而沈黛只是官员之女,分属内宅,他不用收集这方面的情报,但沈黛在当地名声不小,他想不听到也难,听说这位千金小姐,性情刚烈如火,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有勇气闯到世子爷的营帐中来当面质问。   见世子爷清淡之下的话语却有不容忽视的威慑力,沈黛言辞激烈,“你们发放霉变的食物,还不许我们抗议,那样的东西吃了同样要死人,你们赈灾,就是这样草菅人命吗?”   萧天熠眉目微凝,他是要逐鹿天下的人,必须有意识地培养自己的至尊之位,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挑衅自己的威严,何况是一个小女子,目光瞬时一冷,他做事情,还轮不到一个女人来指手画脚,忽道:“拿下。”   话音刚落,夜离宸就已经长剑出鞘,雪亮的寒光就逼着沈黛而去,沈黛立时觉得后背一凉,急忙避让,她也是会武功的,竟然迎面避过了几招夜离宸的凌厉攻势。   但一旦夜离宸认真起来,沈黛就显然不是他的对手了,很快就气喘吁吁,落了下风,下一刻,一柄冰凉的剑就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寒意如雪。   可想不到,她竟然面无惧色,眼眸喷出两道火龙,极速射向萧天熠,“真是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什么爱民如子,什么为民请命,你们就这样爱民如子的?就是这样为民请命的?”   沈黛话音未落,外面就跑进来一位神色惊慌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见到夜离宸的剑居然架在女儿的脖子上,大惊失色,只要世子爷一声令下,女儿定然会阴阳两隔,忙道:“下官教女无方,冒犯了世子爷,还请世子爷开恩,放过小女一次。”   沈黛被夜离宸擒住,却不甘示弱,“爹,不用求他们,他们知道我们北境饿死了多少人吗?天天盼着朝廷派人过来赈灾,日盼夜盼,现在好了,他们是来了,可那发的东西是人吃的吗?他们尸位素餐,什么时候把百姓的命放在心上过?难道我连一句公道话都不能说吗?”   沈大人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性情刚烈,见到世子阴沉的脸色,顿时心慌,这位世子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搞不好女儿的命就白白送在这里了,而且他为官多年,深知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当即怒斥道:“世子自有世子的处理方式,你多什么嘴?”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已经饿死人了。”沈黛眼眶湿润,却倔强地不肯掉落下来,“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死更多人吗?”   萧天熠连看都没有看沈黛,威严的气势忽然横扫过来,“押下去。”   “是!”   沈黛瞪大眼睛,想不到这位世子比传闻的还要可怕,其他人也难以置信,这可是一位娇滴滴的姑娘啊。   “小女不懂事,求世子爷……”沈大人见女儿被抓走了,心急如焚,刚准备向世子爷求情,忽然看见世子爷眼中的冷意,后面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   连北疆大吏的千金去伸张正义,都被世子爷扣押了,这件事,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至此,不管发生什么事,也再也没有人敢闹事了,北境的局面迅速稳定下来。   看着喜怒不形于色的世子爷,东方明玉,诸葛廷,夜离宸有种共同的感觉,世子爷似乎和以前不同了,但到底是哪里不同了,一时也说不上来。   夜离宸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但知道玉七哥和小诸葛都聪明过人,探寻的目光投向他们两个,希望能得到答案。   很显然,两个人都让他失望了,他们三人,无论如何也想不透世子爷为什么和以前不同了,但那种肆意流淌的皇家霸气,却吸引人更深一步地去臣服,去敬畏。   这时,正好有人送信过来,见世子爷眉宇锋锐的弧度微微一弯,他们都知道是世子妃的信笺,很识趣地退出了营帐。   一出来,夜离宸就拉着诸葛廷问道:“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诸葛廷还没有开口,东方明玉就替他回答了,“在没有粮食的绝境中,任何骚动都有可能会引起暴乱,这是赈灾者不愿意看到的,在能吃的粮食没有到达,填不饱灾民的肚子之前,说什么都是徒劳,所以,为了防止事情进一步扩大,只能用武力将闹事者镇压,缩小影响,因为沈黛的身份,她来的正好,只要这件事情传出去,就再也不敢有人闹事了,何况,对饥寒交迫的人来说,保存体力,坚持下去,是最好的保命办法,闹得越凶,体力消耗越快,若是粮食不继,便会死得越快。”   夜离宸恍然大悟,世子如此用心良苦,心中装着天下,装着百姓,所以当机立断,杀了那几个居心叵测的闹事者,才是真正的胸怀大局者。   诸葛廷看着漫天飞雪,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叹息道:“没有食物吃,饿死的人会越来越多。”   东方明玉却没有两人的忧虑,眼中浮现一个清冷的笑容,比雪花还要纯澈几分,“世子爷已经命人把将士们的粮食分一半出去当赈灾粮。”   几人同时沉默,多一分粮食,就多一分生机,以前跟随世子出征的时候,世子哪一次不是和将士们同甘共苦?世子清高孤傲,深不可测,他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却让几人心中涌起誓死追随的忠诚和拥戴。   夜离宸道:“二十万石粮草虽然多,也根本不够这么多灾民吃的,如果再去除掉一半霉变的,更是少的可怜,现在又是大雪封山,就是我们自己运粮食也来不及,这个难题,要如何解?”   诸葛廷缓缓微笑,“相信世子爷一定会有办法的。”   果然,第二天,就不知道世子爷动用了什么渠道,就运来了一批粮食和棉衣,原本瑟瑟发抖战战兢兢的灾民在得到粮食之后,原来不满和愤慨消失得无影无踪,纷纷转而叩谢世子爷的大恩大德。   原本杀了几个人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人遗忘了,毕竟,已经死得太多了,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大雪纷纷,寸步难行,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运来粮食,需要多大的人力物力,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得明白。   与之前对世子爷的畏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世子爷在北境百姓中的地位如日中天,之前跟着骂过世子爷的人,现在都深怀愧疚,而且,也很快就有人知道,当日百姓没有粮食吃的时候,世子爷将自己和随行人员的粮食全部减半,用来赈济灾民,更是深得民心。   局面暂时缓解了,沈黛也被放了出来,沈大人本来是要来感谢世子爷开恩的,可连世子爷的面都没有见到,那个时候,世子爷正忙着给心爱的女人鸿雁传书,自然没空理会他。   沈黛见灾民暂时有了粮食吃,但依然对世子爷滥杀无辜耿耿于怀,虽然被关了几天,但不减心中怒火,正准备再去据理力争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清冷好听的声音,是那日在世子爷身边的白衣如月的公子,“世子爷做事,自有世子爷的道理,你一腔热血是好,可有的时候反而会坏了事。”   东方明玉正好遇到沈黛,便多了一句嘴,或许是看在沈黛身为官家千金,却没有丝毫官家千金的架子,居然敢为所谓的升斗小民仗义执言,这份勇气,和当初那个潇洒无畏的公子凤莫名地有些相似,他便多了一句嘴。   但沈黛不可能听得懂东方明玉的话,凝视着这位俊雅的贵公子,狐疑道:“你的意思是?”   “世间之事,并非非黑即白,你以为是错的,在别人眼中,却可能是对的。”东方明玉盯着漫天飞雪,丢下这一句话之后,就离开了,留下沈黛一个人在风雪中,细细思索他的意思,还是无法认同,难道有理由,就可以随意杀人吗?   沈大人来接女儿回府,到底是阅历比沈黛丰富得多,叮嘱女儿,“这件事,你实在太过冲动了,而且我觉得,这发霉变质的陈粮一事,很有可能和世子没关系。”   “没关系?”   沈大人点点头,“按照朝廷规制,这赈灾的钱粮都是从户部支取,也有可能是户部的人动的手脚。”   沈黛握了握手心,她一向相信爹爹的判断,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了世子爷吗?   沈大人见状长叹一声,“况且,我已经派人查看过了,那几个被杀的人,不像是普通的灾民。”   沈黛虽然性子刚烈,可也不是傻瓜,几乎立即就明白过来,“爹爹的意思是怀疑有人故意闹事?被世子看了出来?”   沈大人颔首默认,“你总算这次错得有多离谱了吧,你当面置喙世子,他没当场杀了你,已经是给了你极大的面子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本是同根生   不仅仅京中不是一片净土,北境更不是,不过以萧天熠的能力,很快就查出了在背后挑衅灾民闹事的幕后黑手是谁,其实就算不用查,他也知道是谁干的。   此局志在以小博大,如果在别有用心的人的挑唆之下,饥寒交迫的灾民的情绪很容易被调动起来,如果事态持续发展,很可能会酿成一场大的流血事件,死伤无数,导致民怨沸腾,如果再被御史抓住机会在皇上面前参上一本,那么世子光辉的赈灾事件就会被添上极为不光彩的一笔。   他日回京,因为有这道血腥的伤痕,皇上对主动请缨前去赈灾一事不但不会大加封赏,反而有可能因为世子闹得北境百姓怨声载道,而迁怒甚至降罪。   此举显然是希望遏制住世子蓬勃发展的态势,有能力又有动机这样做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子。   如今朝中最有权势的两个皇子,一个是太子,另外一个是燕王,但燕王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也缺乏这样的动机,因为这个时候萧天熠和燕王派系根本没有到撕破脸的时候,两者的关系还有缓和的余地,至少,在燕王那边看来是这样的。   查证到太子手笔的时候,萧天熠俊美的脸庞上闪过一道危险的笑意,不知萧远航明不明白,这样做,无异于自掘坟墓,只会加速他的灭亡,若是有朝一日,萧远航知道自己可能根本就不会什么皇家正统,不知道他的脸上会是何种表情?   东方明玉眼神深冷,“太子情急之下,竟然出这种损招,应该已经沉不住气了,而且他应该也对户部一贯的伎俩了如指掌。”   虽然幕后黑手是太子,但户部中饱私囊在先,而太子和燕王争斗多年,对对方派系都应该有所了解,太子很清楚户部在钱粮上都做了手脚,所以便顺水推舟,设下了这样一条毒计,就算不能动摇世子的根基,但至少也可以打压世子如日中天的气势,可惜,被世子爷一眼看出,毫不手软地当场击杀他派来的爪牙。   纵然再有蠢蠢欲动者,有先例在前,世子喜怒无常,狠戾冷酷,他们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图谋闹事。   东发明玉明白,只有杀了这几个人,才能拯救更多的人,而且,失态的发展并未失控,世子后面的举动已经轻而易举赢得了民心,这些事情,一定会传到某些人耳朵中去,不知道太子心中会作何感想?   萧天熠虽然在轻笑,眼中却掠过一道冰寒的肃杀之意,被东方明玉看在眼里,忽然下意识地肃然起敬,不禁在心中轻叹,世子爷真的与以前不同了。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果硬要用语言来形容的话,就是世子爷更为深沉冷冽,同时又更为霸气张狂,更为狂放恣意,多了一种让人不由自主去顶礼膜拜的王者威仪。   看到这样的世子,东方明玉心中甚至在想,如果世子是有资格夺嫡的皇子的话,要比任何一个皇子能都让他心甘情愿地去臣服。   而且,他相信,这不止是他一个人的感觉,诸葛廷,夜离宸,一定都有和他一样的想法,就算世子不是皇子,但依然是皇家子弟,退一步讲,就算世子甚至不是皇室出身,如果他有想要逐鹿皇位的雄心壮志,他们也会义无反顾地追随下去,只是…不知道世子心中到底有没有那个想法?但这话可是不能随便问的,只能深藏心底,等待时机。   似乎是感知了东方明玉心中的想法,萧天熠眸光转沉,他相信,聪明的明玉已经感知到了某些与往常不一样的东西,对于聪明人来说,根本不需明言,只需心照不宣。   谁说世子之位就不能争夺天下?只要他想要的,又有何不可?让他委屈在那些他根本就看不上的人麾下做臣子,才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诸葛廷一直默然在旁,看着淡然冷漠的世子爷,似乎对北境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意外,他忽然明白,原来世子爷早有打算,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就明白这一趟众人瞩目的赈灾之行不会这么顺利。   而且户部的三十万两白银,二十万石粮草,也一定会暗中做手脚,倒不是为了对付世子爷,而是这些雁过拔毛的勾当,几乎已经成了户部的惯例了,   所以,除了户部拨发的钱粮之外,世子还做了另外一手准备,或许是世子这样的人,连上天也会眷顾,当初在幽冥山得到的富可敌国的宝藏,此时派上了用场,但世子眼中的肃杀让诸葛廷明白,世子爷对贪婪的户部尚书杜盛已然动了杀意。   诸葛廷敛下眉目,跟随在世子身边多年,一直以为算得上是了解世子的人,可如今却越来越看不透了,他忽然有了一个和玉公子同样的推测,世子爷心中到底没有想过那个位置?   如今朝中两位最有权势的皇子,太子就不必说了,而以世子的清高秉性,也绝对不会甘心臣服于燕王这样的主君。   想到这里,诸葛廷心中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只有世子这样的人,才是他们付出一切想要拥戴的主子,有谁规定世子就不能角逐皇位?   世子爷十几岁就上了战场,南征北战,从无退缩,为龙腾王朝立下汗马功劳,若不是心系天下百姓,此次又何必临危授命来这冰天雪地?只有这样的主君,才是他们心甘情愿想要追随的。   营帐内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几人都是聪明至极的人,萧天熠凤眸中一道精光闪过,用不了多久,该属于他的,终究会被他拿回来。   ---   虽然粮食的问题解决了,但北境的危局并未彻底解决,大雪才停了两天,气温骤降,寒风刺骨,冰霜满天,不少人刚刚果腹之后,又生了冻疮,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治疗,所以很多人体温持续下降,四肢僵硬,甚至阳气亡绝,成了北境新的死亡的威胁。   萧天熠等人都是常年习武的人,抵御寒冷的能力本就比一般人强,但因为很多士兵不适应北境的严寒气候,冻伤的也为数不少。   北疆大吏沈山想尽了办法,也收效甚微,难以阻止百姓的死亡,一是药材奇缺,二是大夫奇缺,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困难。   “世子爷,现在大雪封路,外面的人寸步难行,还请世子爷想想办法。”看着治下百姓受苦受难,沈山急得几乎火急火燎,希望这位神通广大的世子爷有办法助北境度过危机。   当初没有粮食的时候,也是世子爷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粮食顺利送了进来,此举让沈山对世子爷极为钦佩,而且他很清楚,这个时候,朝中大臣们没有一个愿意来到这个积雪封霜的地方受罪。   萧天熠凤眸染上一丝淡淡亮光,胸有成竹道:“沈大人不必忧急,不出两天,药材就会运到的。”   沈山大喜过望,立即道:“下官替北境上下谢过世子爷恩德。”   有些事情世子爷不说,但他猜得到,这样的天气,路况危险艰难,运送药材是要冒极大的风险的,但世子居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药材会到,别人只看到世子的功勋,却不知道这背后的险阻和努力。   他在心中微叹,看来黛儿真的是误会世子爷,但世子再也没有追究过黛儿的无礼和冒犯,仿佛彻底忘了这件事一般,让沈山心中十分忐忑。   当初当机立断,处死数人,毫不手软,但对黛儿的案前无礼,却慷慨大度,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世子爷,到底是个怎样令人捉摸不透的男人?   ---   只有世子爷贴身的人知道,粮草和药材能顺利运进来,是月影楼的人暗中帮的忙,世子妃曾经说过,月影楼听从世子爷的差遣,他们本就是侠义江湖组织,这个时候,更是义不容辞,慷慨而出。   但虽然药材到了,却严重缺乏大夫,毕竟,愿意来这里受罪的大夫可不多。   营帐内,萧天熠眼眸微沉,不管什么样的难题,他都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安然度过,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冰冷的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诸葛廷一边观察着世子爷的脸色,一边道:“若是医神在就好了。”   以医神精湛的医术,如果他在的话,至少可以解一半以上的危机,只是他很清楚,世子爷一向不喜欢石中天,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世子妃的关系。   萧天熠闻言却并未动怒,俊美的脸上染上一抹哂笑,“本世子相信,他已经来了。”   夜离宸眼中有难以想象的震惊,那个脾气怪异的医神,他们曾经找了整整三年,却遍寻不到,怎么可能是心底善良的人士?而且因为公子凤的关系,一直和爷不怎么对盘,两个人见面的时候,气氛总是沉闷得令人窒息。   他知道石中天可不是宅心仁厚的人,为什么会来这冰冻三尺的地方做善事?   可他震惊归震惊,世子爷的话却从来就没有出过错,果然,他们出了营帐之后,到了一处临时搭建的封闭草房子里,四处已经坐满了前来等待救治的灾民,而正中间就坐着一个俊美妖娆的男子,不是石中天,又是谁?   石中天正在给一个手部冻疮严重的中年女人上药,那女人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了,再蔓延下去的话,要么截肢,要么等死。   夜离宸看着那红肿不堪血肉模糊的伤口,真是不得不佩服石中天这个男人,当大夫的人,忍受力真是非同一般,连自己一个在沙场上见惯生死的人看到那些东西,都忍不住一阵阵反胃,而石中天却能安然若素,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石中天仿佛没有看到萧天熠来了一样,依然淡定地给百姓看诊,只是阴阳怪气甩过来一句,“怎么?难道尊贵的世子爷也被冻伤了?”   世子爷?知道这个年轻人就是代天巡狩的淮南王府世子的时候,所有百姓都立即跪拜在地上,神态满是恭谨,高声道:“草民参见世子爷。”   幸好,夜离宸早就知道石中天的脾气,要是换了别人,对世子爷如此不敬,他就一剑冲过去了。   萧天熠走到石中天面前,眸色晦暗不明,语气并不和善,“你什么时候来的?”   石中天看向这个越发尊贵俊美的男人,淡淡一笑,极为随意道:“我一向云游天下,刚好想来欣赏这千里冰封的北境风光,顺道就来了,怎么,还有经过你的允许不成?”   诸葛廷心下一喜,若是医神肯出手的话,解北境危机指日可待,莫非他的到来也在世子爷的计算之中?   石中天散漫地拍了拍手,对萧天熠也甚为漫不经心,“你就打算一直在这里站着?我可是忙得很,这么多人还等着救治,要陪你聊天,我可没空。”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神秘地凑到萧天熠耳边,压低了嗓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楚的话语道:“要不是看在小凤儿和我干儿子的面子上,你以为这冷死人的地方,我真有这么爱心泛滥?”   在他人狐疑的目光中,萧天熠忽然挑高眉目,似笑非笑,同样低声回了他一句,“九尾灵狐。”   石中天异样地耸耸肩,他可是注重享受的男人,可这什么破地方,要酒没有,要茶没有,只有寒气逼人,朔风凛冽,凛若冰霜,他又不是铁打的,没事干嘛跑到这个地方来受罪?   可要命的是,那只已经和他交流出了感情的九尾灵狐,居然在萧天熠离京之后,就不见了,他可是太喜欢这个新伙伴了,而且,他隐隐有种感觉,雪族和北境可能有某种莫名的联系,所以鬼使神差的,他就来了北境。   但当萧天熠见到自己的时候,没有一丝意外,这让石中天很有一种挫败感,他知道聪明绝顶的萧天熠已经看出了自己的意图,也懒得否认,“是,你欠我一个人情,不要忘了。”   萧天熠眼中寒意闪过,“是你不要忘了,我们曾经有过协议,如果你要反悔,本世子随时奉陪。”   他们之间有种心照不宣的契约,石中天将自己所知道的雪族消息全盘告知,而萧天熠在有朝一日回到雪族的时候,答应将雪族的医术让石中天观摩,因为这种微妙的契约关系,所以萧天熠相信石中天一定会来北境。   沈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百姓跪谢世子爷的一幕,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那么多百姓都是发自内心地崇拜感恩世子爷。   那潮水般的呼喊,那感激涕零的泪水,那泣不成声的感怀,让沈黛不由得回想起当时爹爹和她说的话,很多事情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世子爷虽然杀了人,但依然深受百姓的拥戴,莫非她真的误会了世子爷 ?想到此,不由得为自己的莽撞冲动而后悔。   这位尊贵而俊美的世子爷,待人清冷而寡淡,喜怒不形于色,让人由衷的敬畏,虽然沈黛想找机会和他致歉,却苦于找不到机会,忽然见到东方明玉出来,她并不知道熟悉东方明玉的人都怎么称呼,只能中规中矩道:“东方公子。”   东方明玉再一次见到沈黛,并不像对其他女人那样不假辞色,可能是因为沈黛身上和世子妃相似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都是一样侠义,一样恣意,这样不拘小节的贵族小姐并不多见。   东方明玉在审视沈黛的时候,沈黛也在审视东方明玉,世子爷身边的人,果然个个都是人物,这位兵部尚书公子,耀如月华,清新俊雅,没有拐弯抹角,爽快道:“那日的事情是我误会世子爷了,不知道公子可否代我向世子爷致歉?”   沈黛是个真性情的女儿,就算是在平日,若是自己做了错事,也绝对不会仗着自己是北疆大吏的女儿而无理取闹,何况是现在面对的人是世子爷?   东方明玉不知道是不是沈山在背后的点拨,还是沈黛自己意识到的?但这些并不重要,他还是欣赏沈黛的敢作敢当,淡然道:“想要致歉的话,就不必了。”   “为什么?”沈黛话一出口,忽然自己就明白过来了,自嘲一笑,“他根本不在意?”   东方明玉见到这个女子眼中慧澈的光芒,嗓音清冷如风,“你既然明白,又何必多此一举?”   沈黛的目光锁定东方明玉,忽然嫣然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女儿家的明朗活泼尽情展露,“世子在意不在意是他的事,我却不能做了错事却装作不知道,不表示我的歉意,实在寝食难安,不过我知道世子爷大概是不会再见我的,既然你是世子爷身边的人,就当是我这份歉意他已经接受了。”   东方明玉不置可否,沈黛不但性情和世子妃有些相似,连嫣然一笑之中也带出几分世子妃明艳的影子,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惆怅,那种刻意压抑的情愫再次奔袭出来,忽然不想拒绝她的请求,“好吧,你的歉意,我会代为转达的。”   ---   石中天到了北境之后,极大地缓解了灾民的恐慌,而且,命运实在是很眷顾萧天熠,到达北境的大夫还不止石中天一个,竟然还有许久未见的夏明宸。   原本大夫极为缺乏的北境,现在一下子多了两个医术精湛的高明大夫,这两个人,可不是普通的大夫,一个人顶得上数十个,自从他们到了之后,灾民受冻致死的数目大大减少,他们还采取了多重举措,很快遏制住了灾情的蔓延。   夏明宸身为赤炎的国师,琉璃公主的驸马,也是风流俊雅的人物,虽然出现了龙腾王朝的北境,但并没有人觉得奇怪,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一般。   在临时搭成的药房里,夏明宸一边调制冻伤药膏,一边邪魅而笑,“我应该感谢你,如果当初不是你坚决不娶琉璃,我又怎么能抱得美人归?”   萧天熠正漫不经心地翻阅医书,皇室出身的尊贵霸气透着浓浓压迫感,淡然地扫他一眼,“是吗?”   夏明宸对萧天熠眼中的肃杀视而不见,慢条斯理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同样精致俊美的脸庞,同样都是极为出色的男人,可一个温和,一个冷酷,一个邪魅,一个深沉,萧天熠淡淡道:“你可不要忘了,从你决定娶南宫琉璃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不是雪族的人了。”夏明宸的身份,显然不能与外族通婚,他却做了,就意味着要放弃雪族的身份了。   夏明宸眼神飞快地黯淡了一下,快得几乎捕捉不到,不过很快就重新恢复了明亮,笑道:“这么说,你已经承认了自己是雪族后裔了?”   萧天熠翻书的动作都没有变,也没有反驳,“先管好你自己再说。”   听出萧天熠话中深意,夏明宸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不至于摆一张冷脸给我看吧?”   萧天熠眼中有慑人心魄的冷意,夏明宸看在眼里,心中暗叹,王者就是天生的王者,霸气流淌,睥睨天下,谁也无法取代。   外面进来一个青灰色披风的年轻人,石中天虽然和夏明宸同时在北境,但两人从来没有见过,这还是第一次碰面。   夏明宸目光落到这个人身上,很肯定道:“你是医神石中天?”   “你是……”石中天第一眼就嗅到了同类的气息,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你要找的人。”夏明宸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萧天熠就冷冷丢过来一句话,让石中天眼眸一抬,这家伙是雪族的人?他的直觉果然没错,或许这一次能触碰到神秘莫测的雪族的蛛丝马迹。   夏明宸很快就看出了石中天对雪族医术的兴趣,双手一摊,“好奇心重的人,总是死得很快的。”   对于夏明宸的挑衅,石中天妖冶的面容绽放出一抹轻笑,“我这个人恰恰相反,好奇心越重,越是活得更潇洒,阎王爷不喜欢我。”   ☆、第三百九十三章 杀人灭口   东宫。   冬天来了,一切都透着萧肃的气息,太子站在东宫大门前,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花,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季嫣然从后面出来,从宫人手中接过一件裘皮大氅,温柔地披在太子的身上。   太子却一动也不动,恍如雕塑一般,季嫣然心下不安,她虽然在东宫,可朝堂的动静也不是毫不知晓,还以为是太子把对父亲的不满,迁怒到了自己身上。   她也找机会问过父亲,但父亲只是淡淡一笑,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她知道,良禽择木而栖,或许父亲已经开始放弃太子了。   就算所有人都可以放弃太子,唯有自己不可以,季嫣然的心不是不悲凉的,她爱也不爱,不爱也罢,都已经别无选择,这是命运对她的嘲弄,半点不由人。   她哪里知道?和太子心中的惊涛骇浪相比,季相爷的舍弃显得并不是那么重要。   季嫣然细心地帮太子系好大氅,却见太子的神色有些恍惚,眼神也飘忽不定,心下一紧,关切道:“殿下,你怎么了?”   太子忽然像被惊吓到了一样,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冷冷盯着季嫣然的动作,猛然戒备起来,“你干什么?”   季嫣然被太子超乎寻常的反应吓了一跳,由于在朝堂上的不顺,殿下心情一直不好,动不动就发脾气,可最近似乎感觉太子又和以前不一样了,至于是哪里,季嫣然自己也说不上来。   “天气寒冷,殿下还是回殿内休息吧。”季嫣然闻言细语道。   太子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脸色很快恢复了平静,不置可否,他最近的确有些心不在焉,没人在听到自己身世的震撼绝密之后还能安之若素,他也不例外。   那夜从冷宫回来,遭受了晴天霹雳之后,他的头脑仿佛被雷炸了一样,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他就是父皇的儿子,帝王的血脉,天下未来的主人,只有这样才可以麻醉自己,自欺欺人。   季嫣然站在他面前,担忧地看着他,太子忽然伸出手,失神地抚摸季嫣然绝美的脸颊,如果他不是中宫嫡出,东宫太子,国之储君,又怎么坐拥这样天姿国色的美人入怀?   忽然想起有关萧天熠身世的那场闹剧,英俊高贵的萧天熠竟然也有可能有那样不堪的一对父母,那自己呢?   太子忽然觉得后怕,如果自己也有那样不堪的父母,那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他将瞬间一无所有,包括自己的性命。   尊贵的地位,煊赫的东宫,红墙黛瓦,金碧辉煌,雕龙宝座,庄严巍峨,数不清的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一切的一切,都将瞬间消失殆尽。   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从脚底升腾起来,如果自己不是东宫太子,季嫣然这样的美人怎么会对自己虚情假意?她怕是连戏都懒得做了。   他心下忽然一怒,居然用力抓紧季嫣然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的一根浮木,抓得她的手生疼,忍不住叫了一声,“殿下。”   太子不顾季嫣然的挣扎,大手越握越紧,他曾经是爱过季嫣然的,可她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失望,他如今对这个京城第一美人已经只剩占有欲,没有爱恋了。   季嫣然的脸痛得变了色,她最怕就是太子这般喜怒无常的时刻,给人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惧。   不过,幸好有一道声音及时解救了她,是内侍的禀报声,“太子殿下,皇上召您即刻前往养心殿。”   太子下意识地松开了季嫣然,季嫣然得到解脱,看向自己素白的玉手,已经青红交加,如果不是内侍到来,她真担心太子会捏碎自己的手,不过她以为是太子因为父亲的事情迁怒自己,只得闭口不言。   “知道了。”太子举目眺望宫城,天阙,皇室,辉煌,这一切,还可以在他身上延续多久,仿佛有个不定时危机,会在他不经意的时候,忽然跳出将他的梦击得粉碎。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看脸色煞白的季嫣然一眼,转身就往养心殿走去。   最近父皇找他,基本没有好事,现在他都有心理阴影了,到了养心殿之后,果然看到了父皇一张冷沉的脸,他的心微微一沉,平静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默默地盯着他,并没有马上说话,也没有让他平身,在给他加了足够的压力之后,忽然将一张奏折甩到他面前,“说,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赶紧拾起奏折,那上面竟然说他暗中煽动北境灾民闹事,希望酿成**,以图嫁祸世子,令北境不安。   他看完之后,心中一阵阵发虚,萧天熠太可怕了,居然连这种事情都查出来,现在萧天熠在北境,军威赫赫,军纪森严,深得灾民拥戴,更让他心中涌起一阵疯狂的嫉妒。   不过这奏折并不是萧天熠上书给皇上的,而是北疆大吏沈山的奏折,在太子看来,这不过是沈山讨好萧天熠的手段罢了。   皇上怒意横生,太子见势不妙,连忙喊冤,“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皇上怒意横生,却并没有表态,只是眯起眼睛,眼眸厉烈地打量着太子,看得太子心底一阵阵发毛,“果真不是你派人干的?”   太子见父皇心中并没有下定论,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证据确凿,他就可以不认账,沈山虽然抓了几个小鱼小虾,但他无权调查太子,想要撼动当朝太子是不可能的,所以沈山只能上奏皇上,请求皇上下旨彻查此事。   “奏折上说的事情,儿臣一无所知,而且父皇一直教导儿臣要处理好和世子的关系,儿臣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这种糊涂的事情?”太子信誓旦旦道。   见太子这样说,皇上只是冷冷地盯着他,上次就和他说过,如果他再犯一次事,这个太子就是当到头了。   太子自然明白父皇也在考虑这件事,忽然大声道:“父皇明鉴,自从李氏无德被打入冷宫之后,儿臣深感惶恐,只希望能上为父皇分忧,下为臣民表率,儿臣不敢说尽善尽美,但正在努力做到尽善尽美,北境的子民也是父皇的子民,儿臣敬重父皇,就是借儿臣一个胆子,也绝对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还请父皇明察,还儿臣一个清白。”   太子说得掏心掏肺,却见父皇的脸不辨喜怒,知道父皇心中的疑虑没有那么容易打消,忽然心下一横,“父皇如果不信的话,儿臣愿意在诸位列祖列宗面前起誓,如果儿臣做下此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果然,这样毒的誓都发出来了,皇上的脸色不像刚才那么紧绷了,唇角的弧度明显地松懈了些,莫非是真的误会了太子?沈山提供的证据并不能足以证明是太子指使的,要说之前皇上对太子的辩解将信将疑的话,但太子拿龙腾王朝的诸位先祖发誓,就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皇上哪里知道?要是太子没有发觉自己的身世之前,是断然不敢发这样的誓的,但现在完全不同了,他这样起誓,已经毫无心理负担,反正这些列祖列宗也不是他真正的列祖列宗,拿来利用利用就好,不用往心里去。   皇上并不知道太子心中所想,见太子义正言辞,虽然怒意不减,但并没有继续责怪太子,于他心里,他倾向于相信太子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太子这段时间侍奉母后,也确实是尽心尽力。   但有些话,他还是要说,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道:“天熠代天巡狩,替朕在北境安抚灾民,劳苦功高,身为储君,最忌讳的就是嫉贤妒能,没有良臣将相的辅佐,孤家寡人守不住萧氏先祖打下来的江山,天熠是你王叔的世子,是个难得的人才,但凡人才,总是有几分气性的,如今朝中重臣不少,可到真正要用的时候,有担当有能力的并不多,天熠就是其中一个,你应该明白朕为什么这么看重他吧?”   “儿臣明白。”可太子听到父皇说“代天巡狩”的时候,心中就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平,代天巡狩,代天巡狩,他这个多年的储君都没有机会代天巡狩,偏偏萧天熠一个世子,就能风光无限地去代父皇之权?   父皇对自己总是威严交加,对萧天熠却总是大加赞赏,今日听到父皇这样一番话,太子甚至有种感觉,就算他真的是父皇的亲生儿子,父皇也依然会偏心那个该死的萧天熠,真不明白,萧天熠到底有什么好?   自己爱过的女人喜欢他,自己的父皇也喜欢他,就连现在自己常常侍奉的皇祖母也喜欢他,虽然皇祖母表面上不说,但太子看得出来,老人家心中还是念叨着那个她最疼爱的孙子。   就算萧天熠做了忤逆她的事情,这个龙腾王朝最尊贵的女人居然也不怪他,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把所有最好的一切都给了萧天熠?   太子表面上毕恭毕敬,诚惶诚恐,但广袖下面的拳头早已经紧紧捏到了一起,自从知道皇上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之后,他的心就再也没有平静过,就算再怎么暗示自己一定要忘掉这一切也无济于事,在冷宫听到的那些话,就像有预谋一样会不由自主地飘过来,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   父皇还在历数萧天熠的功劳,但太子一句都听不进去了,父皇的偏心,更让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夺下龙腾王朝的至尊之位,也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父皇偏心的愤懑的发泄。   走上了夺嫡之路的人,从来都是没有退路的,更何况洞悉了自己身世的绝密之后,太子就更无路可退了,背后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只能往前行走,踏上荆棘满地的血路。   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又如何?那把龙椅只能是自己的,这是对这个无情君王最好的报复。   总有一天,他要把睥睨天下的权势牢牢抓在手中,到那个时候,他身世的秘密将被永远掩盖起来,再无人知晓。   太子甚至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登临宝座,扬眉吐气的时候,应该到皇上灵前,祭酒一杯,告诉他,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不知道他在九泉之下会不会气得跳脚?   太子眼中的阴冷盖在眼睫毛之下,由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皇上和他说什么都没有听到。   “太子,太子。”皇上一连叫了两声,太子都没有听到,皇上眉头一皱,忽而怒道:“太子。”   这一声把太子吓了一大跳,忙道:“儿臣在。”   看到他这副模样,皇上到底不是年轻人了,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也不打算继续训斥他了,挥了挥手,“好了,你退下吧。”   太子深藏眼底的冷笑蕴藏在恭谨的外表下,“儿臣告退!”   皇上见太子出去了,才道:“田学禄,你看此事真的太子做的吗?”   田学禄想了一会才道:“太子都在诸位先帝面前发誓了,奴才以为,应该不是他做的吧。”   皇上微微颔首,“朕也是这么想的,太子虽然有些不懂事,但这个轻重还是知道的,而且天熠也没有奏折上来,只有沈山的奏折,等来日天熠回京的时候,朕再问他。”   ---   谁也没想到,太子居然当夜再次到了冷宫,李燕珺见到太子到来的时候,忍不住吃了一惊,“皇儿,你怎么又来了?今日不同往日,不是说了让你别再来吗?”   今夜的太子早已经不是当初惊魂未定的模样,反而仿佛涅槃重生,异常镇定,“母后放心,在宫里,儿臣还是有些人脉的,来探望一次并无大碍,而且,儿臣已经派了心腹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人闯进来的。”   自从那夜被太子洞悉了这个惊天秘密之后,李燕珺就一直忐忑不安,而今夜太子又是这般反常,至于太子要问什么,她已经有了预感。   太子并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目的,而是自嘲道:“今天父皇又把我叫到养心殿,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通训斥。”   皇上对太子寡淡,李燕珺不是不知道,以前,她也一直在心中怀疑,是不是因为血缘天生无关,所以皇上对太子总也亲近不起来?态度也一直都是严多于慈,可皇上不仅仅不喜欢太子,对亲生的沁雪也同样亲近不起来,真是自己这个做母后的失败。   凝眸看着太子阴晴不定的脸,李燕珺安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你将来是要登临至尊的人,现在受些委屈算得了什么?”   登临至尊,俯视天下,现在已经是太子唯一的抱负,他轻轻一笑,“母后说的是,儿臣能忍受。”   屋内有种微妙的气氛,那是自从知道了母后不是自己生母之后,两人见面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半晌之后,太子忽然郑重其事道:“母后,请你如实告诉我,我的生母到底是何人?”   这是李燕珺最为害怕的事情,那夜让太子回去之后,她不知道太子会不会听她的话彻底忘却此事,但照现在看来,太子不但没有忘记,反而一直挂在心上。   不过,太子的一席话马上打消了她的疑虑,“如今儿臣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绝对不能有任何事情阻挠儿臣的帝王之路,这件事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儿臣必须知道得清清楚楚,方能拔出这个隐患,以前母后还是中宫之主的时候,儿臣自然不担心,可如今母后身在冷宫,处境堪忧,还请母后将事情如实相告,只有掌握了实情,儿臣才有办法控制态势。”   李燕珺沉默不语,太子所言也不无道理,现在她在冷宫,很多事情已经失去控制,尤其是很多曾经听命于她的人,纷纷生了二心,改旗易帜者也不少,她已经力不从心了,哪天会发生什么变故,也做不到掌控自如了。   而且李燕珺也很清楚,如果太子身世的秘密爆出,她第一个死无葬身之地,同时,李氏家族也绝对不能幸免,她所有的亲人都要为这件事陪葬。   混淆皇家血统,是任何皇家都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其严重程度,等同于谋逆。   她明白,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别无选择,“你还不知道,当初后宫之中,我和德妃同时怀孕,皇上说过,我们谁先诞下皇子,就封谁的儿子作太子,我通过太医得知,德妃怀的很有可能是个男胎,所以十分心急,如果德妃真的生下皇子,那这后宫将来迟早都是她的。”   事情是没有错的,不过李燕珺玩了一个小小心机,故意加重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让自己的做法在太子眼中变得合理化。   太子是在后宫之中长大的,对后宫纷争了如指掌,并没有怀疑,一语中的,“母后诞下了一位小公主?”   李燕珺身躯微颤,“生下来之后就夭折了,我没有办法,只好把你抱过来,当做是我生下来的。”   她言简意赅地说了蓝芙蓉的事情,太子对蓝芙蓉并不关心,他只是关心这件事的知情者还有几个,到底有没有不可靠的随时可能倒戈相向的人存在,这样的人,务必要除去。   “蓝芙蓉?”   一提到忘恩负义的蓝芙蓉,李燕珺眼中就充满了愤恨,神色凝重道:“这个女人已经疯了,万万不可让她知道你是她生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蓝芙蓉已经半人半鬼,模样令人作呕,李燕珺相信,身为天之骄子的太子,也绝对不会认这样的生母。   太子听母后说完当年的经过之后,心中渐渐有了底,以母后的手段,当年该灭口的人应该都灭口了,问道:“那蓝芙蓉的男人到底是谁?”   李燕珺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他们不过是露水情缘,又不是正式夫妻,一拍两散之后,自然渺无踪迹,我追查多年,也没有下落,多半已经是死了。”   对这个男人的死,太子一点感觉都没有,就算还活着,他也会杀人灭口,眼中寒意阴冷,“蓝芙蓉在哪里?”   李燕珺心中立时警觉起来,“你要找她?”   太子相信母后绝对不会骗他,如今他和母后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解释道:“既然母后说她是个疯子,为了防止她乱说话牵出母后,自然要小心地保护起来。”   李燕珺放下心来,她也很赞同太子这样做,那个女人疯了,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情,谁都无法预料,狠狠道:“在寒菲樱手中。”   寒菲樱?太子悚然一惊,但此事怎么又牵扯到了那个难缠的女人?   这个秘密必须掩盖起来,所有有关人等都要灭口,否则若是父皇知道了,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他,权力争夺之中,谁的手上没有染血?   这一次从冷宫出来,太子早就不是当初那种惊慌失措的震惊了,反而淡定了许多,心头思索的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除去蓝芙蓉?   ---   一座不起眼的屋子里,点着松油灯,蓝芙蓉躺在床上,虽然身体极度虚弱,可还是顽强地拖着,硬撑着一口气。   一道阴冷的风蓦然将门吹开,一道杀气扑面而来,蓝芙蓉一惊,蓦然从床上飞起来,往旁边一闪,不过她身子虚弱,而且本来就不是武功见长,在狭小的房间里面,对方来势汹汹,她根本就不占什么优势。   屋子里面还有灯,以蓝芙蓉的道行,很容易看得出对方易了容,咬牙切齿道:“你是李燕珺派来的?”   对方一言不发,只是招招致命,蓝芙蓉很快就抵挡不住了,虽然李燕珺现在人在冷宫,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未必没有办法置自己于死地,她剧烈喘息,“你到底什么人?”   对方依然沉默不语,手上动作却不减,一把利刃在松油灯下泛出骇然的光芒,很快就攻到了蓝芙蓉面前。   ☆、第三百九十四章 芙蓉郎重现   蓝芙蓉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公子凤和她说过,这个地方绝对安全,可为什么还是会有人来杀她?   果然没有人是绝对可靠的,她曾经在李燕珺手上吃过一次亏,现在居然又信错了一个年轻人,但不信也没办法,因为她已经别无选择,在这个时候,只能和公子凤合作。   对方招招致命,刚刚死里逃生的蓝芙蓉如同惊弓之鸟,片刻不敢走神,必须全神贯注地对付这个黑衣男子。   她虽然不是武功高手,但却是用毒高手,尤其是被李燕珺关起来的这些年,更是潜心研制了许多厉害的毒药,百毒教并非以武功见长,而是以毒术见长。   但施了好几次毒,对方都没有中招,似乎对自己的路数了如指掌,让蓝芙蓉越发心惊胆战,莫非自己今天要命丧于此?   几次被杀手逼到绝路,幸好,她是充满警觉戒备之人,也没有完全信任公子凤,早就在枕头下面准备了护身利器,在阴阴一笑之后,枕头下面一片锋利的刀片霍然闪出,立即朝着杀手的咽喉割去。   杀手显然想不到蓝芙蓉还有这一招,立即偏头一避,顺利闪过之后,忽然觉得身体一麻,心知不好,还是中了这毒妇的招数。   他正准备反手就刺,就听到了蓝芙蓉阴测测的笑声,“你最好不要乱动,动得越快,毒就发作得越快,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但这杀手并没有常见的中毒之人的惊慌失措,手中之剑反而更为锋锐地朝蓝芙蓉劈过来。   蓝芙蓉也没想到这杀手居然不顾中了毒,依然想杀自己,她不敢大意,全力边反击边躲避,不过因为杀手中了毒的缘故,攻势并没有刚才猛烈,在打斗之中,蓝芙蓉忽然用指甲上面的银钩钩破了他的胸口,她得逞的笑还没有笑出来,就瞬间僵在了脸上。   昏黄的松油灯下,杀手胸口熟悉的月牙状的痕迹异常醒目,让蓝芙蓉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动作忽然停滞,哑着嗓子,惊道:“是你?”   她一瞬间的呆滞,给了对方可乘之机,一阵钻心的剧痛蓦然袭来,他的长剑几乎穿透她的胸口,痛得她几乎昏死过去。   但与此同时,杀手的毒也发作了,他脸色通红,呼吸急促起来,不得不松开长剑,扶在墙边,立即在自己周身各大要穴上飞快地点了几下,防止毒性蔓延得更快。   如果不是他的毒发作,现在蓝芙蓉已经死了,她周身的血液开始倒流,有种奔腾到几乎要把血管涨裂的力量,恨不得要把自己胸膛剖开一样的窒息感席卷了自己。   剧痛在全身疯狂蔓延,蓝芙蓉嘴唇止不住地颤抖,多少年来,那个曾经给她带来无限欢愉和快乐的男人,消失数十年之后,以这样一种残忍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柄长剑毫不犹豫地插进自己身体,让她难受到几乎无法呼吸,一手摸过去,满手都是滑腻腻的热血。   火苗扑闪幻明之中,那双熟悉而陌生的眼睛,让蓝芙蓉不敢置信,是他,就是他,无数次床闱帐暖的夜里,他胸口那个月牙形状的标识伴着她入梦,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相对于蓝芙蓉的惊悸,那男人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遏制住毒性的蔓延之后,只是淡定地整理被蓝芙蓉撕坏的胸口衣服,一双眼眸冰冷的没有任何焦距,透着令人彻骨的寒冷,仿佛完全不认识蓝芙蓉一样。   蓝芙蓉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努力想伸出手,想要撕开他的面具,再看看那张让她魂牵梦绕的脸,却只是抓了个空,她的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痛楚,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还是男人看出了蓝芙蓉的心思,一言不发,忽然把手放到耳朵后面,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一张熟悉的脸庞就出现在蓝芙蓉面前。   岁月荏苒,这张脸惊然重现,虽然已经不年轻了,但依然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的影子,成熟英俊,身材挺拔,气度雍容,在中年人中,依旧十分出色。   面对眼前这个面目全非令人作呕的女人,他眼中并没有一丝一毫所谓的迷恋和爱慕,也没有任何思念和怀念。   胸口的剧痛几乎将蓝芙蓉湮没,是他亲手刺进去的,更让她几乎晕厥过去,一别就是快三十年,当初在她的圣女密室里面,床闱之间,两人的柔情蜜语,你侬我侬,现在看来,更像是一个笑话。   蓝芙蓉摸着自己沟壑丛生的脸,虽然那把剑并未插进自己的心脏,但却比插入心脏还要让她痛苦百倍,她终于聚集起了浑身的力量,质问道:“为什么?”   她有太多问题想要问他,这些问题折磨得她都快要发疯了,久别重逢的时候,他怎么能这样平静?   谁知,他依旧英俊的脸庞在昏暗血腥的房间里面冷得像冰,终于吐出一句话,“你难道不觉得你应该死吗?”   “快三十年了,你千辛万苦赶来就是为了杀我?”蓝芙蓉的心仿佛在滴血一样,她所有的人生,都被这个男人给毁了,如果不是他,她现在还在做着一呼百应的百毒教圣女,可是现在呢?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狰狞模样,她自己都厌弃。   她曾经无数次想过要见这个男人,可又怕他被自己的模样吓到,只愿自己曾经美丽的模样永远留在他心中,少女惷梦,每个人都做过,也是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信念之一。   可他消失多年,一朝重逢,居然是来杀自己的?现实永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残酷,残酷到无法接受,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自己?蓝芙蓉几乎是用喊出来的声音,“为什么?”   “因为对所有人来说,你死了比活着好。”男人的声音冷得像地狱。   蓝芙蓉已经无力反抗,而他却可以,他对自己用毒的本领了如指掌,如果不是自己精心研制了一种新的毒药,现在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被丢到乱葬岗,谁也不知道这具尸体的主人曾经有多么辉煌?   不过有件事,她必须告诉这个男人,一定要让这个男人后悔,蓝芙蓉忍痛道:“你知道吗?我和你曾经有个儿子。”   她本想看到这个男人惊异的表情,谁知,她再一次失望了,他的表情一点都不意外。   蓝芙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早就知道?”   男人只是冷哼了一声,“你以为这对我来说是秘密吗?”   他居然全都知道?蓝芙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濒临死亡的鱼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极力隐忍的面容看起来更像鬼一般。   曾经的郎才女貌,耳鬓厮磨,如今已经有天渊之别,室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郁,蓝芙蓉几乎只剩下一口气,原来这个男人早就知道一切,多么可笑,芙蓉郎,曾经温柔的声音,曾经深情的眼神,如今只剩下森森杀机。   他毫不意外的表情让蓝芙蓉明白,或许他一直都在,只是自己查不出来而已,难道他一直都在易容隐蔽身份,自己的一切他都知道?至此,她忽然明白,原来她这些年的忍辱负重,他全都知道,他到底躲在哪里?或者说,他到底是什么人?   蓝芙蓉一直坚信他是爱过自己的,她不相信他在利用自己,可眼前这一幕,让她不得不相信,挣扎道:“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任何一个男人,看到现在的蓝芙蓉,心中都不会有丝毫爱意,男人冷冷道:“当初你貌美如花,热情似火,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动心呢?”   这句话的另外一个意思就是,我只爱过你的容颜,你现在枯败不堪的模样,只让我厌恶。   蓝芙蓉不是傻瓜,也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也不纠结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倔强道:“我们的儿子在哪里?”   我们的儿子?听到这个称呼,男人眉头一皱,忽然冷道:“为了儿子,你一定要死。”   “为什么?”   蓝芙蓉想不明白,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以自己的死亡作为代价?她曾经那样发疯地想要见儿子一面。   这些问题的答案憋得蓝芙蓉的胸腔都快要爆炸了,胸口的痛楚让她沟壑丛生的脸更是没有一丝血色,仿佛灵魂已经死亡的僵尸一般,却恨不得将他狠狠抓起来问个究竟。   一个已经快死亡的人,有的什么都怕,也有一种,什么都不怕,蓝芙蓉就属于后一种。   她凄惨地笑了一下,不过看不出是哭还是笑,枯草发黄的头发,鸡皮般苍老的头发,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年龄了,似乎刚刚五十,可她看上去已经是七旬老妇了。   看到这个男人对自己一脸的厌恶,蓝芙蓉怎么也不能想象这就是曾经对自己柔情蜜语的芙蓉郎?   芙蓉郎,芙蓉郎,她喃喃着这个名字,全然不顾已经是对自己巨大的讽刺,和死亡相比,讽刺又算得了什么?   她眼底浮现一点哀求的光芒,微弱而执着,“看在我马上就死的份上,能不能告诉我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人不欲多看这个已经像一团乱草的女人,多看一眼就觉得令人作呕,不过他也知道这个女人骨子里的阴毒,如果不让她死得心服口服,她是不会屈服的,还会生事的,何况,自己还中了她的毒,虽然以自己的能力,迟早也能解,但蓝芙蓉的手段他很清楚,未免节外生枝,还是告诉她好。   男人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缓缓道:“好吧,我告诉你,他现在生活得很好,有着远大的前途,有着至尊的地位,如果让人发现有你这样一个亲生母亲,就会毁了他的一切,你知道吗?”   男人的声音冰冷而残酷,没有一丝温度,让蓝芙蓉周身凉透,她凄厉地笑了笑,从男人雪亮的剑身里面映出了自己不堪入目的容颜,惊得周身一阵阵冰凉,天底下哪个女人不爱美?她一直不敢照镜子,就是因为不敢面对这一幕,可是这一幕,还是这样残忍地出现在她面前,触目惊心。   男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蓝芙蓉眼中的绝望,冷森森道:“你自己也看到了你的样子,你希望他有一个你这样的母亲吗,羞于人言吗?”   这话像一把利刃再次在蓝芙蓉几近枯竭的心口无情地劈上了一刀,她深吸一口气,按住鲜血淋淋的胸口,“就算是这样,我也是他的母亲,我必须知道他的一切,否则我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这种废话,就不必说了。”男人毫不留情地讽刺道:“为了他,你必须死。”   “他是谁?”蓝芙蓉几乎字字泣血,也许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可不知道为什么,死在这个自己爱过的男人手中的滋味,并不是那么难受,她明白,自己是真的爱过他,尽管,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再说爱了。   她的眼眶早已经干涸,流不出眼泪,男人见她眼眸发红,忽然附在她耳边无比轻柔地说了一句话,让她原本冰冷的血液瞬间滚烫起来,脱口而出,“不可能。”   到了这个时候,男人已经像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蓝芙蓉,冷冰冰道:“没什么不可能的,你不是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他吗?现在为他去死不是应该的吗?”   蓝芙蓉的脸色青白一片,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当数十年的问题答案霍然浮出水面的时候,惊悸,震撼,痛苦,疑惧,众多情愫交织在一起,使得胸口的剧痛更是铺天盖地而来,她的嘴唇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拼命摇头,“我不信,我不信……”   男人早就知道蓝芙蓉的意外,这个女人疑心极重,根本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他加重了语气,“他几乎和我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你说,他不是我的儿子,还会是谁呢?”   “不可能。”蓝芙蓉还沉浸在惊悸之中,她兜兜转转,努力寻找多年,可儿子就近在眼前,仿佛命运最大的讽刺和捉弄,让她忽然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血仍然是红的,不过她的血是带毒的,就如同她的人一样。   男人并不愿继续和蓝芙蓉纠缠这个话题,没有男人还会顾忌到去照顾这样一个女人的情绪,他厌恶地移开眼睛,居高临下道:“该告诉的,我已经都告诉你了,现在可以安心去死了吧?”   蓝芙蓉乍听到这个震撼的消息,更不愿意去死了,她一定要亲眼看一看,现在谁的话都不能相信,连眼前这个男人的话也不能相信,她冷冷地盯着这个男人,忽然笑了,“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男人不置可否,淡淡道:“是,他是我的儿子,身上流着我的血液,本就应该是至尊之位,有什么不可以的?”   男人的话,蓝芙蓉听不太懂,这个男人有太多秘密,她却几乎一无所知,但现在她顾不得这个男人了,知道自己儿子就是当今太子的时候,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亲自确认,太子的容颜是否真的像他?   见他不再理会自己,蓝芙蓉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些年你在哪里?”   男人轻描淡写道:“为我儿子成为天下之主而努力。”   这样的话语,狂妄而霸气,让蓝芙蓉浑身一震,忽然想起李燕珺的话,“你是雪族的人?”   男人并不愿意告诉这个面目狰狞的女人更多,这个已经完全看不出往日风韵的丑陋老妇,一想起曾经和这样一个女人翻云覆雨,他就一阵阵反胃,嗤笑道:“做人不要太有好奇心。”   “到了现在,该让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吧?”蓝芙蓉不甘心,咙发出的声音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男人连看都不看她,冷笑道:“就凭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他喜欢芙蓉,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喜欢芙蓉,蓝芙蓉这般污浊的女人,根本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你只需要知道,为了他,你付出一切都是应该的,也应该是心甘情愿的,也别浪费时间了,把解药交出来吧。”   蓝芙蓉知道自己儿子的真实身份之后,反而涌出一个强烈的念头,解药是自己唯一的筹码了,断然不会马上交给他,坚持道:“想要我死也可以,但我要亲眼见一见他,确认你说的是真话,才能给你解药。”   男人别过头去,徐徐道:“好,外面的人已经被我杀了,你最好离开这里,那个救你的人不是什么好人,他居心叵测,别有用心,你记住,儿子的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分毫。”   男人一阵风地走了,蓝芙蓉周身的力气却仿佛被抽干了一样,剧痛几乎将自己彻底湮没,她强撑着精神,还有太多疑问没有弄清楚,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李燕珺绝对不会好心到要抚养自己的儿子,除非一种可能,她生下来的不是儿子,或者生下来就死了,而自己儿子和她的孩子年岁相仿,为了保住她的地位,所以她不得不把自己儿子当做皇子来抚养。   这个结论,让蓝芙蓉眼前豁然开朗,怪不得李燕珺一直说,等太子荣登大宝的时候,就是自己和儿子相见之日。   不过以蓝芙蓉对李燕珺的了解,也很清楚,那个时候,就是自己的死期,原来李燕珺只是一直把自己当做工具来使用,从来就没有想过让自己和儿子见面。   不过今天这一剑并没有白受,得到了多年以来苦苦寻求的答案,自己的儿子竟然是太子之尊,这个答案,让蓝芙蓉激动到颤栗。   不过马上眼神就晦暗下来,那个男人说得对,自己是太子生母的秘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太子也不能有自己这样一个苟延残喘的母亲存在,如果要登上至尊之位,他的生母只能是李燕珺。   公子凤的神秘容颜适时出现在蓝芙蓉脑海中,她忽然觉得后背一寒,她和公子凤现在是盟友,是为了找出自己的儿子,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儿子居然有这么尊贵的地位,此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一想到那个神秘莫测的公子凤,蓝芙蓉就觉得心中没底,问题是,现在想要后悔也来不及,如果太子真是自己的儿子,那她所有的立场都要转变,尽管她恨毒了李燕珺,可现在却要被迫和李燕珺站在同一立场,因为她们有着共同的目的,那就是,要把儿子推向至尊之位。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公子凤那个年轻男人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她甚至不知道他是敌是友,对他全无任何把握,那张闪烁着妖冶光芒的面金色面具,看了就觉得一阵阵心底发憷。   为了儿子,她可以放下对李燕珺的恨,同时,也必须终止和公子凤的合作。   蓝芙蓉想逃走,可她失血过多,这个时候如果勉强逃走,必死无疑,现在她不能动,只能安心养伤,公子凤利用自己,自己反过来也可以利用他,把身体养好,再伺机逃出去也不迟。   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立即有人闯了进来,看到蓝芙蓉几乎成了血人,大吃一惊,“有杀手来过了,快去禀告公子。”   寒菲樱很快就得知了消息,昨晚,关押蓝芙蓉的地方遇袭,有杀手潜入,杀了护卫,杀了蓝芙蓉,以为蓝芙蓉已经死了,没想到剑口稍稍偏了一点点,居然没有完全致命,蓝芙蓉居然还剩下一口气。   是谁有这么大胆子?寒菲樱倒是很感兴趣,直觉告诉她,不是李燕珺,李燕珺现在已经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派出杀手了,也不会是武安侯,如果是武安侯这个粗人,为了稳妥起见,绝对不会只派出一个人来刺杀。   会是太子吗?寒菲樱正在猜测的时候,简陌上前低声道:“蓝芙蓉伤口很深,幸好救治及时,不然就没命了,我正在查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本章完结-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经过紧急抢救,还动用了寒菲樱的百年老参,大夫忙碌了一夜,蓝芙蓉的状况才稳定下来。   寒菲樱从大夫处得知,一般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早就死了,可此人的求生意志非常强烈,所以才侥幸捡回一条命,实属难得。   简陌勘察了现场和死者的伤势,沉声道:“都几乎没来得及抵抗,就被一剑封喉,杀人的手法干净利落,是高手所为。”   有这么厉害的高手,蓝芙蓉还能侥幸不死?寒菲樱眼底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真是耐人寻味,莫非是有意为之?   翡翠正捂着鼻子从里面房间出来,低声道:“她醒了。”   寒菲樱眼眸一深,立即快步入内,在蓝芙蓉床边坐下,观察这个劫后余生的女人。   虽然蓝芙蓉气若游丝,但一双眼眸却较之以前更为有神,甚至有种莫名的兴奋。   寒菲樱看在眼里,波澜不惊,语气不明道:“外面的人都死了,唯有你捡回了一条命,这个杀手还真是糊涂到家了,这般粗枝大叶,居然也敢走江湖?”   蓝芙蓉并没有马上回答,她头脑中还回荡着昨晚的惊心动魄,心潮久久不能平复,自古医毒一家,她精通毒术,对医术也不陌生,至此知道自己的命已经保住了,是眼前这个男人救了自己,可芙蓉郎说过,这个男人别有用心,不可轻信,虽然芙蓉郎要杀自己,但蓝芙蓉还是选择相信他,因为他和自己的目的一样,都是要把儿子推向至高无上的地位。   看着公子凤眼中深邃的幽光,蓝芙蓉避开了这个话题,质问道:“还说什么无所不能?你之前说过会保证我的安全,可现在呢,我都差点被杀手杀了?”   面对这个先告状的恶人,寒菲樱只是双肩一耸,反唇相讥道:“前辈早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女,仇家无数,如果不是我派人保护你,你早就活不到现在了,你知道吗?我的人为了保护你,全都死了,可你还好好地活着,连本楼里最为珍贵的百年人参都给你用了,本座为前辈付出的可不少了,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说风凉话?”   蓝芙蓉被公子凤一顿抢白,顿时哑口无言,再加上失血过多,气血不足,便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寒菲樱淡淡一笑,忽然靠近她,“你可看清楚是什么人干的?”   蓝芙蓉心知不好,公子凤果然起疑了,但她既然决定和公子凤决裂,就绝对不会再告诉他更多的消息,她闭上眼睛,仿佛极为疲惫,摇摇头,“灯光太昏暗,他又蒙着脸,根本看不清。”   “那可有什么特征吗?”寒菲樱继续追问道:“他杀了我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芙蓉郎的死活,蓝芙蓉已经没有办法再关心了,但自己的儿子的前程,她却不能不关心,现在的芙蓉郎是儿子的强大助力,她自然不会让公子凤杀了芙蓉郎,装作努力回忆半天,最后还是摇摇头,“好像没有。”   可蓝芙蓉的欲盖弥彰,却更让寒菲樱起了疑心,蓝芙蓉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可不是愣头青,不可能被刺杀,却什么异常都没有发觉。   寒菲樱忽然似笑非笑道:“我安排保护你的都是高手,却全部死于一剑封喉,可见这杀手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你虽然善于用毒,武功却差强人意,怪就怪在,他们都死了,武功不高的你却捡回了一条命。”   公子凤的话让蓝芙蓉暗暗心惊,她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倒不是装出来的,也确实只剩下一口气了,“他刺中了我的胸口,本来也是必死无疑,可我心脏的位置比别人偏一点,所以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原来是这样,寒菲樱不置可否,眸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蓝芙蓉,她和蓝芙蓉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当然都不可能绝对信任,淡淡道:“那可真是太幸运了。”   公子凤的清冷目光让蓝芙蓉有些不安,昨晚太子的事情已经给自己绝对的震撼了,现在这个年轻男人,就像一个随时可能洞悉自己秘密的魔鬼,让她感觉到一阵阵心虚。   寒菲樱见气氛凝聚得差不多了,忽然道:“你儿子的事情,本座已经查得有些眉目了。”   要是昨天说这句话,蓝芙蓉会又惊又喜,可现在不同了,经过昨晚的巨大变故,又猛然听到公子凤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她几乎惊跳起来,可心口的剧痛提醒着她必须竭力保持冷静,不让公子凤看出异样,“真的?”   寒菲樱静静地观察着蓝芙蓉的表情,她刚才眼中一掠而过的惊慌,没有逃过自己的眼睛,看来昨晚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唇角微弯,“当然,相信本座很快就能查出他的下落了,你们母子很快就可以团聚了。”   公子凤话语中的极度自负让蓝芙蓉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芙蓉郎说得对,儿子身世的秘密绝对不能让任何外人知晓,自然也包括眼前这个男人,以前日盼夜盼希望公子凤早日查出儿子的下落,可现在最怕的就是他查出来,一切都源于昨晚的巨变。   她极力压抑着狂跳的心,如果能让自己儿子登上龙腾王朝最尊贵的位子,她绝对愿意付出一切,这所有一切的前提是,确认当今太子就是自己的儿子,避开寒菲樱的目光,“多谢了。”   寒菲樱始终在浅笑,只是那浅笑让蓝芙蓉看得毛骨悚然,“毕竟事隔多年,要确认他的身份,并不容易,所以,本座需要你提供有关你儿子更确切的特征,才能确认身份,你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没有。”蓝芙蓉立即下意识地否认,看到公子凤嘴角的笑意蓦然加深,她忽然明白,因为太过急于否认,以至于上了这个男人的当,反倒露出了破绽。   寒菲樱眼中笑意深深,“没有也没关系,你坐井观天多年,早已经不知道外界的风云变幻,天底下没有本座查不出来的秘密,需要的只是多几天时间而已。”   寒菲樱的毒舌让蓝芙蓉心口的伤口又裂开了,她虽然露出了破绽,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而且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诈自己的,还是真的有眉目了?   想到这里,蓝芙蓉咬紧牙关,现在说多错多,露出期盼的眼神,“那就好,我也希望早点看到他的模样。”   寒菲樱冷冷一笑,“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好好养伤吧,本座也不希望你侄女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苟延残喘的姑姑。”   心彤?这个秘密也绝对不能让心彤知道,蓝芙蓉手指下意识地捏紧被子,心彤会不会护短?她完全没把握,但万一心彤要按照教规处置自己,那就大大不妙。   寒菲樱忽然起身离去,语气清冷,“如果你反悔了,本座也可以随时终止合作,欠你侄女的人情也还完了。”   蓝芙蓉立即急了,现在她还需要公子凤的保护和帮助,忙道:“至少要等我的伤养好了再说吧。”   寒菲樱弯唇一笑,“看在你侄女的面子上,本座就再答应你一回,后会有期。”   蓝芙蓉提起来的心又放下了,言不由衷道:“多谢。”   寒菲樱自然看得出蓝芙蓉不是真心感谢她,不过她也不需要蓝芙蓉的感谢,而且蓝芙蓉的秘密她也洞悉得差不多了,也确实没有必要为这样一个人费心思了。   ---   “小姐,你为什么不逼她说出来?她分明有事情瞒着我们。”连翡翠也看出了蓝芙蓉的隐瞒,一出来就问道。   寒菲樱淡淡道:“昨晚的人不仅是高手,而且是蓝芙蓉刻意要保护的人。”   翡翠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太子手下有这样的高手吗?”   “不是太子。”寒菲樱摇摇头,笃定道:“太子手下未必有这样的人,而且太子不会那么容易查出这个隐蔽的地方。”   翡翠诧异道:“不是李燕珺,不是武安侯,不是太子,那会是谁呢?而且此人还蕴藏着这么可怕的实力?”   寒菲樱明眸一扬,语速极快道:“我想到了一个人。”   简陌向来聪明,一语中的,“太子的亲生父亲。”   气氛瞬时沉浸下来,寒菲樱无声一笑,“他终于浮出水面了。”   翡翠讶然道:“难道昨晚来的人就是太子的亲生父亲,蓝芙蓉认识他,所以故意装作不知道?”   其实以蓝芙蓉的城府,在公子凤面前,也是可以轻易掩饰的,但她在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打击之下,已经有些乱了方寸,所以才在公子凤面前露出了破绽。   翡翠提议道:“如今蓝芙蓉整个人都在我们手中,只要我们动用一些手段,不愁她不吐露出来。”   寒菲樱抬手制止,“蓝芙蓉和那男人不过是露水情缘,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更不要知道说他是什么人了,所以,逼问她毫无意义,还不如装作不知道,而且我相信,蓝芙蓉已经知道她儿子的身世了,所以才对我百般隐瞒,她知晓了这个惊天秘密,一定会按捺不住想去查实,既如此,我们何不静观其变?”   ---   “姑姑,你怎么会变成了这副模样?”蓝心彤已经多年没有见过姑姑了,乍一见到,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垂老丑陋妇人,这是曾经风韵迷人的姑姑吗?   蓝心彤的话像无数钢针密密麻麻地扎在蓝芙蓉的心口上,看着花瓣一样鲜艳的心彤,她眼底掠过深深的嫉妒,曾经她也是花朵一样的人儿,不耐烦道:“好了,不要再提这个话题了。”   蓝心彤还是不忍看到多年未见的姑姑变成这副模样,公子凤派人告诉她,已经找到她姑姑的下落,她还欣喜若狂,可见到这般模样的姑姑,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公子凤会不会骗自己?   可几乎是马上她就否定了,因为她绝对相信那个无所不能潇洒不羁的男人,过了许久,才恢复平静,忍不住问道:“这些年,姑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多年未见,如今姑侄见面,不但没有喜悦,反而徒增一种感伤,现在蓝芙蓉心中满是太子的事情,心彤来得正好,公子凤毕竟不可靠,如今自己能依靠的还是这个侄女。   “公子凤和你说了什么?”蓝芙蓉忽然寒声道,教主信物还在自己身上,严格地来说,心彤只是代教主,但自己能命令的也只有心彤了,现在的百毒教,只知有蓝心彤,早不知道有蓝芙蓉了。   蓝心彤不明白姑姑为什么忽然变得这样声色俱厉,当时公子凤没和自己说什么,只轻飘飘道:“本座已经顺利找到你姑姑了,不过她的状况可不太好,你要有心理准备。”   心彤见提到公子凤的时候,眼中划过的异样,蓝芙蓉尽收眼底,她早就怀疑心彤和公子凤关系非同一般,现在更是确认了,冷冷道:“别怪姑姑没有提醒你,身为百毒教圣女,是绝对不能对男人动心的。”   蓝心彤浑身一震,那个潇洒如风的男人,自己却根本就没有追随他的资格,为了让自己彻底断绝这个念头,彻底死心,从今往后,对他只有朋友之谊,再无男女之情,她心一横,忽然跪在姑姑面前,“姑姑在上,心彤在此发誓,终此一生,心无杂念,谨守圣女之责,如有违誓,人神共愤。”   这话不仅仅是说给姑姑听的,也是说过蓝心彤自己听的,既然无望,就断得彻底一点,可她不知道的是,这般决绝的话,让蓝芙蓉确定,爱恨分明的心彤绝对不会帮自己隐瞒秘密。   看着这个漂亮到陌生的面容,蓝芙蓉垂下眼睛,“心彤,姑姑自然相信你,只要你还认姑姑这个教主,姑姑就放心了。”   “姑姑手中持有教主信物,就教主之尊,心彤不敢僭越。”蓝心彤虽然觉得姑姑有些反常,但毕竟多年没见,人变了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她并未多想。   蓝芙蓉忽然拿出一支乌木发簪,看似不起眼,却是百毒教历年的教主信物,直截了当道:“很好,本教主交给你一个任务。”   蓝心彤对姑姑的郑重其事心存疑惑,但一见信物,立即道:“请教主吩咐。”   蓝芙蓉一字一顿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什么手段,务必要让我见一个人。”   “什么人?”   “当朝太子。”   蓝心彤大惊,她和姑姑不一样,她从来不喜欢和朝廷的人打交道,更不要说什么当朝太子了,她虽然知道姑姑和朝廷的人有牵连,但姑姑已经这副模样了,为什么一定要见太子呢?   知道心彤心中的疑惑,蓝芙蓉冷冷道:“看来这些年你越发妄自尊大了,难道不知道,教主的命令,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绝对不能有任何异议。”   蓝心彤立即沉声道:“是。”   “还有,此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蓝芙蓉忽然声色俱厉道,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心彤,“包括那个公子凤。”   蓝心彤心下一揪,“是。”   从姑姑处出来,蓝心彤满腹狐疑,但百毒教的规矩确实是教主之令,不得有任何异议,她甫一出来,就看到公子凤闲适慵懒地坐在大树上,金色面具在冬日阳光的映射下发出熠熠光芒,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你怎么在?”   寒菲樱从树上跳下来,潇洒地落在蓝心彤面前,极度自负道:“你姑姑要你做的事情,对你来说一定很难吧?”   蓝心彤眸光立即转为疑虑,“你偷听…”   “别误会。”寒菲樱截断了她的话,“你相信吗?我纯粹是猜的。”   看到他脸上的笑意,蓝心彤无端端地相信他的话,以他的能力,想要偷听也不是什么难事,也没有必要否认,想起姑姑的叮嘱,绝对不可以告诉公子凤,话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他清爽的笑声,“这一切都是我猜出来的,所以你不用担心违背了蓝芙蓉的命令,而且,我知道的,绝对比你知道的多得多。”   蓝心彤知道他没有说假话,他那样的男人,根本就不需要说假话,她深吸一口气,“你既然知道一切,那姑姑就是在掩耳盗铃了?”   寒菲樱很赞同地点点头,“完全正确。这么说吧,她想见当今太子,而完全罔顾你们百毒教的能力,你们想与朝廷硬碰硬,本就是以卵击石,可她只要结果,不管过程。”   这话犀利而直中要害,也真是蓝心彤心中所想的,她皱起黛眉,漂亮的脸上浮上一丝对姑姑的不认同,“可姑姑手中握有教主信物,就算搭上合教之力,我也不得不从。”   寒菲樱冷笑,“蓝芙蓉这个曾经的教主早已经名存实亡,如今你才是百毒教众望所归的教主,又何必顾念这个根本不在意教众死亡的所谓教主呢?”   “让我更奇怪的是,姑姑要见当朝太子干什么?”蓝心彤说出了心中的疑虑,“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寒菲樱不置可否,就算蓝心彤冰雪聪明,也绝对猜不到蓝芙蓉和太子的关系,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谁也不会往那边去想,而且蓝芙蓉身为冰清玉洁的圣女,却和男人日夜颠鸾倒凤,这种事情,是纯洁的蓝心彤连想都不会想的,从她这么尊敬蓝芙蓉就可以看出,她绝对想不到蓝芙蓉骨子里有多龌龊阴毒。   寒菲樱轻轻一笑,“告诉你一个秘密,三日之后,太子要去慈安寺上香,为国祈福,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你可一定要把握住了。”   蓝心彤目光大震,看到公子凤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她也好,姑姑也好,都在他的计算之中,这个男人,睿智,聪明,狡黠,潇洒。   百毒教和月影楼的实力,不可同日而语,对姑姑这样的命令,蓝心彤心中是不敢苟同的,百毒教在遭遇灭教之祸之后,有今日的规模,已经不易,姑姑此举,莫不是要让全教为她一己之私殉葬?   寒菲樱垂眸一笑,“百毒教是你的心血,却不是蓝芙蓉的心血,她仗着手中握有一只过气的发簪,也只有你,才傻傻地听她号令。”   这话直击蓝心彤的心脏,忽然下定决心,“只有这一次,这一次之后,我会向姑姑要回教主信物。”   蓝心彤真是太天真了,不过这也不怪蓝心彤,她多年没见蓝芙蓉,恐怕在她印象中,蓝芙蓉还是个和蔼可亲的姑姑吧,殊不知,蓝芙蓉现在连骨头都是有毒的,很好心道:“需要我帮忙吗?”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蓝心彤到底是一教之主,“自己的教中之事,我会处理好的。”   “你想怎么做?太子出宫,身边御林军重重保护,你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更不要提把他抓住带到蓝芙蓉面前了。”寒菲樱的话虽然冰冷无情,但却是蓝心彤无法反驳的事实。   寒菲樱这样帮助蓝心彤,也是为了确认一件事,太子到底是不是蓝芙蓉的儿子?若只是单纯地见上一面,太子脸上又没有什么标志,蓝芙蓉又要怎么肯定他是自己的儿子?   蓝心彤沉默了,她虽然有勇有谋,可正是因为有勇有谋,才对自己的实力有十分清晰的认识,知道单凭自己和百毒教的人,就算全军覆没,也未必能完成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寒菲樱散漫地抚摸着手腕上的钢刺,“在幽冥山的时候,你的人情我一直都记着,这次就是我还你人情的时候了。”她说的是当初闯幽冥山的时候,之所以那么顺利,蓝心彤确实是放了水的,或者说她恪守江湖道义,没有倾尽全力对付她们,都是聪明人,此事,寒菲樱心知肚明。   蓝心彤是江湖儿女,并没有扭扭捏捏,不过是犹豫了须臾,就爽快道:“那就多谢了。”于她心底,最为好奇的是,为什么姑姑一定要见当朝太子?她看得出,姑姑不过是在拖日子,到底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一定要不管不顾地见到太子?   ☆、第三百九十六章 母子相逢   三日之后,太子奉旨出宫前往慈安寺为国祈福,浩浩荡荡的御林军一路护卫,威风八面。   这是每年的惯例,隆冬时节,太子储君必须沐浴斋戒之后,亲上慈安寺,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虽然太子失势,但只要一日没有被废,他就依然是一国储君,这种国之大典的重任照样落在他头上。   慈安寺从月前就开始准备了,现在储君到来,更是戒备森严,飞鸟难进,所有人如临大敌,御林军立于两道旁边,站得笔直,威仪赫赫。   蓝心彤从来不与朝廷的人打交道,并不知道太子威仪竟然至此,此番见到,才更深刻地体会到了“民不与官斗”的道理。   御林军兵强马壮,旌旗蔽日,绝对不是江湖门派可以比拟的,太子平日深在东宫,侍卫高手如林,根本不可能近身,就算出宫,也依旧有锐不可当的御林军贴身护卫,如铜墙铁壁,水泄不通。   她百毒教可以在江湖上独霸一方,却绝对不是朝廷官兵的对手,姑姑和朝廷的人相交多年,明明对朝廷的战力了如指掌,却依然不管不顾地用教主信物下令,分明没有顾忌自己等人的死活,她心中不由得多了一分对姑姑的恼怒和不满。   寒菲樱仿佛长了透视眼一样,似笑非笑道:“现在看清楚了吧,蓝芙蓉只顾自己,自私至极,完全没把你们的死活放在心上,根本就是要让你们做无谓的牺牲,只有你还傻傻地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幼稚,还是愚蠢?”   这话直接而冷酷,对蓝心彤却如当头棒喝,她猛然惊醒,眸光渐渐转冷,“但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一趟,不论是死是活,我都要走一遭,我要查清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毕竟是和朝廷有牵连的人,我不想百毒教因为她再次陷入危机。”   寒菲樱唇角微微一扬,到底是做教主的人,这份胆量还是有的,爽快道:“好,本座就舍命陪君子一次。”   蓝心彤立即心生感动,这样的凶险在他眼里居然等同于儿戏般,疑惑道:“你早有准备?”   “算是吧。”寒菲樱不置可否,眺望远方,似乎看到了御林军统领章湛的身影,有这个人在,事情就麻烦得多,会多不少周折。   蓝心彤盯着远处那一抹金黄色,低声道:“除非易容混进去,否则难以接近太子。”   她的声音很低,但寒菲樱却听得很清楚,冷笑道:“蓝芙蓉那副模样,就别提易容的事了,而且你别忘了,是她要见太子,不是我们要见太子。”   蓝心彤想起姑姑那副模样,不由得又是一阵心酸,寒菲樱嗤笑,那样恶毒的姑姑,却有一个心思纯善的侄女,蓝心彤也真是愚孝,或者说是对教主信物的愚忠,殊不知,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慈安寺内,恢弘的大殿庄严肃穆,众人皆屏气凝神,储君威仪的太子,长身玉立地站在正中央,僧人恭敬地递上香,太子接过拜了三拜之后,缓缓将香插进香炉之中。   礼官照例念了一大堆国泰民安的祝贺词,章湛眼神警戒地看着四周,房梁上也布置了人手,把大殿包围得密不透风。   太子抬眸看着那金光闪烁的高大佛像,充满俯视众生的高贵和威仪,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征服欲,他一定要成为这江山的主宰,睥睨天下,为达到这个目的,他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太子微微闭目,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是急速蔓延的野心和**,总有一天,他会把这一切都踏在脚下,让万民膜拜,高呼万岁。   “失火了,佛光殿失火了。”寂静的大殿上突然响起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一个人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章湛脸色一变,忽见四周蓦然扑来阵阵浓烟,迅速蔓延,十分呛鼻,那些跟随来的朝臣瞬间惊慌失措,原本森然有序的大殿瞬间乱了,章湛立即拔出佩剑,高声道:“保护太子殿下。”   场面顿时大乱,祈福的时候,寺庙失火,是不吉之兆,太子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后退,怒道:“章将军,本宫在这里。”   以章湛的警觉,当然明白此举是专门针对太子,他忙而不乱,冷静道:“一半人去救火,另外一半寸步不离保护太子殿下。”   虽然四周浓烟弥漫,根本看不清楚,但训练有素的御林军还是将太子殿下重重保卫起来,寒菲樱躲在暗处,心中暗叹,章湛真是个人才,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准确地找到萧远航。   殿中浓烟越来越大,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很多人在浓烟中昏倒了,又是一片混乱,连门在哪里都看不清楚了。   章湛知道这烟有毒,必须马上离开,他一脚踢开面前一个人,飞身抓向一道金黄色的身影,急促道:“殿下快跟末将离开这里。”   可还没有抓到太子,侧面忽然一股极大的力道猛然袭出,章湛心下一惊,好深厚的内力,这股力道硬生生把太子推出去三丈远,眼前又是一片浓烟,章湛忍不住剧烈地咳嗽几声,只听得太子的声音,“章将军何在?”   “末将在此。”章湛只勉强看得到一道模糊的影子,忽然觉得头晕目眩,知道中的烟毒发作了,他在浓烟中摸索,“殿下,殿下。”   太子却没有回应了,章湛猜测太子已经昏过去了,事不宜迟,必须马上把太子殿下带出去,终于勉强又看到了熟悉的金黄色身影,他心下一喜,立即抓起那道身影,凭着感觉就往门外摸去。   毒烟已经熏倒了不少人,没有昏倒的人也熏得眼睛流泪,不得不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今天的风很大,火势蔓延得非常快,慈安寺又全是木结构,极易着火,一时间,所有人都忙着去灭火了。   原本井然有序的慈安寺现在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浓烟滚滚,章湛保护着太子从佛光殿冲出来的时候,已经满脸黑烟,忙道:“殿下,你没事吧?”   太子似乎已经被熏昏过去,没有回答,章湛忽然觉得不对劲,不顾尊卑有序,立即将太子翻过来,大吃一惊,这哪里是太子?分明是一个穿着太子金黄色服侍的侍卫,已经人事不省。   章湛心知上当,中了歹人的李代桃僵之计,不过到底是御林军统领,在觉察到上当之后,能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立即封锁寺内所有通道和下山所有出路,务必要找到太子殿下。”   “是。”   章湛牙关紧要,太子殿下要来上香,慈安寺内外早已经守护得水泄不通,任何可疑的人都没有办法混进来,什么人有什么大的胆子?同时还具备这样的能力?   而且刚才交手的时候,对方功力之深厚令他心惊,这件事,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庞大的组织,难道目标是要刺杀太子?   章湛额头冷汗涔涔,如果太子此番出事,所有保护太子的御林军全都要陪葬,自然也包括他。   就在慈安寺忙得人仰马翻的时候,寺后的一座高山的山坳里,寒菲樱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只着中衣的太子萧远航。   太子吸入了不少毒烟,以致昏迷不醒,寒菲樱对太子的容貌一点都不陌生,也懒得再看他。   要在章湛手下动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重在速战速决,要让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处理突发事件,否则,就算劫持了太子,也未必能逃得出他及时布下的天罗地网。   至此,蓝心彤对公子凤佩服得五体投地,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他手中却轻轻松松完成了,当然和他出神入化的武功是分不开的,要不然如何能在重重守卫中混进慈安寺?而且直接混进了守卫最为森严的佛光殿?他在里面的时候,让等候在外面的蓝心彤捏了一把汗。   现在暂时成功了,蓝心彤打量着昏迷不醒的太子,有着堪称俊美的容貌,养尊处优的白希肤色,深浓的眉毛,气质略显阴柔。   “这就是当朝太子?”   寒菲樱微微弯下身体,轻笑道:“如假包换,你总不至于认为本座辛苦闯进了慈安寺,然后在御林军刀下给你抢了一个冒牌货出来吧?”   蓝心彤嗔怪看他一眼,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神有些小女儿撒娇,立即镇住心神,收回目光,重新回到太子身上,低声道:“姑姑到底想做什么?”   寒菲樱不屑道:“你难道以为蓝芙蓉劫持当朝太子,是为了换取尊贵的地位和无双的财富?别想太多,就蓝芙蓉这副模样,就算这些东西全给她,她也没命享受。”   蓝心彤不知道为什么公子凤对姑姑的厌恶这么深浓,她垂下眼帘,再一次狐疑起来,姑姑和太子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寒菲樱耸耸肩,“叫蓝芙蓉马上赶来,劫持太子这个罪名可不小,而且那御林军统领可不是善茬,他很快就会追到这里来的。”   这件事,蓝心彤早就准备好接应了,虽然蓝芙蓉伤势未愈,但一听说捉到了太子,就急匆匆赶来,以她如今的身体,想要彻底痊愈已经不可能了,不过是硬撑着一口气。   还没等蓝心彤让公子凤回避,寒菲樱已经很识趣地不见了,蓝心彤松了一口气,“姑姑。”   哪知蓝芙蓉像根本就没有看见心彤一样,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盯着睡在地上的太子。   只一眼,蓝芙蓉就确定,他是自己的儿子,因为芙蓉郎说得不错,他几乎和年轻时候的芙蓉郎长得一模一样,连滴血验亲这一道程序都可以免了。   找了这么多年的亲生儿子就在眼前,蓝芙蓉瘦弱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几乎想放声大哭,什么叫做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嘴唇翕动,忍不住想去触摸他,他长得这么俊俏,简直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   她心潮澎湃,百感交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不恨李燕珺了,虽然李燕珺对自己无情无义,但却把孩子养得这般好,而且即将是龙腾王朝的君王,李燕珺虽然极度自私,却给了儿子最好的一切。   为了儿子,她经历了太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挣扎,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为了这个身上流着自己血液的儿子,她愿意付出一切。   她激动得又哭又笑,生下来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他,现在见到的时候,已经攸然二十七年了,这一生总算没有白活。   蓝芙蓉恨不得立即扑上去,却又迈不动脚步,芙蓉郎说得对,自己和儿子之间横亘着万水千山,他现在有着尊贵的地位,远大的前途,自己绝对不能毁了他的前途。   “姑姑。”耳边忽然响起蓝心彤满腹狐疑的声音,蓝心彤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姑姑见到太子的时候,会这么激动?   望眼欲穿的儿子就在眼前,蓝芙蓉只觉得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忽然对心彤声色俱厉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蓝心彤满腹狐疑,却只是静静地盯着全然陌生的姑姑,淡淡道:“没怎么,只是呛了几口烟,晕过去了,难道姑姑看不出来吗?”   蓝芙蓉一怔,虽然觉得心彤对自己不像以前那么尊敬了,但刚刚和儿子喜相逢的她顾不得许多,怕让心彤看出端倪,立即拿出教主的派头,“好了,你先退下。”   蓝心彤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冷冷道:“举教上下,为了完成姑姑的这个命令,不知道多少人死于非命,难道姑姑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蓝芙蓉心虚不已,却不会在心彤面前表现出来,只得厉声道:“放肆,教主信物一直由我保管,我才是教主,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姑姑的反常让蓝心彤看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依旧平静道:“几年前的灭教之祸,难道不是姑姑引来的吗?现在所有人都尊我为教主,我不过是念在姑侄的份上,才帮姑姑一次,姑姑不要以为真的可以让我唯你马首是瞻。”   原本以为一直可以掌控这个侄女,没想到,她现在根本就不听自己的了,蓝芙蓉怒极反笑,“好,不要以为你的翅膀硬了,就可以目无尊长了,只要我有教主信物在手,就可以号令所有教众追杀你。”   面对这样翻脸不认人的姑姑,蓝心彤失望之极,公子凤果然没有说错,这个姑姑,早已经不是以前的姑姑了,她轻嗤一声,“劫持太子不是小事,御林军很快就会追过来,如果姑姑再没有别的事的话,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什么?刚刚和儿子见面,就要离开?蓝芙蓉顾不得和心彤的争执,“这真的是当朝太子?”   蓝心彤因为对姑姑生出了反感,把太子从御林军手中抢出来,是一件凶险而艰难的事情,现在却被姑姑劈头盖脸的怀疑,心中更是不忿,不耐烦道:“姑姑要是不信的话,何不自己去慈安寺里找?”   蓝芙蓉不愿放弃和儿子相处的时间,但又怕心彤更为起疑,这个侄女不知道被谁蛊惑了,也不听她的话了,如果她不在的话,蓝芙蓉恨不得上去紧紧抱住儿子。   躲在暗处的寒菲樱也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蓝芙蓉见到太子的时候,眼中蓦然泛起的亮光和激动让她明白,一定是太子的容貌让蓝芙蓉想起了什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太子长得像一个人,就是太子的生父,所以,完全不用滴血验亲,她就可以马上确定。   既然那个男人已经出现了,就不会隐藏得太深,迟早都会再次出现的,自己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证实这一点。   远处的山脉上,忽然出现无数御林军的身影,还有高喊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这个声音让蓝芙蓉周身的血液几乎沸腾起来,她曾经想让百毒教发扬光大,所以不惜和朝廷合作,却没有成功,但儿子却机缘巧合,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这真是老天对她的馈赠。   听到越来越近的“太子殿下”的呼声,御林军如潮水般涌来,蓝芙蓉还沉浸在太子殿下尊贵地位的幻想之中,不愿离开。   自己儿子是太子,将来的皇帝,按照身份,自己就是皇太后,虽然永远不可能实现,但仅凭臆想也可以让蓝芙蓉欣喜若狂。   蓝心彤现在对姑姑的态度只有厌恶,“你要是想留下送死,就留下来,反正我是要离开了。”   心彤的冷言冷语让蓝芙蓉从迷幻中清醒过来,没有心彤的保护,她没有能力从这里离开,而且也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和太子在一起,急忙按捺住心中的不舍,回头看了还在昏睡的太子一眼,忧心道:“他没事吧?”   “姑姑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太子了?”蓝心彤一刻也不想多停留,公子凤说过,御林军统领可不是简单角色,逗留得越久,就越危险。   “随便问问。”尽管蓝芙蓉心中有万般不舍,却只能离开,可她离开的心境和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了,来的时候只希望看一眼儿子确认他的身份,就心满意足了,可看到儿子,尤其是那些人神色张皇地寻找太子的时候,让她心中涌起对权势极度的渴望和占有欲,她不能死,她还要看着儿子承继大统,成为龙腾王朝至高无上的君王。   章湛派兵封锁了慈安寺所有的出口,却遍寻不到太子殿下的踪迹,他明白歹人动作更快,十有**已经劫持太子殿下离开慈安寺了,他立即兵分两路,一路往前山追击,一路往后山追击,务必要救回太子。   此次太子出宫,他奉旨保卫,却想不到在他眼皮子底下,太子就被人劫持出去了,而且还偷梁换柱,让他无从着手。   后山漫山遍野都是御林军的身影,忽然有人高声喊道:“将军,将军,太子殿下在这里。”   章湛神色一震,立即几个飞身过去,赶到那个不易察觉的山坳,地上躺着一个人,果然是太子殿下。   只着中衣,不见血迹,双目紧闭,章湛立即跳下去,探了太子的鼻息,发现还有呼吸,这才放下心来,沉声喝到:“立即送太子殿下到安全的地方,还有,歹人一定还没有走远,继续给我搜。”   “是。”   疑云在章湛心中逐渐放大,费了这么大的尽抓住了太子,却并没有杀,而是毫发无损地扔在这里,像玩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到底想干什么?   换了别人,可能会想到是因为御林军追得太急太紧,所以歹人不得不扔下太子独自逃生,可章湛不这样想,此人有勇有谋,武功极高,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把太子带到更远的地方,或者一刀毙命又有多难呢?为什么选择把太子从慈安寺带出来,又扔在这个地方?   这个问题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章湛发誓,一定要抓到此人,问个清楚。   “将军,将军。”一名士兵气喘吁吁地跑来,“殿下醒了,让将军立刻前去见驾。”   章湛脸色一沉,看来太子殿下没有任何损伤,行色匆匆回到慈安寺的禅房,果然看到太子已经穿好服饰,依旧是耀眼的金黄色,却脸色阴沉,猛地一拍桌案,“章湛,你这个无用的废物。”   “末将失责,请殿下责罚。”章湛单膝着地,声音铿锵如铁。   太子冷笑道:“失责?光是一句失责就可以推得一干二净了?”   章湛见太子中气十足,肯定没受伤,更想不明白那歹人到底想干什么,“让歹人惊扰殿下圣安,末将愿意承担任何责任。”   太子冷冷瞥一眼章湛,“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章湛道:“尚不明确,末将已经派出御林军,遍地搜寻。”   太子冷冷地盯着章湛,忽意味深长道:“众所周知,年终祈福关系到来年的国运,意义重大,你护卫不力,让本宫遭歼人陷害,几乎死于非命,若是本宫告到皇上面前,章将军,不但你这御林军统领的位子不保,恐怕还要人头落地。”   章湛知道太子并不是危言耸听,这件事他的确难辞其咎,咬牙道:“末将一定会查出背后主谋。”   太子似笑非笑,“还用得着查吗?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   ☆、第三百九十七章 反败为胜   房内气氛凝重如霾,章湛心下震惊,表面上却不表态,只是狐疑地看着太子,“案情尚未明朗,末将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太子见章湛在装糊涂,忽而一笑,笑得人毛骨悚然,“明人不说暗话,章将军可不是糊涂人,应该明白本宫的意思。”   章湛眼眸微垂,默然不语,能做御林军统领的人,虽然不精于权谋,但肯定也不是傻瓜,如今的朝局,他一直冷眼旁观,看得很清楚,太子和燕王势同水火,现在太子祈福遇险,此事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此事迷雾重重,扑朔迷离,到底是不是燕王干的,尚未可知,但冷静下来一分析,太子出宫祈福,若是遇到火灾,定然会被定性为上天预警,太子失德,所以天降大火,以示惩戒,如果太子因此事被废黜,那得益的自然就是燕王了。   而且,慈安寺是皇家寺院,一般人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胆量来纵火,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同时具备这两条的,确实只有燕王,至少也应该是燕王派系的人。   但为什么只是劫持太子而不杀太子呢?始终是章湛心中最大的疑惑,难道是因为杀了太子,干系太大,风险也太大?所以最后又放过了太子?   虽然燕王嫌疑最重,但毕竟是没有证据的事情,章湛沉吟片刻,低声道:“此事关系重大,末将不敢妄言,还请殿下给末将一点时间,末将定然将此事彻查得清清楚楚。”   太子见章湛不上道,也不心急,旁敲侧击道:“御林军中人才济济,可唯有章将军得到父皇看重,这个统领御林军,你不想当,有的是人争着抢着当,龙腾王朝可从来不缺军中人才。”   太子话语中的威胁,章湛听得明白,他虽为御林军统领,可一直都游离在太子和燕王之外,如果现在答应太子,就变相地意味着他站到了太子这边,也将彻底打破他原来的微妙平衡。   而且章湛很清楚,现在太子和燕王相比,太子明显处于弱势,但如果自己加入太子阵营,局势又会发生细微的变化,不知道是太子早就看上了自己的力量?还是今日突发奇想,想把自己收为己用?   但现在讨论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意义,章湛绷紧了脸,咬紧牙关,坚持道:“请殿下恕罪,微臣实在不能妄言。”   太子对章湛的反应并不意外,如果章湛一口答应,反倒可疑,他身躯往后面一靠,似笑非笑道:“事情闹得这么大,本宫相信,消息已经传回宫中了,无非是说些上天示警,本宫失德之类的废话,但将军细想,皇上处置了本宫之后,下一个要处置的必定是将军,慈安寺百年古刹,一场大火烧了一半,这修缮的费用又是个天文数字,而且章将军身为御林军统领,平日要保卫的可不是本宫,而是父皇,这一次是本宫遇险,下一次可就是父皇了,难道父皇就不会降罪章将军护卫不力?章将军是忠义正直没错,可有曾替家人想过?”   这话似乎触及了章湛的软肋,他脸色渐渐发白,眉头剧烈跳动了几下,极力按捺住心中的翻腾,咬牙道:“身为军人,必须要有军人的坚守,只能忠于君上,就算他日身首异处,末将也死得其所,家人也必定能理解末将的问心无愧。”   见章湛义正辞严,太子忽然肃然起敬,立即起身,果然没有看错章湛,虽然这样的人难以拉拢,但一旦拉拢了,就比谁都要可靠,他亲自走下来扶起了章湛,由衷道:“章将军之崇高气节,实在令本宫钦佩。”   章湛面色依旧紧绷,泛出寒铁的光泽,“多谢太子殿下成全。”   太子当然不会这么快放弃,他想要反败为胜,章湛就是关键,忽然压低了声音,“你难道以为本宫是在栽赃?当然没有,你心里很清楚,如今除了他和他指派的人,还有谁有胆子谋害本宫呢?”   章湛不语,太子所言不无道理,缺的只是证据而已,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太子被拉下马吗?   见章湛开始动摇了,太子眼中得意之色一掠而过,语重心长道:“据本宫所知,你有个小女儿刚刚三岁,你也不希望她这么早就没了父亲吧?”   提到年幼的小女儿,章湛神色一痛,太子看在眼中,别有深意道:“本宫让你做的事情,并没有违背你的军人道义和对皇上的忠诚,所有的事情都是事实,不过在细节和人证上处理一下罢了,根本无伤大雅,而且本宫会保证,在父皇面前,会竭尽所能为你开脱罪责,保你平安。”   这桩交易的确让人动心,章湛沉思片刻之后,忽神色一松,缓缓道:“末将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满意地笑了笑,“章将军果然识时务,本宫最为欣赏你这样的聪明人。”   其实,于太子心底,本就认为此事是燕王干的,完全不存在冤枉燕王的道理,章湛虽然心思不机巧,但他也不傻,只要细想一下就能明白,这是于他有利的交易,他几乎什么损失也没有就可以保住性命,甚至保住官位,何乐而不为?   祈福遇火灾,那些老家伙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乘机攻击自己的机会,还有容妃那个践人定然也会添油加醋,。   太子深知如今的形势对自己不利,自己无论如何辩解,皇上都未必会相信,但章湛不属于任何一方,和任何一方都没有利益牵连,从他口中说出的话,皇上十有**会相信。   这件事影响极大,想要瞒住已经不可能了,太子成功地把对自己不利的局面转为了对自己有利的局面,一次遇险,换来了一个强大的盟友,章湛是御林军统领,负责整座皇宫的安危,权力极大,他的影响力不可估量,这笔交易,实在划算。   燕王萧鹤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本来以为会置自己于死地,却没想到自己技高一筹,反败为胜,想到这里,太子的唇角无意识地弯起,现在的宫中,一定很热闹。   ---   果然不出太子所料,当时来随行祈福的官员不少,有的年纪大的,经这么一折腾,去了半条命了,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宫中,众说纷纭,太子祈福的时候,慈安寺却突发大火,是天大的不吉之兆。   没等太子回宫,听说了消息的皇上就急召左相右相一同入宫商议此事,容妃也听到了风声,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攻击太子的天赐良机,以给皇上送暖身汤的名义也到了养心殿。   何相爷和容妃心有灵犀,见容妃到来,故意道:“皇上,年终祈福关系到来年的国运,一应礼节绝不可有半点错乱,可今日慈安寺却突发大火,寺院烧掉了一半之多,如果不及时应对的话,老臣只怕明年国运不祥。”   容妃装作刚刚知道的样子,惊讶道:“什么?慈安寺起火了?那太子可还安好?慈安寺是皇家寺院,怎么会无缘无故起火?天啦,这莫不是上天在警示?”   她知道皇上一向重视上天预兆,国泰民安,所以故意提及“上天警示”的话语,果然见到皇上额头青筋跳起,眉目盛怒。   这个时候,太子的劣势就完全显示出来了,如果前皇后李燕珺在场的话,起码可以反驳几句,但李燕珺不在,容妃虽然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得宠,但聊胜于无,存在总比没有好,容妃的话直中要害,让皇上的脸色更为铁青。   年终祈福如果出现意外的话,第二年就会天灾**不断,实在不是国家之福,所以皇上一向看重这个,没想到,今年不但出了意外,还是天大的意外,难道明年会有什么巨大的灾祸?   何右相适时道:“容妃娘娘所言甚是,还请皇上为了万民,立做决断。”   天降大火,是上天发怒的标志,为了表现天子忏悔的诚意,必须有大的动作,而如今这个最大的动作,自然就是罢黜一国储君了。   罢黜太子的话,虽然还没有人敢说出来,但实际上已经盘旋在每个人的心头,也包括皇上,不过皇上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季相爷,意味深长道:“季卿家怎么看?”   季相爷一下子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太子妃是他的女儿,太子是他的女婿,而且他一直都是太子派系的,可今天自从进殿之后,就几乎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让人忍不住心生疑窦,现在大家关注的是,他会不会为太子说话?挽回太子实际上已经显而易见的败局?   容妃担心季相爷会说出什么自己不想听的话,暗示地看了一眼何相爷,何相爷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季相爷清了一下嗓子之后,说了一句让她心安的话,“一切但凭皇上圣裁,老臣并无任何异议。”   容妃的心放了下来,季相这只老狐狸,见太子大势已去,这个时候匆忙明哲保身,也不失为明智之举,对于朝堂上的权势来说,舍弃一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呢?   “季相爷果然深明大义。”何右相干咳了一声,不忘夸奖了这个多年政敌一番。   “何相爷过奖了,皇上在上,老臣不过是实事求是而已。”季相爷淡淡一句话把何相爷顶了回去。   既然上天示警,皇上也不得不重视,他沉思了许久,在一片沉闷的窒息中,缓缓道:“田学禄,传朕旨意…”   见皇上要下废黜太子的圣旨了,容妃顿时心花怒放,这个多年的眼中钉马上就要被拔去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可还没有彻底松一口气,就听到了外面的禀报声,“太子殿下于殿外求见。”   太子这么快就赶回来了,皇上目光一深,立即收回了后面的话,如果今日要废太子的话,相信这也是最后一次见他了,慢慢吐出一个字,“传。”   “传太子进殿觐见。”   太子似乎是刚刚下马的,风尘仆仆,以前一向最注重的仪容,今日也十分狼狈,服饰凌乱,好几个地方都被火烧了,胸前甚至有一缕垂落下来的墨发,脸上还有几块隐隐约约的炭痕,一看就知道是刚刚从大火中逃生出来的。   他喘息未匀,顾不得别人眼中的震惊,见到皇上,立即参拜,“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的圣旨还没有发出去,太子就回来了,如果太子回来稍迟一刻,圣旨一下,此事就再无更改了,容妃不由得有些懊恼,早知道想方设法在外面拖住太子一刻就好了,见到太子这般模样,她故作讶然道:“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太子并未理会容妃,偷偷看了一眼面寒如水的皇上,朗声道:“启奏父皇,儿臣奉旨前往慈安寺上香为国祈福,怀虔诚之心上香跪拜,谁知有歼人突然放火烧寺,火势随风席卷,急速蔓延,慈安寺是本朝古刹,儿臣立即和寺中僧人还有御林军一道灭火,火灭之后,怕父皇忧心,来不及更换衣服就赶来回禀,衣裳污秽,以致污了父皇的眼睛,请父皇降罪。”   歼人?这个说辞让所有人都悚然一惊,之前传回来的消息,只说太子在慈安寺上香,正殿佛光殿突然起火,瞬间浓烟滚滚,并没有说有人刻意为之。   有人放火?皇上顿时怒意横生,紧紧盯着太子的脸,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太子因为有章湛做内应,回答皇上的话也底气十足,“回父皇,今日慈安寺大火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何右相见皇上脸色变了,心道不好,立即道:“皇上面前,还请太子殿下慎言,慈安寺乃是圣祖皇帝敕造的皇家寺院,向来是朝圣之地,有谁敢肆意纵火?”   太子看了一眼何右相,冷笑道:“右相大人此言差矣,总有那么几个目无尊长胆大包天的作歼犯科者,何况事态未明,右相大人急急跳出来否认,倒显得心虚,莫非此事和右相大人有所关联?”   何右相一怒,立即反应过来,自己确实太心急了,眼见要在废黜太子的关键时刻,却偏偏又节外生枝,看太子成竹在胸的神情,恐怕又有变故了,淡淡道:“老臣不过是实话实话,太子殿下何必急急忙忙地往老臣身上泼脏水?”   太子冷道:“有父皇在上,右相大人大可稍安勿躁,一切自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何右相和容妃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之后,也冷静下来,附和道:“太子殿下所言甚是。”   皇上不放过太子脸上的任何表情,追问道:“太子,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太子道:“父皇明察,那佛光殿上的牌匾,是圣祖皇帝亲笔所提,一般人谁有那个胆子敢去纵火?”   他说得如此明显,在场的人都能听得出来他意有所指,不是一般人,那就只有和他争得死去活来的燕王了,至少也应该是燕王派系,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燕王获益。   但既然太子没有明说,谁也不会主动提出来,何右相眉心拧出一道深川,反驳道:“明明是天降大火,太子殿下偏偏说什么有人纵火,如此转移视线,实在匪夷所思。”   皇上眉头紧锁,看向太子,“你可有什么证据?”   太子和何右相容妃两人打了这么长时间的太极,等的就是这句话,父王未必相信他,但肯定会相信章湛,所幸章湛这一关,自己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今日儿臣前往慈安寺,御林军统领章将军护卫,有关纵火一事,父皇只需召章将军查问即可。”   皇上这才想起章湛,对田学禄道:“立即传章湛来见朕。”   “奴才遵旨。”   很快,章湛就到了养心殿,一身银亮铠甲,虎虎生威,大步流星入内,声如洪钟,“微臣参见皇上,请皇上赐罪。”   太子遇险,负责保卫的御林军统领自然难辞其咎,只是现在还没到处理他的时候,现在首要的问题是如何处置太子,太子的问题定性了,才能定御林军统领的罪。   但对皇上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处理章湛,而是查清楚事实,浓眉一蹙,“你的事稍候再议,说,慈安寺大火是怎么回事?”   章湛的声音不高,但刚好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火起的时候,微臣已经闻到了火油的味道,而且扑灭大火之后,的确在佛光殿外发现了火油的痕迹,微臣失察,护卫不力,令太子殿下受惊,实在罪该万死。”   皇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火油?”   “是的。”章湛快速道:“由于近日连续降雨降雪,慈安寺屋梁墙壁受潮严重,不易点燃,但浇上火油,就可以立即燃烧起来,而且会发出大量的浓烟,此浓烟可以模糊视线,呛人口鼻,有剧毒,一旦吸入浓烟过多,就会窒息死亡。”   章湛的话条理清楚分明,言简意赅,直击要害,既然有火油,那分明就是有人蓄意纵火,而不是所谓的上天示警,此事的性质全都变了。   容妃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太子这番言辞凿凿,莫非真的另有打算?太子莫非想把此事栽到燕王头上去?   说心里话,她们倒不是没想过,只是一时没有想到什么不露痕迹又能置太子于死地的办法,所以只能眼睁睁地放弃这个大好机会,没想到太子自寻死路了,但看太子这个架势,分明是要把罪责的帽子往燕王身上扣。   正如太子所料,他的话皇上不信,但章湛的话,皇上却是相信的,听了章湛的话后,皇上的脸色更难看了。   何右相忽然微闭眼眸,精光闪烁,置疑道:“太子殿下去往慈安寺上香,章将军全程护卫,慈安寺必定守护得如铜墙铁壁,到底是什么人,能在将军眼皮子底下投掷火油呢?”   章湛请罪的态度非常好,面不改色,“微臣失职,让贼人混了进来,请皇上降罪…”   “闭嘴。”皇上的心情极其糟糕,一声厉吼打断了章湛的请罪,脸色铁青,“你放心,有的是罪让你请,朕现在问你的是,你查出来没有,到底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天子动怒,让所有人的心都瞬间提了起来,但明着也好,偷偷也好,都把视线投向章湛,等着他的答案。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对于他的信任,也知道他两边不靠,太子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心中却在冷笑,好皇弟,不可能只有你拔去本宫的羽翼,本宫照样可以反败为胜地拔去你的羽翼,你等着瞧。   章湛沉声道:“微臣已经捕获一名纵火犯,此人武功高强,伪装成寺内僧人的模样瞒天过海,事后被御林军查获,他身上还残留有火油的气味,经过审讯,已经供出了幕后主谋,是……”   说到这里,他有意停顿了片刻,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之后,又飞快地说了出来,“是何相爷指使的。”   什么?章湛的话,对何相爷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他急忙辩白,“皇上圣明,老臣冤枉,那慈安寺是圣祖皇帝下旨敕造,老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对不敢动此念头,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依然眉头深锁,冷冷地盯着何右相,这让何右相吓得魂飞魄散,知道皇上十有**信了章湛的话,立即转向章湛,怒道:“章将军,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冤枉我?”   太子适时出声了,“右相大人此言差矣,满朝皆知,章将军为人一向忠正耿直,从不偏私,你口口声声说是冤枉的,那就是在置疑章将军的为人了?”   见局面迅速被扭转,容妃也急了,忙道:“皇上,何相爷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还请皇上明察,切莫冤枉了何相爷。”   面对各道复杂晦暗的视线,章湛面不改色,理直气壮道:“皇上明察,微臣只是就事论事,是被捕获的纵火犯供出是受何相爷指使,微臣只是将查证事情面呈皇上,绝不夹杂任何个人意见,恳请皇上圣裁。”   他的意思很清楚,立场也很明白,这些事情,都不关他的事,他只是一五一十地向皇上禀报实情而已,什么太子和燕王之争,左相右相之争,都和他毫无关系,他不过是个局外人而已。   但这话又无疑加重了皇上对章湛的信任,一个只忠于皇上,不参与夺嫡的人,不牵扯到利益,他的话比任何人的话都具有可信度。   果然,皇上看何右相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脸色沉得如同一滩潭水,何相爷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自然清楚,无非是为燕王,但此事已经触及到了自己的底限,太子的废与立,只能是自己这个皇上决定,任何外界的施压都只会让他盛怒,厉声道:“章湛,此事是否属实?”   章湛似乎对殿内凝重的气氛并未察觉,仍是平板着脸,语气平淡,“纵火犯的话,微臣已经判定可信。”   这话如同将何右相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他很清楚章湛在皇上面前的分量,心中暗暗后悔,一个好不容易将太子拉下马的机会,却被太子反败为胜,但他既然官居右相,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扳倒的,忙道:“仅凭一个所谓的纵火犯的话,老臣不服,不排除有人故意栽赃污蔑的可能。”   “是啊。”容妃帮腔道:“或许有人贼喊捉贼也说不定呢。”   何右相适时咳嗽了一声,容妃立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朝中左相右相,御林军统领都在,太子储君也在,这个时候,一个后妃,就是受宠都不应该多说话,更何况容妃如今在皇上心中是什么地位,她自己最清楚。   皇上心头怒意汹涌,章湛的话他虽然信,但何右相毕竟是朝中股肱大臣,也具备十足的动机,但要定他的罪,必须证据确凿。   何右相心中一动,他怀疑章湛被太子给收买了,所以故意帮着太子说话,如果章湛真的站到了太子一边,就大大不妙,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忽道:“皇上,慈安寺被烧,兹事体大,臣恳请皇上将此事交由刑部彻查,还老臣一个清白。”   他本来以为章湛会极力反对,只要事情交到刑部,就不由章湛一张嘴说了算了,如果最后证明章湛是在污蔑他,那什么太子,什么章湛,就可以一锅端了。   可令他想不到的是,章湛根本就没反对,而是一口答应了,更让何右相胆战心惊,“何相爷所言甚是,微臣恳请皇上将此案交由刑部彻查,务必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右相大人一个清白。”   太子眼中飞快地掠过一道得意的笑意,何右相这个老家伙自以为得计,殊不知,这样做才更使他的罪恶铁证如山,看着岿然不动的章湛,太子才发现以前低估这个人了,只以为是粗莽武夫,经过今日的接触,才发现这个人的聪明超出自己的想象,这一步棋走对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倒打一耙   在朝堂上混迹多年的何右相很清楚,至于他到底有没有真做这件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相信他做了这件事。   君权决定一切,只要皇上在心中给他判了死刑,事情就转机渺茫,所以他当机立断,奏请皇上将此事交由刑部彻查,相信很快就会出现转机。   刑部尚书孔潜是个老顽固,也是两边不靠的人,虽然不近人情,六亲不认,官声却很好,刚直不阿,这样的人,虽然不能收为己用,却很可靠,因为你绝对不用担心他会徇私枉法,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何右相坚信有孔潜的介入,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最终证明章湛是在污蔑自己,细想一下就知道,自己好歹是朝中元老级的人物,就算真要对付太子,也不会轻易留下证据,所以,留下把柄这么愚蠢的事不可能是自己做的。   此案虽然影响极大,但单就案情来说,却清楚明白,要查起来不难,但因为牵扯到朝中右相,孔潜不敢马虎,他一向以办事效率奇高而著称,接到皇上旨意之后,立即调动刑部所有精干力量,从章湛手中接过人证物证,不出两天,就有了结果,然后立即呈报了皇上。   可这个结果,却不是何右相想要,那就是,经刑部彻查,慈安寺纵火一事,确系何右相指使。   此事一经传出,朝野震惊,孔潜虽然铁面无私,少有人缘,但朝中正直的人都很欣赏他,结党营私的人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气节,他的话可信度一向极高,很少有人置疑。   皇上见堂堂右相居然为了扳倒太子,居然使出了这么下作的手段,龙颜大怒,当即下旨,将何右相削职下狱,判流刑。   消息传来之后,何右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都呆住了,如果说章湛被太子收买了,故意污蔑自己,还说得过去,但连孔潜都查出来这样的结果,可就彻底坐实了自己的纵火罪名,因为总不能说,孔潜也被太子收买了吧?   就算太子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同时收买这两个股肱大臣,而且孔潜那个倔脾气,谁有本事收买他?   面对这飞来横祸,何右相差点瘫软在地上,怎么也不想不明白,孔潜到底是怎么查案的?明明不是他指使的,最后怎么就稀里糊涂变成是自己指使的呢?   他百口莫辩,后悔不迭,不该过于相信孔潜的办案能力,恐怕这个时候,只有自己相信自己是无辜的,除他之外,再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刑部官差就直接来捉人了,原来对他和颜悦色的内侍,现在也板起了一张脸,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表情。   何相爷是相府的顶梁柱,眼见昔日威风八面的何相爷被官差带走,府里瞬时翻了天了,一时间,人仰马翻,鸡飞狗跳,那可是曾经人人仰望的相府,一朝坍塌,也不过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既然何相爷不再是朝中大臣了,别人自然没有必要对他客气了,官差也不怎么懂礼节,很快就推推搡搡地把何右相带走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从位极人臣瞬间变成阶下囚的?   何右相的事情朝野震惊,因为他门生不少,跟着倒霉的,不计其数,但影响最大的,还是燕王,何右相是燕王最坚定的拥护者和支持者,现在他被皇上夺职下狱,燕王表面上冷静,心底却惶惶不已,急得坐立不安。   而最关键的是,萧天熠也不在京中,他想找个得力的人商议此事,都找不到,如果天熠哥在京城的话,一切或许还有转机,但现在,似乎只剩下自己孤军作战了。   本来听闻慈安寺失火的时候,他还在心中暗喜,上天降下责罚,这一次,太子在劫难逃,可不知道太子动了什么手脚,居然把脏水泼到了何右相身上,他倒打一耙,却成功了,实在是居心险恶。   流云宫的容妃得到消息之后,如丧考妣般哭丧着脸,此次打击来势汹汹,给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实在是低估太子了,原本以为他会照着这个态势继续滑落下去,没想到他临死之前还想找个垫背的,一举拉下了何右相。   金铃也急得团团转,“娘娘,一定要赶快想个办法,不能眼睁睁看着右相大人被流放啊。”   容妃没好气道:“如果有办法可想的话,还用得着你说吗?”   金铃瞳孔微缩,忽道:“如今虽然世子不在京中,可皇上似乎很喜欢世子妃,不然去找世子妃想想办法?”   要是换了以前,容妃会毫不犹豫地去找世子妃,但自从上次萧天熠身世一事,她一时大意站错了队之后,她和淮南王府的关系就出现了裂痕,再不是以前的铁板一块了,大家都是聪明至极的人,有些话,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容妃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金铃忽然眼睛一亮,“不是还有燕王妃吗?女人之间说话总是更容易些,如果娘娘不方便的话,不如让燕王妃去?”   欧阳菁?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自己真是急糊涂了,怎么把她给忘了?当初要不是她给的假消息,自己也不会一时情急站错了队,既然欧阳菁享有燕王妃的尊崇,就应该付出相应的责任,容妃沉声道:“立即传燕王妃进宫。”   与燕王府和流云宫的慌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东宫却是一派喜气洋洋,连日来的阴霾虽不说一扫而空,至少也淡去了不少。   太子萧远航半躺在美人榻上,美貌歌姬舞姬,环肥燕瘦,令人眼花缭乱,听着丝竹悦耳,喝着香浓醇酒,他心情极好。   季嫣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太子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她温柔地接过一名姬妾手中的酒壶,给太子倒了一杯酒,徐徐劝道:“酗酒伤身,殿下还是少喝一点。”   太子明明看到季嫣然了,却当做没看到,要说以前因为季相爷的关系,他还会顾及季嫣然的感受,但现在季相爷这只见风使舵的老狐狸的行为,已经彻底得罪了太子。   他得到消息,当日他在慈安寺,还没有赶回养心殿的时候,皇上要下旨废黜自己,季相爷一句话都没有替自己说过,反而一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般所谓良禽择木而栖的“聪明”已经惹怒了太子,他对季嫣然更不会有好脸色了。   更何况,季嫣然心中还藏着别的男人,更让太子窝火,看到季嫣然,就不由自主想起萧天熠,他不由得庆幸,幸好萧天熠不在京城,如果他在的话,此事恐怕还要多费周折。   真是小看章湛这个御林军统领了,他交出来的人证物证,连刑狱高手孔潜都没有看出破绽,这番手腕,只做一个御林军统领实在太过可惜,原本太子心中也是捏了一把汗的,没想到他居然做得这么干净利落,连孔潜也查不出来。   之所以把矛头指向何右相,而不是燕王,因为燕王是仅次于他的亲王,就算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皇上也不定直接把他一捋到底,若是责罚几句关几天禁闭,过一段时间又出来了,那自己不是白费这么大的周章吗?   与其先对付燕王,还不如先一一剪除他的羽翼,如果他的坚实拥护者一个个倒下了,到那时,一个空壳亲王又有什么意义?   “今天是什么日子?”太子喝下一杯酒,醉醺醺道。   “腊月初三。”   腊月了?太子忽然眼眸眯起,那不是说萧天熠快要回来了?听说他在北境干得风生水起,皇上都对他赞不绝口,萧天熠肯定会在新年之前回到京城的,一想到萧天熠,太子心中就像插了一根刺一样,再没有好心情,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季嫣然不知为什么片刻之前还眉飞色舞的太子,脸色又骤然转阴,歌舞还在继续,欢饮还在继续,一名糊涂姬妾还在不知情地卖弄风情,“殿下,妾身的舞姿好看吗?”   不知道为什么,太子忽然烦躁起来,对搔首弄姿的女人没有任何兴趣,怒吼一声,“滚。”   歌舞声立即静寂下来,姬妾们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太子,但又不敢问,只得提起裙摆就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季嫣然见太子看自己,又是以前那种熟悉的暗沉眸光,猜测可能又是由自己想到了萧天熠,忽然觉得很累,并没有辩解,而是道:“臣妾告退。”   太子并没有挽留,现在他发现,只要见到季嫣然,好心情就会被破坏,而且现在季嫣然的价值已经不大了,连季相都舍弃的女儿,心中又没有自己的女人,又有什么好珍惜的?   在季嫣然窈窕的身影就要离开大厅的那一刻,太子的声音忽然缓缓传出,“以后没什么事,就在寝宫里待着吧。”   季嫣然身形一颤,她已然明白了太子的心情剧变的原因,果然是因为萧天熠,忍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哽咽道:“臣妾遵命。”   所有的人都舍弃了她,父亲为了家族舍弃了她,她的丈夫也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她,如果不是为了小郡主,她真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   刑部定案之后的第二日,章湛到御书房请罪,“微臣奉旨保护太子前往慈安寺,督查不力,令贼人混入,太子受惊,恳请皇上降罪。”   皇上横他一眼,他的确信任章湛,章湛的能力有目共睹,可这一次,却犯了这么大的错误,连圣祖皇帝敕造的皇家寺院都被烧毁了,着实令人生气。   而且,最近皇上一直怒火攻心,就在章湛入宫之前,刚刚把燕王传进宫来大骂了一顿,何右相大逆不道,为的是谁?结果不言而喻。   虽说处置了罪魁祸首,可皇上依然余怒未消,章湛居然会犯下这么大的错误,让贼人混了进去?   “启奏皇上,太子殿下求见。”田学禄忽然过来,低声禀报道。   纵火一案,太子是受害者,皇上也差点冤枉了太子,眉头一皱,“让他进来。”   太子当然是得到了消息才来为章湛说情的,这个人的能力实在太强,太子为了更进一步笼络他,当然要做足功夫。   见礼之后,太子见父皇的脸色十分难看,显然正在考虑如何处置章湛,微微一笑,“儿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吧。”皇上的脸色有些疲惫,到底不是年轻人了,越来越感觉到力不从心了。   “章将军守卫宫城多年,劳苦功高,此次失误,主要是因为歼人实在太过阴险,而且寺中僧人的管理,说到底也不是章将军职责所在,而且,儿臣也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这件事,若是全然怪到章将军头上,儿臣窃以为不妥,还请父皇三思。”   太子说得十分恭敬,在俯身参拜的时候,目光却被那金光灿灿的龙椅所吸引,什么时候,他才能坐上这把龙椅,成为龙腾王朝的九五之尊?   其实皇上本就不欲将此事全然怪罪到章湛头上,而且又有太子说情,沉吟了片刻,“朕念在你护卫皇城多年的份上,又有太子为你说情,暂对你网开一面,罚俸半年。”   章湛颇有些宠辱不惊的味道,依然神色不变地跪于地上,“微臣谢皇上隆恩。”   虽然轻描淡写地放过了章湛,但章湛毕竟是平日负责保护禁宫安全的人,不是无关紧要的闲职,皇上也深谙恩威并重之道,语气又加重,“你记住,如果有下一次,朕决不轻饶。”   “微臣遵旨。”   看着章湛离开御书房的挺直背影,太子嘴角弯出一丝轻笑,事情已经朝着他设想的方向在走了。   从御书房出来之后,他站在高高的玉阶上,看向眼前万千殿宇,或恢弘,或精巧,或高大,或错落,尽在脚下,他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他萧远航要得到的,只会更多。   ---   蓝芙蓉自从见到了亲生儿子之后,一直精神恍惚,如坠云雾,不知道是因为太过震撼,还是太过惊喜,回来之后,好几天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那个即将俯瞰天下的男人,居然是自己的儿子,一想到这一点,蓝芙蓉就激动得无以复加,整日整日地幻想他日儿子黄袍加身君临天下的尊贵,正在臆想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冷哼。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心彤冰冷的眼神,那样冷漠而疏离,让她不寒而栗。   “姑姑在想什么,这么开心?”蓝心彤唇角微微扬起,漂亮的面容上面却没有一丝笑意。   直觉告诉蓝心彤,姑姑和公子凤都有事情瞒着自己,而自己被排除在这个秘密之外了,越是这样,她越是迫切地想知道,几乎把自己逼得快要发疯了,恨不得对姑姑严刑拷问,可姑姑和她一样,都是出身百毒教,对教内的各种手段更是了如指掌,能对付别人的手段,未必对付得了姑姑。   蓝芙蓉不说话,轻飘飘道:“没什么,随便想想。”   蓝心彤注视姑姑半晌,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姑姑和太子到底什么关系?”   这句话把蓝芙蓉吓了一大跳,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而且心彤似乎很喜欢那个公子凤,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会为这个男人做出很多超乎理智的事情,这一点,蓝芙蓉已经体会得淋漓尽致,她明知道心彤起了疑心,也绝对不会坦然相告,以自己对心彤的了解,要是知道,不但不会念及姑侄情分,还很有可能按照教规处置自己,亵渎了圣女纯洁,必须施以万蛇噬咬的极刑。   她拿出了长辈的派头,威严道:“有些不该问的时候,就不要问,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好处,姑姑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丫头,现在在姑姑眼中,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别那么有好奇心,朝廷的事情,可不是你能驾驭的。”   见姑姑这样倚老卖老,蓝心彤也不客气,冷笑道:“或许姑姑说得有道理,但如果今天姑姑不把话说清楚,你永远都别再指望我为你做任何事情,你我姑侄情谊到此结束,从此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见心彤有意翻脸,蓝芙蓉开始心急,百毒教虽小,可好歹也是一股力量,蓝芙蓉确认了儿子的身世之后,一直都在考虑怎么让百毒教为自己所用,更确切地说,是为太子所用,也要让芙蓉郎好好看看,自己不是儿子的拖累,反而是儿子的帮手,但想不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心彤居然不听话了。   见心彤根本不像开玩笑的脸色,蓝芙蓉眼珠一转,决定先稳住她,语气柔了下来,“你是姑姑的侄女,姑姑是圣女出身,没有子女,最疼爱的人就是你了,你放心,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之后,姑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她这样说,只是为了暂时安抚心彤,其实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只要太子顺利登基之后,一个小小的百毒教根本不足为虑,就是灭教也在所不惜。   自从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太子之后,蓝芙蓉的野心早已经不局限于把百毒教发扬光大了,她要帮助儿子征服天下,傲视九天,虽然现在要利用百毒教,但百毒教和儿子的皇位比起来,终归什么都不是。   她本来以为这样说,心彤就会乖乖收起她的好奇心,想不到,心彤没有那么好糊弄,并不上当,反而穷追不舍,“合适的时机?到底指的是什么时候?姑姑若是真有诚意,就现在告诉我,我不是小孩子了,一刻也不想多浪费时间,我也不怕实话告诉姑姑,当年姑姑时任教主的时的四大长老,现已经去了三个,其他的都是我自己培养的人,若姑姑以为可以借教主信物策反的话,还是打消这个念头的好。”   蓝芙蓉见心彤越逼越紧,心下大怒,口不择言,“蓝心彤,就算你是教主,我也是你姑姑,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你爹娘到底是怎么教你的?有人生,没人养吗?”   蓝心彤生平最尊敬的就是自己的父母,想不到却被最亲的姑姑斥为没家教,看到姑姑那张扭曲狰狞的脸庞,顿时无比厌恶,可要论伶牙俐齿,她可不是恶毒姑姑的对手,眼中忽然氤氲起来,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蓝芙蓉见心彤走了,更是心急,连喊了几声,心彤也没有停下。   蓝心彤越想越气,刚才被气得没有流出来的眼泪现在哗哗地流了下来,正在哽咽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张秀丽的手帕。   她下意识地看向手帕的主人,居然是他,心绪顿时复杂起来,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立即别开脸去,“你刚才都听到了?”   寒菲樱也不否认,言语之间毫不掩饰对蓝芙蓉的厌恶,“人都会变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蓝芙蓉早就不是当初你所认识的那个姑姑了,她经历了那么多事,现在恐怕连骨子都是黑的,我坦白地告诉你,如果不动点手段的话,她根本不可能告诉你,所以,你就别再做无用的努力,和这种人置气,实在得不偿失。”   蓝心彤漂亮的大眼睛水波弥漫,“你全都知道?”   寒菲樱唇角轻扬,妖娆魅惑得让人心惊,“你先忍耐两天,我会让你亲眼看到的。”   蓝心彤盯着这个极度自负的男人,疑虑道:“真的?”   “我答应的事情,哪一件没有做到?”寒菲樱轻笑道,根据她的推测,蓝芙蓉这几天应该会和太子的亲生父亲接头,她终于可以会一会这个男人了。   蓝心彤吐了吐舌头,瞬间破涕为笑,“我应该怎么做?”   寒菲樱漫不经心道:“你别让蓝芙蓉起疑,两天左右,最多不出三天,她会去见一个人,到时候你所有的疑惑都将迎刃而解。”   蓝芙蓉扬起弧度精巧的下巴,好奇心越发浓厚,“一言为定。”   ☆、第三百九十九章 欧阳菁上门   欧阳菁突然被容妃叫到宫中,安排了一个紧急而重要的任务,从宫里出来之后,她没有回燕王府,而是忐忑不安地去了淮南王府。   站在王府恢弘的大门前,欧阳菁按捺住自己狂乱的心跳,遥想曾经,熠哥哥是那样的近在咫尺,似乎只有一步之遥,可是今天,已经恍如隔世,她已经不是可以在淮南王府畅通无阻的表小姐,现在是燕王妃了,可就算是燕王妃,进淮南王府之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一切早已经今非昔比,没有熠哥哥的淮南王府,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如果不是被容妃所逼,在熠哥哥回来之前,她绝对不愿意再踏入淮南王府一步,这对她来说,是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地方。   容妃显然并不知道她和淮南王府的关系恶化到了什么程度,当初娶自己,也是因为淮南王府的关系,可如今早已经不一样了,在瑟佑熠哥哥失败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就天差地别,原来看自己的时候,眼中会带点宠溺的笑容,现在就完全不一样,只有全然的冰冷和陌生。   但就算心中万般不情愿,欧阳菁还是得硬着头皮来淮南王府,尽管她知道希望不大,但不试一试的话,不但容妃和燕王那边难以交差,自己这边也同样难以交差,现在她和容妃母子命连一线,已经把全部的身家性命都赌到了燕王身上,若是燕王失败的话,那自己这个燕王妃能有什么好结果?   王府守卫的人见是燕王妃驾到,还以为和以前一样,欧阳小姐是以前淮南王府的贵客,忙恭谨地进去通报。   欧阳菁静静等候,现在已经无路可退,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不管有多艰险,也要走下去,现实如此,由不得她不情不愿。   入了王府之后,一名侍女带着欧阳菁往里面走,求一个自己不愿意求的人,虽然对欧阳菁来说,极其违心,但表面上还是含着无懈可击的笑容,那笑容,让人一看就觉得无比舒适亲和,“世子妃在吗?”   “回燕王妃,世子妃刚刚回府,此时想必是在歇息。”   欧阳菁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赶紧问了一句,“等等,郡主在吗?”   若是锦阳郡主在的话,指不定会冷嘲热讽一番,其实在欧阳菁心中,对锦阳这种被宠坏了的郡主也没有任何好感,只有全然不知人间疾苦的王爷独生爱女,才会傻傻地爱上一个没有任何地位的男人。   寒家虽然巨富,但寒子钰却什么地位都没有,更别提尊贵和权势了,说白了,不过是一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罢了。   尊崇郡主和平民小子,也不知道这位郡主是不是才子佳人的戏文听多了,才会这般天真?   “郡主出去了。”奴婢忙道,让欧阳菁的心放了下来,又出去和寒子钰幽会了吧?她唇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笑意,不过想起今天来的目的,她定了定心神,幸好锦阳不在,否则会在自己滴血的心口又狠狠补上一刀。   侍女让她在承光阁的前厅等候,说世子妃稍后就到,欧阳菁便在厅里坐下等待。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寒菲樱出来,她不由得十分恼怒,以前来淮南王府,好歹还从来没有被挡过驾,现在寒菲樱的架子居然这么大,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   但一想到容妃语重心长的声音,欧阳菁就只得按捺住自己愤怒的心绪,自己看不起寒菲樱的卑贱出身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求到了她的头上?   她只得安静地继续等候,等得心头快要冒火的时候,终于听到寒菲樱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一身华贵的妖娆红装,风情万种,容颜如玉,神采飞扬,手中还抱着一个孩子,笑若银铃,“燕王妃久等了,孩子实在吵闹,好不容易哄睡了一个,这个却怎么也不肯睡,只好一起抱过来了。”   如今的寒菲樱,华丽的妆饰,精致的妆容,竟然生出一种不可企及的高贵,那闲适而慵懒的高雅姿态,是欧阳菁最不愿意承认的。   虽然寒菲樱是无心,但听在欧阳菁耳朵里面,却仿佛针扎了一般疼痛,寒菲樱是在自己面前故意炫耀她有两个儿子吗?   尽管心底不悦,但表面上欧阳菁还是得体的行礼,“见过嫂嫂,嫂嫂辛苦了,这是萧衡,还是萧璟?”   “是萧璟。”寒菲樱笑盈盈道,抱着萧璟坐了下来,很长时间不见,萧璟长大了不少,一转眼,都快四个月了。   寒菲樱一边握着一个拨浪鼓,一边哄他,小家伙养得极好,黑溜溜的眼珠,皮肤柔嫩得可以掐出水来,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怜爱,只有欧阳菁心底生出浓浓的嫉妒,言不由衷道:“啊?长这么大了,真可爱。”   欧阳菁的言不由衷,寒菲樱当然看见了,只是对方不挑明,她也懒得挑明,萧璟胖乎乎的小手一直胡乱想要抓住寒菲樱的头发,萌态可掬的模样,十分醉人。   见寒菲樱虽然出来了,却依然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欧阳菁有些着急,现在容妃和燕王都火急火燎,谁也想不到,一直处于弱势的太子居然来了一次绝地反击,给了自己这方重重一击,自己和他们命连一体,境况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可寒菲樱却这么悠闲,悠闲得令人无比羡慕。   她这般随意闲适,难道真的以为自己是来看她幸福的吗?欧阳菁极力压抑心中的愤怒,知道寒菲樱虽然出身低微,但人却很聪明,要不然怎么能把熠哥哥哄得团团转呢?“嫂嫂,其实菁儿今天前来,是有事相求。”   寒菲樱正抓住了萧璟软乎乎的小手,他十分高兴,咯咯地笑个不停,孩童欢快的笑声荡漾在大厅里,她面色不改,波澜不惊道:“什么事?”   见寒菲樱在装糊涂,欧阳菁就知道今天恐怕会出师不利,她并不知道她曾经做的那些事情,寒菲樱已经知道了,也不知道她曾经找过萧靖祺的事情,也让萧天熠查了出来,毕竟,那件事做得天衣无缝,她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她这样以为,因为她终究是深闺官家小姐,不知道萧天熠无处不在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   见寒菲樱若无其事,欧阳菁只得挑明话题,“熠哥哥常说,嫂嫂聪颖过人,应该知道菁儿来的目的吧?”   她相信,在寒菲樱面前,完全不用装糊涂,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这就是聪明人之间对话的好处。   见欧阳菁这么快就挑明目的了,寒菲樱不禁莞尔,“既然你说得这么明白,我也不好意思拐弯抹角,你真的找错地方了,我也不想耽误你的时间,实不相瞒,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见寒菲樱一口拒绝,欧阳菁顿时急了,容妃还等着她的好消息呢,她一下子跪在寒菲樱的面前,楚楚可怜的泪珠坠落下来,“还请嫂嫂帮帮我,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欧阳菁行这样的大礼,完全出乎寒菲樱的意外,她眼眸转深,只是静静不语。   寒菲樱比谁都要清楚,慈安寺的那场大火是怎么回事,是她自己纵的火,就是为了把太子从慈安寺中带出,如果不趁风大的时候纵火,有章湛在,她自己想要逃跑是问题不大,但想要把太子从众目睽睽之下带出去,难于上青天。   可没想到这件由她而起的纵火事件,却突然峰回路转,让太子和燕王互相攀咬起来,结果太子技高一筹,成功胜出,把大名鼎鼎的何右相从宝座上拉了下来,何右相一下台,燕王就着急了,这个平日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亲王,终于开始坐不住了。   寒菲樱似乎完全不知道欧阳菁的心急如焚,反而轻飘飘道:“这事我知道,但并没有牵扯到燕王,燕王不用这么着急吧?”   欧阳菁差点将指甲掐入了手心的肉中,倒霉的人不是她寒菲樱,所以她可以在这里说风凉话,完全是一副小人嘴脸,枉自己显赫家世的大家闺秀,却求到一介商女头上,叫自己如何甘心?   可欧阳菁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这是她在欧阳世家风风雨雨十几年学来的,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和寒菲樱硬碰硬的时候,叹息一声,“话虽如此,可右相大人是母妃的堂兄,他和燕王的关系,朝中又有谁不知道呢?”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嘲讽欧阳菁,萧璟在这个时候又发出欢快的笑声,整个人也极为兴奋,咿咿呀呀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   欧阳菁正在伤心的时候,见萧璟那样高兴,恨不得上去狠狠捂着他的嘴巴,可似乎觉察到了寒菲樱的眼神,后背忽然一寒,勉强一笑,“皇上昨天召王爷进宫,又狠狠骂了一通,王爷回来之后,心情一直不好,皇上现在是暂时将右相大人收押,还没有处置王爷,谁知道下一步会不会迁怒王爷?我实在很担心。”   寒菲樱目光凝视着萧璟圆乎乎的小脸,话却是对欧阳菁说的,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想要皇上不迁怒燕王,也不难。”   欧阳菁不解,狐疑地看着寒菲樱,莫非她真的有办法?   这个时候,如果寒菲樱傻傻地去帮燕王挽回败局,就是最大的傻瓜,妖孽虽然人不在京城,但寒菲樱知道,京中的一切动向,他都了如指掌,妖孽的真正目的是让太子和燕王两败俱伤,根本就不可能让任何一方得势。   面对欧阳菁充满希望的目光,寒菲樱淡淡一笑,“你刚才说过了,皇上是把燕王骂了一顿,但为什么没有立即下旨呢?是因为他还在犹豫之中,他还没有拿定最后的主意。”   欧阳菁眸光疑惑,暗波闪烁,“嫂嫂的意思是…?”   寒菲樱直截了当道:“很简单,让右相大人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扛下来,撇清燕王的嫌疑。”   欧阳菁聪明过人,立时就明白了寒菲樱的意思,这个办法她们当然想过,但这并不是最理想的结果,或者说,她们想挽回的程度远远不止如此,不甘心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寒菲樱摇摇头,“慈安寺是什么地方,你或许并不知道,但只需要去向任何一个朝中重臣打听下就会知道,也不知道容妃有没有告诉你?那是本朝圣祖皇帝敕造的皇家寺院,百年古刹,慈安寺的住持大师法力深厚,德高望重,连皇上对他都要礼让三分,可见这慈安寺的分量,可现在右相为了打压太子,竟然头脑发昏地一把火烧了,面对如此目无王法的右相,你说皇上会怎样震怒?”   欧阳菁面色渐渐发白,眼中的阴霾渐渐聚集起来,这些道理,并不难想通,但却对解决实际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无视欧阳菁的失望,寒菲樱继续道:“皇上会想,此人连圣祖皇帝的东西都敢烧,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触到皇上底限的人,本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右相是绝对救不下来的,你若能早一点明白这个道理,也能少做些无谓的努力。”   欧阳菁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结果,但经寒菲樱这样清楚明白地说出来,还是如当头棒喝,她的分析这般犀利,直中要害,竟然让自己无法反驳,“可这些事情,王爷根本毫不知情。”   “知情又如何?不知情又如何?”寒菲樱慢慢道:“他真的知情不知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这件事放到任何人身上,都会顺理成章地想,右相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做这件事,归根结底是为了谁?总不会为是了自己登上太子之位吧?而且我相信,绝对有人认为此事根本就是燕王在背后主使的,右相不过是当了替死鬼罢了,皇上未必不会想到这种可能。”   欧阳菁神色顿时一僵,寒菲樱完全视而不见,萧璟在她怀中居然睡了过去,婴孩的睡颜静谧恬淡,是世上最美的风景,不知世事的孩子,天真无邪,反衬出欧阳菁的黯淡。   “为今之计,只有让右相一口咬定,此事全是他一个人自作主张,燕王毫不知情,或许,还能保住燕王的尊贵地位不受牵连。”   欧阳菁紧咬殷红的朱唇,最理想的结果当然是可以保住右相,而不是舍弃右相,右相这个股肱大臣倒了,燕王的夺嫡之路又增加了无数风险。   寒菲樱知晓她心中所想,唇角微微弯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何况右相判的并不是死刑,佛门不杀生,皇上只判了流刑,若是燕王他日登基的话,右相还愁没有翻身的机会吗?但如果燕王真的因此被皇上迁怒,由亲王之位贬为郡王之位,又或者说禁闭一年,不得参与朝政,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有可能是一败涂地,彻底让太子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寒菲樱虽然说得句句在理,但欧阳菁今天来淮南王府,要达到的目的远不止如此,听容妃说,皇上似乎很喜欢寒菲樱,真是不知道寒菲樱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这些男人一个个瞎了眼似的喜欢她?   如果寒菲樱肯进宫去求皇上的话,这件事未必没有转机,,她最希望的当然是寒菲樱进宫去向皇上求情,求皇上对右相网开一面。   见寒菲樱没有表情的脸,欧阳菁银牙紧咬,“其实菁儿前来,是想求嫂嫂进宫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右相大人毕竟劳苦功高,轻易罢黜,怕会寒了天下为仕途者的心。”   欧阳菁的伶牙俐齿,寒菲樱是早就见识过的,轻轻一笑,却一口回绝了,“右相的事情,牵连重大,关系到朝局动荡,皇上怎么可能听得进去我的话?你太看得起来我了。”   见欧阳菁还要说话,寒菲樱快速打断了她,“此事震惊朝野,满城风雨,谁去求皇上都没用,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欧阳菁来求寒菲樱,当然也是做了一番准备的,看向睡在寒菲樱怀里的小萧璟,话锋忽然一转,“嫂嫂难道就不替萧衡萧璟的将来考虑吗?”   寒菲樱眸光一沉,似乎不明白欧阳菁的意思,“怎么说?”   欧阳菁道:“嫂嫂是聪明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百年之后,这位子总是由皇子们坐的,据我所知,淮南王府和太子的关系可不怎么好,你们也不希望太子顺利登基吧?”   不光是不希望太子顺利登基,还包括不能让燕王登基,现在就是要你们斗得两败俱伤,对欧阳菁的暗示和提醒,寒菲樱嫣然一笑,百媚横生,语调由自信到自负,“你真的多虑了,我相信,有世子在,无论是谁登基,他都会保护我和孩子平安无事。”   这番底气和狂妄是自己都没有的,不就是因为狐媚了熠哥哥,所以才这般猖狂的吗?   欧阳菁敛去内心的强烈嫉妒,“有熠哥哥在,当然是最好的,只是太子是睚眦必报之人,就算熠哥哥权倾朝野,太子依然是太子,很快就是新皇,难道熠哥哥真不为将来考虑?”   寒菲樱不为所动,脸上依旧挂着动人的微笑,让欧阳菁看不懂,继续游说道:“一旦太子登基,这些他曾经所有的敌人,都会一个个被铲除,听说做了父母的人,都会不顾一切保护自己的孩子,熠哥哥和嫂嫂也是这样的吧?”   拿孩子来说事,可见连欧阳菁都慌了,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和城府,寒菲樱忽然有些厌烦,“与其有这个时间,不如回万家去求求你外公,他一向疼爱你,总舍不得你难过,若是他肯出面的话,事情或许真的有转机。”   欧阳菁哪里能没想过外公?可外公一生最重视清明贤达,右相烧的是慈安寺,外公怎么都不可能为右相说情的,这件事,连想都不要想。   瞥见寒菲樱没有多余情绪的脸庞,欧阳菁终于咬着牙说出一句话,“连熠哥哥也没有办法吗?”   寒菲樱笑容不减,意味深长地盯着欧阳菁,“你很清楚,他现在不在京城,退一步讲,就算在,你希望他怎么做?”   欧阳菁听出她话语中蕴含的冷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打了一个寒颤,怔怔说不出话来。   寒菲樱目光愈冷,“众所周知,右相烧了慈安寺,触怒皇上,若不是住持大师说什么佛门不杀生,你以为右相还有命在?虽然右相没死,但皇上心中的怒火却更大了,难道你希望你的熠哥哥这个时候去触皇上的眉头,等着送死吗?”   “不是的。”欧阳菁矢口否认,心中愈发不甘,“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应该是什么意思?”寒菲樱并没有留任何情面,“皇上对臣子的喜爱永远是有底限的,不要说他不在,就是在,你希望他做的事情,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寒菲樱一席话顶得欧阳菁哑口无言,她垂下眼眸,双手紧握。早就知道人性的极度自私,这个时候,更是体会得淋漓尽致,右相倒了,朝中看到风头的人,又开始把筹码下到太子那边,对燕王个个都避之不及,以期明哲保身,谁还肯出来帮助自己?   欧阳菁见寒菲樱铁石心肠,也不再多说,直接站起来,嘴边擒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多谢嫂嫂,菁儿明白了。”   她走了之后,翡翠不解道:“小姐,她明明居心不良,你干嘛对她这么客气?”   寒菲樱眸光轻轻流转,“我一向恩怨分明,曾经父亲和大哥入狱的时候,我和二哥进不了天牢,是燕王帮助我们进去的,虽然他有自己的目的,但终究是份人情,今天对欧阳菁的劝诫,就是答谢这份人情。”   翡翠恍然大悟,嘀咕道:“还是郡主厉害,一开始就不喜欢她。”   人与人之间的感觉很奇怪,有些天生就相吸引,而有些,天生就互相排斥。   就在欧阳菁离开不久之后,淮南王府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四百章 蓝芙蓉解毒   这位不速之客就是欧阳菁的母亲,萧天熠的小姨,欧阳世家的长夫人,她很早就带着欧阳菁来到了京城,适逢欧阳菁及笄选婿,因为想在京城觅得佳婿,所以便留在了万家。   欧阳菁嫁入燕王府之后,欧阳夫人因为思念女儿,依然暂留京城,没有返回建安郡。   虽说如今住在万家,可她毕竟是欧阳世家的长媳,大户人家,府里规矩都多,而且,欧阳世家在建安也是名门,极为注重脸面,欧阳长媳长期住在娘家,总归名不住言不顺,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子,都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欧阳夫人平日都深居简出,少有出门。   其实,她也知道长期住在万家并不合适,只是门阀家族里的孤儿寡母,日子实在难熬,所以就干脆以陪伴父亲的名义一直留在了京城,父亲年事已高,想多尽几年孝道。   萧天熠虽然对欧阳菁视而不见,但对这个小姨却始终还是尊敬的,寒菲樱自然也没有怠慢她。   两人行礼坐定之后,寒菲樱和欧阳夫人不着痕迹地相互审视对方,欧阳夫人大家装扮,眉梢含笑,风韵犹存,端庄优雅,听说她和淮南王妃两姐妹长得十分相似,从她的脸上可以看出淮南王妃俏丽温和的影子。   欧阳夫人带来了一对九龙戏珠的镯子,作为送给萧衡和萧璟的礼物。   她一边品茶,一边暗中打量寒菲樱的模样,天熠的世子妃,她不是不好奇的,今日见到,才知道寒菲樱比她想象得更加美丽,妩媚,妖艳,长发如云,乌黑如泉,肤如凝脂,风情万种。   寒菲樱竟然是这般出色的女子,欧阳夫人垂下眼眸,忽然有些明白菁儿为什么输给了她?菁儿不是不好,只是和她相比,似乎少了那种淡定自信的气质。   对欧阳夫人的来意,寒菲樱心知肚明,却不主动挑明话题,而是静静喝茶。   知女莫若母,菁儿喜欢了天熠这么多年,作为母亲,她当然希望菁儿得偿所愿,可缘分这种东西,强求不得,所以她的心愿一直都只停留在心中。   她曾经也迫切地希望天熠会发现菁儿的好,喜欢上菁儿,圆了菁儿的梦想。   菁儿及笄的时候,天熠已娶有正妃,菁儿就算真的能如愿嫁给天熠,也只能是侧妃,菁儿是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又是欧阳世家的嫡长女, 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若是只委委屈屈地做侧妃,欧阳夫人自然心疼,但见菁儿对天熠一往情深,非他不嫁,也只能暗自感慨一声。   但没想到的是,天熠居然对寒菲樱情有独钟,不要说侧妃,连侍妾都不纳,成为京城权贵公子中的佳话,但所谓的深情,换言之,就是对别的女人的绝情,两情相悦这种事情,是世上最不能勉强的事,所以,无论欧阳夫人有多么期盼,也只能望洋兴叹。   天熠是姐姐的心肝宝贝,自幼就极有主见,他决定的事情,旁人从来都无法左右,虽然欧阳夫人明白这个道理,可菁儿不明白,反而一意孤行,希望用她的善解人意和知书达理彻底打动天熠哥哥。   最后还是失败了,菁儿心灰意冷之下,嫁入了燕王府,成了显赫的燕王妃,欧阳夫人暗自松了一口气,菁儿总算明白对天熠哥哥的感情终究是无望,及时回头也不错。   而且菁儿嫁入燕王府,这也使得欧阳夫人在欧阳世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燕王妃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菁儿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至此,欧阳夫人也放下了一直压在心中的大石头,可万万想不到,菁儿嫁入燕王府之后,过得并不幸福,而且还遇到这么大的危机?   欧阳夫人虽然久不在京中,但现在谁人不知太子和燕王相争不下?听菁儿说,淮南王府的态度还是暧昧不明,不知道到底想做什么?   见夫人欲言又止,还是寒菲樱打破了沉默,“夫人难得光临,有什么事吗?”   对上那双清澈如水而又深不可测的眼睛,闪烁着灵慧,睿智,清韵,透澈,欧阳夫人微微一笑,“菁儿她还小,常有不懂事的地方,如果平时有得罪你的地方,我这个做娘的替她在这里向你赔罪了。”   寒菲樱水波不兴,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放下茶盏,正色看向她,开门见山道:“夫人还是不要为难我了,难道夫人也认为,我可以左右皇上的意思吗?”   欧阳夫人立即面露失望之色,她听说过,皇上很喜欢这位世子妃,现在天熠不在京中,要不然也不会求到世子妃的头上,但也知道她所言非虚,微微叹息一声,“我也知道希望渺茫,可…”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寒菲樱明白,如果这件事燕王妃全然不出力的话,欧阳菁以后在燕王府的处境可就堪忧了。   这位夫人出身豪族,长在豪族,对豪族内部的各种倾轧了如指掌,寒菲樱挑起黛眉,“现在没人救得了右相,夫人还是接受现实吧,夫人向来深居简出,现在连你都出来走动了,目的显而易见,此事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面,他会怎么想呢?”   欧阳夫人遽然一惊,盯着寒菲樱精致的容颜,怔怔说不出话来。   寒菲樱对欧阳夫人,不像对欧阳菁那么冷淡,“要是这些动静让皇上知道了,他更会认定此事是由燕王背后主谋,其中厉害关系,我已经和燕王妃说的很清楚了,夫人也明白,何必做无畏的挣扎?”   欧阳夫人知道寒菲樱说的是事实,可没想到她出马也无济于事,一想到菁儿在燕王府面临的命运,她就心疼不已,原本以为以菁儿的家世,嫁入燕王府,至少可以平安荣华一世,想不到,噩运来得这般猛烈。   “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一步,鹿死谁手,尚可拭目以待。”寒菲樱不想再纠结这件事,眼中灵气闪现,“天色不早了,夫人还是早些回去吧。”   卷入夺嫡乱战中的人,一旦失败,岂能有好的结果?每一个卷入其中的人,都应该有这个清醒而危险的意识。   送走了欧阳夫人,寒菲樱眼中的暗芒渐渐消失,这条路是欧阳菁自己选的,是生是死,都只能她自己来承受,至于欧阳夫人,经历的事情多,性格要淡泊许多,不知道她能否在这股暗流中护住自身周全?   过了两天,燕王府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好授意曾经的右相大人扛下所有的罪责,只有这样舍车保帅,才能保住燕王不受牵连,在刑部定案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曾经风光八面的朝廷股肱右相被革职流放。   连一国右相都落得如此地步,不少人感慨不已,而欧阳菁更是顺理成章地得到了燕王的冷遇,因为燕王已经发现,欧阳菁虽然美貌可人,但对自己的夺嫡之战的帮助并不是很大,想要夺嫡,光杆一个是不可能成功的,必须要有人扶持,有人拥护,才能登上大宝之位。   而欧阳菁显然并不具备这样的辅佐条件,这一次,不管是万阁老也好,淮南王府也好,都没有出手帮他,而是眼睁睁看着他的左膀右臂被太子从显赫的右相之位上拉下来。   他一直怀疑慈安寺大火是太子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右相大人,他甚至怀疑连刑部也被太子收买了,所以故意结的假案。   但这些都只是燕王心中的想法罢了,无凭无据,他可不会傻到去冤枉刑部,只希望萧天熠赶快回京,就算不谈情谊,至少也可以是利益结盟,萧天熠和太子是生死仇敌,他不相信萧天熠愿意眼睁睁看着太子坐大。   ---   两天之后的一个深夜,又有人来找蓝芙蓉了,他们这样的人似乎只适合在黑夜中活动,白天是见不得人的。   蓝芙蓉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嘿嘿一笑,“怎么样?是不是发现解不了我下的毒了?”   虽然这妖妇的毒术自己了如指掌,但毕竟多年未见,而且妖妇又是个用毒的天才,研制出来的毒,自己想尽办法竟然也解不了,而且,现在全身骨头剧痛难忍,所以不得不来找妖妇要解药。   在人鬼莫辨的蓝芙蓉面前,男人还是保有自己固有的尊严和高傲,没有露出被毒药折磨的苦痛,而是冷漠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兑现了,把解药交出来吧。”   蓝芙蓉冷笑,一想到自己儿子是当今太子就激动不已,但这个男人对自己一脸的厌恶,不仅仅是厌恶,他连真面目都不让自己看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但毕竟有过那样亲密的关系,自从识破了他的伪装之后,无论他怎么变脸,蓝芙蓉都能轻而易举地认出他。   见他还是一副极度厌弃自己的表情,蓝芙蓉心知这次给了解药,就是自己的死期,昔日亲密无间的床闱情人,孕育了共同的儿子,现在只剩下满腔仇怨,让蓝芙蓉心中涌起一种强烈的愤恨,挑衅道:“解药就在我身上,有本事你来拿啊。”   男人显然没有什么耐心,长剑“唰”地挥出,架在蓝芙蓉细瘦的脖子上,警告道:“你最好乖乖交出来,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以前蓝芙蓉不知道儿子的真实身份,不想死,知道了儿子的真实身份之后,更不想死了,但她知道,在他面前,只要表现出丝毫对生的留念,他就会立刻杀了自己,便装作不在意道:“你以为我怕死吗?”   男人杀气不减,冷冷吐出两个字,“解药。”   蓝芙蓉诡异一笑,一字一顿道:“解药就是我的血。”   她的血?男人又觉得一阵反胃,他的反应让蓝芙蓉觉得很解恨,笑得十分得意,“这毒药是用我的血炼制成的,所谓以毒攻毒,要解此毒,唯有我的血不可。”   男人知道她所言非虚,长剑一挑,蓦然划破了蓝芙蓉的手腕,殷红的血瞬时溢了出来,但男人还是不想和蓝芙蓉有任何身体接触,他微一运功,殷红的血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无误地流入了他的口中。   这一幕让躲藏在阴影处的蓝心彤大惊,好深厚的内功,居然到达了控制水流的程度。   如果不是身旁的公子凤按住她,她几乎就要惊跳起来,就是再傻,也明白姑姑和这个男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但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寒菲樱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她一直追查的蓝芙蓉的男人,终于现身了,而且,他和蓝芙蓉的对话,似乎非常了解彼此,原来这个就是萧远航的亲生父亲。   她感觉到蓝心彤的身体颤抖得厉害,蓝心彤恐怕已经意识到什么了,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那男人内力深厚,若是蓝心彤露出蛛丝马迹,她们很有可能就不能顺利离开了。   那个男人,虽然很有可能是易了容,但那双眼睛,却是精光四射,绝对是内家高手,就是寒菲樱本人,也觉得未必有必胜的把握。   男人喝了几口血之后,顿时觉得周身的剧痛缓解了不少,他也是深谙毒性之人,漠然道:“现在已经达成了你见儿子一面的心愿,安心地去吧。”   蓝芙蓉并不知道心彤就在不远处偷听,反问道:“如果有朝一日,儿子知道你杀了他的母亲,你猜他会怎么想?”   什么?姑姑有孩子?蓝心彤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头上如同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一切疑云骤然明朗起来,怪不得姑姑看太子的眼神那样缠绵不舍,难道当朝太子就是姑姑的儿子?   她不由得转头看向身旁的公子凤,他一直都非常平静,连呼吸都没有一丝的紊乱,平静得仿佛说明天是晴天一样淡然。   这样的反应让蓝心彤知道,他早就知晓了,只有自己还傻傻地蒙在鼓里,被姑姑所利用。   她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姑姑曾经也是百毒教的圣女,百毒教虽然不是名门大派,可也有自己信仰和尊崇,可姑姑呢,不但和这个男人有私情,而且还生了一个儿子出来,一想到姑姑道貌岸然的面容,她心中就一阵阵翻腾不止。   做了圣女的人,还能暗中和男人有苟且,还声色俱厉地用教主信物要挟自己,现在的蓝心彤,觉得教主信物在蓝芙蓉手中,都是一种侮辱和亵渎。   自己难道没有心有所属吗?问题是教义和私情,向来不能两全,蓝芙蓉她亵渎了百毒教,而且她曾经还故作正经地提醒自己,不要对男人动情,真是让人倒足了胃口。   如果不是公子凤的主意,让自己密切关注蓝芙蓉的动向,何年何月,自己才有可能识破这惊人的真相?   蓝心彤有种强烈地被欺骗的感觉,她一定要亲手惩治蓝芙蓉,让她知道背叛和愚弄了百毒教的后果。   不禁看到身边的男人,他优美的唇线紧抿着,没有一丝意外,没有一丝震惊,蓝心彤见自己太沉不住气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这震撼的消息中清醒过来,蓝芙蓉的儿子为什么是太子?这其中还有怎样的隐情?还等着自己去查实,一定要让蓝芙蓉死得心服口服。   男人见自己身上的毒解了,就停止了吸血,但蓝芙蓉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他一天也不想留了,长剑再次锋锐而出,在抵达蓝芙蓉颈脖的时候,蓝芙蓉沙哑阴森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以为你的毒真的解了吗?”   瞥见蓝芙蓉得意的眼神,男人心知上当,立即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蓝芙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的笑容透着阴险和算计,“我花了十年时间研制出来的毒药,用我的血做的药引,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解?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有点头晕?”   男人定了定心神,果然有种微微眩晕的感觉,心知不好,上了这妖妇的当,他算计多年,最终还是低估了这妖妇的阴险狡诈,立即运功,准备将毒血从指尖逼出来。   蓝芙蓉见状冷笑道:“别枉费心机了,我的血只要一入你口中,就会立刻和你的血相融,芙蓉郎,现在的滋味怎么样?”   听到“芙蓉郎”这个名字,蓝心彤又是一阵阵想吐,这个蓝芙蓉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自己?还想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蓝芙蓉见男人还在试图逼出体内的毒血,声音忽然变柔软,“此毒名唤蚀心蛊,不过你放心,你不会死,只是每个月都需要我的血解一次毒,如果断了一次,你就会全身溃烂而死,记住,从此你和我命连一线,只要我死了,你也必死无疑,你这张英俊的容貌,不知道又骗了多少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要是被毁容了,就真的可惜了你这个负心汉。”   英俊?明明是一张普通至极的脸,怎么会英俊,蓝心彤蓦然明白,原来是一张易容的脸,她倒很想知道,到底是一张怎样的脸?   见这个丑陋不堪的女人用心这般险恶,男人向来是在各种环境中游刃有余的人,现在居然被这个女人耍弄了,他当即大怒,猛地一挥长剑就朝她咽喉刺去,先杀了这个女人再说。   蓝芙蓉想不到男人对她的恨意这么深,不顾他中了自己的蚀心蛊,还要杀自己,她大吃一惊,急忙后退,可她病残交加的身体哪里抵得过那穿心一剑?   眼看蓝芙蓉就要命丧剑下,蓝心彤大惊,虽然她已经和蓝芙蓉翻脸,可蓝芙蓉依然是百毒教的人,只能由自己这个教主亲手惩治。   一道泛着黑光的皮鞭挥出,像灵蛇一样缠住了寒剑,蓝芙蓉死里逃生,大口喘息,她浑浊的眼眸惊恐地放大,心彤什么时候来的?难道她刚才已经听到一切了?那她现在是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让芙蓉郎杀了自己?糟了,莫非是为了把自己抓回去教规处置?   男人见黑暗中冒出来一个妙龄少女,看使用的武器就知道是百毒教现任教主蓝心彤,蓝芙蓉的侄女。   他早就知道后山有人,刚才蓝心彤剧烈震惊时发出的轻微动作,他已经听到了,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反正今天在场的人,一个也逃不出去,而且听风声就知道蓝心彤的武功并不高,更是不以为意,反手就是一剑挥出,朝着蓝心彤攻去。   蓝心彤轻盈的身影一下去闪出去老远,避开了致命一击,刚刚站稳脚跟,就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男人眼中,蓝心彤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不足为虑,他运功压抑住体内的毒,直到暂时不会发作,便将力量集中在手腕上,轻蔑道:“我早就知道你在后面躲着,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装作不知道吗?”   这个男人的内力果然深不可测,蓝心彤眼眸一寒,红唇一抿,“你以为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男人哈哈一笑,“小美人还是挺聪明的,比起你那个什么姑姑,可要入眼多了。”   蓝心彤大怒,“无耻。”   寒菲樱依然藏身暗处,暗暗摇头,蓝心彤要危险了,她的武功和这男人本来就不知道相差几个层级,现在被男人一激,更是乱了方寸,恐怕凶多吉少。   男人很快便与蓝心彤酣战在一起,不过蓝心彤的功力远不及男人深厚,没过多久,便开始节节败退,气喘吁吁,白希的脸蛋憋得通红,眼睛一晃,一柄雪亮的长剑已经架到了脖子上。   见蓝心彤如同鲜花一般娇艳,比曾经的蓝芙蓉还要漂亮几倍,男人眼中闪着秽邪的光芒,语气轻薄,“小美人,你这么漂亮,我真舍不得杀了你,不就是什么百毒教的圣女吗?我又不是没玩过圣女,现在只要你肯求我,我就饶你不死。”   蓝心彤咬紧牙关,别过头去,“下流,要杀就杀,要我屈从于你,绝不可能。”   男人语气更为轻浮,表情更像一个恶魔,“话别说得太早,我有的是手段让你求我。”   看到男人不怀好意的笑容,蓝心彤眼中掠过一道惊慌,“你想干什么?”   ☆、第四百零一章 男人的真面目   男人放肆地伸出另一只手挑起蓝心彤的下巴,眉宇间不乏讥讽,这易容术天衣无缝,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易了容,根本看不出来丝毫异样,轻薄道:“等你尝了我的手段之后,恐怕就再不想做什么桢洁烈女了。”   见他手心忽然出现了一颗粉红色的药丸,蓝心彤瞳孔猛地收缩,她知道,那是一种厉害无比的媚药,立即紧闭牙关,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卑鄙。”   男人狞笑一声,捏住蓝心彤的下巴,逼得她的朱唇裂开一道缝,正准备把媚药塞进去,忽然一股杀气从背后朝自己颈脖袭来。   他立即朝后背一伸手,擒住了暗器,是一把雪亮的匕首,小巧而锋利,凉意渗肤,转瞬间,一个黑色的影子如流星般从眼前掠过。   他刚刚接住这把匕首,又有一把匕首冲着他的咽喉而来,他身体立即一侧,信手一挥,就把另一把暗器接在手中,光影淡去的时候,眼前已经多了一道黑色的身影,看不清容貌,诡异的金色面具在月光下寒光闪烁。   因为公子凤的及时出现,蓝心彤立时得到了自由,几个轻盈的转身,便立身于公子凤身侧,只要有他在,她立时觉得安心许多。   男人见又多了一个敌人,唇角勾起一抹玩笑的笑,以他的功力,早就知道有人在偷听,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反正今天在场的人全都要死。   蓝心彤眼底充满对这个BT男人的憎恶,一双素手将手中皮鞭几乎绞得差点出水。   寒菲樱见男人眼中充满淫邪的光芒,轻轻一笑,“前辈年纪不小了,色心却不减当年,可惜此圣女非彼圣女,不是每个人都像蓝芙蓉那样银荡。”   男人见在自己强大罡气的笼罩威迫之下,此人还能说笑,他忽然眯起眼眸,轻蔑一笑,“公子凤?”   “想不到前辈居然还认识我这无名小卒,实在是不胜荣幸。”寒菲樱的话虽然说得恭敬,可眼中的不屑却是清清楚楚,一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明明栽在了蓝芙蓉的身上,还在这里自鸣得意,看向他手中的媚药,揶揄道:“莫非前辈对自己的男人魅力毫无信心,所以必须要借助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才能找到女人?又或者说,也只有蓝芙蓉这类容颜丑陋面目狰狞的女人,才会把你当成宝?”   公子凤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伶牙俐齿,见男人脸色瞬时一僵,蓝心彤忍不住扑哧一笑,自己在这个男人受的恶气终于可以狠狠出出来。   男人经历无数风浪,自然也不会被公子凤几句抢白就彻底打压下去,他很快就恢复了如常神色。   而且,他刚才清楚地看到了公子凤出现之后,蓝心彤眼中骤然闪过的亮光,身为一个对女人心思了如指掌的男人,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冷笑道:“百毒教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圣女,明里冰清玉洁,其实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小美人,你与这小子早就有一腿了吧?真不愧是歼夫淫妇。”   “混账。”蓝心彤面色青紫,勃然大怒,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死里逃生的蓝芙蓉,就是这个女人不知羞耻,连累了整个百毒教的名声,如果不是她不知廉耻,和男人偷情,生出一个孽障来,百毒教至于被别人这样肆无忌惮地羞辱吗?   “你与蓝芙蓉不知廉耻,做出这种龌龊之事,还有脸在这里恶人先告状?”   蓝心彤说这话的时候,心仿佛在滴血,她也是百毒教的圣女,也不能和男人有牵连,可她如此迷恋和公子凤在一起的感觉,有他在,哪怕是让她去闯龙潭虎穴也义无反顾,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令人意乱情迷的爱情?   但蓝芙蓉的所谓爱情却让她感觉如此龌龊,那亵渎了爱情,令人憎恶。   面对男人的故意挑衅,寒菲樱却不为所动,神色间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冷冷道:“你可真是有自知之明,总算没有白活这么大岁数。”   男人被寒菲樱一顿嘲讽,眼中杀气更盛,“号称来无影去无踪的公子凤,我倒要看看,你今天送命的速度有多快?”   话音未落,他一抖手中长剑,戾气丛生,迅疾如流星地朝着寒菲樱正面劈杀过来。   如此阴狠毒辣的招数,让寒菲樱心头大震,急忙提醒蓝心彤,“小心。”   三人立即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互不相让,寒菲樱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武功,虽说原来就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个男人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但正式对决的时候,才知道这个男人的功力之高深,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料。   男人一记利掌劈出,刚猛的掌风激烈如风,扑面而来,寒菲樱知道蓝心彤接不下这一掌,立即推开她,自己正面迎敌。   “砰”的一声巨响,两个功力深厚的人硬生生对了一掌,寒菲樱立刻觉得喉咙一甜,胸口沉闷,一股真气在体内急速乱窜。   “你怎么样?”蓝心彤正要过来扶住公子凤,却被她制止了,略微平复了呼吸,慢慢道:“我没事。”   虽然公子凤的功力之深厚也超出了男人的预料,但在硬碰硬之后,他还是看得出来公子凤在刚才的对决中受了伤,得意一笑,嘲讽道:“就这点实力,还敢沽名钓誉地称什么来去无踪?”   寒菲樱平复胸中的翻腾之后,对担心的蓝心彤笑了笑,示意自己无事,再次看向男人,平静道:“此事说这话,为时尚早。”   自己今天来当然不是只为了和人打架这么简单,一定要有所收获才行,寒菲樱和蓝心彤对视了一眼,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看得懂的眼神,蓝心彤会意,立即娇喝一声,“无耻贼子小心。”   男人想不到这两个年轻人这么快就再次主动攻了上来,倒是屡败屡战,勇气可嘉。   蓝心彤在后面攻击男人,寒菲樱的身影再次如流星般掠过男人的面前,两人一前一后,密不透风地围攻。   寒菲樱的内力如崩腾的洪水,源源不断,男人很快就发现这一男一女在短暂地熟悉战况之后,很快就有了默契,联手攻击起来,比之前有杀伤力多了。   打斗中,位置不断变化,蓝心彤一转,就到了男人面前,蓝心彤的朱唇皓齿近在眼前,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心中那张清丽绝俗的脸庞,也是这样的年龄,这样的娇艳,他罪恶的手甚至下流地划过蓝心彤的脸蛋,蓝心彤一阵阵恶寒,一想起蓝芙蓉和这个男人有过那种关系,她就恶心得想吐。   男人应付她们两个人,原本绰绰有余,可触到蓝心彤细腻柔滑的肌肤的时候,脑海中忽然掠过一道窈窕的影子,动作下意识一滞,就是这个稍纵即逝的瞬间里,寒菲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掉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   男人只觉得脸上一凉,原来她们打的是这样主意,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想起了她,就凭这两个人,就算手段用尽,也不可能看到自己的真实面目。   打斗立即终止,一张很是英俊的脸庞呈现在月光之下,蓝心彤一看到这张脸就呆住了,好熟悉。   那日劫持太子的时候,太子的容貌蓝心彤记得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的容貌让她瞬间怔愣,呆若木鸡,虽然这张脸上刻下了岁月的痕迹和风霜,但完全可以肯定,太子几乎与这个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头脑仿佛“轰”地一声,炸得她晕头转向,心中的猜测果然证实了,太子竟然真的是这个男人和蓝芙蓉苟合所生。   寒菲樱也面色一僵,这男人也的确是丰神俊朗,虽然人到中年,但身材依旧保持得很好,气度雍容,神态隐隐透出高贵,依然是女人最为喜欢的那一类,这般人才,再加上这般风流手段,完全可以想见,年轻的时候,一定有不少风流韵事,只可惜,太子虽然容貌完全肖似他,但气质和魅力,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确认了这个事实之后,蓝心彤盛怒地看向蓝芙蓉,这才猛然发现,刚才她们全力对付这个男人的时候,蓝芙蓉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这个卑鄙的女人,蓝心彤气得咬牙切齿,无耻的淫妇,利用自己和公子凤,为她赢得逃生的契机。   男人自然也发觉蓝芙蓉跑了,不过他并不在意,刚才要杀蓝芙蓉,不过是因为要解一时之气,现在蓝心彤和公子凤的出现让他冷静下来之后,就立即明白不能杀了蓝芙蓉。   蓝芙蓉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了,这蚀心蛊是她精心研制出来的毒药,自然不容易解,如果蓝芙蓉真的死了,自己的毒又没解,那多年辛苦的付出不是全都付出东流了吗?   而且,蓝芙蓉是太子的生母,他并不担心蓝芙蓉会傻到去泄密,只有,眼前的两个人是不可控因素,必须杀之而后快。   男人真实容貌乍现之后带来的震荡很快就消退了,月夜之下,气氛骤然沉闷,男人眼中杀气瞬间弥漫,老远就能感觉到一股骇人的嗜血之意。   太子的秘密绝对不能泄露出来,而他一直坚信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今天在场的人都不能留活口,手中长剑挽出一道犀利的剑花,再次带着迅猛攻势而来。   见他表情阴森而恐怖,寒菲樱立即屏气凝神,袖中钢刀蓦然刺出,荡开了那一道凛冽的杀机。   她自出道以来,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可怕的对手,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江湖上畅通无阻的公子凤今天是真正遇到厉害的高手了,可奇怪的是,江湖上有这号人物吗?这般惊世骇俗的武功,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是说,他善于易容,有无数隐藏身份的方式?   蓝心彤一边全力御敌,一边难掩震惊,她这才发现,这个男人刚才对付自己的时候,只用了不到他全部功力的三分之一,就已经轻易把自己拿下了,如果他倾尽全力的话,自己恐怕在他手下连一招都走不过。   她忽然跳出打斗圈,口中吹响一道尖利的口哨,片刻之后,一条花花绿绿的小蛇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迅速地朝着男人的脖子咬去。   男人却像后面长了眼睛一样,反手就是一剑,准确无误地将毒蛇砍为两端,同时,两把匕首攸然出手,就是刚才他接住寒菲樱的两把匕首,将毒蛇的两段牢牢钉在树上,冷哼一声,满脸不屑,“雕虫小技。”   蓝心彤越发心惊,这男人既然是蓝芙蓉的歼夫,那一定对百毒教的武功和独门秘籍了如指掌,论武功,她远远不是这男人的对手,论用毒,她也未必可以占到好处,这一切,全是蓝芙蓉造的孽。   她只稍稍分神片刻,便有一道寒意封住了她的退路,寒菲樱猛然将蓝心彤再次用力一推,蓝心彤成功避开了寒光,但寒菲樱右手臂却一阵钻心的疼痛遽然袭来。   “你受伤了?”蓝心彤面色大变,公子凤不仅仅是她心仪的男人,更是她志同道合的战友,这个时候,两人不分彼此。   寒菲樱按住伤口,微微摆手,“皮外伤而已,没事。”   她虽然武功高强,但此时眼底却划过一道看不见的忧色,这男人的武功比她们两人联手还要高得多,这样一直酣战下去,最后体力耗尽的只能是她们,不能这样苦战下去,必须要想个办法才行。   男人见公子凤和蓝心彤败势已经显然呈现,似乎并不急着杀掉二人,而是很享受这种猎人玩弄猎物的感觉,他一向喜欢把别人性命玩弄在股掌之上,尤其是,这两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尤其是这公子凤,更是无数江湖人膜拜的对象,这样的人,都栽倒了自己手上,自己本就应该是世间一切的主宰。   蓝心彤不敢再有片刻分神,三人之中,她的功力最浅,看着这个如同恶魔般的男人,咬牙道:“你以为我们已经败了吗?”   男人完全不在意这两人的联手进攻,反正两人加起来也远不是自己的对手,他放肆地凝视蓝心彤的脸,刚才她脸上多了两道浅浅的划痕,调笑道:“小美人毁了容可就不漂亮了,女人要懂得保护自己的脸,你也看到蓝芙蓉的样子有多恶心了吧?我一向有怜香惜玉之心,只要你肯听我的话,就犯不着为这小子陪葬。”   蓝心彤大怒,“你这个歼诈无耻之徒,我一定让你尝尝百毒教的极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大话是没有用的。”男人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视线又回落到公子凤身上,“男人没有实力,是保护不了心爱的女人的。”   蓝心彤的心脏剧烈一颤,他也喜欢自己吗?不过一想起曾经发过的誓,就不得不强行压制心头的火热。   寒菲樱面不改色,嘲讽道:“这些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让你的那个孽种登上皇位吧,据本座所知,他的状况并不是很好,你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男人见公子凤直中要害地点破了自己的计划,眉峰不受控制地跳动了几下,眼睛骤然深寒起来,所有知道太子身世的人都必须死。   寒菲樱立即挡在蓝心彤的身前,蓝心彤和功力和这男人相差太多,牵制还可以,要想单独对抗,无非是以卵击石。   公子凤的维护让蓝心彤的心剧烈颤动,一种幸福的感觉直击心脏,他不止一次在剑下救了自己,不管事隔多少年,她依然清晰地记得,当初在幽冥山的时候,他从萧天熠的剑下救了自己,如今又一次救了自己,一位风华正茂的少女,不可能不对这样一个无所不能的英勇男子产生依恋和爱慕。   男人的煞气如闪电般向寒菲樱和蓝心彤袭来,寒菲樱一掌击出,只觉得虎口发麻,周围碗口粗的大树受到煞气的冲击,都纷纷应声倒下。   寒菲樱不敢大意,一记阳光普照的厉害招数挥出,掌风所及之处,又是一阵噼里啪啦,那男人也被逼出三丈远。   阳光普照是寒菲樱的绝招,极耗自己真气,是群杀的招数,因为今天这对手太过强大,太过可怕,她才冒险使用此招。   男人稳住身体之后,并没有马上再次卷土重来,而是眼中疑云浮起,紧紧地盯着寒菲樱,“公孙牧是你什么人?”   江湖上通过武功判断来路出身,几乎是不成文的惯例,看来此人也精通江湖之道,看来他是通过自己的武功,看出了师承,不过寒菲樱才不会傻到告诉他,冷冷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男人眼中厉光大盛,“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武功是公孙牧所教,你定然是他的弟子无疑。”   见他提到自己的师傅时候,眼中有抹仇恨之光,对于师傅的事情,寒菲樱知道得并不多,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和师傅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师傅既然对自己有授业之恩,为他老人家铲除仇敌,也是自己分内之事。   “是又怎么样?不过师傅他老人家可没有你这样卑鄙下流的旧时。”   “公孙牧他还不配。”男人不屑冷哼道,“我今天先送你一程,改日自然会送你师傅下去,你们师徒二人会在阴曹地府团聚的。”   寒菲樱眼中暗光闪烁,这男人无论是武功,内力,轻功,速度,都远在自己和蓝心彤之上,她们也想过逃脱,可出路总是被他封得死死的。   蓝心彤黑如珍珠般的眼珠一转,忽然贴着公子凤的耳朵,低声道:“等会我缠住他,你找机会离开。”这也是唯一的办法,总不能两个都死在这里,而且公子凤武功高强,轻功也好,更容易逃脱,生机也更大。   看到蓝心彤眼中的决然,寒菲樱心底触动,她看见那个男人耳朵动了一下,知道蓝心彤的话他都听见了,轻笑道:“这是个好主意,可惜在江湖同道面前,我还是要讲些江湖道义的,毕竟,以后还要在江湖上混下去,要不然不是让我那些兄弟们戳我脊梁骨吗?”   男人嘲讽道:“想那么远干什么?你们都没有以后。”   “谁知道呢?”寒菲樱静静道:“我们想逃掉不容易,但你想杀我们,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是吗?”男人似乎饶有兴趣,视线锁定公子凤,“怎么说?”   寒菲樱忽然挑衅道:“你怕我师傅?”   男人哈哈大笑,“公孙牧不过是宵小之辈,我为什么要怕他?”   寒菲樱并不知晓他和师傅之间的恩怨,不过是为了试探和拖延时间而已,但这男人精明过人,也拖延不了多少时间,话锋一转,“你不是要找我师傅算账吗?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找到,就说明你能力不如他,不如我直接告诉你他在哪里吧?”   男人似乎有了兴趣,身体刚刚准备靠近过来,寒菲樱骤然一记钢刺刺出,寒菲樱的速度一向以快而闻名,男人虽然立即闪避,但依然还是被利爪刺中了颈脖,血腥气顿时弥散出来。   男人面色骤然一变,这公子凤果然和公孙牧一样狡诈,不再和她周旋,长剑直接破风而来,杀气凛然,蓝心彤惊呼道:“小心。”   这一剑将四周都封闭得严严实实,寒菲樱无论怎么闪避,也会受伤,两权相害取其轻,她眼睛一闭,可剑风骤然消失了,那道刺到自己面前的剑也硬生生停住了。   寒菲樱眼中一道疑虑的光芒闪过,近在咫尺的男人表情极其痛苦,手中的剑无力地垂了下来,一手按压着胸口,脸部开始抽搐起来,她机警过人,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看向蓝心彤,“她莫不是毒发作了?”   蓝心彤刚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现在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是蚀心蛊,这种蛊定期发作,刚才这贼子运功过度,使得蚀心蛊发作了。”   好险,这蓝芙蓉虽然恶毒卑鄙,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啊,虽然男人的毒发作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杀他,立即朝蓝心彤使了个眼色,唇角一弯,“我们赶快走。”   男人心急如焚,想追上去灭口,可体内的剧痛翻腾不止,他只得眼睁睁看着她们逃离,心中暗道:蓝芙蓉这个妖女,一定要把她碎尸万段,方能泄自己心头之恨。   ☆、第四百零二章 蓝心彤惊醒   由于两人都受了伤,迫切需要的是找地方疗伤,所以,在确认安全之后,寒菲樱选择了距离淮南王府不远的一座宅子作为落脚的地点,这里也是月影楼的秘密联络点之一。   到了青灰墙瓦的院子外面,寒菲樱和蓝心彤飞身而起,身影一晃,人就不见了。   “你受伤了?”进入内宅之后,蓝心彤见公子凤气息逐渐紊乱,心头忽然慌乱起来,以他的身手,未必不能独自逃命,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自己,坚持留下来和自己并肩作战。   江湖人最为钦佩的就是义薄云天之人,她对他的爱慕在不知不觉中又多了一重,甚至暗问自己,莫非他也喜欢自己?   寒菲樱并没有看到蓝心彤脸上的红云,只是不以为然笑了笑,示意自己无事,刚才中了那男人一掌,让自己喉中瞬间腥甜,但不是什么重伤,所以只是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对那个男人起了强烈的兴趣,他身上的秘密还真多,更想不到,他居然认识师傅?   师傅一向自诩为武功天下无敌,要是知道他亲手教出来的高徒被人打得落荒而逃,一定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恨铁不成钢地说自己丢了他老人家的脸。   刚才实在是惊险万分,好在现在安全了,若不是那混蛋的毒性突然发作,自己恐怕还在苦苦寻找脱身之道,真是从未有过的侥幸,寒菲樱活动了一下被剑所伤的右臂,好在闪避及时,伤口也不深,没有伤及筋骨。   以寒菲樱如今在武学上的修为,已经很少有人能伤到她,也一向在江湖上叱咤风云,可这一次却栽了个这么大的跟头,这家伙的武功怪异而凌厉,自己行走江湖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厉害的武功,莫非真的是雪族人?只有雪族才有自己未知的东西。   蓝心彤见公子凤的右臂被利剑划破,心底一疼,“我给你看看。”   寒菲樱却及时拒绝了,摆了摆手,“皮外伤而已,不碍事,先看看你自己的伤势吧。”   被他拒绝,蓝心彤心中瞬时一痛,眼神更是立刻黯淡下来,他的嘴唇不似往日那般莹润,而有着微微的灰白,知道他是受了内伤的缘故,“同为江湖人,就应该不拘小节,难道朋友间的关心,也不可以吗?”   寒菲樱听出她话语中的忧伤,看着她灵澈的双眸,忽然想起妖孽的话,你对她越好,就会害她,敬而远之,无情无义,才是最好的做法。   见公子凤一直不说话,蓝心彤的心忽然提了起来,莫非他已经有了心爱的女人?从他对自己的拒绝来看,肯定不是自己。   “你想多了,真的没事。”寒菲樱捂住右手臂的伤口,对江湖人来说,这的确算不得什么重伤,轻松一笑,“过两天就好了。”   蓝心彤欲言又止,寒菲樱拿出百转还魂丹,递给她一颗,蓝心彤当然能认出来,这样的好东西,他居然也随身带着?   寒菲樱自己也服下一颗还魂丹之后,没过多久,就觉得体内清流缓缓流动,不再是之前体内真气乱窜的翻腾。   蓝心彤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忽然听到外面异样的动静,神色立刻警觉起来,朝公子凤丢了一个戒备的眼神。   寒菲樱却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果然,片刻之后,一条白色的小身影急速地窜进来,是雪贝,它一见到寒菲樱,就猛地跳到了她的身上,神态极是亲热。   寒菲樱最近几天几乎都不在府中,也几乎没见到雪贝,却想不到,雪贝今天晚上却自己找来了。   “雪贝?”蓝心彤讶然道,这小家伙是她亲手训练出来的,后来因为和石中天的夫人投缘,所以她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做了见面礼送给了石夫人,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雪贝,可没想到,今晚还会见到。   许久不见,雪贝已经长大了这么多,蓝心彤原本以为是自己来到了京城,雪贝嗅到了旧主人的气息,所以赶来见自己。   她的心情还没有来得及激动,就发现雪贝并不是冲着自己而来的,它一直腻在公子凤身上,甚至伸出小舌头,亲热地在公子凤脸上舔了一下,公子凤也拍了拍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一人一动物,仿佛久别重逢的亲人。   这一幕,让蓝心彤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她欢喜的表情还没有显露出来,就僵在了脸上,目光也旋即沉了下去。   雪贝是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她很清楚它的习性,或者说很清楚动物的习性,动物的忠诚远远超过人类,它们一生往往只认一个主人,这也是蓝心彤喜欢动物的最大原因,动物可比人可靠多了,上次雪贝和石夫人一见如故,已经很出乎她的意料了,可为什么现在和雪贝亲热的不是石夫人,而是公子凤?   仿佛有什么真相正在褪去层层雾霭,露出本来的面目,盯着公子凤那张无时无刻不戴在脸上的金色面具,蓝心彤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动物的灵敏也远远超过人类,只要是同一个人,无论怎么伪装,也瞒不过动物的嗅觉,莫非…?   她不敢再往下想去,他为什么从来不让人看他的真面目?为什么从来不让任何人接近他?到底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看着雪贝在公子凤身上无惧地蹭来蹭去,蓝心彤双眉抽动,脸上的伤痕竟然也浑然不觉,眼前这令人费解的一幕,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那就是,公子凤和石夫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他竟然是个女人?   蓝心彤只觉得周身血液瞬时冻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用心爱着的人竟然是一个女人?   有些深藏心中的情谊,就算你刻意去忽视,去无视,它也会在不经意间跳出来,让你莫名的感伤,自己对公子凤的感情就是这样。   她虽然极度憎恶蓝芙蓉,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也曾暗暗羡慕过蓝芙蓉,尽管那个女人的爱情龌龊至极,不堪入目,但好歹她真的爱过,还有了喜欢的男人的孩子,不似自己,今生今世只能与他擦肩而过。   这种爱而不得的折磨,曾经一度令她绝望,可百毒教圣女的责任,又逼迫她从绝望到希望,只能安慰自己,男女之间,不一定是那种缠绵悱恻的爱情,也可以一种温暖彼此的亲情,或者是友情。   可此刻,却忽然觉得心仿佛置身万年冰川之中,冷得像掉进了冰窖一般,他竟然是个女人,和自己一样的女人,难道老天连幻想都不留给自己吗?   原来,落花流水,有缘无分,都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的幻想而已,今夜这一幕,让蓝心彤如梦初醒,莫非是上天对自己这个动了凡心的圣女的惩罚?惩罚自己不该背弃教众,背弃誓言,提醒自己务必终生恪守最初的承诺,所以给了自己天大的捉弄?   心,忽然就疼痛如锥,寒冷刺骨,世间红尘,男男女女,终究是不属于自己的。   蓝心彤颓然靠在墙边,眼中勾勒出一抹黯然,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像失去了水分滋养的花朵般逐渐枯萎。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她相信人世间,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他一样强势闯入自己的心扉。   自己的感情就像湖底的水,悄然而来,悄然流逝,寂夜无声,来去无踪。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心思,却一直回避自己,莫非就是因为他是个女人?   在极度的漫长疼痛之后,蓝心彤心底忽然就有了一种莫名的轻松,真好,他是女子,那自己就可以彻底断了心中的妄念,从此就可以安安心心做百毒教圣女了?从此再也不用为一个男人而辗转反侧,彻夜难免,连梦里都是他的影子。   虽然蓝心彤不断地安慰自己,可为什么心还是这样痛楚?羡慕他的潇洒,羡慕他的超然,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的洒脱来自于一个女人?   觉察到蓝心彤异常剧烈的呼吸,寒菲樱抚摸着雪贝毛茸茸的身体,缓缓抬起头,蓝心彤惊诧的双眸喷出两道火焰,在黑夜中汹汹燃烧,仿佛可以将眼前一切焚烧成灰烬。   面对此时此景,寒菲樱也不想隐瞒,石中天那家伙果然没有说错,留雪贝在自己身边,总有一天会让蓝心彤认出自己的身份的,蓝心彤冰雪聪明,又深谙动物习性,自然能察觉这个绝密。   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寒菲樱并不意外,只是放心和地雪贝交流感情,天气冷了,这小家伙特别喜欢和自己腻在一起,有一次,竟然跳到了萧衡的身上,把袁嬷嬷等人吓得不轻,可萧衡一点都不怕这个小家伙,反而自来熟地在它身上摸来摸去,裂开小嘴,咯咯地笑个不停。   石中天的夫人?蓝心彤忽然觉得心口有什么被重重撞击了一下,喉咙发干,一字一顿道:“你是石中天的夫人?”   这句话让寒菲樱明白,她已经知晓一切,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继续隐瞒?面对她惊愕交加的眼神,寒菲樱轻轻摇头,幽深的眼眸此刻一片澄澈,“不,我和石中天是好朋友,但不是他夫人,只不过平日打闹习惯了,也喜欢开一些无度的玩笑,并不是真的。”   清越的女声,幽幽响起,悦耳动听,却击碎了蓝心彤心中所有的幻想,她无力地靠在墙壁上,喃喃道:“你早就知道。”   她的意思是公子凤早就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对此,寒菲樱并不否认,“是。”   蓝心彤忽然觉得无法面对这一切,或者说,无法面对上天对自己的愚弄,这样的结果,让她一时心乱如麻,猛然夺路而出,将门“哐当”一声带上,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她的脚步有些踉跄仓皇。   寒菲樱并没有追出去,眼眸渐渐转深,抚摸着雪贝小巧的脑袋,责备道:“见到你的旧主人,都忘了上前打招呼了?”   雪贝见被主人责罚,吱吱地叫了两声,以示自己的不满。   寒菲樱微微一笑,蓝心彤是个聪明的姑娘,相信很快就会想通的,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掌翻过来,掌心多了一块小巧精致的玉佩,是刚才打斗的时候,从那男人身上偷过来的,江洋大盗的本事还是会在特定的时间派上用场的。   她借着灯光,凝视着这块玉,又是珍稀的临江玉,月牙形状的雕刻纹理,花纹精致而绝美。   临江之畔,璞石无光,千年磨砺,温润有方,临江玉这种珍贵的玉,现在几乎已经绝迹了,亲眼见过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也只有自己这种自幼就浸润在玉石的海洋之中,又见多识广,运气也比别人好几分的人才能清楚地认出来,有无数玉石界的大师,终其一生,也没有见过临江玉,可见其可遇不可求。   妖孽曾经也送过一块临江玉给寒菲樱,一直挂在她的脖子上,想不到那男人的身上竟然也带着临江玉?她将玉翻转过来,反面也刻着两个字,“千梵”。   千梵?是什么意思?是他的名字,还是一种象征的符号?寒菲樱想得有些头疼,微微闭上眼睛,要是这个时候妖孽在,该有多好,他已经走了好几个月了,怎么还没回来?赈灾要赈这么久吗?莫不是被什么狐仙变成的小狐狸迷住了?   ---   城外一座古香古色的院落,在黎明之际,一道玄色的身影忽然急速闯了进来,守门的人见是主人,立即打开,恭敬道:“主子,您回来了?”   玄衣人并没有说话,而是极速地开启密室,密室的门层层被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座冰库,寒气升腾,冰天雪地,他立即坐在冰块上运功疗伤。   蓝芙蓉的蚀心蛊虽然厉害,但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运功半晌之后,终于压制住了毒性的发作,他黑沉的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他静坐一会之后,站起身,走到墙壁上,按了其中一个按钮,一座石门缓缓开启,里面也是一片雪白,可他原本冰冷的脸色渐渐转为柔软,一片白茫茫的寒雪正中央,放置着一座透明的冰棺,里面躺着一个国色天香姿容绝美的女人,若不是气息全无,别人只会以为她睡着了。   ☆、第四百零三章 喜欢芙蓉花的女子   静静凝视着美人的容颜,男人原本冰冷的脸庞忽然变得柔软至极,她有着足以令天下男子为之疯狂的容颜,时至今日,依旧是年轻时候的模样,洁白如雪,肤色奇美,如明珠美玉,闭月羞花。   她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也是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他痴迷地看着她,似乎她又活了过来,眼眸冷傲灵动,又仿佛在素手执长笛,优雅高贵,笛声缥缈,意境深远,如梦如幻。   想着想着,男人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神情也开始恍惚,喃喃道:“映月,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恣意狂傲的他只觉得天地间都安静了下来,一女子莹然若仙,身后似有烟霞轻拢,清丽不可方物。   那个时候,尚年少气盛,目空一切,见到映月的时候,才知道,有些人,一眼就是万年,这些年,不管他有过多少女人,从来都没有一个能像映月般带给他心灵的悸动和震颤。   他表情迷醉,低喃自语,可无论他说什么,女子都只是静静地躺着,双目紧闭,没有任何回应,但对他来说,只要她没有再次离开自己就好。   “别人都以为你最爱梅花,不畏寒风,傲立雪中,可我知道,你更爱在恶劣土壤中依然可以昂然生长的芙蓉花,就算在寒冬中冻死,来年依然会绽放新芽,它才是真正不屈不挠的烈花,就和你一样。”   这般深情的话语,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对他来说依旧是一种温暖的享受,至少,她在自己身边,好过以前虚无缥缈,隔着重重楼阁,万水千山。   “你身上流着天底下最高贵的血液,只有我月千梵才有资格拥有你,任何男人都不配得到你,那些异类的骨子里都流着卑贱的血,可为什么你居然爱上一个凡夫俗子,那个狗皇帝凭什么得到你的爱?”   说到这里,他冷酷的脸上出现一丝少有的哀伤,仿佛要把眼前女子深深映入心底,沉默半晌之后,忽然大笑出声,“不过你放心,他的江山很快就是我的了,这就是他夺走了不应该夺走的人的代价,我要他血债血偿。”   他的笑声震耳欲聋,震得四周飞雪四溅,冰柱摇摇欲坠,但细听下去,分明还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手指忽然青筋暴起,嘶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等我?”   棺中的女子依旧沉沉睡着,依旧雪肤花颜,惊若天人,他怅然一笑,迷恋地凝视着这张刻在他心里的容颜,嗓音沉沉,“我月千梵今生今世从来没有爱过任何别的女人,无论风云如何变幻,始终只爱一个。”   他知道映月是九州王遗孤,曾听映月说过幽冥山有她父亲留下来的宝藏,可岁月荏苒,当年的旧部一个个离开人世,她所知晓的也不多了,如果不是为了更进一步帮映月查清宝藏的秘密,他怎么会独闯危险重重的幽冥山?   如果不是蓝芙蓉名字里带有“芙蓉”两个字,月千梵根本不会看上那个内心污秽肮脏的女人?   芙蓉花,是他深爱的女人最喜欢的花,为了映月,他强忍着心中的反感,对蓝芙蓉违心说出那些甜言蜜语,心灵和身体可以做到完全剥离,表面上热情似火,内心却冷如冰霜,不仅仅是对蓝芙蓉,对后来的任何女人都是一样,那些女人连给映月提鞋都不配,更不要说得到他的真心了,他对她们除了利用,还是利用。   他那样爱她,发誓要保护这个女子,他们身上都流着世上最高贵的血液,可映月对他永远若即若离,就算知道了他的来历,也依然态度淡淡,明明清澈若水,却又似一汪寒潭,让深爱她的月千梵琢磨不透。   她似乎是封闭的,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走入到她的内心,可他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他早就在心中发誓,一定要让映月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映月那样的女人,男人想不爱都难,他憎恨一切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那个据说是什么鬼谷多少代传人的公孙牧,也一样迷恋着映月,他对公孙牧恨之入骨,可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是公孙牧的对手,公孙牧风度翩翩,倜傥风流,又分明喜欢映月,成了他的眼中钉。   他约公孙牧决斗,那一场打了三天三夜,结果他败了,这件事,彻底刺激了月千梵,他发誓要变得更强,因为只有世上最强大的男人,才有资格拥有映月,他决心要修炼雪族最高强的武功,所幸,当初被赶出雪族的时候,他窃走了雪族最上乘的武功。   因为不甘心输给公孙牧,他和公孙牧约定,两年之后再次决斗,输的人自动退出,公孙牧也是有君子之风的人,当即应允,而且,他们都知道,暂时他们谁也没有真正得到映月的芳心。   心高气傲的月千梵开始闭关修炼武功,发誓要打败这个映月身边最有竞争力的劲敌,他相信,最后映月一定是自己的,也只能是自己的。   还记得闭关之前对映月的承诺,月千梵俊朗的容颜上是志在必得的雄心壮志,“映月,你等我,我一定会打败公孙牧。”   时至今日,映月当时的回应依然清晰无比,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眼中有自以为最了解她的人也看不懂的深邃。   月千梵用了两年时间闭关修炼,只要他练成绝世武功,就会所向披靡,天下无敌,他有着极高的武学天赋,别人终其一生也难以参透的武学精髓,他只花了两年时间就练成了,可当他学成归来,意气风发地去找映月的时候,却发现一切早就变了。   他没有见到公孙牧,也没有见到映月,这个时候的映月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映月,她已经成了皇帝的女人,经历了入宫,怀孕,小产,出宫,再入宫的一系列过程。   月千梵不敢置信,他想不通映月为什么要入宫?难道是龙腾王朝的皇帝看上了映月的绝世美貌,所以强行纳入后宫?他绝不相信映月那样清高的女子,会喜欢成为皇帝的女人?   短短两年,一切已经恍如隔世,他必须要见到映月问个清楚。   对此时的他来说,夜入皇宫不是什么难事,还记得那夜,他见到映月的时候,她依然那样美丽绝伦,清雅脱俗,仿佛当年那个误入人间的仙女。   “映月,我已经练成绝世武功了,我已经知道我不在的这两年,你受过的所有的苦,我要带你走,离开这里。”   在他无比期待的热烈眼神中,她的表情却极为平静,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千梵,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会离开的,你走吧。”   “为什么?”苦心经营得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他不能接受,绝对不能接受,质问道:“这些凡夫俗子如何配得到你?”   与他的激动相比,她始终平静若水,自有一番清雅高华,令人魂牵梦绕,又欲罢不能。   良久,映月避开他的目光,盯着天上一轮圆月,缓缓吐出一句话,“我不是为自己活着的。”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月千梵低声喝道,“以我如今的能力,能为你做任何事情。”   她只是不语,在他的威逼之下,终于道:“这是我的自己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他忽然明白过来,怒道:“是不是狗皇帝强迫你的?”   映月摇摇头,精致的容颜上染上一层熠熠华光,凝眸似水剪心愁,轻声但是又坚定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只有她担得起这句话,虽然这话刺的月千梵心中剧痛,眼眸血红,“为什么?”   她却什么也没说,清辉笼罩在如月如诗的脸庞上,美得触目惊心,他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我不允许你留在这里。”   “月千梵,我的人生原本就与你无关,你凭什么干涉我的生活?”她的话,疏离而冷漠,字字诛心。   自己深爱的女人,对自己说出这般无情无义的话语,让月千梵只觉天崩地裂,明明是自己先遇到映月的,映月明明是自己的女人,他不甘心,“你不要忘了,你是我们雪族后裔,只有我才能…”   她淡淡截断了他的话,“从父亲离开雪族的那天起,我就不是雪族的人了,你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她的表情隐隐约约蒙上了一层哀伤,让他更加确定她在宫里不开心,既然在宫里这么不开心,为什么不随自己离开?   “静妃娘娘,皇上今晚要来静姝宫,请您准备接驾。”外面忽然传来太监恭敬的传旨声。   这话让月千梵的心泛起一阵阵尖锐的痛,龙腾王朝的皇帝,哪怕是九五之尊,也是清高的雪族之人所轻视的,自己珍爱如宝的女人,拥有雪族最高贵血统的女子,居然只是这个男人后宫里面一个等着皇帝宠幸的女人?   “知道了。”映月的声音并不见起伏,并没有欣喜若狂,只是淡到近乎于无,更让月千梵坚信映月并不爱皇帝,连自己都看不透的女子,皇帝又怎么可能看得懂?   ☆、第四百零四章 月千梵的嫉妒   虽然映月没有对他下逐客令,但她眉目间的表情,却清楚明白地告诉他,她是后宫的女人,此时要迎接君王的到来,自己应该离开了。   月千梵见到映月的淡漠,虽然心中气恼,但却不甘心离开,飞身而起,躲在暗处,以静姝宫侍卫的能力,当然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虽然看到他离开了,但映月也并没有如释重负,以映月的聪明,当然知道他并没有真正离开。   很快,那个龙腾王朝最尊贵的男人就龙行虎步直奔静姝宫而来,映月敛衣起身,仪态万方上前迎接,“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屏退其他人,满脸笑容地扶起映月,顺势将她轻揽怀中,“在朕面前就不用这么见外了。”   暗处的月千梵清楚地看到了皇帝的相貌,英挺俊朗,尊贵深沉,是个极为出色的男人,但眼前这一幕,让他心中燃起嫉妒的熊熊火焰,他的女人,此时却靠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怀里,而映月明明知道自己的存在,却并不避讳。   “臣妾给皇上吹一首曲子吧。”映月的声音婉转如水,柔情弥漫。   皇帝有些惊喜,“好,难得今天你有这样好的兴致,朕求之不得。”   在月千梵的眼皮子底下,皇帝聆听映月吹的天籁之音,肆意享受映月的柔情。   映月看皇帝的时候,完全不像看自己时候的一派冷漠,她可以主动皇帝吹曲,却从来没有主动吹奏过,这让月千梵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映月明知道他在,却并不掩饰对皇帝的温柔,月千梵恨不得立即将这什么皇帝杀之而后快,一泄自己心头之恨,可映月似乎能感觉到他的杀气,笛声忽然变缓,别人听不懂,但他听得懂,分明有逐客之意,月千梵心下一怒,飞身离开,他怕等下看到的情形更会让他发疯。   虽然离开了皇宫,可对映月强烈的思念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月千梵,为了映月,他可以无所不为,深宫大院和一国太子又如何?   两天之后的一个深夜,月千梵再次潜入深宫,轻车熟路地到达静姝宫。   当时映月正在对镜梳妆,那个绝美的女子,姿态娴静,倾国倾城,见到他的到来,只是惊诧了短短一瞬就恢复了平静,没有半点意外,但也没有任何欣喜,只是淡淡道:“你怎么又来了?”   他痴迷地看着眼前的美丽佳人,气质如兰,清丽如花,却不是为自己绽放的,他缓缓道:“后宫这种污秽肮脏的地方,你也喜欢待在这里?”   映月眸光轻漾,带出一股自然而然的嫣然风韵,是月千梵在心中勾勒了千百遍的画面,此刻却令他这般酸楚难忍。   “世上到处都充满着污秽和肮脏,只要你在红尘之中,就难以逃脱人性的丑恶和**,你叫千梵,梵是佛家用字,无非是希望你清心寂静,可你做到了吗?”   映月这般聪慧剔透,让月千梵无言以对,这个皎洁如月的女子,是他一生都想去守护的温柔。   见她对自己这般漠然,想起前日她对皇帝的柔情,心中顿时酸涩难忍,“你这么不喜欢我来,难道是怕我来了,影响了皇帝对你的宠幸?”   这话说得十分恶毒,月千梵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他的骄傲让他根本说不出道歉的话语。   果然,映月一听到这话,手就微微一顿,黛眉也轻轻皱了起来,仿佛触到了伤心事一样,气氛顿时有微妙的尴尬。   月千梵依然痴痴地凝视映月,她眉间的清愁如烟波笼罩,让她有种不真实的幻美,美到令人窒息,“你难道要留在一个人连你的孩子都保不住的男人身边吗?”   映月忽然身体一颤,嘴唇几乎咬到出血,这果然是她心中的痛,但最后却慢慢道:“那不过是场意外。”   “意外?”月千梵冷笑道:“他让你受到这么大伤害,你居然还在为他辩白?你莫不是真的爱上他了?”   “那又如何?”映月忽然直视他的目光,一字一顿道:“千梵,你应该明白,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你又何苦为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如此付出?”   月千梵心中重重一痛,映月如今是静妃,如果他带她离开,皇帝定然派兵追杀,会带来无数麻烦,难道映月是在为自己担心?这样一想,他忽然觉得心头敞亮起来,“你不用怕,只要我月千梵想要离开,没有任何人可以拦阻,而且,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我们可以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忘记这里的一切,无论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映月站起身来,静静看他,让月千梵忽然激动起来,可映月随后说出了一句令他绝望的话,“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所幸映月拒绝自己不是一次两次了,月千梵的心早已经过千锤百炼,无比坚硬,他自嘲一笑,很快就恢复了玄铁般的心智,他对映月的心意从未变过,至死不渝。   他丰神俊朗,玉树临风,是无数女人的梦中情人,有数不清的女人向他献殷情抛媚眼,带给他的却只有厌恶,唯有映月一人,他愿意无怨无悔地为她付出,映月是他生命中避不开的劫数,尽管他知道,映月不爱他。   见到她眼中清冷的光芒,月千梵眼中猛然喷出怒火,“我现在就去杀了那狗皇帝,彻底绝了你的念头。”   他月千梵喜欢的东西,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一定要得到,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也会摘下来。   映月的声音明显地颤了一下,立时拒绝,“不行。”   月千梵顿时怒火中烧,映月有举世无双的美貌,又惊才艳绝,爱慕她的男人不计其数,但从未见过映月维护任何一个,映月的高傲注定她眼中不会容下任何一个凡夫俗子,可现在映月对皇帝的维护让他很不高兴,眼中杀意迸发。   映月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默然不语,静谧繁华的静姝宫里开始有杀意弥漫。   月千梵的口吻狂妄而肃杀,挑衅道:“不就是皇帝吗?你以为我不敢?”   映月抬起头,“我知道你敢,可你如果杀了他,我也不会独活。”   月千梵立时觉得心头怒火翻滚,喉中腥甜,气血上涌,竟然立时喷出了一口滚烫的鲜血,他的映月,竟然对狗皇帝生出了这样的深情,竟然会为了保护他去死?这叫他情何以堪?   这是真的吗?   他不敢相信,绝不相信,一定是映月欺骗他的,不可能,他的映月绝不是那些爱慕虚荣攀附君王的女人。   可惜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对他来说,皇帝只是夺走了他心爱女人的情敌,可对映月来说,所有萧氏皇族都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只要萧氏皇族存在,杀一个皇帝又有多大意义?而且映月真的变了,她已经有了九死一生秘密产下来的儿子,淡去了她心中原本刻骨铭心的仇恨。   月千梵不知道这一切,他只是以为映月真的爱上皇帝了,这让他怒不可遏,目龇欲裂。   映月始终优雅高贵,不要说是宠冠后宫的时候,曾经只是一娴静民女的时候,她的身上也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风华,这样娴静如娇花照月的女子,吸引了无数男人的眼睛。   月千梵只想把这样的女人深藏起来,不让任何男人看见,他心中无数次对皇帝起了杀意,那个男人占有了自己的女人,千刀万剐都难消自己心头之恨。   几乎又是同一时间,又有太监来通传,说皇帝要来静姝宫了,月千梵已经从宫人那里偷听到,最近皇帝几乎天天来静姝宫,他的女人夜夜都睡在另外一个男人身边。   映月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杀气,沉声道:“你若真杀了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他到底有什么好?让你这样死心塌地?”月千梵咬牙道。   映月显然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避重就轻道:“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道理的,不喜欢一个人也是没道理的,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你应该明白。”   月千梵忽然起了恶毒之心,“今夜我就不走了,我很想知道,如果皇帝知道静姝宫有被的男人的话,他会怎么做?”   他想把映月逼到走投无路的绝境,但映月眼中却没有一丝慌乱,“你不会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但这个问题不需要映月回答,月千梵自己就找到了答案,他爱映月,只要是映月想做的事情,哪怕是嫁给别的男人,他痛苦万分之后,依然会支持她的选择,她说她爱着皇帝,就算自己逼得她毫无退路,她也不会跟自己走。   月千梵自嘲,唇角弯出一道玩味的笑,“好吧,你赢了,我走了,但你听着,我绝对不会放弃你。”   离开皇宫的当天晚上,月千梵就去青楼找了两个姑娘,把她们当成映月,狠狠发泄了一番,可发泄过后,看到她们卖弄风骚搔首弄姿的模样,又觉得无比恶心,干脆一刀一个,两名青楼女子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惊呼,就双双见阎王去了。   ☆、第四百零五章 复仇计划   对映月的强烈思念折磨得月千梵夜不能寐,随后,他又几次潜入皇宫去找映月,希望她跟随自己离开,但结果都是无一例外地碰壁,每一次,映月都是毫不犹豫地拒绝,并让他离开,还说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与他无关。   月千梵与心爱之人遥遥相隔,却无计可施,只希望映月有朝一日厌倦后宫,能随自己离开,尽管映月不希望自己再去找她,可他依然会经常跑到静姝宫,只为看她一眼。   直到有一天,映月的侍女阿卉泪流满地来找他,说映月在后宫腹背受敌,支撑不下去,已有求死之念,求他一定要救救当时的静妃娘娘。   月千梵大惊失色,映月不是柔弱的女人,被逼得要自尽,一定是走投无路,可她怎么会这样傻,她难道忘记了还有自己吗?   他几乎是发疯一般地赶去皇宫,静姝宫却没有见到映月,他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终于在太御湖找到了映月美丽的倩影,可他还是晚来了一步,没等他上前,映月已经坠入波涛汹涌的湖水之中。   那一刻,他只觉得心头被硬生生撕开了一块,血淋淋地疼,毫不犹豫地跳入湖水之中,只找到已经了无气息的映月,她静静地躺在湖底,仿佛睡着了一般。   月千梵发疯地想救活映月,可终究是徒劳,她的气息始终没有回转过来。   他看得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女人,却在他眼前离开,见到映月手腕上那些属于皇宫的东西,他一样一样拔下来丢弃,这些东西,不配出现在映月身上。   “静妃娘娘,静妃娘娘。”   濒临崩溃的月千梵只想疯狂地杀人,那些侍卫,宫女,一个个死在他的剑下,直接丢入湖中,他把映月的手镯和发饰戴在一个宫女身上,用另外一具尸体来伪装成映月,那狗皇帝,不配拥有映月,连为她办丧礼,都不配。   他带走了映月,为她建立了一座地下雪城,让她在此沉睡,在他看来,映月也真的只是睡着了。   地下雪城,冰天雪地,这才是映月应该来的地方,悲伤将月千梵湮没,抱着映月冰冷的身体,却生平第一次感到满足,这是他第一次和映月这样接触,喃喃道:“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以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他在雪城里面待了七天七夜,才步履沉重地从雪城出来,对于将自己心爱女人逼死的皇帝,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他都不容许皇帝好好活在世界上,他要让皇帝血债血偿。   当夜,他潜入皇宫,宫中还在办静妃娘娘的丧事,真是所谓的风光大葬,皇帝也面色悲戚,神情恍惚。   月千梵冷笑,你真正要哭的时候还没有到来,可一个意外的发现打乱了他的计划,那就是,他突然发现皇长子的容貌竟然和自己十分相似。   他心头疑云大起,他和皇后可没有男女关系,为什么皇长子的容貌那么像自己?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蹊跷?   以月千梵在宫中来去自如的本事,没过多久就找到了机会和皇长子滴血验亲,很快就让他确定,皇长子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这真是一个意外的发现,到底是为什么?   以月千梵的能力,只要起了疑心,想要彻查下去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当然,这么隐秘的事情,也是破费了一番功夫才查出来的,这个皇长子,不是皇后所出,也是皇帝的儿子,而是自己和蓝芙蓉的儿子。   对蓝芙蓉那个有过数夜风流的女人,月千梵几乎已经彻底遗忘了,却想不到,这个愚蠢的女人居然偷偷生下了一个儿子,而当时皇后自己生的孩子死了,便顺利成章把蓝芙蓉的儿子冒充做自己的儿子,也就是现在这位身份尊贵的皇长子。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月千梵喜出望外,比起一刀杀了皇帝,更能让皇帝气血攻心的做法是,夺走他最为看重的东西。   皇帝最为看重的当然是皇位,皇长子又是皇后嫡出,必定是将来的太子,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继承皇位,谋夺萧家的江山。   而且,月千梵对蓝芙蓉所生的儿子也没什么感情,但此时却是自己报复皇帝最好的工具,他要助自己的儿子登上龙腾王朝至高无上的皇位。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月千梵深情的视线锁定映月美丽如初的容颜,“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怪我,但我一定要这么做,为了让那个负了你的男人付出代价。”   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和太子容貌相似,他从来不在任何场合以真面目出现,一直都是各种面具或者伪装。   月千梵有高卓的武功,还有高超的易容术,可以轻而易举变成另外一个人,只要不是极为精细之人,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易了容,何况,就算事情露馅,他只需要把原主推出来受死就够了,而自己可以很轻易地金蝉脱壳,甚至不用等风声过了,就可以重出江湖。   他本身就是能力超强之人,在江湖上和朝廷中都暗中经营着属于自己的一股力量,化身各种身份,八皇子府的谋士闻越,江湖上杀手组织飞虎堂首领飞胡,还有各种身份,所有目的都只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帮助儿子登上皇位,让现在的皇帝死不瞑目。   为了扫除儿子登基的一切障碍,他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包括把黑手伸向无数无辜的人,也在所不惜,映月就是他的天,如今他的天塌了,就是蜕变成魔,又有何妨?   看到儿子一步步踏上太子之位,一步步接近那个宝座,每一次进展,他都会来告诉映月,仿佛她还活着一般,其实不管她是生是死,一直都活在他的心中。   每当看到她静谧容颜的时候,月千梵都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尽管她的脸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也甘之如饴,“映月,我一定会替你报复那个狗皇帝。”   虽然映月从来都没有回应,但只有此时,月千梵才能感觉到映月的温柔,她不会对自己冷漠,不会对自己无视,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是安静的。   虽然皇帝帮自己养了多年的儿子,但月千梵并不高兴,这么多年,他想尽了各种办法,想让映月起死回生,哪怕她对自己的冷漠,哪怕拒绝自己,只要她活着就好,他对她的爱,连自己都被感动了,唯有没有感动她。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她都没有任何起色,依旧是沉睡如初,月千梵从来不愿意相信映月已经死了,他宁愿这样自欺欺人地欺骗自己。   太子当了多年的储君,走到今天,实属不易,尤其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更是步步惊心,可没想到,一直销声匿迹的蓝芙蓉忽然出来了,以月千梵对这个女人的了解,她十有*要误事,而且这个女人也是个不择手段的人,所以月千梵当机立断,决定杀了她,可没想到蓝芙蓉多年不见,更为阴险歹毒,自己反倒中了她的暗算。   可能因为太想立即杀了蓝芙蓉,反倒一时大意,忘了这个女人无孔不入的本性,虽然他从来没有将这个践人放在眼里,却被这样一个女人给算计了。   月千梵忽然觉得心口一阵阵疼痛,他习惯性地摸了一下心口,脸色瞬时一变,他随身的玉佩不见了。   “来人。”   立即来了两名黑衣人,“主子有何吩咐?”   月千梵立即让他们前去寻找玉佩,看是否在打斗的时候遗失了?   没过多久,奉命前去的人就回来复命,“主子,我们没有找到玉佩。”   月千梵的脸瞬时阴沉下来,既然不是遗失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定然是被公子凤偷去了。   公子凤,蓝心彤,今天太子的身世被这两个人知道了,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计划,难道要毁于一旦?   他忽然想起,这个闻名天下的江洋大盗不是死了吗?怎么又会死而复生?曾经淮南王爷奉旨缉捕公子凤,最后由南境的宇王爷亲自击杀,怎么又会出现了?   如果公子凤还好好地活着,那这件事是典型的欺君之罪,月千梵唇边浮现一丝阴险的笑意,莫非公子凤和淮南王府有所勾结?所以淮南王府当时为了他瞒天过海?   淮南王爷就算不是闲散王爷,也绝对不通武事,那唯一可能做这件事的人便是那位世子萧天熠了。   如果这次欺君之罪可以坐实的话,那什么淮南王府,公子凤,就可以一并连根拔起了。   -本章完结-   ☆、第四百零六章 雪族的标志   自从那日蓝心彤识破了寒菲樱的女儿家身份之后,就再也没有主动来找过寒菲樱,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最后还是寒菲樱担心她的下落,因为她和蓝心彤都知晓太子的秘密,必定是那个男人想要灭口的对象,蓝心彤可远远不是他的对手,若是落入他手中,凶多吉少。   所幸寒菲樱的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蓝心彤并未失踪,而是去找寻蓝芙蓉的下落了,她号令所有教众,务必抓住蓝芙蓉,等候教主发落。   寒菲樱知道,蓝心彤是个心志坚定的女子,再大的震撼,最终都会接受的,何况对公子凤的过分依赖,对她来说,终究并非好事,一个人过于依赖另外一个注定不会成为自己生命中重要人物的人,最终收获的肯定只有失望,而且蓝心彤对自己的依赖还是情感上的依赖,就更不是好事,长痛不如短痛,寒菲樱相信,蓝心彤一定会想明白的。   寒菲樱被月千梵的内力所伤之后,也一直留在淮南王府养伤,深居简出,与此同时,她一直追查神秘莫测的雪族也终于有消息了。   她刚刚把一切看似毫无关系实际上却千丝万缕的消息理顺之后,简陌就带来一个震惊的消息。   “什么?”寒菲樱手心遽然一紧。   简陌的神情凝重,“我们在京郊的分舵遭到了一伙神秘人的袭击,死伤惨重。”   “什么人干的?查清楚了没有?”寒菲樱立即追问道。   简陌摇摇头,“还没有,据受伤的兄弟说,对方来势汹汹,大约十多人,个个都是高手,我们措手不及之下难以抵挡,至于对方是什么人,一时还没有消息,但肯定是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寒菲樱手中捏着那块月牙形状的玉佩,慢慢道:“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干的。”   月千梵已经看出,虽然自己和蓝心彤都洞悉了太子的秘密,但事关百毒教的声誉,蓝心彤虽然一定会严厉惩治蓝芙蓉,但却未必会将此事张扬出去,只有自己,才是最大的威胁。   为了将萧远航的秘密永远深藏起来,月千梵誓要杀自己灭口,一时找不到自己,就奇袭自己的分舵,逼迫自己出面,也好,自己的伤势也养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去会一会这个雪族中人了。   “二小姐知道是谁?”简陌眼中掠过一道极快的讶然。   寒菲樱冷笑,“岂止知道?还交过手,准备准备,我们要去见一个有生以来最可怕的对手。”   ---   “月千梵,多谢你用这么隆重的仪式邀请我出来。”寒菲樱抱着双臂,站在树梢,漫不经心地看着一脸杀气的月千梵。   见公子凤出口叫自己的名字,月千梵知道他已经洞悉了自己的一部分秘密,眼中杀意更浓,讥诮道:“你这个缩头乌龟终于肯出来了?”   寒菲樱见他脸上又是一张讨厌的面具,揶揄道:“本座已经见过你的真面目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就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吧,这可不附和你们这些江湖前辈的作风。”   月千梵不置可否,冷冷一笑,声音一扬,“既然来了,就都出来吧,畏畏缩缩地想干什么?”   话音一落,大树后面闪现一条人影,是简陌,原本准备暗中接应二小姐,想不到一开始就被发现了,虽然简陌也绝对算得上高手,但这么快就被人发现,还是头一次,现在才知道二小姐所言非虚,此人真是个深不可测的对手。   寒菲樱本来也没指望简陌能瞒得过月千梵,连自己都能被发现的人,更不要说简陌了,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是谁。”   月千梵一怔,随即很有兴趣,“说来听听。”   寒菲樱淡淡一笑,“月是雪族皇族姓氏,是最高贵的姓氏,雪族从来不与外族建交,是为了保证皇族高贵的血统不被外界所污,但代代相传下来,总有几个人,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雪族,这些人对雪族的高贵一直深敛于心,所以他们的化名也会暗藏一个“月”字。”   月千梵眼眸一冷,这是流落在外的雪族之人的绝密,倒是低估这个公子凤了,连这个都能被他查出来。   寒菲樱见月千梵有些僵硬的脸庞,无声而笑,“我不但知道你是谁,还知道你曾经用过哪些替身,曾经八皇子府的闻越,虽然不是月字,但“越”通“月”,是一样的,你很向往月字吧,飞胡,同样带有月字。”   只要洞悉了这一点绝密,就很容易知道这些人之间的关系,静妃娘娘,梅映月,“静”字也含有“月”字,夏明宸,还有“月”,不过,东方明玉的“月”字,应该只是巧合罢了。   萧天熠虽然也是雪族后裔,但也许静妃娘娘不想让自己儿子再承继雪族的恩恩怨怨,所以斩断了他名字的联系,难怪夏明宸在知道妖孽是雪族之人的时候,眼中掠过一道狐疑的眸光,他一定是在奇怪为什么萧天熠的名字不带“月”?   而且寒菲樱查出,曾经那位九州王的名讳也是含有“月”字的,妖孽虽然名字不含“月”,可他住的地方到处都是月,水月间,望月亭,观月台,不知道这是静妃娘娘的暗示,还是淮南王妃的用心?   耳边只听得到北风呼呼的声音,没人说话,就像变戏法的人,一旦秘密被人察觉,就必须停止伪装,月千梵也是有操守的人,确认周围没有第四个人,缓缓撕下了他脸上的面具,一张熟悉的英俊脸庞出现在寒菲樱和简陌面前。   月千梵上下打量着公子凤,这些年,从来不乏想窥探雪族秘密的人,可从来都是徒劳无功,搭上性命的不计其数,可连这种事情,公子凤都能察觉,可见此人绝对不能留,他阴沉一笑,原本英俊成熟的脸庞染上几分杀意,像极了来自地狱的恶魔,“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你以为今天你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从我的剑下逃脱吗?”   寒菲樱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我这个人的运气一向很好,也向来都很自信,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了,你觉得本座很像是喜欢送死的人吗?”   “我从来都不喜欢纸上谈兵,你有什么看家本领都拿出来吧。”月千梵已经见识过公子凤的实力,说心里话,以公子凤的年纪,在武学上能有这样的修为,已经十分难得,绝对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但在自己面前,恐怕讨不到好去。   他话音未落,便是剑光一闪,寒菲樱的身影如鬼魅般往旁边一闪,速度有如电光火石,避开了充满戾气的一剑,一缕墨发却被利索地砍为两截,人还没有站稳脚跟,月千梵的攻势就紧随其后,嘲讽道:“就是公孙牧在场,都不是我的对手,更不要说你了。”   寒菲樱唇角一弯,月千梵没说谎,他功力深厚,已臻化境,师傅有可能真的不是他对手,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从来都不是寒菲樱的作风,她轻轻一笑,“大话别说得太早,对付你,我一个人也绰绰有余,根本不需要惊动我师傅。”   月千梵和江湖后辈接触得不少,知道他们的特点就是志大才疏,实力不佳,却只会说大话,冷冷一笑,招招致命。   简陌忽然横空杀出,月千梵只是信手一挥,简陌就立即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戾气扑面而来,很快就被深不可测的内力震退了好几步。   简陌和月千梵正面迎击几招之后,暗暗心惊,怪不得二小姐和他说这个人是有生以来见过最可怕的对手,果然不是二小姐危言耸听。   又是一阵凌厉的掌风,简陌的身躯被撞到大树上,“砰”的一声,嘴角立即溢出了鲜血。   幸好寒菲樱今日早有准备,立即拿出长笛,吹奏摄心曲,肃杀的夜晚,悠扬的笛声,虽然极为动听,却透着几分诡异和阴森。   原本对简陌乘胜追击的月千梵,听到笛声的时候,忽然怔楞住了,好熟悉的笛声,多少年没有听到这样的旋律了。   似乎又回到了三十年前,飞花如雨,如梦似幻,美如天仙的少女,笑容婉柔,笛声轻扬,那一幕永远定格在他记忆的深处,永不褪色。   可惜,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为自己吹奏过,偶尔听到的,都是属于别的男人的风景,无论他怎么嫉妒得发狂也无济于事。   她对自己总是淡到近似于无,无论自己下定多少次决心要对她不闻不问,却总是在刚刚下定决心的下一刻就自动否定了,他终究是放不下映月,纵然是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可以。   月千梵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闷痛,江湖经验丰富的他自然知道,这曲子当然不止是好听这么简单,而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杀招。   公子凤的笛声对一般人来说,有着巨大的杀伤力,换了别人,在这个时候早已经抵抗不住了,但对月千梵这种内力深厚的人来说,一时他绝对扛得住。   这曲子,他曾经听映月吹奏过,是映月自己写的曲子,一定是她教给公孙牧的,而痴恋映月的公孙牧,竟然在此基础上,将它变成了一种厉害的武功。   该死的公孙牧,不但觊觎他的映月,居然还敢擅自篡改映月的东西?   简陌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再次聚集起浑身的力气,乘月千梵失神的时候攻击,没想到月千梵的反应比常人要快得多,黑眸中忽然掠过一道杀意,反手就荡开了简陌的杀招,简陌差点轰然坠地,幸好用剑支撑住身体,才勉强稳住身体。   月千梵再次一剑劈过去,有摧枯拉朽的杀伤力,寒菲樱脚底下的大树应声而断,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另外一根树枝,但笛声已经戛然而止。   月千梵嘲讽地睨了一眼简陌,对公子凤道:“除了这些雕虫小技和不入流的帮手之外,你还没有什么更高明的玩法?”   寒菲樱清眸一扬,连慑心曲都奈何不了他,这人到底是人是鬼,怎么会有这么高强的内力?   一道寒光擦肩而过,寒菲樱依然面不改色,轻笑道:“也许我暂时还杀不了你,但想要逃走的话,绝对不是一件难事,而且送死这事,我真的不太喜欢。”   “是吗?”月千梵冷笑道:“什么神鬼莫测的公子凤?原来不过只是沽名钓誉的无能之辈罢了。”   寒菲樱今天来见月千梵,自然是做足了准备的,微微一笑,“此时说这话,为时尚早。”   一道寒光再次斩断了她抓住的树枝,还没有稳住身体,忽然,一条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急速下坠的身体,寒菲樱心中剧烈一震,那么熟悉的气息,熟悉到闭上眼睛也能分辨得出来,她又惊又喜,“是你?”   竟然是萧天熠,阔别四月,无数个日日夜夜望穿秋水,寒菲樱并没有收到他要回京的信息,心中还在猜测这家伙到底在北境干什么,却想不到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寒菲樱大喜过望,萧天熠接住她的身体,俊美无铸的脸庞染上一丝轻笑,“我可不习惯和一个男人卿卿我我。”   寒菲樱闭上眼睛,再睁开,才确定不是自己在做梦,真的是妖孽,她冲他眨眨眼睛,莞尔一笑,“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再晚回来的话,我就被人杀了。”   萧天熠凤眸深深,看着樱樱调皮狡黠的笑容,离开京城的日子,他没有一天不思念京中爱妻,因为在北境遇到了一些突发情况,所以拖到现在才回京,所幸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   寒菲樱对萧天熠的依赖,就像蓝心彤对自己的依赖一样,只要有自己在,再困难的处境,蓝心彤就不会害怕,同样的道理,妖孽仿佛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一样,居然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回来了,寒菲樱肆无忌惮地表现出一个妻子对丈夫的极度依赖,满足了天底下男人都有的虚荣心。   见樱樱如此乖巧,萧天熠忍俊不禁,深沉的眸瞳划过一道只有樱樱才能懂的柔意,一别数月,自己有了牵挂,再不是以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肆意畅快,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自己的小女人。   见现场又多了一个男人,月千梵眼眸变得更为阴寒,他当然认识这位是谁,龙腾王朝第一美男子,英明神武的淮南王府世子,威名赫赫的战神将军。   光是这些名头,就足以让人对这位高深莫测的世子产生浓厚的兴趣了,尤其是萧天熠还卷入了最为凶险的夺嫡之争,更是月千梵视为眼中钉的人物。   他冷笑一声,“看来我猜得没错,淮南王府世子居然和江洋大盗勾结在一起,这件事要是皇上知道了,一定很有趣。”   萧天熠似乎刚刚才注意到现场还有月千梵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就知道萧远航和他脱不了关系,两个人长得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嘴角浮现一个揶揄的笑容,萧远航,你才是真正的不配姓萧。   寒菲樱抛了一个邀功的眼神丢给妖孽,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自己可是挖出了不少足以令朝廷动荡不安的猛料。   见妖孽的视线锁定月千梵,寒菲樱忽然有些同情皇上,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萧远航,但既然立他为太子,肯定也是给予厚望,而且,皇上对萧远航的用心和栽培,也是有目共睹的,若是知道萧远航不是自己亲生儿子,估计会气得吐血,天底下哪个男人都受不了替别人养儿子,更何况是一国之君?   见萧天熠波澜不惊,没有丝毫慌乱,月千梵眼掠过一道异样,这个男人是比公子凤更不好对付的人。   萧天熠似笑非笑道:“你当然可以去皇上面前告发本世子,不过就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想清楚皇上到底是信你,还是信本世子了?”   这句话直击要害,对月千梵来说,虽然这是将淮南王府和公子凤连根拔起的最好机会,但要如何让皇上相信这件事,确实是一个难题。   此时,公子凤的话语又幽幽传来,带有丝丝you惑,“月千梵,不如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月千梵的声音阴沉得和鬼魅一样,萧天熠的武功虽然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但他和公子凤,再加上另外一个年轻人,三人联手起来,自己倒还真未必有可以完全将他们诛杀的把握。   寒菲樱知道月千梵动心了,他手中虽然握有自己的把柄,但他的把柄同样在自己手中,那就是萧远航的身世,“大家各退一步如何?”   月千梵杀了自己教中兄弟,寒菲樱当然不会忍气吞声,问题是,首先要做的就是稳住月千梵,否则这个杀人魔头兽性大发,还不知有多少兄弟要遭殃?   月千梵是个非常难对付的对手,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他自己深谙毒术,也只有像蓝芙蓉那样的人,才能让他一时大意,自己想要给他下毒的机会可不多。   月千梵陷入沉默,显然在考虑公子凤的建议,萧天熠优雅的声音响起,“皇上会不会相信你,是个未知数,但如果皇上对太子的身世起了疑心,就一定会彻查下去,孰轻孰重,谁的损失更大,你可要想清楚?”   月千梵当然也不会傻到相信公子凤和萧天熠,如果说他相信公子凤的话,尚情有可原,毕竟只是江湖人物,谁当皇帝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但萧天熠来了,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萧天熠可是正宗的皇室子弟,他不可能容许一个外人夺取萧家的江山,成为天下之主。   这一点,让月千梵坚信,这三个人非死不可,但他的城府极深,并没有表现出来,而只是道:“有道理,不过为表诚意,你先把我的玉佩还给我。”   他的玉佩寒菲樱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什么秘密,应该只是雪族刻有名字的信物而已,寒菲樱爽快地拿出来,向他抛去,“接住。”   玉佩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向月千梵抛去,不过月千梵并没有马上接,而是用剑尖熟练地挑起,确认没有可疑之处之后,才慢慢收回自己手中。   寒菲樱见状,眼底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笑意,自己会有这么好心将辛苦偷来的玉佩轻易还给他吗?   果然,月千梵马上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忽然觉得一阵阵头晕,心道不好,这玉佩果然被公子凤动了手脚,他心下一怒,大吼一声,长剑再次出手,剑风立即掀起一阵阵狂风乱舞。   寒菲樱朝萧天熠使了个眼色,三人齐上,将月千梵围攻在里面,月千梵眼眸一眯,视线恢复短暂的清明,“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想用在我的身上,你真是太天真了?”   寒菲樱冷笑道:“对于你这种不择手段的恶魔,不需要讲什么江湖道义。”   闻越,飞胡,都不是什么好人,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毁了多少少女,不知道令多少家庭家破人亡,痛不欲生,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有了萧天熠的加入,而且月千梵又中了毒,很快就显露败势,就在寒菲樱以为可以将这个恶魔斩杀的时候,现场忽然一阵浓烟滚滚,白烟弥漫,一道身影极快地荡开了简陌的剑,等到一切清楚的时候,月千梵和来人已经不见了。   “是什么人?”简陌气息微喘,问道。   这么好的一个杀月千梵的机会,就这样眼睁睁溜走,寒菲樱可不认为是月千梵的同伙,那这个陡然出现的人,会是谁呢?   她不由得看向妖孽,萧天熠凤眸深湛,淡淡道:“夏明宸。”   夏明宸居然救了月千梵?寒菲樱气得咬牙切齿,可恶的夏明宸,让自己精心准备的计划付诸东流,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萧天熠见樱樱气恼交加,笑道:“其实今天就算没有夏明宸搅局,我们也未必杀得了他。”   ☆、第四百零七章 太后昏迷   寒菲樱狠狠一跺脚,月千梵这样厉害的人物,要找准机会对付他,可不比上天摘星星容易多少,现在好不容易设下圈套,却又被夏明宸这个混蛋给破坏掉了,她恨不得把夏明宸捉过来狠狠揍一顿。   自己虽然不是月千梵的对手,但要应付夏明宸还是绰绰有余,寒菲樱还是有足够的自信,而夏明宸显然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故意使阴险的手段,浑水摸鱼救走月千梵,下次捉到他,一定要打得他哭爹喊娘,不就是雪族吗?雪族又不是个个都是月千梵那样BT的高手,夏明宸这家伙,不是一直在赤炎王朝吗?什么时候又跑到龙腾王朝来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见樱樱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萧天熠哑然失笑,“好了,别生气了,你忘了夏明宸的目的了?他找了他的同类这么久,总算找到了,恐怕还要带回去复命呢,怎么可能由着我们杀了他?”   他夏明宸的使命与自己何干?但月千梵却是自己的生死仇敌,这一次跑了,下一次就更难以上当了,寒菲樱道:“月千梵的武功深不可测,合我们三人之力,都不见得能攻下,夏明宸凭什么认为他能制得住?”   萧天熠优美的唇角轻扬,“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夏明宸自然有夏明宸的办法,其实月千梵的存在,是让萧远航寂灭的最好利器,只要两人站在一起,就知道是亲父子了,如果我们真的杀了月千梵,从此,萧远航反倒可以高枕无忧,如此一想,倒也并非坏事。”   看到妖孽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庞,寒菲樱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妖孽原来还有治愈人心灵创伤的本事,一向善于哄自己开心,当即莞尔一笑,大度道:“看在他是你同宗的份上,本座就大人大量,放他一马吧。”   妖孽回来了,寒菲樱忽然就觉得承光阁不一样了,一想起他已有快四个月没有见到孩子了,一回到王府,寒菲樱就急匆匆带他去看萧衡和萧璟。   这个时候,两个孩子早就睡了,发出轻微柔软的呼吸声,一模一样的小人,可爱到令人心醉的脸庞,可萧天熠的大手还没有碰到他们,两个小家伙就同时大哭起来。   萧天熠这个在外面能叱咤风云的战神将军,但面对尚在襁褓中的小家伙,却束手无策,慌乱地问寒菲樱,“他们这是怎么了?”   婴儿鲜亮的啼哭声在夜晚显得尤为清晰,寒菲樱抱起萧璟,嗔怪道:“这么小的孩子,半夜都要吃奶,你不知道吗?”   知道才怪?萧天熠无语,虽然见儿子居然长这么大了,很是惊喜,但最重要的是和樱樱久别重逢,有些功课自然是要补上的。   可郁闷的是,樱樱现在眼中可不纯粹只有他了,把那两个小家伙喂饱了,哄睡了,折腾一番之后,天都快亮了。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房间,萧天熠主动给寒菲樱按捏双肩,温柔道:“夫人辛苦了。”   一回来就知道甜言蜜语,寒菲樱朱唇上扬,经常被两个精力充沛的小家伙折腾得够呛,千盼万盼,妖孽总算回来了,懒洋洋道:“去北境赈灾,最多三个月就回来了,可你这一去就是四个月,老实交代,你到底在北境干什么,有没有勾引什么良家少女?”   萧天熠手指微微一顿,忽然想起在北境的时候,有人传闻他和沈黛关系暧昧,不知道是不是传到樱樱耳朵里了?小女人是不是又起了小心眼,严肃道:“倒是有一个,想知道吗?”   寒菲樱似笑非笑,“就是那北疆大吏的女儿?”   “果然还是不信任为夫,在为夫身边安插了多少人手?”萧天熠的声音透着一丝幽怨,可细听下去,又有一丝愉悦。   寒菲樱嫣然一笑,“能引起你的注意,她一定是个很特别的女人了?”   “吃醋了?”   寒菲樱点点头,“是。”   见小女人诚实的模样,萧天熠更是愉悦,“其实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不用草木皆兵,听风就是雨,如果还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阿宸。”   寒菲樱横了他一眼,“他是你的人,怎么可能会听我的?”   萧天熠轻笑,捏了捏樱樱的鼻梁,像是责怪,更像是宠溺,“我记得某人说过,本世子到北境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告诉所有人,自己是有妇之夫,膝下已有佳儿一双,此生不纳姬妾,现在这话,整个北境都传遍了,难道某人都忘了吗?难道还有女人来找死吗?”   寒菲樱忍俊不禁,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说过这话,也不过是随便问问,夫妻之间,若是连信任都没有,这夫妻也就没有必要做下去了。   萧天熠见樱樱的神色慵懒而妩媚,深邃的凤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他看得寒菲樱浑身发毛,狐疑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的大手开始往锁骨下移,暧昧道:“一百零三天不见,夫人似乎更漂亮了?”   一百零三天?寒菲樱莞尔,捉住他不安分的手,“谁叫你一直都不回来的?”   萧天熠的表情忽然变得再次严肃起来,“我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到底是谁深更半夜出去私会男人,连儿子都丢在府中不管?今晚要不是我提前回来,你还要在外面多久?”   倒开始数落自己了,寒菲樱轻笑盈盈,反问道:“奇怪的是,你此次出巡,明明是代天巡狩,回京怎么说也应该前呼后拥才对,怎么会偷偷摸摸回来,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萧天熠却没有回答的意思,一双凤眸深邃莫辨,忽然轻笑出声,笑容满是即将得偿所愿的愉悦,“在回到你的问题之前,能不能先把正事办完再说?”   “正事?什么正事?”寒菲樱一脸的糊涂,他俊美的容颜近在眼前,让她心中忽然涌起一种颤到心尖的震动,这男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连她这样的女人都能收服,果真不是一般的人。   还没等她明白过来,妖孽已经饿狼捕食一般扑了过来,一夜璀璨……   ---   萧天熠回京之后,淮南王府一片欢腾,皇上对萧天熠在北境的功劳大加赞赏,北疆大吏沈山更是上奏折代北境万民叩谢皇上天恩。   此次任务完成得如此出色,皇上看向萧天熠的眼神更是多了一分赞赏,心中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萧天熠是自己儿子该有多好。   燕王见萧天熠回来了,一扫之前被太子打压的颓势,忽然就振奋起来,朝中局势又有微妙的倾斜。   不少人心中又开始议论纷纷,对于世子这个绝对重量级的人物到底会如何选择,做出了一番颇费思量的猜测。   虽说世子和太子不睦,是很多人心知肚明的秘密,但要说世子十分扶持燕王,似乎也不完全是,但世子分明又不是中立的,世子扑朔迷离的立场,让本就迷乱的朝局更是错综复杂。   萧天熠回京没几天,宫中就传出太后病重的消息,自今年入冬以后,太后的身体就一直时好时坏,常常病入沉疴,明白人都知道,这恐怕是大限将至,但一国太后,皇上之母,又有谁敢大逆不道地将此话说出口呢?   满院太医也只会说太后凤体无恙,不过是上了年纪,只需好好静心调养,即可康复。   但自己的身体,只有自己最了解,太后听说萧天熠回京了,命人到淮南王府召世子和世子妃带两个重孙入宫。   寒菲樱见太后娘娘特别指名要见萧衡和萧璟,自然不乐意,倒不是担心太后会对孩子们怎么样,而是因为自己和太后娘娘之间的隔阂,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去见太后。   在妖孽回京之前,太后也曾好几次召她带两个孩子入宫,不过都被寒菲樱以各种理由挡回去了,有皇上的纵容,太后也无可奈何。   但见人之将死,太后恐怕就在这些日子了,寒菲樱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萧衡和萧璟毕竟是太后的亲重孙,就是太后不待见自己,也不会加害他们,何况,还有妖孽在,自己又怕什么?   到了永寿宫之后,萧天熠和寒菲樱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半靠在床头,昔日保养得当的脸已经出现了分明的老年斑,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老妇人,也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袭。   不过今日,她连看寒菲樱的眼神,没有了往日的阴冷,萧衡和萧璟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都戴着虎头帽,穿着虎头服装,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咧着小嘴咯咯地笑。   袁嬷嬷和另一嬷嬷将两个孩子抱到太后榻前,孙嬷嬷看见萧衡和萧璟的时候,眼神分明呆了一下,太后娘娘的感觉果然没有错,这对小世子的样貌越长越像那个人,她不由十分心惊,这莫非是上天对娘娘的惩罚?   太后难得地打起精神,看到两个可爱小家伙的时候,反应比孙嬷嬷更是强烈,手掌剧烈地颤栗了一下。   太子也在场,这段时间,他在太后面前可是尽足了孝道,连皇上都破天荒地夸奖了他几句,一脸担忧道:“皇祖母怎么了?是否要孙儿传召太医?”   太后仿佛没有听到太子的声音,那天真无邪的笑脸,那白里透红的皮肤,那胖乎乎的小手,其中一个还在咬手指,萌态可掬,俊秀出奇。   可是他们的眉眼真是像极了曾经的九州王,仿佛有什么让太后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一般,她忽然觉得呼吸困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灰白,这是他派来索命的吗?整个人也憔悴得厉害,仿佛瞬间就又老了十岁。   萧天熠凤眸一沉,和寒菲樱对视一眼,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虽然太后掩饰得极好,但眼中那一丝慌乱还是没有逃过两人的眼睛。   “太医,快传太医。”太子立即高喊道,转而看向萧天熠,质问道:“皇祖母一直都好好的,连太医都说皇祖母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萧天熠,你到底干了什么,怎么会让皇祖母变成这样?”   寒菲樱见太子这般无事生非,怒道:“萧远航,你不要血口喷人。”   太子见寒菲樱居然当面驳斥自己,正欲开口,忽然听到孙嬷嬷的惊呼,“娘娘,娘娘昏过去了。”   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桩意外,到了太后这把年纪,就是昏迷也是十分危险的,太医慌慌张张地赶来,连皇上淑贵妃,容妃等人都惊动了,全都赶来了永寿宫。   在太医抢救太后的时候,所有人都退到外面等候,皇上脸色沉沉,看向孙嬷嬷,“母后昨日不是还好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孙嬷嬷迟疑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世子爷,真正的原因她当然不敢说,摇头道:“奴婢不知。”   “父皇,儿臣知道原因。”忽然响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攻击世子的大好机会的太子了。   皇上神情一震,看向太子,“说。”   “父皇明鉴,儿臣这段时间,除了完成父皇交代的任务之外,就是在永寿宫陪伴皇祖母,皇祖母前些日子虽然凤体违和,但近来已经好多了,这一点,太医院太医可为证。”   好恶毒的萧远航,寒菲樱不动声色地盯着他,就算太后马上就要死了,明哲保身的太医们也不会明说,只会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太医们只想保住脑袋的微妙心理,此时竟然被太子拿出来利用。   这话倒是实话,皇上也确定听得太医们这样回禀,说母后不过是气血不足,需要长期调养,没有性命之忧,可现在太后竟然昏倒了,到底有什么原因?   “今日,皇祖母说想见见淮南王府的两个重孙子,在他们进殿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可皇祖母一见到世子和那两个孩子,病情就突然恶化了。”   太子说到这里,就聪明地没有再说下去,皇上当然不是傻瓜,但他也不会完全相信太子的话,看向孙嬷嬷,“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孙嬷嬷心虚,但太子说的也的确是事实,在皇上如刀的目光之下,她还是点了点头,“太后的确是在见到两位小世子的时候,突然昏倒的。”   淑贵妃优雅的声音响起,“这也许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贵妃娘娘说得好轻巧。”太子冷哼一声,“贵妃娘娘既不是太医,当时又不在现场,凭什么肯定是巧合呢?”   淑贵妃一向是聪慧冷静的人,虽然形势不利,但并没有被太子的咄咄逼人所压倒,“既然太医还没有得出结论,太子又何必一口咬定呢?”   “好了,都给朕闭嘴。”皇上忽然觉得心烦气躁,孙秀的话他还是相信的,命人把两个孩子抱过来。   果真是两个极为可爱的孩子,从他们身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来,难道真如淑贵妃所说,不过是个巧合?   天子的威严压迫与生俱来,一般人都会下意识地臣服膜拜,孩子的感觉更是敏锐,更是本能地回避他们觉得有危险的东西。   但奇怪的是,萧衡和萧璟竟然一点都不怕皇帝,四只小手在皇帝身前乱抓,竟然把皇帝佩戴的龙纹玉佩都险些抓掉了,袁嬷嬷大惊失色,想立即抱走这两个小祖宗,哪知道萧璟居然抱着皇帝的脖子,嘟起小嘴就朝着皇帝的脸上亲去。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连一国之君都有些手足无措,这两个柔嫩的小家伙实在可爱,他竟然心生一股怜爱。   萧衡抓着皇帝的龙纹玉佩就是不放,袁嬷嬷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世子妃,寒菲樱过来抱着萧衡,萧衡却就是不撒手,小家伙力气却大,寒菲樱也不能强行拽走,他拉着的是皇上的东西。   “请皇上恕罪。”袁嬷嬷和几位嬷嬷不停地叩头请罪。   “这是萧衡还是萧璟?”被这两个小家伙一搅局,皇上忽然就不那么烦躁了,饶有兴趣问道。   “是萧衡。”寒菲樱答道,真是头痛,拿这两个小家伙毫无办法。   淑贵妃笑道:“看来两位小世子很喜欢皇上呢。”   皇上看着萧衡吹弹可破的脸,心底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柔意,“罢了,既然萧衡喜欢,那朕就赐给他了。”   这可是銮金龙纹玉佩,只有皇帝才能佩戴的玉佩,不论是亲王还是亲王子女都没有得到这样的特权,却被不懂事的萧衡得到了。   太子见状,气得牙痒痒,把太后昏倒的罪名推给萧天熠,就算不能把他怎么样,起码也可以降低他在父皇心中的分量,可没想到,萧天熠碍眼,他的两个儿子也这么碍眼,居然得到了皇上的特别青睐?   而自己的东宫只有一个小郡主,小郡主满月和周岁的时候,皇上也只是按照皇室规格赏赐,并没有什么特别丰厚的赏赐,这更让太子心中对皇上的偏心多了一分不满。   得到了銮金龙纹玉佩之后,萧衡高兴得大叫,孩子可爱的模样逗得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一时差点忘了太后还在抢救的事实。   太子轻咳两声,一脸极度担心太后的模样,“父皇,皇祖母…”   皇上被萧衡一打岔,经太子提醒,才想起母后还昏迷不醒,脸色又沉了下来,“太医还没有出来吗?”   淑贵妃道:“还请皇上不要担忧,太后娘娘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   太子正欲说话,忽然觉察到一记冷光落到自己身上,无端端的,就让害怕,后面的话不由自主地缩了回去,真是开玩笑,自己怎么会害怕萧天熠的目光?   太后昏倒,是最好的攻击萧天熠的机会,至此,太子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就在大家等得心急火燎的时候,太医终于满头大汗地出来了,到了皇上面前,猛然双膝一软,“请皇上恕罪…”   话还没有说完,太子就急急忙忙问道:“太医,皇祖母怎么样了?”   太医冷汗涔涔,“微臣等想尽了办法,可太后还是一直不醒。”   孙嬷嬷悚然一惊,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栗,“那会怎么样?”   到了这个时候,太医想撒谎也撒不了了,“很有可能会一直沉睡下去。”   什么?皇上勃然大怒,“都是一帮废物,连母后都救不活,朕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容妃忙道:“皇上还请息怒,太后娘娘福泽深厚,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太子别有深意道:“皇祖母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太医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小心翼翼道:“据微臣判断,太后娘娘可能是受了什么强烈的刺激,所以才突然发病的。”   这句话再次把萧天熠和两位小世子推到了风口上,皇上的目光落到萧天熠身上,“天熠。”   萧天熠的回答滴水不漏,“皇上,臣奉旨带孩子来永寿宫陪伴太后娘娘,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倒是太子殿下,一直陪伴在太后娘娘身边,想必更为清楚一些。”   太子脸色一黑,萧天熠这么快就反咬了一口,急忙在皇上面前跪下,“父皇不信的话,还请问问孙嬷嬷。”   太后昏迷,孙秀心痛万分,她知晓实情,却不能说,但也不愿意冤枉世子爷,只道:“奴婢斗胆,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太后娘娘的凤体,一切事情,都等娘娘醒过来再说吧。”   “听嬷嬷的意思,查出皇祖母的病因难道不重要吗?”太子步步紧逼,像极了一个担心祖母的孙儿,其实在他心中,他和皇上都没有任何亲情可言,更不要说太后了,不过他赢取皇上圣心的工具罢了。   孙嬷嬷不语,太子怕引起父皇的怀疑,也没有继续逼问,倒是那太医被皇上逼得没有办法,只好道:“太后娘娘笃信佛法,不如请法师来做法驱邪,或许娘娘就能醒过来。”   如果施法也没有用的话,也可以把责任推一部分给法师,太医也就安全许多了。   这也的确是个办法,为了母后能早日醒来,皇上当即应允,太子这段时间伺候母后的确是尽心尽力,便吩咐道:“太子,这件事交给你去办,越快越好。”   ☆、第四百零八章 他是你的孙儿吗?   一国太后陷入昏迷,后宫震动,太子以从未有过的高效率,命人请来了法师在永寿宫门前登坛施法,驱魔降妖,希望能让太后迅速清醒。   后妃们为了表达对太后娘娘的孝心,也纷纷沐浴斋戒,终日求神拜佛,所有能用的招数都用过了,但太后依然没有任何要清醒过来的迹象。   虽然皇上和太后平日也有诸多摩擦和间隙,但太后终究是自己的母后,太后凤体不佳,皇上的脸色也终日阴晴不定,朝野上下也都如临大敌。   法师一连施了三天法,太后依然没有起色,皇上终于坐不住了,命人召来法师,“太后娘娘到底怎么样了?”   穿着太极五行八卦图的法师掐指一算,“回皇上,太后娘娘之所以一直昏迷不醒,是因为有贵人与太后娘娘命格相冲。”   “命格相冲?”   “自古五行相克,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太后是木命,金克木,此时太后阴衰,她身边的金者又阳盛,所以太后才一直昏迷不醒。”   “这个金命的人是谁?”联想到太后昏迷那日发生的情形,皇上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法师摇摇头,“贫道一时尚未掐算出来。”   田学禄忽然低声对皇上道:“听说淮南王府世子爷就是命中主金。”   皇上早就猜到了,当即喝道:“天熠是命中主金没错,可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也没听说和太后命格相冲,怎么突然就什么相冲了?”   “奴才失言。”田学禄忙道,那日的事情实在诡异,但当时他们不在现场,所以一时也无法判断。   这位世子爷却引起了法师的注意,他眯着眼睛,掐指算了半晌,忽道:“敢问这位世子爷府中是否有添丁之喜?”   皇上想起那对可爱至极的小男孩,心中不自觉一柔,自己身为君王,都没有这个福气,倒是皇弟有天熠这个儿子,真是福泽深厚,道:“不错,有一对小世子。”   法师立即神色一震,立即要那对小世子的生辰八字,口中念念有词,须臾之后,眼睛猛地一睁,“贫道已经算出来了,就是这位有一对小世子的世子爷,而且这对小世子也是命中主金,和太后娘娘完全相克。”   听法师这样说,皇上心中并不认同,沉声道:“世子和太后一直相安无事,怎么会将太后昏迷的主因归结到世子身上?”   法师不慌不忙道:“皇上有所不知,当年太后气盛,尚可抵挡世子命中金的侵袭之势,但太后凤体日下的时候,这主金之人,却命格愈盛,贫道敢问皇上,近年太后和世子是否时有不睦之事发生?”   “放肆!”皇上一声怒吼,这毕竟是皇家宫闱之事,他并不希望被法师知晓。   虽然法师被皇上训斥,却并不十分慌乱,“贫道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如今三金之人的命格强势压制太后的生机,太后不但不会醒来,反而会有性命之忧。”   皇上龙眉蓦然一皱,自古皇家都极为相信风水五行,问道:“那要如何才能破解?”   法师又掐指算了一会,摇头晃脑道:“必须让三金之人远离太后,远离京城,太后方可能有一线生机。”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法师摇摇头,“别无他法。”   皇上沉吟片刻,“你先退下。”   法师微微颔首,但并未马上退下,而是道:“还望皇上早做决定,时间越长,对太后的凤体越不利,到时恐回天无力。”   皇上忽然有些心烦意乱,眼看又要过新年了,天熠又刚刚回京,这个时候,自己如何让他离京?   还有,那对双胞胎兄弟那么可爱,又怎么能让他们随天熠一起离京?   一向足智多谋的田学禄此时也犯难了,虽然都知晓此事有些蹊跷,但太后的的确确是见到世子和两位小世子之后,才突然昏倒的,法师的话也似乎不无道理。   这个时候,说句犯上的话,太后的状况,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如果是别人,皇上会一道圣旨让他暂时离开京城,问题是,那是刚刚受过皇上嘉奖的世子爷,年节将至,也没有任何理由派他出去,而且是带两个小世子一起出去。   “让朕好好想一想。”皇上抚着眉心,此时的当务之急是母后快快醒来,至于天熠,他一向深明大义,以后好好安抚也不是不可以。   可他还没有来得及下圣旨,淮南王府就派人入宫觐见,说世子近日身体不适,特来向皇上告假。   没想到天熠倒是先行一步了,皇上左右为难,世子有功,朝野皆知,现在总不能在世子身体不适的情况下,强行让他出京,如何对文武百官交代?   田学禄见皇上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安慰道:“太后娘娘吉人天相,很快就会醒过来的,这些法师夸大其词也说不定,皇上勿需过分担忧。”   ---   太子见皇上迟迟没有把萧天熠赶出京城,心中十分焦急,此乃天赐良机,可恶的萧天熠却开始装病,拖延出京的时辰。   他到了永寿宫外,正好遇到太后的主治太医胡太医从永寿宫出来,脸色不复以前的凝重,而是恢复了几分轻快,太子脸色一沉,立即快步上前。   胡太医见是太子,立即参拜,“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见左右无人,面无表情道:“皇祖母今日情况如何?”   胡太医也是太医院一位资深太医,医术精湛,这次太后凤体违和,一直都是他主治,“回殿下的话,太后娘娘的情况正在好转,应该明天就会清醒。”   当然了,以太后娘娘如今的情况,好转的程度是有限的,长时间的昏迷,对如今的太后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但只要能保持神志清醒,还能多拖一些日子,但这些话,胡太医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太子眸光微闪,太后居然会醒过来?那自己把萧天熠赶出京城的计划不是要落空了?   “微臣告退。”这几天一直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好在太后终于要醒过来,胡太医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慢着。”太子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阴沉,听在胡太医的耳朵里面,心中莫名地梗塞了一下。   “不知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太子目光左右漂移了一下,确定无人之后,意味深长一笑,压低了嗓子,一字一顿道:“宫中需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皇祖母累了一辈子了,还是让她老人家好好歇息吧。”   胡太医悚然一惊,蓦然抬首,在太医院混了多年,虽不是长袖善舞之人,但察言观色的基本能力总是有的,面对的人是当朝太子,他嗫嚅道:“微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胡太医医术精湛,有口皆碑,以你的资历,这太医院院判的位置应该是你的才对,但在太医院这么多年都得不到重用,难道真的眼睁睁地看着医术远不如你的庄太医长久地欺压在你的头上吗?”太子的声音变得极轻极轻,但胡太医却忽然觉得身体颤抖得厉害,因太后即将醒过来带来的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他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说太后昏迷不醒,和世子有关,是世子命格太硬,太后年迈,金克木,这是刚开始用来转移太医院责任的办法而已,没想到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很快明白过来,太子是想利用此事打击世子。   卷入夺嫡之事,风险太大,要么功成名就,要么堕入万丈深渊,胡太医一把年纪了,虽然混了一辈子,院判的位置已经希望渺茫,干脆就不要想了,本能地想后退,小声道:“太后娘娘明天就会醒过来,她老人家的身体此时需要慎之又慎,如果……”   他话意思很明显,如果再对太后用一些不该用的疗法,太后轻则一直昏迷不醒,重则性命堪忧,毕竟是一国太后,身份尊贵,不是张三李四,希望太子慎重考虑。   但太子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改变主意的意思,面色十分阴沉,冷冷截断了他的话,“本宫的话,你听不懂吗?”   见太子动了怒,胡太医双腿一软,瞥见太子那双阴气沉沉的眼神,心底生出一种绝望,他终于发现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已经毫无退路了,此时就是他不答应,也已经知晓了太子的计划,太子绝对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想明白了这一点,胡太医脸色发白,拼命磕头,“殿下饶命,微臣已经年迈,老眼昏花,微臣这就去向皇上请辞,立即举家离开京城,请殿下饶命。”   太子冷冷地盯着他,忽然冷哼一声,吓得胡太医瑟瑟发抖,“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选择。”   胡太医话语顿时凝塞起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地面,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胡太医终于认清了形势,咬紧牙关,“微臣遵命。”   太子见胡太医终于屈服了,得意一笑,“好,只要你做得漂亮,本宫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胡太医心情无比沉重,但只得强作笑颜,“多谢太子殿下。”   被这个尊贵的男人逼得走投无路,还得感恩戴德,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但又分明地存在着。   太医和太子双双离开之后,一处浓密的松柏之后出现一条人影,脸上写满震惊,是孙秀。   她正从内务府领东西回来,远远地看见太子和胡太医正在说话,本来准备上前,却突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在宫中生活了一辈子的人,敏锐和直觉总会超过常人。   于是她立即躲在茂密的松柏后面,虽然离得远,听得不是特别清楚,但对机警的孙秀来说,零零星星听到几句,就已经足够判断发生什么事了, 太子居然要谋害太后娘娘?   太子这段时间对太后娘娘无微不至的关心和孝顺,连孙秀都以为太子是真的关心太后娘娘,可没想到,一旦打击世子,需要用到太后娘娘的时候,太子也是这样地毫不犹豫,毫不手软,让孙秀连感觉到身体发凉,表面温顺的太子,却有着好歹毒的心肠。   如今宫中愈演愈烈的夺嫡之争,孙秀当然心知肚明,胡太医的意思说太后娘娘如果再乱用药的话,很可能会致命,可太子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忍,有的全是冰冷,这个太子,居然如此伪善,这段时间,太后还对太子赞赏有加,现在看来,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在太子心中,只不过是想利用太后达到赢取圣心的目的而已。   ---   胡太医自从接到太子的秘密任务之后,一直忐忑不安,现在已经无路可退,退的话只有死路一条,如果进的话,博对了,或许就是一条康庄大道。   他看着躺在凤榻上面容清瘦的太后娘娘,拿出早已经想好的借口支开其他人,手中握着银针,剧烈颤抖,好几次要向太后身体上的要穴扎下去,可因为太过紧张,好几次都没有扎进去,这可是皇上的母亲,谁敢下手啊?   他想退却,可太子阴冷的眼神又适时浮现眼前,心下一横,闭上眼睛,一针就准备扎下去。   “住手。”忽然传来一声断喝,胡太医顿时面色煞白,下意识地看向外面,竟然有大批人涌入而来。   胡太医差点晕了过去,有皇上,有太子,有淑贵妃,容妃,燕王,还有庄太医等几位太医。   这种阵势,让胡太医蓦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慌忙跪下,“微臣参见皇上。”   皇上脸色十分难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怒气,一脚踹在胡太医身上,“你好大的狗胆。”   胡太医还妄想蒙混过关,“微臣不知犯了什么事情,还请皇上明示。”   庄太医这段时间族中丁忧,一直不在京城,此时脸色铁青,怒视着胡太医,“太后娘娘昏迷不醒,绝对不能扎头维穴,可你刚才下针的位置分明就是头维穴,你到底是何居心?”   胡太医当即吓得魂飞魄散,他根本没搞清楚到底什么状况,当然不会轻易认罪,强作镇定地狡辩道:“庄太医,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我想扎的明明是玉枕穴,你看错了吧?”   庄太医冷哼道:“我虽然老了,但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程度,而且就算我看错了,这么多同僚也看错了吗?”   淑贵妃的眸光冷冷扫过胡太医,胡太医只觉得周身一寒,这位以温柔和蔼著称的贵妃娘娘也会有这样的气势,“冤枉啊,还请皇上明察,微臣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庄院判,要这样冤枉微臣。”   另外几位太医也纷纷认可,刚才看得清清楚楚,胡太医要扎的分明就是头维穴,要说当了多年太医的人,如果说连头维穴和玉枕穴都分不清楚,也太糊弄人了,谁都不会相信。   太子心中暗暗焦急,此事明明只有他和胡太医知道,可怎么会泄露了风声,被父皇抓个正着?   庄太医上前检查了太后娘娘的身体,道:“皇上,太后娘娘凤体已经好转,很快就会清醒过来,如果在清醒的前时,银针扎入头维穴的话,则会一直昏迷不醒,重则性命难保。”   皇上勃然大怒,两道目光如火一样喷向胡太医,“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胡太医见对方是有备而来,自己定然凶多吉少,在太医院小心翼翼了一辈子,到头来才赌了一把,就落到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真是晴天霹雳,惊恐万分,谋害太后,十死无生,只有咬出太子,举告有功,方才有可能逃过死劫。   可他还没有开口,忽然瞥见太子绣着金线的黑色云袖下一只小手环分外熟悉,他一看,差点没有晕过去,和皇家人打了一辈子交道,还是没有彻底了解皇家人的冷血和狡诈,那是他疼爱的小孙子最喜欢的一只小手环,原来太子早就留好了后退,他却稀里糊涂成了这赌局里最大的输家,输得几乎一无所有,只希望太子看在自己一力承当的份上,饶过小孙子。   胡太医闭上眼睛,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再睁开的时候,眼中已经没有了眼泪,“没有人,是微臣自己要这么做的。”   容妃冷笑道:“你不过是个太医而已,太后娘娘何等尊贵?你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有这么大的胆量谋害太后娘娘,如果你肯供出幕后主谋的话,或许还能落得一个从轻发落。”   胡太医何尝不想从轻发落?问题是,他可以吗?他低估了太子的心狠手辣,装作气愤难平道:“微臣在太医院三十多年,兢兢业业,论医术,论威望,这院判之位早应该是我的,庄太医他凭什么能爬上院判的位子?还不是因为世子的赏识?我多年来,郁郁不得志,眼看着与院判之位再一次失之交臂,当然恨极了世子,我听到风声,说太后和世子命格相冲,如果太后一直不醒过来,世子就会被皇上赶出京城…”   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疯狂而绝望,听到胡太医这样说,太子松了一口气,皇上怒不可遏,“将这乱臣贼子拖出去砍了。”   ---   胡太医被处死之后,太后果然很快就醒了过来,不过醒来之后就极其不平静,一把拉出孙秀的手,容色满是惊恐,再没有之间之前的淡定深沉,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然是“你说那两个孩子怎么会长得那么像他?”   这个问题,就是聪明的孙秀也无言以对,只得叹息道:“或许只是娘娘难以忘怀旧事,别想太多,娘娘如今不宜多思。”   在孙秀的劝慰下,太后总算慢慢平静下来,孙秀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禀告太后,立即低声禀告太后,她昏迷的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情。   太后大吃一惊,太子居然想置自己于死地,太子这段时间对自己是这样孝顺,但想不到太子竟然别有用心,一旦需要利用自己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地要自己的命。   太后眼中掠过一道杀意,但还是有些不相信,“就为了打击天熠,所以想要哀家的命?他对哀家就没有一点祖孙情意吗?”   “祖孙情谊?”一道清灵优雅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把太后和孙嬷嬷吓了一大跳,“是你?”   寒菲樱缓缓进来,“听闻太后娘娘醒了,我代世子前来看望太后娘娘,见娘娘凤体康健,也就大可放心了。”   孙秀狐疑道:“你怎么进来的?”   寒菲樱莞尔,“我可有皇上御赐在宫中畅通无阻的令牌,太后娘娘放心,我来没有任何恶意,反而是来解答娘娘心中的疑惑的。”   太后和孙秀对视一眼,“什么疑惑?”   寒菲樱朱唇轻扬,“太后娘娘不是奇怪为什么太子毫不顾念和您的祖孙情意吗?”   “为什么?”   寒菲樱忽然靠近太后,意味深长道:“那得是真的祖孙才行,难道太后娘娘觉得太子长得像皇上?”   太后和孙秀双双觉得被雷劈到了一般,这个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太子可是一国之本,江山未来的主人,如果说他不是皇上的儿子,那绝对是一场天雷滚滚。   可没等她们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寒菲樱已经离开了,只留给她们一个令人遐想的背影,就算孙秀想追出去问,可以她对世子妃的了解,只要她不说的东西,问了也是白问。   太后的脸色已经沉得和锅底一样,“召太子过来。”此次,“太子”两个字,她说得格外艰难。   太子还不知道太后已经对他的身世起了疑心,听到太后传召,欣欣然来到永寿宫,“孙儿参见皇祖母。”   原来太后很喜欢太子的孝顺,但自从孙秀偷听到他的话之后,在太后眼中,他所有的殷勤已经全然变了味道。   太后把寒菲樱的话听到心里去了,难道太子根本就不是皇帝的儿子?也不是自己的亲孙子?   孙嬷嬷也看得暗暗心惊,真是不说不觉得,一说之后,连她也觉得太子长得真的不像皇上。   见太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太子心中有鬼,故作镇定道:“皇祖母这是怎么了?”   一个人起了疑心,尤其是事关皇家血统,就绝对不可能掉以轻心,但太后自有城府,只是若无其事道:“没事,哀家就是想你了。”   ☆、第四百零九章 太后彻查   虽然太后老谋深算,工于心计,但她不同寻常的表现已经引起了太子的警觉,因为他发觉太后看自己的目光与以往不同,就算是些许的不同,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   在洞悉了自己身世的绝密之后,太子虽然表面上若无其事,但内心一直都如同惊弓之鸟,比任何人都要敏感,但现在不能确定太后是真的起疑心了,还是自己过于紧张了?在确定这一点之前,自己绝对不能轻举妄动,萧远航还是一如既往的孝顺,笑容轻柔,“皇祖母感觉可好些了?”   “好多了!”太后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寒菲樱的那句话适时出现在耳边,太后眯起眼睛,果然越发觉得太子完全不像皇上,皇上是双眼皮,太子却是单眼皮,皇上颧骨不高,太子的颧骨却很高,皇上浓眉,太子却眉目清疏,两人的轮廓也不怎么相似,太后越看,内心就越冷,皇家血统,事关重大,不要说一国太后,任何人都不能容忍。   虽然太子和太后各有心事,但都是极善表演的人,在演足了一番祖慈孙孝的戏码之后,太子以皇祖母需要好好休息的理由,离开了永寿宫,太后只是疲惫地点点头,没有像以前一样挽留。   在太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光芒的尽头之后,太后原本和蔼含笑的眼神遽然一寒,寒菲樱不会无风起浪,再加上自己今天仔细的观察,绝非空穴来风,一股怒火在心中急速升腾,若不是因为年老体弱,又昏迷了好几天,她恨不得将眼前的天青花瓶摔得粉碎,一字一顿道:“李燕珺这个践人,亏哀家还容忍了她这么多年。”   事关萧家江山千秋万代,孙秀也面色如雪,满目震惊,李燕珺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后,他的儿子又被皇上皇恩浩荡册封为太子,如果太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儿子,她吓得不敢再想下去,低声劝道:“此事事关重大,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我们可不能轻举妄动。”   太后眼中全是冰冷的杀意,“哀家当然知道,在哀家查到真凭实据之前,也不会告诉皇上。”   她此时能想到的,还是太子是李燕珺与人偷情所生的孽种,根本就没想到太子连李燕珺的儿子都不是,是一个连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孙秀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光凭她们两人的直觉,能证明什么?皇家储君关系实在太大,如果无凭无据就说太子不是皇上所出,不要说皇上,就是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这件事勾起了久远的回忆,她忽然想起一件几乎已经被遗忘的往事。   那是二十多年前,她奉太后之命去往坤宁宫办一件事情,刚好遇到一个宫女正在受杖刑,在宫中,惩罚不守宫规的宫人是常有的事,见怪不怪。   可那个小宫女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而且孙秀还看出,那宫女在行杖刑之前,还受过不少折磨,惩罚一个宫人,下这种手还是很少见的,那些观刑的宫女们也是个个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孙秀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在宫中一向有威望,心下奇怪,便拉住一个相熟的嬷嬷问缘由。   初始,那嬷嬷脸色发白,怎么问也不肯说,后来在孙秀的逼问之下,终于吐露了缘由,原来,这个小宫女刚刚入宫,还没有完全熟悉内宫的规矩,尤其是各种不能明言的潜规则,有一次,有幸见到皇上之后,随口嘀咕了一句,怎么太子长得这么不像皇上?   在内宫生活得长久的人,就会明白,说出类似这样足以翻天覆地的话,随时都要掉脑袋,但这个新宫女并不知晓,偏偏这话又被皇后的贴身宫女,后来同样死于杖刑的知秋听到,她立即禀报了皇后,皇后大怒之下,当即以妖言惑众为名将这名宫女处以极刑。   旁人只道是那宫女没有管好自己的嘴巴,胡言乱语,但至于那宫女到底散布了什么谣言,知道的人却寥寥无几,那宫女的惨状,却使得坤宁宫上下所有宫人都闭口不言,惊恐万分,生怕再说错一句话,惹祸上身。   别宫的人更是无从知晓详情,但自此,后宫人人都知道要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不然就会步那宫人的后尘。   当时孙秀也没往别处想,龙生九子,各个不同,而且,刚入宫的宫女因为不懂事触犯宫规的事情,屡屡发生,孙秀已经见怪不怪,并没有往心里去。   但现在想起此事,孙秀却觉得当时绝非是不懂事的宫女胡言乱语这么简单,而且是当时还以雍容温和而著称的李燕郡,为什么会下这样的狠手?   宫女犯错,并不鲜见,只要不是特别严重,或者涉及人命,一般不会一开始就置人于死地,但当时孙秀想的是,或许是李燕郡皇后的位置还不稳,需要树立威严,所以杀鸡儆猴,现在看来,并非完全如此。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立即将这件事禀告了太后娘娘,果然,太后一听,整个人的脸色就遽然阴沉下来。   在后宫搏杀了一辈子的人,不会连这点敏锐都没有,恐怕是那宫女随口的一句话,却准确无误地道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李燕郡为了掩盖这个秘密,所以将其铁腕杖杀,此时也暴露了她自己的心虚。   有这样祸从口出的前车之鉴在,从此之后,六宫整肃,就算心中有此疑惑的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也绝对会闭口不言,就这样,李燕郡的目的完全达到了,这么多年,自己也从来没有听到过任何类似的风声,最为关键的是,从来就没有意识到过这个问题。   太后气得头脑发昏,李燕郡,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骗了哀家这么多年,她立即低声对孙秀吩咐一番。   孙秀会意,“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   东宫。   暗卫正在向太子秘密禀报最近这段时间永寿宫的动静,太后终究年纪大了,而且行将就木,早不是以前手握大权的太后了,太子的人想要掌握她的行踪,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太子得知孙秀最近居然派人调查母后以前的事情,还有母后是否有过相好的情人之类的信息,太子眼眸荡过一丝杀气,老太婆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无缘无故查这些事情做什么?不过以老太婆多疑的性格,肯定是嗅到了什么风声才有此动作,可老太婆到底是怎么对自己起疑的呢?   还有,胡太医到底怎么被发现的?他一直是老太婆的主治太医,从来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怎么会无缘无故被发现?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查清楚这些,而是不让老太婆顺着她的疑心查下去,老太婆虽然老了,但一双眼睛还毒着呢,当初对她宠爱的萧天熠都那般狠毒,更不要说自己了。   萧远航很清楚,如果自己身世的秘密浮出水面,他所拥有的一切尊贵荣华都会随之结束,他的眼神渐渐变得阴森恐怖,老不死的,既然你嫌活得不耐烦,也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而且,老太婆虽然起了疑心,但一直隐而不发,主要是因为自己是一国储君,此事干系太大,所以她必须掌握确凿的证据,才能一举掀开这个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虽然时隔多年,但以老太婆的本事,未必查不出蛛丝马迹,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的什么都查不到,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最后恐怕也会让自己和皇上滴血验亲,以证实自己的身份,那个时候,自己的身世就怎么都掩盖不住了。   太子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被人逼得死路上去,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实在是很糟糕,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惨不忍睹的将来。   不知何时,后手忽然伸出来一只手,让正在沉思的萧远航冷不丁吓了一大跳,他惊诧之下,猛地一推,立即就听到女人的惊叫声和小孩子的哇哇大哭声,“殿下。”   原来是季嫣然正抱着小郡主,被他用力一推,两个人都摔倒在地上。   小郡主不知事的哭声吵得萧远航心烦不已,一想到萧天熠的两个儿子,第一次见驾,居然就从皇上那里得到了谁也无缘得到的銮金龙纹玉佩,他就更加烦躁,怒道:“你来干什么?”   季嫣然看见被吓得惊恐交加的女儿,十分心疼,忍不住说了一句,“她还是个孩子,你冲她发什么火?”   萧远航陡然暴怒,“她是个孩子,你还是吗?本宫吩咐过,没有本宫的允许,你不得出寝宫半步,现在是要把本宫的话当成耳旁风吗?”   季嫣然莫名其妙被骂,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太子最近总是喜怒无常,试探道:“殿下是否有什么心事?”   “滚!”太子一声怒吼,响彻东宫,如果连一个女人都管束不住的话,将来还谈什么君临天下,登临至尊?   ☆、第四百一十章 万万想不到   永寿宫,深夜。   “你说什么?”太后一脸震惊,差点从床上惊跳起来,自从大病一场之后,她的身体就每况愈下,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好,脸色蜡黄,终日昏昏沉沉,若不是因为太子的事情始终横亘在心头,逼迫她强撑下去,恐怕她真的熬不过这口气。   孙秀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这也是老天开眼,天网恢恢,奴婢费尽周折,找到了当年为李燕珺接生的嬷嬷,她亲口招认,当年李燕珺生下来的并不是男孩,而是一名女婴,而且生下来之后就夭折了。”   李代桃僵?狸猫换太子?原来如此,太后的脸色瞬时铁青,脸上的皱纹也更深壑,李燕珺生的不但是女孩,还是死婴,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和李家的荣耀,竟然想出了这种歹毒的招数。   孙秀忽然想起,“奴婢记得,当年和李燕珺同时怀孕的,还有德妃,可后来德妃难产死了,李燕珺倒是生下了一个男孩,皇长子,也就是今天的萧远航。”   太后冷笑一声,“李燕珺生的女孩死了,可立即就能抱一个男孩出来,就说明她根本就是早有准备,如今看来,当年德妃之死,定然也和她脱不了干系了。”   孙秀深以为然,“担心皇长子的位置被别人抢去,将来争储落了下风,所以干脆先下手为强,除去劲敌,这倒像是李燕珺的作风。”   太后气愤得连手都开始抖了起来,厉声道:“那接生嬷嬷现在何处?”   孙秀忙道:“当年李燕珺偷梁换柱之后,为了瞒天过海,将所有相关人等一应赐毒酒灭口,只有这个接生嬷嬷,因为祖上懂些医术,看出了端倪,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将毒酒全部喝下,只喝了一部分,尸体被拖出宫,扔到乱葬岗之后,她又活了过来,为了避免召来杀身之祸,从此隐姓埋名,奴婢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这个幸存者,现在已经把人安置在很安全的地方。”   在事隔将近三十年之后,这样可遇不可求的证据,还能追查到,孙秀只道是老天有眼,却并不知道这是有人在背后相助的结果,要不然,人海茫茫,久在深宫的孙嬷嬷派出去的人,怎么就“正好”能查到当年唯一的幸存者呢?   而且那个幸存者是孙秀认识的人,虽然将近三十年不见,对方人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但孙秀还是一眼认出来了,也从她口中掏出了这个惊天秘密。   太后听完孙秀的禀报,气得差点吐血,挣扎着要起身,“扶哀家起来,哀家要立刻去见皇上。”   孙秀连忙阻拦,“太后娘娘凤体违和,还是奴婢去把皇上请过来吧。”   皇上对萧远航这个野种曾经寄予厚望,要不然怎么会封他做太子?一想到这一点,太后就勃然大怒,一刻也不想等下去了。   李燕珺这个践人蒙骗了她和皇上快三十年,三十年,他们一直被这个女人耍弄得团团转,连萧家先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都要拱手相送,曾经说天熠是野种的时候,李燕珺那样义正辞严地说什么龙腾王朝的江山只能姓萧,她演得那样无懈可击,说得那样理直气壮,所以倒让人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如今看来,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太后恨不得立即将李燕珺撕得粉碎,将李家株连九族,怒道:“还等什么?哀家马上就要见到皇上。”   “是。”孙秀也想不到原来李燕珺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一个,连她这种在宫里生活了一辈子的人,看清楚李燕珺真面目的时候,也不禁胆寒,自己的儿子分明是野种,却能口口声声面不改色地说别人儿子是野种,此番境界,连孙秀都自叹不如。   “太子殿下驾到。”一声并不尖利的通报,让正准备去养心殿的太后和孙秀的动作蓦然停顿下来,太子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在整个调查过程中,太子和太后之间还是一如既往地和睦相处,太子照样每日都来永寿宫请安,无微不至地伺候太后娘娘。   在外人看来,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太子俨然已经成为太后最喜欢的孙儿,而不是以前的世子爷萧天熠。   可如今,既然太子根本不是自己的亲孙儿,太后对他所有的喜爱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厌恶,根本不可能再见他。   可太后还没有发出拒见的旨意,太子高大的身影就已经不请自来了,因为他和太后亲密的关系,他在永寿宫已经畅通无阻,无人敢拦他的大驾,微微一笑,若无其事道:“孙儿参见皇祖母。”   这一句“皇祖母”听得格外刺耳,既然太后手中已经握有最关键的人证,也就没有必要再与萧远航虚与委蛇了,之前是怕打草惊蛇,现在完全不担心了。   她看着这个与皇帝完全不相似的野种,再不复以前的和蔼可亲,而是板起脸,呵斥道:“萧远航,你好大的胆子,这是哀家的寝宫,没有哀家的许可,你居然敢擅闯?”   太子审视着完全陌生的太后,故作讶然道:“皇祖母说的这是什么话,眼前新年就要到了,听说皇祖母最近经常头晕目眩,心悸失眠,孙儿心系祖母安危,特地给祖母带了一碗由千年何首乌熬制的首乌枸杞汤,虽说皇祖母这辈子什么好东西都见过,孙儿的这点东西,实在有些拿不出手,但总归是孙儿的一片孝心,还请皇祖母不要嫌弃…”   一口一个“皇祖母”,一口一个“孙儿”,让太后听得格外刺耳,这才发现他的手上亲自端着一碗什么枸杞汤,太后连看都懒得看,面沉如水,冷冷道:“哀家没有胃口,什么都吃不下,你先退下吧。”   可一向孝顺的太子,今天却与往日不同,面对太后的逐客令,没有百依百顺,反而自然地将枸杞汤放在床头,冷笑一声,“看祖母这样子,似乎是要出门,天色这么晚了,祖母又要把孙儿赶出去,到底急着要去哪里呢?”   太后这才发觉气氛不对,终于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看着眼神慢慢变凉的萧远航,她心头忽然升起一种强力的不祥预感。   她已经老了,纵然是尊贵的太后娘娘,也依然难以抵挡岁月的痕迹,时常精力不济,神色混沌,没有办法做到年轻时候那样的滴水不漏,面面俱到。   这段时间,她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到追查李燕珺的事情上去了,倒极少关注萧远航这个事件的中心人物,看萧远航今晚的反常,他恐怕早已经知道了他根本不是皇上的儿子这个绝密。   太后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竟然忘了防范这个最应该防范的人,不过太后笃定,这里是永寿宫,他一个还没有登上皇位的储君,还没有这么大胆子敢在永寿宫里乱来。   “出去。”自从确认萧远航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之后,现在的太后对他就只剩下厌恶。   孙秀见萧远航面含杀气,心知不好,转身就要出去叫人,可一句话还没有从喉咙发出,就觉得胸口蓦然一阵剧痛,有种被贯穿的撕裂痛楚,她痛得浑身颤栗,说不出话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口插着的刀柄。   萧远航此时的表情像极了一个地狱出来的恶魔,猛然抽出了那把匕首,一股鲜血瞬间从孙秀胸口喷了出来,溅到了他的脸上,他只是若无其事地擦了擦。   由于刀尖正中心脏,孙秀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软软地倒在地上,血流蜿蜒,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依稀可见两个口型,“太后……”   孙秀,这个陪伴了太后一生的奴婢,见证和参与了太后从闺中到入宫,到搏杀,到凤尊,到垂老,到无力的所有过程,身为太后身边的红人,连皇上对她都有几分尊敬的人,从来没有想过会死在了最想不到的人手中,她怒目圆睁,眼中充满对萧远航的怨恨和对太后娘娘的担忧。   太后虽然手上染了无数人的血,那些血里面也少不了孙秀这个贴身奴婢的功劳,但太后对孙秀一直信任有加,孙秀也舍命相随,可现在,渐渐气息全无,死不瞑目。   从萧远航出手到孙秀死亡,只有极短的时间,萧远航虽然不善于武功,但杀一个年老的奴婢,一刀致命,根本不是难事。   太后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切,原本青白的脸遽然变成死灰,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血溅宫廷的残忍,会出现在皇城最威仪高贵的永寿宫。   原本以为登上了太后之位,成了龙腾王朝最为尊贵的女人之后,从此,任何血腥都不敢出现自己面前,可万万没想到,萧远航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当着自己的面肆无忌惮地杀了孙秀?   “你…你…”因为太过惊骇,太后枯瘦的身体抖抖索索,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的身体原本就不堪一击,此时更是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一口气喘不上来而死去,她不甘心,用力拍着凤榻,发出“梆梆”的声音,可声音太过微弱,根本传不到外面去,她努力嘶哑着嗓子,“来人,来人…”   “来人?”太子冷冷地盯着她的动作,原本乖顺的语气陡然变得像魔鬼一样阴森恐怕,“尊贵的太后娘娘,今晚你就是把喉咙喊破了,也不会有人来的,还是省点力气吧。”   太后浑浊的眼眸猛然变得尖锐,发出毒蛇一样怨毒的光芒,枉她自诩为聪慧过人,可捉了一辈子鹰的人,到头来却被鹰啄瞎了眼睛,她有谋略,有智计,有魄力,有胆识,所有登上高位的女人需要的一切她都不缺,也如愿得到世间女人艳羡的所有荣光,可现在却栽在一个野种手里,她如何甘心?   虽然她明知太子对她格外孝顺是另有用心,无非是想在皇上那里博得礼孝的美名,但太后并不十分介意,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任何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更何况是利益纷争的皇家?   对她来说,最后不管是太子登基,还是燕王登基,都是萧家的子孙,而且皇上自有考量,她已经老了,管不了这么多了,也管不来这么多了,干脆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眼不见,心不烦,而且萧远航也不是傻子,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过任何过分的要求,他只是单纯地伺候太后娘娘。   这件事,太后自以为看得明白,尤其是萧远航这种孙辈的,他的心思,更是别想在太后这种历经沧桑阅人无数的人面前蒙混过关,可偏偏太后最没想到的是,她自以为完全可以掌控的人,却是完全看走了眼。   原来太子不但知道他的身世,而且知道自己在查他的身世,但一直不动声色,装作毫不知情,故意麻痹自己,太后自以为得计,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萧远航已经在永寿宫里做了手脚,外面伺候的人早就被他借故调开了。   虽然太后是这座宫城主人的亲生母亲,是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人,但此时却油然而生一种恐惧,金枝玉叶也是血肉之躯,在森冷的杀机面前,不管是什么人,也柔弱得如同一株随时都可能会被风卷起的小草一样,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只能任人宰割。   尽管片刻之前还在给自己出谋划策的孙秀,此时的死相血腥而狰狞,但太后依然有太后的尊严,面对目光狠毒的萧远航,厉声道:“萧远航,敢在哀家寝宫里杀人,你想犯上作乱吗?”   萧远航嘲讽地看着这个外强中干的老女人,看着手中满是血腥的匕首,阴冷一笑,“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晚了点?”   太后一怔,她竟然一直被这个伪善伪孝的男人蒙在鼓里,枉她还一直以为有识人之明,却没有看清楚萧远航的真面目,他的真面目远比自己想象得可怕,“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远航狞笑一声,“你说你都这把年纪了,能活一天就算赚一天了,好好待在永寿宫里颐养天年不是很好吗?偏偏去瞎折腾什么呢?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就怪不得孙儿心狠手辣了。”   这话让太后蓦然明白,原来自己的一切举动都落在了萧远航眼中,所以他会赶在自己去向见皇上之前,杀了自己,太后面色惨白,咬牙道:“哀家是一国太后,就不相信,你真的敢弑杀哀家?”   仿佛是为了嘲讽太后的虚张声势,萧远航故意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太后娘娘也是从宫斗中上位的人,怎么能说出这么幼稚的话?不杀你,难道要等着你去告诉皇上,说本宫不是他的儿子,然后等着他把本宫碎尸万段?”   太后顿时语塞,如果太子不先下手为强,等待他的就是死路一条,所以他必须背水一搏,赢了就是至尊之顶,输了就是万劫不复,而且对他来说,眼下已经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她一直沉浸在对李燕珺的极度愤慨和盛怒之中,完全忽视了萧远航这个中心人物一直都是知情的,也忽视了萧远航虽然是个野种,但他曾经是最真实地接近过皇位的人,权势是天底下最you惑人的东西,尤其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   太后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外面,她希望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只要惊动了外面,有人担心她的安危闯进来,撞破这一切,萧远航在永寿宫的所作所为公布天下的时候,就是整个李家的死期。   萧远航看得分明,脸上的笑意更浓,“你觉得本宫敢做这样的事,会不留后路?”   太后眸光微沉,萧远航所言非虚,因为忘了防范这个人,以至于酿成大错,害得孙秀枉死,生生折断了自己一条臂膀,“你要怎么杀哀家?”   萧远航淡淡一笑,视线落到那碗千年何首乌熬制而成的枸杞汤上,太后明白过来了,到底是一国太后,不再慌乱,冷静了下来,决绝道:“哀家是不会喝的。”   萧远航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但听过去,却有如毒蛇在吐信子一样,令人身上生出一种滑腻腻的凉意,“你终究是太后,死也要死得有尊严,总不能和孙嬷嬷一样一刀致命,本宫也不会逼你,只要你乖乖自己喝下去,对谁都有好处。”   “杀了哀家之后呢?”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太子眼中浮现破釜沉舟的狠戾和坚决,他已经有了一个全盘的计划,他身世的秘密藏了这么多年,如今不安定因素越来越多,知道的人也越来越多,他已经毫无退路了。   “既然哀家都要死了,不妨问你一些问题,你也不至于对一个即将要死的人吝啬吧?”禁宫万千御林军,此时太后却调不动一兵一卒,一种无力感几乎侵袭她的全身。   “真不愧是太后。”萧远航眼底掠过一道飞快的赞赏,不过转瞬间就被冰冷代替,“这个时候还沉得住气,好吧,你问吧。”   “你到底是谁的孽种?”   对一个连乱臣贼子都称不上的野种,太后说话并没有半分客气,如果说连这点胆量都没有的话,曾经也不会有那样的魄力去为儿子争夺皇位。   萧远航也觉得没有必要和一个马上就是死人的人计较,淡淡一笑,“皇祖母最近是药吃多了吧,连脑子都糊涂起来了,对了,听说先帝一直都很思念你,还是早些去陪伴先帝吧。”   “萧远航。”太后怒道,忽然惊觉,“你根本不配姓萧,你还不知道是那个山沟里面的野种呢。”   “啪。”萧远航猛然一巴掌打过去,太后的身体如今哪里还禁得起这样的摧残?她整个人都摔倒在床上,口中渗出了鲜血,连牙齿都打松动了,又惊又诧,那个一直对自己纯孝有加的萧远航居然会对自己动手?   不过连人都要杀了,还在乎什么动手呢?太后很快镇定下来,捂着脸,讥诮地笑了笑,“你打哀家,也改变不了你是野种的事实。”   萧远航的眼睛顿时变得血红骇人,野种?是一种怎样的耻辱?这个老太婆果真恶毒至极,知道怎么往他的心头上刺刀。   就算将来他真的位临九五之尊,也改变不了他是偷生的事实,这是他一生都无法洗退的阴影,所以他恨极了蓝芙蓉和那个和她发情的男人,他们给了他一生的耻辱。   太后当然知道,每一个看似强大的人,内心都有不堪一击的弱点,比如说萧远航,从他的反应来看,他果然是知道他具体身世的,要不然,为什么自己一说野种,他的反应就这般强烈,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一样,恨不得跳起来?   萧远航发现还是低估了这个老太婆,体察人心,御人之术,识人之明,机变之能,如果她不具备这些,怎么可能从一个不是皇后的妃嫔,踏上太后之位?   虽然之前是对自己大意了,但能立即调整战术,真是钢铁一般的女人。   太后还在继续往萧远航的心口上撒盐,把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暗伤血淋淋地撕扯开来,“李燕珺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狸猫换太子,将你养在皇家,可一个野种无论养在多么高贵的地方,骨子里也有挥之不去的低贱和卑微,哀家总算明白,为什么皇上明明已经立了你为太子,还要扶持燕王?是因为皇上虽然用心培养你,可他英明神武,始终觉得你难成大器,因为你骨子里就流着最下贱的血…”   下贱的血?萧远航额头青筋暴起,不管他怎么不愿承认,他都是蓝芙蓉和人偷情所生,在民间,这样不容于世的女人和孩子都会被沉塘,一辈子遭人辱骂,而他偏偏就是这样的人,他的身上有挥之不去的耻辱烙印。   “不是的。”萧远航猛地打断太后的话,像是说给太后听的,更像是说给自己的听的,“本宫是天底下最高贵的皇子,是太子储君…”   “最高贵的皇子?”太后嘲讽大笑,“不,你不是,你是贱种,是野种,你的名字叫阿猫阿狗,或者叫张三李四,无论你怎么洗涮,也洗涮不了你骨子的卑贱。”   “我要杀了你。”萧远航眼眸猩红,几近疯狂,忽然一手拿起那碗枸杞汤,一手就捏住太后的嘴巴,粗鲁地往里面灌。   ☆、第四百一十一章 孤注一掷   太后惊慌地瞪大眼睛,一双枯瘦的手拼命挣扎,极力想要推开那碗盛有死亡之毒的汤药,她咬紧牙关,不让萧远航把药灌进去,但萧远航只需轻轻一捏,她的下巴就被卸掉了。   她忽然就发不出声音了,昔日叱咤风云的太后此时竟然虚弱得如同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婴儿,但经过这一番挣扎,碗里的汤汁洒了不少,萧远航眼神狠戾,立即掐住太后的脖子,令她嘴巴张开,将剩下的汤汁全都灌了进去。   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根本不可能敌得过年富力强的萧远航,很快,太后就不再挣扎了,身体也软软地倒了下去,眼睛瞪得老大,刚刚灌进去的毒汁有一些从唇角缓缓流淌出来,触目惊心。   杀了一国太后,萧远航的心不是紧张的,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和后背都是冷汗,他虚脱地靠在廊柱上,无神地看着眼前两具尸体。   过了一会,外面忽然响起打更的声音,“梆梆梆”把萧远航吓了一大跳,不敢去面对地上的孙秀还睁着的眼睛,猛地惊跳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好不容易喘匀了,见时辰不早了,萧远航理了理刚才被两个老太婆扯坏的衣服,一切恢复之后,他唇边再次浮现一丝狞笑,至此,已经没有任何人再能阻止他的脚步。   萧远航步出太后寝宫的时候,已经恢复无懈可击的仪容,外面没有人,早在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支开了外面的宫人。   现在阖宫上下都知道太子是太后眼前的红人,永寿宫的人也都对太子恭敬有加,一听太子说有要事要和太后商议,所有的人自然识趣退下。   根本没有人会想到仁孝恭顺的太子居然会杀太后,更不可能知道刚才在太后寝宫里,到底发生了怎样惊心动魄的一幕。   萧远航一路畅通无阻,只有最外殿的大门,有两名宫女值守,见太子殿下出来,双双恭声道:“参见太子殿下。”   萧远航已经完全恢复了储君威仪,面无表情道:“皇祖母已经就寝,她老人家的凤体,需要静养,有孙嬷嬷伺候就足够了,你们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奴婢遵命。”离得那么远,根本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再说有孙嬷嬷在,其他宫人自然不用担心。   萧远航眼底掠过一道看不清楚的冰冷,今夜不会有人靠近内殿,等到有人发现两个老东西已经断气的时候,自己早已经踏上新的征程。   杀了太后和孙秀之后,太子并没有回东宫,因为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乘着夜色,他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黑色的身影在黑暗中更像一个鬼魅,这个时候,已经万籁俱寂,但总有些人是睡不着的。   冷宫的颂春见太子来了,吃了一惊,“太子殿下?”   萧远航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怒,“母后呢?”   颂春现在在冷宫,每天都要干活,到了这个时辰,已经困得不行,但见太子这么晚过来,恐怕是有要事,强打起精神,“娘娘已经歇息了,奴婢这就去叫醒娘娘。”   “不必了。”萧远航目光陡然一冷,一只大手忽然掐住了颂春的脖子,颂春的身材娇小,萧远航的身材高大,很快就把她提得双脚离开了地面。   颂春的头脑还不是特别清醒,蓦然觉得一双铁一样的爪子狠狠掐住了自己的咽喉,呼吸困难,面皮开始紫涨,双脚拼命乱蹬。   她的双手极力想要掰开掐住她脖子的手,可她的力气实在太小了,对抗萧远航,根本就是螳臂当车,没一会,她的动作就软了下来,呼吸渐渐停止,双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跟在李燕珺身边一辈子的颂春,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死在效忠了将近三十年的太子手里,更是到死都没有想明白,太子为什么要杀她?   萧远航见颂春已经没气了,大手一松,她的尸体就软软地扑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颂春?”里面响起李燕珺被吵醒的声音,“怎么了?”   萧远航的神色转为阴冷,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声音微扬,“母后,是我。”   暗夜中,他的声音格外平静镇定,在李燕珺出来之前,他走了进去,颂春的尸体就那样丢弃在地上。   李燕珺见是皇儿来了,心底松了一口气,“颂春呢?”   “在外面守着。”萧远航并没有说谎,不过守着的已经是一具尸体。   虽说李燕珺觉得今晚的皇儿有些异常,但也很容易想明白,没人在听到自己身世的绝密之后,还能安之若素,太子有些反常也是正常的,而且她始终相信,太子是有分寸的人。   “这么晚了,你还过来,有什么事吗?”李燕珺担忧道,她已经叮嘱过,没有特别的事情,太子不要来冷宫,但今晚他还是来了,她忽然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但又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我杀了太后。”   萧远航的第一句话,就把李燕珺吓了一大跳,她脸上褪尽了仅有的一丝血色,惊慌道:“为什么?”   萧远航对母后的反应并不意外,在短暂的惊恐之后,他心中就只剩下野心勃勃了,杀一国太后,对他来说,和杀一个无名小卒没什么区别,冷冷道:“她活得不耐烦了,在查我身世的秘密。”   什么?李燕珺惊悸交加,太后怎么会无缘无故去查皇儿的身世,她到底是怎么起疑心的?   萧远航无视母后的惊惶,继续道:“她已经查到确切的证据,儿臣并非皇上的儿子,准备去向皇上告发,儿臣无奈之下,只得杀了她,继续保守这个秘密。”   原来如此,李燕珺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当年的知情人不是全部都被灭口了吗?太后又是怎么查到的?   不过以李燕珺对太后的了解,她能去找皇上,就一定是抓到了真凭实据,难道当年还有漏网之鱼?   仿佛知道母后在想什么,萧远航淡淡道:“太后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若不杀她,由着她去向皇上告发,母后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李燕珺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已经从最初的惊骇中平静下来,皇儿言之有理,一旦他的身世被人知晓,等待她和李家所有人的, 将是万劫不复。   与其坐以待毙,任人宰割,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而且以太后的手腕,此事只会是秘密调查,不会张扬出去,皇后忽然想起孙嬷嬷,她是太后的心腹,也很有可能知情,“孙嬷嬷呢?”   “一并杀了。”萧远航的语气就像是捏死了一只蚂蚁般清淡。   李燕珺在震惊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以太后多疑的性格,不会再轻易相信别人,孙嬷嬷一起死了,那就不会有别人知道了,“做得干净吗?会不会被人查出来?”   那到底是一国太后,是皇上的生母,太后被杀,皇上必定命人彻查,皇儿如何脱得了干系?   相对于李燕珺的紧张,萧远航却没有一丝慌乱,想要秘密永久保存下来的办法是,所有知情人都必须死,自己必须得到九五之尊的宝座,从此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母后放心,没有人会查到儿臣的。”萧远航的声音透着一丝异样的诡异。   李燕珺略略放了心,忽然想起萧天熠,一颗心又提了起来,“皇上若是命萧天熠全力追查,后果不堪设想。”   萧天熠?萧远航的眸光变得更冷,曾经嘲笑他是孽种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自己才是真正来历不明的孽种,这是无论他怎么想回避也回避不了的事实,“萧天熠是人不是神,何况他终究只是一世子,儿臣依然是太子,他能拿儿臣怎么样?”   皇儿言之有理,李燕珺点点头,既然皇儿这么胸有成竹,她应该信任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才是,与其等着被别人杀,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击,方有一线生机,皇儿这份当机立断的魄力,让她深感欣慰,“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件事,你做得很对。”   果然是母子连心,萧远航目光幽幽,盯着母后,一字一顿道:“儿臣必须要知道,我身世的秘密,还有什么人知道?”   李燕珺知道皇儿的意思,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母后做事你放心,当年参与此事的人,都已经被母后灭口了,如今只有母后和颂春知道,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知情。”   萧远航目光含疑,“可那个老太婆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问题,李燕珺也百思不得其解,以她当年做事的手法,不可能留下活口的,猜测道:“她生性多疑,或许觉得你长得不像皇上,一时心疑也说不定,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了,母后可以肯定,不会有别人知道。”   就是蓝芙蓉,也不可能知道太子就是她的亲生儿子,而且,以蓝芙蓉如今的境况,根本不可能见到太子。   “真的没有其他人了吗?”   李燕珺信誓旦旦道:“母后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当然不会让任何其他人知晓,难道你连母后都信不过吗?真的再没有别人知道了。”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萧远航已经起了狠毒之心,他脸色紧绷,轻轻摇了摇头,“不,还有一个人知道。”   李燕珺瞬间满脸疑惑,“谁?”   萧远航眼中蓦然闪过一丝复杂而危险的笑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燕珺瞳孔猛地收缩,还没有反应过来,腹部就蓦然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她的反应和孙秀好不了太多,不,比孙秀还要惊愕无数倍,因为萧远航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太子居然会对她下杀手,“为什么?”   萧远航此刻的眼神阴冷而嗜血,“母后说过,人是天底下最复杂的动物,任何时候都不能绝对信任,儿臣相信,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对不起了,母后。”   李燕珺痛得咝咝叫,看着完全陌生的萧远航,此时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她亲手养育出了一个弑母的儿子,这难道是上天对她满手血腥的惩罚?   任何事情,只要有了开头,第二次做就不会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了,杀人也一样,对萧远航来说,只要杀了第一个,再杀第二个,不过是轻车熟路而已。   可李燕珺不甘心,她之所以安安心心地待在冷宫,忍受各种羞辱和欺辱,就是为了等着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她东山再起,成为风光无限的皇太后,那个时候,所有狗眼看人低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可没想到,她没有等到那一天,这个聚集了她所有希望的太子就要先一步送她上西天,“我是你…母后…你也能杀我…?”   此刻太子眼中全是冰冷的杀意,“成大事者,需懂得割舍,这是母后教我的,儿臣一向谨记于心。”   李燕珺痛得身体剧烈颤抖,她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为了保住李家的荣耀,到头来,居然养了一只白眼狼,头脑一阵阵眩晕,滚烫的血不断落到地上,咬牙道:“我不怪你,只是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不然我死不瞑目。”   太子闭上眼睛,眼底极快地掠过一道不忍,但旋即就被睥睨天下的权势所席卷,瞬间变得冰冷无情。   权势,向来是天底下最动人最耀眼的东西,只要拥有权势,最不堪的人也会变得高高在上,只要拥有权势,就可以轻而易举夺得天底下最令人心动的东西,江山,美人,都唾手可得,它有着无与伦比的you惑,足以让人疯狂。   古往今来,数不清的人为了追逐它,为了将它握在手中,亲情,友情,爱情,什么都可以舍弃,不惜子弑亲父,不惜兄弟相残,所为的,无非是想要成为巅峰的唯我独尊者,俯视天下,那是每个逐鹿天下的男人的雄心壮志,萧远航也是最接近过权势的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权力的巨大魅力。   “什么事?”其实对母后到底要说什么,他已经猜到了,但多年的养育之恩还没有完全弥散,还是问了一句。   李燕珺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声音也不住地颤抖,一口气道:“我有今日,完全是咎由自取,怨不得谁,但你舅舅他毫不知情,也根本不会威胁到你,你答应我,在我死之后,你绝对不能动李家的任何人,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没有任何一点对不起你,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萧远航眸光轻抬,当年母后养育他,无非是为了保住她中宫之主的地位和权势,还有武安侯国舅爷的威赫,没有国舅爷这个身份,武安侯真的可以手握重兵这么多年吗?难道母后真的是因为爱自己,才养育自己的吗?   想明白这一点后,萧远航对李燕珺的一点愧疚消失得干干净净,她不过是利用自己罢了,也只有这样想,才能让自己毫不手软地杀了她,“母后放心,儿臣答应你就是。”   这也是李燕珺唯一能为李家做的事情了,凝视着萧远航俊朗的容貌,只剩苦笑,枉她李燕珺精明一生,算计一生,却死了自己儿子手中,虽说最初是出于私心才养育萧远航的,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经把萧远航当成自己的儿子,现在却被自己儿子杀死,这种心灵上钝刀刮过的痛楚,远远大过于身体上的剧痛。   现在的她已经明白过来,颂春这么长时间没有进来,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连自己都会杀的人,怎么可能还会留下颂春这个知情者呢?   “你要记得你答应过的话。”李燕珺努力说出这句话之后,眼前就一阵阵模糊,身体的血更多地流了出来,双脚再也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慢慢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萧远航微微闭上眼睛,冷宫死一个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母后在这里,不过是个庶人而已,现在真的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了。   杀了所有知情的人之后,他深吸一口气,事不宜迟,眼下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在知晓太后在查自己的身世之后,他心中就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只要成功夺得皇位,成为历史的胜利者,自古成败论英雄,从此,历史就由他来书写,孰是孰非,多少血腥,多少阴谋,只要能夺得皇位,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改写。   他眼中泛起决绝的杀气,正准备离开冷宫,忽然听到一声暴吼,“萧远航,你这个畜生。”   萧远航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居然是皇上,皇上什么时候来了冷宫?   皇上的眼神带着能席卷一切的狂怒之意,光是眼神,就能把萧远航凌迟处死。   萧远航大惊失色,脱口而出,“父皇,你怎么来了?”   “不要叫朕父皇。”皇上狂吼一声,咆哮得冷宫破败的窗楞都哗哗作响,“你这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从皇上口中说出的“野种”,和从别人口中的“野种”完全是不一样,仿佛一把钢刀刮得萧远航的心口硬生生的痛,皇上来得太突然,突然到让萧远航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皇上听到了什么?   但从皇上的反应来看,显然是该听到的,都听到了,萧远航只觉得天旋地转,皇上怎么会来这里?这背后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到底还有什么人在背后操控?   皇上冷冷地扫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李燕珺,面寒如潭,“拖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救活她,朕要听她亲口说,到底欺骗了朕多久?”   田学禄低着头,连忙命人把生死未卜的李燕珺抬了出去,另外命人火速去传太医。   萧远航怔怔地看着这一切,还没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触到了皇上冷如冰山的眼神。   皇上也曾对萧远航寄予过厚望,因为他和天熠的关系恶劣,甚至想过各种办法缓和二人的关系,皇长子,顺理成章立为太子,一国储君,可皇上怎么也没想到,萧远航居然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儿子,李燕珺对自己隐藏了一个惊天秘密。   天底下那个男人都不能接受背叛和替别人养儿子,更何况是天下之主?对萧远航,皇上不是没有投入过感情,也只有投入了感情的人背叛自己的时候,那种耻辱,才更加万箭穿心,痛彻心粉,他看萧远航的眼神,已经全是失望和厌恶。   皇上的暴怒,让萧远航心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惧意,但自从决定杀了太后之后,他就已经无路可退了。   皇上逼近一步,萧远航被皇上身上的威严迫得后退一步,坚如磐石的冷硬气势,拿刀的手居然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父…皇…”   皇上冷冷地盯着他,以前虽然总觉得他顽劣,不成气候,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只要假以时日,相信总会有所长进,没想到,他不但不是自己儿子,而且毒杀太后,弑杀母亲,这样的人,已经不再是个人,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恶魔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萧远航顿时心乱如麻,怎么也想不通,这个时候,皇上应该睡了,怎么会出现在冷宫里?   皇上目光如火,“传朕旨意,太子失德,即刻废黜太子封号…”   “不!”太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目光疯狂,“父皇,你不能废了儿臣,儿臣千真万确是你的儿子,是李氏胡言乱语,儿臣大义灭亲,理应嘉奖。”   皇上一脚踢开萧远航,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就不会相信萧远航会杀了李氏,这个连母亲都能杀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这样的冷血,让他这个帝王都觉得阴森可怖。   萧远航抱住皇上的腿,信誓旦旦道:“父皇,儿臣是无辜的,儿臣一直在努力像您一样,做个明君,圣德为君,承君父之贤…”   ☆、第四百一十二章 策反武安侯   “住口。”皇上一声怒吼,他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到底有多震惊和愤怒,只有自己知道。   太子储君,江山之本,居然不是自己的亲骨肉,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怎么都不会相信,二十多年,他居然养出了一条毒蛇。   虽说在皇家,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连弑父夺位都算不得稀奇事,但每一位君王都不希望此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当他眼睁睁地看着萧远航毫不犹豫地杀李燕珺的时候,心中涌起的是滔天愤怒,这个欺骗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女人,绝对不能轻易让她死了,她必须为她罄竹难书的罪行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天子之怒,来势汹汹,皇上忽然一把抽出暗卫的剑,锐利的寒光让萧远航一阵心悸,皇上要杀自己?   不过皇上并没有马上砍下去,萧远航虽然不成器,但终归是自己的儿子,而且是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二十多年的父子情,不心痛是不可能的。   但一想到他根本不是自己的儿子,皇上心中就有排山倒海的愤怒,如果李燕珺还活着,此时会被他亲手撕成碎片。   田学禄的头低得极低,他在皇上身边服侍三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皇上这般盛怒过,太子并非皇上所出,绝对触及了皇上的逆鳞,若是李氏能救活的话,恐怕她会知道,到时候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两名无意间洞悉了这个绝密的暗卫,更是希望自己从来就没有长过耳朵,这可是皇家的奇耻大辱,就算把萧远航碎尸万段,也洗涮不了皇上为别人养了二十多年儿子的耻辱,也改变不了太子不是皇室血统带来的剧烈震撼和惊涛骇浪。   没有人敢去想,为什么皇上在这样的深夜屈尊降贵来到冷宫这样荒僻的地方,看到这惊世骇俗的真相?   每个人心中都有说不出的震惊和恐惧,皇上会不会为了皇家不容亵渎的颜面当场杀了太子,当场灭口所有的人?   一时鸦雀无声,除了皇上之外,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定定不动。   萧远航眼中掠过一道飞快的杀意,乘皇上动作停滞的时候,忽然劈手夺过皇上手中的剑,暗卫还来不及反应,雪亮剑光就瞬间陡转,反手就架在皇上的脖子上。   皇上只觉得脖子一凉,寒凉长剑顿时渗透颈脖,他气得头昏眼花,想不到因自己一时停滞,竟然被萧远航抢了先,更想不到萧远航还有这样大的胆子,厉声道:“萧远航,你敢弑君?”   萧远航心中不是不紧张的,但已经他别无选择,如果不孤注一掷的话,这萧肃而冰冷的冷宫就是他的葬身之地,他不要,绝对不要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   他萧远航要名垂青史,要君临天下,要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为登临至尊,首先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一步步踏上那个位置。   两名暗卫见皇上被太子挟持,大惊失色,虽然都心知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子当然不可能再是太子了,但只要皇上没有颁下废太子的诏书,太子依然是太子,急道:“护驾,护驾。”   萧远航极力掩饰内心的恐慌,竭力保持镇定,“父皇,儿臣并不想杀你,只要你让儿臣平安出宫,儿臣保证,绝对不会伤了你的龙体。”   纵然是英武的暗卫,此时也投鼠忌器,皇上虽然一定会杀萧远航,但事关皇家颜面,一定不希望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今晚所有的知情人都务必要三缄其口。   一个强健的身体忽然出现在冷宫屋梁上,是御林军统领章湛,他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太子居然挟持了皇上?   章湛立即怒斥一声,“萧远航,快放开皇上,皇上仁厚,说不定你还能得到从轻发落。”   萧远航嗤笑一声,手心紧紧地握着剑柄,“都给本宫让开,否则本宫可不保证父皇的安全。”   在萧远航心中,只有皇上才是他的父亲,他才是纯正的高贵血统,所以尽管皇上不认,可他依然一口一个“父皇”。   皇上极力压抑着心头的怒火,这个畜生,不但心狠手辣地杀了母后,还要杀自己,已经是彻彻底底地丧心病狂。   “都给朕退下。”   皇上虽然被挟持,可一国之君的声音依然有着无与伦比的威严和气魄,迫得萧远航的身体一颤,他立即握紧手中剑,一字一顿道:“父皇,你不要逼儿臣。”   置身重重包围之中,萧远航竭力保持镇定,他比谁都要清楚,这个时候,稍一退缩,就是万劫不复,挟持皇帝,是无奈之举,免不了惊魂未定。   对章湛来说,此时的当务之急是保护皇上,至于萧远航,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再跟过来的话,别管本宫不客气了。”萧远航的声音透着阴冷的杀气,一步一步挟持皇上离开冷宫。   章湛怕疯狂的萧远航会伤害到皇上,只得远远跟着,“你不要做傻事,先放开皇上再说。”   “章将军,本宫一向很欣赏你的聪明,我们之前一直合作得很好。”萧远航恶毒地补充了一句,顺便提醒皇上他和章湛不同寻常的关系,逼得章湛毫无退路。   他现在已经走投无路,只要是和他有关系的人,都脱不了干系,当年能够借慈安寺大火的事情,能够顺利打击燕王,拉下右相,其中不乏章湛的功劳,此时这样说,无非是为了让皇上起疑,让一向深得皇上信任的章湛也失去皇上的宠信,和他一样毫无退路,只能帮他。   但章湛却面不改色,眼神也不因萧远航的挑拨而有任何的变化,虽然不敢跟得太近,但也不敢丢下太远。   寂静的夜色中,一扇宫门缓缓开启,因为太子劫持的是皇帝,稍有差池,就会伤及皇上龙体,所以,没人敢冒险,太子很是顺利地离开了宫城。   出了宫之后,萧远航见章湛带人穷追不舍,心下一急,猛地把皇上一推,皇上已将近花甲之年,摔倒在地,今晚的打击连番而来,已经心力疲惫。   章湛带人追了上来,连忙扶住皇上,“微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皇上好一会才醒转过来,气得七窍生烟,怒道:“给朕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你们提头来见。”   “微臣遵旨。”   皇上好不容易站起身来,见因为自己的大意,而让萧远航劫持了自己成功逃脱,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晕了过去,田学禄急忙扶住,“皇上…”   皇上盛怒之下,一把推开田学禄,摇了摇头,努力定神,“即刻去武安侯府,令李光赫立即交出兵符,阖府收监,押后待审。”   ---   武安侯。   “你说什么?”武安侯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看着一身狼狈的太子外甥,脸上身上都有几道伤痕和血痕,他从小妾的被窝里被拉出来的不满,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皇上杀了你母后?”   虽说李燕珺早就不是皇后了,但依然是太子之母,只要太子一日没有被废,她就终有一天是将来的皇太后,私底下,他们依然称她为“皇后”,“母后。”   太子神色惊慌,“舅舅,此事千真万确,皇上现在已经疯了,母后的劝诫,他不但一句也听不进去,还一怒之下杀了母后,还要废了本宫,下一步要收拾的人就是你了。”   武安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如死灰,一言不发,如今朝中局势,他倒并非不知情,只是明明在太子占了上风的情况下,为什么皇上会突然发难,杀了皇后?   萧远航在怀疑自己的话,立即火上浇油道:“皇上年迈昏庸,再加上被容妃母子蛊惑,他们说你仗着国舅爷的身份,拥兵多年,却并无任何军功,一来二去,皇上自然动了心思,想要收回你手中的兵权,母后心急,想办法去向皇上表明你忠心耿耿,但皇上根本听不进去,反而一怒之下,以后宫干政的罪名将母后赐死。”   这话倒是说到武安侯的心里去了,他手握十万重兵,的确和国舅爷的身份是分不开的,因为这重身份,他并不需要像别人一样需要层层军功累计。   而且这些年来,大小战事都被后起之秀的萧天熠所统帅,自己当然是乐得清闲,若说他年轻的时候还有几分男儿义气,年纪大了之后,则是完全沉迷于安逸享乐,再无那份雄心壮志,更不愿经历风霜刀剑了。   本以为自己的亲妹妹是一国之后,亲外甥是一国储君,他这个侯爷可以做得比谁都要安稳,可没想到,皇上早对自己心存不满,现在妹妹被赐死,外甥又面临被废,武安侯越想越忧,难道这富贵荣华已经到头了?   萧远航善于察言观色,适时道:“对皇上来说,萧天熠终究是姓萧的,总好过你这个外人,你说他是希望把兵权放到萧天熠手中,还是放到你手中?”   武安侯的心忽然颤抖了一下,如今军中只知道有萧天熠,完全不知道有他武安候,他的资历也远远高于萧天熠,但现在只要一提到军功赫赫,就全是萧天熠的,没他什么事,他倒像个闲人了。   而且,这些年,李家仗着盛势,在朝中也得罪了不少人,万一他手中所有的筹码都失去的话,下场可想而知。   想着想着,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自从妹妹被打入冷宫之后,他的心就一直惴惴不安,今日听闻皇上居然杀了妹妹,更是如临大敌,一种大厦将倾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萧远航见武安侯还在迟疑,知道他并不完全相信自己的话,深吸一口气,“舅舅,如果不是我当机立断,借在宫中经营多年的关系逃出宫城,现在已经被皇上杀了。”   武安侯惊愕地瞪大眼睛,明显不信,“虎毒不食子,皇上为什么要杀你?”   虎毒不食子,也要是他亲生的儿子才行,萧远航当然不会傻到告诉武安侯,皇上已经得知那个最惊人的真相,自嘲一笑,“舅舅又不是知道,皇上对我一向冷淡,如今更是偏宠燕王,他已经不止一次有易储之念,舅舅应该也听过风声了吧?”   武安侯毕竟是粗人,心思并不细腻,但关于皇上对太子不满的消息,他当然也是知晓一二的,如今朝中谁不知道,太子和燕王斗得如火如荼,他绝不相信,皇上会不知情?说不定,其中还有皇上的手笔,就是利用燕王来打击太子和李家。   萧远航道:“舅舅如果再一味坐以待毙的话,等到皇上剥夺兵权的旨意下来,就什么都来不及了,明明我们可以背水一战,功成名就,最后却由于舅舅的迟疑而丧失天赐良机,母后的仇就永远都报不了了,李家也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我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燕王这个死对头登上大位,到时候,我们就再没有任何机会了。”   武安候听得义愤填膺,心中怒火极速升腾,他的外甥是皇长子,顺理成章应为将来的皇帝,可皇上明明已经封了太子,却还偏宠燕王,任谁看了都会心生不满。   萧远航轻咳一声,“舅舅总知道鸿门宴的故事吧,当初若不是项羽的优柔寡断,哪里还有后来刘邦的天下呢?一念之差,就是天差地别,我们可不要重蹈覆辙。”   武安侯面色绷得紧紧的,他虽然读书不多,但这个典故还是知道的,但这毕竟不是小事,而是关系到李家生死存亡的大事,现在仅是太子一面之词,能完全相信吗?   萧远航见武安侯几乎已经被自己说动了,现在就差一个理由,不着痕迹一笑,他知道,这个理由马上就会到来了。   “侯爷,宫中有人来传旨,请您立刻前去接旨。”管家的声音也透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紧张。   武安候脸色一变,虽然他是武人,但不至于连这点敏锐也没有,果然被太子说中了,现在天刚蒙蒙亮,皇上就派人来传旨,而且是在刚刚杀了他妹妹之后,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绝非好事。   “舅舅不信的话,不如去看看。”萧远航凉凉道,他相信,有了他前面的铺垫,现在舅舅接到皇上的圣旨,下一步,就会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了。   果然不出萧远航所料,皇上派人来侯府传旨,居然是让武安侯即刻交出兵符,不得有误,阖府上下收监,还有,如果窝藏废太子,更是一并同罪。   废太子?听完内侍宣读完圣旨之后,武安侯的脸色全变了,皇上好厉辣的手段,不但杀了自己妹妹,还要废太子,还要李家全府入狱,现在还要自己交出兵符,分明要是把李氏一族逼上绝路。   虽然之前被太子说得动了心,但毕竟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在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国家,任何帝王当政,谋反都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要株连九族。   此事风险实在太大,但现在皇上一道旨意下来,武安侯就没有任何犹豫了,如今反是死,不反也是死,太子说得对,唯有破釜沉舟,方能成就大事,方能为妹妹报仇雪恨,方能保全整个李家。   若是以前,就算是皇上赐死了燕珺,武安侯虽然心中悲愤,但也只会当做后宫争宠,不会动别的心思,但此时完全不同了,他对皇上偏宠燕王本就不满,又在太子的煽动之下,怒火更是升腾到了极点。   “侯爷,接旨吧。”内侍的声音响起,对武安侯来说,更像是催命符一样,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愤懑。   他忽然拔出挂在墙上的剑,把内侍吓了一大跳,“侯爷,你想干什么?”   武安侯冷笑一声,朝着向来耀武扬威的内侍走过去,“你说本侯要干什么?”   内侍大惊,看这架势,莫非武安侯要谋反?内侍是皇帝的代表,平日是都趾高气扬的,外臣都得小心的巴结,看着一脸凶相的武安侯,内侍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咱家是奉皇上的旨意前来传旨,你敢对咱家不敬…”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被武安侯一把利剑砍断了脖子,血流如注。   杀了奉旨前来的内侍,就等同于谋反,见内侍死不瞑目,武安侯大笑一声,“皇帝老儿不给我活路,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狗急了还跳墙,何况老子是人?事到如今,老子就干脆放手一搏,看到底是你这个昏君狠,还是老子狠?”   ☆、第四百一十三章 皇城的救星   武安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了皇上派来传旨的内侍,随后立即集齐府中重要主子,在五百府兵的保护下,丢弃府邸,火速赶往京畿大营。   他手中握有京畿重兵的兵符,历朝历代,哪个上位者双手没有沾满鲜血?既然皇上已经把他逼到这个程度,铁了心要杀他,何不利用手中兵权放手一搏,助太子外甥夺得大位,为妹妹报仇雪恨?   ---   武安侯举府叛出京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皇上听闻萧远航偕同武安侯谋反,斩杀内侍,随后起兵谋反,气得七窍生烟。   如今京城里面只有五千守军,负责维护偌大京城的安全,而宫城里面有御林军三千人,这些加起来一共只有八千人,但京畿周边共有十万大军,兵符在武安侯手中,全由他统帅调遣,如今他一朝反叛,置整个京城于水深火热之中,谁能想到,曾经深沐皇恩的国舅爷居然谋反了?   废太子挟持皇上逃出宫城之后,章湛派人紧追不舍,处处布防,但萧远航似乎长出了翅膀一样,遍寻不到,居然逃过了天罗地网,竟然逃到了武安侯府中,伙同武安侯谋反。   一道又一道紧急军报直抵朝廷,泣血求援,皇上登基三十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危险的境地,叛军很快就要打到御前了,皇上越想越怒,剧烈地咳嗽不止,“朕早该想到萧远航会铤而走险的。”   田学禄急忙安慰,“事情发生得突然,皇上不必过于自责,废太子多行不义必自毙,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   “太后怎么样了?”寒菲樱见石中天从永寿宫出来,立即开口问道。   她倒不是真的有多担心太后娘娘的安危,而是太后身上还隐藏着过去的谜团,这个时候,她不能死。   谁也想不到,一向假装孝顺的萧远航居然有胆量杀了太后,得到消息的时候,寒菲樱意识到萧远航可能要对太后下手,立即和萧天熠火速赶往宫中,可还是晚了一步,萧远航已经下了杀手了。   看到太后寝宫触目惊心的一幕,连寒菲樱也忍不住吃了一惊,萧远航居然如此狠毒,孙嬷嬷已经彻底断气,而太后躺在床上,嘴角流出不少汤汁。   寒菲樱察觉到太后还有极其微弱的气息,不是用心体察,根本难以察觉,立即给她服用了百转还魂丹,“马上让石中天进宫来。”   所幸石中天刚好随九尾灵狐回到了京城,要不然,以太后的身体,就只有等死一条路了。   石中天被半夜从被子里拉出来,连夜塞进了马车,运进了宫里,同时,萧天熠从祁临处得到消息,萧远航离开永寿宫后,并没有回东宫,不知所终,萧天熠脸色沉沉,笃定道:“一定是去了冷宫。”   寒菲樱深以为然,“萧远航已经疯了,太后查到了他的身世,所以他当机立断决定灭口,如果是为了掩藏他身世的秘密,下一个要遭毒手的恐怕是李燕珺。”   萧天熠俊雅的面容上是一道复杂的暗芒,也是时候让皇上知道萧远航的真实身份了,皇上毕竟是自己的生父,被蒙骗了快三十年,不管能不能接受,但,应有知晓的权力。   于是,萧天熠巧妙地通知了皇上,皇上立即赶往冷宫,果然,就看到了让他席卷一切怒火的场面。   石中天看着紧张的小凤儿,玩世不恭道:“中风了。”   寒菲樱吃惊道:“什么?”   石中天轻飘飘道:“以太后的年纪,能捡回来一条命,已经是上辈子的福气了,她喝下的是砒霜,若不是本大神医救治及时,早就见阎王去了,如今中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你难道还指望本大神医真能起死回生?”   寒菲樱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当年静妃娘娘的事情,至今仍然有许多未解的谜团,其中有些甚至是皇上都不知道的,当年的知情人,一夕之间,死得干干净净,孙嬷嬷死了,李燕珺生死未卜,可太后这个最关键的知情者居然又中风了,难道静妃娘娘的事情要成为一个永久的谜团吗?   石中天看到小凤儿沮丧的样子,很好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那么灰心,中风了,总比死了好吧?”   寒菲樱横他一眼,人都中风了,还能指望她说出什么?不死心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石中天没好气道:“若不是太后一口气撑着,早就见阎王去了,做人不要太贪心,太后的年纪,能拖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吧。”   “李燕珺呢?”   石中天双手一摊,又开始自吹自擂,“这世上,只有我不想救的人,没有我救不了的人,不过这个李燕珺失血过多,自己的求生意识很是淡薄,就怪不得我了。”   寒菲樱冷笑道:“她不会不知道,如果她真的醒过来,等待她的是什么?引发了天子之怒,恐怕到时候想死都死不了,所以干脆不想活过来吧?”   石中天玩味一笑,“不过你放心,只要本大神医不想她死,她一时也是死不了的。”   “那是自然,她还要亲眼看到一些她该看到的东西,知道一些她应该知道的东西。”寒菲樱别有深意道。   有朝一日,她一定会让李燕珺知道,淮南王府世子才是被她谋害的静妃娘娘的亲生儿子,还要让她眼睁睁看着妖孽踏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如此罪孽深重的女人,怎能轻易死了?   寒菲樱正和石中天谈论李燕珺伤势的时候,田学禄忽然慌慌张张跑来,声音带有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慌乱,“世子妃,世子妃。”   田公公在宫中多年,出了名的沉稳冷静,寒菲樱从没见过他这般慌乱的时刻,心知定然是出大事了,“怎么了?”   “皇上…皇上…昏倒了…”   寒菲樱一惊,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怎么皇上也昏倒了?“出什么事了?”   田学禄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废太子偕同武安侯谋反了。”   什么?寒菲樱想不到萧远航居然疯狂到这个地步,皇上听到这个消息,急火攻心,所以气昏了?她差点忘了,皇上也是快要花甲之年的人了。   田公公急得上气不接下气,“世子妃,快让石大夫去看看吧。”   田公公精明过人,自然看得出这位清高年轻人的医术远远在众太医之上,昨晚太后和李氏,太医都束手无策,还是世子妃请来了这位年轻人之后,情况才稍稍变了。   而且,田公公听太医们私底下议论,这位石大夫很有可能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名鼎鼎的医神。   皇上气血攻心,众太医手忙脚乱,田公公急得团团转,立刻想到了石大夫,而且也看得出来,世子妃和石大夫交情匪浅,所以匆忙来请世子妃出面。   寒菲樱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一脸不情愿的石中天,大局未定,这个时候,皇上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事,而且,他终究是妖孽的亲生父亲,总不能见死不救。   石中天最怕的就是小凤儿幽怨的眼神,长叹一声,“我上辈子就是欠了你的,走吧。”   田公公虽然人在深宫,但医神清高孤傲的性情也听说过,自己虽然是大内总管,但未必能使唤得动这位医神,现在见请动医神了,心下微喜,“多谢世子妃。”   皇上晕倒了,寝宫早就乱成了一团糟,两位太医正在给皇上扎针,后宫妃嫔哭成一团,淑贵妃怒道:“哭什么?都给本宫住口。”   哭声顿时小了下去,田公公来了,急忙让无关人等走开,“石大夫,请你给皇上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田公公对这位年轻人非常客气,大家都猜到这位俊逸的年轻人可能身份不凡,纷纷自动让路。   石中天面无表情,内心极其不满,又是给太后看病,又是给前皇后看病,现在又要给皇上看病,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原则,若不是小凤儿的强烈要求,打死他都不会来这种地方,给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看病。   他给皇上把完脉,又给皇上在关键部位扎了几针,在大家的极度紧张中,皇上终于悠悠地醒转过来。   淑贵妃等人喜极而泣,容妃更是惊喜,“皇上,你醒来就好了,臣妾都担心死了。”   皇上头脑还是不清醒,努力晃了晃脑袋,余怒未消,“叛军如今到哪里了?”   淑贵妃忙劝诫道:“皇上刚刚醒来,还请保重龙体,不宜动怒。”   田公公根本不敢将外面的消息呈报皇上,皇家夺位,不同于异姓夺位,只需要拿下京城,皇位就可以易主了,如今京畿十万大军正在向皇城进发,最多三天就可以包围京城了。   见田学禄支支吾吾,皇上怒道:“说!”   田学禄无奈之下,只得道:“武安侯已经派先锋三万大军,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浩浩荡荡往京城赶来。”   皇上面容如同一汪寒潭,十万大军,京中只有五千精兵,萧远航,你这个野种,枉朕疼了你这么多年,如今你竟然敢这般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怒气冲冲道:“将东宫阖宫人员全部押入天牢。”   既然萧远航根本不是自己儿子,那什么太子妃,什么小郡主,自然也和自己毫无关系,皇上总算明白什么一直都找不到和萧远航亲近的感觉,莫非就是因为血缘的毫无关联?   一夜之间,昔日威严煊赫的东宫鸡飞狗跳,季嫣然在还没有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就被凶神恶煞地御林军驱逐赶到天牢里去,听闻太子谋反的消息,季嫣然惊得差点昏过去,怎么会,怎么会?   太子刚刚狠狠打击了燕王,最近不是正春风得意吗?怎么会突然谋反?   金枝玉叶的小郡主到了阴森腐朽的天牢,吓得哇哇大哭,她还不知道,她已经不是尊贵的皇家血统了。   关押了东宫所有的人,但皇上依然不能解气,石中天见皇上脸色沉沉,对九五之尊也依然保有一份玩世不恭的散漫,“恕我直言,皇上的身体,如果再忧虑于心,导致气血不畅,恐有性命之忧。”   皇上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无礼的年轻人,皱眉道:“朕就是死了,也绝不让逆臣得逞。”   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燕王和众皇子也到了,燕王立即跪倒在皇上跟前,“父皇万望保重龙体。”   他和太子相争多年,想不到太子居然谋反了,而母妃也打听不到任何消息,不知道为什么萧远航会突然谋反?   京畿的十万大军兵权都在武安候手中,这个时候,就是凭武力说话的时候,万一真打进来,就京中这点兵力,恐怕还不够塞牙缝的。   他心慌不已,万一萧远航这次获胜,那一切就完了,见父皇余怒未消,他忽然大声道:“儿臣愿领兵御敌,恳请父皇恩准。”   皇上见这个生死存亡的关头,燕王勇于承担属于他的责任,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燕王勇气可嘉,但皇上很清楚,从来没有领过兵打过仗的燕王,或许以后可以历练,但在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刻,燕王鼓舞士气可以,但临阵指挥,绝对不是他的强项,唯一有能力力挽狂澜的人,就是天熠,可天熠此时人在哪里?   田学禄道:“皇上,京畿离京城太近,从地方调兵根本就来不及,派出去报信的人,都没有回音,怕是,怕是…”   只要萧远航速战速决,弑君成功,就是地方军队赶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而且,皇上为了保护皇家颜面,根本不可能对外宣称废太子不是皇家血脉,只要萧远航血洗宫城,登上帝位之后,这段秘密,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你们都出去,让朕静一静。”看着满屋子的人,皇上忽然觉得无比心烦。   “臣妾告退。”   “儿臣告退!”   ………   该走的人都走了之后,皇上披着大氅躺在龙椅上,准备辞旧迎新的时候,皇城居然遭遇灭顶之灾,枉他信任了武安侯那么多年,把京畿最重要的防卫交给他,想不到现在却成了自己的掘墓人。   “这个天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皇上猛地一拍桌案,因为用力过猛,居然把桌角击得粉碎。   “皇上,皇上,淮南王府世子求见。”外面忽然响起救星般的声音。   田公公额头冒汗,听到世子爷到来,立即面色一松,忙道:“快传。”   萧天熠一身银亮威武铠甲,掷地有声,“臣参见皇上。”   “免了。”皇上道:“如今叛军已经到哪里了?”   萧天熠声音清朗而镇定,“还请皇上放心,京城内有五千精兵,有颜绩大将军,还有东方明玉镇守,尚能抵抗一段时间,宫城内有三千御林军,有章湛将军在,一起坚持十天应该没有问题。”   天熠运筹帷幄的能力,皇上向来是信任的,天熠来了,皇上不安的心忽然平静了几分,“那你呢?”   萧天熠答非所问道:“李光赫麾下十万大军,除去不愿跟着谋反的几千人之外,其他都会跟随,军中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叛军至少有九万大军,而保护皇上的只有区区八千人,抵御一段时间还有可能,但要完全击退叛军,绝无可能。”   皇上微微颔首,看着这个侄儿眉宇间的坚毅,心中大感欣慰,因为一时失察,竟然酿成今日大祸,心下了然,“你要出城去搬救兵?”   “是,还请皇上赐予兵符。”萧天熠目光坚澈,英气逼人,气宇轩昂。   不知道为什么,皇上竟然对萧天熠产生了一种在危难时期的绝对信任,那是一种对他的亲生儿子燕王等人都达不到的默契和信任,“好。”   田学禄恭恭敬敬地将兵符捧到世子手中,经过这一次的打击,皇上似乎又老了许多,鬓边的银丝似乎也更加明显了,萧天熠俊美的容貌上看不出一丝表情,目光微微闪了一下,他心中的父亲只有父王,眼前这个男人只是他的皇伯父,一直都是,永远都是。   “天熠,你在想什么?”皇上阅人无数,刚才敏锐地捕捉到了天熠眼中不同寻常的闪烁。   萧天熠再抬眸的时候,眼中已经是一片深幽,沉吟良久,“臣没想什么。”   一时沉默,“昨夜以密函通知朕去冷宫的人,是你吧?”皇上突然开口,打破了养心殿的冷寂。   萧天熠不置可否,淡淡道:“皇上何出此言?”   如今皇上只有在天熠面前,才会表现出一个君父的和蔼,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是年纪大了,没有了年轻时候的果敢狠辣,越发关注自身最真实的感觉,“你不用骗朕,朕知道是你,你早就知道萧远航不是朕的儿子?”   皇上眼中并没有任何盛怒,反而格外平静,“也只有你,才有这样的能力。”   萧天熠颀长的身影伫立在正殿上,和皇上视线触碰间,一切尽在不言中,皇上的神色在震怒过后满是疲惫,“那个逆贼到底是谁的儿子?”   他心中有太多疑惑,可现在李氏生死未卜,昏迷不醒,孙嬷嬷被杀,太后中风,或许只有这个侄儿才知道一切。   萧天熠轻描淡写道:“不过一个庶民的儿子罢了,当初李氏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提前安排好的以备到时候李代桃僵,他的真实身份倒没什么特别的。”   关于这一点,皇上也早就料到了,一想到李氏居然一开始就在欺骗他,他这个一国之君,居然被一个女人欺骗了这么久,又觉得气血上涌,田学禄急忙在一旁安慰,“皇上,你消消气。”   皇上喘过气来,正色看向萧天熠,一字一顿道:“你告诉朕,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朕不知道的?”   萧天熠别开目光,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正如樱樱所说,九州王,静妃娘娘,太后,当年的事情,恐怕皇上也知之甚少,只有太后才是真正的知情者,他目光深邃,仿佛听到了城外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微垂下眉目,淡淡道:“皇上,如今叛军围城,军情如火,请容许臣即刻告退。”   见天熠毫不犹豫地离开大殿,皇上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烦闷,剧烈咳嗽之后,居然喷出了一大口血,把田学禄吓得魂飞魄散,“来人,快来人,请世子妃带石大夫速速入宫。”   淮南王府,叛军气势如虹,京城内守军寡不敌众,寒菲樱见萧天熠正在收拾东西,问道:“你准备去哪里调兵?”   萧天熠凝视樱樱如月的脸颊,缓缓道:“我计算过了,距离最近,又富有战力的军队,只有宇王叔的南境军。”   锦阳郡主的父王,寒菲樱沉吟道:“虽说是距离最近,可一去一来,日夜兼程,最快也要半个月的时间,京城里面虽有八千人,但还有三千是御林军,要守卫禁宫,不可能参与京城的守卫,只有五千军队,纵是颜绩大将军用兵如神,东方明玉武艺超群,恐怕也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   萧天熠握紧樱樱的双手,眼眸深沉,有丝愧疚之情乍然浮现,“你会怪我吗?”   寒菲樱心中一涩,嗔怒道:“怪你做什么?怪你又丢下我一个人在京城?”   他忽然笑了,“江洋大盗什么时候也这么依恋男人了?”   寒菲樱盯着那张俊美得颠倒众生的脸庞,心底蓦然生出留恋与不舍,嘴硬道:“本座是好说,只是怕你老这样不在身边,萧衡和萧璟倒是要叫别人做爹了。”   萧天熠脸色遽然一黑,他的确是对不起樱樱,才回来没几天,没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夺嫡向来是血腥之路,尤其是自己不以皇子的身份夺嫡,更是困难重重,这个时候,他绝对不可能置身事外。   萧天熠静静地看着樱樱,凤眸波光复杂难辨,忽然伸手抱住她,低喃道:“相信我,这是我最后一次离开你了。”   寒菲樱忽然觉得心头哽咽起来,他的怀抱这样熟悉,这样温暖,让她这样根本不想离开,室内再一次安静下来,寒菲樱忽然推开他,“军情紧急,不宜耽搁,你快走吧。”   萧天熠深深看一眼故作潇洒的樱樱,半真半假道:“让石中天那家伙少出现在你面前。”   都什么时候了,还记得吃这种醋?寒菲樱真是无语,回头朝他展露一个自信至极的笑容,“你放心,有本座在,定然保淮南王府上下的安危。”   萧天熠却微微摇头,正色道:“错了,你的安危对我才是最重要的,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受伤。”   寒菲樱冲他俏皮一笑,“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本座就不会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还安然无恙了。”   萧天熠忍俊不禁,在樱樱艳如玫瑰的红唇上印上深深一吻,忽而转身,“等我回来。”   ☆、第四百一十四章 多事之秋   对龙腾王朝皇室来说,今年真是多事之秋,接二连三发生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太后中风,太子谋反,皇上病倒,一时间,朝野上上下下都手忙脚乱,惶惶不可终日。   原本太子和燕王是诸皇子中最有权势也最为得用的两位皇子,现在太子已经起兵谋反,皇上一时又不能理朝政,皇上只得命燕王暂理朝政,代监国之责,所有事宜一应由燕王全权主理。   燕王大权在握之后,立刻大刀阔斧地裁撤原属太子派系的人马,就连历经千辛万苦才爬上尚书之位的吏部尚书,也被燕王不由分说撤换下来,立即换上了自己的人。   同时,武安侯率大军逼近京城的消息已经传开,权贵们都惊慌不已,京畿十万大军,原本是京城的守护神,现在却变成了催命鬼。   京城内忧外患,再加上燕王在朝政上的大动作,朝堂内外更是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叛军逼近,燕王不但没有全力想办法抵御叛军,而是利用这个生死存亡的时机拉帮结派,铲除异己,不少人看在眼里,心底又凉了几分,燕王可是有名的贤德之人,想不到这个时候也只知道谋求私利,有些心存正义的官员想找机会觐见皇上,可惜皇上病重,根本就见不到,他们急得团团转,却无计可施。   所有处在这个纷乱漩涡之中的人,最为尴尬的便是季相爷,他是废太子的岳父,是废太子的股肱臣属,虽然最近有些生疏,但不影响他是废太子的人,燕王一直视季相爷为眼中钉,当然要趁这个机会把他拉下马来。   平心而论,季相爷的官声还是不错的,太子谋反,很多人在心中替他捏了一把汗,翁婿一体,女婿谋反,季相爷恐怕难以置身事外,果然,燕王在撤换了吏部尚书之后,接下来的一道旨意,就是以逆犯同堂之罪将季相爷阖府下狱。   ---   流云宫。   容妃面含得意之色,心情愉悦,是鹤轩的,终究跑不了,如今太后中风,皇上病重,大权只能落到鹤轩身上,自然要趁这个机会铲除那些不听话的人。   燕王最近在朝堂上春风得意,只要他一声令下,满朝文武无不噤若寒蝉,连身为两朝元老的堂堂丞相,也是说下狱就要下狱,无人敢置喙。   “萧远航会不会真的打进来?”容妃虽然开心,但还是有些担心,她虽然是深宫妇人,可也知道外面有虎视眈眈的十万大军。   燕王微微一笑,“母妃不必担心,世子已经外出调兵,以他的能力,一定会调来援军解京城之困。”   容妃还是忧心忡忡,“那武安侯也不是吃素的,世子外出调兵,毕竟路途遥远,若是一时回不来…”   她不敢再想下去,要是萧远航带人打了进来,那等待自己的可不是什么好下场,萧远航必定会让自己受尽折磨,不得好死,到时候,恐怕连死都是一种解脱。   “母妃不用担心。”燕王胸有成竹道:“儿臣已经下旨让世子妃带着一双小世子搬到宫中居住。”   容妃略微一想,就明白了鹤轩的用意,如今京城即将被围困,只有五千将士守卫京城,三千御林军守卫宫城,就算京城沦陷,还有宫城是最后一道防线。   若是寒菲樱和萧天熠的儿子都在宫中,不愁萧天熠不竭尽全力,无论如何,他都会拼死突围出去调来援军,,而且,如今宫中是最安全的地方,比淮南王府还要多一重屏障,萧天熠聪颖过人,也必定会感激燕王一番用心。   想到这里,容妃轻轻一笑,如今和萧天熠的关系不再亲密无间,但利益永远是最能驱使人去拼命的,“既然你早已经安排好了,我就大可放心了。”   燕王意味深长一笑,心道:“天熠哥,我在保护你的妻儿,你就要保护我的江山。”   “燕王殿下,燕王殿下。”一名内侍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叛军已经到达西城门了,东方明玉公子正率军迎敌。”   好快的行军速度,燕王脸色微变,不是还有一天才到吗?怎么今天就到了?“叛军先锋有多少人?”   “据说是三万…”   燕王差点将手中的瓷杯捏碎了,他虽然不是行军打仗的人,但军情如火还是知道的,叛军居然提前一天火速抵达,实在不妙,对萧远航来说,提前一天,就多一份胜算。   容妃容色重新转为暗沉,忽道:“本宫有个办法,立刻把萧远航的妻女绑到城头上,只要他们再敢放箭,就先射死他的妻女。”   容妃并不知道太子忽然谋反的真正原因,只是猜测太子想利用武安侯手中的兵权迅速夺取帝位,就算季嫣然一个女人他不在乎,但他的女儿,多多少少都应该有所忌惮。   “立刻去。”燕王马上吩咐道,“还有,把这件事禀报给皇上。”燕王也不知道萧远航并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还以为小郡主终究是父皇的孙女,所以将此事禀告父皇,以免父皇来日责怪。   见鹤轩心思这般细腻,容妃更加放心,在她看来,鹤轩已经有了隐隐天子之风,斥责道:“还不快去?”   “是。”   另外一边,寒菲樱接到燕王的旨意,邀请她带着孩子来宫中居住,对燕王的用心,她当然心知肚明,但也没有拒绝,如今一双孩子确实需要铜墙铁壁的保护,放到宫中,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宫中的气氛已然大不相同,处处都紧张到了极点,寒菲樱抱着孩子出来散步的时候,正好遇到一对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对季嫣然推推搡搡,呵斥道:“快走。”   昔日天姿国色的美人,刚刚进了天牢几天,就全然变了模样,衣裳褴褛,步履蹒跚,从季家贵女,到东宫太子妃,现在到阶下囚,不过是人生如戏而已,她怀中还抱着小郡主,小郡主正惊恐地盯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吓得不敢哭。   “等等。”   士兵们见是世子妃,连忙停下,恭敬道:“世子妃有何吩咐?”   “这是要带她们去哪里?”   “皇上有旨,押罪人去西城门。”   季嫣然面容憔悴,双眼无神,看见寒菲樱,忽然像看见救星一样,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她,“世子妃。”   士兵们面面相觑,推着季嫣然,她却怎么也不肯走,寒菲樱被她牢牢抓住手不放,只得道:“让我和她叙旧几句吧。”   他们商议了一下,还是道:“好吧,还请快一些。”   寒菲樱把孩子交给袁嬷嬷,示意她们先行离开,看向眼神恳切的季嫣然,“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季嫣然得到短暂的自由,眼泪忽然流了下来,“世子妃,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寒菲樱猜到了她想说的话,看向瑟瑟发抖的小郡主,小郡主继承了母亲美丽的容貌,精致的眉眼,小巧的容貌,嫩白的皮肤,从小就看得出来将来一定是个绝色美人。   季嫣然见寒菲樱不语,忽然跪在她的面前,“只有做了母亲的人,才能体会我的心情,无论大人有什么错,孩子都是无辜的。”   寒菲樱只是不语,谋逆,是君王最不能容忍的大罪,而且萧远航不是皇上的儿子,那小郡主就和皇上毫无关系,要皇上念及骨肉亲情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微叹一声,“我帮不了你。”   季嫣然身子一软,她已经猜到要抓她们去哪里了,无非是做人质,只是她真的不敢想象,自己的丈夫会怜惜自己和女儿的命,与其求他,还不如求世子妃更加可靠。   为了女儿,只要有一丝生机,她就不愿放过,尤其是这个如今最令人侧目的女人,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求到寒菲樱的头上?   自己是名门闺秀,而寒菲樱却是当初谁也不放在眼中的卑微商女,第一次见到她时候,无法不觉得她亵渎了那个在自己心中天神一般的男人,可如今,在这气氛空前绝后的深宫里,自己任人宰割,她却宛若女王。   “这可是皇上的亲孙女啊。”季嫣然泪如雨下,“她还这么小,皇上怎么忍心让去看那血腥的一幕,让她的父亲亲手杀她?”   不知事的小女孩见娘哭了,奶声奶气道:“娘,不要哭,不要哭,玫儿会乖乖的…”   季嫣然眼神忽然明亮起来,“我死而无憾,可玫儿是无辜的,这样吧,求你给我父亲送信,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救救我的玫儿。”   寒菲樱依然不语,看来她还不知道,季相已经被燕王下旨下狱了,现在自身难保,哪里有能力来解救小郡主?   见寒菲樱只是沉默,季嫣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是不是父亲也…?”   寒菲樱没有瞒她,微微颔首,季嫣然顿时面无人色,父亲?居然连父亲也?她不敢再往下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早该想到的,虽然父亲已经和太子分道扬镳,可和燕王这么多年的恩怨,岂是说摒弃就摒弃的?   季嫣然闭上眼睛,只想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忽道:“世子妃,你是不是介意我和萧天熠的过去?”   寒菲樱抬眸看她,介意吗?曾经的确是介意过的,季嫣然美貌倾城,家世显贵,京城甚至有她和萧天熠的传闻,自己若是对萧天熠全无感情,自然不会介意,可自己是萧天熠的妻子,哪里能毫不介意?   但现在他们的感情已经坚毅如铁,不要说萧天熠和季嫣然之间清清白白,就是真的有什么,那也是认识自己之前的事情,她不会无理取闹。   见世子妃神情淡然,高贵优雅,与慌乱的内廷氛围格格不入,季嫣然心中苦涩,泫然欲泣,自顾自道:“我承认,我爱了他很多年,可他从来都没有回应过我,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我知道,他爱的人始终都只有你一个,我也曾嫉妒过,也曾痛苦过,但无论我怎么不甘心,也无济于事,而且有了玫儿之后,我已经接受命运的安排,不再做任何无谓的挣扎,求你相信我。”   ☆、第四百一十五章 意料之外的暗流   “我是爱过他,但不过只是一厢情愿而已,如今我已经想得很清楚,比起得到他,我更希望他找到一个他真正喜欢的女人共度一生,所幸他已经找到了,于我心底,会深深地祝福你们,我成长于家族,依附于家族,一生懦弱,无力抗争,如今连累得女儿也命途不堪,现在除了玫儿之外,已经别无他想,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一死,也不会臣服于这任人摆布的命运。”   这是季嫣然深藏多年的心里话,在这种绝境下被彻底激发出来,像她们这样的贵族小姐,在寒菲樱这种卑贱商家之女面前,一直都有种与生俱来的居高临下的骄傲,但如今在寒菲樱面前,她的这种骄傲早就荡然无存,只是一个卑微的母亲,“我不求玫儿荣华富贵,只要她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好。”   一个明知前途多凶险的母亲的话,对寒菲樱并非完全没有触动,只是,冒极大的风险去救季嫣然和小郡主,值得吗?在城头乱军,万箭齐发中,自己是否有十足的把握?   季嫣然见寒菲樱依然不语,眼神渐渐由希望到失望,到黯淡,到苦笑,人情冷暖,她并非不知,恳求一个平日和自己并无交情的女子冒着砍头的危险去保住自己女儿的性命,本就是一种不近人情的奢望,更何况是皇上亲自下旨,她们已经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人,更是无法幸免。   太子反叛,所有和太子有关联的人全都被株连,自己也不再是尊贵的太子妃,玫儿也不再是金枝玉叶,一夜之间,她们都成了罪不容诛的罪人,是命运完全掌控在他人手中的叛逆之人,不管太子此次兵变能否成功,但她们在皇城里面,就注定了凶多吉少。   那些士兵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只是看在世子妃的面子上,不敢过来催促,但他们不停地往这边张望,已经预示着时间越来越少。   季嫣然的脸渐渐失去所有血色,惨白而惶恐,她已经清楚地意识到接下来有什么在等待她,只是紧紧地抱着小郡主,生怕下一刻就有人把她的宝贝女儿夺走。   “玫儿终究是父皇的孙女,稚儿无辜,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但我已经别无办法,只求你替我在父皇面前求个情,无论有什么罪孽,我都愿意一力承担,只求父皇看在孙女的面上,放她一条生路。”   寒菲樱看着泪流满面的季嫣然,无言以对,这个可怜的女人还不知道她丈夫的真实身份,还全然蒙在鼓里。   季嫣然忽然瞥见寒菲樱眼中的悲悯,心中蓦地一抽,努力止住哭泣,、现在一分一毫的时间对她来说,都有可能是她和玫儿共度的最后一刻,她心中疑云陡生,恳切道:“我这一去,就回不来了,求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季嫣然有深宫妇人的柔弱,但也有世家女儿的骄傲,特别是一个母亲的坚强,紧紧拉着寒菲樱的手,“事到如今,我不想做一个糊涂鬼,他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人生最可怕的并不是死,而是连死了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对季嫣然来说也太不公平了,寒菲樱微微俯身,忽然靠近季嫣然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季嫣然瞳孔猛地收缩,惊道:“什么?”   她只觉得脑子“轰”得一声炸开,胸口紧窒到不能呼吸,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可寒菲樱凝重的眼神告诉自己,这个消息虽然极度震惊,却是绝对的事实,因为寒菲樱根本没有必要欺骗一个濒死的女人。   太子居然根本就不是皇家血脉,这真是命运对自己最大的嘲弄和讽刺,中宫嫡出,皇长子,东宫太子,这些曾经最令人侧目的尊贵身份居然只是镜中月,水中花,一个再虚幻不过的名头而已,全是假的。   虽然如今燕王是太子强有力的对手,但只要太子有足够的耐心,依然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选,他为什么突然要走一条死路?任何君王,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谋逆,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永无退路。   到了现在,季嫣然才霍然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处在上风的太子会忽然反叛?是因为他的身份一旦揭穿,天地间就再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季嫣然几乎要昏倒在地,抱着小郡主的手也提不起半分力气,当初,家族明知道她痴恋萧天熠,也曾经希望她能嫁给萧天熠,但萧天熠变成残废之后,集万千希望于一身的季家贵女,就不再可能下嫁一个残废,于是,她成了风头正盛的太子妃,也成全了族人的希望和骄傲。   要是族人知道她居然嫁了一个冒牌的皇家太子,还不知道要怎样把肠子悔青?   寒菲樱见季嫣然面无人色,软软地坐于地上,当然能猜到她现在心中的剧烈震荡,萧远航的可能反叛,在她和妖孽的意料之中,但如此猝不及防地反叛,也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在寒菲樱暗示太后萧远航并非皇上亲生之后,素来多疑的太后立刻就去调查萧远航出生前后的所有事情,这件事在寒菲樱的掌控之中,但她也漏算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太后的秘密调查也在萧远航的掌控之中,萧远航手中有一股从来几乎使用过的力量。   这一年以来,萧远航屡被皇上和燕王打压,东宫太子的势头已经不似以前,从表面上来看,太子失宠于父皇,母后被囚禁于冷宫,完全处于劣势,但连寒菲樱都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萧远航手中还握有一股隐秘的力量,至于这股力量的来源,寒菲樱也查清楚了,那是当年八皇子萧鹤修为萧远航搭建起来的,一股算不上明面势力却远比明面更加可怕的力量。   此事说来话长,关系到一个人,阮思思,尽管京城第一名妓阮思思已经香消玉殒,但她的千娇百媚和风情万种至今还留在许多男人的心中。   阮思思虽然是拥有无数入幕之宾的京城名妓,但同时还是八皇子萧鹤修的情人,对风流倜傥的萧鹤修情根深种,于她心底,希望有一天可以嫁到八皇子府去,成为萧鹤修名正言顺的妾室,她有自知之明,明白她这种风月场上打滚的身份,想成为皇子的正妻是绝对不可能的,只希望在高贵的皇子身边占有一席之地,就心满意足了。   说来也奇怪,魅惑了无数男人,可以将无数男人玩弄在股掌之上的阮思思,却被萧鹤修迷得神魂颠倒,大概是一物降一物,她对萧鹤修言听计从,利用开青楼的名目,拐卖良家少女,网罗大量钱财,并且挑选机灵的可造之材当间者,乘着选送宫女的机会,将精心培养的少女送入宫中,巩固八皇子的力量。   她为萧鹤修可谓不遗余力,或许是希望有天彻底打动情人,也希望情人在皇权争夺中夺得上位,她并不知道八皇子的最终目的是帮助太子登基,但只要是八皇子想做的事情,她一定会鼎力相助。   任何时候,都不能低估一个女人的力量,尤其是风靡京城的阮思思,她的能力更是不可小觑,她虽然帮了萧鹤修很大的忙,但最大的功劳并不是聚敛钱财,而在与另外一件更为举足轻重的事情。   阮思思有着无双的女人魅力和娴熟的床闱秘术,在京中风靡一时,五千两银子一晚的天价,普通老百姓想都不敢想,但天子脚下,京城重地,总有钱多得花不完的人,所以阮思思从来不愁没客人。   但也不是你出得起钱,阮思思就一定愿意陪你,和青楼里面素来是客人挑选姑娘不一样,阮思思是挑客人的,能有幸成为阮思思愿意陪的那个幸运男人,是一种难得的福气,京中无数富贵男人,都以能和阮思思一夕风流为荣。   凡是和阮思思春风一度过的男人,无不对她逍魂蚀骨的魅力流连忘返,浴死浴仙,不少显贵甚至动了把阮思思纳入府中的念头,无奈阮思思虽然笑语如花,柔情百媚,但一谈到这件事,都会巧妙地搪塞过去,让男人平添一种看得到吃不到的麻酥酥的心痒难耐和欲罢不能。   但只要对阮思思接待过的客人有所调查的话,就会发现,阮思思接待的客人几乎都是京城的显贵,如果你是粗俗不堪的暴发户,无论你多有钱,也未必就能一亲阮思思的芳泽。   男人在床上,面对投怀送抱的绝色美人的时候,往往是最放松,最毫无戒备毫无警惕的时候,尤其是阮思思昵侬软玉之下,更会心尖发颤,浑身酥软,男人在女人面前都有一种虚荣感,为了显示自己神通广大的特权和能力,他们更乐意展现自己的无所不能。   所以,时间一长,阮思思掌握了任何人都无法掌控的那些官员的绝密,有的甚至是他们的正室夫人都无从得知的秘密,阮思思却了如指掌,有的贪污,有的受贿,有的知法枉法,有的甚至杀过人,几乎人人身上都背着不为人知的罪恶和阴暗,而这些,都无一例外记载在阮思思手中的一本名册里,大部分详细到时间和地点都分毫不差。   因为事关绝密,只有阮思思和萧鹤修知道这本名册的存在,萧鹤修深知在关键的时刻,它一定能发挥巨大的作用,阮思思对他来说,绝对不止是一个可以在床上取悦他的女人那么简单,还是他不可或缺的好帮手。   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一桩少女失踪案牵出了阮思思,刑部介入调查,萧鹤修为了防止刑部顺藤摸瓜,牵扯到自己,果断舍弃这颗随时都可能会暴露的棋子,杀人灭口,让刑部线索中断,没有办法继续往下查,进入了死胡同之后,只能以主犯死亡草草结案。   可怜阮思思一代名妓,阅尽无数男人,却还是没有看清萧鹤修这个阴险男人的真面目,   阮思思虽然死了,但这本名册还在,落入了萧鹤修的手中,后来萧鹤修因为眉妃的歼情败露,被皇上迁怒,贬出京城,发配到蛮荒之地,没有皇上的旨意,终生不得回京。   萧鹤修和太子一派,命连一线,自知只有太子登基,他才可能有回天之日,于是将那本阮思思在床上套出来的名册交到了太子手中。   太子大喜过望,握有京城众多权贵的把柄,何愁他们不为自己所用?   但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太子也明白,若是要办一件小事,动不动就以把柄相威胁的话,指不定那些官员被逼得走投无路之下,或辞官,或认罪,或自杀,就得不偿失,在官场上混的人,个个都是人精,有的人可以胁迫他们一直为自己办事,但有些人,只能威逼一次,只能利用一次,好刚一定要用在刀刃上,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动用这把利器。   所以他一直按兵不动,将这张王牌握在手中,待到真正需要的时候,才动用这个杀手锏。   虽然不明白太后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起了疑心,萧远航因为心中有鬼,立时警觉起来,自己的身世,是关系到自己生死存亡的东西,他明白,已经到了不得不动用这张王牌的时候了。   因为之前在和燕王的争斗中,太子几乎一直处于失利状态,尤其是李燕珺被打入冷宫,更是太子莫大的损失,所以,连寒菲樱和萧天熠都忽略了,萧远航手中还有这样一本可以拨弄不少权贵的名册。   他利用这本名册上的绝密,胁迫那些官员帮助自己,那些官员想不到阮思思都死了这么久了,但当时在阮思思床上吐露的秘密却落入了别人的手中,惊慌失措之下,为了保住自己的身家地位,只得按照太子说的去做。   要说一直被萧远航摆布,那些官员可能未必愿意,但要说帮萧远航做一两件事,一般都不敢拒绝。   所以,太后的永寿宫里发生的一切,才会尽数落入萧远航的眼中,而这一点,是寒菲樱和萧天熠始料未及的。   按照寒菲樱最初的计划,太后在知悉了萧远航的身份之后,定然容不下萧远航,会马上面见皇帝,废黜太子封号,赐毒酒一杯,永远地除掉萧远航。   可没想到,萧远航的动作更快,而且,他挟持皇上从宫里逃出来之后,寒菲樱立即派人去追,却遭到了一个神秘人的袭击,被逼迫回来。   那神秘人的武功高深莫测,合几人之力,也无法抵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远航从天罗地网中逃脱,其实不用查,寒菲樱就知道那神秘人是谁,一定是武功深不可测的月千梵,萧远航是他的儿子,他自然要帮助自己儿子夺取帝位。   寒菲樱甚至怀疑,武安侯的军队这么快就抵达京城了,也有月千梵暗中的推波助澜,这个人总是像影子一样无处不在,为了自己儿子筹谋多年,现在事情即将败露,还有最后一搏,赢了就功成名就,输了也大不了输个干净,反正他也不是萧姓皇家的人。   月千梵是萧远航的亲生父亲,目的不言而喻,那夏明宸呢?他到底在这股洪流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如今京城被围困,归根结底在于漏算了萧远航手中有本名册,如果不是碰巧遇到了那个人,连寒菲樱也不知道萧远航手中居然有本名册,里面记录着众多官员见不得光的把柄,   寒菲樱已经清楚地计算过萧远航的实力,却忽略了他手中还有这样一张看不见的王牌,以至于晚了一步,造成今日的困境。   武安侯手中的兵马是太子的护身符,无论在任何时候,突然夺取武将手中的兵权都是十分危险的行为,很有可能会激起兵变,尤其是武安侯手中握有十万大军,一旦处置失当,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不能轻举妄动,果然,皇上剥夺兵权的旨意一到达武安侯府,他就谋反了。   在寒菲樱的静默中,季嫣然眼神呆滞,咬紧嘴唇,巨大的悲伤和震惊几乎将她湮没,她的丈夫,她不得不一生相随的男人,居然是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连是谁的儿子都不知道。   但只要知道他不是皇家血脉,就已经足够了,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难怪皇上根本不念及年幼的小郡主,如今还有哪门子的小郡主啊,玫儿的存在,对皇上来说都是一种侮辱,皇上根本不可能念及骨肉亲情。   季嫣然欲哭无泪,几乎晕厥过去,士兵们终于等不及了,对寒菲樱说了一声“抱歉”,就拖着季嫣然母女走了。   季嫣然面如死灰,双眼无神,如同木偶一般被拉了出去,还隐隐约约听到小郡主的哭声,“大胆,谁让你们这么对待我母妃的……”   寒菲樱看着季嫣然踉跄远去的背影,眼神渐渐悲悯,石中天迈着悠闲的步伐从她身后出来,凉凉道:“又大发慈悲了?”   “我总归是欠她一份人情。”寒菲樱说的是曾经皇后要陷害萧天熠,季嫣然暗中通风报信的事情。   季嫣然有季嫣然的骄傲,她虽然一直都苦苦哀求,但对帮过自己的事情却只字不提,最终打动寒菲樱的不知道到底是那个幼稚无辜的孩子,还是季嫣然的人情?   石中天耸耸肩,“好不容易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太子妃,却没想到这个太子居然是个冒牌货,做女人做到这个份上,也真的算是悲哀到家了,如果不是为了她女儿,我看她已经撞墙自尽了。”   寒菲樱冷冷瞥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石中天,看向灰蓝的天空,不知道妖孽如今到哪里了,因为有意想不到的暗流搅局,他这一路恐怕也不会很太平。   废太子反叛,烽火燎原,狼烟满地,昔日繁华京城,成了战火纷飞地,季嫣然和小郡主很快就被带到了城头。   东方明玉洁净战袍上全是血迹,见昔日太子妃如俘虏一样被士兵推搡而来,眼中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悲悯,明明是铁血男人的世界,无辜女人却成了牺牲品。   到处都是尸体和血迹,还有羽箭盔甲,受伤的士兵痛苦的申银声,血腥扑鼻,玫儿的哭声让季嫣然回了神,她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又把怀中的小女儿抱得更紧了些,盖住她的眼睛,“玫儿别怕。”   正是寒冷的冬季,寒风猎猎,吹得人浑身冰凉,季嫣然站在城头,一眼就从那铜墙铁壁黑铁森亮的叛军中看到了她的丈夫。   她不是第一次见他穿铠甲了,但以前多是皇室子弟角逐围猎的时候,并不像现在满身杀气,离得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那双眼睛阴寒如冰。   那双眼睛让季嫣然越发觉得寒冷,一直处在阆苑锦绣中的太子妃,此时死亡近在眼前,浑身瑟瑟,城楼高耸,跌落下去便是粉身碎骨,她只往下看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身体虚浮。   坐在高头大马上的萧远航看见季嫣然和小郡主被押送过来,只是眼神略微闪了一下,就恢复了面容紧绷,神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这一点,他早就料到了。   如今太子已经反叛,那什么太子妃,什么小郡主,就统统都是罪人了,一名人高马大的副将,粗鲁地一把夺过季嫣然怀中的小郡主,高高举起,作势就要摔下去,高声道:“萧远航,若不举手投降,老子就当着你的面摔死你的女儿。”   小郡主吓得哇哇大哭,“娘,玫儿害怕…”   季嫣然大惊失色,哭着去抢夺那壮汉手中的玫儿,“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   可在惨烈的杀戮中,季嫣然的呼救声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尸身遍野的地方,眼见玫儿危在旦夕,季嫣然的脑子忽然嘶哑高喊,“殿下,玫儿他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求你救救她…”   烈日下,萧远航完全不为所动,战马嘶叫中,他只是冷笑一声,发出一句话,“继续攻城。”   ☆、第四百一十六章 调兵遣将   季嫣然的身子剧烈一晃,心口涌出刀割般的痛楚,听到那四个字从自己丈夫口中发出来的时候,如同万箭穿心,只愿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般残酷的话语。   曾经对萧天熠爱而不得之后,她没有激情再去像爱萧天熠一样爱别的男人,只能封闭了全部的情感世界,虽然萧远航不是自己爱的男人,但人非草木,毕竟和他同床共枕多年,怎能说毫无感情?   此刻,看向那完全陌生的丈夫,季嫣然的心冰凉一片,再也聚集不起半分力气,可女儿的哭声让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尖声叫道:“我求求你,退兵吧,玫儿她是无辜的…”   可她竭尽全力嘶喊出来的声音,在猎猎寒风和万千兵马之中,很快就被大风卷得无影无踪,几不可闻。   那副将见叛军又如潮水般袭来,立即将小郡主高高举起,大喊道:“萧远航,你一点人性也没有吗?你的女儿也不管了?”   可萧远航完全无视季嫣然的哀求与凄惶,无视女儿的哭闹无助,在宏图大业面前,一个小女孩的生死根本就微不足道,他高声道:“那根本不是本宫的孩子,是季嫣然与萧天熠苟合所生的,多谢你送这个孽种一程。”   此话一出,不论是叛军,还是守城的卫兵,瞬间哗然,面面相觑。   下一刻,就是死一样的沉寂,万千视线不约而同投向那个柔弱的女人,曾经风华绝美的太子妃,如今满脸苍白形容狼狈的叛臣之妻。   堂堂太子妃居然和世子爷有私情,小郡主竟然不是废太子亲生的?   那擒住小郡主的副将的动作立即仿佛僵住了一般,他要摔下去的,竟然是世子爷的亲生孩子?   虽然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太子妃和世子爷旧日的情愫,但在场的人,还是有部分知道的,比如东方明玉,但他们绝对相信这不是世子爷的孩子,个个都满脸怒容,一向清冷的东方明玉此时心中也燃起滔天愤怒,萧远航,居然敢这样污蔑世子爷?   季嫣然见兵临城下,铁蹄踏尸,鲜血满地,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不可能救得下玫儿,本已万念俱灰,更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萧远航还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心口瞬间开始滴血,原本已经百孔千疮的心,现在又被狠狠刺上一刀,她连为自己辩解的力气都没了。   原来,年少时一段毫无结果不可挽回的暗恋,在萧远航的眼中,早已经成了终生都无法洗脱的原罪,只要她活着,她就不可能跨越,在他眼中,自己早已是不知廉耻红杏出墙的女人。   她的丈夫,在千军万马面前,居然不惜恶毒中伤他的正妻,居然将自己的亲生女儿说成是野种。   她并不傻,她明白,此时的萧远航对自己已没有丝毫心软,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他此时往萧天熠身上泼的脏水,从此死无对证,将成为萧天熠身上永远洗不清的污名。   在刺骨的寒风中,季嫣然怅然一笑,自己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听从命运的摆布,嫁给了这个让她痛苦一生的男人。   不过,对于心如死灰的季嫣然来说,这些权谋争斗,一切都不重要了,早已不在意那些足以穿透自己身体的探寻眼神,她原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和侥幸,可现实居然是这样的残忍不堪。   昔日倾国倾城的美人,陡然如同槁木死灰,再也燃不起半点火星,原来心如死灰是这种感觉,全身上下,空茫一片。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忽然莞尔一笑,仿佛回到了那天真娇憨无忧无虑的岁月,仿佛没有听到那些窃窃私语,陡然纵身一跃,她美丽的身影在小郡主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直直坠落下去。   一旁的东方明玉发觉异常,伸手去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季嫣然的衣角从他手中攸然滑落。   没人会想到,季嫣然居然一句话都不为自己辩解,就坠下城楼,在惊叫之中,她纤细的身影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凄美而艳绝,见惯了生死的将士,不少也闭上眼睛,不愿看这一幕。   突然,地上忽然浓烟滚滚,迷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从上往下只看到一团乌黑,城下的叛军有三列都弥漫在黑烟之中,又是一阵大风而过,黑烟迅速弥漫升腾开来,呛得人直咳嗽,眼睛也忍不住流泪。   等待黑烟彻底散去的时候,地上已经没有了季嫣然惨不忍睹的尸体,一切又恢复了肃杀,昔日太子妃自杀带来的震撼很快就消失不见。   东方明玉看着下面浓烟滚滚,心头浮过一道疑云,是她吗?那位乐善好施的月影楼公子?忽对惊疑未定的副将道:“把人带回去。”   副将一手拧住哭闹不休的小郡主,犹疑道:“这…”   “带下去。”东方明玉忽然一声怒吼,把副将吓了一跳,“末将遵命。”   副将立刻将小郡主丢给一个士兵,“带下去。”而且,他也看得出来,不管小郡主是不是世子爷的女儿,在这样危急的逼宫政变之中,一个小女孩的死活已经毫无意义。   季嫣然的自杀并没有阻止萧远航的疯狂攻城,叛军搬动巨大的原木撞击西城门,震耳欲聋的声音传出去老远,东方明玉率军在城头上奋力抵抗,若是西城门沦陷,叛军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   萧远航也明白攻下西城门的重大意义,成败在此一举,他绝不允许自己失败,所以集中大量兵力,定要旗开得胜,舅舅手中有十万大军,若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京城,从此,龙腾王朝就是他的天下了。   在江山伟业面前,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算得了什么?不要说他对季嫣然早已经没有最初的心动和爱恋,就是有,现在让他舍弃,他也一样会毫不犹豫。   城下,不断有人倒下,城头,也不断有人倒下,到处都是灼热的鲜血,雪亮的刀光,京城彻底沦为修罗地狱。   ---   宫内。   四周安静,叛军攻城,宫内人心不免惊惶,但寒菲樱临时居住的瑶华宫却安稳有序,不见一丝慌乱。   石中天正在给一名昏迷不醒的女人把脉,寒菲樱站在他身边,表情不辨喜怒,“怎么样了?”   石中天收回手,“你为什么要救她?”   寒菲樱淡淡道:“我并不是爱心泛滥的人,如果萧远航对她还有一丝旧情,我自然不会救她,可你也看到了,在处心积虑的夺嫡者眼中,季嫣然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此时我救于不救她,都于大局无碍。”   石中天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萧远航当着千军万马的面,诋毁你的男人和她有染,若是她死了,就死无对证了,所以,她必须活着,才能还你男人的清白。”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这家伙的眼睛,寒菲樱双手一摊,“坦白地说,她的死活对我来说并无多大意义,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可以的话,顺手救了也无妨,萧远航如此恶毒,如果季嫣然死了,此事将来定然会成为天熠身上洗不去的污名,所以,她绝对不能死,有劳你了。”   石中天不屑地耸了耸肩,“本大神医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宫里的这些人,我一个都不想救,这次连本大神医好不容易研制出来的夜幕散也被你用光了,我的这份人情你打算怎么还?”   寒菲樱忍俊不禁,还没开口,翡翠脸色凝重地跑进来,“小姐,西城门很快就守不住了。”   这是寒菲樱预料中的事情,武安侯手中有十万大军,城内却只有五千兵马,还要分布在东西南北四个城门,西城门的叛军最先到达,所以西城门分布了三千人马,但三千对抗三万,纵然有颜绩大将军用兵如神,有玉公子武艺超群,最多也只能抵挡一时,要想把叛军完全阻拦在城门外,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寒菲樱正准备去找燕王,刚刚出门,迎面就遇到了燕王步履匆匆而来,脸色沉重,显然他也得到消息了。   远处似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呼喊声,燕王脸上有道不易察觉的惊慌,“世子妃。”   寒菲樱不是第一次经历过这样的凶险了,曾经月影楼无数次被官府围困,面临险境,最后都得以转危为安,和她的冷静沉着是分不开的。这个时候,最忌讳自乱阵脚,给敌人可乘之机。   “殿下不必着急。”寒菲樱的声音不见丝毫慌张,给人一种心安的力量。   还没等燕王开口说话,寒菲樱就快速道:“还请殿下立即调集宫城御林军前去增援西城门。”   什么?燕王一惊,宫内的三千御林军是宫城的最后一道屏障,就算京城失陷了,还有三千御林军可以抵挡一阵,只要能拖到世子调来援兵,就会拨乱反正,可现在世子妃居然要调集御林军去西城门增援,万一叛军攻进来,那谁来保护自己……   寒菲樱看出了燕王的心思,寒声道:“唇亡齿寒的道理,难道殿下不懂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万一西城门沦陷,叛军长驱直入,城内全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到时候必定血流成河,尸堆成山,殿下以为那个时候,光是守住一座宫城,就能平安无事吗?”   还有些话,寒菲樱没说,关键时刻只懂得保护自己的主子,终究会失去民心,失去拥戴,虽然燕王平日贤德,可最重要的时刻,便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和所图。   虽然世子妃说得有道理,可这三千御林军毕竟是保护宫城,保护皇室的,燕王道:“可父皇…”   寒菲樱冷冷地截断了他的话,“敌众我寡,殿下多拖一刻,我们的境况就更危险一分。”   燕王无奈之下,只得道:“章湛,传本王的命令,立即调集宫内所有精兵力量,前往西城门增援。”   自从叛军起兵之后,身为御林军统领的章湛就全副武装,随时候命,刚才世子妃和燕王的争执,他清楚地看在眼里,世子妃深明大义,令人钦佩,而且关键时刻的冷静和气魄更是令人肃然起敬,真是个奇女子,难怪令目空一切的世子爷也对她刮目相看。   这时,又有士兵跑过来禀报,“殿下,叛军用箭射进很多纸条,上面写的都是大逆不道之言,请殿下过目。”   燕王一看脸色大变,气怒交加,“实在可恶。”   寒菲樱只是淡淡扫过一眼,就沉声道:“立即命人去安抚城中百姓,说世子爷已经突围去搬救兵,几日之内就将调来数万援军,一定会尽数剿灭叛军,还有,如果有居心叵测者带头闹事蛊惑人心者,可杀鸡儆猴,先斩后奏。”   萧远航在京中经营多年,自然不乏他的势力,这个时候,若是有人乘乱鼓动百姓内乱,境况更是雪上加霜,就算外面再乱,京城里面也不能乱,若是乱了,则一切都乱了。   “是!”章湛立即道,忽然问道,这次直接问的世子妃,而不是燕王,“原来东宫禁卫军如何处置?”   萧远航谋反,东宫所有人都被羁押,包括数百东宫禁卫军,如今在我方战力严重不足,这支力量成了鸡肋,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寒菲樱沉思片刻,当机立断,“立即晋升祁临为侍卫长,由他率领东宫禁卫军去西城门增援。”   章湛眉头一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要是换了别的人,恐怕东宫禁卫军会全部处死,可是世子妃没有,反而果敢机敏,当即大声道:“是。”   燕王冷眼旁观,早知道世子妃是个厉害角色,当他亲眼看到世子妃的雷厉风行和睿智冷静的时候,还是目瞪口呆,这个平日笑意宴宴的女子,此时临危不乱,处变不惊,沉稳如山,连一向高傲的章湛都对她刮目相看,幸好她是世子妃,若是皇子妃,恐怕又是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天熠哥还需要几天才能回来?”这是燕王最为关心的问题,只要世子带兵回来,剿灭叛军,父皇病重,从此以后,龙腾王朝就是他的天下了。   寒菲樱看向西城门的方向,默然不语,她倒不担心妖孽的速度和实力,而是担心月千梵会在其中添乱。   月千梵的武功是雪族最精锐最上乘的武功,妖孽和自己,再加上简陌,三人之力,对抗月千梵的时候,才能勉强旗鼓相当,如今他独自前去,若是无处不在的月千梵再度插手的话,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凶险和危机。   想到这里,寒菲樱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我相信世子他一定会及时回来的。”   无论何时,她都相信自己的丈夫,相信他一定会顺利归来,一定会回到自己和孩子身边。   见燕王始终眉头紧锁,寒菲樱道:“东门,南门,还有北门的叛军,因为路途远,至少还有两天才能到达,殿下不必担心。”   听世子妃这样说,燕王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不少,以他对萧天熠的了解,只要百战百胜的战神将军归来,那什么武安侯李光赫自然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唯一的担忧是怕萧天熠不能及时赶回来,误了大事,但寒菲樱和他的两个儿子都在宫中,萧天熠显然也心知肚明,他不是打无准备之仗的人,莫非在离京之前,已经有了打算?   燕王定了定神,看向世子妃,“莫非天熠哥已有什么良策?”   寒菲樱不置可否,目光清幽,似有荧光闪烁,“三千御林军最多也只能支撑两天,为今之计,唯有和叛军谈判。”   谈判?燕王眸光一跳,这种你死我活的时刻,萧远航怎么可能会接受谈判?   仿佛知道燕王心中所想,寒菲樱一句话就将他的疑问堵了回去,“这件事我自有分寸,还请殿下不要多问。”   话虽然说得客气,可寒菲樱的语气并没有半分客气,生死存亡的关头,客套虚礼已经毫无意义,燕王此时唯一的希望就是世子赶快带兵杀回来,垂眸片刻,爽快道:“如此有劳世子妃。”   寒菲樱点点头,不置可否,径直去了清思院,清思院是一座偏僻的宫殿,专门幽闭犯了错的但皇上又不想打入冷宫的妃子的地方,环境虽然比不上各宫主子们住的地方,但绝对比冷宫好,命悬一线的李燕珺就被关在清思院。   守卫的宫人见是世子妃,自然不敢阻拦,寒菲樱缓步入内,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皇上严令绝对不能让李燕珺死,否则要让清思院的所有人陪葬,所以清思院的宫人把李燕珺看得死死的。   此刻,李燕珺闭目躺在床上,几日不见,昔日的脸庞已然全部彻底清减下去,连颧骨都显现出来,寒菲樱依稀记得,皇后才不过五十,但已经苍老了许多,没人能想象得出来,这个垂老妇人居然是曾经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她依然昏睡着,整个人了无生气,萧远航的一刀不仅仅扎在她的身上,也扎在她的心上。   当年为了保住中宫的荣华富贵,还有李氏一族的前途荣耀,不得已才将蓝芙蓉的儿子当做自己的儿子来养,虽然天底下任何一个女人都想抚养自己亲生的孩子,但事实如此,也只能认命。   这么多年下来,李燕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萧远航看做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断地催眠自己,麻醉自己,这就是当年自己生下来的儿子,才能弥补自己最终都没有生出儿子的遗憾,可当萧远航的身世面临败露的时候,如同惊弓之鸟的他居然连自己的母亲也不相信,毫不手软地给了自己一刀。   被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亲手给了一刀,那种痛,旁人难以想象,而且,更可怕的是,皇上也知道了此事,更让李燕珺觉察到了末日的来临,弥天大祸带来了灭顶之灾,她清楚地知道,此时死了比活着好。   寒菲樱坐在她床边,默默地看了她片刻,忽然开口,“我知道你醒了。”   李燕珺依旧一动不动,仿佛气息全无,对寒菲樱的话没有半分反应。   寒菲樱并不意外,声音幽幽,“总归是做过一国之后的人,当初既然敢做,就不至于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有人说,秘密从诞生的那天起,就等着被人发现的,太子的身世,这么大的秘密,自然也不可能永久被雪藏,我可不认为以你这个一国之后的远见,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寒菲樱停了片刻之后,李燕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恨意十足地盯着寒菲樱,不善地开口,“你来干什么?”   以李燕珺的城府,自然明白,寒菲樱可不是好心来叙旧的,不管是她,还是寒菲樱,都清楚地知道,太子身世的秘密被皇上知晓,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每日处在昏睡中也是一种最好的逃避,问题是,现在连死对她来说,都成了一种难得的奢望。   “萧远航谋反的消息,你知道吗?”寒菲樱的声音喜怒莫辨,深沉暗哑。   李燕珺受伤过重,如今也不过是勉强保住一条命而已,而皇上惊怒之下,病情加重,一时也顾不上处置李燕珺,反正处置一个女人,是早晚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或许是还没有想到处置李燕珺的最佳方式,萧远航就突然谋反了。   李燕珺面如死灰的脸色忽然闪动了几下,虽然她被关押在清思院,全然不知外面的消息,但多年的城府,还有从清思院的宫人的议论中,已然得知了这个消息,她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声音虚弱而冷漠,“何为谋反?成王败寇而已,如果你想要用我去要挟他退兵的话,就乘早别打这个主意了。”   寒菲樱哪里会这么天真?李燕珺可是萧远航亲手杀的,而此时疯狂的萧远航眼中,哪里还有什么母后?恐怕恨不得再补上一刀,淡淡一笑,“原来在你眼中,我居然有这么弱智?你有今天,还是萧远航所赐,我不会傻到利用你去要挟萧远航。”   说完,寒菲樱又好心地补了一句,“皇上曾经下旨将季嫣然和小郡主绑到城头上,威逼萧远航退兵,你猜有什么结果?”   李燕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寒菲樱定然已经知道萧远航的身世了,不过以李燕珺对皇家的了解,这件事,绝对不会传扬出去,不管自己将要面临怎样的惩罚,皇上为别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总归是皇家天大的耻辱,所以,萧远航身世的秘密,只会被限定在有限的几个人之中,而寒菲樱,显然就是其中一个。   见李燕珺又不说话,寒菲樱冷冷一笑,“你是聪明人,当然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守城将士要杀小郡主,萧远航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还诬赖说小郡主是世子爷的孩子,季嫣然羞愤之下,跳楼自尽。”   寒菲樱说的轻描淡写,但在李燕珺听来,内心早已经翻滚不息,她比谁都要清楚,小郡主的确是萧远航的女儿,但此时对萧远航来说,连养了他二十多年的母亲都可以杀,一个小女儿又算得了什么?还可以反咬萧天熠一口,李燕珺闭上眼睛,远航他的确是长大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见李燕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寒菲樱意味深长道:“对萧远航来说,你的确已经毫无价值,但对另外一个人,你还是有用的。”   ☆、第四百一十七章 瓦解李燕珺的防线   李燕珺心底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能做皇后的人,自然不会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她牙关紧咬,连腮帮都扯得生疼,一字一顿道:“寒菲樱,你休想。”   对李燕珺的反应,寒菲樱丝毫不意外,清眸渐渐变得深幽,并没有看她,而是自言自语道:“养了二十多年,一直视如己出的儿子为了防止秘密外泄,毫不犹豫地要杀自己,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外人实在难以想象,但你却忍辱负重地忍了下来,是因为你希望萧远航上位之后,继续重用李氏一族,你已经毁了,但李家还在,那是生你养你的家族,你不得已牺牲自己,成全家族,这番博大无私的胸怀,实在非常人所及,连我都忍不住佩服万分。”   寒菲樱的话似真诚,似嘲讽,一语中的地击中了李燕珺心中的软肋,她的指尖忍不住一颤,如此隐秘的心思,居然全然暴露在寒菲樱面前。   室内气息沉闷而紧涩,寒菲樱无视李燕珺苍白的脸颊,她始终相信,没有人会真正想死,就算被逼到绝路,也依然想活着,刚强如铁的李燕珺也是如此,忽然用极具you惑性的口吻说道:“如今在皇上眼中,你早已经是个死人,他下旨救活你,不过是想让你饱受折磨之后再死去,而萧远航对你也毫无母子之情可恋,你唯一能指望的不过是李氏家族,这是你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寒菲樱的话像刀一样扎在李燕珺的心上,“武安侯以为你已经死了,如果他知道你还活着,你猜他会怎么做?”   大颗的汗珠从李燕珺额头上滴落下来,很快就没入她斑白的发际,没了痕迹。   她剧烈的喘息中,寒菲樱的声音又慢悠悠传来,“你说武安侯会顾忌他这个亲妹妹的性命吗?”   李燕珺活了一辈子,此刻比谁都要清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自己仿佛一条待宰的鱼,正被寒菲樱一刀一刀地抽丝剥茧,剖开里面残破的内里。   “他自然不会。”寒菲樱无情地掐断了李燕珺的幻想,“你比谁都清楚,他不会,太子不会,你兄长不会,他们都舍弃了你,可你呢,还在傻傻地担心李氏家族的安危,值得吗?”   “住嘴。”李燕珺脸色蜡黄,眼眶深陷,因为太过激动,喉咙嗬嗬做声,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只咬牙道:“你给我住嘴。”   “我有说错吗?”寒菲樱冷笑道:“在睥睨天下的权势面前,别说不是亲母子,就是亲母子,反目的也绝非绝无仅有,这个,不用我多说了吧?”   李燕珺目龇欲裂,嘶声道:“那又如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算他们都舍弃了我,也是我心甘情愿的,那个宏图大业,没有人牺牲?为我愿意付出的人牺牲,我死而无憾。”   对李燕珺的话,寒菲樱早有预料,她只是冷冷地盯着李燕珺,一言不发。   李燕珺阴毒的目光如同出洞的毒蛇,恨不得将寒菲樱缠到死一般,几近疯狂,忽然大笑,“只要我兄长打进来,皇上,萧天熠,萧鹤轩,淑贵妃,容妃那个践人,还有你,一个个都要死无葬身之地,有你们这么多人陪我上路,我也赚够了。”   她的声音在室内四处飘荡,是自己死也绝不让别人好过的典型代表,自从萧远航的秘密败露之后,她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若是她死了之后,萧鹤轩上位了,那她会死不瞑目,因为她的死毫无意义,没有任何价值。   寒菲樱了然一笑,“看来你对武安侯很有信心,不过你以为他真能赢吗?”   李燕珺一怔,随即冷笑道:“京畿十万重军尽在我兄长手中,就凭京中区区五千士兵,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就算三千御林军以一当十,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况且,御林军的任务是守卫宫城,而不是城门,等同于无。”   终归是当了多年皇后的人,谈起兵力分布,了如指掌,寒菲樱轻轻一笑,“你说的是没错,可你不要忘了,京城之中,还有一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将军在,有他在,一切就不能按照常理来推断了。”   萧天熠?李燕珺眉头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萧天熠的能力她当然知道,就是因为当初高瞻远瞩地察觉萧天熠将来必定是太子的劲敌,所以提前除去。   没想到这些年,他不但没死,反而越活越滋润,以至于现在成为心腹大患,早知道,当初就应该一剂毒药直接永久地灭了他,就没有今日的祸患,可惜,世事从来就没有“早知道”这一说法。   李燕珺勉强动了动嘴唇,“萧天熠在又怎么样?就算勇冠三军,终究没有三头六臂,又如何敌得过千军万马?你以为打仗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寒菲樱不语,目光忽然转为怜悯地看着李燕珺,这目光让李燕珺浑身不自在,满腹狐疑,“你看什么?”   寒菲樱唇角轻扬,“让我来告诉你吧,京城里面有颜绩大将军,他是世子爷的恩师,早有”用兵如神“的美誉,而且,达官贵人府邸的府兵已经调集起来,分布在各城门,还有京城里数万百姓,也并非全是手无寸铁之辈,其中不乏像我二哥这样的年轻义士,叛军攻城,京城危在旦夕,他们愿为朝廷抛头颅洒热血,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之内,城里已经聚集万余民兵,你真以为武安侯攻下京城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情吗?”   李燕珺眼眸蓦然抬起,手心不自觉紧握,但依然保有自己固有的尊严,不屑道:“一群乌合之众,在训练有素的京畿将士面前,能做得了什么?”   寒菲樱仿佛早就看透了李燕珺的心思,她已经密令二哥寒子钰在京城中募集希望报效国家的义士,共同抵抗叛军,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这又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淡淡道:“这些青年义士,大多身强力壮,还不乏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并不缺乏对敌经验,再加上最善于练兵的颜绩大将军在,他们的力量,可比你想象得要大得多。”   李燕珺额头的汗珠又开始滚落下来,寒菲樱视若无睹,继续道:“城门坚固,素来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再加上城内粮草充足,莫说抵抗十天半月,就是抵抗半年又有何妨?但武安侯就不一样了,他麾下将士的军饷可都是朝廷发放的,如今一起兵反叛,自然会断了供给,当然,以武安侯的家底,一时半会自然也是支撑得起的,但时间长了,谁都耗不起,那可是十万大军的军饷,如果将士的军饷不能顺利发放,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李燕珺的脸色更加惨白,她忽然意识到,寒菲樱一直没有说一个人的去向,而以她的敏锐,自然是察觉到了,萧天熠一直没有出现,定然是突围出去搬救兵了,若是城内的情况真如寒菲樱所说,的确可以拖上十天半月,如果萧天熠再调来大军,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寒菲樱说的情况真真假假,现在利用李燕珺对外界的不知情来糊弄她,当然,城内的情况绝不是像自己所说的那样乐观。   李燕珺沉吟不语,武安侯仓促之下起兵,定然准备不周,颜绩,东方明玉,萧天熠,寒菲樱,个个都是人物,若是萧天熠在最短的时间内搬来救兵的话,那结果是什么,她不敢再往下下去。   瞥见寒菲樱似笑非笑的目光,李燕珺心下一横,“鹿死谁手,依然未知,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宁愿赌一赌,谁知道最后胜的到底是你们,还是我兄长?”   寒菲樱嫣然一笑,目光沉静道:“你不用自欺欺人,其实你心里很明白,武安侯安逸多年,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真正迎敌了,何况这次仓促起兵,多有不周,不要说外部,就是京畿军内部,都有无数对起兵呈异议者,当然,这些人已经被他杀了不少,但内部分崩离析之势是早晚的事,这些军士,虽然大部分臣服于武安侯,但更多的是臣服于皇上,臣服于朝廷,此次蓦然起兵贸然围城,京畿军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大敌当前,最忌讳的是军心不稳,而城内又是万众齐心,还有世子爷威名在上,你以为武安侯真的有胜算吗?”   要说动李燕珺这样心坚如铁的女人,绝不是一件易事,寒菲樱来清思院之前,已经做足了准备,无论有多难,她都要首先动摇这个女人的意志,这是接下来的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   李燕珺就算身在清思院,与世隔绝,可也知道寒菲樱所言非虚,心头忽然漫过一阵阵无边无际的绝望,远航的狠毒已经超乎自己的意料之外,她没有再对远航有任何指望,只希望李家平安无事,难道现在连保住李氏一族也不可能了吗?   虽然兄长可以不管自己的死活,但她和李家的牵连是谁都斩不断的,她这一生之中,太子,李家,自己,分不清谁更重要,谁不重要,只知道都一样对自己重要,没有李家,就没有自己的今天,没有自己,也没有李家的荣华,到底是谁成就了谁?谁是谁的依靠?一辈子机关算尽,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保住,难道注定要一无所有吗?   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寒菲樱快速道:“一个安逸多年的侯爷,论起攻城掠地,又怎么可能是百战百胜的世子爷的对手?你是不是太乐观了?”   寒菲樱绝不相信,安于享乐的武安侯会自己主动起兵谋反,皇上阅人无数,将京畿重兵交到这样一个人的手里,自然也是看准了他没有野心,才会这般放心,如果武安侯早早有不臣之心,皇上绝对不会毫无察觉,所以这次,武安侯贸然起兵,定然是萧远航挑唆的结果。   寒菲樱见时机差不多了,用极慢的语速道:“谋反当然是株连九族之罪,但如果武安侯知晓真相,迷途知返,倒未必是死路一条。”   李燕珺心尖陡然一颤,她已经意识到寒菲樱今日来的目的了,“你想利用我离间太子和武安侯之间的关系?”   在李燕珺这样的聪明人之前,掩饰什么都是徒劳的,寒菲樱冷冷道:“事到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太子?还有什么武安侯?不过是你沉浸在自欺欺人的幻想中,麻醉自己罢了,你说的很对,这就是我的目的。”   李燕珺惨笑一声,“寒菲樱,我该笑你天真,还是痴傻,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我绝对不可能如你所愿。”   曾经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后,落魄的时候,也不比卑微宫女高贵多少,一样是任人宰割。   寒菲樱直视着她坚定的眼睛,继续一点点瓦解她心中的防线,忽道:“你的气节我一向佩服,不过我记得你的老母亲似乎还在世吧?”   寒菲樱的话仿佛一把利刃,蓦然刺得李燕珺心口鲜血淋淋,母亲?母亲是否能承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一个冷幽幽的声音继续传来,“难道你希望白发苍苍风光了一辈子的老人,到头来,背着叛逆的罪名,身败名裂,死不瞑目?难道希望老人家眼睁睁地看着人丁兴旺的李家血流成河,断子绝孙,难道你希望老人家眼睁睁地看着李家一个个人被推上断头台?难道你希望她一把年纪了,还要替你们还这些子孙债,痛不欲生…”   “够了!”寒菲樱的话击碎了李燕珺心中最后一点希望,让她面色惨白如僵尸,寒菲樱比她想象得还要厉害得多,今天的她,如同庖丁解牛一样,一刀刀触及她内里,直至肌理,直至心脏,直到她体无完肤。   李燕珺生平从来没有感受过这般绝望的垂死感,真希望萧远航杀自己的时候,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才知道世界上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痛苦地活着,在寒菲樱的步步紧逼面前,她这个自诩精明过人的前皇后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李燕珺脸色苍白如纸,声音颤栗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你亲笔写一封信给武安侯。”寒菲樱逼视着她的眼睛,让她无路可退,别有深意道:“你要知道,这是你们李氏唯一的退路。”   在寒菲樱如寒冰般的目光中,李燕珺僵硬的身体渐渐松软下来,咬紧牙关,“我要你保证李家安然无恙。”   “你别忘了,你并没有资格同我谈条件。”寒菲樱毫不掩饰地驳回了她的话,“你只能按照我说的做。”   李燕珺凄然惨笑,当年权掌六宫,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时候,是何等风光,几时想过会有这种被人逼到墙角只能任人摆布的无力与悲惨?   当颤栗的指尖写下一封信的时候,李燕珺只觉得整个人的心都被抽空了一般,世上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连死都不能死,还要被最恨的人指使着去做一件又一件最不愿意的事情,嘲讽道:“你这么处心积虑帮助燕王,是想将来成为燕王登基的第一功臣吗?”   寒菲樱不置可否,淡淡一笑,“这些未来的事情,你不用想得那么长远。”   李燕珺眉睫一跳,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意识,萧天熠这头深不可测的猛虎,真的愿意臣服于萧鹤轩吗?   萧鹤轩虽然贤名在外,但和容妃母子斗了多年的李燕珺,对萧鹤轩到底是什么人,岂会完全不知?   要么就是真的贤德到了极点,要么就是阴险到了极点,能在太子眼皮子底下壮大到今天的盛势的人,自然属于最后一种,她冷笑道:“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萧鹤轩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寒菲樱快速截住了她的话,“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有心思操心别人的未来?”   李燕珺顿时语塞,但心中那念头却愈来愈强烈,莫非萧天熠是起了别的心思?他不甘于臣服在萧鹤轩麾下,想利用世子的身份和他独一无二的影响力,登基成为龙腾王朝的帝王?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李燕珺想到这一层的时候,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哀,萧鹤轩,萧天熠,无论哪一个上位,都不是她想看到的,但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若是将来这两个人斗得你死我活,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了了自己的心愿,自己纵然是在九泉之下,也乐得坐山观虎斗,寒菲樱想要挑拨武安侯和太子之间的关系,自己为什么不可以挑拨萧鹤轩和萧天熠之间的关系?利益面前,哪有什么真情实意?而且李燕珺早就看出,萧天熠并非真心帮助萧鹤轩上位。   寒菲樱看出了李燕珺的心思,心中暗暗感叹,不得不说,李燕珺虽然狠毒,但论起政治上的嗅觉和敏锐,目光毒辣,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企及的。   可惜不论是萧远航,还是沁雪公主,都没有继承到她的精明,萧远航可能因为不是她亲生儿子,头脑中天生就少了一根政治的弦,沁雪公主就更不用说了,智慧是在要实际争斗中磨练出来的,沁雪公主少了这个天然环境,又被李燕珺疼爱无度,娇宠坏了,连李燕珺一丝的精明都没有继承到。   李燕珺发现自己因为过于激动,胸口的伤口已经崩裂了,有温热的血流了出来,痛得她意识模糊,只剩下一丝清醒,忽然奢望着,就这样死去了多好。   可一生都在操控被人命运的人,到头来命运也会被别人操控,她并没有如愿,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无比清晰地听到了寒菲樱威严的声音,“李燕珺旧伤复发,速传太医…”   现在清思院所有宫人的性命都和李燕珺息息相关,谁都不敢大意,听到世子妃的话,立即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快去传太医…”   ---   “太子殿下,皇上派遣使臣来见你。”有士兵来通报,让萧远航立即停下了手中的笔。   虽然寒菲樱对李燕珺说的话掺了水分,但也不能说完全是假的,城内的确有无数热血的年轻人义无反顾投身到了守卫家园的战争之中,其中尤以寒家二少爷寒子钰为最,他本就是习武之人,在年轻人之中颇有号召力,很快就召集了数百人,形成了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   守城的士兵见百姓皆兵,更是士气大振,而且宫内的御林军也派来协助守城,此时各种力量齐心协力,共同抗击叛军。   城内情况的变化让萧远航很快就发现,想要在三天之内攻下西城门的难度不小,而且士兵连日作战,战斗力大减,死伤众多,无奈之下,只得下令先行休息整顿,等养精蓄锐之后,再一鼓作气拿下京城,没想到,这个时候,皇上居然派人来谈判了。   虽然他早已经不是太子了,但在武安侯及麾下将士口中,还是尊称他为“太子”。而且,他们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在他们的立场上来看,他们完全正义的,而不是什么所谓的叛军。   “谈判?”太子眯起眼睛,心中思忖,“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太子正在迟疑的时候,谋臣魏胥来了,他是太子颇为看重的谋臣,因为府邸在城外,逃得及时,并没有被皇上派来追击的御林军抓住,反而投身到了叛军之中,继续为太子效力,“可能是要言和的吧?”   萧远航冷笑道:“这个时候来求饶会不会迟了点?”   虽然目前遇到了激烈抵抗,但城内的情况,当了多年太子的他也很清楚,因为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不管怎么会用兵,城内的守军也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魏胥沉声道:“殿下,两军相争,向来不斩来使,不如见一见,看看他们有什么好说的,也显出我们的气度?”   萧远航想了一下,爽快地应承了,“好,让他们立刻来见本宫。”   ☆、第四百一十八章 离间之计   萧远航再一次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个铁的事实,那就是,管他什么血缘正统,管他什么天理公道,一切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现在重兵将皇城团团围住,打进皇宫,指日可待,皇帝也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之前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天理难容的叛军,现在还不是要乖乖前来俯首言和?   皇子逼宫夺位,和叛臣或者农民造反不一样,不需要一座城一座城打下来,只需要拿下京城这个权力中枢就足够了。   除了利益相关者之外,对其他人来说,反正天下依旧是萧家的天下,谁继承皇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攻入皇宫,占据龙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大局已定,就算再有什么勤王之师赶来京城,也已经来不及了。   当巍峨庄严不可侵犯的皇城面临鲜血的洗礼的时候,皇帝也应该知道了没有什么东西是亘古不变的,想到这里,萧远航嘴角溢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求饶就求饶,还说什么谈判?退一步讲,就算真是谈判,也只有占据绝对优势的人,才有话语权,这个道理,从来都是放之四海而皆准。   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五花大绑推进来,萧远航微微抬了抬眼眸,脸上笑意更盛,皇帝还真是认得清现实,舍得下血本。   皇帝派遣前来和谈的使者竟然是万千里,万家是龙腾王朝百年世家,万千里身为嫡出贵公子,担任朝中重臣,又是淑贵妃的女儿三公主的驸马,多重的显赫名头使得他的身份更加贵不可言,派一个这样重量级的人物前来求和,可见皇帝是真的开始害怕了。   万千里虽然被绑着,但依然不减傲然气度,在他面前,萧远航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慵懒地躺在上座,斜斜睨了一眼这个昔日连王公权贵都不放在眼中的高贵世家公子。   萧远航的姿态很明显,那就是,无论万千里的身份有多显贵,现在也只不过是命运掌控在自己手中的阶下囚而已,既然他自投罗网,自己又何必和他客气?   城内的情况,萧远航很清楚,对万千里的来意也心知肚明,但不管怎么说,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便装模作样道:“混账,是谁让你们对万大人这般无理?还不松绑?”   萧远航嘲讽的口吻显而易见,待到士兵手忙脚乱地给万千里松绑之后,才继续懒洋洋道:“这兵荒马乱的,万大人一介文官,到本宫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虽然现在萧远航的身世已经被皇帝知晓,但在皇家生活二十多年的他比谁都要清楚,一旦皇帝替别人养了二十多年儿子的真相被天下得知,那将是皇室莫大的耻辱和天下的笑柄,所以皇帝虽然对自己恨之入骨,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但真实的原因绝对不会对外宣扬,仅有的几个知情人,为了高贵不容亵渎的皇家颜面,也必然知道如何管好自己的嘴巴,在别人眼中,自己依然是皇帝的皇长子,这个身份,不容更改。   但接下来的事态和萧远航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万千里虽然前来求和,但神态始终很倨傲,并没有半分卑微和惶恐,看太子的眼神也不带任何恭敬,反而有种看谋逆犯人的淡淡鄙薄。   魏胥终于看不下去了,怒吼一声,“大胆,太子殿下在此,竟敢不跪拜?”   万千里终于开口了,不过只是冷哼一声,淡淡道:“天下皆知,皇上已经下旨,废黜太子之位,不过一介谋逆之臣,还妄称什么太子殿下?”   魏胥脸色一变,“放肆,天马上就要变了,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   可能因为万千里出身书香门第,自幼受过非常正统的“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的灌输,对萧远航这种倒行逆施的行为不屑且反感,哪怕是前来谈判,在萧远航这种谋逆之臣面前,也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并没有半分前来求和的意思,倒让萧远航颇感意外。   但接下来万千里说的一番话更是远远超出萧远航的意料之外,“皇上口谕,罪逆之人萧远航,品行失德,为江山社稷虑,免去萧远航东宫皇太子之位,孰料萧远航怀恨在心,密谋造反,使得京城遭殃,百姓蒙难,生灵涂炭,朕心不忍,若萧远航迷途知返,俯首称臣,为天下百姓计,朕可赦,免于一死。”   什么?万千里义正言辞说完皇上的口谕之后,萧远航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开什么玩笑?   魏胥也十分意外,原本以为皇上派人来求饶言和,想不到居然还是一副这般居高临下的姿态,难道以为起兵逼宫是儿戏?   魏胥的一声咳嗽让萧远航从发懵中清醒过来,冷笑道:“万大人,你确定你没有说错?”   万千里依旧是高姿态,似乎并不知道萧远航的惊异从何来,反沉声道:“萧远航,这是皇上口谕,只要你悬崖勒马,皇上宽大为怀,可免你一死,希望你不要一错再错,及早回头是岸。”   萧远航蓦然大笑,笑得眼泪差点流出来,现在他已胜券在握,成功在望,皇帝已命在旦夕,却还这样不知死活地派人对自己进行恐吓,宅心仁厚地说什么免自己一死,真是可笑之极。   万千里很有耐心地等萧远航笑完了,才慢慢道:“你没有听错,皇上金口玉言,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不会反悔。”   是吗?萧远航眼眸蓦然射出两道寒光,如果他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倒是有可能落个终生监禁,但他不是,他比谁都要清楚,他的存在就是皇帝的耻辱,皇帝怎么可能留下他的性命?   派出万千里这样一个迂腐的人来谈判,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脑子被烧坏掉了?还以为他那可笑的皇帝威严可以无往不胜,殊不知,在刀枪面前,皇帝的威严依然苍白无力。   原来,自己完全想错了,万千里根本就不是来求和的,在皇帝眼中,他的行为是谋逆,而万千里是代表朝廷来施舍的。   萧远航只想笑,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还假惺惺地来施舍什么?   魏胥实在听不下去了,冷笑一声,“万千里,你当太子殿下是三岁孩童吗?既然皇上无情,就别怪殿下不义,事到如今,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到底是说了算吗?”   万千里根本不为所动,面容坚毅,姿态高华,完全无视他自己所在的危险处境,看向萧远航,警告道:“你若一意孤行,就再也没有任何退路了。”   退路?他早就没有任何退路了,萧远航陡然大怒,暴吼一声,“来人,把这个妖言惑众的万千里拉下去砍了。”   太子一声令下,左右得令,立即将万千里五花大绑起来,杀一个手无寸铁只靠嘴上功夫的人,没有任何难度。   叫你不知死活,叫你不自量力,一个武力对抗中明明处于劣势的人,还在这里大放厥词,杀万千里是做给皇帝看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我面前自命清高,这就是你自命清高的代价。   在锐利的刀光之中,万千里却面无惧色,反道:“一个谋逆的废太子,倒行逆施,人人得而诛之…”   魏胥大怒,高声打断了他,“都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可惜你没有机会看到太子殿下登基的那一天了。”   一个士兵猛地推了一把万千里,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个一向儒雅的贵公子终于受不了了,脱口而出,“一个苟延残喘的废人,不过是仰仗武安侯手中那点兵力,就以为真的可以翻天,实在太天真了…”   说这话的时候,万千里已经被推到了门口,在士兵的高吼中,他的声音听得并不十分分明,但不知为何,萧远航却听得十分清楚,敏锐地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忽道:“慢着。”   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万千里又被拉了回来,萧远航紧紧地盯着他,阴鸷道:“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万千里却矢口否认,“不过是皇上口谕,如果你悬崖勒马…”   “不是这句。”不知道为什么,萧远航忽然有些心烦意乱,万千里刚才那句话说得不错,如今他所仰仗的的确是舅舅手中的十万大军,心底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强调道:“最后那句。”   万千里却仿佛没有听懂萧远航的意思,冷冷道:“和你这样的乱臣贼子没什么好说的,皇上的圣谕我已经带到,你好自为之。”   他的欲盖弥彰却让萧远航心头疑云大起, “腾”地一下站起来,一把揪住万千里的衣领,如愿地看到这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的脸瞬间变了颜色,一字一顿道:“把你刚才那句话重复一遍。”   可萧远航的威胁并没有起到作用,万千里只是轻蔑地瞪了他这个乱臣贼子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似乎他这个犯上作乱的废太子根本不配和高贵的世家公子说话。   这一幕一下子点燃了萧远航心中最不为人知的阴暗,明面上他虽依然是天家皇子,可实际上连任何一个世家出身的公子都比不上,而且他的生母居然是和男人私通之后生下的他,对任何一个人来说,这都是终生都难以洗脱的耻辱和烙印。   无论将来怎么登临之尊,怎么俯视天下,这也是他心中最不能触碰的软肋,看到万千里蔑视的眼神,萧远航心头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大手狠狠掐着万千里的脖子,如同一只发狂的猛兽,咬牙切齿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现在你的性命就握在本宫手里,本宫杀你和捏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不同。”   万千里并不知道萧远航此时的外强中干,不过是为了掩饰他极度的心虚和最不愿意面对的不堪身世,但在一个叛臣面前,世家公子保有足够的尊严和风度,“我来这里之前,就没想过可以活着回去,你可以杀我,但我还是那句话,杀了我之后,你就再没有任何退路了。”   萧远航手心不知道何时竟然沁出了冷汗,不放过万千里脸上的任何表情,仿佛要将他的脸看出一个窟窿来,心头那种不好的预感再次席卷上来,忽然猛地一推,别有深意道:“先带下去,好好招待,记住,切不可怠慢了万大人。”   万千里被带下去了,可以想见,等待他的必定不是清风明月。   但萧远航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魏胥也看出了端倪,满腹狐疑,“殿下,万千里说的是什么意思?”   萧远航也眸光深重,那句“不过是仰仗武安侯手中那点兵力而已,就以为可以翻天,实在太天真了”更像是一时气急之下的失言,可后来无论他怎么问,万千里都是咬紧牙关,抵死不认,这句话到底有什么深意?   万千里的那句话更像是预示着什么,难道他们另有打算?魏胥胥忽然眼眸一惊,“会不会侯爷那边有什么问题?”   萧远航心下一紧,如今他唯一的筹码就是武安侯,如果武安侯真的出什么问题,就大事不妙,再把万千里的话细细回想一遍,“皇上仁慈,如果悬崖勒马,可免一死”,若是这话让舅舅听见了,不知道舅舅心中会有怎样的想法?会不会有所动摇?   萧远航立即唤魏胥过来耳语道:“密切注意侯爷那边的动静,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禀报本宫。”   ---   魏胥当天就来报,侯爷一切如常,萧远航微微放了心,次日,他命令大军再次攻城,再一次遭遇了京城守卫军的激烈抵抗。   这是一次惨烈的激斗,城门卫士和御林军死伤过半,但叛军也同样损失惨重,死伤万余人,这一次,双方都元气大伤,不得不停战休整。   当天夜里,武安侯的营帐里来了另外一位举足轻重的使者。   武安侯是军人出身,身材高大,面容粗犷,嗓门宏亮,看着面前俏美如花的寒菲樱,很是意外,“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虽然破例见了世子妃,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好奇,军情重地,怎么会有女人出现?而且是萧天熠的女人?她难道不知道她一来就会成为自投罗网的人质吗?这个女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他武安侯爷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对于这个商家出身的世子妃,以前也见过几面,但没有今日这般震撼,到处都是杀气,刀光,战火,号角,与柔弱的女人格格不入。   寒菲樱无视帐内那些全副武装的卫兵,唇角微微一扬,“当然知道,他们是侯爷深得皇上信任之后掌管的京畿重兵。”   武安侯的脸色立即青白交加,寒菲樱的讽刺他如何听不出来?辜负了皇上多年的信任,掌控京畿军,最后却剑指宫城,实在非人臣所为。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本侯。”武安侯的脸上挂不住了,“不要以为你是萧天熠的女人,本侯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寒菲樱不以为然一笑,“原来在侯爷看来,本妃竟然是这般天真之人。”   武安侯一愣,眼前这个语笑嫣然的年轻女人,和自己女儿一般大,却给他一种看不透的感觉,她完全不在意自己面临的险境,反而只有闲庭信步一般淡然,置那些随时可能吞噬她的刀剑如无物,在杀人不眨眼的军中,她居然面不改色,平静如常,胆识实在过人。   虽然妹妹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他,寒菲樱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但在真刀真枪面前,再精明的头脑也没用,武安侯是个笃行实力说话的人。   “城里的守军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连御林军都派来了,今日一战,死伤过半,而本侯麾下有十万大军,光是咬也能咬死你们,你们也不用痴心妄想地等待什么援军,实话告诉你,在萧天熠冲出包围之后,本侯立即派出最精锐的骑兵一路追杀,就算萧天熠再怎么天纵英才,此时恐怕已经见了鬼了,你们这对夫妻,很快就会地下见面了。”   寒菲樱心尖蓦然一揪,萧天熠此去南境,危险重重,前有武功高强的月千梵围追堵截,后有武安侯的铁蹄追杀,除了看得见的刀光剑影,还有看不见的暗礁丛生,自从他离开之后,就全然断了联系,再无半点音讯,寒菲樱表面上平静如初,可内心却从未有一天不在担忧盼望中度过。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在他身边,或者他在自己身边,一切都将不一样,置身瞬息万变的京城之中,寒菲樱从未这般思念过他。   但寒菲樱始终相信,他是战无不胜的战神将军,不管是武功卓绝的月千梵,还是武安侯的精锐骑兵,都不可能打败他,他一定会带着千军万马如天神般归来。   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为他争取足够多的时间,无论如何,也一定会撑下去,他是征服了她桀骜不羁的心的男人,是她愿意为他生儿育女的男人,是她愿意共度一生顶天立地的男人,绝不是碌碌无为的凡夫俗子,无论任何难关,他都一定会傲然跨过。   在武安侯面前,寒菲樱敛去内心所有的思念与隐忧,轻轻一笑,“话可不能说得这般绝对,按照侯爷最初的计划,不是三天就可以拿下西城门吗?现在都八天了,双方可还打得不分胜负。”   武安侯被一个女子当面奚落,顿时怒目相向,“女人家的,在府里带带孩子就算了,行军打仗的事,瞎掺和什么?”   但寒菲樱轻笑一声,清眸水波不兴,继续火上浇油道:“侯爷,你被骗了,你知道吗?”   武安侯阴鸷的眼眸顿时一沉,射出两道厉光,“你说什么?”   寒菲樱知晓武安侯心中的疑虑,一字一顿道:“你被萧远航给骗了。”   武安侯额头顿时青筋暴起,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之势攸然插在桌案上,离寒菲樱不到一分的距离。   森然的杀意,肃杀的眼神,不要说眼前是个女人,就是军中壮汉,也会心惊胆战,但寒菲樱没有,依然波澜不惊,“难道侯爷不打算听我把话说完吗?”   见寒菲樱如此胸有成竹,似乎是有备而来,武安侯终于难耐心中的强烈好奇,“如果你说的话不能让本侯信服的话,今晚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这赤luo裸的威胁,尤其是在一个手握生杀利器的侯爷面前,更是有着绝对的杀伤力,但寒菲樱一直都视若等闲,没有半分惧意。   不怕死的人,武安侯见过,但不怕死的女人,他还没有见过,第一次正面交锋,哪怕是死亡近在眼前,也能这般镇定自若,纹丝不动,武安侯还从来没有这样佩服一个看似弱质纤纤的女人。   寒菲樱清幽的眸瞳透出一丝诡异的光芒,武安侯知晓寒菲樱的意思,一挥手,其他的人全都无声退出,只剩下二人。   寒菲樱见时机成熟了,才慢慢道:“你的妹妹,也就是前皇后,还活着。”   武安侯面部的肌肉剧烈地跳动了两下,失声道:“你说什么?燕珺还活着?不是被皇上给…”   “你是听萧远航说的吧?”敌军内讧,我军之福也,寒菲樱似笑非笑道。   武安侯的目光满是疑惑,太子和自己说燕珺忠言逆耳,结果被皇上一怒之下赐死了她,那现在寒菲樱又说她还活着,一切扑朔迷离,到底是谁在说谎?“她现在在哪里?”   寒菲樱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对武安侯形成了不小的影响,从他眼中变幻的眸光中,可以看出,他并非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话, “她在宫里,但身受重伤,一时半会,恐怕是不能出来见你了。”   “身受重伤?”武安侯的脸孔忽然惊鸾了一下,“谁干的?”   寒菲樱见武安侯已经成功地被自己吊起了胃口,不动声色道:“这就要问问你的那个好外甥了。”   武安侯听出了寒菲樱的弦外之音,鹰眸如刀,“关太子什么事?燕珺是他的亲生母亲,母子感情甚笃,天下谁人不知?这次兵围皇城,也是为了清君侧,扫除朝廷里蛊惑皇帝的歼佞小人,一切都是为了大局着想,你若是无凭无据地污蔑太子,本侯饶不了你。”   寒菲樱的笑容明明很美,但却令武安侯有种毛骨悚然的寒意,揶揄道:“母子情深?真是天大的笑话。”   ☆、第四百一十九章 初见成效   武安侯就是再傻,也听得懂寒菲樱的言外之意,何况他也不是傻子,疑虑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寒菲樱脸上挂上一种不明的笑意,字字如山,“萧远航根本就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   “轰”的一声,武安侯瞬间就如僵住了一般,身体一动也不动,片刻之后,又像被电击了一样惊跳起来,满脸都写着三个字,“不可能。”   相对于武安侯的惊骇,寒菲樱一直都十分平静,当自己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心中也掀起过翻天巨浪,如果这个消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所以,连皇上也只能秘密处决萧远航,忍下这口恶气,不对外张扬。   任何人在听到一国太子竟然血脉不明的时候,反应都不会比眼前这位侯爷好太多,但知晓这件事的人,多多少少都是颇有城府的人物,武安侯也不例外,虽然性子火爆,头脑简单,但还是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双鹰眸逼视着一语惊人的寒菲樱,刀柄紧握,关节寸寸发白,就冲着寒菲樱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将她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寒菲樱只是无惧地看向他,眼神澄澈得没有一丝波澜,在长时间的对峙与沉默中,武安侯终于回过神来,眼中染上暗沉沉的光芒,冷鸷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寒菲樱一双瑰丽漂亮的眼眸,潋滟若花,云淡风轻道:“当然知道,可我说的句句属实。”   见寒菲樱始终胸有成竹,武安侯只觉得一股冰凉的寒意将自己浇透,当年燕珺生下皇长子,朝野上下一片欢腾,燕珺在后宫更是如鱼得水,李家也水涨船高,风头无人能及,现在寒菲樱却说什么萧远航不是皇上的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当年李燕珺生下的是一个女婴,而且生下来就夭折了,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李家的荣宠,她胆大妄为,偷梁换柱,用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男婴瞒天过海,并将所有经手的人一一灭口,当年的那个男婴,也就是今天的萧远航,你所谓的外甥,直到今天,萧远航的亲生母亲找来了,这件事情才浮出水面。”   寒菲樱的话条理清晰,过程明白,让武安侯如坠冰窖,后宫权谋,他并非一无所知,寒菲樱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拿储君血统的事情开玩笑。   武安侯眼眸暗闪,一股莫名的恐惧忽然席卷了全身,如果此事属实的话,燕珺恐怕要遭受最为残酷的凌迟之刑,而李家恐怕也要受到极大的牵连,终于明白,为什么寒菲樱会深夜冒险来到敌军营帐密谈此事,因为背后牵扯着一个惊天秘密。   许久,他终于从杂乱无章的事情中理出一丝头绪,“既然你说当年经手的人一一被灭口,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寒菲樱微微一笑,“看来你的耳朵真是不太好,我已经说过了,萧远航的生母找来了,一个极力想要找到儿子的母亲,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而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深藏了多年的秘密已经即将呼之欲出了,萧远航身为东宫天子,离权倾天下只有一步之遥,如果此时被人发现他根本就不是皇室正统,你说会什么后果?”   龙颜大怒,雷霆如火,任何一个词都不能形容皇帝心中的愤怒,那是任何男人都接受不了的耻辱,更何况是一国帝王?武安侯只觉得冷汗涔涔,虽然寒菲樱说的证据稍显不足,但似乎可以逼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统领十万大军的一品军侯,今夜,在一个弱女子面前,居然有种沉闷的窒息。   寒菲樱很有耐心地等着武安侯将这件事慢慢消化,她要让武安侯对萧远航产生怨怼,让两人之间产生间隙,不再是铁板一块一致对外,在己方力量不足的前提下,瓦解对方的防线永远是上上之策。   “其实要证明萧远航不是皇上的儿子很简单,你只需要细想一下,如今在朝堂之上,虽然萧远航和燕王纷争不下,但要细算下来,萧远航还是略压燕王一头,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起兵谋反呢?虽然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可谋逆终究是谋逆,纵然将来登基,身上也有永远都洗不清的污名,这背后的原因,你想过吗?”   寒菲樱说得意味深长,让武安侯眉心惊跳,没等他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寒菲樱又道:“真正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皇上无意中发现萧远航并不是他的儿子,当即勃然大怒,要赐死萧远航,萧远航当然不甘,他乘机挟持皇上逃出宫城,接着就来到了你的府上。”   武安侯想起惊心动魄的那一晚,让他从一个手握重兵的侯爷变成了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逆臣,忽道:“你的意思是燕珺是被太子所杀?”   寒菲樱见武安侯渐渐入佳境,并不否认,唇齿间清晰地吐出一个字,“是。”   “啪啦”重重一响,一股凌厉的掌风呼啸而过,寒菲樱身边的桌子应声而裂,碎得乱七八糟,是怒极之下的武安侯用内力震裂的。   身为京畿军的统领,武安侯倒也不是草包,帐内杀气陡盛,寒意刺骨,“铿”的一声,一把尖利的长刀唰地指向了寒菲樱优美的颈脖,只要再往前一分,寒菲樱就会横尸当场。   武安侯眼中戾气丛生,面容满是狰狞,“你今天如果不原原本本说清楚的话,休想活着走出去。”   不要说寒菲樱不过一介女流,就是能飞檐走壁的顶尖高手,在铜墙铁壁的重兵之中,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对武安侯来说,今晚的人就算不是寒菲樱,而是萧天熠,也只能命丧于此。   凌厉杀气瞬间将寒菲樱包围,但她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始终面不改色,悠然道:“没有什么秘密能保住一辈子,萧远航也知道了他身世的秘密,和当初的李燕珺一样,他坚信,只有死人才能坚守秘密,虽然李燕珺绝对不会自揭其短,但在已成了惊弓之鸟的萧远航看来,只要人活着,就存在吐露秘密的可能,与其这样,还不如相信一个死人,何况,李燕珺已经被打入冷宫,不再是众人瞩目的中宫皇后,后宫权力更迭,变幻多端,有谁去关心一个失宠的冷宫女人是怎么死的?而萧远航生母的闹腾,迟早也会让人注意到萧远航的身世,一旦这个秘密被皇上察觉,李燕珺必定是第一个被调查的对象,宫中手段,连鬼都得开口说人话,更何况是人?所以,如果你是萧远航,你会怎么做?”   寒菲樱的语速放得很慢,给了武安侯足够的思考时间,他的面色渐渐发白,“这只是你的推测,没有任何证据。”   寒菲樱冷笑,“其实你心里已经相信我的话了,执着地想要证据,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武安侯被说中心事,顿时恼羞成怒,于他心里,怎么也不肯相信竟然是萧远航杀了燕珺,燕珺有多爱萧远航,他这个当舅舅的自然清楚明白,虽然他心底极力告诉自己寒菲樱不过是在信口雌黄,可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叫嚣,寒菲樱恐怕所言非虚,因为他竟然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辩驳她的话。   在寒菲樱目光的逼视之下,他的手竟然不自觉一软,长剑“哐当”一声落到地上,眉峰跳动了几下,冷锐道:“可无缘无故地,皇上为什么要剥夺我的兵权?连圣旨都到达我府中了,这总不是假的吧?”   寒菲樱唇角勾出冰冷的笑意,“萧远航身世的秘密被皇上发现之后,他明白只有死路一条,当然不甘心,野心勃勃,想要夺取大位,唯一的筹码便是你手中的十万大军了。”   武安侯觉得周身的血液几乎凝结成冰,如果寒菲樱所言属实的话,他就成了被萧远航玩弄在股掌之上的彻头彻尾的最大傻瓜。   燕珺已经被打入冷宫,就算国舅爷身份不在,以他带兵多年的一品军侯的身份,至少也可以富贵一生,可现在他却成了万民唾骂的乱臣贼子,所谓的清君侧不过是掩耳盗铃的由头罢了,如今他起兵造反,已经被萧远航推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寒菲樱见武安侯的脸色青一块,白一块,刚才的戾气消失,可转而就换上了一阵阴毒的煞气,被一个冒牌货玩弄于手,这种滋味恐怕不好受,淡淡道:“萧远航狗急跳墙,皇上立即派兵追截,可惜让他跑了,皇上料定他会去找你,为了防止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萧远航蛊惑,做出糊涂事,所以先拿回兵符,待到萧远航归案之后,再还你兵权,可惜,晚了一步,而你身为多年军侯,居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给彻底挖弄了。”   武安侯脸上的肌肉剧烈地跳动了两下,人在面对不易接受的事实的时候,会倾向性地选择自己容易接受的结果,而且此事毕竟太过骇人听闻,武安侯不断地安慰自己,一定是寒菲樱在胡说八道。   他还是不愿相信太子居然杀了燕珺,更不相信太子居然在宫中劫持了皇帝,鹰眸沉沉,眼神陡然转为阴冷,“简直是一派胡言,明明是皇上身边歼臣当道,以至于完全听不进忠言逆耳,虎毒尚且不食子,皇上却连亲生儿子都要杀,我外甥多年前已经被立为太子,本应该是最理所当然的皇位继承人,可这些年,皇上却对他多番打压,大力扶持歼妃的儿子,他此举实在是被逼无奈,即便如何,我们也只想除去那些歼佞小人,绝不敢对皇上有任何不敬的举动,你这个妖女,竟然在此妖言惑众,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武安侯虽然说得言辞凿凿,可细听下去,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暴露了他内心的心虚,寒菲樱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对他产生了影响,冷冷道:“我冒险前来,只是不愿看着侯爷继续被萧远航蒙蔽,虽然李燕珺胆大包天,但皇上并非昏君,也不会无故株连李家,只要你安分守己,就算以后富贵未必可享,但平安至少无忧,可你被萧远航蒙蔽,犯下大错,如今可是真正置李家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武安侯的脸色再次青白起来,虽然没有发作,但他的表情告诉寒菲樱,他已经处于极度暴怒的边缘,目光仿佛要吃人一般,忽然厉烈地盯着寒菲樱,“真是最毒妇人心,为了离间我们舅甥之间的关系,好坐收渔人之利,你竟然费尽心思编了一个这样精彩的故事,难怪燕珺常说你心思机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本侯都差点中了你的圈套。”   再蠢笨的人,在多年权力的漩涡之中,也能历练出几分城府,幸好寒菲樱早有准备,“你以为我冒着死于非命的危险深夜前来,是这么有雅兴来给侯爷讲故事的?”   武安侯轻蔑大笑,“说来说去,这些全是你的一面之词,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证据的东西,叫本侯实在很难相信,你说燕珺还活着,却又说她身受重伤,这般遮遮掩掩,难道不是因为拿不出实际证据吗?”   寒菲樱从袖子中拿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函,优雅地递给武安侯,“你们是亲兄妹,她的字你总归是认得的吧?”   武安侯将信将疑地接过那封信,只看了个开头,便脸色大变,的确是燕珺的字迹无疑,但没有了平日的劲道,倒很符合寒菲樱说的身受重伤,信上面写的内容和寒菲樱说的如出一辙,都在向他陈述一个事实,那就是,萧远航并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而这个秘密,皇上也知道了。   武安侯看着看着,只觉得一阵血气上涌,八十岁的老母亲,李家嗷嗷待哺的幼儿,李家上上下下,已经全部被他带上了一条不归路,眼前的字忽然化作一个个冰冷的方块,向他猛扑过来,压在他的心头,喉头紧涩到窒息。   如果说之前对寒菲樱说的话始终半信半疑的话,现在看到燕珺的亲笔书信,武安侯心中最后一点侥幸已经消失殆尽,他知道,这封信是真的,因为写信人的口吻,语气,都和燕珺一模一样。   看见寒菲樱冰冷的眼神,武安侯忽然大笑,双手不受控制地惊鸾一般,将信撕得粉碎,“假的,假的,不可能的。”   寒菲樱静静地看着他疯狂的动作,默然不语,一个本来可以安享富贵的侯爷,竟然被自己所谓的外甥耍得团团转,这种无处发泄的愤怒,足以让他歇斯底里。   武安侯面色紫红,眼神剧烈变化,像魔鬼一样地盯着寒菲樱,良久,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只要天下人还认为萧远航是皇上的儿子,只要皇家还为了保住高贵的颜面隐瞒这个秘密,我也不打算走回头路了。”   寒菲樱唇角一勾,“侯爷的意思是,事到如今,反正已经谋反了,不如就谋反到底,而且现在兵权在你手中,只要顺利拿下京城,一切都是你的了,萧远航就做他的傀儡皇帝,对吗?”   这个女人好敏锐的心思,立刻洞察了自己的用意,武安侯也不否认,“很快你就会知道,在重兵铁甲面前,就是再口若悬河也没多大用处。”   寒菲樱忽然摇头,叹息一声,“我还一直以为侯爷是聪明人,如今看来,简直愚不可及,实在是蠢得不可救药。”   武安侯一怔,随即大怒,“寒菲樱,你嫌命太长了吗?不要忘了,这是在什么地方?”   寒菲樱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一笑,“萧远航为了权势,连养了他二十多年的母亲都能手刃的人,这般冷血心肠,连侯爷恐怕都要甘拜下风,你竟然天真到以为这样一个人,会心甘情愿做傀儡皇帝?”   武安侯目光猛然一凝,似乎在思索什么,如果太子真如寒菲樱所说的话,那自己……   “一旦萧远航察觉了你的企图,察觉到你也是一个知晓他秘密,并且想利用这个秘密来要挟他就范的人,你就成了阻挠他掌权的绊脚石,你说他会怎么对付你呢,侯爷?”   武安侯额头上的汗珠不知道何时开始滴落下来,眼前这个女人看似弱不禁风,可是她的话却比世上最厉害的武器还要锋利百倍,她一步步瓦解的是人心,让他和太子之间出现了不可调和的隔阂。   可悲的是,虽然明知道她的意图和打算,可自己还是一步步滑向那看不见底的深渊。   “这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武安侯强自打起精神,冷冰冰道:“如今京城尽在我手中,萧天熠的救兵就别指望了,光靠耍嘴皮子是没用的。”   寒菲樱忽然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让武安侯觉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笑你到了现在还在梦中没有醒来。”   武安侯紫红的脸色黑沉如锅底,“你说什么?”   寒菲樱收敛了一脸笑意,正色道:“你若是以为十几岁就上了战场,凭军功走到今天的战神,那么容易被你的几个追兵牵制住的话,就太天真了,实话告诉你,我夫君已经顺利调来援军,不日就将抵达京城,以我夫君的用兵如神,再加上京城里颜绩大将军的里应外合,你说你会有什么后果?”   武安侯眼眸一凛,似乎在揣测寒菲樱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萧天熠的本事深不可测,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来援军,可能吗?   寒菲樱看出了他的心思,“侯爷如果不信的话,大可派斥候去陇右关道打探,看是不是有大军临近的迹象?”   陇右关道是南境入京城的必经之路,如果萧天熠从南境调来大军,必经此地,就算寒菲樱在此满口胡言,可大军无从造假,莫非是真的?   寒菲樱最大的本事就是似是而非,似实而虚,武安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她牵着鼻子走了,可他还浑然不觉,寒菲樱嫣然一笑,爽快道:“侯爷如果还是不放心的话,我愿意做人质,直到侯爷的斥候探得情报归来,看我到底是不是在信口开河?”   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京城,最关键的就是要这个时间差,武安侯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论起用兵,他恐怕不是萧天熠的对手,所以,一定要在萧天熠回来之前拿下京城。   他的鹰眸锁定寒菲樱,既然她愿意为质,自然再好不过,退一万步讲,就算萧天熠真的归来,有寒菲樱在手,也可以要挟萧天熠让步,何乐而不为?   就在武安侯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萧远航的声音,“这么晚了,舅舅还没有休息吗?”   在听了寒菲樱一席话之后,武安侯对萧远航已经不是那般恭敬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最多也不过是借着皇家的名义做个傀儡,心头一动,还没等他开口,寒菲樱已经机敏地闪身躲避在帘子后方。   她刚刚藏好,萧远航就已经进来了,笑道:“舅舅在做什么?”   虽然武安侯心中有了自己的打算,但他也很明白,现在可不是和萧远航翻脸的时候,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见过寒菲樱,否则,多疑的萧远航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武安侯一手拿着酒杯假装在饮酒,一面苦恼道:“城内守军垂死挣扎,这两天又多了不少江湖中人,我正在制定新的攻城图,争取一举拿下京城,哪里睡得着?”   萧远航看着帐内被震烂的桌子,再看着故作镇定的武安侯,眼底渐渐一片冰冷,他果然没有料错,皇上行的是声东击西之计,一面派人去他那里威慑,但真正的目的是断了他的后路,游说舅舅。   萧远航的眼神开始四处环顾,极为随意道:“舅舅一个人吗?”   武安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是啊,刚好你来了,陪舅舅喝两杯。”   萧远航的眼神已彻底冷透,看来武安侯已经被对方说动了,开始瞒着自己了,只是不动声色道:“好啊,不过军情瞬息万变,舅舅明日还要巡城,还是早些歇息吧。”   ☆、第四百二十章 声东击西   寒菲樱不惜以身涉险,费尽心机离间萧远航和武安侯之间的关系,他们原本脆弱的结盟关系,很快就变了质。   武安侯果然起了疑心,一面立即派出探兵打探萧天熠援军是否真的即将到来,另外一面秘密扣留寒菲樱做人质,以备不时之需,反正这笔生意,对他来说,暂时是稳赚不赔的,寒菲樱对萧天熠有多重要,整个京城都知道,这个女人在手中,自己也就相当于掌握了主动权。   与此同时,在距离京城千里之遥的官道上,一行人正在夜色中风驰电掣驰往南境,马蹄过处,冰雪破裂,化为春水。   从离开京城到现在,萧天熠等人至少已经遭遇了数十次血腥追杀,人数也从离京之时的三十余人,只剩下不到十人。   他们一路上要应付两派人马的追杀,武安侯派来的追兵虽然人数众多,但绝不是萧天熠的对手,真正可怕的是月千梵的伏击和刺杀。   月千梵潜伏龙腾王朝多年,暗中已经建立起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单是飞虎堂内就高手如林,上次萧天熠派人围剿飞虎堂,但由于大部分高手已经提前撤离,飞虎堂的主要力量并没有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如今刺杀萧天熠的主要便是这股潜藏的力量,双方十几番血腥厮杀下来,都损失惨重,在萧天熠的强大攻势之下,飞虎堂也几乎遭遇灭顶之灾,更不要说武安侯的人马了。   京城已经风起云涌,危在旦夕,萧天熠一行策马驰骋,远远甩掉了身后的鬼影幢幢。   离开京城之后,他们一刻都没有停驻过,不时需要对付穷追不舍的追兵,虽早已人困马乏,但个个都圆睁着鹰隼般的眼眸,浑身紧绷,片刻不得放松,因为这条路上蕴藏着无处不在的杀机,只要一个大意,便是阴阳相隔。   疾驰中,萧天熠的战马忽然长啸一声,前蹄高高抬起之后猛然止住,见世子爷驻足,后面的极速行军也迅速止步,动作果决至极。   “爷。”夜离宸从后面赶到世子爷身边,“有什么吩咐?”   万籁俱寂中,似乎远远地听到后面有追兵的马蹄声,立即有士兵翻身下马,将耳朵附在地上听动静,随后对世子爷道:“一行大约有十多人。”   追兵一直都在,但让萧天熠在时间如此紧迫的情况下停下脚步的真正原因是,眼前出现了两条路,一条是他们走的官道,另外一条是绵延远方的山路,根据地图显示,这条山路可以抄近路到达南境,路途比官道要节约许多时间,但更为崎岖危险。   官道的好处是平坦,但相当于绕远路,按照路程推算,要比山路要多走一到两天,萧天熠俊美的脸庞划过一道暗色,京城有他心爱的女人和孩子,早一刻赶回去,妻儿就少一分危险,忽道:“阿宸。”   夜离宸神色一凛,此番出京,比任何一次都要危险,他们已经经历过无数生死,世子爷宽大的黑色披风在夜风中翻飞卷折,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但夜空中却还有淡淡的星光,更让世子爷那双俊美若星辰的凤眸璀璨异常,“请爷吩咐。”   “穆衍跟本世子走山路,你带其他所有人走官道。”   夜离宸浑身一震,旋即明白过来,兵分两路,可以给后面的追兵使障眼法,沉声道:“是,请爷一路保重,大家跟我来。”   原本密不可分的人马迅速分为两拨,这次带出来的全是世子爷身边最精锐的力量,剩下的十个人都经历了重重追杀,暗卫首领穆衍跟随世子爷驰入山路,其他的人全都跟着夜离宸风驰电掣继续驰骋在官道上。   夜色中充满血腥的气息,他们身上有尚未干涸的殷红血迹,寒风呼啸,打在脸上如刀刮般的疼痛,如果不是萧远航突然起兵谋反,这个时候,应该是人人欢天喜地准备新年的良辰佳境,本是盛世繁华,却成人间地狱。   进入了荆棘丛生的山路,萧天熠眼前忽然浮现樱樱俏美的身姿和绝美的脸颊,还有那可以融化冰雪的笑容,心底不由得一柔,樱樱,一定要等着我回来,我一定会终止这场京城危机。   两队人马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朝着各自的方向分道扬镳,就在萧天熠离开没多久,一对浑身上下都透着肃杀之气,如鬼魅般的身影转瞬即至。   和萧天熠一样,他们停了下来,因为眼前分明有两条路,为首的人就是月千梵。   他派人对萧天熠一路围追堵截,却并没有成功,全都被他反手灭了,此人的确是个人物,从京城出来之后,就有两拨人马一路追杀,一派是武安侯派出的追兵,另外一路就是自己网罗多年的江湖势力。   京城之中有武安侯的十万重兵,拿下京城,大可高枕无忧,唯一的变数是萧天熠这个危险人物,如果能将萧天熠扼杀在此,从今往后,龙腾王朝就是萧远航,也就是自己儿子的天下,也可以一雪在雪族被驱逐出来的耻辱。   虽然上次月千梵被夏明宸抓住了,但夏明宸毕竟只是雪族的后生晚辈,不论是在实力,还是在心机方面,都远不及月千梵,所以想要禁锢住他是不可能的,他灵机一动,使了金蝉脱壳之计,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跑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怎么可能陪着夏明宸胡闹?   不过,经过多番火拼,武安侯那帮追兵已经被萧天熠杀得差不多了,而月千梵的江湖势力也已经元气大伤,月千梵日夜兼程赶来,目的就是为了和剩下的高手一起亲自狙杀萧天熠。   面前有两条路,现在的问题是,自己手中的力量也不多了,只能集中力量追击其中一派人马,若是一分为二,力量分散,可能会全军覆没。   月千梵在心底飞快地盘算,一条是山路,一条是官道,山路只有两匹马的痕迹,其中有一匹马的痕迹属于萧天熠,而官道,则有数匹马的痕迹,至少有六七个人,兵符到底跟着那一队人马的手中?大军不见兵符,绝对不会开拔,只有兵符,才能调动大军。   一个黑衣人道:“山路是近路,萧天熠又是这群人中实力最强的,他一定是拿着虎符从这条路上走了,我们要集中力量从山路追击。”   月千梵一脸阴鸷,只是沉吟不语,狡猾的萧天熠给他出了个难题,对自己手中有多少力量也心知肚明,如果南辕北辙,追踪错了,让萧天熠成功到达南境,宇王爷大军杀来,就不再是设伏暗杀能阻止得了的。   “一定在萧天熠手中。”另一个黑衣人也赞同道,萧天熠的武功最为高强,是最有战斗力的人,虎符放在他手中最为安全,也最可能安全抵达南境。   月千梵冷冷瞪他一眼,让他后面的话语瞬间收了回去,似是而非,虚虚实实,现在要赌的是,虎符到底在不在萧天熠手中?   几乎所有的黑衣人都赞同刚才的结论,萧天熠利用大队人马转移他们的视线,实际上却带着虎符抄近路去往南境了,都一致认为,沿着山路追踪是最明智的做法。   欲擒故纵,声东击西?月千梵忽然眼睛一亮,不由分说,指着官道的方向,“追。”   “为什么?”   月千梵冷冷道:“因为你蠢。”   越是心急的情况下,越是不能慌乱,月千梵猛然明白了萧天熠的打算,在自己面前,想玩声东击西的招数,还嫩了点。   萧天熠行军素来以迅疾而著称,现在更是须臾必争的时刻, 一步走错,就步步错,一步之差,谬以千里,分毫的距离,就能决定将来到底是谁家天下。   正是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他会走最快捷的山路,但实际上他一定会反其道而行之,真正的虎符一定不在他身上,他想用障眼法引开自己的追杀。   一行黑色身影朝着官道的方向追去,地上的薄冰已经被踏得泥泞不堪,支离破碎。   山路上,穆衍一边赶路,一边询问世子爷的打算,萧天熠淡淡一笑,“所有的人都会以为虎符在我身上,可心思诡谲生性多疑的月千梵却不会这样认为,他一定以为我是反其道行之,其实虎符一定在阿宸身上,殊不知,看起来复杂的事情,往往是最简单的,世人皆知,圣人有云,凡事三思而后行,但其实,圣人真正的意思是,再,斯可矣,不用想那么多,最多想两次就足够了,月千梵向来缜密而多思,这一次,本世子就让他想的越多,错的越多。”   穆衍笑道:“世子爷果然高明,连月千梵也被玩弄在股掌之上。”说完,又面呈忧色,“可惜阿宸他们会遭遇强敌。”月千梵的武功恐怕还在世子爷之上,阿宸几个会损失惨重,以后未必再能见面了。   萧天熠却只是高深莫测一笑,穆衍不解,“莫非世子爷有什么打算?”   萧天熠清雅的面容流光溢彩,透着一丝诡谲的笑意,“你放心好了,阿宸他们并无危险。”   “属下愚钝,还请爷明示。”   “月千梵毕竟不是愣头青,他还没追上阿宸,恐怕就会发现中了我的声东击西之计,所以,他一定会原路折回,重新沿山路追击。”   穆衍恍然大悟,对世子爷佩服得五体投地,假作真时真亦假,聪明绝顶的世子爷将月千梵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军情危急的时刻,这一去一来,可就耽误了最宝贵的时间,月千梵这号人物居然也会被世子爷耍得团团转。   “翻过这座山,就到达南境了。”一路艰险,自不必说,总算是看到曙光了,穆衍心中升腾起万丈豪情,只要宇王爷见到虎符,便回立即挥军进京勤王,将叛军一举歼灭。   两人到达山腰的时候,萧天熠忽然脸色微变,对面山上忽然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吼声,“萧天熠,你以为本座真的上了你的当吗?”   不愧是月千梵,居然这么快就追来了,萧天熠唇角一弯,看向对面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语含讥诮,“难道你没有吗?”   月千梵一向自认为是雪族最聪明的,最有实力继承雪族皇室的人,可惜那些故步自封的老家伙倚老卖老,根本不给他表现的机会,最后居然还把他赶了出去,严令他此生永远不得踏入雪族,他落魄至极,又遇到了深爱的女人,可惜这个女人心里始终没有自己,让月千梵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事无成。   对他这样野心勃勃的人来说,不成就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简直就是在世上白来了一趟,如今,萧远航就是他的事业,他相信,只要萧远航成了龙腾王朝的国君,总有一天,自己会将雪族那些自以为是的老家伙踩在脚下。   一向自以为智计无双的月千梵居然上了这么大一个当,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萧天熠已经争取多了足够多的时间,月千梵不甘心被萧天熠耍弄,当即使出最高深的内力,一路快如闪电般沿着山路追来,其他的人没有他内力深厚,只能远远被甩在后面。   不过,到底路途遥远,纵然月千梵内力高深,跑了一路,也免不了气喘吁吁,萧天熠看在眼里,唇角一弯,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一路辛苦了。”   被萧天熠耍弄了一回,月千梵正在平息自己身体乱窜的气息,冷冷道:“应该担心的好像是你,不要忘了,两个萧天熠加起来也不是本座的对手。”   穆衍长剑出鞘,“大话不要说得太早,放马过来吧。”   月千梵冷笑一声,双手合掌,一阵狂风呼啸,乱石立即朝着萧天熠扑面而来,萧天熠一脚踹翻一块大石,和穆衍左右夹击,将大大小小的石头原封不动地挡回去。   见月千梵内力源源不断地激发出来,萧天熠扬声道:“别怪本世子没有提醒你,你可中了蓝芙蓉的蚀心蛊,发功过度,会加速毒性的蔓延,到时候神仙也难救了。”   穆衍一时躲避不及,被一块石头砸中,立即喷出一口鲜血,后背火辣辣地疼,高声道:“爷,我来对付这个魔头,你快走。”   萧天熠还没有说话,月千梵就嘲讽道:“真是好忠心的走狗,可惜,你们今天一个也走不了。”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劲风又扑面而来,这月千梵的实力实在深不可测,萧天熠的身影翩若惊鸿,潇洒地避开了猛烈的杀气,唇角笑意更深。   “月千梵,告诉你一个消息,武安侯见势头越闹越大,开始害怕了,为了将功折罪,保住一家人性命,他把萧远航绑了,交到皇上那里去了,你还是好好担心他吧。”萧天熠知道月千梵功力深厚,自然不会正面迎击,一边穿梭在剑气中,一边分散他的注意力。   什么?月千梵一怔,他离开京城,只为了堵截萧天熠,京城的消息已经不那么及时了,难道……?   等到他发现上当的时候,萧天熠已经逮住了这个千钧一发的机会,一掌猛击在他胸口,他顿时觉得心口翻江倒海般难受,被强压在体内的蚀心蛊发作了,浑身如万蚁噬药般难受,视线也开始模糊。   月千梵依靠高深的内力,将体内乱窜的真气强行压下来,却发现已经置身一个四面都没有出口的弧形阵中。   抬头看去,萧天熠站在山峰顶上,长身玉立,优雅翩然,风华无双,俊朗如峭壁上的孤松。   月千梵忽然想起,这样的孤高姿态仿佛似曾相识,一时又完全想不起来,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不可能的,一定在哪里见过。   “你就好好在这里呆着吧,总不能只有你布阵困我,现在也轮到我困住你一次,后会有期。”   说完,萧天熠颀长的身影决然远去,月千梵被困于不知道萧天熠什么时候布下的石阵之中,一时又找不到出口,心急如焚,只觉得头脑都快要爆炸了,大吼一声,四周又响起天崩地裂般的回声,只是,早已经不见萧天熠的影子。   “总算甩掉这个大魔头了。”穆衍长长吐出一口气,他们都是在武学上颇有造诣者,还没有见过这般怪异的武功。   “事不宜迟,马上走。”萧天熠看着困兽犹斗的月千梵,不着痕迹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越是月千梵这样野心勃勃的人,越是容易被人抓住弱点,他的弱点就是萧远航的身世,一旦被武安侯知悉,武安侯定然会生出别的心思,这一点,在离京之前,他就和樱樱商谈过,必要之时,利用萧远航的身世让武安侯产生动摇,降低叛军的作战力。   天空已经出现鱼肚白,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宁静至极,新的一天开始了。   马蹄声踏破清晨的静谧的时候,月千梵终于从迷阵中出来,可他知道,已经绝对不可能追得上萧天熠的脚步了。   太阳洒下万道金光,让寒冬的黎明有了一丝暖意,可月千梵只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不顾一切寻找补救的机会。   萧天熠虽然成功抵达南境,可若是京城已经被萧远航攻打下来,将龙腾皇室所有人囚禁起来,捏在手中,成为人质,谁胜谁负还不一定,为今之计,是抢在萧天熠之前,马上赶回京城,力挽狂澜,月千梵眼眸透出森冷杀气,萧天熠,总有一天,本座会让你栽在我手里。   ---   寒菲樱被武安侯秘密关押在一个地方,因为寒菲樱的身份,武安侯对她还是十分客气,在得到探子回报之前,他不会轻易做出决定,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谁都不会大意,他要确定萧天熠是不是真的已经带了援兵归来。   武安侯心烦意乱,明明好好地做着自己的侯爷,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祸国殃民的叛臣?至于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现在都觉得脑子发懵。   寒菲樱倒不像来做人质的,而是来做客的一样,悠闲地喝着茶,完全没有武安侯的心急如焚,可她表面上平静,心中却极度挂念萧衡和萧璟,还有妖孽,从来没有这般思念他,这般需要他。   城里城外的战争还在继续,一个探兵忽然神色慌张地进来,附在武安侯耳边说了一番话。   寒菲樱余光瞥过,果然看见武安侯脸色大变,惊惧地盯着她,待探兵出去之后,寒菲樱慢慢道:“现在知道我所言非虚了吧?”   武安侯脸色一白,探兵回报,陇右道果然有大量军队活动的迹象,这个时候,并没有别的军队大量集结,唯一的可能,就是萧天熠的援军。   他不知道的是,陇右道所谓的大军活动的痕迹,是寒菲樱刻意营造出来的,那个地方是一条天然的狭窄甬道,寒菲樱派出月影楼的人,利用山谷的回声,壮大声势,造成四面八方都有军队活动的迹象。   武安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萧天熠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真的要按照寒菲樱说的,悬崖勒马,绑了萧远航,去向皇上负荆请罪?可皇上会放过自己吗?哪个皇帝会免叛臣的死罪?   寒菲樱知道武安侯在进行剧烈的思想斗争,警示道:“以萧远航的为人,恐怕已经对你起了疑心。”   武安侯坚信自己并未露出破绽,不以为然道:“如今他只能依靠本侯,就算起了疑心又如何?”   寒菲樱嗤笑一声,只要武安侯相信援军即将到来,从现在开始,主动权到了自己手中,“既然你不再那么可靠,随时都可能反水,你猜他还会那么相信你吗?”   武安侯鹰眸一厉,“那他也不敢把本侯怎么样。”   “你忘了李燕珺吗?”   一句话,让武安侯的脸变了颜色,寒菲樱察言观色,适时道:“我敢肯定,那天晚上,他对你已经起疑了,如果他察觉你有二心,不但不再是他的帮手,反而会成为他的绊脚石,你就是他下一个要杀的人,要不要赌一把?”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夜长梦多   虽然武安侯觉得寒菲樱是在危言耸听,但在一个女人面前,一个大男人总不至于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当即一口应承,“好,一言为定。”   接下来的几天,虽然萧远航和武安侯之间看似一切平静如常,但实际上已经各自心怀鬼胎,不过武安侯终究是粗人,城府当然不及从小在宫中长大的萧远航那么深,又因为在军中多年,心中的想法经常会自然而然地表露在脸上和行动上。   武安侯并不是个雷厉风行当机立断的人,而且,龙腾王朝这么多年的仗都让萧天熠打了,京畿一直无战事,谈起攻城掠地,行军布阵,他虽然不能说是外行,但也绝对不是佼佼者。   而且,寒菲樱的话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现在萧天熠的援军即将到来,如果自己悬崖勒马及时回头的话,有可能将功折罪,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谋反本就是一件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事,只有在完全不留退路的情况下,才有可能成功,但如今,因为武安侯心中存了这样的想法,所以攻城也不那么积极了,主帅在犹豫,麾下将士很快就感同身受,仗也打得装模作样。   于是,这场轰轰烈烈的围京城清君侧的行动,就呈现出了一个古怪的阵势,那就是,城内守军拼死力敌,但城外叛军却消极怠工,战局离奇地僵持下去。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战局胶着对萧远航是绝对不利的,因为多拖一天,就为萧天熠争取了一天的时间,见形势不对,他火急火燎地来找了武安侯好几次,催促出兵,可武安侯都以各种利用推诿拖延。   在武安侯最后一次推诿的时候,萧远航所有的耐心都耗尽了,眼神蓦然森寒可怕,李光赫,给你生路你不走,偏偏要选择一条死路,这是你逼我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魏胥也看出来武安侯已经存了异心,这个关键时刻,武安侯存异心,必定凶多吉少。   当天晚上,有几名黑衣刺客乔装潜入主帅营帐,意图行刺武安侯,可这一场行刺却并没有得逞,反而被早有准备的武安侯抓了个正着。   萧远航本来是准备结果武安侯,嫁祸说是皇帝派来的刺客,顺理成章接管他手中军队,就算他麾下将领心存疑惑,也无济于事,届时自己亲自下令攻城,没想到这老匹夫早有准备,睡在床上的竟然不是他本人,而且帐内早有士兵埋伏。   武安侯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来,命士兵扯下刺客的面巾,露出一张无比熟悉的脸,这才明白寒菲樱所言非虚,怒道:“萧远航,果然是你。”   萧远航在刺杀武安侯之前,已经设定好计划,可没想到,反倒落入了武安侯的圈套,以他对武安侯的了解,此事必定是背后有人在鼓动,一定和近几日武安侯古怪的举动有关。   原本亲密无间的舅甥居然自相残杀,帐内气氛凝结成冰,武安侯阴沉地盯着一身黑衣的萧远航,既然萧远航并不是自己亲外甥,那两人之间就毫无血缘关系,自然也就没有必要顾忌什么舅甥情谊,眼眸透着浓浓杀意,“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来刺杀本侯?”   事到如此,萧远航在短暂的惊诧之后,已经恢复了镇定,大家都不是傻子,在锋利的刀剑面前,任何狡辩都没有必要,四目相对间,什么假惺惺的舅甥脆弱情谊,已经荡然无存。   既然计划败露,被抓了个现行,他却只是冷笑道:“本来京城很快我们的天下了,可惜你优柔寡断,错失大好良机,实在对不起十万将士的舍命追随,你根本不配做主帅,我也是为将士们着想。”   见一向对自己尊敬的萧远航出言不逊,大言不惭,武安侯气得七窍生烟,屠刀猛然高高举起,“好,现在就要让你看看到底本侯配不配做主帅。”   一道寒光掠过,不知道为什么,武安侯的动作忽然僵住了,忽然临时改变了主意,摆摆手,“带走。”   萧远航见武安侯没有杀自己,也不意外,嘴角反而擒着一抹冷笑。   帐内恢复了安静之后,寒菲樱从暗处出来,清笑道:“只有亲眼看到,才会相信萧远航早就对你存了杀心,现在知道我没有骗你了吧?”   武安侯刚才差点就杀了萧远航,可是在刀尖落到他脸上的时候,忽然改变了主意,因为这皇位无论落到谁的手中,都不会落到自己手中,自己不是姓萧的,就算自己想夺权,也必须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坐到那个位置上去。   萧远航仍然是一枚重要的棋子,是自己师出有名的最有力理由,如果真一气之下把萧远航杀了,对自己并不利,而且,若是把萧远航抓了送给皇上发落,就进可攻,退可守,所以,萧远航现在还不能死,无论自己做出什么选择,萧远航暂时都是有用的。   寒菲樱本来以为萧远航先下手为强,武安侯一怒之下,定然会杀了萧远航,可他没有,不过寒菲樱也并不失望,该反目的已经反目,这对脆弱的堡垒已经彻底瓦解了。   见武安侯眼眸沉沉,不时掠过一道暗光,寒菲樱明白他心中还有别的打算,或许还不肯放弃夺城的念头,还想着扶持萧远航做傀儡皇帝。   听着外面呼啸的寒风,寒菲樱心又飞到了那千里之外的俊朗身影,忽道:“按照我夫君行军的速度,明天就会抵达京城了,侯爷,你想好怎么做了吗?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武安侯心头一慑,萧天熠,任何军队在他手中都会成为虎狼之师,对上寒菲樱那双幽深的眼眸,终于不得不舍弃自己心头那一点奢望,痛下决心,“明天本候就把萧远航绑了,到皇上面前负荆请罪。”   见他最终终于放弃了愚蠢的念头,寒菲樱暗自松了一口气,萧天熠若能真的赶回来,自然最好,可若是赶不回来,就只能使用空城计,不战而屈人之兵,骗得武安侯主动投降,轻轻一笑,“侯爷果然睿智。”   武安侯虽然决定投降,但心底终归不平静,复杂地看了一眼寒菲樱,提醒道:“记得你的承诺。”   “那是自然。”只要解了京城之危,武安侯一家的性命对寒菲樱来说,已经无关紧要,“我以淮南王府的名义起誓,定然会保住李家一家性命。”   武安侯终于放心了些,既然已经准备投降,就没有必要再扣押寒菲樱做人质了,恭恭敬敬道:“世子妃请。”   寒菲樱无声而笑,“明日本妃在宫里等候侯爷的到来。”   “一言为定。”送走世子妃之后,武安侯当即召人前来写认罪书,准备明日请罪投降。   再傻的人都知道权衡利弊,何况武安侯也不傻,如今萧天熠的援军已经近在咫尺,若是自己主动投降,真有可能落得从轻发落,但若是一意孤行,等着萧天熠打过来,一切可就晚了。   武安侯虽然是军人,但因为有着国舅爷的身份,养尊处优多年,早已不复当年的热血,与其玉石俱焚,全军覆没,还不如及时投诚,好歹还有一线生机,就算不能全然相信寒菲樱,但此时也并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明日就会有新的变故,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武安侯也不知道,他心情复杂地准备在请罪书上按手印的时候,忽然觉得帐内蓦然一冷,不知道何时,面前竟然多了一个全身阴森的人。   “什么人?”左右立即刀剑出鞘,可他们的声音还没有来得及继续发出,就被硬生生掐断了,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武安侯脸色大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男人,只肖轻轻一挥手,他身后的两个侍卫就无声无息地见了阎王。   他是武人,武功也不错,但见到这神鬼莫测的武功的时候,不禁呆住了,那人的容貌裹在黑色的暗影中,根本看不清楚,那出神入化的身手,让武安侯再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对方想要取他的性命,也就是片刻之间的事情。   但这毕竟是在军中,武安侯刚想闪退,对方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一阵凌烈的剑光闪过,他耳边的一缕头发,就无声而落,只要剑光稍稍偏一点,落下的就是他的头了。   这个鬼魅一样可怕的高大男人,给武安侯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让他硬生生打了个冷颤,声音也有不由自主的颤抖,“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方却并没有回答他,在月千梵的眼中,武安侯这类小角色根本不值一提,虽然他在萧天熠那里吃了个天大的亏,但幸好日夜兼程赶回来得及时。   月千梵看着愚蠢至极的武安侯,真想一刀结果了他,可萧远航要杀武安侯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月千梵却明白,现在不是武安侯该死的时候,那些军中将领,毕竟是武安侯多年的手下,临阵换帅,是行军打仗的大忌,萧远航不懂,可月千梵懂这个道理,冷笑道:“你是不是准备绑了萧远航,明天去向皇帝请罪?”   武安侯大惊,这到底是什么人?又不像是刺客,若是刺客,哪里会和自己说这么多废话?“你在说什么?”   月千梵阴恻恻一笑,不屑道:“真是愚不可及。”   武安侯自知并非精明过人之人,但当面被人说愚蠢,心里当然不舒服,但不舒服归不舒服,因为这个男人实在太过可怕,他手中的剑还在滴血,整个人也处处透着一种诡谲的气息,让人不敢接近,“为什么?”   月千梵声冷如冰,如挂寒雪,“在任何一个皇帝眼中,谋逆都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他更加不可能容忍一个所谓辜负了他信任的手握重兵的人,你都已经起兵了,在皇帝眼中,你就有了永远都无法洗脱的原罪,你要颠覆是他的宝座,他的龙椅,你以为他真会大度到饶了你一家的性命,真是无知到可笑。”   武安侯何尝不知?可问题是萧天熠回来了,那位战神世子,可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要是打,最终肯定是死路一条,只有不打,尚有一线生机,而且他抓了废太子,将功折罪,皇帝也不一定会杀他。   月千梵看出了武安侯的心思,毫不留情地讥诮道:“当然,他有可能现在不杀你,但只要有合适的机会,随便挑一个错处,便能让你人头落地,皇帝想要让一个臣子生不如死,方法太多了,亏你在朝廷混了这么多年,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难道还不蠢吗?”   月千梵自从知道萧远航是自己亲生儿子之后,便一直隐匿在暗处帮萧远航筹谋一切,可现在,成败攸关的时刻,他已经渐渐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这个神秘男人的话像刀锋一样插在武安侯的心底深处,心中对萧远航的怨恨不由得又深了一层,是萧远航把他推到万劫不复的深渊,萧远航才是罪魁祸首,自从知道他不是自己的亲外甥而且还杀了燕珺之后,武安侯对他就没有任何顾念之情。   见武安侯陷入了犹豫,月千梵的声音仿佛染上了一丝魔力,“一头猛虎若是失去了利齿,任何人都不会忌惮他,现在京城在你手中,换句话说,皇帝的命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他们自然会诱哄你,讨好你,可一旦你交出兵权,就像猛虎被拔去了利齿,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个时候,你就只能任人宰割,只有手中有筹码,才有说话的权利,当你没有任何筹码的时候,你的生死也就没人会注意了,你的存在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他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武安侯一双眼睛猛地瞪大,他对皇帝是否会宽恕自己并没有什么把握,寒菲樱到底会不会遵守她的承诺也没什么信心,没有一个武将愿意放弃自己手中的兵权,但问题是萧天熠已经率援军赶到,他打不过萧天熠,已经别无选择,喃喃道:“可萧天熠的援兵明日就会抵达京城。”   月千梵哂笑,原来如此,武安侯这个蠢货上了人家的当,还浑然不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萧天熠的援军现在何处了。   大军行军,就是速度再快,也赶不上他一个人电光火石的速度,萧天熠的大军,至少还有三天才抵达京城,三天,拿下京城,足够了。   糊弄武安侯可以,但像糊弄月千梵就难多了,月千梵一眼就看得出来武安侯这头蠢驴被人骗了,冷笑一声,“你的消息有误,萧天熠至少还有三天才能抵达京城,三天,你的十万大军,对付京城那一群乌合之众,应该足够了吧,总不能说,你手下养的兵全都是草包吧?”   就算武安侯承认自己打不过萧天熠,但也不至于愿意承认自己手下的人全是草包,他立即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京城八千人,现在剩下的不到一半,自己手下损失两万,余下还有八万,只是由于城中军民的激烈抵抗,再加上来自萧天熠的震慑,又因为寒菲樱说得对,没有退路的是萧远航,而不是自己,自己没有必要跟着萧远航殉葬,所以,他一定要攻下京城的决心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坚决了。   如果现在改变主意,在三天之内,一鼓作气攻下京城,也倒不是不可能,只是萧天熠的援军真的没到吗?武安侯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月千梵见状冷冷道:“萧天熠此去南境,哪有那么快回来?还有,你别忘了,他可是有仇必报之人,你派人去追杀他,这笔账,他可记得很清楚,如果你不抓住这唯一的机会,你以为萧天熠回来之后会放过你吗?”   武安侯身子一颤,要是换了自己,要放过一个追杀过自己的人,可的确没有那么大度,就是皇上愿意放过自己,萧天熠会放过自己吗?得罪了这个瘟神,可不是好玩的,他只觉得全身凉透,发现已经走入了一个死胡同,前面无路可走,后面也毫无退路。   月千梵的声音渐渐变得阴冷而诡异,“无论是皇上还是萧天熠,都不会放过你,你一家老小到底是生是死,就看你现在的选择了。”   毕竟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武安侯可不敢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尽管他说的很有道理,沉思了一会,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不想看你自寻死路的人。”月千梵可不会与武安侯这样的蠢货透露自己的身份,漫不经心道。   武安侯顿时语塞,但又不敢多问,那男人的眼神十分阴鸷,就像随时都可能吐出信子的毒蛇,两名士兵死不瞑目的尸体还在眼前,自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悄无声息地倒下,他可不愿意冒这种风险,于是战战兢兢道:“为什么?”   “我与皇帝有仇。”月千梵一字一顿道,字字诛心,仿佛敲在武安侯的心头,让他浑身一震。   月千梵倒没有说假话,他的确与龙腾王朝的皇帝有仇,皇帝抢了他最心爱的女人,只要有皇帝在,映月就不可能爱上自己,他那样爱着映月,可她心中从来就没有自己的影子,这让他对夺走了映月的皇帝恨之入骨,誓要报复皇帝,可没想到,因为蓝芙蓉这个贱女人的搅局,太子的身世提前暴露了,破坏了他的大好计划,经历过一次夺储失败的月千梵,不允许第二次失败。   武安侯目光惊恐,这个男人与皇帝有仇?不过看这个男人的气场,肯定不是一般人,那双眼睛,透着危险与杀意,令人毛骨悚然。   此时的武安侯,发现自己处在了无比悲哀的境地,原本也是朝中重臣,手握重兵,平日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可现在呢,连性命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关键是,他没有能力与这个男人为敌,万一没有遂这个男人的意,怕是当场就要成为剑下亡魂。   月千梵的目光像钢刀一样掠过武安侯,武安侯只觉得浑身发凉,猛地大灌了一口酒,壮了壮胆,这到底是在自己军中,不如先稳住他,然后再伺机拿下?   谁知,他还没有想好,就听到了一个阴沉的声音,“本座能在你的军中来去自如,取你的性命自然易如反掌,你心里在想什么,本座也一清二楚。”   武安侯心下一紧,在这个实力深不可测的男人面前,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猫抓在手中的老鼠,什么玩法,什么死法,全由猫来决定,尽管你不甘心,但你只能认命,“你误会了,本侯没有这个意思。”   月千梵的刀光滑过武安侯的脸颊,“如果你想和本座耍花样的话,本座会让你后悔来到人世走一遭。”   那令人浑身寒毛竖起来的声音让武安侯噤若寒蝉,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但在这个浑身戾气的男人面前,活生生就矮了半截,忙陪着笑脸道:“不敢。”   “从今往后,你若是对太子有丝毫不利的举动和心思,便如同此砚。”   话音未落,忽然寒光一闪,一剑居然把紫翠石做成的砚台劈为两半,还有稍纵即逝的电火。   那是无比坚固的紫翠石,居然能一剑劈开,可见此人功力已臻化境,把武安侯吓得魂飞魄散,越是手中握有实权的人,越觉得自己的性命重要,当杀气逼近的时候,武安侯只得拼命点头,“是,本侯愿意听从尊驾吩咐,只是不知道怎么称呼?”   武安侯已经被驯服了,但月千梵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既然他已经来到幕前,就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武安侯这个蠢货,明明已经如瓮中捉鳖的京城,打了这么久还没有打下来,“从现在开始,我就留在你的身边,助你攻城,叫我月将军吧。”   一听这个可怕的男人要留在自己身边,武安侯更是栗栗危惧,但现在的情形,根本不由他说了算,只得转念一想,有一个这样厉害的人在帮助攻城,也是不容忽视的力量,忙道:“月将军。”   月千梵见武安侯满脸堆笑,不桌痕迹一笑,慢慢地脱下了风帽,露出了他的容貌,是一张很普通的脸,在人群中,没有任何特别,但无端端就给人一种充满戾气和杀气的威慑。   ☆、第四百二十二章 共同御敌   从叛军营帐离开之后,寒菲樱虽然得到了武安侯的承诺,可心头一直都有种说不出的隐忧,不知道这种隐忧到底从何而来,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始终不能完全放心,她几乎一夜无眠。   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果然惊人的准确,一个人不管有多聪明,也终归是人不是神,纵然做足了准备,也无法预料到所有横生的枝节。   原本已经答应投诚的武安侯,甚至在一应请罪书都写好了的情况下,却被日夜兼程赶回来的月千梵一番威逼利诱,不得不改变了主意。   人都会趋利避害,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如果武安侯不答应月千梵的话,恐怕立刻就会血溅当场,当死亡的威胁近在眼前的时候,人都会先当缩头乌龟,保住命再说,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毕竟,在武安侯看来,月千梵比寒菲樱可怕多了,谈笑之间就能让人灰飞烟灭,浑身都写满杀意,虽然他贵为一品军侯,也终究是血肉之躯,绝对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各种权衡利弊之下,终于下定决心大举攻城。   次日,天色尚未完全透白,原本是武安侯答应投诚的时刻,西城门的叛军却骤然发动了最猛烈的攻击,巨大的圆木开始疯狂地撞击城门。   西城门的守军苦守多日,都十分奇怪,明明前几天叛军的攻势已经逐渐颓废下去,可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像喝了鸡血一样,一个个神情亢奋,群情振奋,他们不敢懈怠,立即齐齐放箭,可叛军倒下去一批,新的一批又立即补充上来。   西城门的守军已经不过千余人,城门在圆木的撞击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摇摇欲坠,幸好寒菲樱昨夜在回城的时候已经提前交代,为防止临时有变,城门所有守军不得松懈。   虽然他们已经连续数日不得休息,但面对来势汹汹的叛军,仍旧殊死血战,流尽最后一滴血。   可叛军毕竟人数庞大,源源不绝,守军终究寡不敌众,日上三竿的时候,叛军终于撞开了西城门,长驱直入。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剑锋凌厉,见人就杀,掌剑齐发,威力无比,锐不可当,赫然就是昨夜潜入武安侯营帐中的月千梵,如今叛军中来历不明的月将军。   叛军潮水一般地涌入进来,见人就砍,皇城内,手无寸铁的百姓惊慌逃散,人人自危,血流成河。   叛军攻破西城门的消息传入宫城的时候,燕王大为惊慌,虽然表面上极力保持镇定,可微颤的双手还是出卖了他,“立即关闭宫门,没有本王的指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   叛军压境,可世子的援军却迟迟未到,此时,燕王心中止不住的懊悔,当初就不应该听世子妃的,将御林军全都派出去守城,如今城门失守,叛军一拥而入。   那可是十万大军,就算已经死伤不下两万,但人数仍然是城内守军的十数倍之多,纵然京畿军战力不及御林军和城内守军,但在人数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他们也绝无翻盘的可能。   如果当时没有误听世子妃的话,现在三千御林军好歹还能守住宫门一段时间,宫门的防守比城门更坚固严实,只要紧闭宫门,拖上几天是没有问题的,只要耗到世子援军到来,就可以拨开云雾见青天。   此时,燕王深深懊悔,悔不当初,欧阳菁见叛军逼近,也面色如雪,双肩发颤,看到燕王面色铁青,识趣地没有说话,恨不得把自己当做隐形人,以免成了燕王的出气筒。   寒菲樱早已经得到了叛军攻城的消息,答应得好好的武安侯为何突然反水,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阴魂不散的月千梵又在其中搅局。   她快速前来,见燕王面沉如水,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冷道:“如果不派御林军出去协助守城,现在他们早就打进来了,城内的守军根本就坚持不到现在。”   燕王一愣,虽然懊恼,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责怪世子妃的时候,更不是和世子妃翻脸的时候,急急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殿下,世子妃,皇上召二位急见。”田公公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还没入内,就高声喊道。   燕王和寒菲樱对视一眼,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皇上也听说了消息,立即赶去养心殿。   皇上半靠在龙榻上,淑贵妃和容妃都在一旁,经历一场大病和巨变,皇上神色愤怒而疲惫,但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见他们正要见礼,摆摆手道:“免礼,现在叛军怎么样了?”   在父皇面前,燕王还是要表现的,忙慷慨激昂道:“叛军虽然已经攻进西城门,但请父皇放心,儿臣会誓死守卫宫城安危,誓死保卫父皇安危。”   燕王的表现让皇上很满意,果然不失皇家尊严,又看向寒菲樱,问道:“天熠什么时候回来?”   虽然这样问,但皇上也知道,最有战力的军队,非南境军莫属,但天熠此去南境,就是按照脚底生风的速度,来回也需要半个月,如今还不足十天,实在是为难天熠。   寒菲樱也忧心如焚,只是沉声道:“我相信世子一定会千里勤王,解救京城劫难。”   如今京城面临浩劫,皇上坐不住了,忽然下榻,把淑贵妃和容妃吓了一跳,双双过来扶住皇上,“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皇上怒意横生,如果叛军赢了,萧家江山改了姓,那他死了也无颜去面见列祖列宗,面色凝重,“朕知道你和天熠已经尽力,如果朝廷能度过此劫,朕定然会封你为一品诰命夫人。”   一品诰命夫人?寒菲樱一愣,恍然觉得这位鬓边霜白的皇上如父亲一样慈祥,难道是因为他是萧天熠亲生父亲的缘故吗?如果按照关系,他就是自己的公公,可这关系,却不能对人明言。   龙腾王朝律例,一品诰命夫人,是臣子之妻能受封的最高荣耀,放眼整个王朝,还没有几人能得到这样的殊荣,仅有的几位,也都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世子妃只是身份,一品诰命夫人却是皇上钦封,从此无人敢小觑,否则就是对皇上的不敬,世子妃如此年轻,就能晋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实在是无上的殊荣。   那些受封过一品诰命夫人的贵妇,无一不是功勋之家,就算后代平庸不肖,也可落得世袭庇荫,无忧一世,人人艳羡。   此时京城危在旦夕,无论什么诰命夫人,都只能在赢了的前提下,才有意义,寒菲樱道:“皇上是真命天子,必定能震慑住那些乱臣贼子,纵然现在烽火狼烟,最终也一定吉人天相。”   淑贵妃也道:“是啊,皇上常说世子是国之栋梁,他一定会率军回来解这燃眉之急。”   西边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声,这么远,也听得如此分明,寒菲樱担忧城头,忽道:“皇上,请允许我先告退。”   皇上知道寒菲樱会武功,定然是要去最危险的地方,见她神色坚毅,眼神傲然,有一股不容亵渎的凛然傲雪之态,果然不愧是天熠喜欢的女人,不由得大加赞赏,“好。”   燕王见世子妃一介女流也得到了父皇的赞赏,自然也不甘示弱,“儿臣愿前去助守军一臂之力。”   容妃大急,那可是万箭齐发的地方,万一鹤轩有什么损伤,那自己怎么办?   可在这个时候,尤其是在皇上面前,她不能表现得那么自私,而且淑贵妃也道:“燕王心系子民,亲临城门,必能鼓舞士气。”   袁嬷嬷已经命人抱来两个孩子,寒菲樱不舍地抚摸着他们的小脸,天熠,你现在在哪里?我和孩子在等你回来,你知道吗?   淑贵妃见状,柔声道:“世子妃请放心,我就是豁出性命,也会保护一双小世子。”   寒菲樱心中隐隐一痛,本应该是承欢膝下的娇儿,如今父母均不在身边,亲了亲他们稚嫩的小脸,“多谢娘娘。”   叛军一入城门便如狼似虎,昔日繁华富庶的城内已经成了血的海洋,武安侯见时至今日,萧天熠果然援军未到,更加深信月将军的话,区区不到十天的时间,萧天熠就是长了翅膀,也不可能来得及,他竟然一时头脑发昏,差点中了寒菲樱的诡计。   任何高明的计谋在兵力悬殊面前,都不堪一击,寒菲樱精心设计好的计划,在月千梵的插手之下,居然功败垂成。   武安侯见城内守军殊死抵抗,已经死伤大半,几乎失去战力,而且御林军已经派遣出来,宫城里面已经没有多少御林军,更是得意至极,狂啸道:“京城就要是老子的天下了。”   他是带兵的人,知道怎么样在最快的时间内让所有人臣服,只有见识过血的狠戾,死的威胁,城内百姓才会噤若寒蝉,惟命是从,所以,只要稍有反抗者,一律砍杀,朝中重臣高官,几乎都在京城,也大多是贪生怕死之辈,在冷锐重兵和血腥厮杀面前,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寒菲樱那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居然差点让自己上了当,等抓到了她,定要让她见识见识军中爷们是怎么对付女人的。   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百姓,城内一片混乱,一个孩子跌落在地上,哇哇大哭,武安侯听得心烦,一把大刀过去,那孩子被刀光震住,吓得不敢哭,眼见就要死于非命,却被一个淡灰色的身影一把将救了过去。   武安侯一刀扑空,见眼前多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面容英俊,双眼冲血,一身杀气。   城门大开之后,叛军涌入进来,寒子钰和数位热血男儿一边和守军一起激烈抵抗,一边保护京城百姓,身上早已经挂彩,见这帮人惨无人道,怒骂道:“真是一帮畜生,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武安侯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是谁,但见对方并未着城内军的服侍,估计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多事小子,哈哈大笑,“小子,想逞英雄吗?”   话音未落,他一大刀砍过去,想把此人砍为两段,寒子钰立即持剑抵挡,“铛”的一声,武安侯立觉虎口发麻,倒是低估了这个小子的功力。   民间亦是卧虎藏龙,他不敢再存轻敌之心,集中精力和寒子钰火拼,只想快速把他斩于刀下。   哪知道,寒子钰年轻力胜,此时更是怒发冲冠,而武安侯多年纵情声色,身子也被掏空了不少,几招下来,竟然不是寒子钰的对手,被逼得连连后退。   寒子钰只想把这个匪首就地格杀,逼近墙角的时候,见武安侯无力后退,一剑劈下,眼看武安侯就要命丧当场,寒子钰忽然觉得身后一凉,一股杀气从背后逼来,发觉之后,急忙闪避,可后背已经多了一条鲜血淋漓的伤口。   武安侯死里逃生,见是月将军救了他,更是对月将军的实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多谢月将军。”   月千梵当然不是好心地要救武安侯,而是因为这个时候武安侯不能死,等到萧远航登基的时候,也就是武安侯见阎王的时刻,只是冷哼一声,这个年轻人实力不俗,长剑一抖,就朝着寒子钰攻去。   寒子钰见叛军中竟然还有实力如此高强的人,丝毫不敢大意,立即提剑迎敌。   此时的寒子钰,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种不顾自己生死的打法,倒也让月千梵意外,这小子,假以时日,必定是个人物。   城门失守,锦阳郡主是将门出身,也持剑披甲上阵,见寒子钰和一个高手对战,险象环生,心下大急,提醒道:“小心。”   寒子钰的实力到底及不上月千梵,被心狠手辣的月千梵一掌击飞,身体重重地撞在城墙上,摔落下来,猛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锦阳郡主大吃一惊,猛然一脚踢开一个士兵,飞快奔向寒子钰,看着浑身是伤的他,忧急交加,“子钰。”   寒子钰不在意地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故作轻松一笑,“我没事,你呢?”   锦阳郡主心下一痛,为了那些素不相识的百姓,他竟然这般舍命保护,自己当初和他也是萍水相逢,他却能不顾一切保护自己,或许自己会为他心动,就是被他心中的侠义所打动,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天熠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话音未落,一柄长矛已经从锦阳郡主侧后刺来,锦阳郡主背对,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寒子钰心下一紧,立即抱着锦阳郡主就地一滚,尖锐的长矛刺中了他的后背,顿时鲜血直淌。   锦阳郡主心下大震,眼泪夺眶而出,哭道:“你这个傻瓜。”   月千梵见状,冷冷一笑,“真是好感人,你们就到地底下去做一对亡命鸳鸯吧。”说完,一记利剑攸然劈下。   剑光闪过,死亡转瞬即止,锦阳郡主抱着寒子钰鲜血流淌的身体,紧紧闭上了眼睛,眼角有泪水滑落,父王,母妃,女儿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能做你们的女儿,此生无憾,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在有生之年和子钰做一对恩爱夫妻,如果有来世,女儿宁愿不要这尊贵的郡主身份,也要不顾一切嫁给这个我爱的也爱我的男人。   以前顾忌得太多,计较得太多,到了此时,才知道没有什么东西比得过生死不渝的爱情,天熠哥哥都能娶一个平民女子为妃,成就一段佳话,自己为什么又不能嫁一个平民男子?   原本以为悬殊的身份是我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现在才知道,在生与死面前,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逾越的。   子钰,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一直都是你在救我,把我从人间地狱拉出来,现在又是你为我挡住一切刀光剑影,终于明白,为什么面对那些身份配得上我的王孙公子,我从来都没有这种动心的感觉,原来,是因为你一直都用生命在守护着我,只愿来世,我们要早一点相遇,早一点成为夫妻。   怀抱着寒子钰温热的身体,锦阳郡主忽然觉得内心平静了下来,和心爱的人一起死去,死在这硝烟弥漫中,也不失将门女儿的豪气。   杀戮的声音在耳边逐渐远去,锦阳郡主嘴角反而浮现一抹静谧的微笑,父王,母妃,来世再见了。   死亡来临的时候,锦阳郡主和寒子钰那样平静的安然让月千梵动作一顿,不知道为什么,这对年轻人相依相偎的身影,猛然刺痛了月千梵的眼睛,挑起了他心中久远的痛楚。   作为一个爱而不得的男人,任何两情相悦的恩爱情侣都可恶且可憎,他心下一怒,剑上的力道猛然加大,毫不留情地向他们刺去,既然要一起死,那就一剑穿心吧。   可他的剑尖却蓦然被一柄雪亮的剑身挡住,眼前竟然是手臂染血的东方明玉,他一面挡住月千梵的攻势,一面回头厉声冲锦阳郡主道:“快走。”   锦阳郡主听到玉公子的声音,猛然惊醒,死里逃生的契机就在眼前,立即扶住寒子钰站起来,“多谢。”   东方明玉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寻常的黑衣男子,有如此惊世骇俗武功的,不可能是普通人,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听过?   他持剑挡在锦阳郡主和寒子钰面前,寒子钰是世子妃的家人,自己会舍命保护京城的百姓,保护她的家人,纵然不能护住每一个,但能护住一个是一个。   一道俏丽的身影忽然飞身而来,落在东方明玉身侧,并肩挡住了月千梵,“快带二哥去疗伤。”   锦阳顾不得许多了,只得道:“那你们多加小心。”   有东方明玉和寒菲樱挡住,锦阳郡主一面砍杀不断扑上来的叛军,一面搀扶寒子钰往城里退,昔日王府娇女,如今也成了战场悍女。   东方明玉见寒菲樱一身劲装,英姿飒爽,心头惊然掠过过去和她一起并肩作战的岁月,那样豪情满怀的时光,恍然重现眼前。   寒菲樱心头铿然,看向月千梵,话却是对东方明玉说的,一字一顿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东方明玉唇角浮出一抹清然笑意,数日不眠不休,只为保护京城,苦撑到世子归来,很快敛去心中酸涩,这个对手实力之高深令人心惊,轻声道:“小心。”   见东方明玉眼中掠过一抹担忧与怜惜,寒菲樱心头一热,“合你我二人之力,一定可以挡住他。”   月千梵并不知道寒菲樱就是和他交过手的公子凤,看来龙腾王朝真是没人了,连女人都派出来了,战场上,一旦女人出场,也就是山穷水尽的象征了。   东方明玉这样的贵公子,虽然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但还远远不是月千梵的对手,再加上寒菲樱一个女人,根本不足为惧。   但二人似乎心有灵犀,东方明玉的烈火无影剑,将月千梵的去路封住,寒菲樱长剑一出,招招都是杀招,月千梵很快就发现,低估这个女人了,不过只是冷冷一笑,“就凭你们,就想拦住我?”   寒菲樱深知叛军之中武功最高战力也最强的人就是月千梵,若是能杀了月千梵,必能极大的打击叛军的士气,这一点,东方明玉也意识到了,两人配合得密不透风,一人一招下去,另外一人的攻势立即紧随而上。   城内仅剩的守军见世子妃亲自披甲上阵,大受鼓舞,纵然是一人,也必定与京城共存亡,叛军烧杀抢掠的行为激起了城内百姓极大的斗志,一路势如破竹的叛军,但却在此时受到了更为激烈的抵抗。   寒菲樱和东方明玉一面力敌月千梵,一面努力寻找月千梵的破绽,再高深的武功都有破绽,只要用心,就一定可以找到。   一个彩衣翩然的身影忽然加入了战局,居然是久未露面的蓝心彤,上次蓝心彤识破了寒菲樱的女儿家身份,负气离开,虽然当时并不知道公子凤与淮南王府世子妃是同一个人,但以她的敏慧,猜透这个秘密也是迟早的事情。   蓝心彤素手一扬,洒出毒虫毒烟,闯在最前面的叛军身上便奇痒无比,在身上拼命地抓,抓出了血痕,却越来越痛痒难耐,无心再进攻。   蓝心彤手持一条黑黝黝的皮鞭,一看就知道淬有剧毒,不少人望而生畏,武安侯见势不妙,高声道:“给本侯往里面冲,临阵脱逃者,格杀勿论。”   现在是蓝心彤,寒菲樱,东方明玉三人力敌月千梵,蓝心彤当然看得出这个男人就是蓝芙蓉的歼夫,对寒菲樱晕开一个温暖的笑容,这个豁达的女子,在这个关键时刻,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还当寒菲樱是朋友,共同御敌。   这也是寒菲樱明知道蓝心彤是臭名昭著的百毒教教主,却依然和她相交的原因,蓝心彤心思纯澈,深明大义,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此时无声胜有声,只需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月千梵一见到蓝心彤,就想起罪该万死的蓝芙蓉,阴冷一笑,“你也来了,好,我就送你们一起上西天。”   ☆、第四百二十三章 叛军逼近宫门   大敌当前,叛军如潮,虽然一个百毒教教主的力量实在有限,但总算在某种程度上遏制住了叛军的激烈攻势。   蓝心彤,东方明玉,寒菲樱,任何一个单打独斗都不是月千梵的对手,但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三人配合得奇迹般默契,四人缠斗在一起,一时竟然也能不分上下,逼得月千梵无法再进一步。   匆匆出宫的燕王虽善于权谋,但论起真刀真枪地打仗,却只是纸上谈兵,这一次,刀剑,鲜血,尸体,死亡近在眼前,让人不寒而栗。   他想起对父皇许下的豪言壮语,强忍着心中令人作呕的感觉,对贴身侍卫道:“传本王令,就算是死,也一定要守住这最后一道防线。”   不但巾帼不让须眉的世子妃亲临,尊贵的燕王殿下也亲临杀敌,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叛军涌入的速度大大减缓了下来。   城内在血腥厮杀,每一刻都有人倒下,又不断补充上来,拼死力敌,京城内尽是高官府邸,如果不是叛军目的只在宫城,早就大刀长驱直入闯入重臣府邸了。   宫内也不得安宁,淑贵妃因为要照顾一双小世子,已经离开,养心殿只剩下皇上,容妃和田学禄三人。   容妃因为燕王去了前线,一直心神不宁,虽贵为皇子,也是血肉之躯,如果平日,她倒还不至于这么担心,一般情况下,将官只负责坐镇指挥,冲锋陷阵的自有前方战士,可如今的情况不一样,听说城内只剩下区区不到两千人了,如何抵挡得了数万叛军?   想到这里,容妃硬生生打了一个冷颤,鹤轩,她的鹤轩,那可是她唯一的指望,因为走神,手中的茶杯没有拿稳,竟然滑落地上,立时茶水四溅,摔得粉碎,尖锐的声音让她浑身一抖。   幸好,大敌当前,脸色阴沉的皇上也没多理会她,只是冷哼了一声。   容妃恐慌,“请皇上恕罪,臣妾…”   “罢了。”皇上知道燕王去了烽火连天的城头,容妃心神不宁也在所难免,淡淡道:“你回去歇息吧。”   容妃忙低下头,因为心系燕王的安危,也顾不得许多,忙道:“臣妾告退。”   偌大的养心殿,就算听不见外面的消息,也知道宫里已经人心惶惶,如惊弓之鸟。   皇上微微闭目,城内只剩下两千人,叛军数万,难道萧家的江山今天就要断送在自己手上?   如今龙腾王朝的政治中心-皇宫,失去了御林军的庇佑,不过只是一座空城,眼看就要被叛军的铁蹄踏平。   田学禄见皇上脸色沉沉,小心翼翼地宽慰,“皇上,有燕王殿下和世子妃在外面死守,百战百胜的颜绩大将军也亲自上阵,还有文武全才的东方明玉公子,相信最后必定是有惊无险,皇上务须太过担忧。”   田学禄话音未落,遥远的天际忽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一个内侍惊慌失措地跑进来,高喊道:“皇上……不好了……叛军……打进来了……”   田学禄大惊,急步上前,怒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内侍面色如土,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才说清楚,“叛军…叛军已经到达宫门了,正在宫门口厮杀…”   这么快就到达宫门了?田学禄心下一凛,难道今天注定要命丧于此,萧家江山终究是要易主吗 ?   平心而论,城内的两千守军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用鲜血和生命在坚守,城内五千守军,御林军三千,恐已全军覆没。   田学禄面如死灰,颤声道:“那燕王殿下和世子妃他们呢?”   前来报信的内侍舌头开始打结,“燕王殿下,世子妃和玉公子,章将军正在城门拦截…”   实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能坚持到现在,他们已经竭尽全力,田学禄心中悲悯,看向格外平静的皇上,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皇上…”   在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之中,皇上缓缓起身,他是一国之君,自有一国之君的尊严,就算天要亡他,也是他识人不明的惩罚,威严道:“立即宫内所有人调到宫门去,就算他们攻进来,也只能是踏着我们的尸体过去。”   田学禄心中酸涩,“奴才遵旨。”   “还有,把李燕珺那个践人带进来,朕有话要亲自问她。”之所以有今时今日之祸,李燕珺这个心思恶毒的女人功不可没,一想到被这个女人玩弄在股掌之上二十多年,皇上就怒不可遏。   如果李燕珺还有一丝一毫的价值的话,皇上定然会把她绑到城头上去威胁萧远航,可对六亲不认的萧远航来说,李燕珺已经没有任何价值。   很快,还在清思院养伤的李燕珺就被带到了养心殿,与其说是在养伤,不让说是苟延残喘,保着一条命罢了。   昔日高贵优雅的皇后,此时形容不堪,胸口的伤疼得她龇牙咧嘴,就算被关在清思院里面,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皇上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个女人,如今萧家皇室面临灭顶之灾,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她当然不能轻易死了,那样实在太便宜她了。   对现在的李燕珺来说,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止一万次地想死个痛快,可人生最痛苦的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   每时每刻都有人看着她,防止她自尽,她也深知对她恨之入骨的皇上为什么要救她,不过是为了更加锥心地折磨她,让她亲眼看着她费尽心机建立起来的一切,最后轰然坍塌,荡然无存,不愧是皇上,深谙人心,深知这才是最能彻底摧毁一个人的最好方式。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去之后,皇上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和朕说实话,那个孽障到底是谁的儿子?”   李燕珺遍体鳞伤,此刻却只能痛苦地活着,忽而一笑,“皇上不让我死,就是为了这个?”   皇上眼睛一瞪,怒意横生,“不错,朕要亲口听你说,那个野男人到底是谁?”   没想到皇上居然怀疑自己偷人养汉?李燕珺苦笑一声,不管怎么说,她李燕珺也是深知礼义廉耻的大家闺秀,还不至于不知羞耻到这种程度,颈脖一扬,“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皇上。”   “你还有脸说这种话?难道到了今天,你还要口口声声说萧远航就是朕的亲生儿子吗?”皇上的声音透着排山倒海的怒气和令人心悸的威严,天底下男人最大的耻辱,竟然也会落到他这个一国之君的头上,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燕珺自知是死路一条,现在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反正逃不过一个死字,至于李家,上天自有安排,若是功成名就,辅佐太子登基,将来自有应得的待遇,若是功败垂成,也是命中注定,自己也不求不怨。   想到这里,她反而什么都不怕了,再也抑制不住多年的怨气,眉头一扬,“我为什么这么做?你还在这里问我?为何不问问自己做了什么?众所周知,我才是名正言顺的中宫皇后,可你是否真把我当成皇后看待?当年我和德妃同时怀孕,我是正宫皇后,她不过是妃子,可在你眼中,我这个皇后腹中的孩子竟然和她的孩子平起平坐?”   德妃?皇上努力回想了一下,这都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了,依稀记得,德妃是入宫最早的妃子,性情贤淑,因为难产,很早就死了,想不到今日李燕珺竟然提及了这桩几乎已经遗忘的往事,皇上记忆的阀门轰然打开,凝眸看向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女人,“德妃是你害死的?”   李燕珺矢口否认,“我说不是,皇上会信吗?如今这个时候,皇上当然可以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了。”她当然不认为德妃是她害死的,当初不过命太医在德妃的安胎药里面做了手脚,至于德妃难产而死,那是她自己没有这个福分,怪不得别人。   见李燕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皇上脸颊的肌肉绷紧,透露了他极大的怒气,虽然他并不怎么喜欢皇后,但对皇后和李氏一族并不薄,皇后掌管后宫多年,后宫多少不为人知的阴暗,皇上并非毫不知情,只是他一直觉得皇后为了震慑后宫,总是要使些手段的,所以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是闹得太过分,他并不想过问。   而且,李光赫虽然行武出身,但实际上并无多少军功,他一辈子的功劳,远远不及年轻的天熠征战杀伐的赫赫战功,之所以能掌管十万京畿军,无非是仰仗国舅爷的身份。   自己对李家可谓仁至义尽,可李家回报自己的是什么?是欺瞒,是谋逆,是篡位,是精心编造了二十多年的谎言,幸好皇上是有足够城府的人,如若不然,可能当场就要气得吐血而死。   “朕待你不薄。”皇上说这话的时候,字字如同利刃一样冰凉地刮过李燕珺的肌肤,让她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之中,冷得发颤。   不过她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大声反问道:“你待我不薄?天底下所有人都可以对我说这句话,唯有你不可以。”   皇上听出了李燕珺的话外之音,眼神一眯,“什么意思?”   李燕珺身为一个女人,当然也是真心爱慕皇上,悲愤道:“你听着,萧远航的确不是你儿子,可并非我偷人所得,我李燕珺此生只有你一个男人,可你并不怎么爱重我,如果德妃生下孩子,我皇后的位置就岌岌可危,你知道吗?我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死了,太医说因为在胎中,我忧思太过的缘故。”   那个一生下来就夭折的女婴,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李燕珺几乎濒临疯狂,“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所有人,只有我生的孩子才是嫡长子,才是龙腾未来的太子,我也不至于日日担忧这个孩子还没有出生就被德妃的孩子抢了先。”   明明是自己贪得无厌,还在这里满口胡言,皇上心下一怒,一巴掌打在李燕珺的脸上,怒意如潮,“原来德妃真的是被你杀的,你的手上一开始就沾满了鲜血。”   李燕珺吃痛,不过只是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连最痛的痛苦都经历过了,还怕这个吗?“是,我的手上是沾满了鲜血,可我对皇上的爱慕,是谁也不能否认的,我的孩子死了,无奈之下,只得抱来一个别人的孩子,当做是我生下来的,没有为所爱的男人生下孩子,你以为我没有痛苦过,没有愧疚过?”   “那后来呢?”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皇上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恶心,可他为了知晓当年的真相,只得强忍着心中翻滚不止的气息。   李燕珺痴痴一笑,这时她爱了多年的男人,龙腾王朝的皇上,可如今对自己的只有厌恶和痛恨,她是不择手段,是工于心计,可她也是一个女人,也有着一个女人最原始的情感和爱雨,可惜这个男人眼中从来都没有自己。   “我想如果将来有机会生下你的皇子,只会让萧远航做个闲散王爷,逍遥一世,我那么爱你,怎么可能让别人的孩子来继承你的江山,你的基业?”   可惜时值今日,兵临城下,再动人的话也撼动不了皇上早已冷透的心,尤其是一个欺骗了他多年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养的野种居然还来谋夺自己的江山。   李燕珺只是沉浸在自己的自言自语中,仿佛没有看到皇上眼中的冷意,“可还没等我再生下你的嫡亲血脉,你的心就完全落到另外一个女人身上去了。”   静妃?皇上周身一凛,整个人都被怒火点燃了一般,箭一般地射向李燕珺。   李燕珺见自己一提起静妃,皇上的反应就完全不一样了,脸上浮上苦涩的笑意,“自从静妃入宫之后,你就完全忘了我这个皇后,连祖宗定下来的每逢初一十五必在坤宁宫留寝的例制,你也全然抛诸脑后,你满心满脑都是静妃,完全不知道我夜夜独守空房,有多么痛苦?”   李燕珺的话充满了控诉和幽怨,要把多年的苦痛和幽怨一股脑儿对这个尊贵的男人全都倾泻出来,他以为他对自己不薄,可在自己心中,他才是最大的负心汉,辜负了自己所有的热血和痴情。   “朕给你了中宫权力,给了李氏一族兵权,可你还不满足,真是人心不足。”皇上一字一顿道,“你妄想的太多,贪婪无度,全然不知反省,竟然还大言不惭说朕对不起你?”   李燕珺冷笑,“你是给了我权力没错,可我也是一个女人,我也需要男人的疼宠,难道这也错了吗?”   皇上看着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眼神冷得像冰,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淡淡道:“你和静妃情同姐妹,原来都是假的?”   李燕珺疯狂笑出声,温情脉脉的面纱一旦撕开,就再不需要掩饰,“当然,她夜夜笙歌风头无双的时候,可曾想过我这个皇后空虚寂寞的夜晚?可曾想过别人在背后是怎么嘲笑我不过是个空守着皇后架子的虚壳罢了,权掌六宫,却盼不来皇上,她抢了我的丈夫,居然还能蠢到以为我和她情同姐妹?”   皇上双拳紧握,恨不得一拳朝那张变形的脸上揍过去,难道当年静妃的死,又和这个疯子一样的女人有关?   李燕珺仿佛不知道皇上心头的怒火,自顾自道:“更可笑的是,她怀了孕,你居然说如果她诞下皇子,就立她的儿子为太子?”说到这里,她眼神更加怨毒,仿佛两条毒蛇,幽幽道:“皇上,你可曾想过你还有皇长子啊?你可曾想过我这个中宫皇后啊?你当我们都死了吗?”   “立谁为太子,向来是圣心独断之事,有谁规定太子一定得是皇长子,一定得是皇后的儿子?”皇上目光幽冷,面色如潭,冷冷道,“是你自己贪心不足,得陇望蜀,后宫妇人,企图染指龙腾天下。”   当年和静妃旖旎的岁月,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可惜良辰易逝,佳人不在,连唯一的孩子也没能留下,这是他人生最大的痛楚,谁能想到,他这个富有四海呼风唤雨的一国之君心中也有不能诉说的隐痛?   到了现在,皇上依旧在维护那个已经死了的女人,李燕珺心中悲凉,恶毒笑笑,“可惜,红颜薄命,皇上这么爱她,她还是死了。”   皇上猛地一把推倒面前的茶盏玉杯,巨大的哗啦声响把李燕珺吓了一跳,蓦然觉得脖子一紧,原来是皇上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顿时觉得呼吸困难,皇上眼睛血红,“是你杀了朕和静妃的孩子?”   被人扼住咽喉的窒息感瞬间吞没了李燕珺,她难受地咽了咽唾沫,从嗓子眼挤出一句话,“当年她独霸君心,想杀她腹中孩子的人太多了,可不止我一个。”   皇上的心重重一痛,当年映月失去孩子的痛楚依然历历在目,他是一国天子,却保护不了最心爱的女人和孩子,任由这些丑恶狰狞的女人谋害了他们爱情的结晶,映月一定是心灰意冷,才不想活在肮脏的后宫里,毅然决然地选择投湖自尽,永远地离开这个地方。   在李燕珺脸颊憋得发紫,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皇上忽然厌恶地甩开了她,杀这个女人,会脏了自己的手,想起当年她处处维护静妃,和静妃以姐妹相称,皇上就一阵阵反胃,可惜那么纯洁高华的映月,居然相信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而自己,居然没有及时察觉李燕珺心中的阴暗,误以为她是真的对映月好。   想到此,皇上有种痛彻心扉的痛,都是自己没有保护好映月,让她误入这个歹毒女人的圈套,自己刚刚离宫,映月的孩子就没有了,只有最亲近最不会怀疑的人,才最有下手的机会。   映月,朕对不起你,你是那么纯洁,清雅如月,是朕让你误入了这个世界上最高贵却又最龌龊的地方,那些丑恶的女人,玷污了你的圣洁。   是朕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才让你经历失子之痛,而这个女人,却还在朕的纵容下在后宫嚣张了这么多年,今日兵临之祸,是对朕的惩罚吗?   李燕珺见皇上眼神痛悔,心中更加痛楚,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女人,皇上最爱的还是她,无论后来多少千娇百媚,环肥燕瘦,也都不过是后宫匆匆过客,不及她在皇上心中位置的分毫。   良久,皇上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内心,面无表情,淡淡道:“后来呢?”   李燕珺听着皇上冰冷到可以让自己彻底冻结的声音,心下一冷,“她失子离宫之后,在太后施压之下,你终于才记起我这个皇后了,接下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我又有了身孕。”   沁雪虽然是中宫嫡出,可或许就是因为皇上心中对李燕珺的疏远和抗拒,对沁雪公主并不亲近宠爱,世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李燕珺再一次苦笑,“有静妃在的时候,皇上眼中就完全没有我,只有当静妃不在的时候,你眼中才勉强挤进去我的影子,有谁知道,我虽然贵为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后,可对皇上来说,不过是破抹布一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有考虑过我的尊严吗?你真是把我当做你的皇后吗?”   “沁雪到底是不是朕的女儿?”皇上没有理她,目光仿佛要穿透她一般。   李燕珺蓦然大笑,这个自己爱了多年的男人,到了现在,连他的亲生女儿都要怀疑,也罢,反正他也只看重静妃腹中那个孽种,其他的孩子对他来说并不重要,讥讽道:“你希望她是,还是不是?”   对于这个问题,皇上早已经有了答案,不过就算沁雪不是他的女儿所带来的愤怒,也不及李燕珺杀了他和静妃的孩子所带来的翻天覆地的怒潮。   对于一个背叛了自己的女人,你根本就不会相信她下一次也不会背叛你,在皇上心中,沁雪已经被判了死刑了。   李燕珺忽然意识到什么,自己光顾逞一时之快,竟然为沁雪召来了灭顶之灾,立即道:“沁雪当然是你的亲生女儿,难道皇上以为到了现在,为了一个已经远嫁的女儿,我还有撒谎的必要吗?”   ☆、第四百二十四章 连环计   见李燕珺急急忙忙帮沁雪辩白,皇上只是冷哼一声,眸色骤然森冷如霜,不管沁雪是不是自己亲生的,都已经不重要。   第一个孩子不是自己的,你根本无法相信第二个孩子是自己的,何况,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公主?   在皇上心中,沁雪已经被打上了耻辱的永久烙印,就像横亘在心头的一根刺,和曾经的八皇子萧鹤修一样,就算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也洗刷不了他生母所带来的耻辱,这样的皇子公主,根本不配享有皇族荣耀,龙腾皇室也绝对不会成为沁雪的靠山。   虽然李燕珺徒逞口舌之快之后懊悔不已,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了,现在皇城危在旦夕,皇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个位子能不能保住都是个未知数,怎么可能还顾得上远嫁东磷国的沁雪?皇上不过是图口头上痛快罢了。   看到李氏脸上得意的笑,皇上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他最关心的并不是沁雪,而是映月,恨不得将这个女人化为齑粉,“你说,映月是不是被你逼死的?”   映月?李燕珺脚步一阵虚浮,差点站立不稳,皇上对后宫女人,要么是直呼位分,要么是直呼姓氏,对她向来是寡淡的“皇后”,再不然就是“李氏”,就算容妃最为盛宠的时候,也只称“容妃”,从来没有唤过闺名,可唯有对静妃,他把她的名字记得那么清楚,那不像是一个君王对后妃的称呼,倒更像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称谓。   虽然李燕珺心如刀绞,却又无计可施,自己爱了这个男人这么多年,得到的却全是他的厌恶和憎恨,忽然狂笑一声,为了让这个一直爱着别的女人的男人更加痛苦,她不惜往他心口上撒盐,似乎只有这样,才会让自己好受一些,尖声道:“对,皇上猜得不错,就是我逼死她的,一个卑微的异族之女不但进了宫,还得到了不属于她的无上殊荣,抢走了后宫所有女人的丈夫,难道不该死吗?”   皇上气得浑身颤栗,一把将李燕珺瘦削的身材提了起来,“你这个毒妇。”   他恨李燕珺,但更恨自己,这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毒妇在他的不闻不问之下,手上沾染了这么多鲜血,还有他最爱的女人的鲜血,可他口口声声说爱着映月,以为给她足够的荣宠就是爱她的最好方式,却不料却置她于世上最阴毒女人的陷阱之中,眼中忽然亮光一闪,难道那天晚上,映月根本就不是自尽的,而是被这个毒妇给谋害的?   这个发现让皇上更加痛苦不堪,当年不是没有起疑过,也曾派人秘密调查过,可最后所有的证据都显示映月的确是自尽的,皇上再伤心欲绝,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可没想到,他当初的怀疑竟然是真的,映月果然是被人谋害的,杀她的凶手,就是和她亲如姐妹的李氏。   遥想当年,映月死后,皇后还痛苦悲伤了许久,现在看来,毒妇全是在演戏,尽管皇上明白生活在后宫的人,不可能简单如一张白纸,但谁也不希望自己曾经枕边人竟然是一条虚伪的毒蛇,背着自己做下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罪孽。   李燕珺自从进了冷宫之后,人就瘦了许多,昔日艳丽的脸庞没有了一丝血色,见皇上脸色悲愤,神色痛楚,她心中有着悲辛苦涩缠缠绕绕的痛快,坦然道:“不错,是我命人杀了她。”   亲耳听到李氏说出这句话,皇上仿佛被一箭穿心,心神俱碎,猛然暴吼一声,“朕要杀了你。”   自从萧远航一刀扎进胸口之后,李燕珺无时无刻想的都是如何痛快地解脱,见终于可以如愿了,此时反而面无惧色,凄冷一笑,“好啊,皇上你动手吧,臣妾等着呢。”   皇上却蓦然一松手,李燕珺的身体坠落地上,摔得她骨骼都痛苦到要扭曲,“只要你杀了我,就可以为那个践人报仇了…”   话音未落,脸颊重重一痛,一个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喉中腥甜,她知道,皇上不想她这么快死,要慢慢地折磨她,咧嘴一笑,讥讽道:“恨她的人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皇上只怪我一个人,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皇上听出了弦外之音,眉头一跳,厉声道:“还有谁?”   李燕珺面容阴沉,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静妃当年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就算我是皇后,也不敢轻易动她。”   皇上心底猛然一揪,他意识到了什么,但又不愿意去相信,下意识追问道:“谁?”   李燕珺见皇上的脸色在抽动,明明已经知道,却还自欺欺人地追问自己,冷笑道:“难道英明神武的皇上真的猜不出来吗?”   皇上忽然踉跄后退一步,母后,竟然是母后,母后对映月有所芥蒂,他是知道的,可映月回宫之后,和母后那样亲密无间,映月甚至成了母后在后宫中最宠爱的女人,连母后染恙,也是映月在贴身伺候,难道这一切也都是假的吗?   莫非是母后还对映月当众冒犯她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暗中授意李氏杀了映月?   尽管心底这样想,可皇上根本不愿意接受这个的结果,摇头道:“朕不信,一定是你这个毒妇在说谎。”   李燕珺看着皇上青白交加的脸色,自嘲道:“没有太后娘娘的旨意,就算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她,皇上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皇上手掌一紧,每个人都在骗他,连自己最亲的母后也是,映月死后,母后也还伤心了那么久,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虽然皇上近年来已经和太后多有间隙,但太后一直秉承着后宫不得干政的铁则,那些间隙,无非都是后宫之事,两人并无更大的冲突。   如今太后被萧远航下药毒害,中风在床,人事不省,皇上气怒交加,心痛难耐,可万万想不到,竟然是自己的母亲杀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上天真是和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直到今日,皇上忽然明白,为什么一向不理前朝之事的太后,会忽然在吏部尚书的人选上大加干涉,无非是这两个女人之间的罪恶交易。   这个发现让皇上如坠冰霜,对李氏,他大可将她千刀万剐,为映月报仇,可偏偏暗下密旨的是母后,他虽然并非愚孝之人,但弑母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却也是万万做不出来的,母后的阴狠将他推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皇上要为静妃报仇,当然天经地义。”李燕珺强忍着心中的酸楚,自己的丈夫,为了另外一个妾室,要杀了自己,这种天底下最痛楚的事情,竟然落到了自己头上,“只是皇上需要明白,真正的罪魁祸首,并不是我,我不过是个执行者而已。”   李燕珺不忘往皇上的心头再补上一刀,她知道皇上素来以仁孝治国,绝对不会做出弑杀母后的事情,既然自己得不到皇上的爱,让自己痛苦了一生,就让他陪着自己一起痛苦。   皇上的目光冷冷地从李氏身上滑过,映月竟然死在两个看似最疼爱她最喜欢她的两个女人手里,“你杀了映月的孩子,还杀了映月,朕真是瞎了眼,居然会放纵你这样的女人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   李燕珺心头一慑,对一个完全绝望只求速死的女人来说,只要能最大程度挑起皇上心中的怒火,只要能看到皇上痛不欲生,就是她最大的畅快和报复,   见皇上像着了魔一样恶狠狠地瞪着自己,随时都可能将自己撕裂,李燕珺心头浮起一种解脱的渴望,继续火上浇油道:“是,我最恨的人便是她,有她的存在,我在后宫就像个笑柄一样,表面上那些人对我恭恭敬敬,暗地里却笑话我不过是个摆设,只有皇后的空架子,是她夺走了我的一切,我恨一切和她有关的东西,只要是和她相似的,不论是人,还是物,我都一定要毁掉。”   皇上看着这个面容狰狞到扭曲的女人,疑惑道:“和她相似的人?”   映月走了这么多年,他何尝不想寻找和她相似的人,在她们身上寻求往日熟悉的影子,可世间再无梅映月,谁都不是,再像也不是。   “是,我一看到萧天熠,就想起静妃,就无端端地觉得像她。”李燕珺狠狠往皇上心口上撒盐,只想让皇上快点杀了自己,当一个人连死都不能死的时候,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足以让人连骨髓都在痛苦中煎熬。   皇上心一紧,天熠?天熠和映月有什么关系?这个疯女人为什么会说天熠像映月,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此话怎讲?”   李燕珺只求速死,再也不想隐瞒,这隐藏了多年的心事,此刻横亘在心头,堵得她生疼,“无所不知的皇上,你难道从来都没有觉得萧天熠长得像静妃?”   皇上双颊肌肉猛地一挑,天熠是皇弟的爱子,是淮南王妃所出,和映月有什么关系,莫非是李氏又在疯狗般地胡乱咬人?   可看李氏认真的眼神,又不像是假的,连和太后合谋杀了映月这种事都能坦然承认,这种事又何必遮遮掩掩?   皇上怒吼一声,“天熠是皇弟和淮南王妃所出,天下谁人不知?你这个毒妇,死到临头,还胡乱攀咬,就不怕朕将你千刀万剐吗?”   话音未落,皇上心下猛然一沉,李氏如此憎恨天熠,定然也陷害过天熠,他忽然想起,五年之前,天熠从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战神,沙场折翼,变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残废,莫非也是拜这个毒妇所赐?   李燕珺从皇上的眼神中知道他已经猜出来了,她有她的骄傲和尊严,不是她做的,就是杀了她也不会承认,但要是是自己做的,事到如今,她也绝对不会否认,唇边出现一丝凄然的笑意,“不错,皇上猜的很不错,就是我做的,谁叫他那么像静妃,像那个我最恨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皇上反而冷静了下来,冷冷道。   李燕珺长笑一声,“杀了他,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饱受毒药的折磨,让他要让他饱受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滋味。”   “还因为他挡了那个孽畜的路吧?”孽畜,自然指的是萧远航,那个畜生,根本不配姓萧,这个毒妇身上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惊天秘密,如果不是皇上亲耳听到,他竟然不知道,皇后背着他干了那么多耸人听闻的事情,这个女人已经完全疯了。   李燕珺并不否认,“是,皇上,你真的不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太像静妃了吗?”   说到这里,她忽然恶毒地提醒道:“皇上这么思念静妃,可不要说忘了她的容貌了?”   天熠的笑?皇上有瞬间的怔忪,在他印象中,天熠很少笑,虽然是龙腾王朝第一美男子,颜若明玉,但常年带兵打仗的人,常常都是冷若冰霜,仅有的笑,也只是似笑非笑,他真的不记得天熠的笑容。   但映月的笑容,一直铭刻在他记忆的深处,那样纯净,那样秀雅,那样高洁,那样动人,咬牙切齿道:“你真是个疯子,居然让天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是,臣妾是罪孽深重之人,皇上还是一刀杀了臣妾吧。”李燕珺越发激怒皇上,只想速速解脱。   可她失望了,皇上到底是皇上,自有城府,并非可以轻易以语相激的人,已经从最初的暴怒中平静了下来,眼神像冬天挂在屋檐下的冰凌一样冷漠,“你不要痴心妄想,朕现在不会杀你,朕要你眼睁睁地看着你机关算尽得来的一切,一败涂地,万劫不复。”   什么?李燕珺颓然跌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养心殿的角落,还有影子一样的田学禄,听到这一个又一个惊骇的消息,他惊得一言不发,只得默然不语。   李燕珺心头一动,乘皇上怔然失神的期间,忽然聚集全身所有的力气,一头往坚硬的龙案上撞去,只要死了,一切就与自己无关了。   可意料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她的身子被轻飘飘地拉了回来,软软地摔在地上,苦笑一声,皇上怎能没有暗卫?曾经拼命地想活,可今天拼命地想死,却这么难?   皇上仿佛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连看都没有看一样李氏,巨大的打击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又苍老了几分,高驻云端的天子威仪,此刻也染上几分落寞,他最痛恨的人,其实始终是自己,自己害了映月,害了天熠,天熠那样骄傲的男儿,怎么受得了那样生不如死的折辱?   可他这个一国之君,竟然浑然不觉,在天熠深居简出之后,竟然渐渐淡忘了这个曾经神采飞扬的侄儿,是他对不起天熠,他心头始终徘徊着李氏刚才说的一句话,天熠的笑,真的那么像映月吗?   皇上在养心殿出神的时候,宫门处的战争正如火如荼,寒菲樱看着高大的宫门,心中有瞬间的恍惚,里面有她的萧衡和萧璟,在天熠离开之前,曾经答应过他,一定会撑到他回来,会为他安稳地守候后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们杀进去。   在蓝心彤到达之后不久,月影楼的人也已经赶到,骊歌燕语,铁风铁凝,月影楼四大高手倾巢出动,虽然他们在江湖上的名声极响,但真正认识他们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官兵,又有几个人认识江湖上的人物?   现在涌入城内的至少有五万大军,生死面前,事态紧急,寒菲樱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将月影楼的主力调集前来,终于在宫门前将叛军截住,使得他们不得再往前进一步。   武安侯不认识江湖上的人,可月千梵认识,不但百毒教妖女来此助阵,连月影楼的四大高手都倾巢出动,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月影楼是什么组织,他再清楚不过了,就算实力强大,威名远扬,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不问朝政的江湖帮派,现在皇室操戈,逼宫造反,就算闹得惊天动地,又关月影楼什么事呢?而且月影楼那个公子还是朝廷第一号通缉要犯,就算是行侠仗义,也没有把自己的人马往刀口上送的道理,出现这样奇怪的现象,只有一种可能,萧天熠和月影楼公子关系非同一般。   想不到,深受皇上器重的萧天熠居然暗中勾结江湖匪首,而且瞒天过海,用假的公子凤对皇上交差,联络南境宇王爷犯下欺君之罪,如果是在朝局斗争中,掌握这样的绝密,足以置萧天熠于死地,任何皇上,都不能容忍欺君之罪,尤其是自己十分宠信的重臣。   但现在已经兵围宫城,这个绝密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月千梵一边用剑架住寒菲樱的杀招,一边冷笑道:“萧天熠和江湖黑帮暗中勾结,这事要是传到你们皇上耳朵里去,可是死罪。”   寒菲樱并不意外,调来了月影楼,就意味着有暴露身份的危险,但此时这并不是当务之急,看着那张平凡普通的脸庞,冷笑道:“你助纣为虐,大逆不道,还是好好担心你自己吧。”   见自己的话并没有对寒菲樱造成任何影响,月千梵有些失望,就算他武功高深,可同时面对这么多武艺高强的小辈,还是免不了吃力,尤其是他们三人临时造出来一个奇妙的阵法。   此阵融合五行八卦之精髓,月千梵刚开始视为雕虫小技,到现在才发现,看似简单,却会不知不觉中被困到其中。   这三人之中,蓝心彤武功最差,是最大的漏洞,月千梵决定从蓝心彤处突破,可最大的漏洞往往是最强有力的攻势,蓝心彤连连后退,忽然反手一鞭子挥在他的身上,皮鞭上的锋利的尖刺划破了他的铠甲,伤到了他的左臂。   蓝心彤虽然武功不高,但最善于施毒,一身都是毒,叛军没有几个人敢靠近她的,但月千梵并不怕毒,见他们自以为得计,只是冷冷一笑,“果然江山代有人才出。”   虽然中了蓝心彤的鞭毒,但由于他身上有蚀心蛊的毒,而且早已经百毒不侵,蓝心彤虽然伤了自己,但她在毒术方面的道行远远不及蓝芙蓉,她的毒根本沁入不了月千梵的五脏六腑。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月千梵还没有笑出来,就猛然觉察到颈脖一阵疾风而来,寒菲樱要的就是月千梵自以为得计稍纵即逝的瞬间,立时和东方明玉前后夹击。   连环计,月千梵前后遭敌,当即暴吼一声,“你们太天真了。”   可这一次,因为有瞬间的放松,没有轻松避过,月千梵右肩被寒菲樱刺中,顿时鲜血淋淋。   月千梵大怒,一掌劈空而来,寒菲樱急速飞离,刚才她站立的地方已经赫然出现一个大坑。   武安侯见寒菲樱,章湛,东方明玉,还有一帮不知死活的江湖人在这里困兽犹斗,虽然月千梵的负伤让他很意外,但此时已经胜券在握,喜形于色。   燕王见敌众我寡,立即高声道:“打开宫门,让我们进去。”   可宫门一开,叛军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章湛面色冷沉,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世子妃。   寒菲樱冷声道:“宫城内已几无御林军,如果我们现在进去,里面的人来不及关宫门,叛军必定一拥而入,所以,我们必须将叛军阻挡在这里。”   一介女子也有如此胆识,章湛立时浑身热血沸腾,大声道:“兄弟们,今天誓与宫城共存亡。”   武安侯见他们已经被围困在包围圈里面,而且包围圈越缩越小,狞笑一声,高声道:“放箭,一个不留。”   叛军立时万箭齐发,蓝心彤抵挡不住,腿部中了一箭,她银牙一咬,一把将利箭拔出,娇美如画的少女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武安侯正准备发射第二波箭矢的时候,忽然听到西边发出震耳欲聋的高吼声,紧接着传来地动山摇的马蹄声,仿佛连京城都动了起来。   ☆、第四百二十五章 天神降临   一瞬间,所有人都凝神听那由远及近的呼啸声,天地皆静,叛军忘了进攻,寒菲樱等人也忘了抵抗,齐刷刷把视线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声音惊天动地,就算是聋子,也听得真真切切,武安侯脸色一变,虽说已经多年没有带兵打仗,但毕竟是一品军侯,常年在军中,从长啸的号角声和霍霍的铁靴声,可以判断出来者人数不少,且气势如虹,但分明又不是自己麾下的京畿军,到底是哪里来的?   那声音仿佛踏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心猛然紧了起来,莫非是萧天熠?不过几乎是立刻他就否定了这异想天开的想法,怎么可能?   京城周边县郡的兵力根本没有什么战力,只有调来地方守军方有可能与自己一战,所以萧天熠此去南境,跋山涉水,绝对不可能在十天之内回来,他心中一动,莫非又是寒菲樱使的障眼法?   这个女人诡计多端,不得不防,之前若不是月将军的及时提醒,自己几乎上了她的当,这个时候的武安侯,已经完全忘了月千梵威胁逼迫他的事情,在他眼中,月千梵已经完完全全是自己的同盟了。   月千梵也停止了动作,他可没有武安侯那么乐观,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陡然生变,绝非好事,而且从铁蹄声可以判断,来的人绝不在少数。   这可不是陇右道那个地方,就算只有百余人,也可以凭借天然的地形,利用山谷的回音,造成有数万人轰隆隆的假相,这是在京城,根本不具备这样的地势,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真的有敌军到来。   月千梵眼底划过一道深沉的异色,以萧天熠的行军速度,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长了翅膀?如果不是萧天熠,那又会是谁呢?他可不会傻到认为是自己的友军。   因为无意中一动,他颈脖的伤口又开始淌血了,他眼神陡然一厉,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能伤他,可今年,大概是流年不利,先是被蓝芙蓉那个践人下了蚀心蛊,现在又被寒菲樱刺伤,纵然他内力深厚,也不得立即运功疗伤,无暇再进攻。   所有人都沉浸在惊异,骇然,呆怔中,天地间,只有那震撼人心的铁蹄声铺天盖地而来。   寒菲樱握紧手中剑,几乎喜极而泣,遥望那个方向,那是西城门的方向,也是叛军最先涌入的方向,一定是他,他终于回来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他一定做得到。   虽然他走了只有十天,可对自己来说,就像十年那么漫长,无时无刻不在心中期盼他早一刻回来,回到爱他的妻儿身边,现在,他终于带着所有人的期望回来了,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失望,这一次,也一样。   站在寒菲樱身边的东方明玉,忽然看见她眼中莹然的泪光,薄唇不由自主地抿紧,她是何等骄傲坚强的女子,就算在兵临城下生死攸关的绝境下,也没见她掉一滴眼泪,如今世子爷回来了,却能见到一个女人最温柔最脆弱的时刻,世子爷世子妃之间的深情厚谊,大概世间任何人都不能介入其中吧。   武安侯也不至于糊涂到以为这是自己的军队,他反应过来之后,立即派探兵前去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探兵还没有走出去几步,就被骤然而来的声势逼得不由自主倒退了两步,张大嘴巴,再不能前进半步。   巷道尽头,全副武装的军队出现在所有人眼中,正中一人,高头骏马,银甲长枪,傲然踏过叛军尸骨而来。   武安侯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怎么会是萧天熠?绝对不可能,但眼前这从天而降的男人,难道是自己的幻觉?   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离萧天熠马最近的一个叛军副将被他一枪挑起,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呼声,就断了气,尸体被高高从半空摔下,正好摔到武安侯脚下。   武安侯大惊,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回来了,一个失神,他手心的大刀险些跌落地上,萧天熠眼中的寒光仿佛狂风暴雨降临,顷刻间便能吞噬席卷一切。   那个可怕的男人身后是源源不断威武雄壮的虎狼之师,军威赫赫,杀气腾腾,锐不可当。   世子天神般的身影映得连身后的太阳都似乎淡了下去,他的视线在开始骚动不安的叛军中,锁定寒菲樱,遥遥冲她晕开一个暖意融融的笑容。   那一抹久违的笑意瞬间甜润了心田,寒菲樱忽然身体一跃,就冲着那英武挺拔的身影飞去,轻盈的身体稳稳地落在他的马上,萧天熠伸出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寒菲樱,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回来了。”   熟悉的气息陡然萦绕鼻尖,寒菲樱喉中蓦然一酸,他怎么能回来得这样迟?这样迟?如果再晚一刻,他或许就永远见不到自己了。   所有人都知道,萧天熠,那个战场神话,沙场雄鹰,他回来了,一切都将不同。   原本的败势瞬间被扭转,城内仅剩的守军气势陡然高昂,坚守多日,只为这一刻,一瞬间,欢呼声雷动。   “世子爷回来了。”   “援军到了,我们胜利了。”   “剿灭叛军,为屈死的兄弟们报仇。”   ………   京畿军的战力本就不及边境守军,再加上有不败神话的世子爷亲自领军平叛,这一场持续了整整十日的兵变,结局初定。   燕王见世子终于及时赶回,喜上眉梢,赞赏道:“世子果然不负众望。”   武安侯面色煞白,虽然城内只有不到两千的守军,再加上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批江湖人,由于这班人的激烈抵抗,从自己打进西城门,到逼近宫门,几乎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可现在萧天熠从西城门入城,到直抵宫门,怎么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难道自己麾下的京畿军,都是死人吗?要不然,怎么会让萧天熠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直逼宫门而来?   萧天熠的到来瞬间扭转了局势,叛军见前去对阵萧天熠的士兵,还没有接近萧天熠,就被长枪斩于马前,更是惊得面面相觑,再不敢往前送死,而且世子爷带来的兵马,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比起常年无事的京畿军,在气势和战力上都高了远远不止几个档次。   在一连斩杀数名京畿军大将之后,叛军终于无心恋战,纷纷后退,只想远离杀机。   在战场上,只能进不能退,这一退,更是让叛军军心大乱,武安侯惊悚之下,斩杀了数名妄图逃遁的士兵,嘶哑着声音高喊道:“临阵脱逃者,杀无赦,都给本侯听着,谁能杀了萧天熠,赏黄金十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今之计,只有出这个狠招了,可话音未落,一只羽灵箭忽然擦着他的耳边呼啸而过,钻心的疼痛传来,他右手一摸,竟然满手是血,一只耳朵竟然被生生射了下来,他蓦然抬眼,看见的是萧天熠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心中升腾起一种惶恐的绝望,人家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想要他的命易如反掌,不过是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   可没有人想坐以待毙,武安侯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也不愿放手这最后一搏的时机,何况,涌入京中的五万人,至少还有三万人,何不利用这三万人最后一搏?他心下一横,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愿束手就擒。   京城重地,沦为血腥沙场之地,这一仗从黎明打到天黑,暮色降临的时候,宫门燃起了熊熊大火,浓烟滚滚,照亮了夜空。   ---   “皇上,叛军烧了宫门,马上就打进来了。”   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进养心殿,惊慌得声音都变了调。   田学禄脸色大变,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免不了震惊,心忧如焚,忙小跑着跑到皇上身边,低声道:“皇上,赶快避一避吧。”   历代皇宫,都建有密室,而这个秘密,只有皇上和他这个贴身老太监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能躲过这一劫,等世子回来收缴叛军,皇上依然是皇上。   谁知,皇上脸色平静,沉稳如常,只是威严地对田学禄吩咐道:“立即命淑贵妃带一双小世子进密室避难。”   他亏欠天熠太多,此时宗庙蒙难,他这个皇帝也做不了太多,只能保住天熠的一双孩子,也算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李氏的话让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对天熠总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慈爱,虽然天熠变成残废的那几年里,自己的确对他忽视了,但他浴火重生之后,自己依然赏识他,格外器重他,似乎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侄儿,莫非真像李氏所说,天熠的笑容像极了映月,所有和映月相似的人和物,总能得到自己慈和相待。   田学禄见至关重要的时刻,皇上选择保全的竟然是一双小世子,本人却无动于衷,不禁老泪纵横,“皇上,奴才求您了…”   皇上眼神悲悯地看着这个跟随了自己一辈子的老太监,缓缓道:“萧家的江山社稷,今日毁于一旦,朕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有何颜面苟且偷生?朕早就想好了,今日与宫城共存亡。”   田学禄泣不成声,“皇上…”   “你不必再劝,朕已经决定了。”皇上的声音不似之前那般伤痛,反而多了一丝决绝,那是帝王的尊严,皇家的尊严。   听闻叛军已经打进来,病痛不堪的李燕珺依然在养心殿,冰冷彻骨的地砖让她想要昏死过去,都是一种奢侈。   她清楚地听到了皇上的话,不禁痴狂一笑,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说了萧天熠笑起来像极了静妃,所以,皇上这个时候想的不是为他自己留下一丝血脉,而是保全萧天熠的孩子。   她只想笑,自己费尽心机争夺皇上的宠爱,也不及什么都不用做的静妃在他心中的万分之一,也好,只有这样,才可以让自己彻底绝望。   在后宫生存的人,本就不应该对情情爱爱的事情报以幻想,是自己太天真了,活了一大把年纪,居然还看不透,也真是傻,对自己无情的男人,不值得自己再用情。   所幸,老天对自己不薄,比起虚无缥缈的情爱,权势才是永久的保障,如今萧远航终于得到了他梦寐一切的权势,真好。   虽说萧远航曾经亲手将一把利刃插入自己的胸膛,伤透了她的心,但二十多年的母子之情,不是说割舍就可以割舍的,而且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潜意识里催眠自己,萧远航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只有骗得过自己,才能骗得过别人,她深知,这个秘密一旦被人知悉,等到她的将是九重地狱,就如同现在一样。   她是真的把萧远航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时间久了,连她自己都信了,相信萧远航就是自己亲生的,她对萧远航的母子之情并不是假的,也许天底下的母亲都一样,就算儿子再怎么对不起自己,也无法做到对他绝情绝义,也依然希望他得偿所愿,风光无限,前途无量。   眼看萧远航成功在望,皇上即将一败涂地,李燕珺心中浮起畅快的报复笑意,或许这就是对这个负了自己的男人的最大惩罚,他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切轰然坍塌,可最后反倒是他一无所有,真是绝妙的讽刺。   当时萧远航要和燕王争夺储君之位,担心自己被人逼迫之下,会泄露他身世的秘密,所以痛下杀手,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如今萧远航胜券在握,燕王已经是败军之将,再无人能挡住萧远航踏上天子之位的脚步,自己身为天子之母,也再无人敢用尽手段逼问自己吐露当年的秘密,萧远航外在的威胁解除了,也用不着杀自己了。   人在饱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的时候,只想快速死去,寻求解脱,可现在形势变了,自己成了胜利的一方,李燕珺的心绪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想活着,努力地活着,只要没有了来自外界的威胁和压力,自己永远不可能吐露萧远航身世的秘密,那样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萧远航也定然明白这一点,不会再对自己赶尽杀绝了,自己也安全了,可以安心享受皇太后的殊荣了。   看着李氏脸上如释重负的笑意,皇上目光陡然一深,却迟迟没有动,他心底悲凉,自认为英明,到头来却被这个女人骗了一辈子,江山落入他人之手,他是萧家的罪人,但在殉国之前,他要先亲手解决了这个女人。   李燕珺因为被萧远航胜利的消息所振奋,竟然忘了她还在皇上手中,皇上也许无力对付数万叛军,但对付她一个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女人,还是绰绰有余。   见皇上拿着刀向自己逼近,李燕珺瞳孔猛缩,萧远航胜了,她不想死,人只要想活着,所有的尊严和有的骄傲都会为活着让路,尤其是在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我兄长马上就打进来了。”李燕珺急速往后退,“你要是敢杀我,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皇上只是淡淡一笑,“皇宫这么大,逆臣想要找到养心殿,尚需一段时日,朕有足够的时间将你凌迟。”   李燕珺大惊,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不甘心,她还没有享受皇太后的尊贵和荣耀,怎么甘心去死?   这时,容妃忽然哭着跑进来,仪态皆凌乱,不复往日一丝不苟的雍容,见皇上亲手握刀,陡然愣一下,随即悲声道:“皇上,鹤轩还在外面…”   皇上并没有理会容妃,看着那宫门方向的熊熊大火,容妃的心都揪了起来,见罪魁祸首李燕珺也在,顾不得皇上在场,心下大怒,抓着她的头发就是一阵暴打,一边打一边骂,“都是你养的逆子,大逆不道,犯上作乱,皇上对你们这般宽容,你们却还贪心不足…”   容妃将李燕珺的头发扯得很紧,痛得她龇牙咧嘴,这对曾经总是温和笑容相对的姐妹,如今撕去了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显出了狰狞的面目。   容妃将鹤轩生死不明的所有怒气都发泄在李燕珺身上,李燕珺受尽折磨之后,本就奄奄一息,现在被容妃揪起来拳打脚踢,很快就觉得头脑一阵阵嗡嗡作响,只盼着兄长赶快带兵闯进来,解救自己,届时要将容妃这个践人弄到军中,尝尝被万人骑的滋味。   她倔强地支撑着,不肯倒下去,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谁是最后的赢家?   夜色已深,宫门的火势渐渐扑灭下去,甲胄佩剑的铁靴声急促地响起,朝着这边而来。   皇上缓缓起身,神情肃穆,如果今日叛军闯进养心殿,就必须从他的尸体上跨过去。   李燕珺心下一喜,她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一定要支撑到兄长到来,太子到来。   宫灯太暗,军队一路点燃了火把,形成一路蜿蜒的亮光,那从火光中率先而来的人竟然不是武安侯,而是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萧天熠。   皇上站在高大的殿宇前面的玉阶上,见到萧天熠,萧肃的身影有几分僵直。   萧天熠步履如飞,直至皇上面前,蓦然单膝着地,朗声道:“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李燕珺顿时呆若木鸡,不是说兄长的人已经打进来了吗?怎么会是萧天熠,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短短时间之内,皇上经历了生死九重天,心下五味杂陈,立即上前一步,将萧天熠扶起来,这个年轻的侄儿,每有危难之时,必定挺身而出,从无半句怨言,皇上激动得连声音都有几分颤栗,“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可见皇上内心的极度不平静,天熠此去南境,路途艰辛,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可想而知,这个俊美无双的侄儿,终归最为可靠。   萧天熠看着尚算安好的皇上,嘴角弯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所幸一切还来得及。   可想不到,皇上看到这抹笑容的时候,瞬间被电击一般,陷入了极大的恍惚之中,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都是一样的纯洁高华,不染尘埃,哪怕此刻天熠身上鲜血染甲,也不影响他独一无二的绝美笑容。   见皇上眼神恍惚,不同寻常,萧天熠轻咳一声,提醒皇上。   皇上立即反应过来,自己是否太过粗心?若不是李氏的提醒,自己是真的从未留意过,还是天熠在自己面前从未笑过?   李燕珺见形势陡然翻转,怎么也不肯相信,她哪里知道,那小太监之所以报错,是因为宫外的动静传不到宫内来,然后皇上已经下旨严防死守,没有皇上的旨意,绝对不能开宫门。   而且,萧天熠誓要把叛军消灭在宫城外,叛军最终被逼至绝境,一部人缴械投降,还有武安侯等人负隅顽抗,用火油放火烧了宫门,乘着夜风高急,妄图将宫城付之一炬,也不算全无战果。   宫内的人看到宫门被火油点着,以为叛军攻进来了,惊慌失措之下,立即去向皇上通报,才造成了天大的误会,也使得李燕珺以为真的是武安侯打进来了。   谁知道竟然不是,李燕珺刚才所有聚集起来的力气和强撑下来的勇气都消失殆尽,为什么她都这样悲惨了,命运还这样捉弄她?难道是自己造孽太过深重了吗?   容妃见世子归来,心下一喜,“世子,鹤轩呢?”   话音刚落,燕王就大步流星而来,“父皇,儿臣救驾来迟…”   容妃立即上前,紧紧拉着燕王的手,急切地看他有没有受伤,“你没事吧?”   燕王摇摇头,他也的确真的没什么损伤,“让父皇母妃担忧,是儿臣的不是。”   皇上微微颔首,看向萧天熠,萧天熠唇角那抹熟悉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片如常神色,美如冠玉,却又英气逼人,“外面的情形怎么样了?”   “五万叛军除去两万投降,其余已经尽数剿灭,城外五万叛军,悉数投降,李光赫被生擒,萧远航遁逃,臣已经命人加急追击,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四百二十六章 雪族之子   城外,一个狼狈的身影正在一路奔窜,后面追兵穷追不舍,此人正是京城兵变的漏网之鱼-萧远航,昔日高贵威仪的东宫太子,今日竟然成了丧家之犬。   萧远航很清楚,若是落入敌手,等待自己的将是生不如死,昔日煊赫的东宫仪仗,今天居然只剩下自己和魏胥两个人亡命天涯,他们一路奔袭,意图甩开后面的追兵,可后方忽然传来破空之声,魏胥眼明手快,立即把萧远航往旁边用力一推。   太子躲开了,可魏胥却没有躲开,那支箭正中他的后背,穿胸而出,他立即吐出一口鲜血,踉跄几步,倒在地上,艰难道:“殿下,快跑。”   见魏胥也死了,萧远航额头青筋狂跳,猛地一拳砸在纹理斑驳的树干上,立即鲜血直流,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耍弄自己?   原本好好的正宫太子,天下侧目,就算不是十分得父皇的宠爱,在朝中也有燕王这个强敌,但也是无比纯正的皇家嫡出,可一朝惊变,无意中知悉自己竟然并非皇上血脉,而是一个低贱银荡的女人所生,这个晴天霹雳让他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惊骇和恐慌。   没有什么秘密都永远守得住,萧远航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身世的秘密就面临暴露的危险,惊悸之下,只得杀了所有相关人等灭口,可万万想不到,此秘密又被皇上察觉,只得拼死一搏,怂恿武安侯造反,京畿军尽数在武安侯手中,只要他一反,自己的大位就指日可待。   可没想到,武安侯竟然暗中存了二心,意图不轨,他无奈之下,只得先行除掉这个两面三刀的老家伙。   谁知,对方早有准备,自己竟然失手被擒,原本以为已经无望,可上天就是这样折磨人,明明已经死无葬身之地,偏偏又绝地逢生。   武安侯突然又对自己恭恭敬敬,不仅如此,还率军发动了猛烈攻击,眼看京中即将握在手中,可在这个成败攸关的节骨眼上,阴魂不散的萧天熠居然回来了,他一回来,自己就成了仓皇逃窜的败军之将。   短短数日内经历的起起落落,让萧远航彻彻底底地体察到了被命运愚弄的悲哀。   时至今日,大势已去,手中最后的筹码都已经在萧天熠的雄狮下溃不成军,萧远航再不甘心也无济于事,他几乎将嘴唇咬出了血,眼睛红得像要吃人一样。   “在那边,快追。”   “世子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数声高呼在丛林后响起,随后密密麻麻的追兵铺天盖地而来,萧远航一惊,立即拔腿就往前面跑。   这里是枯草丛生布满荆棘的地方,萧远航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忽然脚步一顿,糟了,前面是悬崖,已经无路可走,进退维谷,难道今天注定要亡命在此?   他回头看向京城的方向,身后不远处追兵点燃的火把,在夜色中如同催命的鬼火一般。   前面是万丈悬崖,后面是追兵不舍,萧远航终于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见身后的火光越来越近,他一咬牙,纵身一跳,萧天熠,你休想看到我萧远航摇尾乞怜的模样。   整个人骤然失去了重心,狂烈的劲风只往衣服中钻,冷得彻骨,萧远航闭上眼睛,渐渐失去意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昏迷的萧远航被一盆冷水浇醒,突如其来的寒意让他睁开了眼睛,竟然意外地发现自己还活着。   让他确定自己还活着而不是死的最大原因,是他看见了地平线上的一轮初日的太阳。   冬日的太阳,冷冷清清,没有暖意,但只要有太阳,就证明这里不是阴曹地府。   他努力眨了眨眼睛,忽然撞进了一双冷得像冰的眼眸,让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猛地惊跳起来,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眼前站着一个鬼魅般阴冷的男人。   “你是谁?”萧远航脱口而出。   月千梵面容黑沉地盯着萧远航,自己英明一世,聪明绝顶,怎么就生出这样没出息的儿子?要不是他还有用,自己真懒得救他。   在萧远航的惊恐交加中,月千梵缓缓拿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被岁月洗礼但依然英俊倜傥的脸庞。   “你…?”萧远航话还没有说出来,就怔住了,这张脸和自己的脸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怎么也不会相信竟然有人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难道他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个发现,让萧远航如坠云雾,他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龌龊不堪的蓝芙蓉,生父却不知道是谁,其实于他心里,有时也会好奇自己的生父到底是谁?   不过身为男人,他自然知道男人的秉性,既然吃干抹净之后不认人,一拍两散,大抵不过一红尘俗世的风尘浪子罢了。   但此时站在萧远航面前的男人,却着实让他吃惊,虽然浑身是血,面色微白,但依然不减倨傲气度,隐隐透出尊华之风,身材高大,气度不凡,整个人透出一种让人臣服的力量。   萧远航在皇家多年,看人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他看得出,此人可不是普通男人,喘了口气,又重新问了一句废话,“你是谁?”   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答案,月千梵审视着狼狈不堪的萧远航,忽然冷哼一声,“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么点委屈都受不了,难怪你斗不过萧天熠。”   虽然是月千梵救了萧远航,可这种突如其来的父亲教训儿子的口吻,萧远航根本接受不了,谁也无法接受突然冒出来可能是自己父亲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以父亲的名义教训自己。   萧远航的脸色顿时黑沉了下去,不悦道:“关你什么事?”   对萧远航的抵触,月千梵一点都不意外,萧远航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段男欢女爱的意外而已,他对萧远航并没有所谓的父子感情。   发现萧远航是自己的儿子之后,他立即就意识到,这是报复害死了映月的狗皇帝最好的工具,便不惜一切代价暗中筹谋,但从来都没有和萧远航正面接触过,萧远航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因为只有当一个工具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工具的时候,才能发挥工具最好的作用,但现在不一样了,萧远航成为龙腾王朝的皇帝已经绝无可能,没有必要继续隐藏这个秘密了。   月千梵冷笑一声,反嗤道:“关我什么事?没有我,你以为你真能稳坐太子之位这么多年吗?”   萧远航狐疑道:“什么意思?”   可还没等对方回答,他自己就意识到了什么,当初劫持皇帝出宫之后,章湛一路追击,自己当真有狗急跳墙的狼狈,因为他知道,凭自己的实力,很难甩掉章湛,可问题是,那些追击他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最终都没有追上来,而让自己顺利地去了武安侯府,策反了武安侯,莫非就是这个男人的暗中襄助?   但对萧远航来说,不管是从情感上,还是理智上,都不可能骤然接受这样一个父亲,而且,他从这个男人眼中,也只看到寒光,并没有更多其他的东西,他不当自己是儿子,自己自然也不会当他做父亲,不过是两个陌生人而已。   看见萧远航眼中幽冷的目光,月千梵也没打算瞒他,语出惊人道:“不是龙腾皇室的血又算得了什么?你是雪族之子。”   雪族?这个男人是雪族的人,萧远航岂能没有听说过雪族?天底下最神秘的国度,屹立在各国之间,但从来不与任何国度建交,一直都是超然世外的存在,曾经有无数人想去探寻雪族的秘密,但也从来没有人回来过。   时间一久,雪族成了天下人最好奇却又最惧怕的地方,原本在萧远航心中,他那生父的设定是一个始乱终弃的纨绔子弟,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雪族人,自己居然是雪族之后,身上流着雪族的血?这比他听闻自己不是父皇所出还要震惊,喃喃道:“雪族?”   月千梵见萧远航失魂落魄的模样,冷嗤一声,萧远航够狠,够冷,关键时刻拿得起放得下,一直让月千梵颇为欣赏,只可惜时运不济,遇到了一个更为强大的对手,如果没有萧天熠,萧远航现在已经弑君成功登上帝位了,淡淡道:“不错,你身上流的血可比什么龙腾狗皇帝高贵多了,你如果还想死,我可不会救你第二次。”   果然够冷酷,不过萧远航是在皇家长大的人,而且对这个男人并没有任何感情,也谈不上失望,“你救了我,到底想干什么?”   月千梵目光冷峻地看着萧远航,“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萧远航浑身一震,虽然和这个男人只有短短的接触,但他已经看出,在这个人眼中,只看是否有价值,毫无任何亲情可言。   也罢,如果不是他救了自己,自己现在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要么就是落入萧天熠手中,备受他的折辱,被多年的老对手羞辱,对萧远航来说,是比死还要难受的事情。   不过月千梵眼眸的冷光忽然让萧远航硬生生打了一个寒颤,他突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个自己实际上的生父绝非善类,在宫中长大的人,大都冷血,鸩杀亲子,弑父夺位的事情,都算不得新鲜事,如今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他到底要做什么?   ---   武安侯谋逆,被处以极刑,举族之人,或被处斩,或被流放,曾经煊赫的李氏一族,因为武安侯的一次错误抉择,召来了灭顶之灾。   武安侯做梦也没想到,他以举族之人的性命为代价做了一次萧远航的棋子,最后却失败了,而且那个极为可怕的月将军也不见了,那个人就像来去无踪的影子一样消失了。   废太子兵败遁逃,跳崖自尽,至此,这场惊天动地的兵变以叛臣的惨败而告终。   皇上下旨,京畿军由淮南王府世子接管,缉捕余党,嘉奖朝廷危难之时的有功之臣和民间义士。   淮南王府世子妃也被皇上册封为一品诰命夫人,此时,兵部尚书正在一一禀报平叛时候的功臣名单。   平叛初定之后,江湖帮派已经尽数退去, 东方尚书看着手中的江湖名单,不禁犯了难,居庙堂之高的人,对这些亦正亦邪的江湖人向来不屑一顾,但此时,他们确实是救朝廷于危难之中的义士。   皇上道:“传旨户部,对死难将士遗属,务必好生抚恤,他们都是朝廷的有功之臣,切不可亏待。”   “臣遵旨,只是…不知道民间的义士如何安顿?”   “民间?”皇上眉头一凛,“都有些什么人?”   “有百余人,其中一位姓寒的少年义士尤为出色,力敌叛军,微臣已经查清,他就是淮南王府世子妃的二哥,寒子钰。”   “商人之家也有如此忠烈的少年英雄,看来寒家家风确实不错。”皇上微露笑容,“此等义士,朕可以许他一个愿望。”   皇上言出如山,一诺千金,而且不是厚赏金银,而是一个未知的愿望,皇上对寒家的恩赐可谓得天独厚,东方尚书道:“微臣代寒子钰叩谢天恩。”   如果不是皇上身体不适,他都想召见这个寒子钰见一见了,轻咳一声,“还有些什么人?”   东方尚书忙道:“都是江湖帮派。”   “什么帮派?”   东方尚书如实道:“此次前来协助平叛的有百毒教的圣女,还有…”   皇上见东方尚书欲言又止,狐疑道:“还有什么?”   “还有月影楼的高手。”   月影楼?皇上立即眉毛一拧,那不是个大逆不道的黑道吗?曾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月影楼什么公子凤,不是还让宇皇弟给杀了吗?自己当初还差点派兵去剿灭月影楼,近年没有更多月影楼危害地方的奏报上来,一时无暇顾得上,但一听到月影楼,皇上还是余怒未消,“你说什么?”   东方尚书当然明白皇上为什么会震惊,他也私下问过明玉,可明玉讳莫如深,问不出什么,他怎么都想不通月影楼为什么要来趟这摊浑水的必要?   “回皇上的话,的确是月影楼高手无疑。”东方明玉虽然对这些江湖帮派也没有好感,但此次若不是月影楼高手鼎力相助,京城只怕有更多无辜百姓遭殃,只会流更多的鲜血,是月影楼的人抵挡住了叛军的攻势,他为官清正,不会因个人好恶而扭曲是非,这也是他深得皇上器重的原因。   皇上陷入神思,公子凤被朝廷的人绞杀,可月影楼的人却来帮朝廷,实在匪夷所思,但东方尚书的为人他信得过,不可能拿这么大的事情撒谎?   “皇上?”见皇上迟迟没有回应,东方尚书试探着叫了一声,平定叛军之后,那些江湖帮派都已经离开,但功在朝廷,朝廷不能不做出相应的表示,要不然,天底下的人会说皇上赏罚不分。   可问题是,都是些名声不佳的江湖帮派,什么百毒教,月影楼,真是赏也不是,罚也不是,皇上的目光忽然被眼前的九龙杯吸引,公子凤曾经胆大包天地盗走了这只九龙杯,要他嘉奖月影楼,根本不可能。   这件事,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皇上也不可能想得通月影楼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阻击叛军,此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想着想着,皇上忽然感到精力不济,倦意升腾,摆摆手道:“嘉奖这些江湖帮派的事情,容后再议,你退下。”   “是,微臣告退。”   ---   虽说寒子钰从皇上那里得到了一个天大的恩赐,可他本人的情况并不乐观,因为伤势过重,刀伤无数,虽经石中天及时抢救,但一直没有清醒,气息也十分微弱。   寒菲樱怕爹娘担忧,对外封锁了这个消息,只盼着二哥早日清醒过来,度过此劫。   锦阳郡主不顾女儿家矜持,不眠不休地守在寒子钰的床边,熬得两眼通红。   宇王爷得到武安侯谋反的消息,当即和萧天熠一同进京勤王,很快听说寒子钰为守卫家园,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奋勇抗击叛军。   身为一个军人,对这样血性的少年男儿本就容易心生好感,可见芷凝泣不成声,温言道:“芷凝,你去休息一会吧。”   锦阳郡主却倔强地摇摇头,“不,我不走,我一定要在这里等到他醒过来。”   宇王爷叹息一声,寒子钰这小子倒真是命大,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硬撑着一口气,也真是个奇迹。   寒菲樱挑了帘子进来,“王爷说的是,郡主还是稍作休息吧 ,相信二哥也不想看到你这般疲累强撑着,我自会安排人照顾他。”   锦阳郡主却置若罔闻,看着双目紧闭的寒子钰,心如刀绞。   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一个错觉,他会突然睁开眼睛,从背后掏出一只兔子,吓自己一跳,俊朗的脸上浮现得逞的恶作剧笑容,可他一直都那么平静地睡在那里,无论自己和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那本应该刺入自己身体的一剑,刺入了他的身体,看着他人事不省,锦阳郡主只盼望他能马上醒过来,恢复生龙活虎的往昔模样。   见郡主如此执着,寒菲樱缓缓垂下眼眸,石中天说过,二哥受的伤太重,而且最深的那一剑是致命伤,如今能不能醒过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室内无人说话,锦阳郡主给寒子钰擦了擦额头,忽然掷地有声道:“父王,我要嫁给子钰。”   子钰生死未卜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害怕失去他,害怕他再也回不来,再也不会对自己笑,对自己怒,就算只有一天,她也想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至于以前纷纷扰扰的身份,什么郡主,她都不在乎。   对锦阳这个决定,宇王爷并不意外,几次三次救了自己掌上明珠的人,虽然并无权位在身,但他也不可能不刮目相看,而且宇王爷阅人无数,自然也看得出寒子钰并非居心叵测之徒,芷凝是他独生爱女,这么多年,要求娶芷凝的人,络绎不绝,可芷凝被纵溺太过,就是他,也不能勉强芷凝。   如今芷凝有了喜欢的男子,却是命悬一线,宇王爷心头不忍,却没有拒绝,只是吐出一个字,“好。”   锦阳郡主骤然了泪流满面,“多谢父王成全。”   “等等。”寒菲樱忽然出声,“郡主是了解二哥的人,如果他很长时间都不能清醒过来,那不是耽误了郡主的终身?”   “我已经发过誓,此生非子钰不嫁,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一样都会不离不弃。”锦阳郡主正视寒菲樱的眼睛,字字坚定道。   寒菲樱叹息一声,“你以为这就是对二哥好吗?他一直都是义薄云天之人,所以这次才会有这么多人舍命相随,如果他有什么意外,你这么做,他会愧疚,他不会开心的。”   锦阳郡主顿时语塞,子钰是什么人,她再了解不过了,真的如菲樱所说,如果他是清醒的,他一定会立即反对自己这么做,那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寒菲樱柔声道:“医神说二哥身体底子好,一定会醒过来的。”   锦阳郡主顿时眼睛一亮,“真的?”   寒菲樱微微一笑,“那是当然,有无所不能的医神在,二哥一定没事的。”   这话对是锦阳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二哥和锦阳这对苦命鸳鸯,好不容易熬出头了,二哥却又身负重伤,郡主和平民的结合,困难重重,此刻终于有了冲破一切的勇气,但现实又给了当头一棒。   锦阳郡主终于露出欣悦的笑脸,对昏迷不醒的寒子钰道:“子钰,你听到了吗?医神都说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一定要争气,你说过,总有一天会风风光光迎娶我的,我等着你,你绝对不能让我失望,明白吗?”   ☆、第四百二十七章 当了爹的男人   这场惨烈宫变最大的收益者,自然是容妃母子,原本他们和萧远航斗得你死我活,不分上下,双方的情势就像跷跷板一样,今天你上,明天我上,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鹿死谁手。   但现在萧远航自败,其他的皇子也基本不成气候,燕王一家独大,再无人可以与之争锋,况且,燕王在平定叛乱中的表现也可圈可点,身为皇子,不顾危险,亲临阵前,鼓舞士气,也赢得了不少掌声,而且皇上经历了这场剧变之后,龙体再不若往昔康健,所以,在精力不济的时候,皇上只能把许多重要政事都交给燕王处理。   燕王掌权之后,乘机展开对废太子势力的大清洗,很快,萧远航残余的势力就被他清洗得干干净净,就算萧远航还活着,也绝对不可能再与自己一争高下了。   这场政变影响极大,在废太子兵败自杀之后,朝野就传出风声,说是燕王很快就要晋升为东宫太子了,只是皇上那边还迟迟没有动静。   毕竟,巨变初定,百废待兴,皇上虽然染恙,可一时也没有驾崩的征兆,也没有御史敢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提起立新太子的事情。   虽然没提,但众人心知肚明,新任太子只会是燕王,燕王在朝中的地位已然与往日截然不同了。   虽然容妃母子并不知晓萧远航谋反的真正原因是他的身世即将暴露,但燕王毕竟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因为即将入主东宫,也能大度地不再计较一个女人的过失,欧阳菁因祸得福,又得到了属于燕王妃的尊贵,她也敏感地意识到燕王的时代已经到来。   在这次平叛中,还有一派力量更为令人瞩目,那就是淮南王府,皇上不但对世子大加褒奖,而且,极为年轻的世子妃也被册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这一殊荣震惊朝野,但世子妃有功于社稷,无人有异议,巾帼不让须眉的赞誉传遍京城。   对容妃母子来说,曾经和淮南王府世子的不快已经被萧远航谋反带来的冲击洗刷得干干净净,处在权力漩涡中的人,本就要有一颗无坚不摧的心,绝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摩擦就放弃这个壮大自己力量的机会。   不过,虽然燕王如今春风得意,但也并非完全得心应手,虽然如今是他理政,但兵权财权这些最重要的权力还是牢牢握在父皇手中,所以,可以完全高枕无忧的那一天还没有到来。   而且,还有一件事让燕王隐隐生出一种担忧,那就是父皇对世子的信如股肱。   龙腾王朝的军制和别国不同,地方军的兵符掌管在皇帝手中,但京畿军的兵符直接掌握在管辖的主帅手中,以便于随机应变,临时调集兵马,防止层层上报延误军机,以保证京城这个权力中枢的绝对安全。   掌管京畿军的主帅至少是一品军侯以上的官职,而且一定是皇上绝对能信得过的人,可现在武安侯谋反了,可见这种军制本身也有极大的危险,主帅的人选是绝对的关键。   可现在的问题是,皇上居然没有乘机调整龙腾军制,将京畿军的兵符收回到自己手中,而是再次将兵符交给了淮南王府世子,这就相当于又一次把遏制京城咽喉的权力下方到了权臣手中。   刚刚经历过翻天覆地变化的皇上居然没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反而再次重蹈过去的覆辙,这件事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皇上对世子的信任超乎寻常,换句话说,就是皇上认定,不管谁谋反,世子都不会谋反,这是怎样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和重用?实在令人震惊。   就是因为这种信任,让燕王隐隐不安,作为一个立志做未来储君的皇子,他对世子的掌控总是缺少得心应手的感觉。   世子大权在握,性情高傲,万一将来不听调派,可就大事不妙,燕王是下一任主君,在骤然失去了强敌的前提下,又出现这样一派虽然不可能争夺皇位但却始终难以掌控的强势力量,并非好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燕王总感觉这次世子回京之后,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更加冷淡了,虽然之前因为政见不同,和世子妃有几次争执,但燕王明白,世子爷不是如此浅薄之人,他心底忽然一动,莫非是因为自己把世子妃和他的两个儿子接到宫中,他洞悉了自己的用意,以为自己是在要挟他,所以心生不悦?   世子的力量如此强大,但又分明和自己产生了间隙,燕王心中有沉沉的烦闷,他自认为看人毒辣,可唯有世子,怎么都看不透。   欧阳菁察言观色,悄无声息地走过来,给他倒了一杯茶,柔声道:“殿下在想什么?能否告诉臣妾?”   “没什么。”燕王并不愿将这种国事和女人细说,随口道。   欧阳菁冰雪聪明,试探道:“殿下可是为世子的事情而烦忧?”   燕王抬起眼眸,“此话怎讲?”   欧阳菁莞尔,轻声道:“世子出了名的心高气傲,现在初立新功,朝野赞誉,又有皇上的恩宠,一时风头正盛也是在所难免的。”   燕王见欧阳菁猜到了,并不否认,但愿是自己想多了,萧天熠毕竟是父皇爱将,不管有多难,自己以后还是需要好好笼络他,真到了自己登基的那一天,萧天熠若是再不知趣的话,就不能怪自己容不下他了。   一旁欧阳菁清楚地看到了燕王眼中一闪而过的冷色,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看得很清楚,世子那样高傲的人,从来都不轻易臣服于某人,也包括燕王。   现在朝野上下对世子的呼声都超过了殿下,什么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什么世子妃巾帼不让须眉,什么英雄美人,听得欧阳菁耳朵都快要起茧了,她不由得耻笑,真是一帮健忘的家伙,曾经寒菲樱成为世子妃的时候,这些达官贵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当面或者背后嘲讽她的庸俗出身,现在怎么一个个变脸比翻书还要快?把一个商家出身的女人吹到天上去了?   不过如今既然废太子谋逆自尽,燕王已经没有对手,也是时候让那个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的日子不那么好过了。   ---   淮南王府。   新年临近,但那场惨烈的杀戮留在许多人心中的阴影还没有淡去。   萧衡和萧璟都快半岁了,两个小家伙长得越发可爱喜人,而且两人都很喜欢贝贝,贝贝现在基本都不怎么黏着寒菲樱,俨然成了两个小家伙的宠物。   孩子的欢笑声驱散了寒菲樱心头的阴霾,这对小家伙当时被淑贵妃带到了皇宫里面的密室躲避,为了防止叛军攻入,密室门口有一千斤重的巨石,只要放下,就再也不能打开,密室的出口通往宫外。   当时寒菲樱心急如焚,萧天熠马不停蹄赶往宫外,去了一个昼夜,才孩子带回来,那时候,在血与火的洗礼中,他们却睡得如此安稳,仿佛知道有父母在,必定能为他们撑起一片晴空。   袁嬷嬷正在喂萧衡吃粥,小家伙很贪吃,一碗见底,小手还紧紧抓住小碗,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直瞪着空空的碗底,怎么也不肯放。   小家伙萌态可掬的模样逗得寒菲樱笑出声来,萧璟见哥哥被笑话,瞪着黑水晶般的眼珠不满地看了一眼娘。   这么小就知道维护哥哥了?寒菲樱啼笑皆非,直到袁嬷嬷重新端来一碗香喷喷的小米粥,萧衡和萧璟两人才顾不得对娘亲的不满,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好吃的美食上。   他们长得这样快,再大的阻力也不能遏制住他们的茁壮成长,寒菲樱正沉浸在做母亲的骄傲里面,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清香,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他的怀抱,从来都是心安而强悍的。   萧天熠将头枕在樱樱的肩膀上,把视线投到一双正吃得欢快的小家伙身上,微疑道:“怎么觉得才十天没见,他们又长大了不少?”   寒菲樱忍俊不禁,回头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妖娆而艳美。   萧天熠看到樱樱熟悉而俏丽的笑容,红如樱花的唇瓣,心中一荡,想也没想就近乎粗暴地压了上去。   寒菲樱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可当着众多下人的面这般亲热,还不是免不了大为羞窘,而且四周传来低低的压抑笑声,更让她急得面红耳赤,对着那张陡然放大的俊脸,咬牙切齿道:“萧-天-熠。”   萧天熠看见樱樱脸上醉人的红晕,并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眼底反而有捉狭的笑意。   让寒菲樱推不开他,有种强烈地想要揍他一顿的冲动,幸好,淮南王府的下人都训练有素,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都自动低下头,准备离开。   可现在不是以前,多了两个小祖宗,萧衡和萧璟两个怎么也不肯走,双双张着小小的手臂,咿咿呀呀,要娘抱抱。   袁嬷嬷犯了难,害怕被世子爷责怪,连忙抱着就往外面走,可这两个小祖宗却根本不识趣,一直拼命哭闹。   寒菲樱心下一急,用力推他,不过这次,倒是很轻松地推开了居心不良的妖孽,看来,做了爹的人就是不一样,要是换了以前,寒菲樱一定会难逃被他吃干抹净的惨烈结局,可现在她有挡箭牌了,立即上前,接过哭闹得最凶的萧璟,回头冲妖孽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萧天熠原来很想要孩子来拴住这个飘来飘去的小女人,让她安安心心好好做他的世子妃,可现在却突然后悔了,看来凡事都有两面性,现在的他已经清醒地意识到,他和樱樱之间有第三者了,不止是第三者,还有第四者了。   看到妖孽精致俊美的容颜上的无奈,寒菲樱笑容更加愉悦,亲了一口懂事的璟儿晶莹剔透的脸颊,夸奖道:“还是我们的璟儿最乖。”   看到樱樱眼中狡黠的光芒,萧天熠发出一声暗哑的轻笑,小女人真是太天真了,不要以为用衡儿和璟儿就可以做挡箭牌了,他萧天熠想要的东西什么时候没有得到过?   虽然两小家伙深得娘的欢心,但到底还是孩子,没一会,两人就困了,双双打了哈欠,还没等被送进婴儿房,一个就在寒菲樱怀中睡着了。   安顿好了两个小家伙,一回到房间,寒菲樱就被妖孽不怎么温柔地扔到了床上,随后他沉重的身体就栖身压了上来,嘴角挂着一抹惑人的轻笑,“这么不配合?你难道就不想为夫吗?”   寒菲樱看着妖孽凤眸眼中的炽热,长舒一口气,他回京之后,要处理和善后的事情太多,两人都还没亲热过,而且二哥昏迷不醒,她一直担忧,无暇他顾,不像妖孽体内的情潮自始至终都那么旺盛。   见樱樱没有回答,萧天熠的大手熟练地解开她的衣领,柔声道:“还在担心寒子钰?”   寒菲樱默认,这件事到现在为止还瞒着爹娘,但如果二哥一直不清醒的话,以爹娘的精明,恐怕也瞒不了多久。   “我在回府之前,去了一趟锦阳那里。”   寒菲樱眼眸划过一道黯然,想问又有点不敢问,“怎么样了?”   萧天熠的大手滑上樱樱如凝脂般的脸颊,“石中天说寒子钰年轻气盛,很有可能不日就会醒过来。”   “真的?”寒菲樱漂亮的大眼睛绽放出绮丽的颜色,瞬时光彩照人。   萧天熠顿时呼吸一紧,凤眸中泛出艳烈的魅惑色彩,轻笑道:“为夫什么时候骗过你?”   冬日的风向来寒风刺骨,可在这间奢华的房间里,徐徐吹过的永远只有醉人的春风和一室的嘶吟……   ……   “对了,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到了现在,寒菲樱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当时情况紧急,因为妖孽的归来,才能镇住京城中一片狼藉的局面,十天,能在南境来回一番,实在难以想象。   萧天熠的笑容始终慵懒而优雅,磁性好听的嗓音揶揄道:“为夫想你,长了翅膀飞回来的。”   寒菲樱嗔笑打了一下他不安分的大手,“说正经的。”   “正经的就是……”萧天熠状似为难地想了想,忽然一本正经道:“为夫又想要了。”   寒菲樱欲哭无泪,看到他眼中狡黠的神色,一拳锤在他赤luo的光洁胸膛上,凶蛮道:“你到底说不说?”   萧天熠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似笑非笑道:“难道夫人以为我对武安侯真的没有防范吗?”   “什么意思?”   “在太后彻查萧远航身世的时候,我就已经写信给宇王叔,让他做好准备,防止京城异动,可失算的是,萧远航比预料动手的时间提前了几天,否则,这场兵变是可以避免的。”   他幽深的眼眸蕴藏着波澜壮阔,仿佛能吞噬一切黑暗,就是因为忽视了萧远航手中留有阮思思经营的一派力量,所以才出现这一个巨大的纰漏。   “虽然边境军只有虎符方能调动,但宇王叔已经提前做好一切布置,一见虎符,立刻动身,再加上星夜兼程,自然就能及时赶回来了。”   原来如此,寒菲樱黛眉一扬,一脸幽怨道:“又不早告诉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萧天熠优美的唇落到寒菲樱精巧的鼻尖,笑容越发温柔,“这可不是你的真心话,你知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为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总是像透明人一般?寒菲樱无语地长出一口气,人太聪明了真不是什么好事,   恼怒看他,不满道:“都说小别胜新婚,人家想和你倾诉衷肠,你却这么不解风情?”   萧天熠唇边笑意愈浓,小女人似委屈似嗔怪的模样实在太过撩人,让他体内忍不住气血翻滚,修长的指尖滑过她晶莹的雪肤,you惑魅语道:“衷肠为夫自然爱听,不过比起衷肠,为夫更喜欢你的实际行动,这次为夫千里奔袭,英雄救美,你应该有所表示,总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吧?”   他说的如此明显,让寒菲樱顿时语塞,第一次他提出要求的时候,明明说好就那一次的,可他却能一次又一次厚颜无耻地提出各种要求,真不知道这人到底上辈子到底是什么投胎的?   一身锦袍的时候,高贵优雅,风华内敛,任何觊觎的目光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亵渎,一身铠甲的时候,又英武逼人,霸气凛然,桀骜不训,可一旦剥光了衣服,就露出了本来面目,真的很难想象,这个多变的男人,怎么会色到这个程度?   寒菲樱纵然再聪明,也不明白男人在床闱上的话,哪里能轻易相信?   见樱樱还在犹豫,萧天熠继续施展他无往而不胜的男人魅力,不怀好意道:“这个叫做夫妻情趣,只有伺候好了男人,男人才能更好地疼爱女人,为夫这次回来,还给你带了一份礼物,相信你一定会满意的。”   果然,他不但抓住了寒菲樱的软肋,而且轻而易举地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是什么?”   萧天熠满意地看着樱樱的反应,凤眸里掠过一道火焰,薄薄的嘴唇掠过她的耳垂,让她一阵阵心痒难耐,“想知道?那要看你乖不乖了。”   事实证明,萧天熠每当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达不到目的的时候,在战场上一样,在情场上也同样所向披靡,在得偿所愿之后,他终于大发慈悲地告诉了寒菲樱送她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你抓了蓝芙蓉?”   餍足之后的萧天熠俊逸的脸庞上眉梢上挑,尽是旖旎风情,“怎么?很难吗?”   寒菲樱摇摇头,“那倒不是,不过这个女人一身是毒,我们江湖人最敬而远之的,一是妖人,二就是蓝芙蓉这类了。”   萧天熠的大手拨弄着樱樱柔滑的秀发,轻蔑道:“区区一个蓝芙蓉算得了什么?”   寒菲樱很是好奇,她虽然被妖孽一连蹂躏了两次,浑身乏力,但见他这般轻松随意就抓到了蓝心彤遍天下寻不着的蓝芙蓉,还是强打起精神,用侧手支撑起脑袋,一双妩媚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就像个极度崇拜丈夫的小女人一样,“快告诉我,那你在哪里抓住她的?”   “城外。”萧天熠看着樱樱可爱乖巧的模样,轻笑出声,什么时候学会哄男人了?不过樱樱的这番姿态还是让他十分愉悦,虚荣心这东西,不光女人有,男人也有,尤其是在自己最爱的女人面前,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淮南王府世子也恢复了人间本色。   寒菲樱最终还是发觉自己的手臂支撑不起自己头的重量,软软地倒了下去,不过为了满足男人的虚荣,她乖从地往男人的怀里靠了靠,“萧远航谋反这么大的事情,就算别的地方暂时没有得到消息,但蓝芙蓉一定听说了,她已经知道萧远航是她的儿子,此番冒着被蓝心彤发现的危险出现,难道就是为了助叛军一臂之力?”   萧天熠凤眸中含着一丝轻蔑,“是啊,不过被为夫的人给抓住了,本来一刀杀了她是最简单的做法,但为了你,为夫还是留下她一条命。”   原来如此,寒菲樱心中就在奇怪,蓝芙蓉活着唯一的目标就是萧远航,为什么萧远航谋反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却没有她的踪迹,原来已经落入了妖孽手中。   寒菲樱奖励地在妖孽若美玉的脸上亲了一口,“果然没让我失望。”   蓝心彤从来不愿意和朝廷的人打交道,这一次,却冒着天大的危险前来助自己一臂之力,若是帮蓝心彤抓住了这个百毒教余孽,蓝心彤此次来到京城,也算所行不虚了,只可惜,月千梵又跑了,是这次平叛行动中唯一的遗憾。   萧天熠轻嗅樱樱身上的体香,眼眸迷离沉醉,“夫人不必遗憾,我已经查到他的下落了。”   寒菲樱目光一震,后面萧天熠的话更让她讶然,“而且,萧远航也还活着。”   ☆、第四百二十八章 解毒灵药   萧远航谋逆兵败,被世子爷的追兵逼得走投无路,为了防止落入敌手受尽折磨,只得跳崖自尽,一了百了。   萧远航的死保住了皇上的颜面,也保住了皇室的颜面,从此,属于萧远航的时代已经彻底结束,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东宫太子,很快就会在人们的记忆中淡去。   可妖孽现在居然说萧远航还活着,着实让寒菲樱吃惊,这怎么可能?对于没有任何生存能力的萧远航来说,离开了皇宫,离开了朝廷,还怎么生存?   她之所以如此笃定萧远航已经死了,是因为萧远航一非武功盖世,二非智计无双,以妖孽的能力,追捕一个已经成了丧家之犬的萧远航,根本就毫无难度。   萧远航到底有几把刷子,寒菲樱还是很清楚的,他怎么可能逃得出妖孽布下的天罗地网?   可看着妖孽这般正色,凤眸寒意如雪,不像在开玩笑,寒菲樱知道他没有骗自己,“你怎么知道的?”   萧天熠语气染上几分凌厉,却又透着淡淡不屑,“萧远航左手臂上有一道伤疤,十年前,皇室子弟围猎,他为了博得头筹,暗中使诈,被我察觉,一怒之下,挥剑在他身上留下的教训。”   看着这个眉宇间高傲清贵的男人,寒菲樱总算彻底明白为什么妖孽一直对萧远航有诸多鄙薄了,萧远航自己技不如人,居然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东宫太子,也的确让人看轻,“那此事别人知晓吗?”   萧天熠嗤笑,“萧远航极爱面子,又因为心中有鬼,虽然对我恨之入骨,却绝对不敢张扬此事,更不敢将此事闹大让皇上知晓,只得哑巴吃黄连。”   “你到底下了多重的手,怎么十年过去了,还有伤疤?”   萧天熠轻笑一声,“为夫下手什么时候轻过?他的手臂虽然保住了,却留下了一道很深的伤痕,连御医也无能为力,这道伤痕,一直被萧远航视为耻辱,除了和他有肌肤之亲的姬妾之外,谁也不知道,他曾经处死过一个宠妾,就是因为那宠妾不知死活地问他,太子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寒菲樱恍然大悟,“这么说那具跳崖的尸体,虽然摔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但左手臂上并没有陈年的旧伤?”   “对。”萧天熠的眼神恢复了冷冽,“萧远航跳崖是真的,但有人做了手脚,用一具假的尸体企图蒙混过关。”   一定又是那个无处不在的月千梵,他是萧远航的生父,自然要救他了,寒菲樱忽然嫣然,“你说你已经查到他们的下落了?”   ---   萧远航被月千梵救了之后,本来以为月千梵会给他一张面具掩饰他真实的容貌,可没有,月千梵只是给自己重新戴上了面具之后,就一言不发地赶路。   一个中年男人,阴森恐怖,一个年轻男子,形容狼狈,这样的两个人行走在路上,不想引人瞩目都难。   不过所有对他们诧异而好奇的人,都已经无声无息地死在了月千梵手中。   萧远航看着这弹指间杀人的利落手法,既佩服又恐慌。   天黑的时候,他们进入了一座密林,然后左拐右拐,穿过一片像迷宫一样的山林,终于到达了一个黑黝黝山洞入口,门口两个黑衣人见了月千梵无比敬畏, “主子。”   月千梵脚步不停,直接入内,萧远航紧随气候,刚刚步入,一股寒意骤然升腾起来,他不得不拉紧了身上的衣服,下意识道:“这是什么地方?”   前面一个不悦的声音幽幽响起,“这是你该问的吗?”   萧远航浑身一颤,似乎现在才意识到他早已不是一呼百应的东宫太子了,从主子变成奴才,心理上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这个过程,可以很短,当然,也可以很长,能在很短时间内适应的人,少之又少,绝大部分还是萧远航这样一时难以接受这个落差的人。   越往里面走,里面越阴沉,墙壁上还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甚至还有一些残臂断肢。   就是萧远航这种自小在宫中长大,见识过各种刑罚,骨子里也十分冷血的人,看到这一幕,也不禁一阵阵后背发寒。   这里更像是幽冥地府,偶尔有人在门口守卫,也都和木偶一样,面无表情,没有半分生机。   前面的男人忽然冷哼一声,让萧远航从惊异中回过神来,虽然被人训斥的感觉很好,可再不好,对于一个手中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谈判的筹码的人来说,他的感觉好不好都不重要,无论是屈辱,还是呵斥,都只能忍着。   而且萧远航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虽然是自己的生父,但从他看自己的眼神,萧远航已经明白,这个男人和自己没有并没有任何父子之情,不要妄图什么父慈子孝,他只得按捺下心中的强烈不适,勉力道:“我明白。”   月千梵当然听得出萧远航话语中的不满,不过,萧远航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工具,和其他任何工具都没有不同,他并不在意萧远航满与不满,他只在意自己的权威不能受到挑衅,更要让萧远航明白,在这里,他什么都不是,不过是因为对自己还有价值,所以救他罢了。   这个男人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萧远航却清楚地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更甚,而且这个地方处处都透着诡异,萧远航并不是胆子小的人,但此时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现在怎么感觉并不是在走向新生,而是正走向地狱?   走到尽头,月千梵不知道在墙壁上哪里按了一个按钮,一扇乌黑的大门就打开了,眼前霍然开朗,晃得萧远航的眼睛都睁不开。   等到他适应之后,才发觉浑身发冷,这是一座冰天雪地城,到处都是冰雪,寒意刺骨。   他们一走进来,后面的门就自动关上了,正在萧远航满腹狐疑的时候,月千梵的身体猛然一顿,整个人跌坐在一座冰床上面,仿佛被什么抽干了力气一样浑身颤栗。   月千梵之前因为强行运功,又被寒菲樱暗箭所伤,体内的毒提前发作,像有无数虫蚁在噬咬。   蚀心蛊,也只有蓝芙蓉这个践人才能制出这般阴诡的毒,如跗骨之蛆,无论月千梵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彻底解除此毒,而且发作的频率也越来越高,若是下一次再遭遇强敌,体内毒性适时发作,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今日的运气?   饱受蚀心蛊折磨的月千梵,一把扯掉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惨白的面目,但原本的阴沉不见了,此刻的他,面容扭曲,眼睛血红,如一头发怒的豹子,阴狠且暴戾。   再深厚的内力也压制不了体内疯狂叫嚣的剧毒,月千梵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要爆炸了,猛地一掌下去,眼前的冰雕骤然灰飞烟灭,水晶四溅。   萧远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他不明白月千梵的骤变是因为什么,慌忙躲避,惊道:“你怎么了?”   萧远航的声音提醒了狂暴中的月千梵,这也是他救萧远航的真正原因。   蓝芙蓉的蚀心蛊威力非同一般,自己这么深的内力也无法压制,而且越压制,毒性蔓延得越厉害,唯一的解药是蓝芙蓉的血,而且这个诡计多端的践人为了防止自己杀她,必须终身喝她的血,如果她死了,自己也别想活。   可一想起蓝芙蓉那令人作呕的模样,月千梵就觉得喝她的血,比死还要难受,幸好,萧远航的身上也流着一半蓝芙蓉的血,只要有助于缓解蚀心蛊的毒,月千梵才不在乎萧远航的死活。   月千梵阴鸷的眼睛像看猎物一样看着萧远航,在他眼中,萧远航既然是一个死人,那不如用来缓解自己身上的毒,自己帮了他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让他回报自己了,也不枉父子一场。   他一步步逼近,萧远航下意识地往后退,他从月千梵阴鸷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他不怀好意,任何人对于危险都有一种本能的警觉,萧远航惊魂未定道:“你想干什么?”   月千梵忽然从袖子中逃出一把锋利地闪着寒光的匕首,萧远航见到他眼中嗜血的光芒,忽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这种恐惧,仿佛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害怕,深入骨髓,慌忙后退,“你不要过来。”   月千梵仿佛嗜血的狮子见到了猎物一般,阴阴笑道:“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个吗?”   话虽如此,可世上就真有比死还要令人害怕的事情,月千梵被蚀心蛊折磨得痛彻心扉,他猛地上前,一把擒住萧远航。   在疯狂的月千梵面前,萧远航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蓦然觉得手腕一痛,一股殷红的血立时流了出来,而月千梵一脸狞笑,像见到了最新鲜的食物,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萧远航无比震惊,这个男人居然在喝自己的血?   这让他感到一阵恶心,难道自己的感觉真的没有错,自己不是来到了新生,而是走到了地狱。   他身体的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极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疯子一样的男人像野兽一样吞噬自己的血。   喝了萧远航血的月千梵,渐渐感觉体内那种要命的炸裂感开始平复,猛然松开了萧远航的手腕,长长喘了一口气,在毒性暂时被压制之后,在一片被他刚才发狂打得稀巴烂的地方,运功疗伤,平静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萧远航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他为什么要喝自己的血?他刚才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他救自己,就是为了要喝自己的血?   有生以来,还没有这般害怕过,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冰凝住,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又发生了这样诡谲的事情,失血让他一阵阵头晕,他逼迫自己必须保持清醒,急切地想离开这个地方,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不然一定会被这个疯子给害死的。   见月千梵正在打坐运功,原来紫涨的脸上的黑气渐渐褪去,萧远航不由自主地看向大门的方向,他自幼和皇家子弟一起习练过武艺,知道基本的法则,那就是一个人在运功打坐的时候,绝对不能分心,否则会走火入魔。   谁知,他还没有挪动一步,就听到了一个阴沉冷厉的声音,“这是我的地盘,没有我的允许,你不用枉费心机,如果让我发现你心怀不轨,就算你是我的儿子,我也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一阵厉风扑面而来,眼前巨大的冰柱瞬时粉碎,把萧远航吓得连连后退两步,这个魔鬼一样的男人,竟然有着如此深不可测的功力。   萧远航他不敢再动,他绝对相信如果自己再妄动的话,这个男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看向自己手腕上被咬得血肉模糊的痕迹,心头又是一阵作呕,原来食人血的怪物真的存在。   这样的一个怪物,居然是自己的父亲,得知自己的是雪族之子的人,萧远航心中还有一点点的安慰,可现在,只想快速逃离这个身份,因为这个地方,给他一种无时无刻不在的恐惧。   他正在出神的时候,月千梵已经运功完毕,走到他的面前,萧远航的血果然有效,不枉自己救他一场,勾唇一笑,明明是个倜傥的中年男子,但这个时候,只给人一种从头凉到脚的寒意,“你一定在奇怪刚才发生的事情,对吗?”   萧远航对上那双夜枭一样阴毒的眼睛,知道在他面前,无论否认什么都是徒劳,干脆道:“你到底怎么了?”   月千梵直言不讳道:“我中了毒,必须要吸食人血才能压制毒性。”   像他这样诡异的身手居然还能中毒?萧远航一惊,他的直觉告诉他,就是勇冠三军的萧天熠也可能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那是谁还能让他中毒呢?   蓝芙蓉?月千梵冷笑一声,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中了蓝芙蓉的毒,已经完全失去价值的萧远航的死活,他并不关心。   面对自己的生父,萧远航只想后退,这哪里是人,分明是魔鬼?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被雪族吸引的人,从来都没有回来过?难道雪族的人都是生食人血的野兽?   不,不要,自己不要是什么雪族的人,绝对不要,萧远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他无比后悔跟着这个男人来到了人间地狱。   身后的一扇门忽然打开,萧远航正想逃出去,却被硬生生逼退了回来,那里面都是死去的人,死状诡异恐怖。   萧远航眼睛惊恐地瞪大,那些人像干尸一样,难道都是被这个男人吸食过血液?   萧远航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兵变之时京城的惨烈他是见过的,那般血腥,却远远没有这般令人反胃,不要,他不要自己也成为这其中的一个,立即像见了鬼一样,拼命地后退。   见萧远航被镇住了,那扇门又自动关上了,月千梵冷冷一笑,萧远航的血,就是比普通人的血有用,他舔了舔嘴角的鲜血,全然不顾这个动作在萧远航眼中有多么可怖,“你的血虽不能解我的毒,但却可以抑制毒发,当然,这也是我救你的目的。”   萧远航只觉得浑身冰凉,月千梵阴沉的声音再次传来,毒性被压制之后,恢复了底气,也更像一只冰天雪地的秃鹫,“你毕竟和他们不同,只要你乖乖地听我的吩咐,我是不会要你的命的。”   这样的恐吓和警告,让萧远航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以前都是在和人争斗,就算斗得你死我活,对手也是人,可现在却是在和魔鬼打交道。   看着这张和自己如此肖似的脸庞,萧远航无力地闭上眼睛,“你要把我关起来,做你的药引?”   “我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月千梵忽然靠近萧远航,萧远航立即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你毕竟是当过太子的人,应该明白,弱者是没有资格和强者谈条件的。”   “可我…”萧远航本想说,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可面对那张冷血无情的脸庞,心知说了也是白说,至此,他的希望已经彻底破灭了,自己实力深不可测的生父的出现,会给自己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变故?自己并不知道,但至少存了一丝希望,现在却清楚地知道,所谓的变故,就是让你更加绝望。   月千梵见到萧远航眼中的不甘,眼中冷意更甚,“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救你?”   看着萧远航煞白的脸色,月千梵又是一笑,不过是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只有没有实力的人,才会试图用可笑的感情来打动人。”   萧远航身体一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伤口痛楚还在提醒他这个男人BT的举动,“你还要喝多少血?”   月千梵道:“到有一天我的毒彻底解了为止,我能救你,自然也能杀你,杀你,不比杀任何一只蝼蚁来得麻烦,若是你妄图逃出去,这里的任何人都有资格杀你。”   他话语中的寒意让萧远航生生打了一个冷颤,自己现在就是他的解药,心一横,也罢,活下来就是最重要的,试探道:“那你的毒要怎样才能彻底解?”   月千梵很满意萧远航的反应,积极地去解决问题的人,总比消极地去解决问题的人,来得有价值,也更值得他多看一眼。   这蚀心蛊的毒诡异难缠,纵然月千梵自己极为精通毒术,但也拿蓝芙蓉用自己的血配出来的剧毒还是让他束手无策。   如果能找到雪族的圣物-九尾灵狐,或许有望解自己的毒,但九尾灵狐是雪族圣物,而他是被雪族驱逐出来的人,根本就不可能驱使九尾灵狐,而且中了蓝芙蓉的毒之后,巨变频发,他根本无暇去寻找九尾灵狐,退一万步讲,就算找到了九尾灵狐,它也绝对不会听自己驱使。   那头灵兽的智慧,已经超出人类的想象,就算是月千梵,也没有足够的把握能抓到它。   “若是能找到九尾灵狐,我的毒就可以尽解了。”   九尾灵狐?萧远航眯起眼睛,虽然他是第一次听说,但一想到那些被吸光血的尸体恐怖的样子,就不寒而栗,如果有这种东西在,可以解救自己,或许能逃脱被当做药引的下场。   “九尾灵狐是什么样子的?”   想起雪族的圣物,月千梵的脸上终于现出几分虔诚,“全身赤红,体型修长优美,有九条尾巴,是世上最高贵的灵兽。”   月千梵并没有指望萧远航能查出有关九尾灵狐的下落,可世事就是这么奇妙,生命中充满了巧合和际遇,再聪明的人也无法预料。   没想到,原本瘫软的萧远航突然激动起来,“我知道九尾灵狐在哪里。”   月千梵不过是随口和萧远航一说,没做任何指望,可没想到会带了希望,他的眼眸忽然射出两道精光,一把抓住萧远航,“你说什么?”   因为萧远航忽然想起,曾经隐约听到过一件事,那就是寒菲樱生产的时候,可能一尸三命,但后来又离奇地母子平安,私下有传言,说在淮南王府发生过一件神奇的事情,一头火红的狐狸出现过,据说有九条尾巴。   世子妃生产的时候,淮南王府人数众多,见过九尾灵狐的人不少,虽然已经被严令不得外传,却总免不了有一两个不知轻重的下人把这件事当做奇谈,说了出去。   但此事毕竟太过诡异,偶然听到的人都不会相信,或者也只会说是世子和世子妃的爱情感动了苍天,派下来拯救母子三人的祥瑞,为了讨好淮南王府,自然要美化淮南王府。   萧远航当初听到的时候,不过是嗤笑一声,无知之人大惊小怪罢了,还真能编,这岂不是要把萧天熠寒菲樱说成是神仙下凡吗?   他并没有往心里去,这件事也很快就过了,但此时听这个男人提起来,突然勾起了他心中残存的记忆,莫非那只九尾灵狐并非子虚乌有,而是真的?   ☆、第四百二十九章 没有永远的秘密   其实萧远航对九尾灵狐神奇出现一事,了解得并不十分清楚,而且他当时就嗤之以鼻,认为是萧天熠和寒菲樱故意营造的烟雾弹,给他们刚刚出生的儿子披上一层扑朔迷离的神秘祥瑞面纱,为他们将来的远大前程铺好道路,真是可谓煞费苦心。   但现在看月千梵的反应,此事还真有可能,萧远航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在努力回忆和想象兼臆测之下,将这件处处透着诡异的事件详细告诉了月千梵。   虽然萧远航对九尾灵狐一事,始终半信半疑,但月千梵却马上就明白此事绝非空穴来风。   九尾灵狐是雪族圣物,有八百年的灵力,外人常常会以为九尾灵狐只是一个传说,那是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人见过真正的九尾灵狐。   灵狐的血,集天地之精华,含日月之灵气,能解百毒,起死回生,是天下至宝,远胜世间任何可遇不可求的灵丹妙药,女人生产的时候,体力大耗,气血两亏,生死一线,若是能服九尾灵狐的血,能让人的体力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到最巅峰状态,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会在寒菲樱一尸三命的绝境下,反而柳暗花明顺利生下两子了。   可疑问随之而来,九尾灵狐和寒菲樱有什么关系?这头被雪族视为至宝的灵兽为什么要救她?   尽管疑虑重重,但不管怎么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九尾灵狐总算有线索了,自己的蚀心蛊也有希望了,再也不用饱受它的折磨了,因为太过激动,月千梵一把抓住萧远航的脖子,迫不及待道:“九尾灵狐在哪里?”   萧远航看着这个喜怒如狂的男人,瞳孔一缩,脖子被他掐得呼吸困难,喘不过气来,脸色也涨得通红,嘴唇艰难地张了张,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一个字。   月千梵知道萧远航并不是功力深厚之人,扛不住自己的巨大气场,不得稍稍松开如铁箍样的大手,“说。”   萧远航得到自由,剧烈喘气,刚才又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考验,他毫不犹豫地相信,这个BT男人不但和自己没有任何父子之情可以念,反而随时都有可能灭了自己,在那双阴鸷的眼睛的逼视下,他忙道:“我也不知道九尾灵狐在哪里。”   见月千梵瞬间黑沉的脸色,萧远航随即补上了后面的话,“但寒菲樱生产的时候,九尾灵狐出现了,就说明他们有能力引来九尾灵狐,寒菲樱是萧天熠的女人,何不利用萧天熠的力量抓住九尾灵狐?”   月千梵紧紧地盯着萧远航的眼睛,忽然一笑,他如何不明白萧远航想利用自己来对付萧天熠?在他面前玩借刀杀人的游戏,还是太天真了,这般不自量力的愚蠢,也难怪为什么萧远航一直都斗不过萧天熠了。   但这些细节并不是他关心的,他更为关心的是,九尾灵狐和寒菲樱到底有什么关系?到底是寒菲樱引来了九尾灵狐,还是那一对孩子引来了九尾灵狐?   他忽然想起,夏明宸曾经无意中提到过九尾灵狐的异象,它在见到一个男人的时候,猛地扑了过去。   月千梵手心一紧,他立即明白是一对孩子引来了九尾灵狐,那两个孩子是萧天熠的血脉,那么,萧天熠和九尾灵狐又有什么关系?   九尾灵狐是天地间最有灵性的灵兽,雪族圣物,有着骨髓的清高和倨傲,只臣服于雪族至尊,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帮助任何一个人,出现这种诡异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是它愿意臣服之人。   夏明宸到底年轻,对雪族往事了解并不深刻,但月千梵却是雪族长辈,对雪族那段隐秘过往的了解甚为清楚。   萧天熠?这个名字不受控制地滑入月千梵的脑海中,他忽然想起,萧天熠曾经出城去搬救兵,他一路拦截,后来中了萧天熠的计,被困入阵中。   那时站在峭壁上意气风发的萧天熠,陡然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那那种风姿,一定是见过的,加上此次九尾灵狐的诡异,突然让他心底浮起一个无比可怕的念头。   这个念头让他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他比谁都要清楚,只有最尊贵的雪族后裔,才有可能得到这头灵兽的主动相助,如果它不肯的话,就是天资聪颖绝顶聪明之人,恐怕也很难降服它,八百年的智慧,远超人类。   想着想着,月千梵的眼眸浮起猩红的光芒,萧远航被他勒得半死,又不敢触怒他,这个生父如此可怕,就是将他抚养长大的皇上,在自己的身世陡然败露怒不可遏的时候,也没有给萧远航这种自内而外的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个生父比皇上可怕多了,简直就像是一个来自地狱的吃人恶魔。   这一片令萧远航窒息的沉闷中,忽然听到这个男人阴森诡谲的声音,“萧天熠是淮南王和淮南王妃的儿子?”   萧远航脖子被掐得青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仿佛听到了这个男人手指骨碎裂的声音,只希望他快点放开自己,忙不迭地点头,“是。”   月千梵鹰爪忽然一松,萧远航立即摔落地上,地上的冰柱寒气渗肤,但再冷也比不上独自面对这个魔鬼的冷,此刻的他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心中大为起疑,这男人无端端地问萧天熠的身世做什么?   可月千梵无心理会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可以席卷冰雪的戾气和怒火,眼中暗光流动,萧天熠绝对不是淮南王妃的儿子,绝对不是。   萧远航虽然极度害怕,但见这个男人开始怀疑萧天熠的身世,还是心中免不了一喜,不过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竭力保持一派平静。   内心却道:萧天熠,虽然我不是皇家血脉,可你也别想好过,既然假的可以变成真的,那么真的同样也可以变成假的。   见这个男人眼中疑光呈现,他更为欣喜,立即添油加醋道:“对了,我曾经听到风声,有传言说淮南王妃不能生育,实际上萧天熠并非淮南王妃所出。”   果然如此,月千梵怒目一瞪,厉辣的眼神几乎要将萧远航穿透,一字一顿道:“此话当真?”   一个人在极度落魄的时刻,是绝对不希望自己的死对头继续风光的,只希望他比自己更加悲惨,最好是惨不忍睹,方能一泄自己心头之恨,此刻的萧远航对萧天熠就是这种幸灾乐祸的心情。   不过看到生父那双几乎要吃人的暗红眼睛,萧远航也不敢撒谎,生怕下一刻自己就灰飞烟灭了,他在这个男人面前就像透明一样,根本毫无秘密可言,而且万一自己说谎,还不知道会引来什么后果,只得嗫嚅道:“是,连皇帝都以为他是淮南王妃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从外面抱回来的冒牌货,但后来…萧天熠为了证明他是淮南王的儿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和淮南王滴血验亲。”   “结果如何?”月千梵的心忽然不自觉一紧,那个时候,他不在京中,竟然没有关注这个惊人的消息,但那个时候,他也绝对不会往这方面想。   萧远航咽了咽口水,不甘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怨毒,非常遗憾,“两人的血液相融。”如果那个时候,两人的血不相融,世上就没有萧天熠了,这个该死的萧天熠,命实在太好了,这样都能不死。   不过,这个骗局可以骗得过皇上,骗得过萧远航,骗得过所有人,但骗不了月千梵,他总是善于在一团乱麻的线索中抽丝剥茧,寻求真相,而且,早已经盗学雪族禁术和医毒之术的他,更清楚地知道如何能让原本应该相融的血变得不相融,能让原本不相融的血液变得相融,他明白,这定然是萧天熠使了手段,这个年轻男人,虽然功力不及他深厚,但却是他遇到的最强劲有力不容小觑的对手。   萧远航见他眉头紧锁,像地狱的黑面罗刹一样喜怒无常,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莫非有什么问题?”   于他心里,当然是希望有问题的,自己是冒牌货,萧天熠也高贵不到哪里去,现在只能指望这个男人能把萧天熠从神坛上拉下来,最好一脚踹到地狱里面去。   在一片冰天雪地中,月千梵忽然冷笑起来,他这样的阴晴不定,让萧远航瘆得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极力压抑住内心的激动,试探道:“萧远航真的不是淮南王妃所出?”   可月千梵根本没理他,而是直接阔步离开了雪室,萧远航也想跟着离开,却被月千梵散发出来的冰雪之气镇住,被甩开了一大段距离。   说实话,他也不愿意和这个BT老男人在一起,但一个人留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更可怕,一想起隔壁石室里面那些恐怖的尸体,他就觉得胆战心惊,还是赶紧跟了出去。   可刚刚走出去没几步,月千梵忽然停下脚步,萧远航心中无比疑惑,但见他阴沉得可以下暴雨的脸色,也不敢多问。   这时,身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个鬼魅一样的人,一左一右地出现在萧天熠身侧,还没等他说话,就轻飘飘地把他带入了另外一个房间,好在这个房间倒不是像刚才那间一样冰寒入骨,终于有了一点回到人间的真实感。   另外一边,暗卫消失,月千梵独自一人,高大的身影步出层层台阶,重重机关,到了冰雪之城最里面的那一间,在门口停下,石门紧闭,里面悄无声息。   月千梵默默地站在石室前面,心潮起伏,脸色的黑气也渐渐淡去,不管他在外面怎样毒辣冷酷,可每到这里的时候,他就是一个面对心爱女人的柔情男人。   周围安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这是世上最圣洁最静谧的地方,除了他和映月,任何人都不得来到这里。   门终于缓缓开了,月千梵慢慢步入,脚步极轻,仿佛怕打扰了那个正在沉睡的女子。   冰棺里依然睡着那个国色天香的女人,月千梵在她身边坐下,目光深情地凝视着气质高贵容颜如雪的女子,下意识地想去触摸这张无数次在梦里亲近的绝色容颜。   不过,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那精致脸颊的时候,忽然顿住了,深寒的眼中比往日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今日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他震惊,让他愤怒,让他悲痛,让他痛苦,但无论他心中有多么愤慨,有多么不甘,只要是面对这张如初雪照晴的脸庞,他所有的怒火都会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映月只是静静地躺着,眼眸紧闭,长长的睫毛仿佛蝶翼,惊若天人。   月千梵也一直都只当她睡着了,一个过分美丽的女子,总会有太多人爱慕,但月千梵相信,只有自己,才有资格爱映月,他的声音变得极为轻柔,仿佛情人的呼吸,他如往常一样诉说衷肠,“别的男人都只是爱慕你美丽的容颜,唯有我,爱你的所有,爱你的一切,那个狗皇帝根本就不配拥有你,当时和你爱得轰轰烈烈,但你走了之后,他很快就将你抛诸脑后,照样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真是不值得,你爱上的人居然是这样狼心狗肺的负心汉,不过我不怪你,我知道,只有经历了百孔千疮的悲欢离合之后,你才会发现,我才是最值得你爱也最适合你的男人。”   他目光痴迷,声音透着淡淡温柔,这么多年,她的容颜从未老去,始终如初,依然如最洁净的花朵,吐露人世间最清幽的芬芳,只要看到她,他会忘记一切忧愁,忘记一切烦恼,想为她营造世上最美丽的仙境,给予她所有的温暖。   可她如今虽然留在了自己身边,却从来不回应自己的爱,但月千梵不在乎,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就好,只要可以日日看到她就好,或许他就是为了她而活,为了触摸她的芳香,为了完成她的心愿,他可以忍着恶心和别的女人亲热,忍着恶心和别的女人甜言蜜语,为了让自己更加心无芥蒂,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把别的女人幻想成她。   哪怕她说过,她根本就不爱自己,月千梵也始终如一,他相信,总有一天,她蓦然回首的时候,一定会发现,自己才是世上最爱她的人。   盯着她如倾国倾城的容颜,月千梵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萧天熠是你的儿子吗?”   他死死地盯着她,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他始终相信,映月只是睡着了,他说的所有话,她都听得见,只是她不愿回应而已。   只是,等了许久,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怒火,月千梵忽然用尽所有的力气吼道:“你说,萧天熠是不是你的儿子?你居然和那狗皇帝有了儿子?”   四周冰柱被他的内力震裂,哗啦啦地往下落,这个发现让他几乎疯狂,可不管他怎么歇斯底里,梅映月都毫无反应。   过了许久,月千梵在狠狠发泄了一通之后,终于无力跌落在地上,再强悍的男人,此时也是一个为情所困的伤心男人,不管他怎么不愿意承认也好,他已经清楚地明白,萧天熠一定是映月为那个狗皇帝生下的儿子。   在月千梵眼中,能配得上映月这个高贵的雪族后裔的,只有自己,就是龙腾王朝高高在上的皇帝,在他眼中,也是低贱的血液,他一直以为他们是没有孩子的,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被蒙骗了这么多年,任何秘密,不管隐藏得多么深刻,都有被翻出来的一天。   这个发现,让月千梵痛苦不堪,满心悲戚,映月,你到底瞒了我多少,我这般爱你,可以为你付出一切,可对你来说,我始终是一个不可信任的陌生人吗?   人生就是这么奇怪,他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在众多女人对他爱得欲罢不能的时候,他心中却一直都只有映月一个人,虽然映月从来都是对他冷冷清清,不假辞色,甚至冷冰冰地告诉他,她爱的人是皇上,从来都没有爱过他。   但同宗同源的出身让月千梵相信,映月在兜兜转转之后,在被皇上伤透心之后,一定会愤然离开,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他绝不相信,她那样高傲决然的女人,会心甘情愿和那么多女人同享一个男人,那是对映月的侮辱和亵渎。   月千梵心痛难耐,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冰墙上,雪白的壁上显出点点红晕,他却感觉不到半分疼痛,看着沉静如初的映月,忽然笑了,一字一顿道:“萧天熠,他必须死。”   如果说以前萧天熠只是萧远航的强敌的话,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他是负了映月的狗皇帝的儿子,月千梵绝对不容许他活在这个世上。   那个狗皇帝没资格在害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之后,还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儿子为他保卫江山社稷的安稳。   只要萧天熠在,映月和狗皇帝之间就有交集,为了让他们断得彻底,断得干净,萧天熠绝对不能留。   虽然狗皇帝早就忘了映月,但萧天熠的存在,却是月千梵的耻辱,他容不下自己心爱的女人生下了别的男人的孩子,而且这个别的男人已经彻底忘了映月,他彻底亵渎了映月,不配拥有映月的儿子。   月千梵决绝地看向对外界始终没有任何反应的绝丽女子,“映月,你不要怪我,我必须杀了萧天熠,狗皇帝的血液会玷污我们雪族最圣洁的纯净。”   一想到萧天熠居然是狗皇帝的儿子,月千梵的手指就捏得咔咔作响,忽然觉得体内的蚀心蛊又似乎发作了。   这蚀心蛊,剧烈运功的时候会发作,情绪激动的时候会发作,月千梵深知蚀心蛊开始连续发作意味着什么,在映月面前,不想让她看见自己面目狰狞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压抑住体内的气息,务必要找到九尾灵狐,而萧天熠,也一定要死。   月千梵是个冷血可怕的男人,但在映月面前,却只是个深情不渝的男人,他指尖颤抖地抚摸着映月如画的容颜,声音透着令人心悸的缠绵,“你放心,杀了萧天熠之后,我一定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   …………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的人生和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来自同宗,你就可以随意干涉我的事情了吗?”   “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我已经爱上皇上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   那些话语,蓦地回荡在耳边,清凌凌的声音如天籁之音,却又冷若冰霜,不带半分感情,甚至深深地伤害了他,可他就是被她的圣洁,她的清灵,她的聪慧,她的美丽深深吸引住。   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在那如狼似虎的后宫会不会被人谋害?会不会遭人暗算?她是不是开心?   虽然她不止一次地要和他划清界限,断绝关系,可他就是着了魔,中了她的毒,明知道是一场必输的赌局,也义无反顾。   她爱芙蓉花,常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他便为她建造世上最美的芙蓉池,希望自己焚烧的烈焰,可以融化她心中的冰雪。   不管经历过多少次的失败,他心中的烈焰却越烧越旺,映月入宫之后,他发觉她眉间多了一抹淡淡的惆怅,他既心疼,又有不为人知的欣喜,只要映月不想留在后宫,说一声愿意跟他走,哪怕皇帝天涯海角派人追杀,他也毫不犹豫。   不管被映月拒绝过多少次,他始终痴心不改,可结果等来的却是映月的尸体,让他悲痛欲绝,好不容易才从悲伤中清醒过来,麻醉自己,幻想映月还活着,一直都活在自己身边,虽然不会再对自己怒,再对自己笑,但至少,她再也不会离开自己了。   月千梵的脸上浮现一抹忧伤痛苦的笑,体内的气息渐渐平静下去,曾经无数次心扉欲裂,心浮气躁,但只要看到映月的容颜,他的心就奇迹般的变得宁静下来,喃喃道:“映月,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你感觉到了吗?求你不要再拒绝我了。”   ☆、第四百三十章 追踪月千梵   “爷,当时我们追踪月千梵到了这里,就失去了他的踪影,后来我们找到了他留在地上的脚印,可以断定,他们已经进入密林了。”夜离宸看着前方黑黝黝的密林,用低沉的声音对世子爷禀告道。   萧天熠犀利的视线环顾四周,将险要地形尽收眼底,这个地方距离京城并不远,但人迹罕至,鬼影森森,四处枯叶如蝶,泥泞遍地,人只要到这里,就会自然而然浑身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没人敢往里面再走一步。   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萧天熠俊美的脸上浮现一丝冷笑,月千梵就像千面怪一样,为了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不停地变化多重身份暗中相助萧远航,神出鬼没,极善藏匿,一个身份暴露了,可以立即换成另一个身份继续隐匿,如今萧远航一败涂地,他的希望彻底破灭,也是时候显出原形了。   这个自认为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自认为可以玩弄人心的人,像猫抓耗子一样把别人耍弄得团团转,曾经将京城的朝局搅得乌烟瘴气,如今也是时候轮到他被教训了。   一股阴森的风忽然从里面吹出来,撩动枯枝,如鬼哭狼嚎,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般,换了普通人,再就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   可今天来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不惧鬼神叱咤风云的世子爷,一身横扫千军的气魄,这阴森恐怖的气息在他面前,不过视若等闲。   诸葛廷见前方雾气重重,立即提醒道:“林子里的瘴气有毒,大家小心。”   所有人凝气凝神,正准备进入密林的时候,萧天熠忽然提高了声音,淡淡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何必躲躲藏藏?反正也是去见你最想见的人。”   夜离宸一惊,他们的行动如此隐秘,居然还有人能暗中跟来,到底是什么人实力如此高深,连他都未曾察觉?   但既然世子爷这样说,一定是有人跟来了,果然,世子爷话音一落,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一袭白衣如雪的俊秀公子缓缓出现,竟然是夏明宸。   夏明宸见行踪暴露,也不再隐藏,迈着优雅的步伐朝他们走来,心中暗惊,连自己的息气术也能察觉,真不愧是萧天熠,轻笑道:“世子爷,别来无恙?”   看到来人,萧天熠唇角弧度冷沉,“你居然还敢来?”   和萧天熠的俊美深沉不同,夏明宸的容貌漂亮得令人心惊,俊俏得雌雄莫辨,看到他的女人,往往都会自惭形秽,在赤炎当国师的时候,为了偷偷看他一眼的女人不计其数,反问道:“世子爷又非三头六臂,凶神恶煞,我为什么不敢来?”   萧天熠眼中冷意尽显,“难道还要本世子提醒你?如果上次不是你搅局,他早就死了,你以为当时不是本世子高抬贵手,以你的本事,真能逃掉?”   夏明宸双手一摊,无语长叹,他如何不知?当时萧天熠和寒菲樱,加上另外一个高手,三人围攻月千梵,以自己的武功,若不是萧天熠穷寇不追,自己的确未必可以在萧天熠手下带着月千梵离开,他也早就知道是当时萧天熠懒得和他计较,忽然轻松一笑,“多谢世子爷手下留情,我今天就是来还这份人情的。”   萧天熠却缓缓抬起长剑,指向他的方向,说出的话毫不留情,“月明宸,本世子对你的容忍度是有限的,你最好不要一再试图挑衅本世子的底限,否则,那结果,可不是你能承受的。”   月明宸?世子爷周围的人皆有异色,不过都是跟随世子爷多年的人,都有足够的城府,很快就全镇定了下来。   又是一个姓“月”的,诸葛廷目光微动,雪族已经越来越浮出水面,而且和世子爷颇有渊源,世子爷身边的人,都不约而同守护着这个共同的秘密。   月氏,是雪族最高贵的姓氏,夏明宸,也就是被萧天熠称作“月明宸”的人,其实十分郁闷,他奉命出来寻找多年前的雪族叛徒月千梵,却邂逅了雪族流落在更为高贵的后裔萧天熠。   雪族的皇族都姓月,一母同宗,后来渐渐分为两脉,月尊氏和月晨氏,两派互为依托,但又互相争斗,雪族一向奉月尊氏为正统,但多年以前,不知道雪族发生了什么,月尊氏忽然从雪族消失,带着族人离开了雪族,剩下月晨氏占了上风,但月尊氏在雪族的深远影响从未逝去,包括雪族的图腾-九尾灵狐也只奉月尊氏为主人,是月晨氏怎么也无法超越的。   但这些外人不知的秘密,曾经在北境的时候,月明宸相信萧天熠已经全部洞悉,现在被他戳穿了身份和来历,也不意外,反而故作无奈道:“萧天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否还是应该维护一下我的秘密?”   雪族一向是外族最为好奇的,一旦知道月明宸的身份,还不知道会引来多少觊觎的目光?   萧天熠淡淡一笑,揶揄道:“你都娶了南宫琉璃了,还以为可以守得住秘密?”   月明宸是以赤炎国师的身份娶的琉璃公主,当然不想让她知晓这些秘密,而且他也不想琉璃被牵扯进这些血腥和权谋,只当做没看到萧天熠嘲讽的脸色,笑嘻嘻道:“说话不要这么不客气,以我和你的关系,就算没有交情,起码也算不得仇人吧,能不能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个重要的消息。”   “本世子对你的消息不感兴趣。”   月明宸早就知道萧天熠的高傲,眼前这个男人尊贵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肆意流淌,有种让人不自觉想要去臣服的威严和霸气,真不愧是月尊氏后裔。   不管萧天熠有没有在听,他都自顾自地好心道:“月千梵中了一种奇异的毒,叫蚀心蛊,已经深入骨髓,药石无灵,以他的见识,自然明白,唯有九尾灵狐,方可能让他有一线生机。”   他的意思是提醒萧天熠,中了毒的月千梵一定会打九尾灵狐的主意,九尾灵狐既然视萧天熠为主人,萧天熠就应该有所打算。   可没想到,萧天熠只是轩眉斜飞,精致绝美的容貌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凤眸中却有势在必得的光芒,“他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看着胸有成竹的萧天熠,月明宸叹了一口气,月千梵被赶出雪族的时候,盗走了一件至宝-幻灵玉,当时雪族立即派人追踪,可月千梵实在狡猾,而且他本人也的确资质上乘,是雪族中的佼佼者,没那么好对付。   幻灵玉是雪族宝物,雪族新主即位之位,派出聪明机警的月明宸,天涯海角查探月千梵的下落,最重要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找回幻灵玉。   月明宸最终的目的并不在月千梵,而是为了夺回幻灵玉,所以当然不能让萧天熠把月千梵杀了,他上次救了月千梵之后,逼问他幻灵玉在哪里。   可惜像他这么聪明的人,却被月千梵骗了,月千梵使出金蝉脱壳之计,溜之大吉,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月明宸一直密切关注萧天熠的动静,所以顺藤摸瓜一路跟来,而且,他也知道,萧天熠清楚他在跟踪,却不动声色。   说话间,月明宸已经来到了萧天熠身边,看着一身黑衣尊贵凌厉的绝美男子,忽道:“不如我们合作如何?”   萧天熠眼中杀气呈现,“想要和本世子合作,你就必须要证明你有这个实力。”   月明宸见萧天熠根本不讲任何情面,月尊氏,月晨氏,原本也是一家,他乡遇故知,不应该是好事才对吗,可问题是,这个萧天熠,不,应该是月天熠,看他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任何感情,他有这么没用吗?笑道:“你觉得没有实力的人,会被派出来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   “大话谁都会说。”萧天熠似笑非笑,不怒自威,“本世子提醒你,你若是阻挡了本世子的行动,不管你是什么人,本世子都会照杀不误。”   月明宸当然知道萧天熠的冷酷无情,爽快道:“好,难道在你眼中,我就真的一无是处吗?”   萧天熠不再理他,一行人进入密林,瘴气更重,幸好提前做了准备,每个人都提前服用了瘴气的解药。   行进了半个时辰,月明宸单独和萧天熠在一起,看着这个清冷却有天生王者杀伐之气的男人,忽道:“萧天熠,你的远大志向真的只在于龙腾之主吗?”   “闭嘴。”萧天熠一声低吼,让月明宸彻底无语,深不可测的男人他并不是没有见过,赤炎的南宫太子便是这样一个人,可多日不见,萧天熠似乎更加深沉了,萧天熠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正在沉思的时候,萧天熠淡淡的声音传来,“你还是想想在完成雪族的任务之后,怎么交代你娶了南宫琉璃一事?依本世子看,恐怕不仅仅是被驱逐出雪族这么简单吧?”   这是月明宸心中的隐伤,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他就爱上琉璃公主了,可他身为雪族正统,不能娶外族女子为妻,如今他年轻气盛,不顾一切娶了琉璃公主,但雪族一定有极为严厉的惩罚在等着他。   “那你呢?寒菲樱也不是雪族的人啊,你准备怎么办?”   萧天熠的凤眸深沉而锐利,“本世子要娶谁,是本世子的自由,与他人无关,任何人都无权干涉,本世子也不需要和任何人交代。”   同样是娶了外族之女的雪族男人,为什么自己就没有这种君临天下的霸气呢?月明宸更加郁闷了,可萧天熠是月尊氏的后裔,凌厉而狂妄,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啊。   虽然密林里迷影重重,不时有毒蛇虫蚁出没,但萧天熠带来的人都是身经百战之人,而且大多都去过险峻的幽冥鬼山,除了两名侍卫轻微挂彩之外,都很顺利地穿过了密林。   穿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但眼前忽然出现了上千条路,密密麻麻,根本不知道从何处出去。   萧天熠用眼神示意月明宸,想和本世子合作,就得看看你的本事。   月明宸知道这是雪族有名的迷石大阵,既然一直跟着萧天熠,自然不会空手而来,忽道:“这里可是月千梵的大本营,这点人手够吗?”   夜离宸顿时面色一怒,“月明宸,你别瞧不起人。”   “不是我瞧不起人,你们不知道他的实力到底有多可怕。”月明宸的声音有着淡淡担忧。   萧天熠冷酷的脸上浮现一丝嘲讽,“不过一个雪族的叛徒而已,你以为本世子会怕?”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夜空中闪着幽幽的暗光,远处有不知名鸟儿的嘶哑叫声,触目惊心,给这场即将到来的杀戮增加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忽然,萧天熠原本冰冷至极的声音变得无奈而柔软,“不是说了让你留在府中吗?”   话音刚落,一道纤细的身影就出现在众人面前,赫然是笑靥如花的世子妃,嗔道:“还是被你发现了,就不能装装糊涂吗?”   这样凝重的气氛下,还能这样心无芥蒂地开玩笑的,也只有这位心宽胆大的世子妃了,月明宸一向自诩为玩世不恭的人,却想不到还有比自己更无畏的人。   寒菲樱早就到了,也知道妖孽发现自己了,但既然他不说,自己也乐得装糊涂,这种精彩的场面怎么能少了自己呢?   一听说妖孽找到月千梵的下落了,兴奋不已,虽然妖孽三令五申让她留在府中,但她要是乖乖听话,那就不是她公子凤了。   寒菲樱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此刻的她,除了没戴那张标志性的金色面具之外,简直就是活脱脱一个公子凤,潇洒不羁,和萧天熠这样尊贵深沉的男人真是天生一对。   平日盛装的世子妃,妖娆妩媚,今夜的世子妃英姿飒爽,帅气逼人,见识过聪慧的她,狡黠的她,凌厉的她,冷沉的她,东方明玉心底微沉,这么多年了,无论多少女人对他暗送秋波,他都从来没有心动过,唯有遇到她,让他心中起了潋滟层波,如果对手不是世子爷的话,他东方明玉一定会一争高下。   如今,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幸福,这也是自己最好的选择,只是,在每次看到她的惊艳,她的风采的时候,自己心中还会荡起微微的酸涩,或许是自己心中依然存有不甘吧。   身后的诸葛廷的手臂忽然自然地搭在玉公子的身上,东方明玉明白他的警告,敛去内心异动,转瞬间就做到平静如水,他到底是不同一般的男子,也只有她这样的女人,才能得世子爷刮目相看,成为世子爷心中那个独一无二的她。   寒菲樱瞥见月明宸,好看的唇角弯出一抹不同寻常的笑意,“好久不见。”随即浮现一道明媚的笑容,自信昂然道:“我倒要看看,这里和月影楼的防卫,到底谁更胜一筹?”   ,如今妖孽手握重兵,有保护淮南王府的绝对权力,但月千梵已经洞悉月影楼和妖孽之间的关系,是一个隐患,只有彻底灭了他,才是釜底抽薪之计,不再给这个人搅弄风云的机会。   萧天熠看向樱樱的眼神,透着一抹显而易见的宠溺,月明宸看在眼里,暗自摇头,人家萧天熠这般狂傲,他只有羡慕的份。   ---   “主子,有人闯进了迷石阵。”一名黑衣人向正在练功的月千梵禀报道。   月千梵怒目一睁,“什么人?”   另外一个黑衣人迅速从后面尾随来报,“是萧天熠。”   “来得正好。”月千梵陡然坐了起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正要到处找他,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好,很好,启动地狱封门。”   “是。”   月千梵的脸上全是嗜血肃杀,映月,你不要怪我,都是因为我太爱你,才容不下你和别的男人的儿子,而那个男人,他不配拥有你,不配有你生下的儿子,就由我亲手送他一程。   山门之外,一行人正乘着夜色前行,这个地方,比当初闯幽冥鬼山的时候还要惊险万分,幽冥鬼上的机关是百毒教设置的,可现在这座不知名的鬼山,却是由雪族高手月千梵设置。   在月明宸的带路下,大家小心翼翼地穿过了迷石阵,前面出现一片黑雾,什么都看不清,月明宸一掌击出,黑雾骤然淡去,但是就像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生命。   忽然,从四面八方射来无数暗箭,破空之声让所有人都警觉起来,真正的杀戮到来了。   月千梵设置的机关果然非同一般,要是普通的机关,他们个个都是一等一的身手,绝对可以轻松避开。   萧天熠一剑荡开扑面而来的利箭,眼眸猛然一沉,“小心。”   “小心!”   两声提醒几乎同时响起,是寒菲樱,她站立的位置,前后左右都有暗箭射来,密不透风。   萧天熠没有避开,如果这一箭他避开的话,身后的樱樱就无从避免,直面挡住,一箭从右肩射入,紧接着是利器入体的声音。   寒菲樱脸色大变,好可怕的暗箭阵,比以前任何一个都要厉害百倍,已经有好几个侍卫倒下,不敢有半分大意,在一番剧烈反击之下,暗箭终于射完,在第二波还未到来的时候,他们使出卓绝的轻功离开了迷石阵。   萧天熠面不改色,一把将箭从肩部拔出来,月明宸接过,庆幸道:“好在箭体无毒。”   寒菲樱一边帮萧天熠检查伤势,一边用随身携带的金创药给他止血,应道:“是我们不请自来,他来不及给暗箭上毒。”   以月千梵的阴毒,绝对会再加上一重保险,寒菲樱美丽的眼眸里面满是担忧,她当然知道,如果刚才萧天熠避让的话,这一箭必定会插入自己的身体。   “男人靠的是实力,不是长相,但女人就不同了,要是这箭射在你的脸上,毁容了,这辈子可就惨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调笑?寒菲樱忍俊不禁,“你这张人神共愤的脸要是毁了,我一样不要你了。”   “我说你们二位,要恩爱能不能回府去恩爱?”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这难得的旖旎,是月明宸。   看到这样的萧天熠,他实在是嫉妒,虽然他也是得天独厚备受器重的雪族后裔,可他娶了琉璃公主,不但要面临雪族严厉的惩罚,而且还必须放弃一切,虽然他不后悔,也心甘情愿,可问题是,看到这样嚣张狂妄的萧天熠,同样倍感嫉妒,人与人,怎么就这样不一样呢?   谁知,二人根本就没理他,也完全当他不存在,萧天熠看樱樱的眼神满是宠溺,寒菲樱看自己丈夫的眼神,也柔情百转,这里不像是生死险境,反而像是花前月下。   世子爷身边的人都习以为常,世子爷对世子妃的独宠,那是从来都不分场合的,只有月明宸,在短暂的不适应之后,还是只得乖乖接受,他不是骄傲的雪族人吗?怎么会这样嫉妒一个无所畏惧随心所欲的男人?随口问了一句,“你的伤没事吧?”   萧天熠在对月明宸说话的时候,语气瞬间就恢复了冰冷,“这点小伤,本世子还不放在眼里。”   在月明宸看来,如果萧天熠这种人做朋友的话,一定是典型的重色轻友,不过好在这种人也没有朋友,恐怕除了赤炎那位南宫太子,还有谁有那个资格呢?虽然月明宸向来自视甚高,在这个男人面前,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极为出色和所向披靡。   妖孽虽然轻松调笑,寒菲樱的心却是忍不住一痛,更痛苦的折磨他都忍受过,这点伤或许真的不放在眼里,但自己身为他的妻子,却不能为他心痛,这一次,萧远航一定也在这里,定然要让他血债血偿。   “等等。”寒菲樱忽然脸色一变,“又有朋友来了。”   因为这次来的人武功并不十分高深,大家都察觉了,寒菲樱无声一笑,“蓝教主,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蓝心彤在京城解围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她的腿被箭矢所伤,养了几天的伤,当寒菲樱把蓝芙蓉交给她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接受了这份好意,此刻,听到寒菲樱的声音,慢慢从背后出现,随即嫣然一笑,“你不会不欢迎我的到来吧?”   ☆、第四百三十一章 冰雪之城   蓝心彤之所以会跟来这里,是为了完成百毒教叛徒-蓝芙蓉唯一的心愿。   对苟延残喘的蓝芙蓉来说,那个曾经玩弄过她,最后又无情地抛弃她的芙蓉郎,她已经不再心存幻想,可作为一个身心已经百孔千疮的女人,她并非了无牵挂,她还有一个儿子,那也是支撑她熬下去的强烈信念。   萧远航身世败露骤然起兵之后,一直密切关注儿子动静的蓝芙蓉大惊失色,但萧远航是她儿子,她已经为了儿子付出一切,自然也包括自己的生命,她找准机会秘密潜入京城,想助儿子一臂之力。   可没想到,她还来得及出手,就被淮南王府世子当场擒住,本来像她这种浑身都是毒的女人,一般人都敬而远之,可这位世子比她想象中厉害多了,没两招就将她拿下,她的一身本领也无从施展。   被擒之后,她就再也听不到外面的消息了,也不知道萧远航成败与否,关押她的地方又如铜墙铁壁,她想了数次办法也逃不出去,每日如坐针毡,却又无计可施。   直到有一天,她的侄女来到了这里,一言不发将她带了出去,她才获得了自由。   蓝芙蓉为了得到儿子的消息,顾不得心彤那张冰冷至极的脸庞,急急忙忙问儿子起兵的结果如何?   蓝心彤没好气地告诉他,萧远航兵败,跳崖自尽,蓝芙蓉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她这一生,原本可以一直是一呼百应的百毒教圣女,可如今过得这般凄苦不堪,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这个见不得光的儿子?   可儿子竟然死了,蓝芙蓉万念俱灰,辛苦隐忍一辈子,到头来一无所有,绝望至极的她只想疯狂地毁了这个世界,所有人都负了自己,那自己负了所有人又何妨?   看着痛苦至极的蓝芙蓉,蓝心彤还是心有不忍,蓝芙蓉虽然玷污了百毒教圣女的圣洁,虽然行为卑鄙龌龊,令人不齿,可怎么说也是她的姑姑,她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告诉了蓝芙蓉,萧远航有可能还活着,当然,这件事是世子妃告诉她的。   自己儿子还活着?这对蓝芙蓉来说,不啻为绝望中的一丝亮光,她热切地跪求心彤,求她告诉他在哪里,只要能再看一眼儿子,确认他还活在人世间,只要了了这个心愿之后,她便会心甘情愿随心彤回百毒教,接受最严厉的教规惩罚。   蓝心彤最终还是心软了,答应了姑姑,她密切关注世子妃的动静,发现她暗自出府之后,立即带着蓝芙蓉尾随而来。   但由于蓝芙蓉的模样实在不堪入目,她此时并没有现身,而是暗中追随,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蓝芙蓉也来了。   “当然欢迎,真是越来越精彩了。”寒菲樱微微一笑,让萧远航这只丧家之犬亲眼见识见识他的生母到底有多么不堪,也是自己手笔的一部分,这些曾经陷害妖孽的罪魁祸首,本就应该得到最锥心的惩罚。   一行人穿过了迷石阵之后,眼前出现几座山脉,阴气极重,气温骤然下降,夜离宸命人点起了火把,才勉强看清楚路。   月明宸左右看了看,道:“这里是利用天然地势建立起来的冰雪之城。”   冰雪之城?萧天熠虽然心中一动,却只是面无表情,“入口在哪里?”   月明宸知道自己不拿出点真本领的话,这个男人恐怕不会好心帮自己,没有他的帮助,追回幻灵玉就难上加难,如果能成功追回幻灵玉,雪族长老们还有可能看在自己成功完成任务的份上,对自己网开一面。   他自告奋勇,上前一步,在岩石壁上缓缓摸索,正在他眼前一亮的时候,左右忽然飞来两个黑衣人,快如闪电,朝着月明宸就杀了过去。   可两人还没有遇到月明宸的身体,就蓦然飞出了很远,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双双断气了。   月明宸见萧天熠出手,很是得意,“怎么样?我就说你我合作,一定天衣无缝吧?”   寒菲樱一直以为石中天脸皮算厚的了,现在才知道月明宸的脸皮,完全有过之而无不及,明明是妖孽出手帮他,现在却厚颜无耻地自表功劳?   萧天熠懒得和他多做纠缠,只是冷冷地给了他一个警告十足的眼神,“动作快一点,否则本世子随时都可以杀了你。”   蓝心彤看着这个居高临下风姿卓绝的男人,第一次在幽冥山见到的时候,他还是坐在轮椅上,但那如蕴江山之秀的眸瞳,明白无误地告诉所有人,他绝非池中之物。   今天,他身上似乎又多了一种不同寻常的东西,令人捉摸不透,愈加深沉冷然,俊美绝伦,这个男人的确是人中龙凤,要不然,为什么像公子凤这种潇洒不羁的女人都能被其征服?   再一次近距离地接触萧天熠,蓝心彤忽然明白为什么寒菲樱会爱这个男人爱得无法自拔,也明白为什么石中天彻底败给了这个男人,他的确有着让女人疯狂的本钱。   她还在沉思的时候,月明宸已经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冰雪之城的入口,回头冲萧天熠露出一个得意的眼神,“走吧。”   他们一进入,就被里面一阵阵血腥的味道熏得胸中一阵阵翻滚,这是什么鬼地方?   黑黝黝的长廊,点着几只鬼火一样的蜡烛,虽然照亮了地形,却把整条长廊照得更加阴森。   墙壁上还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还有一些残臂断肢,还有一些被吸尽了精血的干尸,和萧远航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样。   蓝心彤本来觉得百毒教已经是江湖上闻名的邪魔歪道了,可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过,进来的人都艺高人胆大,纵然这里是人间地狱,也没有人惊慌失措。   月明宸眼底有一掠而过的阴暗,淡淡道:“这些都是他练武的工具。”   工具?寒菲樱想起月千梵以前以“闻越”作为替身上下活动的时候,就不知道谋害了多少无辜的少女为眉妃炼制驻颜丹,看来他习得那么高深的雪族禁术,也是以人命为代价的,这人真是个魔鬼。   虽然寒菲樱和萧远航势不两立,后者还是月千梵的亲生儿子,但两人对月千梵的感觉却惊人的一致,都认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蓝心彤也看得触目惊心,她自认为心狠手辣,可和这个用活人来炼制武功的魔鬼来说,她忽然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去当慈善堂的堂主了。   越往里面走,里面越冷,萧天熠忽然将自己的披风接下来,披在樱樱身上,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与宠溺,“小心。”   幸好月明宸适应环境的本领非同一般,对两人不分场合的亲密已经习惯了,此刻也没有阴阳怪气地冷嘲热讽,只是很好心提醒道:“似乎有点不对劲。”   萧天熠冷冷丢出一句,“还用得着你说吗?”   这里是月千梵的大本营,可进来这么久,一直都没有遇到任何敌军和抵抗,显然极其不正常,外面机关重重,险象环生,可里面却没有任何机关,没鬼才怪。   所有人都知道,此刻越是平静,就意味着越危险,身后的大门忽然“哐当”一声关上了,一阵冷风而过,墙壁上的蜡烛闪动了两下,瞬间熄灭了,长廊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萧天熠冷笑,要开始了吗?几乎是同时,有东西从上方以极快的速度掉落下来。   他忽然飞身而起,听风辨声,长剑一扬,将那尖锐的铁器阻拦在半空,与此同时,东方明玉和夜离宸已经重新点燃了火光。   众人这时才看清楚,原来上方攸然坠落的是一个大大的铁笼子,完全可以将他们所有人囚禁在其中,此刻被萧天熠用长剑阻拦在半空,岿然不动。   寒菲樱以极快地速度找到了机关的枢纽,两道剑光闪过,那厚重的铁笼子就自动收了回去。   月明宸见状,秀气的眉毛往上一挑,怪不得萧天熠这般宠爱这个女人,南宫太子也对她念念不忘,果然不是笼子里的金丝鸟啊,如果说男人是风,她就是云,一个和世间最顶尖的男人站在一起却毫不逊色的女人,的确令人刮目相看。   破除了这个机关,继续往前走,可里面依然空无一人,仿佛只是一座了无生息的空城,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个假相。   果然,刚刚往里面走了几步,两旁的墙壁忽然冒出来一阵阵迷烟,长廊里面可见度本就不好,现在来了一阵浓浓的迷烟,更是什么都看不见,月明宸高声道:“迷烟有毒,大家小心。”   如果是单纯的迷烟,现成的就有一个百毒教圣女蓝心彤可以对付,但月千梵的机关显然不会这么简单。   与此同时,地上的板砖忽然开始剧烈运动起来,飞速旋转,整座长廊的地形也开始迅速变化,一行人立即被分开,从地上和天上冒出来几道石墙,“哐哐哐”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还有暗箭四处飞射,不时发出几声惨叫,在什么都看不清楚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只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无法相助别人。   “樱樱。”   寒菲樱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似乎已经是从几堵石墙外面传来的,立即高声道:“我在这里。”   可话音未落,一只利箭就从她耳旁擦过,她立即将头一偏,到处都是浓烟,根本看不见,只能凭利箭飞来的声音避开。   “我说你们这个时候别顾着夫妻情深了行吗?”月明宸揶揄的声音也被隔离在石墙之外,让寒菲樱明白,他们已经不在同一个区域了。   好厉害的月千梵,用这一招先让他们的精干力量全部打散,然后个个击破。   在呛人的浓烟之中,寒菲樱只能摸索前行,忽然嗅到了蓝心彤熟悉的味道,“心彤,你也在这边吗?”   蓝心彤顺着声音的方向,“世子妃,我在这里。”   寒菲樱见没有利箭射出了,猛然一掌劈去,浓烟顿时散去不少,看见了蓝心彤,还有三面都是墙壁,只有一个方向可以走,和她对视一眼,“这边走。”   一行进来数人,现在被分成了数派,终于离开了浓烟区,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冰雪顿时映入眼帘,真不愧是冰雪之城。   寒菲樱喊了萧天熠好几次,却不见任何回应,这座冰雪之城居然是活动的,不知道现在他们被游离到哪个区域去了。   这座冰雪之城的设计显然融合了五行八卦之术,有专门的操控间,换句话说,现在自己等人的动作全都在月千梵的掌控之中,寒菲樱心下暗忖,他们被分开,到底是月千梵随机的结果,还是有意的?   蓝心彤知道寒菲樱担忧萧天熠,还没有说话,忽然从角落传来“咳咳咳”的声音。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居然是姑姑,暗中尾随的姑姑居然也被一起游离到了这个区域?   蓝芙蓉被烟呛得直咳嗽,眼泪直流,抬起头看向蓝心彤,急急道:“你说我儿子在这里?”   蓝心彤冷冷道:“不错。”   这里的熟悉气息很快就让蓝芙蓉明白,是芙蓉郎的地方,他到底还是念父子情谊的,虎毒尚且不食子,就算自己血债累累,恶贯满盈,但对萧远航,始终存有慈母之心,想到这里,蓝芙蓉的心不禁有些安慰,儿子,你一定会认我这个亲娘的吧?   寒菲樱看在眼里,不由得冷嗤一声,真是太天真了,萧远航是连养了他多年的李燕珺都照杀不误,如果这样一个不堪入目的蓝芙蓉在他面前,说是他母亲,他不疯才怪?   虽然他并非真正的皇室血脉,但这么多年都生活在皇家,也有着与生俱来的清高,要他认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为母亲,还不如杀了他。   蓝芙蓉并没有见过寒菲樱,她见到的一直都是公子凤,心下奇怪,这个英姿飒爽的黑衣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心彤并没有要和她解释的意思,只淡淡道:“走吧,别忘了你的承诺。”   狼狈不堪的蓝芙蓉现在满脑子都是儿子在哪里,全然顾不上她在自己侄女眼中有多么不堪,忙道:“我知道,带我去找他。”   她们接下来居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当然也看到了更多的干尸,更多的血腥和丑恶,蓝芙蓉显然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只想快速找到自己的儿子。   寒菲樱在心中计算路途,虽然是在月千梵的地盘上,但也不见得要被月千梵玩弄在股掌之上,自己也是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岂能任人摆布?在转了好几条道之后,眼前又是一条长廊,两旁都是一模一样的房间。   不得不说,蓝芙蓉的运气好到令人难以置信,寒菲樱将房间一个一个打开,寻找蛛丝马迹,可每一间都是空的,她正在奇怪的时候,下一间里面就有人了,赫然就是废太子。   虽然不再是风华尊贵的太子,整个人也憔悴了许多,但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他就是萧远航。   萧远航被月千梵关在这里之后,一直都提心吊胆,现在见有人来了,以为又是月千梵要来吸他的血,还没来得及恐慌,可出现在眼前的人,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居然是寒菲樱。   寒菲樱怎么会来这里?萧远航百思不得其解,还没等他从惊异中回过神来,一个无比丑陋又无比激动的女人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嘴唇翕动,又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这个女人,身形佝偻,形容枯槁,头发如冬天杂草丛生,脸上褶皱得如同山核桃一样,还坑坑洼洼,叫人看了就倒足了胃口,萧远航顿时觉得一阵阵恶心,厌恶道:“你是什么人?”   什么人?蓝芙蓉为了儿子,不惜成为魔鬼手中的一把利刃,不惜毒害一个又一个的人,全然不管他们到底是该死的还是无辜的,在她眼中,只要是为了自己儿子,无论该死不该死的,都得死。   事到如今,自己儿子活生生在眼前,再也不是仅有的一个念想,也不是只敢远远地偷看一眼的奢望。   他和他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那样英俊,那样迷人,能生出这样的儿子,蓝芙蓉觉得无比骄傲,当年从自己身边被抱走的时候还是个小婴儿,如今已经是一个高大挺拔的盛年男子。   蓝芙蓉喜极而泣,自己当时以为他死了的时候,无比痛心绝望,可他还活着,真的活着,那是自己盼了多年的儿子啊。   萧远航原本的注意力在寒菲樱身上,完全没注意到蓝芙蓉,直到被蓝芙蓉奇怪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怒道:“你是谁?”   蓝芙蓉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渴望,颤抖道:“儿子,我是…是…你亲娘啊…”   什么?萧远航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响,母亲?这个令人作呕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他脑海中忽然跳出三个字,蓝芙蓉?   蓝芙蓉见萧远航正在发呆,踉跄上前两步,泣不成声,“是真的,你知道娘想了你多少年吗?现在终于见到你了。”   萧远航忽然像见到了什么极其不干净的东西一样,憎恶地甩开蓝芙蓉的手,大声呵斥道:“滚开,天下皆知,我的母亲是龙腾皇后,哪里来的不知好歹的丑妇?”   蓝芙蓉知道现在自己形容不堪,但她是萧远航的生母,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见儿子如此抗拒自己,她心底一痛,这么多年,她梦寐以求的就是见儿子一面,听儿子喊一声“娘”。   可这个在别的母亲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奢望,她苦苦支撑至今,只是为了这个对别人来说微不足道的愿望,喃喃道:“当初娘是被李燕珺给骗了,你知道这么多年娘多么想你吗?”   无论在脑海中设想了多少次的事情,真实发生的时候,总是和想象不一样的,蓝芙蓉本来想的是就算他一时不能接受,但看在自己命不久矣的份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叫自己一声娘,全了母子情谊,应该也不难,可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抗拒,看自己的眼神全是厌恶。   寒菲樱从萧远航颤抖的声音中听出了他的心虚,只是冷笑,也是,萧远航也是曾经的天之骄子,怎么能接受这样一个女人做母亲?   萧远航见蓝芙蓉还想扑过来,天知道他看到蓝芙蓉的容貌的时候到底有多恶心,“站住,你不要过来,我不认识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一直冷眼旁观的蓝心彤看不下去了,虽然她对姑姑秘密产子一事大为愤慨,也觉得姑姑是咎由自取,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萧远航对姑姑居然如此恶劣,让她怒不可遏,“萧远航,常言说得好,子不嫌母丑,你明明知道她就是你的生母,却还这样恶语相向,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人性?在知道自己不是皇上亲生的时候,萧远航就不知道什么是人性了,他在心里不是没有设想过和母亲相见是怎样的情景,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幕令人作呕的场景,这哪里是人,分明是鬼?   萧远航连多看一眼蓝芙蓉都觉得恶心,如果这样一个人突然跳出来说是你的母亲,任何人都不能接受。   蓝芙蓉无意中看见了萧远航手腕上的牙印,马上明白芙蓉郎为什么要救萧远航了,他分明是为了让萧远航的血来解毒,居然用自己亲生儿子的血来解毒,可这都是自己造的孽。   面对蓝心彤的控诉,萧远航无动于衷,瞥了一直侧身而立的寒菲樱一眼,嘲讽道:“你从哪里找来的一群疯子?”   “是不是疯子,你自己心里清楚。”寒菲樱一句话就顶了回去,全都不是好人,她也乐得看戏。   萧远航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被蓝芙蓉看在眼里,呆滞的眼眸又浮现希望的光芒,“儿子,你受苦了。”   “够了。”萧远航一声怒吼,他已经够落魄了,还要来一个这样的女人羞辱他吗?   ☆、第四百三十二章 进攻   看着萧远航癫狂的模样,蓝芙蓉心中掠过一道剧烈的懊悔,如果当初不是误信李燕珺这个践人的话,现在怎么会被自己儿子这般厌弃?   近日经历的一切,让萧远航有种强烈的要窒息的感觉,他只想马上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人间地狱,什么救他一命的BT生父,什么素未蒙面的丑妇蓝芙蓉,他一个也不想理,让他们通通见鬼去。   之前被关押,出不去,现在门开了,萧远航一刻也不想留,大步就往外走。   蓝芙蓉见萧远航要离开,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了,心下一急,枯瘦的爪子立刻抓住他的衣摆,急道:“儿子。”   萧远航心下一怒,一脚踢向蓝芙蓉,厌恶道:“滚开。”   和儿子再次重逢的蓝芙蓉,任凭萧远航怎么踢打也不肯松手,急切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生了你,却没有养你,可我没有一天不在思念你,都是李燕珺骗了我,她一直用你的安危来要挟我,为了你,我不得不听从她的摆布,不断地为她炼药试药,才变成这般模样,听说你死了,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可现在看你好好地活着,娘不知道有多开心,娘是真的很想你,为了你,娘什么都肯做…”   她声泪俱下,像极了一个慈母,或许她对萧远航的感情是真的,但她其实做不到为了萧远航放弃一切,如果当初肯放弃圣女身份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既想要圣女的权势,又要保持和男人的苟且私情,连儿子都生下来了,太过贪婪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寒菲樱一直以看好戏的姿态,冷冷地盯着这一场母子相认的戏码。   萧远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短短时日,他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一个天子骄子变成丧家之犬,还有这样一个令人作呕的老妪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母亲,为自己付出了一切。   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每一个都说为自己付出了一切,皇后是,蓝芙蓉也是,如果真的为自己付出了一切,那自己为什么又会落到这般落魄不堪的境地?   萧远航忽然狂笑起来,声音震得屋顶簌簌作响,让蓝芙蓉瞬间愣了,定定地看着他。   “哈哈。”萧远航张开双臂,放声大笑,名贵的锦袍已经脏得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一身血污,质问道:“你说你生下了我,可你看看我现在,这就是你为我费尽心机带来的一切?”   蓝芙蓉瘦弱的身体猛然一颤,她的儿子,从最尊贵的东宫太子,到现在变成芙蓉郎的解药,原本她还以为芙蓉郎虽然阴毒,但对亲生儿子总归念及几分情意,可他居然把萧远航关在这种地方,可见不过只是他的一个囚犯而已,换句话说,只是他的药而已。   原来萧远航是厌恶自己,可现在看自己的眼神又多了一种强烈的憎恨,让蓝芙蓉从头凉到脚,此地再凉也不及她心底的冰凉。   见蓝芙蓉在发呆,萧远航猛地甩开她,就往外面走,可还没有走上两步,四周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地上的板砖再次运动起来,几个人都被转得晕头转向,寒菲樱内力深厚,还能勉强保持冷静。   寒菲樱忽然听到墙壁断裂的声音,大喊一声,“快走,这里要塌了。”   她是对蓝心彤说的,蓝芙蓉和萧远航的死活她才不在意,这座冰雪之城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尸体,他们一家三口能都死在这里,也不枉一场缘分。   萧远航脸色大变,他可不想死在这里,急忙想办法稳住身体,急速往前面冲去,被左右晃动的墙壁撞得头晕眼花,鼻青脸肿,避开头顶掉落的大石块,往前面跑。   寒菲樱反手拉了一把蓝心彤,“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他们三人行动迅速,都冲了出去,可蓝芙蓉因为躲避不及,被压在里面,没有跟出来。   蓝心彤急得眼泪掉了下来,寒菲樱淡淡道:“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如今也是咎由自取,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快走。”   身后的动静终于停止了,萧远航进来之后,就知道这个地方不简单,现在更是惊魂未定,大口喘气。   寒菲樱冷冷地盯着他,讥诮道:“你的命挺大的,这样都死不了。”   萧远航脸色一白,在这里,他的命不比任何一个喽啰更加金贵,面对寒菲樱的嘲讽,也无话可说。   蓝心彤还在为她死在坍塌的瓦砾中的姑姑而默哀,,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蓝芙蓉细微的申银声。   寒菲樱耸了耸肩,这个女人的生命力实在顽强,明明已经奄奄一息了,还能撑到现在,想认萧远航这个无情无义的儿子的心思超越了一切困难。   蓝芙蓉的身体血肉模糊,艰难地从瓦砾中爬出来,寒菲樱和萧远航都没有帮她的意思,蓝心彤只得一个人吃力地把蓝芙蓉从垃圾堆里拖了出来。   “你还好吧?”蓝心彤对蓝芙蓉也是又气又恨,曾经多骄傲的一个人啊,如今变成这副模样,救了她出来之后,又换上了一副冷冰冰的脸庞。   “咳咳咳。”蓝芙蓉剧烈地咳嗽几声,又把希望的视线投向萧远航,可萧远航根本就没理她。   萧远航只想快速摆脱这个疯女人,还有,寒菲樱在此,绝对不会好心来救他的,只会来看自己笑话。   四人继续前行,前面出现一个出口,萧远航走在最前面,刚准备进去,寒菲樱唇角不易察觉地弯起,找死。   “不要。”蓝芙蓉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大叫一声,猛然甩开蓝心彤,就往前面窜去。   萧远航在冰雪之城如同惊弓之鸟,听到蓝芙蓉的声音,猛然收回了脚步,随后,三根巨大的剑桩从上而下劈了下来,如果他刚才进去了的话,现在已经一定死得惨不忍睹。   蓝芙蓉吓得毛发都竖了起来,毕竟是曾经和芙蓉郎有过肌肤之亲日夜缠绵过的人,对他极为精通的机关术有所了解,刚才是本能地大叫了一声,所幸保住了萧远航的命。   萧远航见状,吓得脸色煞白,这次学聪明了,飞快地闪到了寒菲樱的身后,挑衅道:“不是常说什么巾帼不让须眉吗?这次你先。”   蓝心彤见状嘲讽道:“一个大男人,还真好意思躲在女人身后?”   萧远航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一个大男人被两个女人奚落,颜面上总归是难看。   不过蓝芙蓉见不得自己儿子被两个女人嘲讽,不敢对寒菲樱怎么样,只对蓝心彤出言道:“心彤,这是你表兄,你怎么能帮着外人呢?”   “表兄?”蓝心彤放声长笑,蓝芙蓉的行为已经让她失望之极,差点笑出了眼泪,“蓝芙蓉,我叫你一声姑姑是看在亲戚的份上,你别真把自己当回事,你扪心自问,你的所作所为,哪里还配得上我叫你姑姑?你不要蹭鼻子上脸,我不会再帮你做任何事,在这里,你要是能活着出去,就是你的本事,当然了,你背叛了百毒教,就算你能活着出去,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见心彤顷刻间就翻了脸,蓝芙蓉的脸色也变了变,不过此刻对她来说,萧远航才是最重要的,不甘示弱道:“不要以为没有你,我们就出不去了,这里的主人就是不放过谁,也不会不放过我们。”   真是厚颜无耻,蓝心彤当即反唇相讥,“那就继续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寒菲樱因为心中挂念萧天熠,对他们之间的争论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一直在头脑中冷静地分析,这冰雪之城到底是如何建造的,是根据五行八卦的哪个规则建立的,只要找到规律,要破解就不是难事。   萧远航因为心有余悸,跟在寒菲樱的背后,寒菲樱忽然冷笑,“萧远航,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呢?”   看着寒菲樱妩媚甜美的笑意,萧远航忽然觉得后背一寒,这个地方,只凭实力说话,别说你是东宫太子,就是天皇老子,刀剑机关也不长眼,而且他早就没对他的所谓生父心存幻想,只得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一个女人的奚落算得了什么?   寒菲樱和蓝心彤在最前面,忽然,两人的脚步都停住了,前方一个黑影逆光而来,带来了一股浓浓杀气。   从那身影,寒菲樱已经看出是月千梵,微微一笑,一直躲在幕后,现在终于肯出来了。   月千梵阴沉的眼眸看着身后一片狼藉瓦砾,讥诮道:“很好,你们还活着。”   “托你的洪福,我们活得很好,而且还会一直好下去。”寒菲樱莞尔道。   月千梵的目光穿透寒菲樱,落到后面的两个人身上去,一个是萧远航,一个是蓝芙蓉。   寒菲樱几乎立刻就洞悉了月千梵突然现身的缘由,按理说,月千梵此刻完全在幕后控制,可以将他们耍弄得团团转,有什么必要现身呢?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身上的蚀心蛊发作了,不管是要喝蓝芙蓉的血还是萧远航的血,他都迫切地需要解药,所以,他不得不现身。   果然,寒菲樱已经看见了月千梵眉心的黑气,果然是毒发的标志。   蓝芙蓉见到芙蓉郎,仿佛见到了救星一样,悲喜交加,怕他再伤害萧远航,立即用撕裂般的声音喊道:“你放我们出去,我给你解药。”   月千梵到底是枭雄式的人物,虽然毒发,但依然还能控制得住,冷冷道:“蚀心蛊无药可解,这话可是你亲自说过的,现在又说有什么解药?”   “不,不,我有解药。”蓝芙蓉惊慌地辩解,“我真的有解药,只要你放我们出去,我马上就给你。”   可月千梵哪里会相信蓝芙蓉的鬼话?“你们的命都攥在我手里,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蓝芙蓉看着完全陌生的芙蓉郎,再望住萧远航手腕上的伤痕,马上道:“蚀心蛊是用我的血炼制的,解药就是我的血。”   月千梵忽然长手一伸,就把萧远航从空中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抓了过去,蓝芙蓉大惊,残破的身体踉跄冲到最前面,阻拦道:“你喝我的血,不要动他。”   不等月千梵表态,她立即找来一只小碗,一把匕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一把隔开了自己的皮肤,殷红的血瞬间流了出来。   虽然蓝芙蓉已经如此不堪入目,可血依然是红色的,和白色的瓷碗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正要送到月千梵的手上去。   寒菲樱见准时机,和蓝心彤一使眼色,一左一右就冲着月千梵杀了过去,这个魔头体内的毒药如果被控制住了,将更难对付。   月千梵一把接过小碗,另外一只手架住寒菲樱和蓝心彤两人的攻势,冷笑道:“就凭你们两个,还奈何不了本座?”   寒菲樱唇角微扬,“此时说这话还为时过早。”   “你就不想知道你的男人现在在哪里吗?”月千梵冷笑,声音阴森森的,陡然让寒菲樱心底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道:“在哪里?”   杀了狗皇帝的孽种,月千梵极为开心,大笑道:“全都喂了我的蛟龙了。”   这座冰雪之城的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深潭,里面有一条蛟龙,是月千梵豢养的,以人为食,凶猛无比,为了培养它捕食的本事,月千梵可以几天都不往里面放食物,直到饿极了的时候放进去,久而久之,蛟龙练出一身威猛的本事,任你武功再高,在蛟龙面前,也逃脱不了成为盘中餐的下场。   萧天熠等人一进来,月千梵就启动了各种机关,但最终还是被他们顺利闯到了冰雪之城,不过月千梵一点都不着急,他深知,东方明玉,月明宸,寒菲樱,萧天熠,还有萧天熠身边的那些侍卫都是晚辈中的佼佼者,这些人若是在一起,并不好对付,所以,先启动机关,将他们分开,然后再一一击破。   至于萧天熠,是他一定要杀的人,所以,萧天熠的唯一退路是蛟龙湖。   冰冷的湖水,凶恶的蛟龙,现在的萧天熠,只怕连尸骨都不剩了,一想到绞杀了欺骗了映月的狗皇帝的孽种,月千梵就觉得无比舒畅,只想放声大笑,只可惜,没有亲眼目睹那一幕,没有看着萧天熠被蛟龙撕裂,被碾磨,没有看到他的血把湖水染成红色,是最大的遗憾。   蛟龙?寒菲樱忽然觉得周身寒意森森,难怪月千梵这么胸有成竹,原来还有这样一招杀手锏,双手紧握,萧天熠,你一定不能有事。   越是这样,越是不能失神,寒菲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所有的怒气集中在剑尖,剑剑如电地朝着月千梵的咽喉刺去。   见月千梵和两个女人打了起来,萧远航只是冷眼旁观,他想走,但这座城里无处不是机关,实在危险重重,不由得把探究的目光投向那个他看一眼就觉得恶心的女人,莫非她懂城内的机关?不如先让她带自己出去?   不过他实在是太高估蓝芙蓉了,刚才蓝芙蓉不过是本能地觉得危险和对机关术的皮毛之学,她精通的是毒术,而不是机关术,她虽然比谁都想带着萧远航离开这个地方,可她又很清楚,自己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不过,只要芙蓉郎还在,自己和萧远航的命就有价值,寒菲樱和心彤两个人是芙蓉郎必杀的,但并没有一定要杀自己的理由,至于萧远航,对芙蓉郎并没有什么更大的威胁,说不定也可以活着出去。   这样一想,蓝芙蓉觉得豁然开朗,要死的是那两个女人,不是自己,自己没有必要杞人忧天,更没有必要胡乱地闯,以至于枉送了性命。   寒菲樱一想起萧天熠现在面临的险境,就恨不得将月千梵千刀万剐,月千梵,要是萧天熠有任何不测,我寒菲樱绝对不会放过你,不要说你不过一雪族叛逆,就是你是雪族之主,我也要将你挫骨扬灰。   她的身上蓦然散发出一种毁天灭地的肃杀之气,如果说冰雪之城机关重重的话,她也不惧,她绝对相信妖孽的能力,可歹毒的月千梵居然将妖孽推到了有蛟龙的深潭,那凶险,完全可以想象。   见寒菲樱浑身如女修罗一般,一双清眸变得嗜血,蓝心彤为朋友的心痛而心痛,娇斥一声,使出生平最厉害的杀招向月千梵杀去。   月千梵陡然觉得两个女人的攻势威力增加了无数倍,尤其是寒菲樱,招招凌厉,浑身嗜杀,冷笑道:“怎么?为你男人心痛了?这么想他,不如我再做件好事,送你去蛟龙湖里陪他好了。”   寒菲樱心神一动,厉声道:“我先杀了你的解药,你这辈子就等着饱受蚀心蛊的折磨吧。”   蓝心彤会意,立即风向一转,就朝着蓝芙蓉和萧远航杀过去,蓝芙蓉想不到心彤居然会陡然和自己翻脸,脸色大变,惊道:“心彤,你疯了?”   “我是疯了,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恶魔,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根本不配为人,我蓝家没有你这样的败类,百毒教也没有,今天我就要为百毒教清理门户。”   萧远航见蓝心彤杀过来,心下大惊,好在有蓝芙蓉挡着,他刚转身想跑,身后却忽然垂下来四根巨大的剑桩,吓得他连连后退,只希望蓝芙蓉赶快杀了蓝心彤,月千梵赶快杀了寒菲樱。   寒菲樱的招式以迅疾为主,就是为了快速逼得月千梵毒发,他一毒发,招式就会变慢,再高深的武功也要大打折扣。   月千梵见寒菲樱一副和自己同归于尽的拼命架势,忽然眼睛一亮,道:“公孙牧是你什么人?”   寒菲樱知道他从自己的招式看出了师承,不屑道:“你还不配问。”   她没说,但月千梵已经明白了,怪不得觉得有些眼熟,原来这个女人居然就是那个招摇撞骗的公子凤,怪不得萧天熠和月影楼的关系非同一般?大名鼎鼎的淮南王府世子爷的女人,居然就是江洋大盗?   如果在以前,这个秘密的用处太大了,那公子凤可是朝廷第一通缉要犯,光是这一点,就能将淮南王府连根拔起了,可现在在冰雪之城里,这个秘密已经毫无价值,反正都要死在这里,秘密再惊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月千梵盯紧寒菲樱,忽而冷笑道:“公孙牧的弟子,向来都是不敢以真面目见人的鼠辈。”   寒菲樱看他开始气喘不匀,反问道:“是吗?听说你当年可是输给我师傅了?”   这件事是月千梵最大的伤心事,映月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必须是要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可他输给了公孙牧,他的能力还不足以保护映月,所以,他去闭关修炼武功,要成为天底下最强的男人,可想不到,他出来的时候,映月已经成了狗皇帝的女人了,而且从此对他冷若冰霜。   这件事本来没有人知道,可现在被寒菲樱戳中,月千梵顿时恼羞成怒,如果不是公孙牧,他就不会失去阴云,他现在一定和映月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不自量力的公孙牧,居然也敢觊觎映月?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怒吼一声,“我杀了你。”   寒菲樱不知道为什么月千梵突然变得暴怒,但他越是暴怒,就越有利于自己寻找他的破绽,而且他还要分心,心彤正在对付蓝芙蓉,现在的蓝芙蓉是他的解药,和萧远航都是他的解药,他可不会让他们死的。   萧天熠的披风还穿在自己身上,已经被月千梵的利器割破了好几个窟窿,但寒菲樱此刻只想杀了月千梵,然后去寻找妖孽,她不相信,生命力那么顽强的妖孽一定会等着自己,咬牙道:“月千梵,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被蓝心彤逼得节节败退的蓝芙蓉听到寒菲樱的话,才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叫做“月千梵”,不由得苦笑一声,自己和他露水情缘一场,最终却只能从别人口中知道他的名字。   萧远航退到最安全的角落里面,这些人打来打去都和他没关系,最好是两败俱伤,全部死绝,这里的机关全都自动销毁,然后让自己平安出去。   因为寒菲樱的步步紧逼,月千梵不得不使出了七成的功力,使得体内毒性急速发作,忽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见势不妙,右手掌浮起一阵黑气,一掌击出,寒菲樱立即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力道从四面八方而来,月千梵的功力实在深厚,她立即被逼退了三尺远,随即看见了月千梵嘴角阴冷的笑。   寒菲樱立即将剑紧握手心,只有除掉这个大魔头,才有可能去寻找萧天熠。   忽然,远处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房屋倒塌声,月千梵凝神一听,顿时脸色大变,那是映月的冷雪阁所在的方向传来的。   ☆、第四百三十三章 她是谁?   那地动山摇的巨响也让寒菲樱耳膜一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见月千梵脸色大变,她心知有异,正欲乘机进攻,可月千梵却陡然身形暴起,后退几丈远,随即朝着冷雪阁的方向飞奔而去,要是有人敢不知死活地打扰他和映月的清净,就算是毁天灭地,他也要取其性命。   寒菲樱见月千梵跑了,立即尾随在其后,她的轻功极好,虽然路线复杂,苦难重重,但难不倒以奇门遁甲之术见长的她,很快就跟踪月千梵到了一个地方。   一到这个地方,寒菲樱就忍不住吃了一惊,冰雪之城是座地狱,可再黑暗的地狱也有天堂,这个地方完全不似之前的阴森恐怖,反而美轮美奂,华丽大气,美如仙宫,寒菲樱不自觉放慢脚步,还有这样的别有洞天?   如果不是月千梵带路,一时还真难以找到,月千梵如此反常,一定是发生了超出他预料的事情,寒菲樱有种感觉,在这里,能让月千梵意外的,只有妖孽一个人。   她心头不着痕迹一喜,太好了,一定是妖孽,唇角微微翘起,低估妖孽的人,注定会失望,这个铁律,从来都没有例外。   月千梵到了冷雪阁,才知晓那响动从何而来,居然有人直接用摧毁天地的力量毁了一大片墙壁,这般令人惊骇的力量,连他都忍不住惊讶。   冰天雪地中,出现在月千梵面前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高大男子,一身玄色锦袍已然全身尽湿,却将挺拔霸气的身材衬托得愈加威武凛然,周围冰雪都不及他身上寒意袭人。   刚刚和蛟龙一场恶战的萧天熠,除了脸之外,浑身上下几乎就没有一块好的地方,但这些伤势丝毫掩盖不了他的强大气场,仿佛地狱归来的幽冥使者。   他的身后站着同样好不到哪里去的月明宸,他和萧天熠一起被游离到了同一个地方,就是那最凶险的蛟龙湖,心底一直在埋怨月千梵,好歹也是同族之人,自己都没想要他的命,他可真是够狠心的,居然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刚才那一番惊心动魄的恶斗,让月明宸心底更加佩服萧天熠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虎狼般的勇猛,狐狸般的狡猾,钢铁般的意志,冰雪般的冷酷,修罗般的狠戾,他全都具备,月尊氏的后裔,竟然是这样一个耀眼到极点的男人?   看到萧天熠,月千梵眼中有稍纵即逝的讶然,一掠而过,自从豢养蛟龙以来,数不清的人成了它的果腹之食,盘中之餐,还从来没有人能活着出来,可偏偏有人破坏了这个定律,自己绝对不允许这个人继续活在人间,他阴眸雾霭沉沉,“本座的蛟龙呢?”   “被本世子杀了,你赶快收尸去吧。”萧天熠的一双凤眸冰寒如雪,虽然身上尽是血迹,但丝毫不减他傲然风度,这样的男人,是天生的王者。   听到他熟悉的冷然声音,尾随而来的寒菲樱竟然差点没出息地掉下眼泪,蛟龙比最厉害的杀手还要凶恶百倍,看着他一身伤痕,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凶险,她的心忍不住一阵阵抽痛。   在险象环生的冰雪之城,虽然他们被分别只有短短不到半日,但她的心已经历经无数次起伏,明知道妖孽是无所不能的男人,可依然忍不住为他担心,这个时候,想的居然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他。   或许这就是夫妻之道,爱一个人,爱到了极致,你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不在想念他,尤其是他身处危境的时候,自己完全感同身受。   现在见他身姿昂扬,依然丰神俊朗,她激动得仿佛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满心崇拜和钦佩,他是那种经历风雪摧残也依然傲立不倒的男人,她对他一直深信不疑,他也从来不会让自己失望。   萧天熠看见樱樱从暗影出来,眼神快速地闪动了一下,虽然樱樱聪明过人,武功在江湖上也是首屈一指,可现在的对手是月千梵,他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实在没耐心去一个个地破解机关,直接用了最耗真气同时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排山倒海,见爱妻安好,他一直高悬的心终于放下。   夫妻二人只消视线一触碰,就胜过世间千言万语,萧天熠身上有属于人类的血,也有不属于人类的血,那是蛟龙的血,血腥浓烈,弥漫在华美的宫殿里。   寒菲樱目光在宫殿上扫视一圈,这个地方建得如此不同寻常,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一定对月千梵很重要,要不然,他怎么会这般…紧张?   几人的视线都集中了那个房间的入口上,而月千梵就站在入口处,浑身都是冰雪之气,冷笑道:“幼稚!你们以为杀了蛟龙,就可以在冰雪城为所欲为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萧天熠长剑蓦然发出两道电光,直朝着月千梵刺了过去。   月千梵双目如电,两人身形极快,长剑不时发出锐利的金属相碰撞的声音,寒菲樱随后仗剑相随,夫妻二人共同抵抗月千梵。   本来,月千梵对付齐心协力的夫妇二人,虽说不能轻松应对,但至少一开始不至于太吃力,但由于他体内的蚀心蛊已经有发作的征兆,刚才又被寒菲樱一顿捣乱,没有喝蓝芙蓉的血做解药,而面对攻势如虹的夫妇,体内毒性又开始叫嚣,他一时竟然有些力不从心。   月明宸趁他们三人打的你死我活的时候,飞快地窜到门前,幻灵玉就在附近,他已经感应到了,那定然就是他要寻回的雪族宝物。   月千梵将月明宸居然乘虚而入,立即大吼一声,四周立即冰雪簌簌,任何人都不得惊扰到映月,可他被萧天熠和寒菲樱牢牢缠住,一时无法分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月明宸将门打开。   里面居然比外面更美,同时也离幻灵玉的气息更近了,月明宸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们竟然误打误撞到了这个地方,莫非是雪族神灵冥冥之中的保佑,让他早日寻回幻灵玉?   自己花了这么多年的心思,却连狡猾的月千梵的影子都没有抓到,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次,结果又让他跑了,萧天熠果然厉害,居然查出了月千梵的老巢,眼见成功在望,月明宸愈加兴奋。   可身后的人已经鱼贯而入,寒菲樱,萧天熠和月千梵都闯了进来,这里非常的冷,萧天熠身上的水珠几乎立即被冻成冰柱,寒菲樱握着他的手,他的手却一如既往的温暖而有力量,轻笑道:“你的男人没那么不堪一击。”   屋子的正中间放置着一个冰棺,上下都是雪光,照得纤尘毕现,旁边都是雕刻得晶莹剔透的芙蓉花,如梦境般唯美。   寒菲樱看到这位女子的时候,忍不住吃了一惊,问世上美人有几许,答曰如过江之鲫,可这位女子,她的美貌超出了凡人能够想象的程度,容颜精美得仿佛经过神来之笔的精心打造,让人觉得多看她一眼都是一种亵渎。   连寒菲樱都忍不住收敛了一身的杀气,仿佛怕惊醒了那沉睡中的女子,脚步都下意识地轻柔起来。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在冰棺中沉睡?她还活着吗?   一连串的疑问在寒菲樱心头萦绕,月千梵对她如此保护,定然是他的挚爱,想不到月千梵这样阴险毒辣的人,爱慕的竟然是这般纯澈如雪的女子?   月千梵见映月的静谧圣洁的居所居然被一帮外来之徒给践踏,顿时心如刀绞,狂啸一声,“我要杀了你们。”   他陡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使出的招式威力大增,寒菲樱被他浑身的罡气震得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萧天熠及时扶住了她,两人心中都有同一个疑问,她是谁?   所幸,月千梵体内蚀心蛊发作了,到了他不得不运功压制的程度,不然的话,萧天熠没死,他反而先毒血攻心,气绝身亡了。   他强忍心中的杀气,坐在映月身边屏气凝神,一边密切关注萧天熠等人的动静,一边运功疗伤,这是饮鸩止渴的事情,但现在他顾不得那么多,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定要保护映月,这些人不配看到映月的容颜,还有那个萧天熠,映月为别的男人生的儿子,绝不能让他活着出去。   月明宸一直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那个女子太美了,他在赤炎当过国师,见过无数艳美如霞人淡如菊的后妃,还有,寒菲樱,琉璃公主,都是绝色美人,可不是他贬低自己的爱妻,单从容貌和气质上来说,从一个男人客观的角度来说,这个女子的容颜的确是只因天上有,容颜如玉,晶莹剔透,若是那双眼睛睁开,必定惊艳无双,灼灼其华,艳绝天下,美得惊心动魄,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自她体内缓缓散发出来,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沉沦,再沉沦,这个女人,是男人的毒药。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蓝心彤,萧远航和蓝芙蓉都从后面跟了进来。   跟着蓝心彤,绝非萧远航所愿,但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根本不敢随意乱走。   在一个处处布满阴险歹毒的机关的地方,他一没有高强的武功,二不精通机关术,根本不敢自行离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乱箭射成刺猬。   闯进这间屋子之后,他蓦然发现萧天熠也在,眼中浮现掩饰不住的恨意,寒菲樱在,已经够让他难受了,萧天熠居然也在,而且萧天熠那一身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肆意昂扬,更让他有种止不住的嫉妒和愤恨。   他原本担心萧天熠对付自己,毕竟是多年的死对头,但很快,他就发现他想多了,在这座冰雪之城,他的命不比任何一个小喽啰来得更有价值,他根本就不是主角,没人留意到他。   而且,他也发现,这里的每一个人想要他的命都易如反掌,他在这里,不具备保护自己的能力,这个发现让他无比愤恨,一朝太子,落到被人无视的地步,已经够惨了,现在居然连性命都不保。   等到他后知后觉地看见那个躺在冰棺中的女人的时候,才察觉到屋子里令人窒息的沉闷。   蓝芙蓉一来就看到了月千梵,还有那个躺着的绝美女人,冰棺的周围雕刻了无数妖艳的芙蓉花,至此,她终于恍然大悟,芙蓉花,芙蓉郎,原来如此。   因为自己名字里有“芙蓉”二字,所以他才屈尊降贵地亲近自己,原来他爱的一直都是这个女人,自己在他眼中,连个替代品都算不上,所以他才肆无忌惮地践踏自己,自己从一个骄傲的圣女变成被他踩到泥淖之中,毫无尊严可言,真是可悲又可笑。   曾经还奢望至少他曾经是爱慕过自己年轻时候的容颜和美貌,现在才知道,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笑话,蓝芙蓉凉凉一笑,今时今日,已经不再迷恋年轻时候足以让人疯狂的爱情,但她不允许自己竟然被人糟蹋到这个地步,她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尊严,月千梵,你不是要守护这个女人吗?我就要让知道你视我为草芥的下场。   可她的动作还没有出手,就被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月千梵察觉到了,一股劲风将她瘦弱的身体掀了起来,重重撞在墙壁上,滚落下来,立即吐了一大口鲜血,而她手碰到了过的雪白墙壁立时成了可怕的黑色,原来她在手中藏了剧毒。   她连爬都爬不起来,重重喘息几声,但没人理会她,都被那个天女一样的女子所吸引。   重击了蓝芙蓉的月千梵忽然也吐出了一口血,喷在芙蓉花上,鲜艳而泣绝,他的眼神忽然生出一种陌生的哀伤,喃喃说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的形状被萧天熠看在眼里,他的身体瞬时一僵,什么?   那冰棺中的人竟然是他的母亲,那个龙腾王朝后宫里昙花一现却留下了最璀璨光芒的女子,静妃娘娘,梅映月?   看到萧天熠如同被雷劈到了一样的神情,寒菲樱怔然,他是何等骄傲何等淡定的男人?就算是泰山崩于前,也能安之若素,为什么会这般反常?这位美丽的女子到底是谁?和他有关吗?   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蓦然出现在脑海里,能让妖孽这般反常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静妃娘娘?   妖孽的亲生母亲,居然和月千梵还有这样惊心动魄的故事,这件事,实在出乎寒菲樱的预料,而且,看月千梵对静妃娘娘的维护和疯狂,他是真的爱极了静妃娘娘。   此刻,月明宸确定幻灵玉就在那女子身上,正欲上前,可萧天熠身上的寒意逼得他不能再往前面一步,冰冷道:“月明宸,你敢上前一步,我就先杀了你。”   月明宸很是识趣地停下了脚步,不知内情的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之前不是铜墙铁壁吗?现在倒起了内讧了?   但他们在月千梵眼中都是死人,他根本不欲管这么多,见越来越多的人惊扰了心爱的女人,只待体内毒性稍稍被压制,身形骤动,一刀厉劲的风蓦然朝着失神的萧天熠头顶劈了下去。   寒菲樱大惊,“小心。”   萧远航心中一喜,这个BT生父总算做了一件好事,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也不忘自己差点承认了他的是自己生父这份稍纵即逝的情怀。   萧天熠手中长剑蓦然一挡,其他的人被两大绝顶高手的罡气震慑得连连后退,月千梵发现,短短时间之内,萧天熠的功力又进步了,更不好对付了。   此刻,萧天熠的眸光看似平静,但却平静得令人心寒,那竟然是他的母亲,那个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在世上销声匿迹的传奇女子,居然在这与世隔绝的冰雪之城沉睡了二十年,而自己这个亲生儿子,一直以为她已经长眠地下了。   萧远航无比兴奋地看热闹,他生父的功力他是知道的,只要能杀了萧天熠,就是让月千梵再喝自己的血也没关系,一定要让萧天熠死在这里,不然实在难消自己心头之恨。   刀剑过处,厉风如刃,萧远航正在暗自得意的时候,猛然胸口一阵剧痛传来,他怒目圆睁,不敢置信,胸口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利刃?   萧远航的赤霄宝剑,是四大名剑之一,削铁如泥,加上激愤之下,更是威力倍增,居然一剑将月千梵的剑砍为两截,断掉的那头被两人内力所震,居然不偏不倚地插到了看热闹的萧远航的胸口。   而以月千梵的本事,完全是可以截住剑刃的,可他没有,而是眼睁睁地看着萧远航被刺杀。   剑尖正中萧远航的心脏,他并没有支撑多长时间,眼神就渐渐涣散,身体沿着墙壁无力倒下,依然不敢置信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死在自己生父手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蓝芙蓉见儿子死在月千梵手中,顿时悲痛欲绝,拖着残缺的身体朝萧远航爬过去,年轻的时候,竟然是被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男人蛊惑了,她紧紧地抱着萧远航渐渐冰凉的身体,双眼呆滞,喃喃道:“儿子,有娘在,你不会有事的。”   可无论她怎么叫唤,萧远航都没有回答她,可至少,也不会像之前一样厌恶她了,唯一的儿子也死了,她已经万念俱灰,猛然拔出插在萧远航胸口的剑尖,用尽最后的力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自己的胸口,狂笑道:“月千梵,你永远别想得到解药。”   萧远航和蓝芙蓉都没想到,他们会死在冰雪之城,更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不过,死在冰雪之城的人太多了,他们的死,并没有得到太多关注。   蓝芙蓉的死,只在蓝心彤心中留下了一道快得几乎捕捉不道的哀伤,就消逝无痕了,蓝芙蓉明明可以有光明的人生,却过得这样惨不忍睹,早早结束也是一种解脱。   寒菲樱蹙眉道:“月千梵,蓝芙蓉纵然死有余辜,可虎毒不食子,你居然连自己儿子都杀。”   “无用之人,不必留在世上。”月千梵的声音没有半点哀痛,萧远航本就只是一件工具,既然是工具,自然就不会带有感情。   他后退三丈,将冰棺护在身后,看向萧天熠,目光如同淬了毒一般,“今天一个也别想出去,尤其是你。”   “王叔,有话好好说嘛,五百年前大家都是一家,何必闹得这么僵呢?”月明宸忽道,这里没有外人,蓝心彤在这里依然只是小角色,不必在意,而且混迹江湖的经验告诉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口不言。   月千梵眼中是满满的黑暗和狰狞,冷笑道:“这个时候,还在攀交情?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了?”   月明宸无所谓一笑,“我知道,但问题是就凭你一个人,想让我们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说这话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往萧天熠身上瞥了一眼,一个能从蛟龙池中走出来的可怕男人,他已经见识过了。   “既然都这样了,王叔不如告诉我她是谁?”月明宸虽然聪明,却猜不出静妃娘娘的身份,萧天熠的身世他一直奇怪,淮南王和淮南王妃怎么会生出雪族月尊氏后裔?   月千梵一双阴沉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萧天熠,只想瞬间将他撕裂,但这个男人越来越强大,自己一时竟然奈何他不得。   寒菲樱的视线锁定静妃,敛眉沉思,一个美得如此耀眼的女子,难怪皇上和淮南王都对她念念不忘,看向月明宸,“她还活着吗?”   月明宸难得地没有开玩笑,低声道:“这么美的女人,死了实在可惜。”   寒菲樱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幸好月明宸的声音幸好透着真诚,一种纯粹对美的真诚欣赏,“你们似乎都很在意她?好心告诉我吧,她是谁?”   ☆、第四百三十四章 幻灵玉   看见月明宸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寒菲樱恨不得直接将他戳瞎,如果不是他捣乱,上次三人联手直接就将月千梵剿灭了,哪里还有现在的麻烦?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这家伙捣乱救走了月千梵这个大魔头,他们如何挖掘月千梵背后的秘密?又如何见到静妃娘娘?   这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心高气傲的寒菲樱从未佩服过任何女人,但一位光是躺在那里,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任何表情的奇女子,却自有一股引人入胜的卓卓风韵,能让人心底生出一种不由自主的仰视感,让她忍不住肃然起敬。   静妃娘娘,秀发如锻,容颜如新,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故去了,但又都下意识地不想相信这个结论,都愿意自欺欺人地认为她只是睡着了,世间太美好的事物,总是易碎,寒菲樱真的很难相信,这样纯澈若雪的女子背负了世间那么多沉重?   她一直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母亲,能生出妖孽这样仿若谪仙下凡的俊美男人?今日见到的时候,竟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她和月明宸的感觉一样,若是静妃娘娘那双眼睛睁开,必定艳绝天下,无人能及。   可静妃娘娘和月千梵又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月千梵看她的眼神,是一个男人爱极了一个女人的眼神,这种眼神,寒菲樱太过熟悉,萧天熠看自己的眼神就是这样,充满了柔情溺爱。   月千梵深爱的人居然是妖孽的母亲?这其中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对上月明宸那双探寻的漂亮眼睛,寒菲樱冷笑道:“你可真有好奇心,雪族的人不是向来都清高不问世事吗?”   “再清高也要食人间烟火。”月明宸毫不在意寒菲樱的嘲讽,目光锁定静妃的绝色容颜,忽然笃定道:“有这般颠倒众生容颜的女人,也只能是我们雪族的人。”   这男人也自大了,一直没有出声的蓝心彤嗤之以鼻,“难不成天底下的美人都是你们雪族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就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虽然她对月明宸的自以为是颇为不屑,但也不得承认,这位女子的确美得超尘脱俗,流光溢彩,虽然蓝芙蓉年轻的时候,也貌美如花,但和这位女子一比,不啻为云泥之别,难怪月千梵眼中只有她,对蓝芙蓉厌恶至极,连蓝芙蓉死了,他都没有多看一眼。   月明宸微微一笑,却并不答话,在这里,只有蓝心彤一个人是外人,他无须和她多说什么,他关心的只有幻灵玉。   不过他可不敢去惹萧天熠那个男人,那一身冰寒之气完全可以把人冻死,忽然靠近寒菲樱,露出一脸you惑的笑意,“这样吧,我们来做个交易,我告诉你我的秘密,你告诉我她是谁,如何?”   这位女子的身份,只有三个人知道,一个是月千梵,一个是萧天熠,还有一个就是寒菲樱,他和女人周旋多年,颇具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相比萧天熠那样的男人,还是女人好对付,幻灵玉近在眼前,让他的心情忽然变好,饶有兴趣地提议,而且笃定寒菲樱一定会答应。   寒菲樱敏锐地捕捉到了月明宸眼中的亮光,心知这个漂亮男人看似纯真,实际上和狐狸一样狡猾,不客气道:“可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   “你会的。”月明宸又凑过来一步,“我看得出,她对你们很重要,既然这般重要,就更应该知道了,不然你会后悔的。”   他说得这般神乎其神,倒让寒菲樱产生了兴趣,而且,她也明白,以月明宸的聪明,迟早会猜出静妃娘娘就是萧天熠的母亲,莞尔一笑,“好,不过要你先说。”   月明宸见寒菲樱果然同意了,也不隐瞒,萧天熠已经知道,寒菲樱迟到也是迟早的事,得意道:“实不相瞒,我来寻找一件宝物,而且,那宝物就在她身上。”   “什么宝物?”   “幻灵玉。”   幻灵玉?寒菲樱对宝玉一向感兴趣,对各类玉石极为精通,名贵的宝玉也都有涉猎,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幻灵玉?看来不是普通的玉,而是有神奇功能的特殊宝玉。   看着剑眉深锁的萧天熠,寒菲樱知道静妃娘娘和月千梵的过往让他的心情极其复杂,压低了嗓子,问道:“有什么用?”   月明宸高深莫测一笑,幻灵玉是雪族至宝,和九尾灵狐同日同生,同样吸取天地日月之精华,习武之人若能常年佩戴,必定功力大增,突飞猛进,对于重伤之人,更能散发护体真气,令其九转还魂,若是已经逝去的人,能令其容颜不改,是雪族的护国灵玉,总之,就是难得的至宝。   月千梵被驱逐出雪族的时候,潜入了幻灵阁,盗走了幻灵玉,雪族长老们震怒不已,却无法追踪到叛徒的下落,直到新主登基之后,月明宸被派出寻找幻灵玉。   他上次抓住月千梵的时候,并没有找到幻灵玉的下落,心中还在奇怪,幻灵玉这种宝物,为什么没有佩戴在自己身上?到底藏到哪里去了?想不到在一位女子身上,看来他爱这位女子胜过爱自己。   寒菲樱终于明白,静妃娘娘之所以容颜依旧,原来是幻灵玉的功劳,世间还有这么神奇的宝石,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萧天熠不许月明宸靠近静妃娘娘,如果他取走幻灵玉的话,静妃娘娘的容颜一定会逐渐消退,终成白骨,萧天熠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母亲。   “我的秘密告诉你了,现在轮到你了。”月明宸一副很有耐心的神色,提醒道。   寒菲樱狡黠一笑,“你听好,她是一个你不能靠近的人。”   月明宸挑高眉毛,这个女人和她丈夫一样狡猾,想把她绕进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刚要动,寒菲樱的剑就“唰”的一声,横亘在他脖子上,警告道:“你最好别乱动。”   什么幻灵玉不幻灵玉的,自己才不关心,静妃娘娘是妖孽的母亲,自然就是自己最重要的人,月明宸的使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是,是站太久了,想活动活动身体。”月明宸此地无银三百两。   寒菲樱冷笑一声,“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耍弄你的智慧。”   月明宸见被她拆穿了,故作叹息一声,后退两步,现在他发现追回幻灵玉的难度,已经增加了无数倍,如果说之前只有月千梵一个阻碍,现在好了,同时多了萧天熠和寒菲樱两个阻碍,眼睁睁地看着幻灵玉在眼前,却只能望洋兴叹,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美丽女子对外界一切动静都浑然不觉,月明宸忽然发现自己实在太过后知后觉了,有着这般美得让人无法呼吸的绝美容颜,定然是雪族人无疑,传说雪族人的容貌,得到了上天的眷顾。   而眼前这个女子,显然更是雪族中的佼佼者,莫非…是萧天熠的亲生母亲?   这个发现,让他惊异不已,不由自主又后退一步,萧天熠的母亲?难道就是最初离开雪族的月尊氏一族?   因为是萧天熠的母亲,所以萧天熠才根本不顾和自己的合作,决绝翻脸?   萧天熠的母亲居然是月千梵的爱人?月明宸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两个人都想杀了对方,却一个是这个女人的儿子,另一个和这个女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爱关系。   月明宸明白,此刻他不可能夺回幻灵玉,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向了正在运功的月千梵,这位名义上的王叔接下来有什么动作吗?   月千梵体内气息越发涌动难抑,但在萧天熠面前,他绝对不会示弱,猛烈咳嗽两声之后,忽然站立起来,杀气立显。   萧天熠神色一震,凤眸掠过一道危险的暗芒,月千梵这样的男人,根本不配陪着他的母亲。   月千梵眼中攸然闪过一道诡谲的笑意,动作快得看不清,只听到“轰”的一声,他和冰棺所在的中间地面瞬间塌了下去,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不过是眨眼间,萧天熠还没飞身而至,地面就重新合上了,一切根本看不出原来的痕迹。   寒菲樱惊讶,虽说月千梵是个恶魔,但他的心机和能力,还是非同一般,有着这样能力的男人,要么是神,要么是魔。   月千梵失踪之后,屋子里面的光也陡然消失了,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   所幸在场的都是目力过人之人,等到适应了冰雪发出的光芒的时候,四面八方有无数黑衣人朝着他们的方向疯狂地涌过来,杀机再次呈现。   几人都全力戒备,自从进入冰雪之城之后,就没有见到的冰雪暗卫,现在却如潮水般涌来,只因为他们触到了月千梵的逆鳞,月千梵终于动了最厉害的杀招。   -本章完结-   ☆、第四百三十五章 破解之道   那些黑衣人越来越近,萧天熠立即发现他们并不是普通的暗卫,他们个个眼眸寒意森森,却又透着丝丝木然,偏偏又动作极快,显然是被人控制了意志。   萧天熠立即以闪电般的速度挥出一剑,两个黑衣人立刻被震飞了出去,撞击在远处的墙壁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本来人人都以为在萧天熠的重击之下,两人不可能生还。   萧天熠是什么人?是威震四方的少年战神,武功超绝,勇冠三军,对付两个杀手,绝对不在话下。   可没想到,这两个几乎被震断心脉的黑衣人随即就爬了起来,再次冲着萧天熠他们杀了过来,而且动作的凌厉迅疾程度和之前并没有太大差别。   寒菲樱立即明白过来,原来这些人已经被训练成了杀人的机器,成了被操控的木偶,毫无痛感体验,只要有一口气,就会疯狂地反扑上来,他们的杀伤力远胜过普通杀手,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也只有月千梵这种天才界别的恶魔才干得出来。   什么心狠手辣,什么不择手段,在恶贯满盈的月千梵面前,全都是小巫见大巫。   接下来的事情很快就印证了寒菲樱的猜测,那些黑衣人黑压压地扑过来,她们所有人都必须全力以赴,手起刀落,拼命厮杀,不然就会成为这些木偶人的食物。   原本如冰雪幻城的美丽宫殿,再次成为人间地狱,剑光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尸体一片。   萧天熠眼神森然如渊,暗黑如潭,透着丝丝怒意,他的母亲和月千梵的过往,让他惊愕,月千梵爱极了母亲,那…母亲呢?母亲真正爱的男人又是谁?   父王?皇上?还是哪个目前他还不知道的优秀男子?此时,他才骤然发现,他对母亲的了解太少了,或许从内心深处,他真正认可的母亲只有淮南王妃一人,那样贤达聪慧的母妃,一直陪着他长大的母妃,温柔可亲的笑意深深隽刻在他心底的母妃,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往,温暖得叫人无比怀念,使得他对别的女人有种本能的抗拒,包括他的生母。   虽然知道是她将自己带来了这个世间,给了自己生命,但于萧天熠潜意识里,还是下意识地和她保持距离,她只是萧天熠生命中的一个毫无鲜活之力的影子而已。   可现在,真切地看到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影子忽然就活了过来,尽管她沉睡着,可所有人都以为她还活着,仿佛下一刻,她就会睁开眼睛,绝色倾城的脸上显出一抹颠倒众生的浅笑。   或许是母子之间天生的亲近和无法阻碍的血缘,见到母亲的那一刻,萧天熠心中对母亲不着痕迹的抗拒,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忽然就认同了樱樱说的话,他的母亲一定是位奇女子,只有她那样智勇双全的人,才能在后宫那种如狼似虎的地方为儿子谋求一条生路,她必定是费尽了心思,才能瞒过所有人的耳目。   不是每个母亲,都有陪着孩子一起长大的幸运,尤其是静妃娘娘这样深负血海深仇的人,更是如此,她的用心良苦,令人感慨。   今天虽然见到了母亲,可并不仅仅只有母亲,还有一个深爱母亲的男人,月千梵。   对任何一个敬重母亲的儿子来说,母亲的爱情,都是某种程度上的禁忌,是他们心中的禁区。   可这般美丽的母亲,曾经惊艳了多少男人的眼睛,皇上的宠冠后宫,念念不忘,父王的深情相许,君子之恋,还有月千梵的舍命相随,是不是都是她生命中的惊鸿一瞥?   可无论月千梵对母亲的爱多么真诚,多么深挚,他那样浑身都淬着毒的人,不配陪着母亲。   萧天熠无比相信,月千梵对母亲的执着和痴恋,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母亲若是有意识的话,她绝对不愿意留在他的身边。   扑上来的杀手越来越多,将四人团团围在中间,他们渐渐感到吃力,这个时候,月千梵阴冷嗜血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哈哈哈,无知小儿,以为这样就可以对付本座了吗?现在知道本座的厉害了吧?”   月明宸见幻灵玉没了,王叔也跑了,一脸的幽怨,“王叔,你就一点都不念叔侄情谊吗?真的要对我赶尽杀绝?”   月千梵嘿嘿一笑,“看来雪族已经无人可派了,居然派出了你这么一个蠢货,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月明宸几乎要哭了,“王叔,小侄真的没有要你命的意思啊,你就高抬贵手放小侄出去吧,你放心,你的那些事情,小侄会守口如瓶的,谁没有年轻的时候呢?”   萧天熠知道月明宸拉着月千梵东拉西扯,只是为了找到月千梵的藏身地点所在,不过月明宸的用意马上就被月千梵察觉了,冷笑道:“这般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座面前耍弄?”   很快,他的声音就来自各处,再不是同一个地方,一时无法判断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萧天熠冷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月千梵,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过是在自作多情而已,她根本就没有爱过你。”   这句戳中月千梵心事仿若利器的话语一出,月千梵忽然狂吼一声,外面响起轰然倒塌的声音,噼里啪啦,一阵惊天动地,然后就没了动静。   萧天熠唇角不自觉一弯,他猜得果然没错,他的母亲,从来就没有爱过月千梵。   黑衣人依然在疯狂厮杀,如蝗虫一样扑上来,一个黑衣人猛然在月明宸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顿时鲜血直流,月千梵俨然已经将这些人训练成了徒有人形的猛兽。   萧天熠手起刀落,连连斩杀黑衣人,鲜血溅在雪白墙壁上,宫殿赫然成了战场。   寒菲樱聚集浑身真气,使出群杀的绝技-阳光普照,疾风所到之处,立时倒了一大片。   因为这些黑衣人常年被用来炼药,身上已经有了强烈的耐药性,蓝心彤的毒药毫无用处,她的武器是长鞭,这个时候,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   寒菲樱见杀手越来越多,自己和妖孽两人虽然武功高强,黑衣人一时根本就奈何不得自己,但也绝非长久之计,奋力砍倒一个黑衣人,飞身到了月明宸身边,问道:“他们的破绽在哪里?”   月明宸看着手腕处流出的黑血,秀气的眉头一拧,“就算是他们药人,也终究是人,人的动作都是头脑控制,若要彻底遏制住他们,只能斩首。”   废话,寒菲樱无语,说了等于没说,她和萧天熠早就发觉了,为今之计,只有先砍杀一大半,才能控制住局面。   外面忽然传来狂乱的脚步声,外围的黑衣人也倒了一片,是夜离宸和东方明玉他们,夜离宸高喊一声,“爷,属下在这里。”   他们被游离到了另外一个区域,一直在摸索前行,寻找机会和世子爷汇合,听到这边的巨大响动,循着声音赶来,但冰雪之城如同迷宫,弯弯绕绕,幸好有诸葛廷懂得奇门遁甲之术,才没有被突如其来的乱箭射得全军覆没,但赶来这里的时候,也已经损失了不少精干力量。   东方明玉夜离宸的加入遏制了黑衣人的攻势,这个时候,用剑的显然比用其他兵器的有优势的多,萧天熠手下的精锐力量全都是用剑的,终于控制住了局面。   任凭外面打得天昏地暗,在另外一个密室里,月千梵守护着最心爱的女人,眼神完全敛去了之前的嗜血阴狠,取而代之的全是柔情。   “映月,都是我的错,居然让他们惊扰了你的安宁。”听到外面坍塌的声音,月千梵唇角浮现一丝阴冷的笑意,萧天熠,进来了,就永远都别想出去了。   可刚才萧天熠的话到底还是深深刺痛了他,尽管万分痛楚,却是事实,映月从未爱过他。   他颤栗的指尖触摸着映月的脸颊,却怎么也触摸不到,胸口又开始剧痛起来,今天就算死在这里,只要有你陪着我,亦心满意足,我相信,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你已经陪了我二十三年,人的一生有几个二十三年?我比别的所有男人都要幸运, 你只能是我的,谁也不能把你抢走。   外面的酣战依然在继续,等到杀得天昏地暗的时候,才发现地面上已经尸积成山,一座冰雪之城,居然豢养了上千药人,不过月千梵多年的心血,也被萧天熠毁于一旦。   每一个人身上都是血迹斑斑,一身伤痕,在离开这间弥漫着浓烈血腥的屋子之后,刚一出来,众人就发现外面所有的出口都被冰封住了。   什么诡异的武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将一切都重新冰封起来?蓝心彤惊异道:“这是什么功夫?”   月明宸看了一眼,心下了然,淡淡道:“冰封万里。”   他们刚才来的路全都被封住了,已经被尘封在一个巨大的冰窖里面,没有任何出口。   月千梵果然厉害,寒菲樱立即明白过来,刚才的药人群攻就是一个陷阱,让他们无暇他顾,然后走入死路。   寒菲樱忽然忆起,似乎听师傅说起过冰封万里这种诡异的武功,但听说这种武功过于残忍,过于毒辣,早已经失传了,现在居然能亲眼看到,看来又是雪族的杰作。   被冰封在冰窖里面,所有人都感觉到气候越来越冷,月明宸眼中掠过一道忧色,“这是雪族禁术,不但要天赋异禀,还需用百人的性命才能炼成。”   雪族,多么圣洁的名字,怎么藏得全是那些血腥丑恶的东西?就像白茫茫的大雪可以掩盖一切丑恶一样,莫非雪族也是如此?寒菲樱秀眉一扬,道:“怎么雪族的高深武功全是些BT的东西?”   驻颜丹,可以令女人容颜不老,却是用妙龄少女的气血练成的,一颗驻颜丹,就是一名少女的性命,现在这什么冰封万里,又是用人命练成的,研制出这些东西的人,绝对是个冷血怪物。   月明宸双手一摊,“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自然法则,如果雪族没有精深的武功,早就被虎视眈眈的其他各国给瓜分了,又怎么能在不出一兵一卒的情况下,让别的国家对其心生畏惧呢?”   见他还在自卖自夸,萧天熠冷冷的声音响起,“废话少说,赶紧想破解之道。”   月明宸无语,现在幻灵玉不见了,他却依然不得不臣服这个习惯于发号施令的男人,但此时他却真的无能为力,冰封万里,不是他的修为可以解的,摇摇头道:“冰封万里只有雪族长老才有办法,我是没办法的,看来今天要死在这里了,可惜琉璃不在,不然我们也可以做一对同命鸳鸯。”   “你不是那么爱南宫琉璃吗?怎么你死,也要拖着她下水?”自从南宫琉璃下嫁给月明宸之后,寒菲樱对她的敌意就消失了,懂得进退的女人总是可爱的,见月明宸这样说,冷冷一笑,揶揄道。   “就是因为我爱她,自信她的幸福只有我能给,所以才这么说,如果我死在这里,还有谁能让她幸福?”说到这里,月明宸故意看了一眼萧天熠的方向,那个琉璃曾经爱了数年的男人。   不过,萧天熠根本就没看他,反而面含忧色地看了一眼樱樱,这女人,天生小心眼,他和南宫琉璃什么事都没有,也会惹来她的不快。   蓝心彤更是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谈情说爱?提醒道:“还是赶快想办法怎么出去吧。”   夜离宸一剑砍在冰雪上面,冰屑四处飞溅,刺耳的声音过后,坚硬的雪壁上居然只有一道浅浅的伤痕,可见其坚硬,连利剑都伤不了多少,想要靠人力是不可能的。   月明宸道:“别废力气了,月千梵可是雪族的天才,我听长辈们说,他出生的时候,因为戾气太重,所以长老们给他取名千梵,希望净化他心中的戾气,可惜他野心勃勃,生性狠辣,长辈们的愿望落空了,尽管如此,他却依然是雪族中的天才。”   寒菲樱没理会他,左右看了看,冷静地分析,“任何机关的设计,都会留有一条退路,这是设计机关的铁则,月千梵利用冰封万里将我们封在这里,但我相信,一定会有一线生机,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而已。”   渐渐的,大家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光线也越来越暗,最终,什么都看不见了,又是一片黑暗。   寒菲樱嗅到了妖孽的气息,摸索着握住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竟然不似刚才那样温暖,忽然本能地抱住他,萧天熠一言不发,反手紧紧地抱住樱樱,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这样的熟悉让寒菲樱想起,在幽冥山,他们曾经也经历过这样的险境,不过那个时候,她还是洒脱狂妄的公子凤,他还是刚刚站起来的世子爷,也是在一片黑暗中,他趁黑狂吻自己,刚开始还以为他耍流氓,乘机占自己便宜,后来才知道他是输送气息给自己,现在想起来,心中竟然全是甜蜜。   一切恍如隔世,只要有他的地方,自己心中都会荡漾着甜蜜的幸福,“樱樱,你怕吗?”他温柔的声音只有她听得见。   寒菲樱靠在他的胸膛上,这里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他灼热的呼吸,他的吻不由分说地压了下来,急切而猛烈。   寒菲樱热烈地回应着他,两人仿佛初恋的情人,在这样的绝境,反而格外浓烈。   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萧天熠脑海中忽然一道亮光而过,凤眸星光一闪,醇雅的声音透着极度自信,“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曾经多难的困境,他都闯过来了,他爱一个女人,是要和她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而不是为了一同赴死。   “明玉,阿宸,你们立刻挖开地面。”   寒菲樱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东方明玉和夜离宸对他的命令从来都是不假思索地执行,开始挖地三尺,寒菲樱很快就闻到了硫磺的气息,“炸药?”   月明宸恍然大悟道:“任何机关的设置,都会预留相应的破解之道,冰封万里的炸药就埋在下面?”   萧天熠并没有说话,以月千梵的智慧不会想不到,这是一条饮鸩止渴的路,不点燃炸药是死,点燃炸药,瞬间灰飞烟灭,同样是死,就是看要快速的死,还是慢慢地死?   但他萧天熠向来是敢于冒险的人,岂会乖乖等死?   东方明玉也都立即明白了月千梵的用意,同时也清楚世子爷的秉性,问道:“世子爷,要点吗?”   这个时候的萧天熠,是指点江山的王者,不容置疑,瞬间就指定好了所有人的位置,威严道:“在点燃炸药之后,大家记清楚自己的位置,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   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人的呼吸越发困难,萧天熠在计算了位置之后,命夜离宸点燃了炸药。   冰殿轰然炸开,原本坚不可摧的冰墙瞬间坍塌,火光四溅,砂石乱飞,还有冰雪狂舞,地动山摇的声响在天地间叫嚣。   在这种毁天灭地的气势面前,人的力量其实很渺小,但有萧天熠的运筹帷幄之下,已经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受到巨大的冲击影响,冰雪之城也开始坍塌,巨大的冲击力忽然掀起寒菲樱的裙摆,她轻盈的身体摇摇欲坠。   “樱樱。”萧天熠立即飞身俄日来,却没有抓住樱樱的衣裙,看着她的身影如同流星一样被冲击到悬崖下面去……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世外桃源   “樱樱,樱樱…”寒菲樱从迷蒙中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妖孽急切的脸庞,一双凤眸里满是担忧和血丝。   寒菲樱头痛得要命,脑子晕晕乎乎,闭上眼睛,努力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他们被困在了冰封万里里面,他下令炸掉冰雪之城,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和巨大的冲击波。   在这种毁天灭地的爆发力面前,她纵然武功再高,也无法稳住自己的身体,在狂乱的烈焰中被席卷翻飞,又直直掉下了悬崖,急剧的下降速度让她眼睛都睁不开,疾风像刀片一样刮着脸颊。   强烈的失重感觉,让她极度难受,快速地往地狱的方向坠下去,瞬间失去了知觉,根本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寒菲樱头痛欲裂,努力摇了摇头,自己现在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刚才妖孽的声音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还是因为自己太过思念妖孽,以致出现了幻觉?   冰封万里被炸毁的时候,本来按照萧天熠的计划,里面的人都可以平安出去,可事情总有意外,明明樱樱的位置是最为安全的,结果却成了最危险的地方,莫非这也是天意?   见樱樱情况危急,萧天熠立即飞身过来,想要抓住她,可惜冲击波实在太厉害,没有抓住她的衣襟,他想也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在短暂的失重眩晕之后,萧天熠借助一块凸出的岩石的支撑,迅速下落抱住了樱樱的身体,那个时候,樱樱已经被震得昏厥过去,两人以惊人的速度摔下悬崖。   萧天熠将樱樱抱在自己身体上方,牢牢保护着她,他的女人,绝对不会让她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灵魂濒临出窍的生死边缘,两人终于坠落崖底,幸好,那深不见底的悬崖下面,是一汪深潭,坠落其中,巨大的水波震荡让他的身体都有种几乎要爆裂的感觉。   沉入湖底,他抱着樱樱从深水潭中好不容易爬了出来,急忙检查她身体有没有受伤,可樱樱遭受了两次巨大的冲击,一直毫无反应,看着她昏迷不醒的模样,他的心痛到了极点。   他不相信樱樱就这样离开他了,用尽了一切救治溺水的人的办法,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的眼睛慢慢睁开了,萧天熠松了一口气,今天经历的这一切,怕是自己人生最凶险的时刻了,他惊魂未定,追问道:“樱樱,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个声音依然那般熟悉,那般温柔,不像幽冥地府的阴冷,让寒菲樱确定他真的在自己身边,跌落悬崖之前的种种,也渐渐回忆起来。   不得不说,月千梵的这个地方真是选得得天独厚,冰雪之城建在深山里面,旁边就是高耸的悬崖,就算从冰雪之城逃出,也未必就能平安无事,依旧步步惊心,险象环生。   从悬崖上面跌落下来的时候,那种猝不及防的冲击,让她以为必死无疑,那个时候,心里不是不害怕的,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一双可爱的孩子了。   寒菲樱为了确信自己还活着,活动了一下差点失去知觉的身体,今天遇到的危险恐怕是自己出道以来最凶险的一次了,不确定道:“我还活着吗?”   听到了樱樱虚弱的声音,萧天熠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温柔道:“有为夫在,怎么会让你死?”   寒菲樱想挣扎坐起来,可身体又动不了,萧天熠将扶她起来,靠在自己胸膛上。   寒菲樱看着他俊美无暇的脸上的忧色,悲喜交加,怒道:“真是个傻瓜,你怎么能跟着我跳下来?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好啊。”   萧天熠似笑非笑,“这是…商人的计算方式?”   寒菲樱幽怨道:“有什么问题吗?在做任何事情之前,不是都得衡量一下划算不划算吗?”   萧天熠宠溺一笑,“那要看划算的是什么?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笔划算的生意,你对我来说才是无价之宝。”   寒菲樱心疼地看着他眼中的血丝,自己昏迷不醒的时候,一定吓坏他了,手情不自禁地抚摸他的脸颊,感受他的温度和存在。   萧天熠凝视着九死一生的樱樱,看得寒菲樱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她的身体陡然被他牢牢抱在怀里,声音低沉而痴缠, “我刚才好怕你就这么离开我了。”   寒菲樱心底无限甜蜜,自己何其有幸?遇到一个能与同生共死的男人,戏谑道:“放心,我这人的命很大,没那么容易死的。”   寒菲樱确定身体无碍之后,才往上看,可上面是一片蒙蒙的雾霭,什么也看不清楚。   昨天还在淮南王府,今天就在这不见人烟的崖底,不过寒菲樱心中没有任何觉得孤独或恐惧,因为他也在,只要有他的地方,就是天堂。   上天实在太厚待自己,无论何时,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萧天熠唇角轻扬,两人都从潭底爬出来,浑身都湿漉漉的,“这里太阴冷,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干净的地方。”   寒菲樱点点头,湖底一阵阵寒气上浮,的确让她感觉到寒冷。   萧天熠扶着寒菲樱在崖底转悠,离开了深潭之后,居然发现崖底完全不似想象中的不见天日,寸草不生,越往外面走,越是光线明亮,而且现在是冬天,但崖底的气候却很温暖,仿佛世外桃源,寒菲樱竟然很喜欢这里。   崖底很大,景色宜人,萧天熠忽道:“暂时还不清楚有没有出口,看来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寒菲樱竟然一点都不反对,反而有种隐隐的兴奋与期待,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外界的一切纷争和血腥都和他们无关,只有一对普通的夫妇。   对萧天熠这个提议,她双手赞成,现在的她,是一个极其依恋丈夫的小女人,憨态十足,“相公,我们住在哪里呢?”   关于这个问题,萧天熠早有想法,“在任何地方,我会给你家的感觉。”   他说做就做,选好一处干净平坦的地方,噼里啪啦砍了几棵树,就准备搭建一座木房子。   寒菲樱看得目瞪口呆,这位千军万马的战神将军,居然还会搭屋子?也太全能了吧?   她想和他夫唱妇随,可这件事她真的不会,只能坐在一旁,欣赏他的风姿,揶揄道:“我帮不了你了。”   “为女人遮风挡雨,本就是男人的事情。”萧天熠很是认真地搭建房梁,“就算只在这里住上一天,也不会让我心爱的女人受半点委屈。”   他的话几乎差点让寒菲樱彻底融化了,要不是因为了解他,还真会以为他哄女人的本事,是从女人堆里练出来的,太熟练了,张口就来,完全不像不近女色的人。   寒菲樱托起腮帮,目不转睛地观赏妖孽,忽然想起曾经看到的那些劳作夫妇,丈夫在外干活,妻子烧饭做菜,那是一种自己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平淡而温馨的生活,现在想起来,忽然有种从未有过的羡慕。   她和妖孽的生活太过复杂,离泛舟垂钓,袅袅炊烟太过遥远,可此刻,她竟然无比贪恋这种简单的甜蜜和幸福。   如果再生几个孩子的话,这样的生活一定足够完美,想到孩子,寒菲樱就想起萧衡和萧璟,袁嬷嬷会将他们照顾得很好,自己不用担心,现在外面的翻天覆地,寒菲樱也只想全然抛弃在脑后,享受这难得的奢侈。   萧天熠的赤霄宝剑从来都是杀人的,现在却成了砍柴的工具,寒菲樱见两人的衣服都血迹斑斑,便将他们的外衣拿到湖边去清洗。   她虽是商家小姐,但也是锦衣玉食的富家小姐,当然从来不用做这些下人们做的活,但现在,给妖孽洗衣服的时候,心中竟然涌起一种甜蜜和安然,虽然从来没有做过,但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却是这般自然,这般开心。   好不容易将衣服洗干净,晾在树枝上,回来的时候,妖孽只穿着中衣,还在搭盖木屋,妖孽就是妖孽,哪怕做粗活的时候,姿态也依然那般优雅,寒菲樱觉得自己完全中了他的毒了,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无论他在干什么,自己都会觉得他俊美得人神共愤。   萧天熠见樱樱回来,丢下手中的木材,握着她洗过衣服的玉手,深沉的眸瞳满是宠溺,“樱樱。”   寒菲樱依偎在他怀里,周遭阳光明媚,一对深情相拥的夫妻,世间任何人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萧天熠终于将小木屋建好了,虽然不大,但很精致,连床都是他精心打造的。   寒菲樱虽然不会盖房子,可是能雕刻美玉的一双妙手却能将一些小玩意雕刻得精妙无双。   萧天熠赞道:“如果你去做木匠的话,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木匠。”   寒菲樱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这里的生活虽然简单,但他们也可以过得多姿多彩,两人都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人,经过夫妻二人的齐心协力,一个像模像样的小家就建立起来了。   萧天熠盖木屋,寒菲樱像一个笨拙的新婚妻子,她去摘了一些野菜,煮好了水,“相公,吃饭了。”   寒菲樱做得菜不怎么好吃,萧天熠却吃得一干二净,胜过任何龙肝凤髓。   寒菲樱看他吃得津津有味,自己吃了一口都觉得难以下咽,怀疑道:“好吃吗?”   萧天熠挑起凤眸,伸手捏了一下她精巧的瑶鼻,“樱樱为我做的饭,自然比什么都好吃。”   寒菲樱嗔道:“贫嘴。”这里最简单最原始的生活,却也是最踏实的幸福。   白天忙碌了一整天,夜晚,他们坐在小木屋前面的空地上看星星。   月亮在云中穿行,淡淡的月光洒向大地,闪着银色的清辉,寒菲樱将头枕在他的腿上,长发如瀑,柔顺地垂落下来,低喃道:“我觉得好幸福。”   萧天熠修长的手在寒菲樱的秀发中穿梭,低笑道:“现在才觉得幸福,以前和为夫在一起的时候,不幸福吗?”   寒菲樱朱唇弯起一道甜蜜的弧度,“不一样,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场景,只有我和你,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连衡儿和璟儿都不在,在这里,你不是世子爷,我也不是世子妃,我们只是一对寻常夫妻,过着最简单的生活。”   “那我们就一直留在这里,不回去了好不好?”他的声音有低沉的you惑。   寒菲樱闭上眼睛,妖孽的话对她有着巨大的you惑,做一对普通夫妻,自由自在,是权力牢笼中的人永远也无法体会到的畅快和恣意,“那衡儿和璟儿呢?”   “他们不过是陪伴我们一程,自有他们的人生,只有你和我才是终生都要携手的人。”他的声音充满了一个父亲的深沉和慈爱,那是一种博大的爱,一种超乎寻常的爱。   寒菲樱低笑,墨蓝的天空上,满缀着钻石般的繁星,向往道:“我们好久没有这样看星星了。”   她闭上眼睛,贪恋他的温暖,真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这样一生一世。   他的吻炽热地落了下来,眼中泛出邪恶的笑意,寒菲樱的娇躯动情地一颤,如同白玉一样的脸颊开始发烫,连孩子都生过了,她当然明白这好色男人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萧天熠抚摸着樱樱妩媚韵致的脸庞,她怎么可以这么美?决战时候的潇洒之美,运筹帷幄的自信之美,这个时候只有娇羞小女人的可爱之美,虽然这一面,只有自己可以看见,深情地呢喃,“你好美。”   美丽?寒菲樱想起那位美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静妃娘娘,心底担忧,她不会有事吧?   萧天熠凤眸微闪,“母亲在地底下,爆炸在地面上,不会惊扰到她。”   寒菲樱微微颔首,闭上眼睛,他的呼吸开始灼热起来,花好月圆的时候,可寒菲樱的肚子不争气了,白天自己做的菜太过难吃,连自己都吃不下了,苦恼道:“我饿了,怎么办?”   萧天熠忍俊不禁,亲了樱樱一口,“等着,为夫去给你找吃的来。”   没一会,他就回来了,摘回来几枚红艳艳的苹果,寒菲樱道:“这东西会不会有毒?”   萧天熠开始给樱樱上课,“亏你还是江洋大盗,难道没有野外生存过?天底下没那么多有毒的东西,人心才是最毒的东西,再说了,为夫都先替你试过了。”   寒菲樱朝他吐吐舌头,实在是饿了,忍不住咬了一口,果然香甜可口,根本自己多年的江湖经验,大可安全放心地吃,将他摘回来的苹果都吃完了,才觉得好受多了。   可还没开心多久,她就觉得体内有种不同寻常的热腾腾的感觉,有种熟悉的**在体内不断升腾起来,“相公,我怎么这么热啊?”   这崖底温暖如春,但也不至于炎热如夏天,寒菲樱可不是未经人事的处子了,莫非这苹果不是普通的苹果?   看向妖孽,他的身体似乎也开始发烫,眼神也透着灼热的光芒。   萧天熠明白是这苹果有问题,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了,身体里面的情潮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寒菲樱红唇微张,眼眸迷离,春情荡漾,双手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妖孽的腰身。   萧天熠的眼眸变得灼热滚烫,怀里的小女人太美了,美到他无法把持,若是以前,他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离开崖底,回到人世间,但现在,他却根本就不想出去,一切都是因为多了这个让他爱得不能自拔的小妖精。   寒菲樱俏丽的脸上绽放出幸福的微笑,美眸媚意十足,还含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娇羞。   萧天熠紧紧地抱着柔软贴在自己身上娇喘吁吁的女子,体内爱雨急速升腾,“樱樱,我爱你…”   虽然这里不是奢华如锦的承光阁,也没有名贵的云锦铺床,但只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所有的东西都是外物。   在绝灭人迹的崖底,一对男女热烈缠绵,狂肆地索取与交付,激情如火,连月亮也羞涩得躲进了云层里面…   ---   第二日,一直到中午,小木屋里面的人才有了动静,萧天熠看着怀中的小女人,雪白如玉的肌肤到处都是昨晚留下的痕迹,精巧的鼻翼发出轻柔的呼吸声,脸上有抹红润的色彩,格外诱人。   这什么红苹果,居然有催-情的作用,数次酣畅淋漓的欢爱之后,萧天熠心疼地抚摸着樱樱香肩上的於痕,小女人的臻首枕在他的手臂上,这是她最喜欢的睡觉姿势,昨天晚上她累坏了。   半晌之后,寒菲樱的黛眉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一想起昨晚彻底失控的激情,她就羞急交加,都是他这个混蛋,居然去找什么苹果来给她吃?分明是春药。   忽然想起曾经听石中天说过,有种苹果,外观和苹果一模一样,口感也类似,但实际上有强烈的让人动情的特殊作用,莫非就是他们昨晚吃的?   看着樱樱朱唇恼恨的弧度,萧天熠轻笑出声,“这下为夫是真的不想离开这里了。”   寒菲樱狠狠在他腰部掐了一下,让他闷痛叫了一声,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没好气道:“叫你捣乱。”   萧天熠邪魅一笑,“谁叫你做的东西那么难吃?再说,昨晚是你吃得最多,晚上可是你一直抱着我不肯放。”   寒菲樱嘟起腮帮,气呼呼的瞪他一眼,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浑身酸软的感觉了,昨天妖孽就像一个不餍足的饕餮猛兽,她也舍弃了一切矜持和羞涩,无度的疯狂。   一想起昨晚的画面,就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虽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但在男女这种事情上,女人总是不及男人无休止的探索兴趣,现在的结果就是,她的身体就像被碾压过一样浑身无力,萧天熠见状,柔声道:“为夫给你捏一捏。”   得了便宜还卖乖,见他俊美的脸上始终有抹愉悦到极致的微笑,回忆起昨晚他的温柔情话,寒菲樱佯怒道:“今天罚你给我做好吃的。”   “为夫非常乐意为夫人效劳。”他低沉磁性的声音总是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让女人的防线塌陷,那双执掌千军万马的大手,现在化作一片温柔春风,在寒菲樱柔软的娇躯上恰到好处的揉捏。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提及外面的事情,就算外面现在翻天覆地,也影响不到二人此刻独有的静谧与安宁。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日耳鬓厮磨,夜里百般缠绵,这样的生活让人无比贪恋,甜美到让人心醉,再也不愿醒来。   在萧天熠的催眠之中,寒菲樱终于又补了一觉,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终于觉得神清气爽,忽然闻到了烤鱼的香味,一把抓过床边的衣服,手忙脚乱地穿好,冲了出去,“好香啊。”   小屋子前面的空地上,已经生起了火,俊美无铸的男子正悠闲地烤着两条鱼,发出诱人的香味,让寒菲樱垂涎欲滴,这个妖孽,连烤鱼的姿势都这么优雅,真是天生的妖孽,她肚子真的饿了,急急忙忙就抓过来吃。   萧天熠看着樱樱贪吃的可爱模样,忍俊不禁,“慢点吃,为夫不会和你抢的。”   妖孽的手艺这么好,让寒菲樱都无暇和他说话,只顾享受美食。   经过昨晚一场狂热的欢爱,睡足了的樱樱此刻面若桃花,娇艳若霞,萧天熠坏坏道:“你更美了,所以说女人需要男人的滋润。”   寒菲樱顿时羞红了脸,恶狠狠瞪了一眼邪恶的妖孽,虽然故作凶恶,可心底涌起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他们成婚以来,虽然幸福的日子不少,可吵架,闹别扭,分离的日子也不少,幸福再多也觉得不够,一刻都不想分离。   尤其是有了衡儿和璟儿之后,寒菲樱的精力被两个孩子分去不少,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体会激情如火的二人世界了,这次,真是因祸得福。   谁也想不到,这座崖底竟然是这样一个世外桃源,美得像仙境,寒菲樱见他的烤鱼这般好吃,缠着他教自己。   萧天熠以前带兵的时候,粮草不足的时候,和将士一起烤鱼是常有的事情。   他倒是很有耐心地教寒菲樱,问题是,寒菲樱才没有耐心好好学下去,一把抢过他烤好的鱼,大言不惭道:“算了,反正我相公会烤,我负责吃就行了,何必要自己学这么麻烦呢?”   萧天熠见樱樱饿死鬼投胎的可爱模样,忍俊不禁,“你要是喜欢,为夫天天烤给你吃。”   “一言为定。”寒菲樱和他勾了勾手,之前还差点摔死,现在却可以一边欣赏美男,一边惬意地享受美男烤出来的美食,开心快乐得就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我喜欢,你以后就天天烤给我吃吧。”   萧天熠宠溺地刮了一下樱樱的鼻子,“真是个小贪吃鬼。”   寒菲樱妩媚一笑,“我们就一直住在这里吧,我是真的不想回去了。”   萧天熠目光深深地盯着樱樱娇俏的脸颊,“只要你开心,为夫什么都由着你。”   ☆、第四百三十七章 机缘巧合   在这恍如隔世的世外桃源,萧天熠和寒菲樱享受着难得的温馨和甜蜜,一起动手营造属于他们的小家,一处再简单不过的景致,也能布置得风流韵美。   原本荒无人烟的崖底因为有了他们的到来,竟然焕发出勃勃生机,愈加鸟语花香,落红满地。   山中岁月容易过,一段时间下来,他们的小家已经变得精巧雅致,不再是最初简易的模样,而且寒菲樱的厨艺在萧天熠的亲手教导下,更是突飞猛进,还学会了酿制芬芳四溢的百花酒,萧天熠还给寒菲樱做了一支漂亮的长笛,每到黄昏的时候,总有悠扬婉转的笛声飘荡在花丛中。   这里没有纷争,没有血腥,没有权谋,如果不是在此处生活过,真不知道人生还可以这般明媚如花?   正如寒菲樱所言,这里没有世子爷,也没有世子妃,只有一对琴瑟调和的寻常夫妇,自从成婚以来,这是他们最快乐的日子。   此刻,就算外面的世界炸开了锅,也影响不到只属于他们的幸福,只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泛舟垂钓,餐风饮露的生活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日,萧天熠去湖边钓鱼,寒菲樱去山边挖野菜,准备给妖孽做她新发明的菜式,挖了满满一篮子野菜,一想到妖孽惊喜的神情,就心甜似糖,迫不及待地跑回来,可意外的是,妖孽居然不见了。   寒菲樱沿着小木屋找了好几遍,也不见他的影子,忽然有些担心,他们自从住在这里以来,每日如胶似膝,夜里激情缠绵,就算是观赏此处别有洞天的美景,也会形影不离,夫唱妇随,可现在他到底去了哪里?   崖底虽然广阔,但此处只有他们夫妇二人,寒菲樱又扩大了寻找范围,却依然没有找到他的身影,心开始渐渐沉下去,莫非情况有变?   寒菲樱顾不得新菜式了,赶紧四处寻找妖孽,忽然在路边的一棵树上发现了妖孽的赤霄宝剑砍下来的痕迹,心下一紧,这是妖孽留下的信号,是什么人闯了进来,打扰了他们的平静和幸福?   顺着妖孽留下的痕迹,寒菲樱飞快地追踪而去,隐隐约约果然听到有打斗声传来。   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寒菲樱都忘了他们的身份与地位了,连战争都远离了,现在杀机袭来,陡然有些不适应,却不由自主地加快速度,果然看见妖孽正和一个灰衣人打得难解难分,两旁树叶翻飞,尘土飞扬。   那灰衣人是什么时候闯进来的?以他们的功力,不可能完全没有发现,寒菲樱停下脚步,飞身上了一棵大树,栖身看去,到底是何方神圣?   灰衣人的武功很高,招式沉稳而不失凌厉,寒菲樱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天啦,不是吧?   寒菲樱猛然跳下大树,身影若惊鸿横亘在两人中间,看清了灰衣人的容貌,吃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脱口而出,“师傅?”   这灰衣老者竟然是寒菲樱的师傅,师傅不是一向云游天下,居无定所吗?怎么会在这里遇到?   入侵者竟然是樱樱的师傅?萧天熠也有短暂的震惊,他一边钓鱼,一边等樱樱回来,忽然嗅到有高手闯入的气息。   这里是他和樱樱独处的空间,绝不允许任何人闯入,他立即循着气息而去,很快就发现一个灰衣老者站在前方,眸光深邃如海,冷道:“你是什么人?”   对方看见萧天熠的时候,眼中也有明显的敌意,一言不发,忽然就一记厉招扑面而来,萧天熠立即提剑迎战。   能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都是一等人的高手,这个灰衣老者的武功令萧天熠心惊,数年以来,他迎战过无数对手,只有两个人的功力在他之上,一个是月千梵,另外一个就是这个灰衣老者。   这老者居然是樱樱的师傅?这世界太小了吧?   “小凤儿。”   叫寒菲樱“小凤儿”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石中天,另外一个就是师傅。   寒菲樱看着多年不见的师傅,昔日墨黑的乌发添加了不少银丝,但风采依旧,有说不出的震惊,忙道:“徒儿拜见师傅,师傅怎么会在这里?”   这名灰衣老者正是公孙牧,鬼谷传人,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小凤儿,随意摆了摆手,呵斥道:“不好好在月影楼待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不是自己问师傅的问题吗?怎么反过来变成他问自己了?寒菲樱哭笑不得,解释道:“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月了,师傅才是后来者。”   师傅并不像一般的师傅那样严厉,寒菲樱又生性机灵,伶牙俐齿,经常和师傅没上没下,没大没小,现在见了师傅,除了惊喜之外,也毫无距离感,反歪着脑袋,笑容灿烂。   公孙牧看了看语笑嫣然的小凤儿,又看了看俊朗不凡的萧天熠,“你们……?”   寒菲樱快步走到萧天熠身边,大大方方道:“师傅,您老人家一直行踪不定,连我成亲都没办法告诉您,现在正好遇到了,让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相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怎么样,他很厉害吧?”   这个当年的幼稚小丫头现在都嫁人了?公孙牧只是冷哼一声,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功夫还不错。”   寒菲樱忍住笑,用眼神示意萧天熠,让他行个礼,师傅可不是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父亲虽然身份是他的岳父,但实际上却是平民,可师傅却是鬼谷传人,出了名的清高傲世,根本就不会把世俗的名位放在眼里,不要说世子,就是皇帝,在师傅面前,也什么都不是。   萧天熠本来不想理会公孙牧,但娶了人家的爱徒,总不能对他太过淡漠,在寒菲樱的催促下,微微一颔首,“晚辈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前辈恕罪。”   公孙牧是何等人?如何看不出萧天熠的勉强和这个男人骨子里的清高倨傲?小凤儿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但鬼谷向来超然世外,他也已经多年不过问世事,又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听出师傅语气的不善,寒菲樱心下“咯噔”了一下,怎么听师傅的口气,似乎她和妖孽才是闯入者?忙娇俏一笑,“此事说来话长,我看师傅也打累了,不如我去做几个菜,坐下来慢慢聊好不好?”   公孙牧看到小凤儿那讨好的笑容,气消了一大半,“好,你也好多年都没有好好孝敬师傅了。”   寒菲樱好不容易哄住了师傅,偷偷回头冲萧天熠眨了眨眼睛,告诉他师傅脾气怪异,让他有心理准备。   萧天熠看着樱樱鬼灵精的模样,忍俊不禁,三人一起回到小木屋前面。   师傅看见小木屋的时候,脸色忽然又不好看了,寒菲樱假装没看到,手脚麻利地做了几个小菜,送到师傅面前,“师傅,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萧天熠神色始终很淡漠,什么江湖高人,他根本就不在意,居然敢指派他的女人忙前忙后?樱樱对自己都没有这么殷勤过,他对打扰了自己和樱樱生活的人本就没有什么好感,若不是樱樱一直给他使眼色,他早就把公孙牧赶走了。   公孙牧看着眼前几样色香味俱全的开胃小菜,小凤儿居然会做这个?到底是做了妻子的人了,而且她和这个年轻男人的互动,他尽数看在眼里,看来,他们的感情很好。   他吃了一口,立即就露出惊讶的表情,真看不出小凤儿的厨艺这么好,立刻开始大快朵颐,萧天熠也不甘示弱,这是他的女人为他烧的菜,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品尝,两人居然抢了起来。   寒菲樱无语,看看一个,再看看另外一个,她发呆的时候,几盘菜,已经精光。   真是令人头疼,不但师傅像个小孩子,妖孽也像,寒菲樱见师傅吃好了,小心翼翼道:“师傅怎么来的?”   因为徒弟孝敬自己的菜被萧天熠抢了,公孙牧似乎还在生气,“有你这么和师傅说话的不肖徒弟吗?你先说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寒菲樱见妖孽和师傅拧上了,只得将她和妖孽怎么从冰雪之城跌落下来,然后就一直生活在这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师傅。   月千梵?公孙牧眼神微沉,怒道:“连他都打不过,真是把师傅的老脸都丢尽了。”   寒菲樱扑哧一笑,捉狭道:“可能是你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所以故意藏着掖着,我才打不过他的,说来说去,都是师傅的错。”   萧天熠见小女人牙尖嘴利,忍俊不禁,他的笑更让公孙牧的脸色铁青,这个丫头现在已经完全生了外向,一心都只向着她的这个相公,瞪着她道:“照为师看,是你偷懒不练功,光顾着和男人卿卿我我去了吧?所以才被人打下了悬崖,如今不思反省,卧薪尝胆,发愤图强,反而在这里过起了隐居的小日子,还想把责任来到为师身上?”   当着妖孽的面,寒菲樱被自己的师傅这般教训,而且说的那么露骨,让她差点面红耳赤,这段时间,她和妖孽的确每天都在耳鬓厮磨中度过,浑然不知外面的春夏秋冬,朱唇一咬,狡辩道:“您老人家常说,徒有一身武艺,那是莽夫之举,最重要的是智谋,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毁了他的冰雪之城。”   说到这里,寒菲樱忽然想起静妃娘娘,惋惜道:“只可惜那位极美的女子,从此也只能长眠地下了。”   极美的女子?公孙牧忽然眼神一颤,紧紧地盯着小凤儿,“什么极美的女子?”   寒菲樱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这么激动?因为静妃娘娘的事情和此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所以她也没有提及,现在见师傅这般反常,便将冰雪之城的静妃娘娘的事情告诉了他。   公孙牧并没有说话,但神色却极其不平静,寒菲樱细心地发现,师傅花白的眉毛在不住地颤抖,额头的青筋也隐约可显,对师傅颇有了解的她知道,这是师傅内心剧烈起伏的征兆,低声道:“听月千梵好像叫她“映月”。”   果然看见师傅的眉尖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眼眸中一道犀利而震惊的寒光,随即竟然隐隐染有湿意。   寒菲樱心中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静妃娘娘有着那样的倾城风采,当初爱慕她的人,又何止一个月千梵?   怪不得月千梵认出了自己的招数之后,对自己一直有极大的敌意,恨不得杀自己而后快,莫非他和师傅是情敌?   还有,月影楼是师傅一手创办的,月影,映月?这个发现让寒菲樱更加意外,难道师傅真的也爱着妖孽的母亲?、   萧天熠一双剑眉不着痕迹地跳动了一下,寒菲樱察觉到的事情,他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被公孙牧看在眼里,厉声道:“你是谁?”   寒菲樱在不知道师傅和静妃娘娘的关系之前,不敢轻易说出妖孽是静妃娘娘的儿子,忙抢先一步,“师傅,我和您说过的,他是萧天熠,我的相公。”   姓萧的?再不问世事的人也知道萧是国姓,见小凤儿躲闪的眼神,公孙牧当然看得出她有事情瞒着自己,淡淡道:“你是萧家的什么人?”   “淮南王世子。”萧天熠的声音低醇而沉稳,存在感十足,任何人看到他的时候,都明白,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淮南王世子?自从映月死后,公孙牧已经不再关心任何萧家的事情,映月死后,公孙牧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想起和映月的约定,他只能将伤心长存心底,四处逍遥。   想不到月千梵居然将映月的遗体保存得那么完好,公孙牧的眼神有瞬间的恍惚,那个戾气十足的男人,也是真心爱着映月。   见师傅一直沉默,寒菲樱不顾妖孽警告的眼神,将自己为妖孽酿的百花酒拿出来讨好师傅,“这是我亲手酿的酒,您尝尝看?”   将萧天熠要抢回去,寒菲樱赶紧用眼神制止了他,只要他现在肯屈尊,以后他想要多少,自己都给他酿,何必计较一时呢?   公孙牧对萧天熠的不悦视而不见,小凤儿孝敬自己是应该的,毫不犹豫的笑纳,喝了一大口,脸色缓和了些,“好酒。”   寒菲樱见师傅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又试探道:“师傅,莫非您认识她?”   小凤儿眼中的亮光当然瞒不过公孙牧,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弟,还能在师傅面前班门弄斧?   不过有的时候,连他也拿这鬼灵精的徒弟没办法,最初看中小凤儿,是看中她小小年纪就有的过人机警和难得的侠义之情。   当年简陌是江湖人家,被仇家追杀,举家被灭族,简陌侥幸逃出,仇家一直穷追不舍。   走投无路的简陌正好遇到了寒家二小姐,那小姑娘竟然在血腥的追杀中成功瞒天过海,救下了简陌,而这一幕,都落到了公孙牧眼中,从此,那个商贾之家的二小姐便有了另外一种人生。   这个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爱徒,公孙牧绝对放心,转移了话题, “楼里还好吧?”   “好得不得了。”寒菲樱道:“有您老人家亲手培养出来的徒弟坐镇,月影楼的发扬光大指日可待。”   公孙牧勉强笑了一声,审视的目光回到萧天熠身上,霸气四溢,优雅冷然,果然是人中龙凤。   寒菲樱见状,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坐到师傅身边,忽道:“师傅你是不是真的认识她?”   对小凤儿穷追猛打的本事,公孙牧也头痛,敷衍道:“没有。”   “别瞒我了,月千梵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公孙牧横了小凤儿一眼,这个爱徒好奇心极重,被她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也没打算瞒她,叹息一声道:“映月是我师妹,也是你的师叔,我们曾一起学艺,别她来她去的了。”   静妃娘娘居然是自己的师叔,寒菲樱瞪大眼睛,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小了,她一直奇怪,为什么月千梵那么恨师傅了,原来还真是情敌啊,而且,师傅和静妃娘娘的关系一定比月千梵更为亲密,又道:“那月千梵呢?”   公孙牧知道也瞒不过这个机灵过人的爱徒,“月千梵是个难得的武学奇才,他来自雪族,本就天赋异禀,再加上勤学苦练,进步非常神速,一直痴恋师妹,使为师为最大的敌人,和为师决斗失败之后,一怒之下,去闭关修炼,只为修炼天下最高深的武功。”   这个疯子,却也是个痴人,寒菲樱在心底道,可那样疯狂的爱恋,对静妃娘娘来说,也是一种负担吧。   公孙牧道:“可他的穷追不舍,不仅没有得到师妹的芳心,反而让师妹心生厌烦。”   寒菲樱点点头,抬眸道:“那你为什么和师叔没有走到一起呢?”   公孙牧喝下烈酒之后,酒兴上涌,苦笑一声,“师妹只当我是师兄,为师怎么能够勉强她?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只当她是妹妹般照顾。”   “那她后来为什么入宫了呢?”   公孙牧脸色渐渐暗沉下来,“都是些久远的过去,人都已经不在了,就不必再说了。”   寒菲樱从未见过师傅这般悲伤的时刻,可她有种直觉,师傅一定知道很多关于静妃娘娘的事情,甚至还有雪族,忽然心下一横,“我们一定要知道,因为萧天熠就是师叔的亲生儿子。”   什么?公孙牧失神的目光突然厉烈起来,立即转向萧天熠,试图在他脸上寻找师妹的影子,“你是师妹的儿子?”   萧天熠无视这迫人的寒意,面不改色,两人对视良久之后,公孙牧慢慢地坐下来,他知道,小凤儿不会欺骗自己,淮南王世子居然是师妹的儿子?   不过公孙牧很快就想明白了,师妹那样冰雪聪明的人,总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萧天熠俊美优雅,清贵挺拔,容颜如玉,含笑道:“果然有乃母之风。”   真是机缘巧合,自己的爱徒竟然成了师妹的儿媳,难道真是冥冥之中的姻缘?   萧天熠收起了倨傲之色,没有无缘无故的因,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果,原来,他和樱樱的缘分一开始就注定了,微微一俯身,“师伯。”   公孙牧目不转睛地盯着萧天熠,有子如此,丰神俊朗,倜傥高贵师妹,也该瞑目了,“想不到你竟然是故人之后,还娶了老夫的爱徒,你的父亲是…?”   “皇上。”   公孙牧点点头,他也爱过师妹,也想帮师妹,却被师妹以死相逼,不允许他插手她的任何事情,连他们是师兄妹的事情,也不让任何人知晓,看着鲜花满地,自言自语道:“师妹性子好静,我们曾经一起练一种剑法,在这里呆了三个月,她很喜欢这里。”   怪不得师傅觉得自己和妖孽才是入侵者呢,原来他们早就来过这里了,见师傅眼神黯淡,寒菲樱道:“雪族的人说幻灵玉就在师叔身上。”   幻灵玉?公孙牧慢慢道:“幻灵玉是雪族的东西,师妹是雪族月尊氏后裔,当年雪族内乱,月尊氏月晨氏相争不下,本来雪族是以月尊氏为正统,但月尊氏为了避免手足相残,主动放弃了雪族至尊之位,带着一部分亲信离开了雪族,找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建立了一方势力,也就是后来的九州王。”   “后来天下各国征伐不断,无人能够独善其身,不少君主都看中了九州王的那一派强大的力量,想收为己用,奈何九州王清高,一概拒绝,最后却和龙腾先帝一见如故,便带着麾下力量归降龙腾,龙腾王朝也从一个小国,强势征战多年,直至今天的泱泱大国。”   “再后来的事情,你们应该知道了。”公孙牧淡淡道,九州王重情重义,却不适合和皇家人打交道,皇家只有利益,只有至尊之位,没有兄弟情谊,“师妹是唯一幸存下来的遗孤,她要为死难者复仇,她有使命在身,她以告诉我这些秘密为条件,让我从此永远和她陌路,为了防止我反悔,甚至歃血为誓。”   寒菲樱听着这些从来不知晓的往事,握紧萧天熠的手,他身体里的热血开始急速沸腾。   公孙牧望住萧天熠,“师妹是什么样的性子,我很了解,她那样坚强的人,怎会轻易选择死路?别人想要她的命也不是易事,看到你,我忽然明白了,她是为了保护你,你们或许无法理解师妹的用心,身负这样的血海深仇,她如何能开心起来?她不想自己抚养你,无非是为了让你生活在阳光下,而且,你的笑和师妹的笑,太像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相爱相杀   萧天熠和寒菲樱在崖底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每天都蜜里调油般艳烈炽热,而外面京城也确实如他们所料,因为世子和世子妃的失踪,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   燕王府。   听着侍卫的禀报,燕王的神情越来越复杂,急急追问,“世子还没有消息?”   “是,东方明玉和淮南王府的人,似乎不愿意相信世子和世子妃已经遇难了,他们一直都在寻找二人的下落,说只要一日没有找到尸体,就不会放弃。”   果真是军中铁血情谊,燕王沉默片刻,摆了摆手,“退下吧,一有世子和世子妃的消息,一定要立刻来禀报本王。”   “是。”   一个月以前,世子和世子妃追捕叛军余党至城外深山一带,和余党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最后虽然尽数消灭叛逆余党,但世子和世子妃不幸双双坠崖,这个消息令朝野震惊,惋惜不止。   随后到来的新年完全没有往年的喜庆,一是因为萧远航谋反,率兵血洗京城,死伤者众多,处处都是白幡,二是因为救京城于为难之中的世子和世子妃生死未卜,没人敢大张旗鼓庆祝新年,更有许多百姓自发地为深得民心的世子祈福,希望他们夫妇二人早日平安归来。   淮南王府的人一直都不相信世子爷和世子妃已经遇难,无数次要潜入崖底去寻找世子爷和世子妃,可毒雾弥漫,瘴气太重,他们下去了数次,都被逼了回来,但没人放弃,他们始终相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世子爷一定会在某一天如天神般归来。   欧阳菁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如同晴天霹雳,差点瘫倒在地,不停地对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他怎么可以死?   她从来没有告诉他,她一直爱着他,爱了他那么多年,哪怕她现在是燕王妃,是别的男人的正妻,她心里也只有他一个男人,她还没有来得及对他诉说衷肠,他绝对不能死。   不能让任何人察觉自己的心事,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蒙着被子哭泣,她是恨极了他,可也爱极了他,他那么聪明,那么睿智,却独独不懂自己的爱,他不爱名门闺秀的自己,却去爱一个商贾之家的女儿,他到底是怎样瞎了眼睛?   她因爱生恨,发誓要报复他,要让他后悔,要让他一无所有,因为她不想看到他璀璨夺目意气风发的时候,身边有个碍眼的寒菲樱在,那一幕会深深刺痛自己的眼睛。   既然不能相爱,那就相杀吧,如今自己是尊贵的燕王妃,很快就是至高无上的太子妃,将来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有足够的时间和权势慢慢地折磨他们。   可他的骤然离去让欧阳菁措手不及,心痛得无以复加,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哭得泣不成声,熠哥哥,你怎么可以在我还没有报复你的时候,就和那个女人一起死了?你怎么可以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擅自离开?你这辈子最亏欠的人就是我,你知道吗?   看着他和寒菲樱的亲密和幸福,她异常痛苦,连带着将有眼无珠的他一起恨了,可她不想让他死,她只想让他有天后悔,后悔自己选错了人,熠哥哥,你只能是我的,一开始是,就算死的时候,也只能是我的。   日复一日,熠哥哥也没有半点音讯,欧阳菁仿佛失去了灵魂的躯壳,而且,她也慢慢弄清楚了熠哥哥为什么会死?   听说是寒菲樱坠崖,熠哥哥为了救她,最后两人一起坠崖,欧阳菁恨不得把寒菲樱千刀万剐,要死她自己一个人去就够了,有什么资格连累得熠哥哥去冒险送死?   她的心痛得在滴血,但在燕王面前,她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起来,只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悲伤,燕王生性多疑,如果熠哥哥死了,自己却全无表现的话,他更会起疑自己是在欲盖弥彰。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欧阳菁都不得不活在虚幻之中,如行尸走肉一般,如果熠哥哥真的死了,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她派人密切关注淮南王府的动静,不停地安慰自己,或许无所不能的熠哥哥并没有死,他一定会回来的,她逼迫自己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和欧阳菁的极度痛苦相比,燕王在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心中渐渐转为窃喜,萧天熠的死,对自己来说,是好事一桩。   从前和萧远航相争不下,当然需要萧天熠的大力协助,帮自己把萧远航踩下去,但现在萧远航已经死了,他所有的势力也被自己一一剪除,从今往后,朝堂上就是自己一家独大,再无人能与自己争锋。   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伴随着局势的变化,燕王心中又多了一个隐忧。   如今萧天熠的势力越来越大,声望越来越高,而且和自己之间的关系也并非铜墙铁壁,如果有天他离开自己,转而去扶持一个新的皇子起来和自己抗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萧天熠易于把控,燕王也不会有此担忧,问题就在于萧天熠这人太过深不可测,没有人能猜透他心中的想法,他娶一个被权贵之家所鄙夷的商贾之女,还和她恩爱不渝,传为京城佳话,可见行事不拘一格,不惧世俗,而且,他的力量无处不在,他深得父皇信任,他的威望极高,这些都让燕王感到不安。   还有一件事,就是户部尚书杜盛,燕王多年笼络势力,培植亲信,上上下下都需要银两,这些银两全来自于户部。   户部尚书表面上两边不靠,但实际上却是自己的人,这些年孝敬了不少银两,户部主管国库钱粮,明面上的钱财当然不敢动,但若是连年征战,天灾**,那需要用钱的地方就太多了,国库用钱,动辄数十万两,其中可做手脚的地方太多了,多年下来,积累的钱财就是一大笔钱,所以燕王从来不缺银子花,因为舍得花钱,向来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博得了不少贤名,广受褒奖,连父皇也对他赞许有加。   但打仗的时候,做手脚的是军粮,不知道萧天熠是否有所察觉?   还有,前不久世子去北境赈灾,户部当然也会做些手脚,虽然燕王特意提醒过,但户部哪有看着眼睁睁的好处不捞的道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恐怕早已习惯雁过拔毛。   这些事情,不知道世子知道还是不知道?或者水至清则无鱼,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况且,并没有人知道户部尚书是自己的人,世子似乎也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及过此事,更没有向一向器重他的皇上禀报过。   以燕王对世子的了解,如果他知情的话,他可不像会咽下这口气的人,可他偏偏如此平静,平静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越发让燕王心底不安。   在权力漩涡之中的人,不能没有忧患意识,现在世子失踪了,燕王表面上忧心,可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真是天助我也。   他一方面十分积极地派人协助寻找世子和世子妃的下落,一面心中庆幸,最好永远都别回来了。   而且,他也相信,他们不会回来了,因为一双小世子还在淮南王府,以这两个人的能力,若是真的还活着,根本就不可能不回来,就算什么都能舍得下,但刚刚半岁的儿子也能舍下?   为了表示对世子和世子妃夫妇的关心,燕王还亲自去过他们坠崖的地方,原本的冰雪之城已经夷为平地,只剩下一片焦土,燕王站在崖边,往下一看,立觉触目惊心,头晕目眩,呼吸不畅,他明白,看来世子和世子妃是真的难以生还了。   世子和世子妃的双双失踪在京中引起了极大的震荡,皇上连续派出最精锐力量搜寻,可依然杳无音讯。   短短数天,皇上就仿佛老了几岁,皇弟的爱子,国之栋梁,刚刚立下奇功,却再一次折翼,生死未卜。   又一次暗卫来报,说还没有找到世子的下落,刹那间,皇上的视线陡然模糊起来,天熠的笑和映月的笑,不知不觉重合在一起,那样熟悉,可自己还没怎么好好补偿这么多年对他的忽视,他就出事了。   “皇上,皇上。”容妃轻言细语道,自从世子出事之后,皇上就经常这副心不在焉的恍惚模样。   皇上回过神来,结果容妃递过来的茶,淡淡道:“怎么了?”   容妃道:“皇上可是还在忧心世子和世子妃的事?”   明黄的龙袍映衬得皇上脸色越发暗沉,“你说这孩子怎么一直没消息?”   “世子一向吉人天相,皇上勿需太过担忧,依臣妾看,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   皇上没有答话,只是疲倦地闭上眼睛,容妃眉目微垂,陷入沉思,今年因为太后中风,太子谋反,世子出事,连新年都过得冷冷清清的,完全没有往年热闹的气氛。   如今太子倒台,朝中官员纷纷投靠燕王,本以为皇上会乘着新年的吉兆,封燕王为太子,万象更新,普天同庆,一扫晦暗之气,可皇上却迟迟没有此意。   容妃不免有些着急,找借口来了好几次养心殿,想旁敲侧击,让皇上早日给燕王一个名正言顺的东宫名分,而且自从萧远航叛乱之后,皇上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如今燕王已经监国,主管朝政,离东宫只有一步之遥。   水到渠成的事情,偏偏皇上就是拖着,连朝臣的折子都压了下来,从不表态,让容妃始终揣摩不透圣意。   她想了想,又婉言劝道:“太医说皇上要多加休息,切不可再操劳国事,龙体为重。”   皇上阅人无数,岂能听不懂容妃的意思?终于睁开眼睛,斜斜睨了一眼容妃,这段时间,他虽然很少上朝,但朝中局势依然了然于心。   可最近大事接二连三地发生,让他心力交瘁,而且刚刚废了旧太子,立新太子之事不宜操之过急,更重要的是,现在天熠出了事,下落不明,有人居然还在火急火燎地争夺太子之位?   按照现在的局势,太子之位已经隐隐握在容妃母子手中,居然还如此心急?已经惹得皇上不快,所以他故意晾着他们,让他们懂得进退,使得分寸。   见皇上并没有表态,容妃有些失望,不自然笑笑,“鹤轩也一直挂念皇上龙体,若不是怕叨扰皇上,只想日日都来请安。”   皇上重新闭上眼睛,“朕知道鹤轩仁孝,把朕交代给他的事情办好,就是最大的孝心,你先回去吧。”   “臣妾告退。”皇上的话又给了容妃几分希望,她的脸上又浮现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笑意。   容妃告退之后,养心殿重新归于安静,皇上忽道:“召淑贵妃。”   淑贵妃在宫中多年,一直不温不火,如今成了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一是她的资历,二是她的聪慧,当然也和别的女人斗得两败俱伤有关。   但无论淑贵妃站得位置多高,她从皇上这里得到的宠爱始终是有限的,也很少见皇上主动召她,田学禄忙道:“是。”   淑贵妃很快就到了,柔声道:“臣妾参见皇上。”   “平身。”   “谢皇上。”淑贵妃见皇上并没有要吩咐什么事情的意思,缓步过来给皇上揉肩,仿佛极为随意道:“世子还是没有消息吗?”   皇上颔首,不过随即话锋一转,“但朕相信以天熠的能力,一定会回来的。”   淑贵妃含笑,“皇上英明,臣妾也这么认为。”   殿内有短暂的静默,淑贵妃也不是多话的人,只是安静地帮皇上揉捏双肩。   “你还记得静妃吗?”   皇上突然这么问,让淑贵妃的手立即下意识地顿了一下,忙道:“臣妾自然记得,皇上怎么忽然想起静妃妹妹了?”   皇上是因为依稀记得映月和淑贵妃曾经交好,所以召她过来,怅然道:“如今宫里能和朕谈她的,恐怕只有你了。”   “多谢皇上。”淑贵妃轻声道:“虽然妹妹走了这么多年了,臣妾也经常会想起她,她的自尽也一直是臣妾心中的痛。”   皇上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起来,一字一顿道:“她不是自尽的,是李氏奉太后之命杀了她。”   淑贵妃大吃一惊,一只手猛然捂住了嘴巴,“怎么会?”   居然是太后命皇后杀了静妃,她们当初都看似那么喜欢静妃啊,淑贵妃更为奇怪的是,皇上怎么会突然谈起静妃?   皇上神色转为愤怒,“朕也是刚刚知道的,朕记得她死前的那个夜晚和你见过面,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静妃是后宫的一个传奇,虽然时隔多年,和静妃的交往,淑贵妃还是记忆犹新,“妹妹说羡慕臣妾膝下有个公主,她一直希望她也有个小公主,臣妾对她说她还年轻,皇上又那般宠她,她迟早都会有的。”   “她有什么反应?”一想到孩子,皇上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没说什么,然后就和公主一起玩耍,还送了公主一支发簪,后来见公主要睡觉了,就让我们先回去,她说要在太御湖边再坐一会。”   淑贵妃一一回忆着,看着皇上愧然的脸色,试探道:“皇上可是又想起妹妹了?”   这么多年,能和皇上谈论静妃的人寥寥无几,曾经倒是和寒菲樱那丫头能交流一些,可那丫头也和天熠一起失踪了,皇上想遍后宫,居然只有淑贵妃能聊上几句,长叹一声,“是朕对不起她。”   淑贵妃惊骇不已,许久才平静下来,太后是皇上的生母,如今已经中风,谁人敢说她老人家的不是?也只有拿李氏说事了,“如今李氏已经被囚禁,妹妹也可瞑目了,她深爱皇上,在天有灵若是知道皇上这般自责,想必心中不安,还请皇上为了妹妹,不要再苛责自己。”   皇上却不能原谅自己,蹙眉道:“若是当年那个孩子能活下来该有多好,都是朕没有保护好她。”   那个孩子?淑贵妃心中同样悲悯,“当年妹妹怀孕之后,皇上恩宠眷浓,如今看来,此事恐怕也是李氏的手笔,李氏罪孽深重,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终将为她的罪孽付出代价,事情都过去了,还请皇上保重龙体为上。”   皇上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不能言说的苦闷和痛楚,比起容妃,无欲无求的淑贵妃是个更好的倾听对象。   映月走了,天熠也走了,原本想把对映月的思念寄托在天熠身上,现在连这个愿望也可能会落空,皇上抚着眉心,“李氏说天熠的笑像极了映月,你可有这样的感觉?”   淑贵妃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心中越发觉得有异,想了一会才道:“请皇上恕罪,臣妾不记得有见过世子的笑。”   皇上笑了,“这孩子的确很少笑,朕也不记得,倒是李氏说了之后,朕才留意,天熠归京的时候,他笑了一下,那一刻,朕明白,李氏没有说谎。”   淑贵妃明白了,“皇上是看见世子的笑,想起了妹妹?”   “是啊!”皇上的语气透出浓浓怀念,“朕第一眼看到淮南王府一双小世子的时候,就很喜欢,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因为这种相似?”   一想到生死未卜的世子和世子妃,淑贵妃的心情也无比沉重,“世子文武全才,一向深得皇上爱重,或许皇上心中也觉得像,不过是没有察觉罢了。”   皇上深以为然,“若当年那个孩子还活着,也和天熠差不多大了,或许是那个孩子无缘面世,所以朕特别喜欢同时出生的天熠。”   “皇上言之有理。”淑贵妃向来懂得分寸,不敢陪一时兴起的皇上抒发太多感情,只是婉柔一笑,“妹妹的生辰快要到了吧?”   皇上点点头,每年静妃的生辰,他都会在静姝宫度过,年年如此,从不例外,赞许道:“恐怕也就只有你还记得她的生辰。”   “皇上过奖了,臣妾不敢说当年和妹妹情同姐妹,但也有交情,臣妾一向仰慕妹妹的才情,她的生辰臣妾记得也在情理之中。”淑贵妃道。   皇上笑而不语,看着淑贵妃柔顺的眉眼,忽然语出惊人,“你觉得燕王可当大任吗?”   淑贵妃又是吃了一惊,皇上几乎从来不和后妃谈论前朝之事,尤其是这种国之未来的太子储君,淑贵妃哪里敢发表言论?忙道:“臣妾不过是后宫妇人,对于此事,实在不敢妄议,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也不过随口一问,没打算让淑贵妃回答,如今朝中接二连三出事,左相右相纷纷倒台,中流砥柱空缺,重要职位都有空缺,而且朝臣纷纷倒向燕王,若是顺势将燕王立为储君,皇上也不是不同意,只是,若将天熠作为标杆的话,燕王恐怕还是有所不及。   当初,萧远航谋反,社稷蒙难,宫城危急,连江山险些落入他人之手,那个时候,皇上无言面见萧家的列祖列宗,痛悔得差点要自刎谢罪。   是天熠的归来,解救了这一切,那个时候,皇上脑海中闪过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若天熠是未来的储君,龙腾的将来,他恐怕要放心得多。   但历朝历代,还没有立世子为太子的先例,何况,他膝下有好几位皇子,还有风头正盛呼声最高的燕王,他想立天熠为太子,难度可想而知。   到底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立天熠为太子?还是为了一己之私,立自己儿子为太子?   到底是为天下苍生计,还是为自己私心计?皇上的无私与私心,在脑海中进行异常激烈的争斗。   就算对权倾天下的帝王来说,立一位世子为太子,依然是个疯狂的念头,依旧会遇到重重阻碍。   如今朝中官员大多支持燕王,燕王无劣迹,有贤名,而且在平叛中功不可没,亲临阵前,鼓舞士气,在这种情况下,若他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恐引起朝野议论纷纷,朝局动荡不安。   还有,天熠是否有此意?历来的世子再优秀,都与皇位无缘,皇上在进行了复杂的权衡之后,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疯狂的念头。   可没想到,这个时候,天熠居然出事了,一个月过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很多人心中都倾向于世子和世子妃已经回不来了,只是,两人的身份都太过尊贵,没人敢在明面上说出这个大逆不道的结论而已。   这件事的突发让皇上更为自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疯狂的念头,让身为世子的天熠承受不起这个福泽,所以出事?   淑贵妃虽然并不知道世子的真实身份,但燕王已经是众望所归,皇上还这样问,莫非心中还有别的想法?   会是谁呢?其他诸皇子之中,似乎并没有颇为出色者,难道是世子?这个念头把淑贵妃吓了一跳,但极力保持平静道:“皇上教导有方,燕王才干卓绝,臣妾听很多人夸赞过他。”   虽然皇上富有四海,依然是孤家寡人,因为很多事情,他只能圣心独断,而不能和任何人商量,见淑贵妃避重就轻,也知道后妃们说不出什么,也不敢说什么,开恩道:“算了,你下去吧。”   “臣妾告退。”   淑贵妃刚刚退下,就有内侍来报,“启禀皇上,淮南王爷求见。”   见皇弟来了,皇上强打起精神,“让他进来吧。”   “臣弟参见皇上。”   “自家兄弟就不用那么客气了。”皇上亲和道,“平身。”   淮南王是自己亲弟弟,天熠是他的爱子,对这个侄儿,皇上甚至比对自己的儿子都要器重欣赏,知道皇弟是为天熠而来,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天熠是什么人,你这个做父王的还不清楚吗?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东方明玉等人不是一直都没放弃吗?说不定,明天,天熠就回来了。”   皇上的话是说给淮南王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只要没有见到天熠的尸体,他就始终相信天熠还活着,见淮南王面色忧重,皇上以为他是太过担忧天熠的安危,才出言安慰。   其实淮南王此来,是另有原因,天熠和菲樱,一个月没消息了,府里的精卫,东方明玉,夜离宸从未放弃,淮南王忽然开始担心,万一天熠真的回不来了,是否应该向皇兄告知他的真实身份?   ☆、第四百三十九章 当年隐情   天熠是个极有主见的孩子,自幼就展现出惊人的天赋,聪明绝顶,性情飞扬,从他三岁起,性情温和的淮南王已经渐渐驾驭不了这位才思敏捷的世子,而淮南王妃除了在生活方面对世子悉心照顾之外,也无法深入洞悉他的内心,他的想法和魄力经常让人目瞪口呆,小小的身体里面也蕴藏着别人无法体察的力量。   久而久之,他这个父王就很少再过问天熠的事情,放手让他去做一切他想做的事情,而天熠也如意料中的惊才艳绝,声名鹊起,成为淮南王府门楣上那颗最璀璨的明珠。   淮南王目睹着他从一个襁褓小儿成长为一个叱咤风云的杰出军事将领,军功赫赫,青云直上,一步一步渐渐接近那个天底下最尊贵最有权势的位置。   他的生母静妃娘娘沉静而内敛,天熠却如此耀眼而张扬,他是龙腾王朝的守护神,在朝野上下都享有盛誉,那样的光芒,是谁也掩盖不了的,淮南王一直记得他的豪言壮语,“父王,为什么我就不能争那个位置?”   如果他要争,淮南王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他,他相信,天熠比任何人都要清醒,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可如今,天熠竟然一去不复返,连他的贴身侍卫夜离宸都忧心忡忡。   这一次,淮南王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几经逼问,终于得知天熠坠崖之后生死未卜的晴天霹雳。   淮南王如遭雷击,映月已逝,天熠是她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孩子,如果再次出了意外,他如何和九泉之下的映月交代?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熠回来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如果天熠还在世,淮南王会为他一直坚守这个秘密,可若是他已经不在,那对一直被蒙在鼓里的皇兄来说,是否太不公平?   二十多年了,他的亲生皇子一直都在身边,如果天熠不在了,这个秘密已经没有再坚守的意义,皇兄有知情的权利。   见皇弟一直欲言又止,皇上还以为他是为天熠担忧难过才至此,毕竟,失去了一位那般优秀的世子,谁能不心痛?   面对皇兄关切的眼神,淮南王心乱如麻,他是在经历了极其艰难的争斗之后,才入宫面见皇兄的,他深知,以天熠的能力,如果还在世上的话,应该已经回来了,一直杳无音讯,恐怕凶多吉少,才下决心将当年的真相告知皇兄,可时隔多年,一时竟然不知从何说起,想了许久才道:“若岚她…”   “朕知淮南王妃贤德淑敏,又对天熠爱若珍宝,若是此时她还在世,必定悲痛欲绝。”   提及淮南王妃,皇上叹息一声,打断了淮南王的话,他再一次误解了皇弟的意思,天熠是淮南王妃独生爱子,此时生机渺茫,若是淮南王妃泉下有知,定会痛彻心扉。   其实,淮南王想说的是,当年若岚小产之后,已经不能生育,其实天熠并非她所出,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皇上这样一打岔,又下意识地咽了回去,心中犹疑再次升腾起来。   当年答应过映月,为了天熠的安全,终其一生,都要保守这个秘密,虽然不知道映月为什么会提出这样不近人情的要求,但只要一想起那双灿若星辰的明眸,他心中的坚冰都会融化,三人不约而同地守护着这个秘密,而最应该知情的皇上却被排除在秘密之外。   而且,当初自己还和天熠当众滴血验亲,众所周知,自己和天熠是铁定的父子,以皇兄的城府,就算自己告诉他,天熠是他所出,他会相信吗?   淮南王再一次陷入了犹豫中,只是默默地喝着茶,皇兄皇弟二人心中都藏有心事,默然不语,殿内的气氛格外沉闷。   皇上想起天熠曾经折翼那几年的痛苦,都是拜李氏所赐,自己却浑然不觉,忽然沉沉一叹,“是朕对不起天熠。”   淮南王的心剧烈地震颤了一下,“皇兄何出此言?”   皇上眼眸微抬,嗓音深沉,“五年前,天熠被人暗算,朕一直以为是敌国浣月国做的手脚,殊不知,竟然是毒妇李氏干的,是她给天熠下了毒,要让天熠生不如死。”   淮南王大惊,曾经天熠折翼变残也是他心中一直的痛,他愧对映月,愧对若岚,万万没想到,那个看似雍容大度无懈可击的皇后,居然一早就对天熠下了毒手,还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震惊半晌才道:“为什么?”   皇上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当年出宫邂逅映月,皇弟也一路相随,对静妃也不陌生,他想起李氏,陡然怒意横生,“这个毒妇,表面上和静妃姐妹相称,可内心却恨极了静妃,在笑里藏刀密谋杀了静妃之后,又因为天熠长得像静妃,居然连天熠也不放过,想一并除去。”   什么?当年的事情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隐情?淮南王惊得目瞪口呆,静妃居然不是自尽的,而是被李氏杀的,这个意外的消息,让他心如刀绞。   而且居然是皇后谋害天熠,使得天熠从意气风发的少年战神,变成深居简出的折翼残废?那段时间,天熠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淮南王感同身受。   淮南王的手几乎将茶杯捏碎,那个道貌岸然的皇后李氏,居然早早就将罪恶的魔爪伸向了天熠?   更让他震惊的是,天熠长得像静妃,这又从何说起?这句话让他心惊肉跳,静妃是绝美的女子,天熠是龙腾王朝第一美男子,同为绝色倾城,但却从来没有人说他们长得像。   皇兄又何出此言?淮南王惊异地看着余怒未消的皇兄,理了理思绪,才愕然道:“静妃娘娘不是自尽的?”   “不是。”皇上眉头紧皱,如今母后已经中风,他不愿在皇弟面前再说母后的不是,而是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到李氏身上,“朕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是李氏杀了她,枉朕还纵容这个毒妇当了多年的中宫皇后。”   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女人,把一个大逆不道的野种冒充做东宫太子,骗得了自己多年的信任,还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手上沾满了鲜血,其实,皇上除了对李氏的怒,还有对自己有眼无珠的恨,言谈间,额头又开始青筋暴起。   淮南王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李氏善于伪装,此事也不能怪皇兄。”   话虽如此,他的心却重重一痛,梅映月,那个有着远山黛眉的美丽女子,在后宫的繁花似锦中骤然凋谢,是他心中不能言说的悲伤。   可怎么也没想,她居然死于一场不见刀光剑影的血腥谋杀?让他的心有着撕裂般的痛楚,突然想起映月曾经的话,当时,她的声音清越如歌,却又似嘲似讽,“帝王又如何?你以为帝王就真的可以做到一切?”   她那样聪慧,早就看透一切,那样美好的女子,有着无人企及的智慧,却又有着如此残缺的生命,他一直以为她得到了两个世间最尊贵的男人的爱,应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事实却给了自己重重一击,她在他们眼皮底下被人害死,他们却浑然不觉,还放纵了杀人凶手逍遥多年。   映月在他生命中如昙花一现,却留下了深深的伤痕和不能忘却的记忆,晨安寺的深情相拥,暮鼓晨钟的静谧安宁,方外小院的烟雨甘甜,那些记忆,从未淡去,虽然明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可至少,映月也曾对自己嫣然一笑,也曾为自己一曲动天。   可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带给映月的又是什么呢?是痛苦?是悲伤?是芳年早逝,是死不瞑目?   事隔多年,虽然真相大白,可佳人已逝,上天并没有给自己任何赎罪或者补偿的机会,她死得那样冤枉,那样痛楚,让淮南王心中生出一种锥心的痛楚。   每一个他爱过的女人,都没有好结果,若岚被梁氏害死,映月被李氏害死,贵为亲王,却连自己深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忽然有种身似浮云的虚无感,心中仿佛被人狠狠剜了一刀般楚。   年轻时候的那些爱恋,已经归于沉寂,像一湖平静的水,但只有深入其中的人,才知道湖底早已不再平静如初。   迷蒙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优雅冷艳的高贵女子,明净若水,人淡如菊,如亭亭玉立的雨后新荷,又如遗世独立的皎洁月光,却被残酷地扼杀在后宫血腥的阴谋中,他内心也有无法解脱的忧伤。   她那样爱着天熠,曾经说过,淮南王才是天熠的父亲,永远都是。   天熠也是,在他心中,自己才是他的父王,皇上只是他的伯父,这是对一个父亲最大的肯定和认可,天熠太过优秀,太过绝色,就算是他的父亲,能得到他的钦佩和敬仰,也是一种难得的欣慰。   “皇弟,皇弟。”皇上见淮南王眼神悲痛,神情恍惚,一连喊了他好几声,才让他清醒过来。   “臣弟在。”淮南王惊觉自己的失态,后背都一阵阵发寒,若是皇兄知晓他曾经对映月的隐秘感情,真能容得下吗?   映月那样的女子,爱慕她的男人数不胜数,可皇上一定想不到,最初遇到映月的男人是自己,自己也曾对映月倾心爱过,如果不是因为深爱映月,天底下哪个男人能心无芥蒂地抚养别人的儿子,并给他自己所能赋予的一切?哪怕这个孩子是自己最尊敬的兄长的孩子。   “李氏说天熠长得像静妃娘娘?”淮南王终于犹豫着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另外一个疑问。   皇上眼神染上几分痛色,缓缓道:“是,说乍看不像,可是越看越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失去天熠,皇上心中也有说不出的沉痛,他心中曾经异想天开想要立天熠为储的念头,恐怕也永远都不能对人言了,永远都不可能付诸实现。   他的神情明白地告诉淮南王,皇上已经认同这个说法,让淮南王更为错愕,他明白,有些命中注定牵绊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隐瞒也隐瞒不住的,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露出痕迹,绝非人力可为。   映月,若岚,我对不起你们,天熠恐怕回不来了,我也应该把这一切都告诉皇兄了,他不应该永远不知道他最爱的那个孩子,其实一直都在身边。   淮南王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好接受一切惩罚的准备,哪怕是天子之怒的狂风暴雨,皇兄也有知道天熠是他亲生儿子的权利,那是谁都无法剥夺的。   淮南王见皇兄眉间的痛色,他知道,皇上一向为天熠而心痛,这个深藏二十多年的秘密,一旦掀开,要面临的是什么,淮南王也心中没底,但皇兄一直为当年那个逝去的孩子而心痛,如果知道天熠其实是他的儿子,一定会欣喜若狂,就算天熠不在,可那双如仙童般的小世子,也是皇上最亲的皇长孙。   一想到那对小世子可爱的笑脸,淮南王终于再次鼓起勇气,“皇兄,其实天熠他不是…”   “皇上,皇上。”田学禄忽然跑进来,声音有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喜悦,这个多年的老太监,一向办事极其有分寸,今天这般失态,实在奇怪,见田学禄上气不接下气,“启奏皇上,世子回来了。”   什么?皇上和淮南王惊得双双站立起来,同时追问道:“谁回来了?”   田学禄的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声音拔高了几分,一字一顿道:“是世子,世子回来了。”   虽然是尖细的声音,却不亚于平地惊雷,皇上和淮南王这段时间,心中都经历了百转千回,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情形,希望不过是虚惊一场,可当这样的场景陡然到来的时候,一个是权倾天下的帝王,一个是尊贵无双的亲王,这个时候,心中涌起的竟然都是一个父亲的狂喜与不安。   是真的吗?还是自己的幻觉?直到那熟悉的身影逆光而来,他们才蓦然相信这一切。   俊美的容貌,高贵的神情,挺拔的身材,行走是衣袂翻飞,仿佛谪仙下凡,让皇上和淮南王瞬间怔然,真的是天熠吗?   “臣参见皇上。”萧天熠醇雅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更如同天籁之音,为沉闷已久的宫城带来了鲜亮的色彩。   皇上立即上前一步,扶起了萧天熠,目光深重地审视着这个依然意气风发的侄儿,有刹那间的恍惚,嘴唇颤动了一下,最后只说出一个字,“好。”   和别人的激动相比,萧天熠依然从容淡定,并不在意他的死而复生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冲击,侧首看向淮南王,朗声道:“儿臣参见父王。”   萧天熠实在太聪明,单单从淮南王的眼神中,就洞悉了他想说的话,他的笑容,那样明媚,那样张扬,完全不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洗礼之后的沉重。   淮南王忽然觉得天熠这次回来,似乎与往日不同了,一时心潮起伏,不知道是不是映月冥冥之中的保佑,天熠历经种种艰辛,最后总能化险为夷,他心底触动,眼眶潮润,但他是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最后只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回来就好。”   萧天熠并不像是从死亡线上回来的,而像和往常一样从战场上凯旋而归,面对皇上的问询,平静道:“臣追捕逆犯,坠下悬崖,幸得皇上庇佑,有惊无险,平安归来,却因悬崖阻碍,以致延误军机,让皇上烦忧,还请皇上恕罪。”   天熠公式般的话语让淮南王知道,他并不想让皇上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淮南王甚至有种感觉,天熠就是为了阻止他向皇上告知一切才赶回来的,他隐约意识到,天熠的实力已经远超出他的想象,天熠的聪明绝顶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把控的了,他虽然有种父亲的无奈,但同时也有种父亲的欣喜,一个父亲最大的成就,莫过于儿子已经完全能够运筹帷幄,掌控一切。   皇上确认了好几遍,才相信天熠是真的回来了,天熠熟悉的笑容也如同昙花一现之后,就恢复了平常的淡漠,但那一掠而过的笑容却再次让皇上有刹那间的恍惚,映月,若是你活着的话,看到天熠,一定会很喜欢他,朕也很喜欢他,他的笑容那样像你。   皇上终于平静下来,亲切道:“世子妃呢?那丫头怎么样了?”   萧天熠唇角微弯,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多谢皇上挂念,内子一切安好。”   这样的声音让淮南王听出了天熠话语中若有若无的疏离,看来,天熠对皇上依然有所抗拒,所以,他才赶回来制止自己,那么这段时间,天熠到底在哪里?遇到了什么危险?   这些事情,自己竟然一无所知,不是他这个父亲不想关心天熠,而是天熠的世界,已经不是自己能懂的了,他在心里叹息一声,天熠的心思,无人能猜透,但,只要他活着就好,就是自己最大的安慰。   若是此刻若岚在,一定会抱着天熠又哭又笑,但皇上和淮南王都是感情内敛的人,就算心中再惊喜,表面上也能克制。   淮南王拍了拍天熠的肩膀,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来,父子四目相对的时候,一切已然尽在不言中。   世子的归来,让朝野上下一片欢腾,“天佑世子,天佑龙腾”的呼声传遍朝野,举京沸腾,一扫之前京城沉甸甸的气氛,燕王虽然心中失望,表面上却不得不强作欢颜,甚至还亲自去淮南王府祝贺世子爷夫妇平安归来。   ---   “小姐,这一个多月你去哪里了,真是吓死我了。”寒菲樱一个月前从淮南王府离开,然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把翡翠吓得不轻,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莫非小姐遇到什么危险了?   小姐的反常让她意识到事情不妙,再加上世子也同时失踪,更让人觉得心惊肉跳,连简陌也查不出小姐的行踪,翡翠提心吊胆了一个月,就在所有人都忧心忡忡的时候,小姐突然又毫无征兆地回来了。   翡翠反复地给小姐检查,看她有没有受伤,没想到,小姐不但没有半点消瘦清减,反而面如三月桃花,娇艳欲滴,比以前更漂亮了,狐疑道:“你这段时间到底去哪里了?阿宸不是说你和爷坠崖了吗?”   回忆起那段浓甜如蜜的生活,寒菲樱双颊荡上如胭脂般红润的色彩,“阿宸当然不会骗你,你家小姐真的是死里逃生。”   翡翠疑虑地看着神采飞扬的小姐,哪里像是死里逃生?分明是像度蜜月归来的,嗫嚅道:“真的?”   寒菲樱瞪她一眼,“当然是真的,我还见到我师傅了。”   那个脾气怪异武功高强的怪人,翡翠惊讶道:“怎么遇到的?”   寒菲樱不想细说,敷衍道:“好了,总之你家小姐一点都没有受伤,就放心吧。”   翡翠明显不信,“坠崖也没事?”   寒菲樱抬眸凝视这没出息的丫头,慷慨激昂,“本座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呢?”   翡翠听出小姐的弦外之音,“既然没事,为什么不早早回来?难道是和爷去逍遥快活了?”   寒菲樱啼笑皆非,世子妃归来,淮南王府一片喜庆,袁嬷嬷已经命人抱了两位小世子过来,“奴婢见过世子妃。”   寒菲樱喜不自禁,抱着萧衡和萧璟亲了又亲,才一个月没见,好像又长大了许多,妖孽进宫去了,可寒菲樱迫不及待地回府看望一双小宝贝。   原本以为这两个小家伙会忘了自己,没想到,他们倒是比贝贝那个小家伙记得还要清,一见面,就双双举着小手,朝寒菲樱挥舞着小手,要娘抱抱。   在崖底的时候,最思念的就是一双小家伙,寒菲樱握着萧璟柔嫩的小手,怎么也看不够,哄道:“你们有没有乖啊,有没有听翡翠姐姐的话啊?”   翡翠心底一块石头落了地,看样子小姐是和世子去逍遥快活了,枉自己还担心了那么长时间,“小姐,你这段时间没回来,可是发生了很多事情呢。”   寒菲樱正在捏萧衡的小鼻子,漫不经心道:“我不过是出去了一个月,天不会塌下来的。”   ☆、第四百四十章 好戏上场   “小姐,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京城里发生了很多事情。”翡翠提心吊胆数日,现在见小姐平安归来,立即一股脑儿把玉满楼的生意和月影楼的动静一一向小姐禀报。   她的喋喋不休让寒菲樱听得头疼,就算想要让自己知道这段时间她没闲着,也没必要汇报得这般细致,不过寒菲樱刚刚和妖孽过了一段甜蜜而奢侈的生活,心情很好,也不计较翡翠的唠叨,只是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小世子们想我了,我现在没时间听你废话,这些事情以后再说,赶紧捡重点说。”   翡翠无语,自家这位主子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以前最关心的就是玉满楼和月影楼,和爷出去一趟之后,现在连最关注的东西都变了,居然嫌自己烦,忙道:“奴婢遵命,三天前,二少爷醒了。”   “真的?”寒菲樱喜形于色,虽然石中天说这样重的伤,要是落到别人身上早就死了,可二哥底子好,很有醒过来的可能,现在终于醒了,寒菲樱长舒了一口气,这是自己回来听到的最好消息了,喜悦瞬间袭遍全身,迫不及待道:“那我马上去看他。”   “不用了。”翡翠匆忙拉住小姐,提醒道:“虽然你是二少爷的妹妹,可这个时候去好像不太合适。”   寒菲樱陡然反应过来,锦阳郡主现在全程陪着他,在生与死面前,什么都是渺小的。   当初二哥人事不省,锦阳悲痛欲绝,现在二哥劫后余生,大难不死,她欣喜若狂,二人的世界必定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   这种感觉寒菲樱十分理解,虽说她和妖孽如胶似漆,但两个相爱的人,永远都是觉得相处的时间不够,所以她心底才会有那样隐秘的愿望,希望在无人打扰的地方过一过真正的二人世界。   “也是。”寒菲樱偏着脑袋想了想,吩咐道:“你命人去库房挑些上好的人参送过去,等二哥身体再好一些,我就去看他。”   “是,还有,二少爷平叛有功,宇王爷上奏皇上为其请功,皇上已经同意了锦阳郡主和二少爷的婚事,但因为爷和小姐失踪,任何喜事都不宜操办,所以婚期还没定。”   寒菲樱如释重负,二哥和锦阳的身份天差地别,想要走到一切困难重重,二哥原本还准备去考武状元,逐步拉近和锦阳的距离,虽然那也是一条艰险的路,却义无反顾。   没想到萧远航的谋反反倒成就了他和锦阳的姻缘,也让二哥得到了宇王爷的认可,也算是因祸得福。   有情人终成眷属,萧衡的咿咿呀呀让寒菲樱从喜悦中回过神来,“还有别的事情吗?”   翡翠想了想,“还有一件小事,不知道小姐有没有兴趣听?”   寒菲樱斜她一眼,忍俊不禁地笑出声,“说。”   “就是燕王妃的娘家最近出了点小麻烦。”   建安郡的欧阳世家?寒菲樱眼神晦暗不明,“什么麻烦?”   从翡翠的描述之中,寒菲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自从欧阳菁嫁入皇家,成为尊贵的燕王妃之后,欧阳世家在建安郡的地位就更加如日中天。   各大家族向来都是相争不下,若是有谁家女儿能被皇家看中,那是无上的荣耀,欧阳菁的女儿一朝得志,如何不教旁人羡慕?   虽然任何大家族内部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平日纷争内斗不断,相互倾轧,但血浓于水,对外来说,终究是一家人,命连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没有欧阳家族,欧阳菁什么都不是,一个享受着家族庇佑的小姐,自然要同时成为家族的庇佑者,互惠互利,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欧阳菁成了燕王妃,理所应当地要为欧阳家族遮风挡雨,提携欧阳家族的人,壮大欧阳世家的盛势,只有家族更加强大,欧阳菁在燕王府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原来是燕王和太子相争不下,现在燕王一家独大,必定是将来的太子,那欧阳菁就是顺理成章的太子妃,再往后,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身为未来国母娘娘的娘家,欧阳世家岂能放过这个得天独厚的机会?   原本欧阳世家是建安名门,有着名门的风骨,要不然当时万阁老也不会将女儿嫁去建安欧阳世家,但自从欧阳菁的父亲病逝之后,家族就渐渐走下坡路,门风做派大不如以前,子孙中再无引人瞩目的后生俊杰出现,但靠着祖宗留下来的家资和爵位庇佑,子嗣们衣食无忧诗酒风流过一辈子,也完全不成问题。   问题就在于,看多了门阀起起落落的人,尤其害怕自己家族门庭衰败,如今朝局变动,即将迎来一个属于欧阳家族的新时代,欧阳家的人敏锐地嗅到了政治的春风。   欧阳家一位嫡出公子,是欧阳菁叔叔婶母的小儿子,名唤欧阳荻,自幼聪明伶俐,能说会道,颇得欧阳老夫人喜爱,老夫人最喜欢的孙辈有两个,一个是欧阳菁,另外一个就是欧阳荻,欧阳荻是公认为最有可能将来接掌欧阳世家门楣的人,一直被家族给予厚望。   他前面的三个哥哥都已经在建安谋得一官半职,欧阳荻一心向往京城,而且地方名门自然比不上京中高门,家族也希望他踏入京中官场,把家族势力延伸到京中,欧阳荻的堂姐是未来的皇后,只要善于经营,把握时机,欧阳家将来也必定能跻身龙腾几大高门之一。   因为欧阳老夫人特别喜欢欧阳荻这个孙儿,处处为他打算,提前将欧阳荻送来京城参加即将到来的科考,并发话让长媳,也就是欧阳菁的母亲万若滢特别关照欧阳荻,帮欧阳荻事先积攒一些人脉,为将来打下良好的基础。   欧阳家的人想得很美好,万阁老桃李满天下,门生无数,以阁老的声望,只要发话,欧阳荻的仕途自然畅通无阻,还有燕王妃的影响力,欧阳荻的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欧阳家族在京城并没有府邸,就算有,一个空荡荡的府邸也并无意义,所以他住在伯母的娘家-万家。   如今万阁老已经接近杖朝之年,不再过问任何外事,万若滢便向兄长开口,对万家来说,关照一个亲戚家的后生晚辈,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便一口应承下来,就这样,欧阳荻便在万家住了下来,寒窗苦读,以备一月之后的科考。   虽然欧阳家族已经为欧阳荻铺好一切锦绣前程,哪知,京城的厚重诗学氛围,欧阳荻没学到,倒是被京城的繁华烟云迷得神魂颠倒,没几天,竟然闹出了一起人命官司。   事情的起因是欧阳荻在京城风月之地-万花楼看上了一位歌妓,他不知道京城不比建安,达官贵人太多,处处都可能会遇到惹不起的人,反而仗着堂姐是燕王妃,丝毫不知收敛,肆意横行。   他看中这位歌妓的时候,还有一位客人同时也看上了这个歌妓,两人都是年轻力胜牛气冲天的人,寸步不让,相争不下,最后竟然大打出手,打斗中,对方竟然从二楼的围栏上摔落下来,当场就咽了气。   围观的人见出了人命,吓得惊慌逃散,也有人报了官,万花楼一片混乱。   欧阳荻眼见出了事,吓得立即逃回万家,和谁都不敢说,装作若无其事。   当时,正好是世子妃和世子失踪的时候,这个消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且,欧阳荻在京城不过是个小角色,万家二小姐婆家的侄儿,说难听点,不过是寄人篱下而已,根本不足为道,谁会注意他?   欧阳荻见躲了两天,根本没事,心底一块石头落了地,心存侥幸,认为自己和万家,燕王妃都是至亲,以自己的尊贵身份,就算真的打死了人,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所以彻底放心下来。   但问题是,在万花楼被打死的寻欢客,也不是普通人,而是朝中一位重臣的独生儿子。   京兆府的人见事情闹大了,不敢懈怠,虽然欧阳荻是初到京城,可他实在太过张扬,还是有些人认识他的,很快,京兆府的人就追查到了欧阳荻的身份,派出衙役前来缉捕欧阳荻。   眼见京兆府的人来抓人了,欧阳荻这才知道事情不容易善了了,吓得连忙去找伯母万若滢,痛哭流涕,求伯母一定要救自己一命。   当时万家都在为世子爷担忧,谁会关心欧阳荻?万若滢一直以为侄儿都在闭门苦读,见出了这事,大惊失色,深恼欧阳荻不懂事,但见欧阳荻悔恨交加,又心怀不忍,而且还有欧阳老夫人的叮嘱,她只得硬着头皮想办法,可此时连她的兄长也无暇他顾,根本不可能为了欧阳荻的事情出面。   万若滢也不过是寄居万家,现在是因为父亲还在世,一旦父亲仙逝,她住在万家,终究名不正言不顺,她是欧阳世家的人,还是要回到欧阳世家的,欧阳荻是自己侄儿,岂能不想办法?   可此时,父亲年事已高,神志不清,父亲一生清名,两家名门公子,在风月场上出事,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又出了人命,这等事情,根本不敢去惊扰父亲。   万若滢没了主意,只能眼睁睁看着欧阳荻被京兆府的人带走。   如今,京兆府已经先将欧阳荻提回受审,因为当时人多杂乱,死者上告欧阳荻蓄意杀人,但欧阳荻矢口否认,说是护栏断裂,死者自己摔落下去的,与他无关,现在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这件事关注的人多吗?”听完翡翠的禀报,寒菲樱提起了兴趣。   “不多,大家最关心的就是你和爷的下落,欧阳荻算什么东西?”翡翠不屑道。   寒菲樱眼中掠过一道兴味的笑意,“如今我们回来了,有些事情就会变化了,那死者到底是谁家的公子?”   “大理寺卿褚成智家的独生儿子,褚恩,不知道这个案子会不会转到大理寺?”   褚成智,就是那个浑浑噩噩混日子的褚成智,寒菲樱淡笑一声,“虽然发生在京城,但这个案子不会到大理寺的。”   “为什么?”   “褚成智再糊涂,也明白事关他自己的儿子,他需要避嫌,更不可能亲自审理,但他自己儿子死了,必定会全力向京兆府施压,如果万家的人不出面的话,相信欧阳荻很快就会被判死刑了。”   翡翠点点头,又道:“依小姐看,万家会出面吗?”   寒菲樱一双清眸波澜不惊,嗤笑道:“怎么可能?欧阳荻是什么人,有多大的面子?说难听点,不过是前来京城投靠万家的一个地方家族的公子罢了,又是在风月场出的事,万家可是龙腾王朝赫赫有名的清正名门,怎么可能会为了这样一个纨绔子弟而出面败坏自己门风?你想太多了。”   “死的人是大理寺卿的公子,万家又不会出面,那欧阳荻不是死定了?”   寒菲樱摇摇头,“那可不一定,欧阳菁和欧阳荻可是同宗姐弟,现在就看欧阳菁怎么做了?如果她不闻不问,一定会落下一个不顾亲情无情无义的名声,如果她过问了,又有徇私的嫌疑,不过到底是褚恩失足摔落下去的,还是被欧阳荻推下去的?这件事还没查清楚,就不能下定论,要知道,这两者可有天差地别。”   “当时人数众多,情况混乱,想要查清楚,恐怕不容易。”翡翠道。   “那就看想不想查清楚了?”   “小姐的意思是…?”   寒菲樱不置可否,“此事燕王知情吗?”   翡翠摇摇头,“谁会关心一个微不足道的欧阳荻杀人了还是放火了?燕王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每天处理的都是军机大事,怎么可能为这种小事费心?”   寒菲樱眼眸微凝,如今燕王大权独揽,左相右相同时空缺,正是燕王扩充自己势力的绝佳时机,刑部尚书孔潜刚直不阿,不争权夺利,这样的人,很难为自己所用,但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依然是个肥缺,如果燕王乘机把大理寺卿收入囊中的话,那他的势力就可以渗透到三司中来,三司权力极大,燕王想必是早就动了心思,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   夜里,寒菲樱一边梳理长发,一边不时瞄一眼半躺在床上翻阅书籍的妖孽,不经意道:“欧阳荻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当做是回答,可见对于这类小角色,他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过,也不在意。   寒菲樱放下玉梳,长发如瀑披散下来,坐到他身边,这男人身上的气息真好闻,清香宜人,嘴上却埋怨道:“一回来就有这么多事,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萧天熠温热的呼吸喷在樱樱的脸上,似笑非笑道:“那我们再坠一次崖如何?”   寒菲樱顺势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很是赞同道:“可以考虑。”   萧天熠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凤眸深邃地凝视着怀中的女人,“等我们完成了使命之后,就去做一对民夫民妇,可好?”   对于这个真诚的提议,却被寒菲樱拒绝了,一边在他怀中撒娇,一边道:“可我最喜欢的还是钱,若是一直生活在那里,我的钱都没有用武之地,好可惜。”   萧天熠大笑,“真是个小财迷。”   寒菲樱忽然神秘兮兮道:“我最近一直在想办法对付那个户部尚书,很快就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萧天熠凤眸上闪过一道犀利的精光,户部尚书杜盛老歼巨猾,饶有兴趣道:“什么办法?”   寒菲樱笑得格外狡黠,“暂时保密,你就耐心等待吧。”   萧天熠忍俊不住,凤眸流光溢彩,刚准备亲吻下来,就听到外面的禀报声,“启禀世子爷,欧阳夫人求见。”   寒菲樱扫兴地看妖孽一眼,“这么晚了,一定是为欧阳荻的事情来的。”   萧天熠凤眸中转为一片淡漠,“事到如今,谁都可以不管欧阳荻,姨母却不能不管,谁叫她是欧阳家的人呢?”   “你要是不想见就不要见了,这种事情,谁都不爱插手,我们也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何不坐收渔人之利?”寒菲樱道。   萧天熠抚摸着樱樱娇俏的脸庞,忽而一笑,“真不希望我去?”   寒菲樱莞尔,伸出手抱住他的颈脖,一脸的幽怨,“所以我才不愿回来,如此良辰美景,如果是在世外桃源的话,我们一定是在观星赏月,吟诗作对,可才回来几天,就有一堆事情了,我好怀念那样的日子…”   “还怀念那最烈性的春药吧。”妖孽邪恶地丢过来一句,一下子让寒菲樱脸色滚烫,真是可恶的妖孽。   不过,他们这样的人来说,那样的日子只是调剂,而非永远,师傅说过,妖孽的身上还有至关重要的使命,岂能偏安一隅地逍遥快活?   见樱樱不让他走,萧天熠倒是十分享受樱樱这般无理取闹的撒娇时刻,柔声道:“乖,别闹了,我去去就回来。”   这也是萧天熠回来,欧阳夫人第一次见到他,微微一笑, “天熠,你没事就好了,姨母一直为你担心。”   萧天熠英俊的眉眼并没有更多的表情,反而开门见山,“多谢姨母关心,姨母深夜前来,是为欧阳荻一事吧?”   欧阳夫人知道天熠聪颖过人,坦然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姨母也不瞒你了,荻儿说他根本没有杀人,可现在京兆府的人却要他认罪,这杀人罪名一旦成立,可是要判死刑的,我是他伯母,打断骨头连着筋,如果姨母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来麻烦你的,你一向足智多谋,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萧天熠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光洁的白玉杯,凤眸盯着杯中波光潋滟,淡漠道:“欧阳家的老夫人又给姨母施压了?”   欧阳夫人一愣,也知道此事瞒不过天熠,便默默地点点头,“是。”   萧天熠抬眸,淡淡地看着她,“死的人是大理寺卿的公子,非同小可,欧阳荻初来乍到,却不知收敛,惹下此等祸端,纯粹咎由自取,外公和舅舅都是朝野闻名的清正贤名之人,绝不会为了此等事情出面,天熠敬仰外公贤达,一向以外公为楷模,同样也不会染指此事,姨母还是请回吧。”   “天熠。”欧阳夫人急了,“如果荻儿真的是被冤枉的呢?”   萧天熠波澜不惊道:“姨母真相信欧阳荻的话?”   欧阳夫人愣了一愣,随即道:“荻儿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虽然顽劣了些,却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我相信他不至于会做出杀人的事情来。”   萧天熠不置可否,建安郡的欧阳世家家风如何,他早就清楚,别人查不清楚的事情,他却查的比什么都要清楚,欧阳荻绝非他说的那么无辜,褚恩的死,他脱不了干系,褚恩一直捧那歌妓的场,欧阳荻却仗着堂姐是燕王妃,以为在京城可以横着走,殊不知,无知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京城重地,天子脚下,贵族重臣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就看燕王看不看得上褚成智这摊烂泥了。   如果燕王看不上,接下来就会利用这件事把褚成智从大理寺卿的宝座上拉下来,萧天熠嘴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好戏就要拉开序幕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祸不单行   原本一桩简单的京城杀人案,根本不会上达燕王,但此案要犯欧阳荻是燕王的内弟,被杀的又是大理寺卿褚成智的儿子,事情就变得没有那么简单了。   在世子平安归京,许多人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下之后,很快就有人将此案禀告给了燕王,犯事的是自己内弟,死的是重臣的独生儿子,让燕王陡然重视起来。   褚成智虽然官声名声各方面都很一般,但也毕竟是朝中老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加上老本,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要不然就凭他那专门和稀泥的能力,怎么可能在这么重要的位子上待了这么久呢?   燕王妃弟弟杀人一事渐渐浮出水面,京城从来都是不缺话题的地方,尤其是两家贵公子为了争风吃醋,闹出了人命的香艳话题,更是为人津津乐道。   一时间,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欧阳荻是万家的亲戚,燕王妃美貌可人,深得燕王宠爱,欧阳荻最终肯定会无罪释放。   又有人说,未必,燕王只怕不会为了一个纨绔子弟出面干涉朝堂律法,一切都很难说,现在争论的焦点是,褚恩到底是失足坠下楼的,还是被欧阳荻推下去的?   褚家失去独生子,悲痛欲绝,一口咬定是欧阳荻故意杀人,不断地给京兆府施压,相比之下,没有万家和燕王府的干涉,欧阳荻控诉的呼声就弱小的多。   明明是一桩简单的杀人案,京兆府却迟迟没有定案,很显然,他们在观望,准确地来说,是在观望万家和燕王府的态度。   在京城当官的人,眼力肯定是要有的,尤其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案子,如何结案,如何定性,归根结底,就是看两方的态度,欧阳家最终能不能将褚家压下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并没有找到有力的人证证明欧阳荻没有杀人,毕竟,当时两人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打出手,最大的可能还是褚恩是被欧阳荻推落坠落死亡的,大部分人都倾向于这个结论。   处于漩涡中心的万家却迟迟没有动静,众人同时也把关注的视线放到了燕王府。   一个欧阳荻的死活,燕王一点也不关心,但精明的他马上就发现,这是一个将大理寺卿的位子收入囊中的极好契机,褚成智能力乏善可陈,不过靠着一点老本在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混了这么多年,对于急需给朝臣一个崭新气象的燕王来说,他根本就看不上褚成智这类混吃等死的货色。   他需要安插得用的人在关键的位置,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现在他虽然表面上风光,实际上却并非随心所欲,父皇命他监国,但左相右相两个重要职位,父皇却迟迟不发话,所以燕王想要向父皇施压,就少不了有更多支持自己的重臣,不断地拉拢人,让父皇早日下旨立自己为东宫太子。   燕王不动声色,他一直在等,他要拿到褚成智干涉京兆府办案的铁证,若是褚成智身为朝廷命官,却其身不正,徇私枉法,不管要面临什么样的处罚,他都不可能再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待下去了。   和燕王的淡定相比,欧阳菁就不可能淡定了,燕王府中虽然姬妾并不很多,但侧妃侍妾也是有那么一些的,她娘家出事之后,众姬妾们背后议论纷纷,看好戏看热闹的都不少,虽然她和婶母之间有诸多不睦,但在别人眼中,欧阳世家和她欧阳菁是一体的。   而且,更要命的是,奶奶听说最疼爱的孙子涉及人命官司,被抓进了京兆府,居然不顾路途遥远,舟车劳顿,连夜和叔父婶母一起到了京城,只为搭救欧阳荻。   奶奶一把年纪了,还在为这些子孙奔波,见了欧阳菁,一把鼻涕一把泪,“菁儿啊,你如今都是燕王妃了,要保住你弟弟,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   昔日趾高气扬的婶母,此时在欧阳菁面前也低下了头,哀求道:“荻儿虽然脾气顽劣了些,可他做事一向很有分寸,他肯定是被人冤枉的,你是他姐姐,这次可一定得救救他。”   自从欧阳菁被册封为燕王妃之后,婶母在她面前就再也不敢大呼小叫,此刻更是放低了姿态,不断恳求菁儿救救自己的宝贝儿子。   欧阳菁看着伏低做小的婶母,要是在往日,她一定会扬眉吐气,但今日丝毫没有觉得痛快,因为欧阳荻出事,对自己也没有任何好处,她也早就过了徒逞一时之气的年龄了。   老夫人见菁儿为难,对万若滢的表现也很不满意,皱眉道:“若滢呢,不是让她去想办法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消息?”   欧阳菁见母亲被指责,终于开始发牢骚,“奶奶,你怎么能怪娘呢?你知道这事有多难办吗?娘已经去找过熠哥哥了。”   “怎么说?”   在欧阳家的人面前,欧阳菁还要尽力维护和淮南王府的关系,想了一个很委婉的说法,慢慢道:“熠哥哥说他不便插手此事。”   什么?婶母想起那个风华绝代的世子爷,“什么叫做不便插手?那位世子爷不是深受皇上器重吗?只要他肯出面,甚至是肯说一句话,什么大理寺卿,根本就不在话下。”   真是愚蠢至极的女人,欧阳菁翻了翻白眼,以为京城和建安一样,以为欧阳世家可以呼风唤雨,畅谈无阻?   见菁儿的脸色不好看,原本一言不发的叔父也开口了,“菁儿,荻儿是你弟弟,你一向也很疼爱他,这次一定要救救他,你婶母以前若是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叔父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见丈夫这样说,婶母的脸色有些尴尬,但事关自己的儿子,她的脸面并不重要,立即附和道:“是啊,我这个人就是心直口快,刀子嘴豆腐心,但我对你怎么样,娘也是看在眼里的。”   老夫人打断了这些关于家族内部事务的争论,“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最关键是如何救荻儿,这样吧,我和世子也有过几面之缘,在他那里还有几分薄面,现在为了荻儿,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去求世子。”   在老夫人的印象中,那位世子虽然清高傲物,但却彬彬有礼,温文尔雅,自己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远千里,而且,自己还是他的长辈,他总不好拂了自己面子。   欧阳菁苦笑,深知熠哥哥秉性的她知道,哪有那么简单?熠哥哥又岂是为人情和颜面所累之人?奶奶去了,恐怕连熠哥哥的面都见不到,连淮南王府的门都进不去,欧阳世家在建安或许有些威望,但在京城,却算不得什么名门世家,熠哥哥绝对不会放在眼里,忙劝阻道:“奶奶,不要去了,娘后来又去找过熠哥哥,可他已经不再见娘了。”   “什么?”老夫人有些生气,当初好不容易攀上京中高亲,想不到一旦出事,居然个个都这样无情无义,气恼道:“燕王殿下呢?”   欧阳菁深知,对燕王来说,一个欧阳荻算得了什么?不要说他是因为争风吃醋出的事,就是因为争权夺利出的事,燕王也不可能为欧阳荻做什么,为难道:“这种事情,殿下怎么好出面?”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荻儿被他们冤枉,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婶母不甘心道,这个护犊的母亲,一心只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她相信,荻儿一定没有杀人,绝对是被人冤枉的。   欧阳菁暗暗叫苦,欧阳荻出事之后,万家觉得有辱门楣,不但完全置身事外,而且舅舅还严禁万家任何人涉足此事,根本不可能出面说情,连向京兆府施压都不可能,若是时间一长,京兆府探查清楚了万家的态度,欧阳荻就是死路一条。   老夫人怒不可遏,自己的孙女贵为燕王妃,在建安可是出尽了风头,人人都羡慕她养了个好孙女,可总不能说关键时刻完全派不上用场吧?   几人合计了许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虽然那些人个个位高权重,可以呼风唤雨,但此事是件丢脸的事情,还是叔父比两个女人明理些,把希望的目光投向欧阳菁,“菁儿,你在京城的时间长,比我们都熟悉,你好好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不判荻儿死刑,其他的,我们再从长计议。”   叔父这样说,把欧阳菁推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家族内部平日虽然矛盾众多,同为欧阳世家的人,关键时刻,还是会帮助自己人,这就是顾全大局和只顾小利的人的区别,而且欧阳菁在欧阳世家忍辱负重多年,一朝成为燕王妃,若是连欧阳荻的性命都保不住,这个燕王妃也真是白当了。   眼见奶奶哭得老泪纵横,欧阳菁最终还是心软了,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如果说还有一个人可能会帮到自己的话,那就是外公,如果外公心疼自己,肯发句话,结果就会完全不同。   这一丝黑暗中的亮光,让老夫人和叔父婶母都仿佛看到了希望,万阁老虽然早已经不过问朝事,当时他在朝野的影响力,依然无人不知,老夫人欣喜道:“事不宜迟,你马上去万家一趟。”   ---   欧阳荻一案立即成为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万家多年来从没有出过不肖子孙,偏偏一个前来投靠的后生闹出了这么大的丑闻,让一向重视脸面的万家脸上挂不住了,万大人将妹妹狠狠训斥了一顿。   万若滢只得去找萧天熠说情,却被萧天熠一口回绝,明确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过问此事,万若滢也无计可施,也不敢去找父亲。   万阁老是德高望重的儒学大家,一心治学,清心寡欲,从来不涉及任何党派之争,对子孙后代的约束也非常严格,正因为如此,万家的名声格外清正,天下文人墨客都以能和万家相交为荣。   今年万阁老已年近八十,太医私下告诉过万大人,阁老大限将至,但如果好好休养的话,捱个一年半载,应该问题不大。   但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知道,万阁老和别的老人非常畏惧死亡不同,老人家非常坦然,眼见剩下的日子不多,便搬到万府的雅苑,开始闭门谢客,在有生之年把他的文稿整理成册,专心治学,不再过问任何外事,不让任何人打扰,只留一个老仆伺候,平静地等待回家的日子。   欧阳荻一案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而且牵扯到万府,但万大人严禁任何人在府内议论此事,更严禁将此事闹到父亲面前,他深知,父亲一生清远旷达,极其看中名声,要是知晓此等丑事,恐怕会气血攻心。   欧阳菁背负着奶奶的希望,心事重重地来到万家,来到雅苑,她在万家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对万府了如指掌。   看见燕王妃来了,阁老的仆人李伯忙道:“老奴参见燕王妃。”   欧阳菁抬手制止了他,“外公呢?”   李伯应道:“阁老正在写书,不知王妃有什么吩咐?”   欧阳菁道:“没什么事,我就是来看看外公,你先下去吧。”   “是。”李伯知道阁老也极其宠爱这个外孙女,并没有阻拦。   雅苑极其清净,静得仿佛可以听得见春暖花开的声音,外公生性好静,不喜欢聒噪,平日就不喜欢很多人伺候,现在更是不让闲人叨扰他的清净,他常说,醲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神奇卓异非至人,至人只是常。   眼见时日不多,要回归至真至淡,才能悟出其中真义,老人家在这里,睡竹床,穿木屐,着素衣,饮粗食,不是亲眼所见,只会以为是个乡野老人,完全不知竟是曾经名动朝野的阁老大人。   欧阳菁步入外公的书房,看着那些堆积成山的书稿,不知不觉又想起幼时,她和熠哥哥一起在万府嬉戏玩闹的情形,眼眶渐渐湿润,熠哥哥,我还是那个爱你的妹妹,可是你已经变心了。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落到地面上,温暖而恬淡,万阁老坐在窗前的小木桌前面,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写着楷书,并没有注意到欧阳菁的到来。   外公的耳朵不好,欧阳菁俯在外公耳边道:“外公,菁儿来看你了。”   满头银发的万阁老手动作顿了一顿,放下手中的笔,眯起眼睛,辨认了许久,才认出来是欧阳菁,苍老的声音透着喜悦,“原来是菁儿来了,外公老了,都快认不出来了。”   外公步履蹒跚,行动都需要人搀扶,从书桌前面站起来之后,老人家立即觉得一阵阵头晕,欧阳菁急忙扶着外公到床边坐下,想起奶奶的嘱托,忽然跪在外公面前,“外公,你一定要帮帮菁儿。”   万阁老大惊,努力想扶起菁儿,却站不起来,只得着急道:“快起来说话,这是怎么了?”   欧阳菁却不肯起来,支支吾吾,好不容易才把欧阳荻的事情说清楚,哪知,万阁老听说此事之后,气得七窍生烟,脸色紫涨,身体颤抖得厉害,怒道:“真是家门不幸啊…”   万家教育子嗣,首先修身立德,其次才是学识才情,万家子嗣严禁到任何风月场所,严禁亵玩狎妓,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旷达世家,万家是龙腾王朝门风清正的象征,就是文人心中的一块圣地,老人家一生桃李满天下,最引以为傲的事情就是无懈可击的家风。   可现在,自己还没死,居然在眼皮子底下就出了这等丑事,青楼寻欢的欧阳荻是从万家被带走的,那是万家的耻辱,是万家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污点。   因为子侄争风吃醋殴伤人命,对一个极其注重名声的老人家来说,不啻为一种巨大的羞辱。   老人家气得浑身颤栗,忽然一口气没上来,身体直直往后倒去,欧阳菁大惊失色,“外公,外公,你别吓菁儿啊……”   万阁老想说什么,可只是嘴唇剧烈地颤抖,什么也说不出来,震颤了一会,忽然就不动了。   欧阳菁从来没见过这等骇人的场面,吓得脑子一片空白,手脚发软,呆若木鸡。   等到外公没动静的时候,她心惊胆战地伸手过去探了一下外公的鼻息,略通医术的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面色如雪,外公他……   见无声无息的外公躺在榻上,死不瞑目,欧阳菁一下子瘫软在地,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结果,   惊恐,如毒蛇一样瞬间袭遍欧阳菁的全身,四周温暖的阳光也仿佛成了魔鬼,正在朝她狞笑,她的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欧阳菁被无边无际的恐惧侵袭,如果让人知道外公已经死了,而且知道是自己气死了外公,后果,她根本不敢想象。   外公走了,她也很心痛,但这个罪名,若是自己来背的话,太过沉重,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的冷静下来,绝对不行,自己承受不起这个后果。   外面温暖的阳光,让欧阳菁知道时间已经是午后了,所有人都知道阁老喜欢清净,所以整个雅苑都只有李伯一个人伺候。   欧阳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双手,让外公闭上了眼睛,她告诉自己,必须要马上离开这个地方,才可能撇清关系,虽然这并不是上策,但此时根本没有上策。   所幸,李伯并没有在外面守着,欧阳菁飞快地离开雅苑,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真是祸不单行,她急速往外跑,只想离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忽然,她看见远远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往这边而来,脑子忽然有道雪亮之光闪过,立即有了主意,转身就往回跑。   回来的时候,李伯也正好搬了一堆花草回来了,见到欧阳菁,“王妃娘娘有何吩咐?”   欧阳菁竭力保持镇定,不让人看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平静道:“没事,外公命我去前院书房给他拿一本书过来。”   “这种小事,还是奴才去吧。”李伯正准备过去。   “不用了,你不知道放在哪里,还是我熟悉。”说完,欧阳菁就快步离开,她对万府很熟悉,为了防止遇到熟悉的人,她从另外一条路离开雅苑。   今天寒菲樱是受萧天熠所托,来送他的书稿给万阁老,如今阁老正在整理书册,对萧天熠的文章大为赞赏,常常让他送书稿过来,一起编篡入册。   她很少来万府,对万府的路也不熟,但对于这位声名旷达的阁老,还是存有敬仰之心,此刻,正在三公主的陪伴下,往雅苑而来。   三公主边走边道:“爷爷喜欢安静,自从闭门谢客以来,就专心整理文稿,再也不让任何人打扰他,也只有世子有幸能得见他老人家了。”   “阁老大人的境界果然非一般人所及。”寒菲樱由衷赞道,如此平静地面对死亡,光是这份心智,就令人肃然起敬。   还没到雅苑,有丫鬟忽然过来,对三公主行了礼,“参见公主,夫人有事让您去前院一趟。”   “知道了,我就不送你过去了,前面就是爷爷的雅苑,就算我没事,没有得到爷爷的允许,也是不能进去的,只有世子是例外。”三公主并没有提到欧阳菁,因为欧阳菁被册封为燕王妃之后,就很少来万府了。   寒菲樱微微一笑,“世子今日无暇前来,让我来送书稿,并顺道看望阁老大人,公主不用陪我了。”   和三公主道别之后,寒菲樱到了万府雅苑,这个地方,清雅舒适,简朴清幽,顿觉心旷神怡,有种荡涤心灵的纯净之感油然而生。   李伯道:“参见世子妃。”   “请问阁老此刻方便吗?”   “阁老正在写书,还请世子妃稍候,这个时候,阁老不喜人打扰。”   寒菲樱想了想,“无妨,我不会叨扰很久,只是来送世子书稿,并顺道问候阁老大人。”   李伯也知道阁老对世子的宠爱,也许爱屋及乌,不会介意,便道:“也好,世子妃里面请。”   “多谢。”可寒菲樱一入内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此处安静得诡异,以她的功底,就是再微弱的呼吸声,都能察觉出来,不是说阁老正在里面撰写书稿吗?可怎么会呼吸声都听不到?   她陡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疾步走进去,赫然看见万阁老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心知有异,把手探到阁老鼻息下面,下一刻,就猛地缩了回来,阁老居然已经升天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李伯不是说阁老正在休息吗?难道…?   她还没有理顺这一切,外面就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外公,你要的书卷,我已经拿回来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借刀杀人   纵然寒菲樱出身商家,并非文人墨客,但也知道万阁老著作等身,是龙腾王朝的一座丰碑,他的名字如雷贯耳,是文人界的泰山北斗,就在自己眼前这样阴阳两隔,让人瞬间产生逝者如斯夫的沧桑之感,她见过死人,也杀过人,但却从来没有今日这般震撼过。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清风幽幽,帘幔轻扬,奏起无声的歌,仿佛在哀悼一代文豪的逝世。   老人家一生治学严谨,在朝野享有盛名,这里的木屐素简,扑鼻书香,让人心生剔透纯净之感,寒菲樱心中蓦然荡起对逝者的绵绵敬意。   欧阳菁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此时的她,不是华贵雍容的燕王妃,反而轻衣简妆,仿佛和以前一样只是阁老活泼可爱俏皮精灵的外孙女。   她也在?看向那笑容轻盈的燕王妃正朝自己缓缓而来,寒菲樱清眸渐渐归于一片沉寂。   出去转了一圈之后,经历了冰雪两重天的欧阳菁,此刻已经无比镇定,见到寒菲樱,露出意外的神情,“嫂嫂,真是巧,今天你也来看外公吗?”   寒菲樱握着手中书稿,垂眸沉思,阁老的长逝到底是巧合,还是意外?不动声色点点头,“是啊。”   欧阳菁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外公,小声道:“外公睡了?”   寒菲樱不置可否,欧阳菁是真的不知道阁老已经过世,还是假的?   欧阳菁知道寒菲樱对自己有疑心,但表演向来都是她的天赋,撅起小嘴巴,像一个正在和外公闹脾气的娇俏小女孩,埋怨道:“外公真是年纪越大,人越倔了,我刚才遇到舅舅,舅舅说一直让外公多休息,可外公就是不听,每日都要写书,一日都不停,刚才还让我去前院替他取书过来翻阅,现在看到外公睡了,我就放心了。”   寒菲樱看着欧阳菁无懈可击的笑,似乎全然不知阁老已经阖然长逝了,但欧阳菁虽然心机深沉,却不至于谋害阁老,难道此事真的是意外?   而且,自己来万家实属偶然,根本不可能事先预知,欧阳菁也没有谋害阁老的动机,她心绪复杂,正准备将妖孽的书稿刚刚放在简朴木桌上,忽然听到欧阳菁一声大叫,“外公,你怎么了?”   寒菲樱霍然转身,见欧阳菁面色如土,陡然哭了出来,“外公,你醒醒啊…”   “怎么了?”   欧阳菁的声音惊慌而骇然,还有一丝显而易见的颤抖,“嫂嫂,外公好像没气了…”   寒菲樱手中的书稿“啪”的一声跌落地面,里面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外面正在侍弄花草的李伯,他三步并作两步赶来里屋,“王妃,阁老怎么了?”   欧阳菁的心都揪了起来,颤抖道:“外公…”   李伯见事不好,立即赶到阁老身边,低声唤了几声,“阁老,阁老…”   却没有任何回应,李伯用手探了阁老的鼻息,顿时脸色大变,身子一晃,“阁老他…”   欧阳菁顾不得寒菲樱了,立即大放悲声,“外公,外公,你醒醒啊,菁儿求你了…”   阁老仙逝是何等大事?李伯惊魂未定地出去禀告夫人,短短时间之内,万家女眷全都赶来了雅苑。   清净的雅苑顿时拥挤不堪,万夫人立即命人去禀告老爷,并将在外面的万氏子侄全部召回来。   听闻父亲仙逝,万大人悲痛不已,很快就赶了回来,远远就听到雅苑阵阵的哭泣声。   万大人心中存有疑惑,年前,御医明明和他说过,父亲虽然年事已高,体弱多病,但若是静心休养,应该可以捱个一年半载,怎么这才刚刚开春,天气转暖,父亲却突然走了?   看着哭成一片的女眷们,万大人立即召来李伯,“阁老为何突然仙逝?”   其实,李伯心中其实也有疑问,但他终究是个下人,怎敢随意怀疑王妃和世子妃?现在见老爷问起,立即将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禀报了老爷,阁老虽然耳目不灵,但这几天并没有濒死的征兆,现在突然离世,他心中同样也是疑虑重重。   欧阳菁哭得不能自已,她并不是装的,而是真的哭,外公对自己的宠爱历历在目,欧阳世家的奶奶虽然也宠爱自己,但比起欧阳荻,还是差了,只有外公对自己的宠爱是无条件的,世上最疼爱自己的长辈去世了,她岂能不悲伤?   与此同时,御医也来了,虽然这是多此一举,但万阁老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不能马虎。   御医给万阁老做了一番简单的检查之后,就到了万大人身边,低声道:“阁老已经升天,大人请节哀。”   御医话音未落,悲痛的哭泣声更是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在哭,只有寒菲樱没有,她也不是情感外露的人,就算心中伤悲,也做不到在外人面前哭泣。   可她的垂眸凝神落在万大人眼中,就是另外一种意思,忽然怒道:“都给我闭嘴。”   万大人是万家家主,一声令下,嘈杂的哭声顿时安静下来,“菁儿,你今天什么时候来的,你来之后,阁老到底有什么反常?”   欧阳菁哭得快要昏死过去,看到这样的燕王妃,人人都忍不住唏嘘不已,感慨她和阁老深厚的祖孙情谊,现在见舅舅问起,知道舅舅起疑了,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我今天来看外公的时候,外公正在写书,我陪了一会外公之后,外公忽然想起有本书在前院需要查阅,就命我去拿,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嫂嫂也来了,然后就发现外公…外公…”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了,又开始哭泣,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她的话成功地让所有人的视线投向了寒菲樱,如果说之前大家因为阁老的突然逝世而陷入极度的悲伤以致无暇他顾的话,现在见老爷这样问,全都开始起疑,虽然世子经常来万府见阁老,但世子妃却几乎没有来过,就算偶尔出现,也是很快就会离开,从来不在万府做逗留,今天怎么会独自来万府?   而且,她一来,阁老就出事了,让人不怀疑她都难,万大人脸色阴沉地踱步到了寒菲樱的面前,语气十分凌冽,“这么说,父亲过世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在他身边了?”   这样不善的语气让寒菲樱明白,万大人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可她并不慌乱,反而平静道:“不,我来的时候,阁老已经过世了。”   这么明显的推卸责任的托词,谁都不会相信,虽然万大人沉浸在父亲仙逝的悲痛中,但还是头脑清醒之人,逼问道:“无端端的,你怎么知道阁老已经过世了?”   周遭陡然再次安静下来,阁老是何等重要的人物?如果死因有疑的话,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寒菲樱坦然回视万大人的迫人目光,“我是奉世子之命来给阁老大人送书稿的,我进来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没有呼吸声了,所以我说那个时候,阁老已经仙逝了。”   欧阳菁心底微微一沉,手心一紧,还是低估了寒菲樱,她居然一开始就知道外公已经不在了,这个栽赃计划太过匆忙,所以会有很多漏洞,如果有足够的时间的话,明明可以更完美,但只是这样,也够寒菲樱受了。   “你说的话有谁可以证明?”万大人继续逼问。   寒菲樱的表情安之若素,从容道:“雅苑似乎只有一个下人,我应该找谁证明呢?”   说完,她忽然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哭得几乎瘫软的欧阳菁,“万大人不应该只审问我一个,燕王妃说她奉阁老之命去前院拿书,又有谁证明,她离开的时候阁老还在世?”   寒菲樱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万大人虽然悲痛,但并没有糊涂到失去理智,转向李伯,“你说。”   李伯如实道:“燕王妃出来的时辰,正是阁老每日写书的时候,阁老不让人打扰,老奴就去搬一些清醒明目的花草过来,并没有进过阁老的书房。”在自己府中,绝对安全的地方,还能出事,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李伯的话让欧阳菁也陷入了嫌疑人的泥淖,但她哭红的双眼,几乎要和阁老同去的悲伤,让所有人都相信她的无辜,相比之下,寒菲樱连哭都没有哭一声,在这种场合下,很难让人相信她的清白。   万若滢见菁儿无辜被怀疑,立即悲愤道:“世子妃,你难道怀疑是菁儿害死了我父亲,这怎么可能?菁儿有多敬仰她外公,满京城都知道,还有,菁儿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要在此血口喷人。”   万若滢的话把寒菲樱推向了风口浪尖,就算原本对阁老仙逝没有疑心的人,现在也全都起疑了。   万大人一步步逼近寒菲樱,却发现这个年轻女子面无惧色,淡定自若,在自己面前都毫无惧色的女人,还是头一个,“不错,菁儿并没有谋害父亲的动机,你的嫌疑最大。”   寒菲樱冷笑道:“大人的意思是怀疑我特意前来杀了阁老大人,原来在大人眼中,本妃竟然是这般愚蠢,想要杀一个人,居然不事先想好脱身计划,这般玉石俱焚的蠢招,居然都出自本妃之手。”   万大人一怔,寒菲樱说的也不无道理,今日只有两个人来过雅苑,一个是菁儿,一个是世子妃,而两人的比较之下,明显是足迹罕至的寒菲樱嫌疑最大。   万千里见祖父去世,也难掩悲伤,但以他对世子妃的了解,她不至于谋害祖父,低声道:“父亲,此事尚未查清楚,不宜…”   万大人双颊却绷得紧紧的,寒声打断,“查清楚?我现在就是要查清楚,一个几乎从不涉足万府的人,却突然来到万府,这难道还不可疑吗?”   阁老去世,万府已经陷入一片悲伤,现在见阁老死因可疑,个个群情激愤,恨不得将寒菲樱生吞活剥。   欧阳菁看到这一切,心中无比庆幸,幸好把矛头对准了寒菲樱,如若不然,现在自己就是被所有人攻击的对象。   书香门第的世家本来就对庸俗商贾之家的人颇有偏见,不过寒菲樱也是心高气傲之人,所以她很少来万家,因为她有足够的自信,无须向万家的人证明什么。   “有什么可疑的?”寒菲樱扬声道:“正所谓清者自清,龙腾人才济济,可惜阁老只欣赏世子一人的文采,只有世子的书稿才能入编阁老书卷,不过世子忙于军务,无暇前来,又担忧阁老身体,所以让我送来书稿,并顺道前来看望阁老,仅此而已,这有什么问题吗?”   说到这里,寒菲樱无视万大人如寒潭的脸色,意味深长地转向欧阳菁,“说起来,燕王妃似乎比我更可疑,满城皆知,燕王妃的弟弟犯了人命官司,燕王妃这个时候前来叨扰阁老,不知所为何事呢?”   万大人见寒菲樱提起来此事,更是面沉如水,他已经下令任何人不得在府内谈论此事,更是绝不可将此事告知父亲,太医说父亲并无任何外伤,却手指僵硬,似乎在临死之前动怒过,他把怀疑的目光投向欧阳菁,淡淡道:“菁儿。”   好厉害的寒菲樱,舅舅的语气让欧阳菁知道自己又被怀疑了,她无力且疲惫地靠在一位小姐的身上,悲戚道:“舅舅,菁儿自幼就受到外公的教导,难道不知道外公最看重的是什么?又怎么会不知分寸到这个程度?菁儿虽然不敢说知书达理,却受过庭训之戒,自认为知晓分寸,外公年事已高,岂能受得了这个打击?菁儿只是思念外公,才来看望外公,绝不敢打扰外公静修,如果我真的打算找外公求情的话,一开始就找了,何必等到现在?娘为什么又要三番五次地去找熠哥哥?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   欧阳菁的伶牙俐齿,寒菲樱是早就见识过的,冷冷道:“若是找世子被拒之后呢?”   父亲骤逝,让万若滢悲痛欲绝,丈夫早逝,膝下无子,这些年在欧阳世家的辛苦悲酸,她不是不明白,现在父亲走了,她只有欧阳世家一条退路了,虽然万家不可能养不起她,但世家最是注重脸面,她一个出嫁二十多年的女儿,在父亲过世之后,再长期住在娘家,终究名不正言不顺,本已经痛入骨髓,现在见唯一的女儿也被怀疑,更是悲愤交加。   万家教女,向来以温顺守礼为准则,万若滢也是性情和顺的女子,但此时,她看向寒菲樱的眼中却充满了怨恨,口不择言,“菁儿说得对,如果我要找父亲大人的话,一早就找了,何必等到现在?分明是你对父亲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杀了父亲。”   “报复?”寒菲樱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与欧阳菁年纪相仿的小姐冲到寒菲樱面前,尖锐的声音震得寒菲樱耳膜疼痛,“是你害死阁老大人的,一定是你。”   寒菲樱不认识这是谁,但龙腾王朝习俗,庶出子女没有得到特别的恩赐,没有资格称阁老为“爷爷”或者“祖父”,只能称“阁老大人”,她对万家的人也不熟,猜想可能是哪个庶出的小姐。   三公主根本不相信世子妃杀了祖父,见万萍这般胡言乱语,当即呵斥道:“万萍,你胡说什么?”   世子经常出入万府,万家的几位嫡庶出小姐,自然也不乏对世子芳心暗许的人,可不但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反而被商家出身的寒菲樱抢占了世子所有的宠爱,她们心中一直不忿,现在见寒菲樱居然害死了阁老,更是齐齐把矛头对向了寒菲樱,而这一点,长居万府的欧阳菁心知肚明。   庶出的万萍是世子爷的狂热爱慕者,一直希望能成为世子爷的侧妃,在俊美无暇的世子爷身边占有一席之地,没想到,却被这个商俗之女挡了路,她不但对三公主的话置若罔闻,反而“腾”地一下站起来,高声道:“你从来不来万府,我还道你有自知之明呢,明白这里是清流之地,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来的地方,可你今天居然这般不识趣?而且你一来,阁老就出事了,你敢说不是你下的手?”   “我为什么要杀阁老?”寒菲樱几乎都没有正眼看一眼这个咄咄逼人的万萍,淡淡反问道。   “这还用得着说吗?还不是曾经阁老要给世子选侧妃,你表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怀恨在心,现在见机会来了,便乘着阁老年事已高,稍稍使些手段,就可以使阁老含恨而终,你好歹毒的心肠,真是人面兽心。”   寒菲樱看着万萍涨红的小脸,忽而嘲讽冷笑,“你这么善于体察人心,破获疑案,不去当大理寺卿实在太可惜了。”   大理寺卿?欧阳菁的心莫名地加速跳一下,寒菲樱在暗示自己什么?   但这个时候,欧阳菁根本不需要做些什么,她已经成功挑起了万家的几位小姐对寒菲樱的强烈怨恨,借刀杀人永远是最高明的计策,可以添补这个临时的栽赃计划的所有漏洞。   万萍虽然为阁老的逝世而悲痛,但见寒菲樱现在自己作死,又有些庆幸,若是这世子妃的位子保不住了,那尊贵的位分不知道会吸引多少艳羡的目光?   阁老不满寒菲樱卑微的出身,委屈了他的宝贝外孙,曾经几度要帮世子选几个才貌双全身世显赫的侧妃,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也让很多怀春少女心怀希望,现在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寒菲樱就有了杀害阁老的强烈动机。   看着那一双双愤恨的眼睛,寒菲樱暗叹,妖孽这个家伙,频繁出入万府,不知道为自己吸了多少仇恨?语气淡淡, “看来你的耳朵不太好,我说的很清楚,我来的时候,阁老已经仙逝了,不是我杀的。”   寒菲樱的目光迫得万萍几乎站立不住,但这是最好的除去寒菲樱的机会,她可不愿意放弃,“你当然想撇清干系,但欧阳夫人说的对,燕王妃有什么理由害阁老大人?只有你,从来都不来万府,今日怎么会这么好心,送什么书稿?分明是用心险恶,你好狠的心,面对阁老,也能下得了手?”   寒菲樱看向欧阳菁,话却是对所有人说的,“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下手的?”   万千里和三公主虽然深信世子妃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但也希望查清楚祖父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并没有马上为世子妃辩解。   万萍尖锐的声音继续道:“你根本不需要动手,阁老年事已高,病重已久,你完全可以杀人不见血,只需言语辱骂,恶语相激,老人家哪里受得了你这粗俗妇人的辱骂?”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尖利,但处在悲愤交加之中的万家人,也没有任何去计较万萍的失礼,个个都想查清真相。   “有些人,哪怕占据了高贵的地位,也改变不了内心的龌龊和阴暗,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小门小户,永远登不得大场面…”   寒菲樱眼神一厉,她从来不接受羞辱,何况区区一个庶女?这个万萍真是活腻了。   万萍正在喋喋不休骂得痛快的时候,脸上忽然挨了重重一巴掌,左脸如遭锤击,满口是血,脑子一阵发懵,整个人已经摔倒在地,眼前一阵阵金星飞扬。   等到她脑子嗡嗡声消失,视线恢复清楚的时候,更是大吃一惊,眼前站着的人,赫然是她爱慕已久的世子爷。   寒菲樱无语地收回手,自己刚准备出手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万萍,妖孽就捷足先登了,连教训歹毒之人的机会也不留给自己,真是可恶。   万萍瞬时呆了,那位尊贵如神的世子爷站在她面前,那目光让她浑身冷透,醇雅磁性的声音没有一丝温情,反而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虽然本世子不喜欢对女人动手,但你这张嘴实在太讨厌了,你记住,你辱骂的是淮南王府世子妃,是皇上钦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最重要的是,是本世子心爱的女人,若不是今日外公仙逝,本世子不想手上染血,你以为你还有命在?”   这是世子对她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但万萍却希望从来都没有听到过,握住痛得半死的嘴巴,吓得连连后退,不敢再抬头看那个俊美优雅而冷酷如霜的世子爷。   世子在万家一向是深沉而温雅,现在却如此陌生,那魅惑天成的英俊容颜,无数次让她春情荡漾,但此刻,她心底生出的全是恐惧,今日见到世子的另外一面,才知道战神的传说绝不是假的,世子爷眼神锐利如刀,嗜血而冷酷,她毫不犹豫地相信,他说的是事实。   萧天熠不再理会万萍,长身玉立朝着阁老躺着的方向拜了三拜之后,随后看向万家现在的主事人,“舅舅。”   声音虽然不高,但却透着绝对的威慑力,让人忍不住心头一慑。   熠哥哥这么快就到了,欧阳菁开始担忧,他的眼神危险而黑暗,浑身上下散发出冰寒之气,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危机在等待自己。   ☆、第四百四十三章 步步紧逼   书香门第,平日最注重的就是长幼有序的规矩,万大人见萧天熠一来就当着他的面狠狠教训了萍儿,心底有些不舒服,萧天熠虽然贵为世子,但总归是万家的外甥,这样无视自己,教训自己的庶女,置自己这个舅父的颜面何存?   但万大人还没有开口,就清楚地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连他这种为官多年定力超凡的人也忍不住心下一凛,到嘴边的话又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原本万大人仗着自己是世子的舅舅,多少都要拿捏些长辈的架子,但此刻面对英武逼人的世子,他突然发现,还想用长辈架势压他,是一件极其困难而且极其愚蠢的事情。   世子的傲然狂妄让他暗暗心惊,但父亲死因可疑,不得不查,而且寒菲樱嫌疑最大,绝对不能放过,想到此,万大人定了定神,语气不再像刚才那般凛冽,但依然透着冷意,“天熠,你有所不知,其实你外公并非寿终正寝,恐是有人蓄意谋杀。”   阁老生前最喜欢的人就是世子,万大人相信,只要说明情况,世子定会明白个中要害,只要他知道寒菲樱害死了他最尊敬的外公,他一向深明大义,届时不管怎么宠爱寒菲樱,都绝不可能再护短了。   没想到,事情并没朝着万大人预料的方向发展,萧天熠根本不为所动,反而走到寒菲樱面前,高大挺拔的身躯将她保护在身后,一双凤眸忽然寒光尽射,“舅舅的意思是本世子的爱妻害死了外公?”   万大人一怔,因为他分明从世子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杀意,常年征战沙场的人,身上有着自然而然的杀伐果决之气,竟然迫得万大人不知不觉后退一步。   爱妻?这个称谓又是惹得万家的小姐们一阵阵羡慕嫉妒恨,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称呼自己的夫人,要么是“拙荆”,要么是“贱内”,可尊贵深沉的世子居然直接称“爱妻”?   被这般英气逼人的俊美男子保护在身后,该是天底下的女人最向往的幸福,可为什么全被那个女人给占了呢?她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世子爷的独宠?她们嫉妒得眼睛都快要冒火了。   万大人见世子铁定要保护寒菲樱,更是怒意升腾,但还是强压住心头怒火,“今天只有菁儿和寒菲樱来过,奇怪的是,她们来了之后,阁老就过世了,御医说阁老虽然并无外伤,但有动怒的迹象,阁老向来心静如水,如果不是遇到特别的人,特别的事,自然不会动怒。”   一个“菁儿”,一个“寒菲樱”,亲疏立显,寒菲樱在心中冷笑,虽然并没有真凭实据,但在万大人心中,分明已经认定欧阳菁是无辜的,是自己怀恨在心伺机气死了万阁老。   这般无凭无据地肆意揣测,看来,所谓的名门望族,也不过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而已。   看见寒菲樱脸上那抹嘲讽的轻笑,万大人愈觉脸上挂不住了,一个心肠歹毒害死了父亲的人,仗着世子盲目的宠爱,却在这里小人得志。   一想到父亲清名一世,最终却被这等宵小之辈气得气怒交加,最后含恨而终,他就心如刀绞,若不是被天熠身上的气魄镇住,他恨不得亲自上去狠狠掴寒菲樱两巴掌。   在万家人怨毒不满的目光中,萧天熠只是淡淡一笑,“原来舅舅并没有任何证据,靠的不过是猜测,就定了本世子爱妻的罪?”   被世子当众这般奚落,而且在场的全是自己的子女后辈还有下人,万大人的脸色陡然变得十分难看,“虽然没有证据,但寒菲樱有杀害阁老的动机,何况,商贾之家出来的人,眼中唯有财帛利益,大多斤斤计较,心胸狭隘,圣人有云,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几千年的教训,岂能毫无道理?你不要忘了,你外公当初是心疼你,才费尽心思帮你挑选侧妃,可如今他老人家尸骨未寒,你却视若无睹,一心帮着外人,难道不怕冤死的外公会心寒吗?”   在场的都是一家人,若算起来,只有寒菲樱是个外人,而且在一群自诩为名门世家子弟中,她的商家出身更是格格不入,是她身上洗不去的烙印。   万大人一番义正辞严的辩驳,将寒菲樱从本质上贬到底,同时也告诉了所有人,她寒菲樱是个睚眦必报的卑鄙小人,因为万阁老要为妖孽选妃一事,她始终耿耿于怀,现在见机会来了,自然会乘机下手。   寒菲樱只是冷笑,什么清正名门,看来自万阁老以下,不过都是些徒有门庭之见自以为是的伪君子罢了,难怪虽然万氏子侄众多,万阁老却看不上任何人的文章,临终文册只收录萧天熠的手稿,如果自己处在阁老的位置,恐怕也是一个都看不上的。   不过马上就有人打断了寒菲樱的思绪,万氏嫡长子万千里忽朗声道:“父亲,世子说得对,一切都没有证据,此时断定是世子妃谋害了祖父,未免太过武断。”   寒菲樱挑眉,万大人应该庆幸有万千里这样的儿子,否则,万氏衰败,是迟早的事情   万大人见嫡长子居然与自己作对,一而再再而三地帮着寒菲樱说话,陡然怒道:“你给我闭嘴,长辈在此,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还在拿辈分压人?寒菲樱眼神愈冷,还未开口,世子的话却石破天惊,“舅舅若是已经神思昏聩,不能理事,何不向皇上请辞,告老还乡?以免将来犯更大的错,毁了万家百年清名。”   不仅是别人,连寒菲樱也惊得目瞪口呆,据她所知,妖孽和万家交好,对万家长辈也算得上尊重,但这样一番赤luo裸的毫不留情的讽刺,岂不是完全要和万家翻脸的节奏?   一时静极,所有人都如同被定住了一样,怔怔地看向萧天熠,可只有他本人一派波澜不惊,仿佛完全不知道他的话会带来怎样的震荡?   万大人最快反应过来,气得心口疼痛,眼前一阵阵发黑,幸好被夫人一把扶住,“老爷,你没事吧?”   万大人猛地一把甩开夫人的手,世子向来尊重自己,今日却全然不顾自己的脸面,看来完全是被居心叵测的寒菲樱给蛊惑了。   对天熠的这个备受争议的世子妃,无论外面有多少赞誉之声,自命清高的万大人一向是敬而远之,可万万没想到,她对天熠的影响这般大,竟然让一向尊师重教的天熠顷刻间就如同换了个人般六亲不认。   欧阳菁更是惊得忘了哭泣,熠哥哥竟然为了寒菲樱不惜得罪舅舅,甚至是得罪天下人,恐怕也在所不惜,她心中无比苦涩,为什么他要保护的人是别人?曾经自己才是那个他最疼爱的女人啊。   万大人终于缓过气来,万家是百年世家,自己虽然才名远不及父亲,但朝野上下也是处处受人尊敬,今天居然被自己的外甥给当场奚落,如何下得了台?愤慨道:“萧天熠,你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窍?枉你外公生前那么疼爱你,今ri你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对你舅舅这般出言不逊?”   “看来舅舅忘了一件事了。”萧天熠的声音始终很平淡,没有任何起伏,但却有一种天地间无形的强大力量扑面而来。   看着似笑非笑的世子,万千里突然意识到不对,因为祖父的关系,这位世子表弟在万家从来都是收敛起他的一身霸气,只余温文尔雅,以致让父亲和万家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萧天熠只是万家的外孙,在这种错觉的蒙蔽下,忽视了他的另外一重身份,那就是,淮南王府世子,纯正的皇室子弟,当今皇上的亲侄儿,再说得准确一点,就是天家之人,而且是大权在握的天家之人。   眼见父亲和世子越闹越僵,万千里知道再这样下去,吃亏的必定是固执的父亲,忙转圜道:“世子,父亲别无他意,只是想查清祖父的死因而已。”   万家如今也只有万千里是懂得审时度势之人,若是平时,万大人都会重视他的嫡长子的看法,但是今日,他处在极度的愤怒之中,愤怒到几乎失去理智,根本听不进去万千里的话,在他看来,完全是世子要袒护这个出身卑微的寒菲樱,以致连仁义孝道全都抛诸脑后。   看着全然陌生的外甥,万大人知道是因为刚才对世子妃的逼问触怒了他,为了一个女人,一向彬彬有礼的外甥居然和自己翻脸,他心头火焰急速升腾,怒道:“好,老夫自问无福做你舅舅,但你外公死得不明不白,难道老夫不应该查清楚吗?”   萧天熠的目光忽然有意无意掠过一旁瑟瑟发抖的万萍,随意道:“外公刚走,阖府就一片混乱,舅舅更是在无凭无据的前提下,任凭府中庶女肆意辱骂本世子爱妻,如果舅舅精力不济无暇管教的话,本世子倒是很乐意代劳。”   万萍瞳孔惊恐地放大,看着世子那充满杀意的犀利眸光,浑身不寒而栗。   世子话语中的杀意让万大人不禁也打了一个寒颤,那是在垂暮之年的皇上身上都没有看到的睥睨天下的狂傲。   不过,万大人也是有心气的人,绝对不愿会在晚辈面前丢了脸,冷冷道:“老夫的家事,就不劳世子操心了,今日之事,就算闹到御前,老夫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阁老门生众多,若是听闻寒菲樱害死了阁老,朝野上下,必定一呼百应,群起而攻之,就算萧天熠想护着这个心肠恶毒的女人,也不可能了。   “本世子的女人,谁都无权审问。”面对舅舅的怒火,萧天熠始终淡定从容,他的大手将樱樱的玉手握在手心,那股温暖的力量自手心源源不断地传来。   寒菲樱冲他展颜轻笑,世间女人最渴望的幸福,已经牢牢握在自己手中,他的眼神,深邃而深情,仿佛可以穿透一切乌云,直达自己心底深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世子这般狂妄的语气让万大人陡然觉得此刻世子是站在九重天阙上的翱翔雄鹰,而自己正在玉阶之下俯首跪拜,他不知道自己这种感觉从而来,脱口而出,“那你外公…”   “外公的事,本世子自然会查清楚,只是如果最后证明本世子的爱妻是无辜的,那她今日在府上受到的羞辱,总不能一笔勾销,不知舅舅要如何给本世子一个交代?”   世子的意思很明显,此事他也不会善罢甘休,万大人眯起眼睛,把目光投向萍儿,万家子嗣不少,总有他并不怎么关注的。   万萍吓得魂飞魄散,没想到噩运还远远没有结束,如果她辱骂一品诰命夫人的罪名成立,等待她的可不是什么好结果,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寒菲樱冷冷看她一眼,愚蠢至极,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看来哪怕是名门世家,也一样会出一些不堪的货色,只不过万萍这类角色平日居于深闺,外人无从得知罢了。   万萍知道自己是万府庶女,并没有那么重要,但在自己爱慕的男人面前,也不甘示弱,忍痛道:“那如果证明就是她害死了阁老大人呢?”   萧天熠唇角一弯,到底是万家人,还有几分硬气,他的笑,尽管如披霜雪,但依然颠倒众生,让万萍忍不住呆了一呆,怔怔地看着那张绝美的唇形里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为什么?”万萍实在不甘心,为什么世子爷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自己虽是庶女,却出身豪族,远比寒菲樱的商家出身显赫多了,也貌美如花,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处心积虑维护这样一个女人?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管别人?”世子爷的声音冷彻刺骨,“辱骂本世子心爱的女人,这一条罪名,就足够你受了。”   万大人之前之所以没有阻拦万萍辱骂寒菲樱,是因为于他心底,也一样是看不起商家出身的寒菲樱的,对他来说,萍儿虽是庶女,却比寒菲樱高贵得多,正准备说什么,却被嫡长子万千里拦住了,“世子这样说,必定是找到了证据,还请父亲稍安勿躁。”   虽然万大人怒不可遏,但在万千里的劝阻下,还是转淡了语气,“不错,菁儿她并没有杀害阁老的动机,相比之下,寒菲樱的嫌疑就大的多。”   萧天熠忽然冷笑,无比迷人,却又异常可怕,万大人的气势竟然不知不觉中低了下去,不再说话,而是嬷嬷地等待世子拿出让人心服口服的证据。   “菁儿。”萧天熠忽然看向欧阳菁,只是淡淡一瞥,却让欧阳菁如坠雪地,心下一紧,熠哥哥,你到底要干什么?   从小到大,熠哥哥不知道叫了她多少次“菁儿”,每次都如同天籁之音,可唯有这一次,让她有种油然而生的寒意,自从瑟佑熠哥哥失败之后,她和熠哥哥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虽然在外人眼中,依然是亲密无间的表兄妹,但她却明白,实则已经天差地别了。   “熠哥哥。”此时的欧阳菁,娇弱怯怯,仿佛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而不是燕王身边的尊贵正妃。   “你今天来找外公所为何事?”萧天熠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这个曾经他无度宠爱过的妹妹,可惜这个妹妹彻底辜负他的宠爱和信任,一次又一次,这一次,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樱樱的头上,触及了自己的逆鳞,他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迂腐之人,不会继续纵容她。   欧阳菁的双肩忍不住微微颤抖,在熠哥哥强大的气场之下,有种几乎站立不住的窒息感。   万若滢见天熠居然这样对待他曾经那般宠爱的妹妹,她和兄长的感觉一样,怎么觉得天熠自从娶了寒菲樱之后,整个人都全变了,六亲不认,冷血无情,联想到前些日子他对自己的拒绝,万若滢怒由心生,“世子,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在怀疑菁儿吗?”   这次出声的是寒菲樱,“欧阳夫人不必心急,所谓清者自清,若是燕王妃真是无辜的,世子爷自然也不会冤枉了她。”   万若滢一愣,寒菲樱的眼神有种她看不懂的深邃和冷意,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菁儿,回答我。”   听到熠哥哥熟悉的声音,欧阳菁浑身一震,那种无处不在的窒息感让她咽喉发紧,熠哥哥的目光,仿佛雪亮之剑瞬间穿透重重伪装,让自己无力招架,在别人面前,她可以冷酷冷血,可在熠哥哥面前,她蓦然发现自己依然只是渴望他呵护爱护的小女孩,颤颤道:“我…我…我是来看外公的…”   “那在来看外公之前,你见了什么人?”   世子的声音依然很淡,淡到近似于无,但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见燕王妃这般失态,原本怀疑寒菲樱的人,现在也开始把疑虑的目光投向欧阳菁。   万大人心底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世子如此胸有成竹,咄咄逼人,莫非真的是菁儿?不由得偷偷看了一眼寒菲樱,那双清幽的眼眸,一眼看不到底,无端端地,却陡然让人心底生寒。   萧天熠逼近一步,眼中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冷意,不容欧阳菁退缩,“回答我。”   万若滢见宝贝女儿被世子逼得无路可退,心疼不已,厉声道:“萧天熠,姐姐一向疼爱菁儿,生前就让你多关照菁儿,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你就是这样关照的,不知道会有多寒心?”   想打亲情牌?可惜萧天熠从来都不是为亲情所累的人物,身上散发出惊心动魄的危险寒意,淡漠道:“姨母这般心急,莫非有所心虚?”   万若滢顿时哑口无言,无力后退一步,却强硬道:“自然不是,当时菁儿还是小女孩,你不疼她就算了,何须这样逼她?”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看出问题了,燕王妃在来见外公之前,到底见了什么人?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欧阳菁,不肯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原来同情她的人现在渐渐都改变了态度,她为什么不说话,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们?   就在大家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下一刻,猛然听到万若滢撕心裂肺的哭泣声,“菁儿,菁儿…”   原来,欧阳菁不堪忍受熠哥哥威严的逼问,竟然一下晕了过去,让世子的追问戛然而止。   今日的事情真是一波三折,现在关键人物昏过去了,只听得到万若滢悲伤的哭泣声,父亲与世长辞,已经让她悲痛欲绝,现在女儿又昏过去了,见女儿人事不省,别人却无动于衷,她更是悲愤交加。   谁说书香门第的女儿没有烈性?万若滢猛地抽出一直影子一样默不作声的夜离宸的佩剑,决然地架在自己脖子上,“萧天熠,姐姐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东西?你要是再敢逼菁儿,我就死给你看。”   这一幕惊变,让所有人面面相觑,要是万阁老活过来,看到府中真正乱七八糟的一幕,估计会气得再进一次阎王殿。   万千里知道姑母虽然看似柔顺,实则逼到极处也有刚烈的一面,忙道:“姑母,你先把剑放下,有话好好说。”   万若滢置若罔闻,只是冷冷地盯着萧天熠,自己曾经也那般疼爱他,可如今他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要逼死自己的亲生女儿,怒道:“你外公死不瞑目,你却还在这里袒护一个外人?你要是眼中还有姐姐,还有我这个姨母的话,就别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众目睽睽之下,萧天熠的凤眸中掠过一道若有若无的失望,此刻人性的自私展现得淋漓尽致,以姨母的聪明,恐早已意识到外公的真正死因,可她为了袒护自己的女儿,不惜把所有罪名推到樱樱身上,让樱樱来背这个黑锅,甚至不惜连母妃都要拿出来做筹码,今天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回来,樱樱不知道还要受什么样的委屈?   “姑母。”万千里心急如焚,睿智的他自然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恐怕不好收场了,世子到底要如何处理?他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世子,此时也只有他有能力力挽狂澜了。   哪知,面对姨母的以死相逼,萧天熠只是面无表情道:“本世子生平最不喜欢被人威胁,姨母若是真想死的话,还请自便。”   ☆、第四百四十四章 疯狂的姨母   他竟然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万若滢彻底呆了,手下意识一软,长剑就“哐当”一声掉到地上,巨大的屈辱和愤怒油然而生,像冰凉的蛇一样自脚底遽然攀岩上来。   用死来威胁一个人,往往是最有效的办法,但这个办法,却一定要有个前提,那就是,对方本就极为在意你的生死,如果他毫不在意,事情的结果就截然不同,不管自己是多么的真心实意,到头来,也只会成为一个人的独角戏,而且只会白白枉送性命,毫无价值。   万家是龙腾王朝的清贵世家,万若滢又是嫡出小姐,这个身份不知道多值得骄傲,令人艳羡不已,身份尊贵的万若滢却从来没有想过,此刻自己的命竟然贱如蝼蚁,一文不值?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萧天熠那张连一丝多余表情都没有的脸庞,俊美而冷酷,哀哀欲绝的心寸寸成冰,唇边浮现一丝苦笑,她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以为这个姨母在他心中多少占有一定地位,可他现在竟然能为了一个外人,置疼爱他多年的姨母于不顾,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萧天熠竟然如此铁石心肠?   姐姐那样温和可亲的人怎么可能教导出这般蛇蝎心肠的儿子?   万若滢猛然想起,对了,他并不是姐姐的儿子,身上没有流着姐姐温润的血,这么多年,她一直保守这个秘密,任他维系和万家的亲密关系,他如今的盛势,难道没有万家的功劳?   真是世态炎凉,现在萧天熠翅膀硬了,就对万家翻脸不认人,将绝情绝义演绎得淋漓尽致,殊不知,万家可以把你推上去,同样也可以把你拉下来。   万若滢看着那张陌生的脸庞,藏于心底多年的秘密渐渐开始复活,虽然当时对姐姐发过誓,此生都不会提及此事,但今时今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如果他还是那个有情有义的外甥,全心全意保护菁儿,万若滢当然愿意帮他保守这个秘密,可他今天的所作所为,让万若滢失望到了极点,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早年丧夫,菁儿就是自己的命根子?   他明明知道,却依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菁儿,他不娶菁儿,自己也从来没有责怪过他,因为自己知道,爱情这种事,勉强不得,所以从不怪他,反而悉心开导痴心的菁儿不要执着于过去,把眼界放开一些,她扪心自问,在这两个孩子之间,她已经做到无懈可击。   但此刻面对无情无义的萧天熠,万若滢往日对他的不满陡然升腾起来,她是一个母亲,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自己的女儿,原本会顾忌他是自己的外甥,但如今看来,这个所谓的外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这些年,他利用万家的权势为自己谋取的利益还少吗?也是时候让万家知道,这个所谓的外甥,和万家根本就毫无关系。   万若滢的脸忽然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倔强,她猛然意识到一种可能,萧天熠这般决绝翻脸,莫非他早已经知道他并非姐姐亲生?既然并非姐姐亲生,就和万家人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他才心无芥蒂地肆意妄为,因为万家,对他来说,都是陌生人而已。   想到这种可能,万若滢愈发生气,萧天熠居然把万家人当猴一样耍,难怪外公去世,他居然只是装模做样地拜了三拜,全然没有悲伤的表情,一定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外公并不是他的真外公,既然如此,他有什么好悲伤的?不过是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人过世了,他当然可以没心没肺。   菁儿依然不省人事,昔日红润的小脸此刻异常苍白,万若滢看在眼里,心痛万分,她丈夫早逝,虽是豪族小姐,却终归是无依无靠,这些年和菁儿相依为命,如果不是菁儿,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熬到现在?   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菁儿,既然萧天熠如此绝情绝义,那也不要怪自己翻脸不认人了,她忽然冷笑,眼神决绝,“萧天熠,我本来还念在你是姐姐爱子的份上,想对你网开一面,哪知道你全然不知好歹,为了一个外人,竟然不惜与这么多疼爱你多年的长辈翻脸?”   见陡然变脸的姨母说出的话,萧天熠的目光也渐渐转冷,姨母终于要拿这件事出来做文章了吗?   万若滢在所有人面前一直都是温顺柔和的,从来没见过这般强硬的时刻,众人皆惊讶不已,今日到底还有多少令人惊诧的事情发生?   面对众多惊慌莫辨的眼神,万若滢风韵犹存的脸上浮现一丝冷笑,深吸一口气,“既然你已经六亲不认,那这个秘密,也就没有继续守护的必要了。”   萧天熠凤眸一挑,面对姨母不善的话语,却只是漫不经心道:“什么秘密?”   万若滢看着陌生到完全不认识的萧天熠,心底更痛,如果菁儿今日有什么意外,她活着也毫无意义,既然现在萧天熠已经想与万家翻脸,那干脆就翻得再彻底一点,彻底掀开这道旧伤疤,届时就可以把害死父亲的所有罪名都推到寒菲樱身上去,也不会再有人再顾忌和萧天熠的关系,就可以更好地保护菁儿。   万大人不明所以,紧紧地盯着妹妹,妹妹前所未有的郑重其事,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   万若滢提高了声音,一字一顿道:“姐姐亲口告诉过我,萧天熠并非她亲生,当年姐姐身体有亏,不能生育,因为非常想做母亲,所以抱来了一个男婴当做儿子抚养,当年那个男婴,也就是今天的淮南王府世子。”   “轰”的一声,这个绝对震撼的消息,让万家人惊得目瞪口呆,世子爷竟然不是万家大小姐生的?谁不知道淮南王妃和世子爷母子情深?淮南王妃对世子爱若珍宝,可竟然不是亲生的?那他到底是谁的儿子?   这句话从淮南王妃的嫡亲妹妹口中说出,意义非同小可,不要说那些晚辈个个呆若木鸡,就是浸润朝堂多年自问也是见多识广的万大人也瞠目结舌,萧天熠竟然不是若岚所生?   一瞬间,四周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最早反应过来的还是万大人,惊道:“若滢,你在说什么?”   万若滢既然选择说出这个秘密,就没有打算留退路,虽然萧天熠冰寒的目光如利箭一般几乎将自己穿透,但她却不愿退缩,反而郑重道:“我万若滢在此以父亲大人的名义起誓,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甘愿天打雷劈。”   这般狠毒的誓言都发得出来,自然无人会怀疑万若滢话语的真实性。   萧天熠凤眸中已是一片幽寒,姨母为了保护欧阳菁,不惜一切代价,这份爱,是欧阳菁的天堂,却是他人的地狱。   如果是其他人的地狱,他萧天熠都可以不管,只是,绝对不能成为他最心爱的女人的地狱,他的女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都不用受到任何委屈。   万若滢被周遭气氛压抑得牙齿都在打颤,却咬牙道:“这些事情,是姐姐亲口告诉我的,萧天熠不是她亲生。”说完,她以一种得逞的目光看向萧天熠,唇边扬起一抹轻快的报复笑意,字字如针,“萧天熠并非淮南王血脉。”   萧天熠,你不让我活,我也要断了你所有的退路,这些都是你逼我的,如果你能稍稍念一点亲族情谊,我也不会这般赶尽杀绝。   世子并非皇室血脉?众多人只觉得耳朵一片轰隆隆作响,这是何等惊人的消息?有些人噤若寒蝉,这件事的冲击非同小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头落地?   万若滢说完这番话,嘲讽的目光看向平静如水的寒菲樱,你以为攀上了皇家高枝,殊不知只是个冒牌货而已。   寒菲樱接触到万若滢讥诮的目光,回视给她一个浅淡的笑容,虽然只是浅浅一笑,却陡然给万若滢一种明月清风的感觉。   万若滢的心陡然一沉,如果不是今日萧天熠这般绝情绝义,她不会撕破脸,说出这番话,她的心不是不痛的,虽然萧天熠并非姐姐亲生,但却是姐姐真心疼爱的儿子,自己这样做,不知道九泉之下的姐姐会不会怨恨自己?   但这个念头,只是闪了一下就过去了,姐姐终究已经长眠地下,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想要保护自己女儿的母亲。   “既然当初淮南王妃将这等绝密告诉夫人,自然知晓事关重大,定然会千叮嘱万嘱咐绝对不能将此事张扬出去,因为一旦张扬出去,淮南王妃也难逃混淆皇室血脉的大罪,今日欧阳夫人却将此事和盘托出,不知置令姐淮南王妃于何境地?”   说话的是寒菲樱,她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抓住对方的软肋,既然万若滢选择撕破脸,那自己也就没有必要维护所谓的颜面。   万若滢心中的痛处被寒菲樱血淋淋地撕裂开来,真是好厉害的女人,难怪菁儿都栽在她的手中。   天底下的母亲都是无私的,但同时也是自私的,无私是对自己的子女,自私是对别人,万若滢只有一个女儿,她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她的女儿,何况,她也不是泛泛之辈,冷笑反击道:“这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终归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我自会向姐姐解释,倒是你,一直不出声,现在却突然出声,莫非是因为以为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现在却发现这根高枝根本不堪一击,所以极度失望?”   所谓的名门闺秀也不过如此,寒菲樱冷笑一声,温柔地握着萧天熠的手,声音诚挚而坚定,“他是不是皇家血脉,是不是世子爷,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我看中的男人,就算只是贩夫走卒,寻常农夫又如何?就算他不是世子爷,我也会义无反顾,所以,夫人就不必以己度人了。”   萧天熠看着眸光纯澈沉静的樱樱,唇边浮出宠溺的微笑,下意识地拉紧了她的手,虽然知晓以她在什么时候都不会吃亏,但依然想站在她身前,为她遮挡一辈子的风雨。   被寒菲樱一顿伶牙俐齿的抢白,孤注一掷的万若滢的脸色十分难看,冷笑反驳道:“那是,龙腾王朝,商人和贱民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也许是一丘之貉,自然沆瀣一气了。”   她说萧天熠是贱民,和商人出身的寒菲樱沆瀣一气,大家闺秀竟然如此尖酸刻薄,不但寒菲樱皱起了眉头,连万千里夫妇都听不下去了,万千里不赞同道:“姑母。”   万千里深知他这个世子表弟绝非等闲之辈,若今日万家真的和世子撕破脸,将来遭殃的必定是万家,万家也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为了万家,他必须终止这一切,忽然出面挡在姑母身前,阻隔了她怨恨的目光,“祖父过世,姑母悲伤过度,想必是魔怔了,实在不宜继续胡言乱语,扰乱祖父清灵,来人,带姑母回房歇息,姑母放心,我自会派人照料菁儿。”   几个下人听到大少爷的吩咐,立即上前就要送万若滢回房,可万若滢哪里放心得下菁儿?怒道:“我倒要看看你们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   下人们被万若滢吓住了,看看大少爷,又看看万若滢,这些人的身份他们一个也惹不起,而且万若滢是大少爷的姑母,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万若滢望住万千里冷凝的眼神,心底越发悲愤,谁说豪门望族就没有寄人篱下之说?父亲去世,她在万家也不过是寄人篱下,现在连万家的一个晚辈都敢对自己动手了?她忽然厉声道:“万千里,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却还这样帮着外人,你真想让你祖父死不瞑目吗?”   一向温雅的万千里终于受不了了,姑母越来越不可理喻了,怒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带走?”   在万家的下人,从来没有见大少爷这般暴怒过,终于明白到底该听谁的了,几人一对视,一左一右就拉着万若滢往外面拖。   可万若滢今天要是被拖出去了,从此在万家就再也没脸见人了,她拼命挣扎,今天,一定是她这辈子最痛苦的一天,所有不曾经历的痛苦,都集中在今天,她不甘心地高声道:“萧天熠,你果然厉害,明明是一个冒牌货,还能在此耀武扬威,指使万家为你所用。”   “住手。”谁都没有想到,这次开口的竟然是萧天熠,一重又一重强烈的冲击,却似乎对他这个当事人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面对自己身世的惊天秘密,他依然安之若素,谁都知道,如果他不是皇家血脉,等待他的将会是异常猛烈的狂风骤雨,可他竟然这般淡定,淡定到让万若滢心中忽然有种强烈的不安。   世子的声音威严无比,透着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霸气,下人们也不由自主地放开了万若滢,呆呆地看着那俊美绝伦的男子缓缓走来。   万若滢也忍不住呆了一呆,忽然觉得周身血液瞬间被冻僵,连呼吸都艰难起来,她一直在好奇,为什么萧天熠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到底是他早就知道,还是他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   但万家人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万若滢退缩,高声道:“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你根本就不是皇家血脉,根本就不配占据淮南王府世子的高位,你的父母也许是贩夫,也许是走卒,也许是下人,也许是生意人,只因姐姐的好心,让你一步登天,难道你还真以为自己身上流着高贵的血?”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凝重得不亚于两军对垒,万千里心下焦急,姑母已经完全疯了,世子却如此平静,但世子越是平静,他心底越是不安,枉他自认为阅人无数,但也看不透这个世子表弟。   在众人瞩目中,萧天熠眼中有任何人都看不懂的笑意,语气清淡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万若滢只觉得心尖一颤,他说得这般洒脱自在,这般毫不在意,他不是姐姐所出,自然也不是皇室血脉,他凭什么在这里故作高贵?到底有什么底气和百年世家公然叫板?   萧天熠盯着万若滢红白交加的脸,机会已经给过她,可惜她看不清形势,反而不知分寸,步步进逼,他从来不喜欢给人第二次机会,尤其是这个人,口口声声说什么在意姐妹情谊,既然在意,为何根本就不顾姐姐的名声?   “既然欧阳夫人这般说,想必也知道,从此以后,你我形同陌路,不用再留任何情面,不过,有件事,欧阳夫人可能并不知情。”   萧天熠虽然在笑,但却让人感受不到半分笑意,反而觉得春暖花开的雅苑顿时变成了冰天雪地。   “什么事?”万若滢忽然觉得有些心虚。   萧天熠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倨傲之色,“本世子位高权重,自然树大招风,其实在你之前,已经不止一人怀疑过本世子的身世了,皇家血统,自然来不得半点虚假。”   这事万若滢倒是不知道,她在万家也是深居简出,很少过问外事,消息并没有那么灵通,满腹狐疑,“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萧天熠忽然提高了声音,“夫人有所不知,本世子已经和父王当着皇上的面滴血验过亲。”   什么?万若滢顿觉天旋地转,他明明不是姐姐的儿子,可为什么会是淮南王爷的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忽然觉得脑子一片混乱,搅在一起,怎么也理不清。   萧天熠好听的男声透着淡淡嘲讽,“曾经也有人对本世子的身世说三道四,但已经被皇上以妖言惑众为名打入冷宫了,欧阳夫人长期蛰居府中,只怕是太过孤陋寡闻。”   一种莫名的恐惧忽然席卷了万若滢,在这个强大到坚不可摧的世子面前,陡然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渺小到近似于无,那一招杀手锏并没有击败世子,反而让自己露出了最丑陋不堪的一面。   任何人都有丑恶的一面,不过万家女儿清高傲世,知书达理,平日连半句恶言都不会说,可是今日,自己却口不择言,字字恶毒,她本想让世子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甚至不惜以伤害过世的姐姐为代价,结果不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将自己推向了更远的深渊。   她绝对相信姐姐说的是真话,问题是,世子是不是淮南王妃所出并不是非常要紧,只要他是淮南王爷的亲生儿子,就足够了。   “好了,听欧阳夫人这么久了,接下来不妨听本世子说一说如何?”   这个极为悦耳的男声却让万若滢浑身一个激灵,他要说什么?他要说的事情,自己还能招架得住吗?他真的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吗?   人群微动,是庄太医来了,他奉世子之命给燕王妃诊治身体,把了脉之后,附在世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萧天熠不动声色,眼中掠过几道寒光,菁儿向来人小鬼大,明明已经醒了,却装作没醒,不过她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他并不在意,他也不会因为人晕倒了就心慈手软,那从来都不是他的做派。   万若滢不知道萧天熠要干什么,急忙道:“太医,菁儿怎么样了?”   庄太医道:“夫人放心,燕王妃只是急火晕厥,无妨。”   见菁儿无事,万若滢才略微放了心,不过庄太医的话可信吗?   萧天熠并未看她,忽然高深莫测一笑,“把人带进来。”   众人循声望过去,还有什么人要过来凑热闹?还嫌万家不够乱吗?   几名侍卫带着三个人出现在大家面前,万家的晚辈都不认识这些人,但万家长辈却是认识的,欧阳世家的老夫人,二老爷和二夫人,他们三人来到京城是为了什么,连傻子都知道。   萧天熠看向昏迷不醒的欧阳菁,唇角微扬,若是以为装晕就可以瞒天过海的话,就太天真了。   三人也是地方豪族出来的人,而且都是当家作主的人,但此时的神情却都有些狼狈,没人知道萧天熠用了什么手段,但他们一见到世子爷就像见了鬼一样,匆忙道:“见过世子爷。”   ☆、第四百四十五章 真相大白   见欧阳世家三人突然出现,而且显然是被萧天熠的人带来的,万若滢的手心攸然收紧,一种莫名的绝望从心底升起,别人不知道内情,可她已经清楚地知道父亲的死和菁儿脱不了关系。   如今欧阳荻出事,所有人都可以置身事外,甚至可以在背后光明正大地看笑话,但她和菁儿却是欧阳世家的人,是真正的打断骨头连着筋,根本就撇不清关系。   而且,老夫人不远千里来了京城,她和菁儿更无法置之不理,她早已猜出菁儿来找阁老的目的,也已经意识到阁老真正的死因,但她不敢往下想,更不敢承认。   说寒菲樱杀了阁老,是因为阁老曾经要给世子爷选侧妃,惹恼了善妒的寒菲樱,以致她怀恨在心,所以伺机杀了阁老,其实细想之下,这个理由十分牵强,万阁老本就已经风烛残年,就算寒菲樱什么都不做,老人家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她又何必多此一举置自己危险的境地呢?   虽然对真相心知肚明,但万若滢别无选择,父亲和菁儿都是她最重要的至亲,失去父亲已经让她悲痛欲绝,怎能让菁儿再次受到伤害?   她必须要把罪名推到寒菲樱身上去,哪怕把事情闹到无法收拾的境地,也在所不惜,只要萧天熠和万家彻底翻脸,那害死阁老的罪名,寒菲樱就担定了。   可没想到,她想得太简单了,她远远不是萧天熠的对手,这个在自己面前一向亲厚的外甥,此刻陌生到令她窒息,她下意识地紧紧抱着菁儿,仿佛溺水的人抱着怀中一根枯木。   萧天熠让这几个人来干什么?万家的人都在心中腹诽,议论纷纷。   虽然欧阳世家是二小姐的婆家,但毕竟是地方贵族,京中高门自有京中高门的贵气和傲气,而且欧阳荻一事让受到牵连的万家对欧阳家的人有种本能的抵触,所以没人给他们好脸色看。   欧阳老夫人和二儿子二儿媳并不知道万家此刻发生了什么,但见之前还神思敏捷的菁儿,现在昏迷不醒地躺在万若滢怀中,万家的人又个个脸色不善,就是最笨的人也知道形势不妙。   他们都不敢直视世子深幽的眼神,却看见了世子身边和世子的手握在一起的年轻女子,原来这就是世子妃,牢牢抓住世子所有宠爱的女人,身材高挑,容色姝丽,乍一眼看过去,她的容颜并不比菁儿更美,但最引人瞩目的并不是她的美丽,而是那种浑然天成的风华和神韵,眸光是从未在女人身上见过的深沉冷幽,让人忍不住心头一肃。   萧天熠看向他们,声音透着暗夜般冷绝的杀意,“你们三个来京城干什么?”   欧阳世家地位最高的三个人,此刻在世子爷面前,居然什么都不是,而且世子爷对他们说话的口吻,也像在和下人说话一样随意,完全是审讯的口吻,丝毫不复往日的客气仁礼。   老夫人感觉不妙,曾经她不是没见过世子爷,那时候,他只是位清高傲慢的皇家子弟,但今日的他似乎与往日完全不同,淡漠,冷酷,深沉,黑暗,笑容冰凉而森寒,让老夫人忽然觉得害怕,这是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到害怕。   她是地方豪门的老祖宗,孙女又是燕王妃,如今燕王一家独大,她在建安郡处处受人尊重,可如今在这位冷厉的世子爷面前,竟然卑微到了尘埃里,心下有种恍惚,自己这次来京,真的是正确的做法吗?   面对世子的逼问,她无路可退,只得道:“老身的孙儿被人冤枉,投入大狱,老身寝食难安,和儿子儿媳一起来到京城,自然是为了救他。”   老夫人自己没有意识到,但她的口气带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埋怨和不满,那是一种心中真实想法自然而然的流露,亲家出事,万家身为亲戚,却是这般不闻不问的态度,还是让老夫人寒心,所以她在不知不觉中将这种不满表达了出来。   万大人如何听不出老夫人的怨言?当即冷哼一声,自己教子无方,反而要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欧阳世家什么时候堕落到了这个程度了?   当年若滢的丈夫,也是远近闻名的旷达才子,如果都是眼前这般不知轻重的宵小之辈,是无论如何也和万家攀不上亲的。   欧阳二老爷听出了万大人的不满,看着脸色十分难看的万家人,忙咳嗽一声,提醒老夫人,现在是他们求人的时候,不是摆脸色给别人看的时候。   虽然萧天熠面无表情,但却让人联想到勾魂夺魄的冷面使者,又问了一句,“你们到了京城之后,见了谁?”   万阁老过世得太过突然,府中还没有来得及挂起白幔,现在气氛也是愤懑狐疑多过于悲伤,所以,欧阳世家的人还不知道阁老已经过世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也不敢在这位深不可测冷若冰霜的世子爷面前撒谎,欧阳二老爷如实道:“家母和我们一起去燕王府见了菁儿。”   至此,一团乱麻的事件已经渐渐清晰起来,那就是,欧阳家的三人和欧阳菁见过面,见面能商议什么事情呢?傻子都能想得出来。   但萧天熠似乎想让事情更加明朗化,深沉的眸瞳似有越来越旺的火焰在燃烧,加重了语气,“那你们谈论了些什么?”   老夫人连夜赶路,一刻都不敢停,生怕来晚了,荻儿就让人判了死刑,长时间忧急交加,现在面对世子的怒火,她忽然胸口闷得痛,说不出话来。   欧阳二老爷被世子爷的眼神逼得抬不起头来,“荻儿现在被关在大牢里面,生死难料,我们无计可施,只好让菁儿来找阁老大人说说情。”   虽然大家已经明白欧阳家的三个人是来干什么的,但欧阳二老爷这么清晰明白地说出来,还是让万家人的心猛地一沉。   所有一切都遽然明朗起来,原来真是欧阳菁,她不是无缘无故来万府,而是为了欧阳荻一事来找万阁老求情的。   阁老大人一生清正,如何容得下这般败坏门风的丑事?眼见现在万家成为京城人的笑柄,给万氏门楣抹黑,老人家定然会勃然大怒,已经是行将就木的人,如何能禁得起这样强烈的冲击?   怪不得御医说老人家临死之前动怒过,居然是阁老生前最疼爱的外孙女将他逼到了绝路,真相竟然这般残忍不堪!   万大人气得七窍生烟,目光如炬地扫过一直昏迷不醒的菁儿,原来看似天真无辜的菁儿,其实才是害死父亲的罪魁祸首。   更可恶的是,菁儿不但气死了父亲,居然还将责任推到寒菲樱身上去,枉他朝堂浸润多年,居然看一个小女孩看走了眼?   一把年纪的人,被一个小女孩骗得团团转,让他不分青红皂白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到寒菲樱身上,和世子之间结下了深深的仇怨,此刻,他深深懊悔没有听嫡长子之言,被哭得天昏地暗的菁儿蒙蔽了双眼。   欧阳菁深切地察觉到所有人的深深恶意,她的确已经醒了,但一想到刚才万家人恨不得把寒菲樱生吞活剥的目光,就不敢睁开眼睛,她自问没有这样的勇气。   万若滢见事实再也瞒不住了,心忧如焚,只是本能地保护欧阳菁,争辩道:“哥,这都是萧天熠一面之词,萧天熠是带兵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一定是他在威胁老夫人,让他们污蔑菁儿,你千万不要被他骗了,他不是姐姐的儿子,菁儿才是你的亲外甥女啊…”   欧阳老夫人不明白万若滢在说什么,听得莫名其妙,只是狐疑地盯着万若滢。   万大人见到了这个时候,若滢居然还在混淆黑白,企图愚弄他,心下大怒,他虽然希望罪魁祸首是寒菲樱,但更想查清楚父亲的真正死因。   “够了。”万大人一声怒吼,让装晕的欧阳菁都忍不住身体颤抖了一下,万家的人素来温和,很少有暴怒的时刻,但此时,她却真正感受到了舅舅彻骨的怒意,这样的情景她根本无法面对,只好继续装晕。   “都是你惹来的好事。”万大人愤怒地看着妹妹,好心收留欧阳荻,最终却阴差阳错地害死了父亲,他心如刀绞,“你管教欧阳荻无方,管教欧阳菁无方,我万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万若滢见被自己的兄长这般苛责训斥,忽然跪倒在兄长脚下,泪如雨下,“菁儿她还是个孩子,她太善良,太单纯,她只是救弟弟心切,她绝没有坏心的,哥,你相信我,菁儿她也不知道会弄成这个样子的,她太年轻,没想过会让父亲仙逝,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她还是个孩子,看到那样的情形,她一定会害怕的…”   欧阳家的人惊愕不已,现在这才知道阁老已经仙逝了,而且,也明白了阁老为什么会突然撒手人寰,竟然是被菁儿气死的?   阁老逝世,欧阳世家的人也生出一种深深的绝望,现在连唯一可能帮助自己的人都死了,而且,万家的人看他们都是深恶痛绝的目光,绝对不可能去救荻儿,难道荻儿只有死路一条吗?   可无论万若滢怎么哀求,万大人都无动于衷,刚才恨不得吃了寒菲樱的万家人,现在都齐齐把痛恨的目光投向欧阳菁,真是看不出,这个天真柔弱的小女孩,竟然有着这般深的城府,能在这么短时间的时间内想好嫁祸于人的计划?   刚才骂寒菲樱骂得最痛快的万萍此刻恨不得将自己缩到地洞中去,心头大惶,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欧阳菁,没人注意她,灵机一动,正准备偷偷离开,等到世子爷走了之后再出现,避过一劫。   忽然,眼前一柄雪亮的长剑横亘在眼前,吓得她立即后退了几步,这人她认识,就是那个冷血冷面的侍卫夜离宸,每次都像影子一样地跟随世子爷。   他眼中有种同样冷酷的嗜杀之意,让万萍惊得魂飞魄散,“爹,救救萍儿。”   可惜万萍在万家本就不是备受重视的人,而且,万家已经开罪了世子爷,若是能在某种程度上平息世子爷的怒火,交出万萍也值了。   而且此刻万大人也深恨自己的鲁莽,之前把话说得太满,以致现在毫无退路,他根本就不想理会萍儿,只是摆了摆手,正如萧天熠所言,父亲刚走,阖府就一片混乱,让他头痛欲裂。   萧天熠见惊恐万状的万萍,幽淡的声音如鬼魅一般,“外公刚刚仙逝,本世子不会杀人,你大可放心。”   明明是宽慰的话语,可万萍听起来却更加毛骨悚然,让她感觉比死还要可怕。   萧天熠看向万大人,凤眸中一片清淡,忽意味深长道:“舅舅。”   这一声“舅舅”完全不同于往日,让万大人的心五味杂陈,既然若滢的话全是假的,那她说世子并非淮南王妃所出的话,自然也不可信了。   他看向妹妹的眼神不仅有失望,还是深深的愤怒,为了让万家和世子爷彻底决裂,连这样的谎言都能编出来,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万若滢看见兄长冰冷的眼神,心头绝望之意更浓,想不到,自己孤注一掷抖出萧天熠的绝密身世,萧天熠只需一个借力打力的反击,就让自己功亏一篑,现在,已经没人会再相信自己,更没有人会相信自己说的是真话。   自以为握有利器,可没想到这把利器反过来刺伤了自己,万若滢忽然想起,姐姐曾经提起萧天熠的时候,眼神是那样的骄傲,那样的喜悦,在自幼聪明绝顶的萧天熠面前,她终究是差了一招。   萧天熠那清冷疏离的眼神,让万若滢明白,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他有反败为胜的绝对力量,和他作对的人,恐怕下场都不会好。   自己今日所有的动作都暴露在他的眼皮底下,人性的丑恶暴露得淋漓尽致,她忽然害怕起来,连姐姐都不惜伤害,她恐怕已经失去维系和萧天熠关系的最后一个筹码。   万千里见事情陡转,知道在众多后辈子侄面前,父亲终究是顾忌颜面的,到了世子爷面前,低声道:“因祖父过世,家父心中悲痛,一时情急,并非有意怪罪世子妃,还请世子爷谅解。”   “表兄言重了。”萧天熠轻描淡写道,他是志在九五之尊的人,无论是什么人,将来都只会是自己的臣子,若是还有人想拿捏长辈的架势,那他一定会追悔莫及。   万千里心底一揪,世子爷的话让他明白,如果父亲不认清楚自己的位置,那世子爷不会轻易原谅父亲,连他这个表兄也无能为力。   万大人明白世子爷的意思,刚才逼问寒菲樱,几乎和世子爷决裂,所以世子一定需要一个交代,而萍儿不过是个小角色,远远平息不了世子心中的怒火。   那双深幽的凤眸让他心中无端端发寒,他忽然明白,一直出现在他这个舅父面前的文雅世子,并不是真的世子,他只是褪去了一身冷肃,他还有另外一面,而这一面,是他感到陌生的。   此刻,他和欧阳世家的人感觉一样,真正的世子爷,深沉,淡漠,疏离,尊贵,这个发觉也让他忽然明白,世子爷一直尊敬的人并不是他,而是父亲大人,他不过是借着父亲的庇荫,得到世子的尊重罢了。   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生活在错觉之中,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刚才到底是得有多愚蠢,居然傻到在世子面前端着长辈的架子?   此时才发现,以为仗着长辈的架子,以为是世子的舅父,就可以在世子显示长辈的优越,是一件愚不可及的蠢事。   错觉已去,更清晰的感觉扑面而来,哪怕是如今遥遥将东宫之位握在手心的燕王,也绝不可能给自己这种强烈的压迫感和窒息感。   面对世子那双清冷的凤眸,万大人忽正色道:“我一时失察,误信小人之言,误会了世子妃,言行不当之处,还请世子爷世子妃海涵。”   寒菲樱闻言,唇角弯起,万家为百年世家,也并非浪得虚名,像万大人这般顽固的人,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认清楚形势。   万千里最担心父亲要和世子彻底决裂,现在见父亲道歉了,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萧天熠只是淡淡一笑,与舅父相比,他其实更看重的是表兄万千里,清朗的声音道:“外公仙逝,舅舅心情悲痛,一时失察,所以,本世子不会介意。”   话虽说得云淡风轻,但又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警告之意,让万大人心头一慑,“是。”   万千里凝神旁观,世子爷身上有种掌控一切的淡定从容,还有种只有君者才有的不容挑衅的威严,一向冷静的父亲被祖父的骤然离世冲击得失去了理智,所幸,父亲终究明白过来,摆正态度,他相信,世子爷有这个心胸,而且,世子爷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针对父亲,而是为了让父亲认清自己的位置。   “燕王妃,你还要一直装晕下去吗,此时此刻,还有意义吗?”萧天熠的声音有种如冰似雪的冷冽。   难道燕王妃是装晕的?众人再一次被惊得目瞪口呆,真是看不出,燕王妃小小年纪,竟然还有这般金蝉脱壳的本事,可惜她遇到的人是萧天熠。   万若滢和欧阳菁一下子成为万家的众矢之的,万大人想不到又被欧阳菁骗了一次,怒不可遏,大吼一声,“燕王妃。”   叫“菁儿”透着亲切,透着慈爱,叫“燕王妃”,就分明不是一家人了,欧阳世家的三个人知道这个时候没有他们说话的份,都识趣地一言不发,而且这个燕王妃远不像他们想象得那样风光,可以呼风唤雨,反而处处被人掣肘。   欧阳菁的手心拽得紧紧的,熠哥哥竟然这般逼迫自己,逼得自己毫无退路,她不肯睁开眼睛,手背上忽然一阵锐利的刺痛袭来,原来是万萍,万萍为了讨好世子爷,拔下头上的发簪,用力扎在欧阳菁的手背上。   欧阳菁下意识地尖叫一声,她利用万萍的愚钝和对世子爷狂热的爱慕,让万萍去激起万家对寒菲樱的怒火,可没想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还是这个万萍,戳穿了自己的伪装。   万萍见欧阳菁果然睁开了眼睛,冷笑道:“装啊,怎么不装了?”   欧阳菁原来在万家的时候,对于万萍这类角色,从来就没有放在眼里过,现在却被万萍讥讽,心头怒火陡然旺盛起来,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猛然一巴掌就往万萍的脸上掴去。   万萍躲闪不及,被打得脸都肿了起来,立即尖声道:“你害死了阁老大人,还妄图栽赃给别人,真是好恶毒的女人。”   万若滢见菁儿手背被扎伤,怒道:“万萍,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大逆不道地刺杀燕王妃?”   万萍知道出了这种事情,万若滢以后绝不可能再在万家住下去了,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顾忌的?捂住被打痛的脸,不甘示弱道:“口口声声说别人心思歹毒,可你们自己呢?一个恶意栽赃,一个又百般掩盖,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燕王妃装晕的本事,也让我这个庶女大开眼界。”   大户人家的庶女都对自己的身份遮遮掩掩,鲜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自称“庶女”的,但万萍却是故意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羞辱欧阳菁,什么堂堂燕王妃,却比一个庶女的品行都不如的人,还有脸在这里耀武扬威?   欧阳菁无法再继续装下去了,可她根本无法面对那些要吃了她的眼神,虽然刚才装作昏迷,但所有的话都已经尽数收入耳中,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惊涛骇浪。   万大人眼见真正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迈步朝欧阳菁走过去。   欧阳菁吓得连连后退,万若滢忽然挡在兄长面前,决绝道:“哥,你今天要想把菁儿怎么样,首先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万若滢的性命,萧天熠不看重,但万大人却不能做出这种逼死亲妹的事情,他停下脚步,冷冷地盯着妹妹,忽然扬起手,重重一巴掌猛地打在万若滢的脸上。   万若滢呆了,一向温厚的兄长竟然会动手打自己,她不敢置信,父亲刚走,兄长就打自己?   万大人冷冷道:“这一巴掌,是替父亲大人打你的。”   父亲?万若滢在心底悲呼一声,女儿无意害死了父亲,依然痛苦万分,现在却连女儿都保护不了,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面对这么残酷的事情?   欧阳菁见怒意横生的舅舅,惊慌地躲在母亲瘦弱的身体后面,“娘。”   母女两个抱着哭成一团,但万家却没有人同情他们,她们在万家演出了一场多么丑陋的戏码,现在的万家人,对他们只有恨意。   万大人忽然转身,面向父亲的方向,表情凝重,一字一顿道:“万氏族人听着,从今往后,万氏不再有万若滢此人。”   ☆、第四百四十六章 暗潮汹涌   看着兄长冷漠无情的脸庞,万若滢顿时如遭雷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才刚刚过世,自己就被扫地出门了?   名门闺秀,贵族小姐,除了美貌和才情之外,所仰仗的无非是家族的庇佑,如若不然,她们和那些贩夫走卒的女儿又有什么实质的分别?   不要说豪族,就是普通人家,女儿家嫁人的时候,若是嫁妆显赫,娘家势力强大,在婆家也都是高人一等的。   万若滢只觉得身体寸寸凝结成冰,她丈夫早逝,膝下无子,在内部争斗极其频繁的欧阳世家,虽然暗中免不了受些委屈,但至少在明面上,还没有人敢公然和她过不去,一向都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   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她有个名闻天下的阁老父亲,有个贵为王妃的亲姐姐,背后还有百年豪门的万氏家族,这些是她耐以在欧阳世家立足的最大仰仗。   如果没有这些的话,她在欧阳世家的处境必定苦不堪言,她不得不极力要把这一切握在手中,泣不成声,“哥,父亲刚走,你就能忍心把我扫地出门?”   欧阳二夫人此时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着长嫂狼狈不堪的模样,心底有种出了一口恶气的畅快。   这位长嫂,明明什么都不如自己,却处处压自己一头,虽然自己为欧阳世家生了四个儿子,劳苦功高,但在外人面前,别人却只知道欧阳世家的长夫人是万阁老的千金,全然不知有自己这个二夫人,长嫂如此风光,还不是因为有个显赫的娘家?   现在见长嫂自作孽被娘家抛弃,以后再也狂妄不起来了,欧阳二夫人心花怒放,以万家和淮南王府的地位,若是真想救荻儿,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却这般周折,她甚至怀疑长嫂在营救荻儿一事上阳奉阴违,故意想置荻儿于死地。   因为长嫂自己没有生出儿子,所以嫉妒生了四个儿子的自己,眼见荻儿被拖进了人命官司,心底还不知道在怎么偷笑呢?   二夫人善于以己度人,所以,现在对长嫂被万家除名,不但没有半点同情,反而心中只余冷笑。   虽然二儿媳幸灾乐祸,可老夫人却是有大局观念的人,她狠狠瞪了一眼二儿媳,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落井下石?自己培养了她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还是个拎不清的糊涂货色,真是让人失望,除了能生儿子之外,什么都不是。   欧阳二老爷也怒视着这个不分轻重的女人,二夫人马上就换上了一副沉痛之色,毕竟,荻儿还在大牢之中,她也确实开心不了多久。   老夫人到底精明,至此已经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并不认为菁儿做错了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不过是运气不好,被世子爷拆穿了而已,别的事情,她都可以不在意,只有营救荻儿才是当务之急。   他们是地方名门,所有的势力和关系全都在建安郡,而且对方又不是平民百姓,是大理寺卿家的公子,老夫人明白,没有一定的权重,是不可能让京兆府为荻儿伸冤的。   万大人面对妹妹的哭泣,也同样心痛,但最终还是失望和愤怒占了上风,疲惫道:“你走吧,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寒菲樱冷眼旁观,万大人刚开始一口咬定是自己害死阁老大人,怒气冲冲地说要将此事告到皇上面前去,誓要为阁老讨回公道,现在见真正的罪魁祸首被揪出来,最终还是网开一面,不过是断绝关系了事。   到底是亲族,亲疏有别,不同就是不同,不过她并不在乎,她在乎的仅有萧天熠对自己的态度而已,其他的一切,都轻如鸿毛。   欧阳菁也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哭泣道:“舅舅,菁儿自幼丧父,一向胆子小,当时真的很害怕…”   菁儿的确命苦,小小年纪父亲就去世了,万大人想起阁老曾经对菁儿的万般宠爱,还常常和他说要多关照菁儿,心怀不忍,可一想到菁儿的所作所为,最终还是硬起心肠,而且,就算万家和菁儿断绝了关系,但菁儿也不是无家可归的浮萍,依然是显赫的燕王妃,听闻燕王也很宠爱她,也算是对父亲有个交代,他叹了一口气,“你若是留下来,以后舅舅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外公?”   “菁儿真的知道错了,菁儿那么敬仰外公,怎么会想害死他?当时菁儿只是救人心切,一时乱了方寸,真的不是有意的…”   欧阳菁的哭声令人触动,可惜总有人不愿放过她,万萍一心为了讨好世子爷,更是不惜把所有脏水往她身上泼,抢白道:“说得轻巧,退一步讲,就算你气死阁老大人是无意之举,那后来一脸无辜地栽赃世子妃,也是因为无意吗?”   万萍虽然只是万家的一个小角色,但世事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小角色,越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万大人本来被她们母女俩哭得有些心软,但被万萍这样一说,心头怒火又“蹭”地升腾起来,一脚踹开欧阳菁,“我意已决,你们走吧,以后见面就是陌生人了。”   欧阳菁立即吃痛,心生委屈,这样的结果是她想要的吗?难道她想要害死外公吗?忽然扑到表兄万千里面前,“表哥,菁儿真是无意的,当时我看外公精神很好,一直和我聊了好久的家常,我才试探着把这件事告诉他的,真的没想到…”   面对菁儿的哭诉,万千里只是不语,其实以前在万家,他就意识到了菁儿对世子爷不同寻常的感情,却故作不知,从不点破。   因为世子表弟本就是聪明绝顶的人,不可能意识不到,而且,万千里还有种期望,希望菁儿以后可以自然醒悟,直到后来菁儿成了燕王妃,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所幸这段暗藏的情意没有出什么意外。   菁儿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天真无邪,这一点,万千里早就知道,但问题是,在豪门贵胄生活的人有些心计,本就是必备的生存之道,但这一次,不管菁儿知道不知道祖父受不得任何刺激,她气死了祖父都是铁一般的事实,所以无论菁儿怎么哭泣,他都无动于衷。   最后,还是三公主上前,扶起了菁儿,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今日之事根本就不可能有回旋的余地了。   若说之前的事情尚且可以原谅的话,可姑母抖出所谓的世子爷身世的问题,就是彻底的决裂,曾经她听母妃说过,有人拿世子的身世做文章,那人就是曾经的皇后李燕珺,但最终却被皇上打入了冷宫。   世子独一无二的风华和气魄,霸气而冷然,优雅而高贵,绝不可能是贱民的儿子,三公主相信,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后天怎么也无法超越,当时见姑母义正言辞地说世子爷并非淮南王妃所出的时候,她就知道,姑母最终一定会一败涂地。   连皇后都在栽在世子爷手里,更何况常年不在京中在万家也是深居简出的姑母?无非是以卵击石罢了。   见事情已成定局,欧阳二夫人在短暂的开心之后也明白了,如果真的没有了万家,他们拿什么做筹码给京兆府施压救她的宝贝荻儿?   最后,万若滢面色悲戚,“既然兄长心意已决,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姐姐已经走了,如今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还请哥哥容许我为父亲送行。”   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万大人想了想,还是没有狠下决心,点点头,“好吧。”   万家马上就开始布置灵堂,府中处处挂满了白幔,到处都是一片悲伤哭泣之声。   阁老过世的消息像风一样席卷了京城,但欧阳菁和阁老之死的关系,毕竟是件不便与外人说的事,所以万家人讳莫如深,除了当时的人,外人只知道阁老是寿终正寝。   灵堂很快就布置起来,万若滢披麻戴孝,万大人的目光不善地投向欧阳世家的三人,老夫人忙道:“老身和阁老故交一场,阁老仙逝,自当为阁老送行。”   万家到底是书香门第,而且人家也是来吊唁的,万大人也就默许了,只是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们。   其实欧阳世家的人不肯走,有个最大的原因,就是说不定在这里等到可以营救荻儿的贵人。   燕王并不知晓万家已经和欧阳菁母女决裂,对这位闻名本朝的大文豪的逝世,表现得异常痛心,上了香之后,面带痛色,沉声道:“大人节哀顺变。”   “多谢燕王殿下。”万家的人从不参与党派之争,不管是和燕王,还是和废太子之间,都没有任何不快。   燕王从灵堂出来之后,缓步前行,老夫人看准时机,见左右无人,一下子跪在燕王面前,“见过燕王殿下,臣妇是欧阳荻的祖母,求你大发慈悲,救救臣妇的孙儿。”   她完全是病急乱投医,荻儿一直在大牢里面待着,她这个做奶奶的操碎了心,所以找准这个机会向燕王求救。   而且,老夫人也知道注重颜面的万家,不可能将菁儿和万家发生的不快之事张扬出去,若是真的张扬出去,对万家又有什么好处?   燕王打量她片刻,虚扶一把,语意不明道:“原来是老夫人,老夫人客气了。”   见燕王没有明确拒绝自己,老夫人心中一喜,以为有了希望,以如今菁儿和万家的关系,万家是怎么都不可能出面的,而世子又是那样可怕,让人忍不住心生怵意,她连求都不敢去求他。   老夫人面对燕王审视的目光,急切道:“荻儿他肯定是被冤枉的,他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有杀过,怎么可能杀人呢?这是天子脚下,求您一定要为荻儿主持公道,臣妇在此叩谢您的大恩大德。”   寒菲樱刚好出来,听到老夫人这句话,不由得失笑,开什么玩笑,豪门少爷,需要亲自动手杀鸡吗?   这欧阳世家的教养也真成问题,如此娇宠自己的孙子,连杀了人都是别人的错,看来在建安郡也一定是不断出事的纨绔子弟,不过以欧阳世家在建安郡的能力,当然都可以摆平,问题是,到了京城,他们就鞭长莫及爱莫能助了。   燕王眼中快速掠过一道笑意,“欧阳荻也算是本王的内弟,本王自当关心,老夫人不必担心。”   老夫人到了京城之后,就处处碰壁,本来是想到燕王面前碰碰运气,没想到燕王答应得如此爽快,她反而有些不踏实,“真的吗?”   燕王微微招手,将老夫人唤过来,耳语了一番,眼中染上意味深长的笑意。   老夫人一听,大喜过望,还真是找对了庙,拜对了神,早就听闻燕王素有贤名,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高高在上的燕王,比什么万家,比淮南王府世子都要好说话得多,原来,燕王早就想要营救荻儿了,看来菁儿在燕王面前的颜面还是不小的,也是,菁儿貌美如花,燕王殿下能不宠爱吗?   “好了,这件事本王自会安排,老夫人先行回去,静候佳音。”   老夫人对燕王千恩万谢,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老夫人走后,欧阳菁失魂落魄地从灵堂出来,见她眼眶红肿,燕王关切道:“老人家已经走了,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欧阳菁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如今燕王是自己唯一的依靠,虽然万家并没有将把母亲从族谱上除名这件事公布出去,但燕王迟早会知道的,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和熠哥哥的关系早已经降到了冰点,现在又和万家断绝了关系,她除了一副燕王喜爱的美貌之外,已经没有更多可以拿得出手的筹码了,燕王还会对自己宠爱多久?   拜别了阁老,萧天熠和寒菲樱也准备离开万家,寒菲樱望住高大府邸的牌匾,百年书香门第,一代文豪逝世,以后万家还能延续往日的风光吗?   两人刚到门口,万千里忽然追了出来,身穿一身白色孝服,神情肃穆,“世子爷,请留步。”   萧天熠停下脚步,抬眸看向万千里,“表兄有什么事吗?”   万千里默然片刻,眼前两人,男的俊朗不凡,女的美丽清雅,真是一对璧人,他突然发现,单单以出身去衡定一个人,实在太过狭隘,名门世家小姐在寒菲樱面前,那些引以为傲的风采早就荡然无存。   废太子起兵的时候,世子妃孤身一人,勇闯敌营,和杀人不眨眼的叛军周旋,临危不惧,后来率兵死守城门,与叛军血战,那样的魄力和魅力,连男人都望洋兴叹,何况是女人?   父亲实在太过固执,太过死守清名世家的清高,却不肯睁开眼睛看一看这真实的人世间,文人有文人的清高,也有文人的迂腐,他隐隐有种感觉,或许一个新的时代即将来临了。   表兄要说什么,萧天熠心知肚明,外公过世,舅父迂腐,对于万府的将来,万千里心中定然有自己的想法,今日和万府的隔阂已成定局,表兄想要修补和他的关系。   见到世子深邃的眼神,万千里明白自己无须说什么,世子爷已然知晓,他本想提醒世子爷小心欧阳菁,但转念一想,世子爷那么聪明的人,有什么是想不到的呢?   他怅然一笑,命身后家仆将一叠厚厚文稿送出来,神情哀伤,“祖父文册未成,就骤然离世,留有许多遗憾,如今也只有世子爷能了却祖父心愿将这些文章整理成册,让它们留存于世,千里在此感激不尽。”   “表兄太客气了。”萧天熠示意夜离宸接过,那散发着墨香的书稿是阁老大人未尽的心血,能为外公做些事,也是他的心愿。   “世子世子妃慢走,恕不远送。”他微微颔首,就转身没入一片白色之中。   寒菲樱看着万千里的背影,低声道:“如今万家也只有万千里是聪明人了,你不打算借助万家的力量?”   萧天熠剑眉微拧,深沉冷然的目光让寒菲樱都感受到了他凛然的霸气,“我不喜欢恃宠而骄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人。”   外公过世,他不是不心痛不难过,但也是时候煞一煞万家的威风了。   寒菲樱心下了然,轻叹一声,“看来我不喜欢来万家也是有原因的,从来不来的人,一来就出事了,或许是命中注定和万家的人无缘吧,对了,燕王也来了。”   萧天熠眼中飞快地掠过一道厉色,“他当然会来,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的,从来不参与党派之争的万家并不会为他所用。”   寒菲樱凝眸,“燕王当时册封欧阳菁为燕王妃,无非是因为万家和淮南王府,一旦被燕王知悉万家已经和欧阳菁断绝关系,欧阳菁在燕王府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   欧阳菁演戏演习惯了,若是阁老过世的当时,她就坦然承认的话,就算万家的人一时不能忍受,但这口气过了,原谅欧阳菁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她也不是有意要气死阁老的,可欧阳菁算计习惯了,让万家人产生了一种被欺骗之后的强烈愤怒,反而把事情闹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换句话说,是欧阳菁的心机将她自己推向了深渊。   寒菲樱忽然想起一个人,“万萍你准备怎么办?”   萧天熠似笑非笑,“辱骂本世子的女人,当然应该交由爱妻来处理了。”   寒菲樱斜斜瞪他一眼,“一个小小的万萍,本座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她能猜测出他的目的,他是志在九五之尊的人,不会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来挑衅他的威严,而万家一个小小庶女就敢肆意欺辱他的女人,自然触怒了他,对万萍的严厉处置,就是为了给万家一个警告。   万萍做梦也想不到,因为被对世子爷的爱慕冲昏了头脑,以致被欧阳菁利用,对寒菲樱产生了强烈的嫉妒,出言辱骂,其实以万家的地位,就算万萍只是个庶女,但想要嫁个好人家,亦非难事,可因为她的愚蠢,被卷入了微妙的朝局之中,注定成为这场政治博弈的牺牲品。   万家的人虽然不重视万萍,但一定会关心万萍的下场,那是他们的一个试探,试探世子爷到底会不会对万萍动真的?   寒菲樱想了一会,“这样的货色,也必定是无事生非之徒,不如先关一段时间,让她安分安分,等阁老满了百日,随便挑个下人嫁了了事。”   万萍辱骂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这件事,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此事若是真告到皇上面前,万萍的下场只会更悲惨,这般处置万萍,万家的人还会感谢世子的高抬贵手。   “还是樱樱知为夫的心。”他眼中有种显而易见的赞赏,淡笑道。   寒菲樱挑眉,妖孽的手腕实在高明,不但震慑了万家,还让万家对其感恩戴德,就算有些愚蠢的人不能理解,但万千里一定明白。   萧天熠淡淡道:“很好,万家也应该知道触犯本世子的下场,若是继续恃宠而骄,本世子可不会再这般仁慈。”   寒菲樱深以为然,“我想应该不会了,万千里是将来万家的掌舵人,只要他明白,就足够了。”   萧天熠回首看着门口挂起了白色灯笼的万府,眼中有道悲伤一掠而过,外公走了,一个时代也随之结束了。   寒菲樱清楚地看见了他眼中那道悲伤,虽然他和阁老并无血缘关系,但他和阁老大人的祖孙情却最为真挚,此刻,他心中必定也是伤痛的吧。   寒菲樱挽起他的手臂,目光轻柔,“我们回去吧。”   萧天熠默然颔首,那一抹怅然久久不去,幼时和外公对弈,你来我往,杀得不亦乐乎,外公的书房,总有袅袅书香茶韵中,每每他写出的文章,外公总是含笑赞许。   恍惚中,仿佛又看外公慈祥的笑脸,那样的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外公潜心治学,若是目睹今日一切,不知还要伤心到何境地?如今他看不到,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渐渐的,萧天熠眼中厉色尽数敛去,此刻,他只是一个伤心的外孙,胸中有种闷闷的痛,寒菲樱握住他的手,语调温柔,“外公向来通透,当知你心。”   阁老的去世给本就不太平静的京中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阁老门生极多,每日都有无数人上门凭吊,皇上也派人到万府吊唁。   阁老头七的时候,萧天熠并没有去万府,而是在淮南王府独自祭奠,他素来是感情内敛的人,并不在意在别人眼中是怎样的无情无义。   寒菲樱默默地陪了他半晌,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萧天熠的笑容有种淡淡的惆怅,“我在想,若是母妃看到了这些事,会不会伤心?”   寒菲樱知道他在想万若滢,若是换了温厚娴雅的母妃,万若滢那极度自私的事情,她是做不出来的,柔声道:“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如今失去了万家的倚靠,万若滢在欧阳世家的处境想必不妙,我看那欧阳家的当家二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萧天熠淡淡一笑,看着他的笑,却忍不住让人心底生出敬畏之感,寒菲樱是他的女人,尚且有这种感觉,更不要说他人了,沉声道:“她既然选择撕破脸,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心存妇人之仁了,不管有什么原因,都不是她可以肆意陷害别人的理由。”   萧天熠反手握住樱樱的玉手,唇角微弯,“我并没有心软,只是为母妃有这样的妹妹而痛心。”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夜离宸来了,可见世子爷正在为阁老烧黄纸祭奠,不敢上前打扰。   寒菲樱看见,对他微微颔首,夜离宸低声禀报了欧阳荻一案的进展。   片刻之后,寒菲樱了然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京兆府见万家,淮南王府,燕王府都迟迟没有任何动静,已经渐渐琢磨出来这三家的态度了。   此刻,就是最迟钝的人都明白了,如果他们想要施压,早就施压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可与此同时,大理寺几乎是每天都派人过来催问案子的进展,大理寺卿更是三天两头亲自去施压,京兆府迫于压力,再加上按照当时的情况推测,的确是欧阳荻将褚恩推下去的,他杀人证据确凿,就直接判了斩刑。   虽然案子结了,但寒菲樱知道,这件事一定没有结束,那日在万府看见欧阳老夫人出去的时候,虽然极力装出一副悲伤的表情,但是眼中分明有喜色。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按龙腾王朝律例,凡是判了斩刑的犯人,都会被关在死牢中,等待秋后统一问斩。   欧阳一家人到了京城之后,就住在一位往日旧识府中,耐以栖身,欧阳二老爷每日出去探听消息,这日,他还未归来,府中就已经得知了消息。   老夫人惊得目瞪口呆,如今形势对他们不利,万家和淮南王府都没有出面,而对方一直给京兆府施压,结果肯定不乐观,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荻儿被判了死刑,对欧阳二夫人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这个幼子,从小就颇有一股子机灵劲,深得爹娘的疼爱,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地娇生惯养,哪里吃得了大牢的苦?   昨日,她得到恩准,去牢中见了一面荻儿,一见到荻儿的模样,二夫人的心都疼得揪了起来,这哪里是人呆的地方啊?   牢房里面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腐烂霉变的气味,二夫人进去的时候,差点呕吐出来,她娇宠了十多年的儿子竟然被关在这种地方?   被关进去了没多长时间,自己珠圆玉润聪明伶俐的儿子就变得她差点认不出来了,面黄肌瘦,瘦得连颧骨都凸了出来,浑身脏兮兮的,身上也有一股刺鼻的气味,而且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血迹斑斑,哪里半点风度翩翩的豪门少爷模样?   荻儿一见到他们就大哭起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爹,娘,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快救我出去,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那头发乱蓬蓬不堪入目的犯人,真的是自己如珠如宝的儿子吗?二夫人心如刀割,恨不得立即把荻儿带回去,母子两人大哭一场,最后在狱卒不耐烦的催促中,二夫人被他们从大牢赶了出来。   回来之后,二夫人一直觉得荻儿的哭喊声始终在心头萦绕,疼得她抓心抓肺,现在儿子都要上断头台了,她再也按捺不住了,“娘,不是说燕王答应想办法吗?为什么这么快判决就下来了?那什么大理寺卿非得逼死我们的荻儿吗?难道这天子脚下就没有公道可言吗?”   二夫人极度溺爱荻儿,她坚定地认为一定是大理寺卿在冤枉自己的儿子,荻儿绝不可能杀人的,就算真的杀了人,也一定是被逼的,因为对方实在太可恨了。   老夫人也深感意外,那日万府办丧事的时候,她不肯离开,目的就是为了等待燕王,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贤德的燕王和她说过,欧阳荻的事情他不会不管,但他的身份不便明里插手此事,只能暗中关照,让老夫人稍安勿躁,而且不得对外张扬。   听了燕王的话,老夫人心中有了底,也知道燕王说的是实情,如今他即将入主东宫,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的确不宜授人把柄,所以她只是在旧识府中静候佳音,相信燕王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她心中还在暗自得意,此次来京,最大的收获是拉近了和燕王的关系,谁都知道,燕王是未来的储君,未来的帝王,燕王妃是自己的孙女,蔫有不为欧阳世家谋利的道理?   得到了燕王的亲口许诺之后,老夫人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变得十分淡定,什么万家,什么淮南王府,在燕王面前,全都得靠边站,那什么大理寺卿更是不值一提,老夫人相信,荻儿很快就会无罪释放,大理寺卿也会知道欧阳世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可万万没想到,等到的并不是佳音,而是噩耗,荻儿竟然被京兆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判了死刑。   老夫人只觉得一阵阵天旋地转,她开始怀疑那天燕王是不是纯粹敷衍自己?而自己却傻傻地当了真?   不仅仅是二夫人沉不住气了,连老夫人也坐不住了,看向一旁郁郁寡欢的万若滢,目光变得十分冷淡,虽然她不满万若滢是个克夫命,但因为万氏豪族的关系,她对万若滢也客客气气,可现在若滢被万家从族谱上除名了,再也不是万家小姐了,她十分失望。   但菁儿还是燕王妃,还需要牢牢靠上燕王这棵大树,才能保证欧阳世家的荣华富贵,想到这里,老夫人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若滢,现在荻儿的案子都判下来了,可燕王那边一直没消息,不如你现在去趟燕王府,探听个虚实,也好叫我们安心?”   万若滢原本是家世显贵的高贵豪门小姐,可现在父亲离世,自己又被驱逐出门,骤然如同无根的浮萍,正在失魂落魄伤心欲绝的时候,哪里还有心思管欧阳荻的事情?   而且,当时兄长冷着脸说要和自己断绝关系的时候,弟媳那幸灾乐祸的眼神,她并不是没有看到,不由得怒火中烧,都是她儿子不肖,连累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她还好意思落井下石?   此时,万若滢对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充满了怨恨,二夫人向来心胸狭隘,为人尖刻,以前的万若滢自持高贵的身份,从不和她计较什么,但现在已经今非昔比,连连遭受打击的她,实在不想再为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四处奔波。   自己全心全意营救她的儿子,不惜放下身段去求自己的外甥-那位已经翻脸的淮南王府世子,一连吃了好几次闭门羹,连可怜的菁儿也被连累得痛不欲生,为的是什么?   可这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女人回报自己的是什么?是冷嘲,是热讽,是得意,是讥诮?她的表现让万若滢的心寒到了极点。   而且,万若滢清楚地知道,若是二夫人这一关卡过了,而自己已经被迫和万家断绝了关系,再没有了耐以栖身的强大娘家,以后,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还指不定怎么趾高气扬呢?   万若滢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回应,老夫人不禁有些生气,便加重了语气,“若滢,我在和你说话呢,让你现在去一趟燕王府,面见燕王,问问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救荻儿?”   万若滢垂下眼眸,这件事,已经让她心灰意冷,她一个女人的能力向来有限,何况,反正死的也不是自己儿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自己瞎操什么心?当即面呈倦色道:“娘,父亲刚过世,我身体不舒服,让别人去吧。”   这样明显的推脱之语,让老夫人脸色一变,不要说到底是真的不舒服,还是假的不舒服?就算是真的,和荻儿都被判了死刑比起来,不舒服算得了什么?   老夫人虽然生气,但还是能按捺得住,而且,她毕竟是老人家,不像年轻人那么大火气,知道是若滢对二夫人的态度有了意见。   欧阳荻是二夫人的心头肉,见长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头怒火“腾”地蹦出来,她是欧阳世家的总管,管事多年,早就养成了颐指气使的做派,当即冷冷道:“我看长嫂身体不舒服是假,不想救荻儿才是真吧?”   万若滢一听,气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手指剧烈颤抖,她和菁儿为了救那个不成器的欧阳荻,付出的代价还小吗?   这个弟媳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能没心没肺地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她怒极反笑,一字一顿道:“不错,我是不想救他,他又不是我的儿子,凭什么要我出去到处低声下气地看人脸色?”   二夫人见长嫂这么说,脸色顿时黑沉下来,更加印证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以万家和淮南王府的势力,救人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可荻儿到现在都没有救出来,分明是长嫂阳奉阴违,表面上装作积极救人,说不定还在暗中使坏,荻儿这么快就被判了死刑,完全有可能就是长嫂使的绊子。   她恨恨地瞪着长嫂,心中一腔怒火正愁找不到发泄口,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貌合神离的虚情假意了,万若滢都不再是豪门贵族小姐了,还凭什么在自己面前装豪门千金的派头?   此刻,面对这个一直压自己一头的人,二夫人本就有一张尖利的嘴,更是毫不留情地嘲讽道:“自己生不出儿子,就嫉妒能生儿子的人,我也真是瞎了眼睛,居然相信你这个伯母一定会把荻儿救出来,都差点忘了,你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救荻儿?你在背后恐怕还巴不得他早死呢。”   膝下无子是万若滢最大的痛处,这些年,在欧阳世家多少辛酸,皆因她膝下无人可以依靠,现在这道暗伤,被这个刻薄女人血淋淋地撕扯出来,让她痛楚交加,怒火中烧。   看到二夫人那张恶毒至极的脸庞,万若滢气得浑身颤抖,多年的委屈辛酸瞬时涌上心头,一怒之下,忽然扬起手臂,狠狠扇了二夫人一个耳光。   二夫人陡然吃痛,她儿子被判了死刑,正在心烦气躁的时候,如果说原来还顾忌长嫂的身份,不敢公然挑衅的话,现在根本就不用再顾忌了。   她生了四个儿子,向来在欧阳世家扬眉吐气,而且又当了多年的管家,哪里是肯吃亏的人?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捂住嘴巴,说起话来更是恶毒无比,“你以为你还是万家的贵小姐吗?你什么都不是,居然还敢打我?今天我跟你拼了。”   二夫人一把抓住万若滢的头发,用力撕扯,万若滢发出痛苦的叫喊,她是大家闺秀出身,知书达理,又一连遭受了众多打击,此刻更是身体虚弱,而二夫人身强体壮,很快就打得她眼冒金星,站立不稳。   但万若滢明白,在这个疯子一样的女人面前,如果自己不拼命反抗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她打死,立即咬牙使出浑身力气和二夫人厮打在一起。   二夫人力气大,却没有万若滢的聪明和灵巧,她的脸很快就被万若滢抓得血迹斑斑,顿时火辣辣的疼。   老夫人见两个媳妇居然当着她的面打起来了,气得险些背过气去,大怒道:“反了,真是反了,你们都给我住手。”   可两个打得你死我活的人只顾咒骂对方,要把多年对对方的怨气一股脑儿发泄出来,根本就没听到老夫人在说些什么。   她们用尽一切力气去攻击对方,用尖利的指甲在对方脸上划出一道道伤痕,拼命撕扯对方的头发。   “住手,住手。”老夫人想站起来,突然觉得一阵头晕,又跌坐在椅子上,她年纪大了,嘶哑着嗓子也阻止不了两个疯狂的儿媳,气得牙齿都在打颤。   这位大家族的老夫人,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欣赏到这样精彩的一幕,她一向有她的原则,那就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内部的争斗是任何家族都避免不了的,但有一条铁则,就是在对外的时候,必须高度一致。   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家族内部的矛盾居然空前爆发,而且是以这种最激烈的方式。   欧阳世家虽比不上京中高门,但也是规矩众多的大户人家,长媳是知书达理的贵族小姐,二夫人娘家虽然不显赫,但也同样是官宦之家,就是这样的两位儿媳,现在居然在她面前,像田间地头的泼妇一样大打出手。   万若滢扯着二夫人的头发,自己的头发也被二夫人拉得钻心的痛,虽然她力气不如二夫人大,但人被逼到了极处,往往有惊人的爆发力,她心头憋着一口气,死也不放手。   聚集心中多年的恨一下爆发出来,两人都用最怨毒的眼神怒视对方,二夫人现在几乎把万若滢当成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一样看待,满心怨恨,忽然拔下头上一根发簪,用力就朝着万若滢的手刺过去。   万若滢大叫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再一看,手臂已经鲜血直流,强忍住痛,却不甘示弱地冷笑道:“欧阳荻被判了死刑,真是天意,你就准备为你的儿子收尸吧。”   二夫人心中的痛处也被万若滢毫不留情地撕开,她暴跳如雷,握紧手中长簪,就要朝万若滢的咽喉刺过去,咬牙切齿道:“要是我儿子死了,也不会让你好过。”   二夫人还未刺过去,忽然听到万若滢一声惊叫,“娘,你怎么了?”   原来老夫人见借住在旧识府中,居然能出这般骇人听闻的丑事,她气得脸色灰白,整个人也瘫软在椅子上,嘴唇不停地颤抖。   因为有阁老例子在先,万若滢不敢大意,二夫人这么多年在欧阳世家耀武扬威,当然也少不了老夫人的提携和栽培,自然也害怕老夫人出事,赶紧丢下手中簪,“娘,娘,你没事吧?”   在二人的手忙脚乱地掐人中和揉背之中,好一会儿,老夫人终于缓过气来,用手指着她们,怒不可遏,“你们,你们…”   见老夫人醒转过来,万若滢和二夫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一看到对方的时候,又是怒目相向,平日都是极其注重仪表的人,此刻却都是狼狈不堪,万若滢的头发被撕扯得乱七八糟,二夫人连纽扣都被撕开了,里衣都露出来了。   要是在建安,面对这样不肖的儿媳,老夫人恨不得将她们一个个扫地出门,但现在是在寄人篱下的京城,而且她也老了,也没有当年那种心气了,只得连连哀叹,真是家门不幸,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内斗?   她越想越气,气得眉毛都快要竖起来了,用力地拍打着桌面,“你们是要气死我这把老骨头吗?”   万若滢和二夫人都识趣地不说话,万若滢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经过这一遭,她更不可能再帮欧阳荻什么了,只巴不得欧阳荻早死。   二夫人虽然出了一口恶气,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燕王妃总归是长嫂的女儿,老夫人说燕王答应帮忙,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总归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但现在恐怕连希望都破灭了,也只有靠老夫人的老脸面了。   欧阳二老爷回来的时候,看着长嫂脸上有尖锐的划痕,他夫人也衣冠不整,头发凌乱,三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眼睛瞪得老大,外面还没乱,自己府中倒是全乱了,不过他什么也没说,看来荻儿被判死刑的消息,她们已经知道了,女人之间的争斗终究不是大事,直截了当道:“娘,光是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一定要想办法把荻儿救出来。”   老夫人余怒未消,又把两人劈头盖脸训斥一顿,直到骂得两人再也抬不起头,才喘了口气,决定亲自上燕王府一趟。   ---   就在大家以为欧阳荻杀人一案已经了结的时候,此案又出了新的证据,突然有人到京兆府作证,证实死者褚恩并不是被欧阳荻推下去的,而是自己失足坠落摔死的。   这个新证人说,当时欧阳荻的确和褚恩有些争执,欧阳荻还是彬彬有礼的,可褚恩突然发难,先动手踢打欧阳荻,欧阳荻一直避让,试图和褚恩说理,可褚恩根本就不听,欧阳荻一直避让,褚恩却穷追不舍,褚恩追打至栏杆的时候,栏杆突然断裂,褚恩就跌落下去了。   此言一出,舆论哗然,照这种说法,欧阳荻根本没有任何过错,完全是被冤枉的,而褚恩则属于咎由自取,他的死也是自作自受。   京兆府又开始头痛了,已经定了性的案子,都准备上报刑部复核了,偏偏又跳出来一个什么新的有力证人,早干嘛去了?以为刑律是儿戏吗?   虽然万花楼杀人一案影响极大,但目击证人却没有几个,因为事关大理寺卿的公子和燕王的内弟,没谁愿意卷入到这样复杂的关系里,都是眼不见为净,躲得越远越好,只喜欢远远地看热闹。   好不容易欧阳荻签字画押了,可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案竟然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皇上听闻褚成智独子被杀,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便下旨召褚成智,京兆府尹,刑部尚书等人入宫问话,还有燕王和淮南王世子一同入宫。   皇上听京兆府尹描述了事情的经过之后,把目光投向燕王,意味深长道:“听说这杀人凶手是燕王妃弟弟?”   燕王当然明白父皇的意思,他知道父皇一向最不喜欢权臣干涉律法,忙道:“的确是王妃堂弟,但请父皇明察,儿臣绝没有任何干涉京兆府办案的举动。”   皇上略微点点头,“朕相信你懂得分寸,没有怪你的意思。”   “谢父皇。”   褚成智的独子死了,整个人苍老了很多,此刻更是老泪纵横,“臣的儿子被那刁徒殴杀,还请皇上为老臣主持公道。”   风月场上出的事,却闹到皇上这边来了,虽然看起来很荒唐,实际上却一点也不荒唐,萧天熠眼中掠过一道稍纵即逝的寒光,他很清楚,这件事是燕王的手笔,针对的当然就是那个稀里糊涂的大理寺卿了。   燕王很有耐心地等待京兆府定案之后,才抛出这个所谓的关键证人,只有这样,才能引起更大的轰动,目的无非是要在皇上面前证实褚成智身为大理寺卿,却以权谋私,干预京兆府律法,屈打成招,逼迫京兆府强行定案。   糊涂了一辈子的褚成智恐怕做梦也没想到,有这样一张已经铺开的网正等着他吧。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为他人做嫁衣裳   京兆府尹顿时紧张起来,不由得看向褚大人,此案发生之后,大理寺卿一直动用各种手段,逼他尽快判欧阳荻死刑,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京兆府尹,哪里顶得住他的压力?   好在欧阳荻也不是什么硬骨头,用了几次刑之后,很快就招认了,京兆府尹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了结了一大烦心事。   可没想到,刚刚结案,就出现了新证据,更要命的是,现在连皇上都注意这个案子了,他又开始惶恐不安,因为在办理此案的过程中,虽然万府,淮南王府,还有燕王府从来都没有插手过,但大理寺卿却不会袖手旁观,处处干涉,就差亲自办案了,这样明显搅乱朝纲的举动,当然有许多可供人诟病的地方。   见京兆府尹脸色煞白,皇上自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最厌恶的就是重臣干涉刑律,看向大理寺卿,冷哼了一声,“褚卿?”   褚成智清楚地听出了皇上话语中的怒意,心下一惊,忙道:“臣在。”   “此桩杀人案这么快结案,对此你作何解释?”   褚成智一向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何况,褚家在太后那边有点面子,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当了这么多年的大理寺卿,现在自己儿子死了,皇上当然会体恤自己失子之心,他立即信誓旦旦道:“皇上明鉴,微臣绝没有任何干预京兆府办案的举动。”   可皇上哪有那么好糊弄,似笑非笑道:“是吗?”   褚成智知道皇上已经动怒了,终于开始害怕而来,浑身如筛糠一般,但混迹官场多年的人,糊弄人的话向来张嘴就来,“确实如此,因为此案凶犯罪大恶极,导致民愤极大,京兆府为了平息民愤,还京城一片清宁,所以加紧勘察,昼夜不休,希望尽快给百姓一个交代,与微臣全然无关。”   “住口。”皇上忽道,眉峰拧起,怒意横生,褚成智儿子死归死,但若身为刑律要员,却滥用职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冷笑道:“看来你是糊弄人糊弄习惯了,以为朕是三岁小儿吗?”   而且,现在这件事闹得极大,全京城的人都在看着,大理寺本是管理刑罚复核的地方,是三司之一,位置举足轻重,可大理寺卿肆意妄为,难道不怕天下人说他这个皇帝昏庸无能,任用徇私枉法的官员担任要职吗?   褚成智见势不妙,不停地喊冤,可皇上不再看他,而是转向京兆府尹,“大理寺卿到底在此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你如实招来。”   京兆府尹也是夹心的烧饼,他哪里敢得罪大理寺卿呢?但此刻是皇上亲审,非同小可,他也不敢隐瞒,立即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褚大人在办理此案的过程中,私用职权所做的种种事情。   包括置朝廷律法于不顾,直接提审欧阳荻,甚至三番五次亲自带人去大牢对欧阳荻动用酷刑以泄私愤等等,不敢有任何隐瞒。   皇上听完,立即面沉如水,死的是褚成智的儿子,按照规矩,在京兆府办案的过程中,褚成智理应回避,但褚成智这个混账却做了什么?他看向褚成智的眼神已然是一派怒意。   褚成智惊恐万分,噤若寒蝉,儿子无端丧命,他心痛万分,恨不得将杀人凶手千刀万剐,自己是大理寺卿,本以为自己有这个特权,见京兆府办事拖沓,便亲自动手,直接就判了欧阳荻死刑,为自己儿子报仇,可他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会亲自过问此事,当即喊冤,“皇上,微臣冤枉,微臣只催问办案的进度┈┈”   皇上阅人无数,又不是傻瓜,谁在说真话,谁在说假话,自然是分辨得出来,他原本就一直不喜欢褚成智,现在更是怒不可遏,“你在大理寺多年,司务一派混乱,可现在面对你儿子的案子,却突然这般精明能干,莫非朕的大理寺,是专门为你设的?”   见父皇这样说,燕王心中暗喜,现在全京城的目光都盯着此事,父皇不可能允许有人徇私枉法。   褚成智昏庸无能,对独子褚恩娇宠无度,现在褚恩死于非命,只需外人言语稍稍撩拨,就足以能让他发狂,一个本就不聪明人,又失去了理智,什么都干得出来。   皇上越看褚成智越是心生厌恶,堂堂大理寺卿,竟然知法犯法,以为这龙腾王朝的律法是为他制定的吗?还有没有把朝廷律法放在眼里?   不管这个案子如何走向,褚成智干涉京兆府办案,已经是铁的事实,如果他只是个闲职,倒可以混到告老还乡,可大理寺卿是何等重要的职位?皇上也不可能再留这样一个人继续担任这个要职了。   不管欧阳荻有没有被冤枉,褚成智这种知法犯法的行为已经触怒了皇上,一个本来简单的案子,却弄得这么复杂,他突然想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问道:“那个新证人是什么人?”   京兆府尹见被问到,浑身一抖,虽然大理寺卿行为有失,但这个案子终究是京兆府办的,皇上未必不会牵连自己,忙道:“回皇上,新证人就是万花楼的歌妓。”   歌妓?皇上更是满脸不悦,“她说了什么?”   当初万花楼出了人命之后,京兆府尹立即将相关人等押回京兆府问话,那歌妓自然也在里面,可她一口咬定什么也没看见,只是在自己房中等待,听到外面的动静的时候,褚恩已经摔死了。   京兆府见问不出来什么,只好将她放回去了,哪知道,就在欧阳荻判了死刑之后,那歌妓突然再次来到京兆府,说她备受良心的谴责,幡然醒悟,愿意说出当时的实情。   据歌妓所说,死者褚恩原本就横行霸道,当日先是欧阳公子看中了她,褚恩是后来才到的,欧阳公子见褚恩要来横的,便试图和褚恩理论,但褚恩仗着自己大理寺卿公子,根本不听,当即就动手狠狠揍了欧阳公子两拳。   欧阳公子不敌之下,拼命躲闪,无奈之下,便答应把歌妓让给褚恩,可褚恩却不依不饶,还口出狂言,说敢和他褚公子抢女人的人,分明就是找死,他步步紧逼,把欧阳公子往死里打。   欧阳公子被痛打,到处躲闪,褚恩穷追不舍,追到转角处,因为褚恩用力过猛,导致栏杆突然断裂,褚恩便摔了下去,当场死亡。   因为万花楼人流众多,当时情况混乱,而且此事在很短的时间就发生了,很多人都不清楚内情,别人也只知道两位公子争风吃醋,负气斗殴,闹出了人命,而歌妓也太过害怕,怕被牵涉进去吃了官司,所以说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见欧阳公子被判了死刑,她良心不安,思来想去,愿意出来证明欧阳公子是无辜的,以便求得心安。   在皇上面前,京兆府尹不敢撒谎,把歌妓的证词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歌妓说的是事实的话,自己恐怕也难辞其咎。   今天在座的人,要么是刑狱高手,要么是聪明绝顶之人,他们都明白,如果歌妓所言属实,那这桩引人瞩目的京城杀人案就有另外一个走向了。   褚成智气得差点吐血,想不到自己儿子死了,还要承受这样的不白之冤?高声道:“皇上,这歌妓分明是胡言乱语,污蔑小儿,微臣不服啊……”   哪知,皇上根本没理会他的喊冤,褚成智到底冤不冤,他心中有数,这样的人,能教出什么好儿子来?反而厉声道:“褚成智,看来朕这些年是对你太过纵容了,居然敢咆哮金殿?”   褚成智身子顿时一软,他和欧阳家的人一样,都坚信自己儿子是无辜的,他原本一直担心万家或者是淮南王府出面,甚至是燕王府,后来见他们根本就无动于衷,他才彻底放了心,便肆无忌惮地强行干预京兆府办案,逼迫京兆府按照他的要求来审结此案。   他以为为自己儿子报了仇,以告慰儿子在天之灵,哪里知道,这刚好就是燕王殿下为他设下的陷阱?此刻,再傻的人也明白,他不可能再在这个肥缺上坐下去了。   “天熠。”皇上忽然侧首看向一直事不关己的萧天熠,“你怎么看?”   萧天熠随意地看着手中金杯,姿态优雅得令人叹为观止,脸上有抹淡漠的笑意,“臣以为大理寺卿痛失爱子,虽然其情可悯,但朝廷有朝廷的律法,父审子案,难有公允,更不足以安定民心,此风绝不可长。”   燕王立即附和道:“父皇,儿臣以为世子所言甚是,律法是朝廷的律法,不是大理寺卿个人的律法。”   褚成智见原本淮南王世子和燕王双双若无其事,但现在一开口,就是对自己极为不利的言论,心下更为惶然。   以现在的形势来看,不仅仅是不能帮儿子报仇了,恐怕连这个位子都保不住了,他混了一辈子官场,本来以为可以平安到老,却栽得这般惨。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褚成智还不明白人家的真正目的是他的宝座的话,就蠢得无可救药了,不过,他虽然明白,却无计可施,论心计,他哪里能玩得过聪明过人的淮南王世子?   他眼中发出绝望的光芒,这个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太大意了,那杀人凶手欧阳荻是燕王的内弟,燕王妃又是淮南王世子的表妹,他们蔫有不闻不问之理?之前什么都不说,就是为了等着抓他知法犯法的把柄,而他就真乖乖钻进去了,实在是太蠢了。   萧天熠眸光淡漠地掠过面如死灰的褚成智,陈力就列,不能者止,明明没有这个能力,却仗着一点祖上的庇荫,在这么重要的职位上混,对他这样平庸的人来说,本就是一种灾难,真正聪明的人,早就应该请辞,他却不肯,还贪恋大理寺卿的权位,出事是迟早的事情。   褚成智能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只因为当年太后的关照,皇上此刻看到褚成智,自然想起了母后下密旨杀害静妃一事,心口又是一阵隐痛,如今母后已经中风在床,人事不省,更是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褚成智身上,冷冷道:“褚成智渎职枉法,本应削职下狱,但因念其年老,独子丧命,令其致仕,万花楼杀人一案,交由刑部主审。”   萧天熠嘴角弯起一道不易察觉的笑意,褚成智没想到自己这一次竟然跌得这么惨,不但儿子死了,大理寺卿的权位也没了,他浑身发软,不是被两个内侍拖了出去,根本就不可能有力气走出去。   大理寺卿的位置就这样空缺了出来,燕王静默片刻,察言观色道:“父皇英明,褚成智昏聩老迈,辜负了父皇对他的信任,把大理寺弄得乌烟瘴气,儿臣愿为父皇分忧,推选真正有能力有才干的人担任此职。”   皇上沉吟片刻,并没有马上答应燕王的请求,萧远航伏法之后,朝中最有权势的皇子就是燕王了,但皇上一直觉得他太过心急,以致急功近利,看到锦衣金冠的天熠,心头忽然一动,“你如何看?”   萧天熠清楚地看见了燕王急切的目光,却故作不知,水波不兴,“燕王所言有理,这大理寺的确是该好好理一理了。”   燕王还没有来得及高兴,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因为父皇竟然出乎意料地让萧天熠暂代大理寺卿之职。   燕王没想到,辛苦一场,最后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就是因为萧天熠难以掌控,他才想急速培植自己的力量,逐步摆脱对世子的倚靠,没想到父皇却对世子如此信任,好不容易把借机把褚成智踢下去了,却来了一个更难对付的,他不甘心,沉声道:“世子的确文武全才,只是这大理寺卿一职,须得熟悉律法之人方能胜任,世子是否┈┈”   没想到,一直没发话的孔潜居然破天荒的说话了,“皇上,世子聪慧,朝野皆知,微臣相信,不出数日,世子定能清除大理寺陈年弊端。”   大理寺在褚成智的管理之下,已经沉疴多年,也只有世子这样才干卓绝的人,才有可能在最短时间内清理完毕,再创一个清清明明的大理寺。   燕王有些吃惊,孔潜是连自己都无法笼络的人,居然主动为世子说话?   而且,母妃试探过父皇的口风,虽然他已经众望所归,但父皇对封他为东宫之事一直讳莫如深,此事一日没有定下来,他的心一日就不能真正安定下来。   自从世子死而复生之后,父皇对世子的信任就与日俱增,他实在想不明白,父皇迟迟不封自己为东宫太子,到底在犹豫什么?莫非他心中还有别的人选?   这个人选到底是谁呢?燕王把其他皇子全都排查了一遍,可能性都不大,难道会是世子吗?   这个念头,把燕王自己吓了一跳,皇帝封世子为太子的先例并不是没有,但那是在皇帝无子的前提下,只能从宗室挑选一位皇家子嗣来继承皇室,可父皇膝下并不缺皇子,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荒唐的念头?难道是因为父皇对世子不同寻常的宠信,让他产生了危机感?   世子和自己的关系一直若即若离,要说他是自己的对手,肯定谈不上,但要说他全然支持自己,似乎又并没有达到那个程度。   就是这种扑朔迷离捉摸不透的虚无感,才使得燕王决心乘机培植自己的力量,没想到,他辛苦一场,却让萧天熠捡了个天大的便宜,不过事已至此,他只得安慰自己,毕竟,他和世子也没有什么大的过节,今日在拉下褚成智这件事上,两人有共同的默契。   ----   欧阳老夫人得知荻儿的案子有了转机的时候,顿时心花怒放,但她毕竟多年没有来过京城,完全不了解京城的权力格局,以为案子到了刑部,而且又出现了对荻儿极其有利的证人,相信用不了几天,荻儿就能出狱了。   二夫人见儿子出狱有望,兴奋得手舞足蹈,在万若滢面前趾高气扬,恨不得狠狠对万若滢冷嘲热讽一番,可最终还是被清醒的老夫人强行制止。   因为老夫人有种感觉,荻儿的案子之所以有转机,一定是因为燕王殿下的授意,菁儿是若滢的女儿,二夫人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实在糊涂得可以。   万若滢对二夫人的得意忘形视而不见,如今她对欧阳世家也没有任何眷念,只有菁儿是她唯一的念想。   欧阳家的人都很高兴,现在有了关键人证,相信欧阳荻很快就会被放出来,还能赶得上即将到来的春试。   可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掀起了惊天逆转的歌妓,被带到了刑部之后,居然再一次改口。   孔潜素有铁面之称,一向雷厉风行,怎么可能拿一个反复无常的青楼女子毫无办法?   刑部是鬼都得开口说话的人,何况风月场的女人?一番审讯下来,歌妓很快就吐露了实情,原来,她是被人胁迫改口的,而且还收了一千两银子,所以编造谎言,说褚恩是自己摔落下去的,与欧阳荻无关。   俗话说得好,表子无情,戏子无义,本就是逢场作戏,如今歌妓见性命堪忧,哪里还敢撒谎?当即把背后的隐情说了出来。   褚恩的确是那歌妓的常客,但欧阳荻初来乍到,却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自己是万家的亲戚,又是燕王的内弟,猖狂得要命,自以为天下无人能敌,当然不把褚恩放在眼里,两人杠上了之后,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欧阳荻生得人高马大,见有人敢阻拦自己的好事,简直就要把褚恩往死里打的节奏,而褚恩却因为常年逛风月之地,身子发虚,很快就被欧阳荻从二楼推落下去,当时就气绝身亡。   歌妓本见事不关己,又见摔死的褚恩是大理寺卿家的公子,为了明哲保身,自然推得一干二净,说什么都不知道。   可没想到,欧阳荻被判死刑之后,一天夜里,竟然有一个黑衣人持刀潜入万花楼找她,威胁她到京兆府作证,证明欧阳荻是无辜的,褚恩是自己摔是的,如果她做得好,不但性命无虞,还有一千两银子的酬金。   歌妓惊恐万分,而且一千两银子,是自己一辈子也赚不来的钱,当即答应了,这样的好事,干吗不做?   于是她到京兆府去作证,就出现了案子的逆转一幕,但贪财的歌妓万万没想到,这次面对的这位刑部尚书如此可怕,三言两语之下,就让自己露了陷,不但交出了藏匿银子的地点,而且说出了当时的真相。   孔潜虽然没有查出威胁歌妓的幕后主使是谁,但能涉及此案的背后人物并不多,只有三种可能,淮南王府,万府,燕王府。   以孔潜对世子的了解,他的清高,使得他不可能做出这种阴损卑劣之事,而万家,阁老仙逝,万家的人恐怕没有这个心思来管一纨绔子弟的死活,何况万家是书香门第,这种威胁恐吓之事恐怕是做不出来的,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燕王府的人。   至此,真相大白,欧阳荻杀人证据确凿,被判定死刑,欧阳老夫人本来在府中等到好消息,可没想到居然是维持原判,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二老爷呆若木鸡,二夫人嚎啕大哭,“娘,不是说荻儿是无罪的吗?怎么会这样?”   老夫人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但荻儿被判死刑却是实实在在的,她明白,第一次被判死刑,尚有可转圜的余地,但第二次,而且是案子到了刑部,皇上亲自过问的情况下,就转机不大了。   她再也坐不住了,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要去一趟燕王府,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孙儿被杀吧。   她火急火燎地到了燕王府,并不知道燕王现在的心情也很糟糕, 燕王费心设计一场,却为别人铺了路,而且,那天出宫之后,他向世子表示祝贺,世子却只是高深莫测一笑,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发生,那笑容越发让他不安。   ☆、第四百四十九章 病急乱投医   燕王在意的是大理寺卿的位置,如今哪有心思管欧阳荻的死活?可他看中已久的位子却被一个最想不到的人夺去了,本就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偏偏又得知了一个令他更为震怒的消息。   他的王妃,万阁老的外孙女,美貌可人的欧阳世家嫡小姐,居然已经和万家断绝关系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万家虽然中立,但万阁老众多门生的影响力却不容小觑,可现在菁儿居然被万家赶出来了,从此,万家已经没有这个外甥女了,换言之,他们不会在立储这种事情上表明任何态度。   如果不是自己消息灵通,这么大的事情,还不知道菁儿要瞒自己到什么时候?   燕王越想越怒,立即将欧阳菁召来,开门见山,“你和万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殿下这般问,欧阳菁知道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虽说纸是包不住火的,但能拖一时是一时,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她心下慌乱,却极力柔声道:“殿下何出此言?”   “到了现在还在装?你想欺骗本王到什么时候?”燕王冷冷地盯着欧阳菁故作镇定的脸庞,“你为什么没有禀报本王?”   刹那间,欧阳菁面色惨白,咬紧牙关,万家和淮南王府是她在燕王府立足的根本,她敢说吗?   皇子和公主的婚姻,向来都是最宝贵的政治资源,是壮大发展自己势力的绝好机会,可燕王真是郁闷到了极点,当初册封欧阳菁为燕王妃,当然是看中她背后的地位,现在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怒由心生,厉声道:“说。”   在燕王的威逼之下,欧阳菁只得战战兢兢地说出缘由,更是让燕王脸色铁青,见到泫然欲泣的欧阳菁,忽然心生厌烦,摆摆手道:“好了,你下去吧。”   欧阳菁清楚地看到了燕王不悦的眼神,心底猛地一沉,燕王并不是喜欢沉溺女色之人,就算她貌美温柔,但燕王并不看重这个,也抓不住燕王的心,眼圈一红,抿紧了唇,讪讪道:“臣妾告退。”   燕王十分心烦,最近父皇的身体又渐渐有好转的趋势,对他的态度也有些冷淡,让他越发捉摸不透父皇的心意。   从燕王处出来,欧阳菁的心跌落到了低谷,一双腿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动,只得木然坐下,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的花红柳绿。   “哟,这不是王妃娘娘吗?”一个尖锐的刺耳声音响起,让欧阳菁皱眉抬起了头。   是王侧妃,前不久王侧妃怀孕了,在府中更是趾高气扬,欧阳菁最不喜欢的就是她,现在又是心情低落的时刻,不想与王侧妃做口舌之争,便准备起身离开,眼不见为净。   可王侧妃哪里肯放过这个讽刺欧阳菁的好机会?当即掩嘴而笑,高声道:“王妃娘娘,你弟弟的案子已经判下来了,既然已成定局,娘娘还请节哀顺变,毕竟那刑部孔大人可是出了名的铁面判官,肯定不会错的。”   字字如刀,扎向欧阳菁的心口,若是在燕王府,没有了王爷的宠爱,又没有显赫娘家的震慑,贵为王妃又如何?还不是任由这些低贱的女人欺到头上来?   欧阳菁怒视王侧妃,威严道:“本宫贵为王妃,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对本宫说话?”   王侧妃忽然笑出声,面含嘲讽,“算了吧,殿下已经把一切都告诉臣妾了,你就别再装腔作势了,还以为你是万家的外甥女吗?”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连这种货色都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欧阳菁被王侧妃戳中痛处,一怒之下,快步上前,狠狠给了王侧妃一巴掌,“本宫是皇上册封的燕王妃,你竟然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能混迹王府的基本都没有省油的灯,王侧妃怀有身孕之后,一直在后院横着走,现在被失势的王妃打了一巴掌,哪里肯善罢甘休?当即就反手甩了欧阳菁一巴掌,骂道:“臣妾肚子里可有殿下的骨肉,你要是气坏了臣妾的身子,殿下可饶不了你。”   看着那张挑衅的脸,还有那微微凸起的肚子,欧阳菁更是怒火中烧,她也曾经有过孩子,可还不知道他的存在就失去了,这也一直是自己心中的痛,尽管她从来没有爱过燕王,也知道孩子是下半辈子的依靠。   王侧妃还在喋喋不休,那张讨厌的嘴瞬间化身为一道恶魔,欧阳菁只觉得脑子都快要爆炸一样,彻底失去了理智,猛地用力把王侧妃往地上一推。   随后就听到一声惊叫,“啊…孩子…我的孩子…来人啊…”   欧阳菁脑子一片空白,看着摔在地上痛得面容扭曲的王侧妃,嘴边浮现一抹报复笑意,至于有什么后果也顾不得了,短暂的畅快,也是畅快。   王侧妃大喊大叫,很快就召来了很多人,大夫也来了,燕王闻讯前来,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听大夫说孩子保不住了的时候,当即大怒,“欧阳菁,你对王侧妃做了什么?”   听到这样恶狠狠的话语,欧阳菁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此时才想起来后怕,“殿下,你听臣妾解释。”   王侧妃强忍住痛楚,哭道:“王妃娘娘,臣妾一向敬重您,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您?您要是对臣妾有意见,大可冲着臣妾来,臣妾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是殿下的骨肉,他好苦的命啊…”   她的一番哭诉,更让燕王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这个欧阳菁,真是让他失望透顶,自从册封她为燕王妃以来,不但没有半点用处,现在更是连仅有的象征意义都失去了。   父皇喜欢萧天熠,尤其喜欢他那一双活泼精灵的小世子,可自己至今都没有孩子,若是有个聪明伶俐的皇孙,也可以为自己得到储君之位,多一分有力的筹码。   “王妃姐姐的孩子没了,也不是臣妾的错啊,怎么能怪到臣妾头上呢?”王侧妃哭声凄厉,哭得燕王心烦意乱,牙齿咬得咔咔响,“来人啊,把王妃押回房禁足,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外出。”   欧阳老夫人来的时候,正是王侧妃小产欧阳菁被禁足的时候,她并不知道燕王府发生的一切,在大厅里左等右等,也没等到燕王,连茶水都没有,便对丫鬟道:“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欧阳老夫人到了。”   对王府的下人,老夫人自恃是王妃的祖母,还是有几分架子的,哪知道,那丫鬟根本没把老夫人放在眼里,只是摇摇头,没好气道:“我只是一个丫鬟,哪里见得着殿下?”   老夫人不禁有些生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丫鬟不再理会老夫人,老夫人察觉到气氛不对,一时又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正在狐疑的时候,一个和王侧妃交情不错的燕王小妾来了,也知道老夫人是为什么来找殿下,心下冷笑,殿下现在正在生王妃的气,这老夫人可真是会找死。   王妃弟弟杀人被判死刑一事,京城都传遍了,就算他们是深闺妇人,也知晓一二,冷冷道:“你找王妃吧,可惜王妃被殿下禁足了。”   老夫人大吃一惊,不是说燕王很宠爱菁儿吗?“这是怎么回事?”   那小妾看向老夫人 ,幸灾乐祸道:“王妃谋害殿下还未出世的孩子,所以被禁足了。”   老夫人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你们王爷在哪里?老身要见王爷一面。”   那小妾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我们殿下忙得很,没时间见你。”   老夫人忙脱下手腕一对祖母绿的手镯,塞到小妾手中,她还是深信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   小妾看到这对手镯成色不错,眼珠一转,“好吧,我就替你去找殿下说说。”   可一个小妾哪有资格去见殿下?不过老夫人病急乱投医,逮住一个是一个,心急如焚,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   小妾出去绕了一圈又回来了,煞有介事道:“殿下说了,他现在没空见你,让你先回去,等殿下有空了,会派人通知你的。”   豪族长大的人,当然明白这是推脱致辞,但为了荻儿,老夫人也顾不得脸面,一把拉住那小妾,低声道:“夫人,我求求你,我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要面见殿下。”   小妾看这老夫人的衣着打扮都不凡,故意吊起她的胃口,就是不表态。   老夫人只得忍痛再把一双宝石耳环也送给了小妾,指望她去燕王那里美言几句。   小妾上下打量之后,见老夫人也榨不出更多油水了,收了东西,直接扬长而去,以她的身份,殿下哪里是她想见,就可以见到的?   老夫人在王府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燕王的影子,而且燕王府的奴婢也都是人精,王妃谋害王侧妃腹中的孩子,王妃都被禁足了,王妃的祖母又算得了什么?   她们在燕王府伺候,前来投靠巴结的人见得太多了,前面还有人接待老夫人,到后来,连伺候的丫鬟都不见了,老夫人终于明白,她不可能见得到燕王了,而且菁儿在燕王府的处境也很不妙,自身难保。   老夫人失魂落魄地离开燕王府,眼前一黑,不是丫鬟扶住,差点栽到在地,回头张望,京中万家灯火,可她的荻儿却在刑部大牢等着被砍头?   她狠狠跺了跺脚,万家无望,燕王府无望,难道只有淮南王府了吗?   承光阁,寒菲樱正在给萧衡和萧璟洗澡,两个小家伙特别喜欢玩水,特别喜欢水月间,寒菲樱现在终于相信,为什么妖孽三岁的时候,淮南王妃就送给他一座水月间了?看到萧衡和萧璟,不难想象妖孽小时候的模样。   两个小家伙玩得不亦乐乎,寒菲樱却被他们折腾得苦不堪言,自从上次妖孽把他们两个丢到水月间之后,现在每天必须来一趟水月间玩耍,不然就缠着寒菲樱哭闹不止。   刚刚把两个小太爷抱出来,翡翠就来了,“小姐,欧阳世家的老夫人求见,这老夫人也真是的,明知道最不可能帮她的就是小姐了,居然还敢找到这里来?”   寒菲樱道:“你也不要太过小看这位老夫人,欧阳世家在建安郡可是名门,老夫人也是有手腕的,她应该明白,只是单纯地求情,却没有别人看得上的筹码,是没用的。”   ☆、第四百五十章 欧阳世家的秘密   寒菲樱没有猜错,欧阳老夫人虽然不管具体事务,但在欧阳世家当了多年的家,当然不是愣头青,早已是成了精的人物。   此次来京搭救孙儿,在接二连三地碰壁之后,老夫人更是比谁都要清楚,王室贵胄,豪门望族,只有利益,没有情谊,在建安郡都是如此,更不要说权力纷争的京城了,天下事,都是一个道理,如同家族联姻,最能长久的往往是强强联手,如果一方强,一方弱,根本就走不长远。   若是此刻手中没有对方看得上的筹码,对方又何必为你涉险?她也就没有为荻儿求情的资格。   其实老夫人心里也明白,菁儿能一飞冲天,嫁入人人艳羡的皇室,并不是欧阳世家的功劳,而是万家和淮南王府的功劳,但从现在燕王对菁儿的态度来看,恐怕他已经知晓万家和菁儿母女断绝关系的事情。   自从孙女被册封为燕王妃之后,欧阳世家建安第一名门的地位更是稳如泰山,如今万家翻脸不认人,老夫人除了在心底诅咒他们无情无义之外,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综]女主凶残。   除了万家,还有淮南王府,如果菁儿和淮南王府的表亲关系维系得好,依然是一大有力的筹码,而且菁儿在燕王府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虽然万家已经决绝翻脸,但老夫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营救荻儿的机会,为了欧阳世家的安危存亡,荻儿必须救出来,所以她硬着头皮来了淮南王府。   不过,老夫人没想到的是,她并没有见到那个俊美而冷酷的尊贵世子爷,而是美丽的世子妃。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老夫人真的很难想象,商家还能养出这般容色姝丽的女儿?   不知道是不是在王府生活久了,世子妃一举手一投足尽显高贵风华,毫无庸俗商贾之气,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被她吸引。   老夫人是见惯了美人的,已经达到百毒不侵的程度,但此刻在寒菲樱面前却失了神,直到听到寒菲樱一声轻轻的咳嗽,才匆忙回了神,因为寒菲樱那双璀璨流光的眸瞳,在提醒着她,这位世子妃,虽然岁数连自己的三成都不到,却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尤其是世子妃有意无意投过来淡淡一瞥,却让老夫人心头立时一肃之后,她以前对世子妃仅剩的轻视鄙薄之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欧阳世家虽不是京中高门,但能娶到万家贵女的家族,也不是等闲之辈,而且老夫人在豪门浸染一生,更是自认为见识过大风大浪,此刻却发现,她的道行,在京城远远没有达到得心应手的程度,而京城,也不是欧阳世家可以呼风唤雨的天堂。   老夫人心思复杂地坐了下来,暗自思忖到底要怎么开口,才能顺利达到自己的目的?   寒菲樱将老夫人眼中的算计和波动尽收眼底,不动声色一笑,命人上茶之后,缓缓开口,“欧阳老夫人可真是稀客,不知今日光临王府,到底所为何事?”   此时若是世子爷在场,一想到那双高深莫测的眸瞳,老夫人就会心生寒意,或许世子爷不在也是好事,见世子妃主动开口,老夫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女人之间总是更好说话,“世子妃想必已经猜到老身的来意吧。”   寒菲樱并不答话,只是悠然地把弄着手中精致的茶盏,燕王府发生的事情,她已然知晓,万家和欧阳菁母女之间的事情,虽是家族内务,但也绝不是无人知晓,燕王若是连这点消息也无法察觉的,也太后知后觉了。   燕王的震怒和失望可想而知,以后欧阳菁在燕王府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老夫人也在燕王府碰了一鼻子灰之后,便到了淮南王府。   长久的静默之后,寒菲樱轻笑,“连燕王殿下都觉得棘手的事情,老夫人何以想到淮南王府碰运气来了?”   老夫人听出世子妃话语中的嘲讽之意,脸色不免有些尴尬,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老身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度,如今不求荻儿完全脱罪,只求务必保住性命,而且,请世子妃放心,老身绝不会空手而来。”   这话倒勾起了寒菲樱的一丝兴趣,欧阳世家最初的目标是无罪释放,在遭遇重重挫折之后,已经明白,现在想要全身而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更不要妄想在春试中金榜题名了,老夫人倒也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语调微扬,“此话怎讲?”   老夫人见世子妃果然有了兴趣,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比起那些自命清高的清贵名门,商家出来的人就好接触多了,也容易攻破防线,她拍了拍手,身后的丫鬟就捧出来一个小礼盘,上面盖着一块红绸布。   在老夫人的示意下,红绸布揭了下来,下面露出一个碧玉樽,玉质润和,通体碧绿,细腻柔润。   寒菲樱这种行家里手只需一眼就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但如果以为这点东西就可以让自己动心的话,也太低估自己的眼光了以上欺下。   她只是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淡漠道:“老夫人是想向本妃行贿吗?”   老夫人听出世子妃话语中的淡淡怒意,先前心头的希望又瞬间沉没了下去,这碧玉樽可是欧阳世家的宝贝,寒菲樱竟然能丝毫不动心?   如果这就是老夫人的手腕的话,也太低级了,让太寒菲樱失望了,“送客。”她说完就欲起身。   老夫人急了,这是一场根本不存在公平的谈判,因为荻儿的命握在别人手中,自己处于下风,而且她也打听过刑部尚书的官声,听说此人出了名的冷面无情,二儿子曾经也试过这条路,可在建安大行其道的那一套,在这边居然完全行不通,也许是荻儿运气实在糟糕,竟然遇到了一个完全不知变通的刑部尚书,不是因为刑部要案太多,一时无暇顾忌二儿子,连她的二儿子都可能会被以行贿之罪吃上牢饭。   如果此时世子妃走了,荻儿就真的没希望了,老夫人忙解释道:“世子妃请留步,世子妃有所不知,这碧玉樽是先祖皇帝赐给欧阳世家的,是因为有碧玉樽的庇佑,欧阳世家才有世袭爵位,家族安康,这可是欧阳世家的镇宅之宝啊。”   寒菲樱失笑,连镇宅之宝都献出来了,只为换欧阳荻一命,看来在这位老夫人心中,欧阳荻的地位极其重要,重要得超乎想象。   不过就算如此,寒菲樱也只是笑容淡淡,“区区一碧玉樽,本妃还不会放在眼里,老夫人还是不要浪费本妃的时间了。”   看见了寒菲樱眼中的蔑视,老夫人明白过来,寒家可是龙腾王朝最大的宝石商家,这种东西,人家见得多了,自然不以为稀奇,虽然碧玉樽是欧阳世家的镇宅之宝,但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她诚恳道:“只要世子妃能保住荻儿的性命,老身绝对感激不尽。”   寒菲樱挑起了黛眉,“老夫人真是难为本妃了,刑部判的案子,本妃能有什么办法?”   虽然寒菲樱的态度很是淡然,但和到处碰壁相比,至少她没有一口回绝,已经让人心存希望,老夫人眯起眼睛,低声道:“听闻世子妃聪慧过人,又深得世子爷宠爱,淮南王府权倾朝野,自然能办到别人办不到的事情,请世子妃放心,欧阳世家向来是知恩图报的人,绝不敢亏待世子妃。”   欺她年轻,开空头承诺吗?寒菲樱眼中有道看不见的冷笑,“本妃很忙,翡翠,送客。”   翡翠对这喋喋不休的老夫人早就不耐烦了,听到小姐的吩咐,马上板着脸道:“请。”   老夫人虽然被人下了逐客令,但当然不肯走,看着这位淡定高贵的女子,想起第一次听说世子妃是商家出生的,还掩饰不住心中的鄙夷,可现在自己还得求到她头上,还得处处看她脸色行事,真是世事难料啊。   不过老夫人也知道商人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本性,荻儿是众孙儿之中,她最疼爱也最为看重的一个,要不然也不会被派到京城来参加春试,肩负壮大欧阳世家门楣的重大任务了,左右看了看,脸色神秘,小声道:“还请世子妃屏退其他人。”   哪知,寒菲樱只是随意地瞥了她一眼,就淡然出声,“这里都是本妃的人,无需回避,如果老夫人觉得不方便的话,大可不说,老夫人的话,本妃也不是很有兴趣。”   浅淡的语气,疏离的态度,让老夫人心下一凛,明白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荻儿的命攥在别人手中,由不得她做主,只得亮出底牌,“若能保住荻儿性命,老身愿意酬谢三十万两白银。”   三十万两白银?这个数目让寒菲樱眼中浮现一道飞快的讶然。   老夫人亮出底牌之后,看着眼前华贵流光的世子妃,就安静地等待她的态度,老夫人当然不傻,知道要救出荻儿,自然是要舍得下血本的,要是少了,人家估计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一定是要能彻底打动人的数目,才有可能达到目的傅小呆重生记事。   如今和万府已经水火不容,她去燕王府求助的时候,不是没有心存这个想法,可燕王连她的面也不见,她受尽了冷遇,想要送巨款出去,都求救无门,如今既有这个能力又能被打动的,也就只有这位世子妃了。   一时间,厅里陷入异样的安静,寒菲樱惊讶的并不是老夫人会为了欧阳荻出三十万两白银,而是欧阳世家区区一个地方家族,居然出得起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是什么概念?当初她是公子凤的时候,妖孽为了医治双腿,她乘机勒索了妖孽二十万两,后来才知道,那是他母妃的嫁妆,当年万家大小姐嫁入淮南王府,嫁妆就是三十万两,当初煊赫一时。   可小小的欧阳世家,如何能和鼎盛的京城贵族万家相提并论?如今为了救一个欧阳荻,他们竟然能拿得出来三十万两,实在令人生疑。   欧阳世家祖上的确风光过,可这些年下来,早已经不复当年的盛势,不过是依靠祖宗的庇荫和世袭的爵位,维系着建安名门的荣耀。   大家族子嗣繁茂,总是要出几个纨绔子弟,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但只要家风镇得住,也不会出什么大的乱子,但欧阳世家的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备受器重的子嗣却品行不端,殴伤人命,不但没有半点反省,反而全怪别人,对子嗣这般娇宠,不明是非,绝不是好事,曾经的姐夫金有财不就是这样的?   金家曾经也是京城大商户,现在却门庭凋落,家财散尽,何尝不是因为金有财混账不成器的缘故?   老夫人见自己这么大手笔,寒菲樱却依然不为所动,她暗暗心惊,寒菲樱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寒菲樱轻笑,只是那笑容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诡谲,语气透着浓浓疑虑,“欧阳世家拿得出来三十万两?”   老夫人以为寒菲樱是在怀疑欧阳世家的实力,这笔巨款果然让对方动心了,她心头略微松了一松,语气低沉中透着一丝豪气,“世子妃放心,只要保住了荻儿的性命,三十万两一两不少地奉上。”   这话倒让寒菲樱大为好奇,欧阳世家凭什么这么有底气?而且听老夫人这口气,拿出三十万两还不是特别为难的事情。   一个建安郡,一年的税收不过二十万两白银,寒菲樱现在执掌淮南王府,对王府财物了如指掌,堂堂亲王府,总财产也不过八十万两白银,而且大多还是田产地契之类的不动产,流动资金不过十几万两,想要一口气拿出三十万两现银,不通过一些非常手段,也是十分吃力的事情,亲王府尚且如此,而区区一个郡的欧阳世家,居然有这么硬的底气?   而且还可以断定,欧阳世家的财产远不止三十万两,因为欧阳世家子嗣众多,他们不可能为了保住一个欧阳荻的性命而赔上整个身家。   寒菲樱依然只是笑,却始终不表态,让老夫人摸不准她的心思。   老夫人一边揣摩寒菲樱的想法,一边道:“世子妃不用担心,欧阳世家在建安经营多年,自然有些身家,何况,对老身来说,什么钱财都没有荻儿的命重要。”   老夫人的口气里透着一种隐隐约约的骄傲,寒菲樱只是波澜不惊一笑,目光却被窗外一支正新芽吐蕊的枯枝吸引。   在老夫人的无比期待中,寒菲樱说出的话让她目瞪口呆,“三十万两,的确让人心动,可惜本妃从来不缺钱,老夫人的好意,本妃心领了。”   什么?老夫人顿时面色如雪,这个年轻的女子,却给她一种始终都捉摸不透的感觉,她要的到底是什么?   老夫人并不知道,寒菲樱真正感兴趣的是什么,一个家族想要长久不衰地繁茂下去,必须每一辈都有杰出的人物撑起门楣,否则门庭衰落是迟早的事情,欧阳菁的确有心计有才干,却是个女孩,不可能承继欧阳世家的门楣,除此之外,其他的全是庸庸碌碌之辈,这样的家族,平庸一世是没有问题的,但想要重新焕发耀眼光芒,几无可能情牵蜜贱。   如今欧阳世家,靠的不过是承袭祖宗爵位,这样的家族,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轻易拿出三十万两?   老夫人见寒菲樱神色不耐,暗暗心惊,原本以为三十万两足以让寒菲樱动心,没想到,事情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一个商贾出身的女子,竟然对真金白银毫不动心?实在令人费解。   见寒菲樱神色淡淡,老夫人决定最后一搏,她站起身,“既如此,老身就告辞了。”   寒菲樱只是略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连半句挽留的话也没说。   老夫人本来行的是欲擒故纵之计,三十万两已经是一笔巨款,一座亲王府一年的花销也不过就是三十万两,寒菲樱若是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出更多了,定然会挽留自己。   老夫人步伐格外沉重,慢慢走到门口,越走越慢,仿佛只是年老之人的迟缓,而不是她有意的迟缓,她要让寒菲樱知道,若是出去了,这三十万两寒菲樱就拿不到了。   寒菲樱见老夫人的动作看在眼底,唇角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如今这个案子,全京城的人都在关注,就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有能力改变这个案子走向的人并不多。   燕王算是其中一个,但对如今的燕王来说,东宫之位才是最重要的,三十万两虽然you惑巨大,可风险也大,而且欧阳荻是燕王的内弟,他权衡利弊之下,定然会选择不闻不问,以后的天下都是他的,他还在乎什么三十万两?   老夫人也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来找自己,可惜,在自己面前玩欲擒故纵之计,一把年纪的人,未免太过幼稚。   迟迟听不到寒菲樱挽留的声音,老夫人心下焦急,这次若是真的走了,荻儿就彻底没希望了。   世子妃虽然冷淡,却被万家的冷脸和燕王府的冷遇好多了,老夫人虽然抹不开老脸,但终究是顾不得了,城府颇深的她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厚着脸皮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世子妃,尴尬道:“还请世子妃明示,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救荻儿一命?”   寒菲樱唇边笑意更深,“看来老夫人也有诚意,本妃想问一句,欧阳世家不过是区区一个建安郡的家族,势力连京城都无法抵达,何以让本妃相信你们能拿出三十万两呢?”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老夫人脸色微变,却坚持道:“荻儿是老身的命根子,若是荻儿被杀,老身也活不下去了,欧阳世家就是砸锅卖铁,也会凑足这笔钱。”   可寒菲樱的目光仿佛有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迫得老夫人不自觉低下头去,“这样的话,外人面前糊弄糊弄就算了,在本妃面前,还是免了吧,难不成老夫人以为本妃是三岁孩童?”   老夫人看着那双清澈却淡然的眼睛,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眼睛,她一把年纪,竟然不敢和这个女人直视,飞快地左右看了看,“不瞒世子妃,先夫生前做过建安知州,的确有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收敛了一些钱财。”   贪污?而且把责任都推到一个死人身上去,也不能说不高明,这个理由能够说服大部分人,但说服不了寒菲樱,建安不过是个郡,如何能贪污到几十万两?   而且,欧阳荻并非欧阳世家独子,据她所知,欧阳世家人丁兴旺,子嗣繁茂,花三十万两巨款买一个人的性命,不太像是一个子嗣众多的大家族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个家族的真正财产比三十万两还要多,而且,欧阳荻不能死,因为他手里有欧阳世家极为在意的秘密。   老夫人见寒菲樱依然不信,面露极度诚挚之色,“世子妃,老身连这种事情都和盘托出,还有什么敢瞒着您呢?”   可直觉告诉寒菲樱,真相远远不是老夫人说的这么简单,背后一定有令自己更感兴趣的东西,对老夫人这样的老江湖,若是不耍点手段,她可以不会轻易就范盛宠第一邪妃。   寒菲樱轻轻朝热茶吹了一口气,安然宁静,甚至都没有请老夫人坐下来,淡笑道:“老夫人在万府和燕王府接连受阻,想必也知道这件事的难度有多大,当今皇上最反感的就是重臣干涉律法,就算淮南王府权倾朝野,也不便插手此事,何况,全京城的人都在看着,一不小心,就会落人口实,本妃也是看你一大把年纪还在为子孙奔波,起了恻隐之心,所以才勉强试一试,可老夫人也太没诚意了吧?”   世子妃终于开口,让老夫人看到了希翼之光,淮南王府深得皇宠,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他们做不到,但世子妃的目光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不悦,刺得老夫人身上发寒。   老夫人不敢再对上世子妃的眸光,“世子妃只要拿到三十万两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何必如此深究呢?”   寒菲樱站起身,华美衣裙从老夫人身边掠过,似笑非笑,“老夫人说的有理,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本妃必须知道这三十万两到底会不会烧手?本妃可是个商人,自幼就懂得权衡利弊,万一为了三十万去火中取栗,最终引火烧身,可是得不偿失的蠢事。”   见世子妃这样说,老夫人知道她是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可那是欧阳世家最大的秘密,自己绝对不能说出去,不能让任何一个外人知晓。   寒菲樱见老夫人处在极度的纠结和犹豫之中,却一点也不着急,脸上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美丽精致的容颜仿佛有光泽在流动,魅惑,妖娆,慑人心魄。   见老夫人眸色沉沉,寒菲樱嫣然一笑,明明明媚如花,却让老夫人望而生畏, “要不要本妃提醒一下老夫人,建安郡靠近南海?”   “轰”的一声,老夫人顿觉身体一晃,险些晕倒,欧阳世家毗邻南海,而南海是朝廷对外贸易的最大港口,欧阳世家的人把控当地交通枢纽,这样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成了欧阳世家大量敛财的最大秘密。   这也是她务必要救出荻儿的另外一个最大原因,欧阳世家的这个秘密,荻儿也是知道的,因为荻儿是将来要接掌欧阳世家的挑大梁的人物,所以家族的秘密并没有瞒着他。   现在想起来,到底是欧阳世家的人太过心急了,也没料到荻儿到了京城,竟然闯出了这样的弥天大祸,他如此年轻,万一在大牢里扛不住,把这个秘密透露出去,后果可是不堪设想,所以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荻儿救出来。   寒菲樱真是好敏锐的心思!老夫人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身子,对上那双明明清幽见底却又仿佛透着无边无际深渊的眼睛,她甚至开始怀疑来淮南王府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但问题是,现在想退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老夫人的确没有想到寒菲樱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居然清楚地知道建安地势图,准确无误地一语中的。   寒菲樱淡然却又锐利的目光让老夫人浑身发寒,她定了定心神,故作不知道:“世子妃在说什么,老身听不懂?”   寒菲樱蓦地发出一声长笑,语气更让老夫人触目惊心,“有件事,老夫人大概还不知道。”   “什么事?”老夫人下意识地问道。   “刑部尚书孔潜可是出了名的铁面判官,听说欧阳荻不但交代了这次杀人的罪行,而且连以前在建安犯的事情,也被牵扯了出来,孔潜最善于顺藤摸瓜,这一次,想必也会有所收获。”   老夫人大惊失色,欧阳世家在建安影响极大,而荻儿又是名门嫡出,行为张狂些在所难免,一般人也不敢惹他,若是荻儿和人发生冲突,欧阳世家都能摆平,其实这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荻儿会不会把欧阳世家的秘密吐露出来?   这次犯了事,竟然牵扯到了以前的事,这已经说明荻儿的嘴巴不是铁板一块,万一重刑之下,他熬不住,又怕死,为了邀功,会不会将他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欧阳世家的这个秘密,只有她和二儿子,还有荻儿知道,为了保密,连两个媳妇都瞒得严严实实,这也正是必须要把荻儿救出来的原因媳妇儿,我们一起种田吧。   寒菲樱满意地盯着老夫人灰白的脸色,今天见欧阳老夫人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竟然意外地发现了这样一个大秘密。   龙腾王朝明令官宦之家不得参与海外经商,就是为了防止官商勾结,杜绝回易(今称“走私”),将朝廷禁止海外贸易的物品销外海外,同时也为给朝廷带来巨大损失。   真是没想到,欧阳世家的人竟然参与朝廷明令禁止的回易之事,难怪居然能拿得出来三十万两保欧阳荻的命,这般大手笔,只为欧阳荻,很有可能欧阳荻也是知情的。   没想到寒菲樱这般精明锐利,竟然洞悉了背后的隐情,老夫人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极力想否认,却发现无论说什么都那样虚伪而无力。   寒菲樱见状冷冷道:“既然事已至此,老夫人何必再遮遮掩掩?这可会让本妃认为老夫人毫无诚意。”   真是小看了这个欧阳世家了,这般胆大包天,若不是一个小小的欧阳荻万花楼杀人一事,居然还不知道欧阳世家背后有着这样精彩的黑幕?   老夫人当然知道这件事若是被朝廷知晓的,后果到底有多严重,这也是当年想方设法攀上一门京中高亲的最大原因,就是为了以后有个强有力的仰仗,没想到最终却彻底开罪了万家,一向温文尔雅的万家翻起脸来,也是这般决绝迅速,毫不手软。   老夫人跌坐在椅子上,如果不是因为荻儿也是知情人,这个时候,欧阳世家宁愿舍车保帅,也要舍弃荻儿,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的女人,这个秘密被这个女人知晓,到底会带来怎样的危险?   见寒菲樱脸上并没有多少惊异的表情,老夫人只得安慰自己,或许寒菲樱知道也没什么,毕竟,她没有任何证据不是吗?   不过寒菲樱似乎有透视眼一眼,老夫人真是想不明白,这么年轻的女子,到底是哪里来的阅历和锐利,居然能一眼看透自己心中所想?   “就算本妃手中暂时没有证据,可那也是暂时的,不是吗?”   寒菲樱自负的一席话让老夫人从头凉到脚,建安郡天高皇帝远,而且欧阳世家一手遮天,所以多年相安无事,这次的危机是否能够平安度过,她心底突然一动,寒菲樱这般感兴趣,莫非也想分一杯羹?   “老夫人放心,本妃虽是商人,但对你们的生意不感兴趣。”寒菲樱漂亮的唇角微微勾起,语意不明道。   真是可笑,京中世家看不起商家,地方世家也看不起商家,表面上清高脱俗,视钱财如粪土,背地里却行着如此龌龊之举。   “那世子妃的意思是……”老夫人暗自揣摩寒菲樱的心思,小心翼翼道。   “既然你们涉足南海港多年,想必海上的动静,你们一定也了如指掌了?”寒菲樱敛去眼中的锋锐,但却给老夫人一种更加捉摸不透的胆寒,因为她始终摸不透寒菲樱到底目的何在?   既是商人,却不为求财,面对天赐良机的发财机会,也似乎不为所动,她到底想干什么?   “是的。”老夫人的声音低沉得仿佛听不到,这么多年,家族风浪,内外争斗,她经历得都不少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内心起伏不定,在寒菲樱面前,感觉自己正在被一层层抽丝剥茧,渐至透明韩娱之天籁旅程。   寒菲樱盯着老夫人黯淡惊慌的脸,突然妖艳一笑,“和家族利益相比,欧阳荻的生死倒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老夫人这般不顾一切要救他,如果本妃没有猜错的话,是因为欧阳荻也涉足其中吧?”   这个女子太厉害了,居然就通过几道支离破碎的碎片,就拼出了完整的真相,老夫人仿佛见了鬼一样,脸色煞白。   寒菲樱脸上浮现一道看不出笑意的笑意,语气随意道:“最近海上有什么动静?”   老夫人眼眸微微闪动,她不知道寒菲樱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难道寒菲樱对海上生意有兴趣?   可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到了寒菲樱略带警告的清冷声音,“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不要试图揣测本妃心里在想什么,那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面对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女子,老夫人忽然觉得后怕,那是她面对任何人都没有过的后怕,那双清幽的眼睛,看似温和可亲,实际上却有着可以穿透人的灵魂般的杀伤力。   在这双眼睛的迫使下,老夫人眯起眼睛,头脑里仔细搜罗最近海上的动静,想了一会,脸上忽然染上谄媚的笑意,“最近波斯国派了船队在海上交易。”   “什么交易?”   “黄金。”   寒菲樱心底虽惊,表面上却水波不兴,慵懒地问了波斯船队的详细情况之后,淡淡道:“你应该知道欺骗本妃的后果。”   经过这一次正面接触,老夫人哪里还敢蒙骗寒菲樱?一不小心就是颠覆家族的后果,她立即跪倒在寒菲樱面前,信誓旦旦道:“如今走到这个地步,我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瞒世子妃。”   寒菲樱眼中寒光一闪,虽然现在老夫人在自己面前,处于绝对的劣势,但她依然是个聪明的女人,要不然,以欧阳世家的这一帮歪瓜裂枣,如何能保持今天的繁华?这其中,老夫人实在功不可没。   老夫人本来以为把这个消息吐露给了寒菲樱,寒菲樱会有所动作,寒家的财力自己当然是听说过的,龙腾王朝最大的宝石商人,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大赚一笔。   没想到,寒菲樱似乎并无此意,更让她猜不透摸不着, “好吧,本妃答应你,会暂时保住欧阳荻的命,不过接下来,你要听本妃的命令,如果出现任何阳奉阴违之事,欧阳荻的嘴就不可能再牢靠了。”   “多谢世子妃。”虽然从寒菲樱这里得到了承诺,可不知道为什么,老夫人内心竟然并无欢欣雀跃的感觉,反而有种隐隐的担忧,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危机在等待自己一样,她自问也是城府极深的人物,可此刻,在年轻的寒菲樱面前,忽然觉得全身一颤,但已毫无退路,“遵命。”   欧阳老夫人终于走了,翡翠看见小姐脸上那道高深莫测的笑,疑虑道:“小姐真的要保住欧阳荻的命?”   寒菲樱悠闲地接过手中的杯盏,笑而不语,欧阳荻是秋后问斩,时间还多得很,恐怕到了那个时候,欧阳世家的人已经完全顾不得欧阳荻的死活了。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稳住欧阳荻,不让他乱说话,须臾之后,吩咐道:“让简陌去一趟刑部大牢,告诉欧阳荻,让他耐心等待,会有人救他出去的。”   翡翠会意,“是。”   寒菲樱脸上的表情归于平静,很快,就会有一场好戏了。   -本章完结-   ☆、第四百五十一章 请君入瓮   熙熙攘攘的大街,一座临街的豪华酒楼的二楼,寒菲樱挑起帘子,看向对面极为闹腾的一群年轻人,席间觥筹交错,还有几个陪酒的姑娘正在欢声笑语地敬酒,热闹非凡。   她的视线锁定正中间一位二十多岁的华服公子,看样子是领头的,虽然样貌普通,穿戴却十分讲究,一双眼睛也因为长年沉溺于酒色而显得有些浑浊,没有年轻人特有的精神,意味深长道:“他就是杜盛的儿子?”   简陌坐在二小姐对面,视线也投到那个搂着一绿衣姑娘笑得十分畅快的男人,“是,我已经查得很清楚,他是户部尚书杜盛的嫡出儿子,杜新,也是我们玉满楼的常客,经常带不同的姑娘过来挑首饰,出手相当大方,他在户部任职,但因为不喜欢户部按部就班的枯燥日常,所以只是挂个闲职领俸禄而已,常和一帮公子哥出来寻欢作乐,也因为此,隔三差五就受到杜盛的训斥。”   寒菲樱微微一笑,放下了窗帘,对面喧闹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杜盛当了二十年的户部尚书,是燕王背后的大钱庄,燕王能快速建立起今天的势力,和杜盛的鼎力支持是分不开的,偏偏此人生性狡猾,精明缜密,想要抓住他的把柄,斩断燕王的臂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她一直在暗中策划,直到从欧阳老夫人那里得知波斯人的消息之后,脑海中便形成了一个全盘的完美计划,便是从这个杜新身上入手。   上天真是公平的,人总是逃不过子孙债,往往巨贪府中,都少不了一个吃喝嫖赌俱全的儿子,不过这个杜新和常见的纨绔子弟并不完全一样,他虽然喜欢吃喝玩乐,贪图安逸,游手好闲,但也并非毫无抱负之人,反而一直梦想有番大的作为,让身居户部尚书高位的老爹对自己刮目相看。   寒菲樱听完简陌对杜新的禀报之后,微微颔首,“很好,立刻通知欧阳老夫人,让她想办法把波斯国运来大量黄金的消息透露给杜新。”   “是。”   ---   杜府。   户部尚书杜盛其貌不扬,身材肥胖,光看外表,很难相信这样一个人居然会是掌管全国所有钱粮的阁老重臣,但人家确确实实是独掌要职的实权人物。   户部是六部之中的要职,掌管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这样一个占有多项绝对资源的实权部门,想在宫廷夺嫡乱战中独善其身,几乎是不可能的,它必定会成为各派争夺的对象。   杜盛权衡利弊之后,暗中奉燕王为自己的主子,但他经验丰富,心思缜密,多年都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他两边不靠,因为他在表面上很好地维系了废太子和燕王之间的平衡。   皇子夺嫡,除了拥有明面上的势力之外,自然还有不为人知的暗中效忠于自己的势力,这派力量往往潜藏得最深,也最为举足轻重,杜盛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夺嫡需要笼络各派势力,需要和废太子一争高下,需要用钱的地方自然不少,所以说,杜盛为燕王立下了汗马功劳。   多年以来,杜盛为燕王提供了大量的钱财支撑,使得燕王在钱财上全无后顾之忧,极大地压制了废太子的势力,成为燕王不可或缺的助力。   杜盛正在喝茶的时候,外面传来欢快的脚步声,“爹,我回来了。”   杜盛有两个儿子,杜新是嫡子,自然备受器重,见新儿又是一身酒气,立即不悦道:“你最近一直早出晚归的,又到哪里野去了?”   同为要部尚书,杜盛也不是没有自己的苦恼,他最羡慕的就是兵部尚书家的七公子,东方明玉,文武全才,连皇上都夸过好几次,这般年轻,就有这般建树,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嫡子虽说也已经入仕,但往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过因为老爹是户部尚书,无人敢置喙,就由着他去了,在声望和成就上,新儿早已被玉公子远远甩下一大截,虽然在朝中都是重臣,不分上下,但一提到府中子嗣,满朝文武对玉公子都是赞不绝口,却无人提到自己儿子,杜盛觉得比东方尚书矮了一截。   杜新似乎没有看到老爹脸上的阴云,反而满面春风,“爹,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杜盛没好气瞪一眼兴冲冲的儿子,训斥道:“别故弄玄虚了,没事的时候,不要老跟你那帮狐朋狗友整天吃吃喝喝,要多向人家玉公子…”   见老爹又提到了玉公子,杜新立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这是招谁惹谁了?老爹整天“玉公子来玉公子”去的,他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为什么老爹就看不到自己的优点呢?   他和那东方明玉完全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好不好?杜新虽然心中不忿,但又不敢公然反抗老爹的权威,以前就算心底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得老老实实听着,但今天不一样了,今天他有底气了,不满道:“玉公子的事您都说了八百遍了,我耳朵都听腻了。”   杜盛见新儿居然敢顶撞自己了,顿时脸色一黑,“你胡说什么?”   杜新见老爹动了怒,并不害怕,反而笑道:“是,我承认在有些方面,我是不如那什么玉公子,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论起赚钱的本事,玉公子在我面前,只能甘拜下风。”   赚钱的本事?户部尚书终于听出了儿子话语中不同寻常的味道,新儿不会去作歼犯科了吧?眼睛一眯,狐疑道:“你莫不是…”   杜新连连摆手,神秘道:“难道在您眼中,我就这么没出息?不瞒您说,我刚做了一笔生意,轻轻松松就赚了两万两。”   两万两?杜盛的神色立即紧张了起来,去年北境赈灾,世子奉旨代天巡狩,户部出了三十万两白银和十万石粮草,他在其中耍尽了手段,才神不知鬼不觉地弄了五万两出来,不是经验极其丰富手段极其高明的人,不可能丝毫不留痕迹,可新儿不过是个黄毛小儿,以他的职位,他的能力,怎么可能轻飘飘就赚了两万两?   “怎么回事?”   杜新见老爹的好奇心也被自己吊起来了,更加得意,“您放心,这两万两完全是凭我自己的能力赚到的,正正当当,清清白白,绝对没有动用您的名号。”   “快说。”杜盛等不及了,活了一大把年纪,当了二十年的户部尚书,从来没见过一笔生意能让一个黄毛小儿轻轻松松赚到两万两?莫不是被人骗了?   有史以来,户部尚书就是个令人羡慕的肥差,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的宝座?想到这一点,杜盛更是心生不安。   杜新神采飞扬,眉飞色舞,“因为我得到一个绝密消息,从波斯国运来了一大批黄金,到达南海,想要兑换成白银。”   波斯国?杜盛是户部尚书,自然是有见识的,对天下各国的态势也有所涉猎,本朝出产大量白银,白银是流通货币,黄金是稀缺品,一两黄金可以兑换成十两白银,兑换比例是一比十。   但在波斯国,情况却完全反过来了,波斯盛产黄金,是有名的黄金大国,白银反而是稀缺品,波斯宫廷都以银饰器皿作为华贵的装饰,黄金才是流通货币。   杜盛顿了顿,问道:“波斯人黄金白银的兑换比例是多少?”   “在本朝是一比十,在波斯人那里是一比八。”杜新刚刚兑换过,所以如数家珍。   这么说,如果自己手中有八百两白银,在国内只能兑换到八十两黄金,当时在波斯人那里却可以兑换到一百两黄金,凭空就多赚了二十两黄金,也就是两百两银子。   八百两本钱,纯利润是二百两,利润可以达到两成半,做什么生意能有这么好赚?确实是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发财机会。   户部尚书的俸禄不过几百两银子,但新儿转手一笔就赚了两万两?   想欺骗新儿这样的毛头小子不难,但想欺骗杜盛这样的老江湖却是完全不可能的,不过他知道新儿交友广泛,消息来源渠道很多,有可能真的打听到了这个商业机密,但杜盛也有着多年的警觉和戒备,疑惑道:“你真的已经赚了两万两?”   杜新得意洋洋,高昂的语气透着极度兴奋,“您别不信,真金白银都已经到了我手上了,还能有假?我和几个哥们一起凑了八万两银子,去找波斯人换了一万两黄金,在本朝,一万两黄金,就是十万两白银,您说,我们是不是纯赚了两万两?”   几个大臣家的公子哥平日喜欢聚在一起,还是杜新的消息最灵通,最早得知了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发财机会。   一听说有这样一本万利的生意,大家都很兴奋,都跃跃欲试,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平日都是被自己老爹训斥得灰头土脸的人,这次不约而同都想来一票大的,在老爹面前好好长长脸,所以几个公子哥一拍即合,绞尽脑汁凑了一笔钱,先试试水再说,如果赚到了就皆大欢喜,就算没有赚到,也大不了被老爹骂一顿,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此事属实的话,的确是个天赐良机,新儿他们凑了八万两银子,就足足赚了两万两银子,如果是八十万两本钱呢?八百万两本钱呢?   连杜盛的眼睛都开始放起精光来,追问道:“那波斯人一共运来了多少黄金?”   杜新见老爹果然对自己发现的发财之道有了兴趣,忙道:“好大的船队,至少也有几百万两黄金吧,只可惜我的本钱不够,要是够的话,我们就真的发大财了。”   杜盛一双眼睛里面精光闪烁,却没有马上表态,他毕竟不是新儿那样的愣头青,有足够的城府和阅历。   可到了甜头的好处的杜新极力撺掇老爹,自己能凑到的钱,和老爹能凑到的钱相比,完全是九牛一毛。“爹,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我也是运气好,才得知这个机密的,常言说得好,手快有手慢无,机会总是稍纵即逝,而且我还得到消息,南海附近好几个国家的人,都已经听到了风声,事不宜迟啊。”   杜盛瞪了一眼儿子,杜家是官宦之家,为官数十载,当然也是颇有家资的府邸,但府中资产,大都是田产地契之类的资产,真正的流动资金不过几万两银子,而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人家波斯人要的只是现银,而且是白花花的银子,而不是别的任何东西,这一点,杜盛明白。   杜新见老爹动心了,兴致勃勃道:“爹,我们家有多少银子?”   杜盛粗略地计算了一下,能抽得出来的流动资金还不到十万两,看着急不可耐的儿子,没好气道:“你这个败家子,府中有多少银子你还不知道吗?”   听说还不到十万两,杜新十分失望,忽然压低了声音,“爹,现在不是骂我的时候,我一证实这消息是真的,马上就来找爹了,要是晚了,这么好的机会就完了,不如…”   杜盛知道新儿的意思,发出一声低吼,“一派胡言,国库的银子能乱用吗?”   他当了多年的户部尚书,虽然中饱私囊,以次充好,赚取差价,谋取私利的事,早已经做得轻车熟路,但大量挪用国库银两的事情却是从来没有过,当了多年官的他,当然明白这样做的巨大风险,一旦东窗事发,就是万劫不复。   因为他为人精明,有极善于规避风险,没有什么大的把柄落到别人手中,所以多年在这个令人眼红的要职上一直相安无事,这也是燕王最为看重他的地方。   杜新虽然被老爹呵斥,但实在不甘心这样一个发财的机会眼睁睁从眼前溜走,极力说服老爹,“我们只是借鸡生蛋,借用几天,用完了还回去,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任何风险,何况,我看波斯人这次把波斯国大部分的黄金都运过来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我那几个兄弟手中没钱了,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机会溜走,可我们杜家有这个条件,没有理由跟银子过不去啊?”   不得不说,杜新的口才极好,有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天花乱坠,“爹,您就再别犹豫了,再犹豫的话,我们去的时候,人家的黄金都兑换完了,就只能干瞪眼了。”   不过此事到底风险太大,杜盛并没有新儿那么容易冲动,沉声道:“这件事,让爹好好想一想。”   ---   “小姐,户部尚书真的会上钩吗?”翡翠见好几天了,杜盛那边也没什么动静,不免有些担心。   哪知,正在给萧衡和萧璟做的泥叫叫的小姐异常淡定,“放心,一定会的。”   翡翠跺了跺脚,“可时间越长,他越会起疑心的,就越不会入局了。”   寒菲樱笑而不语,她已经查到了,国库现有白银五千万两,如果这五千万两被杜盛拿去波斯人那边换成黄金,回来之后再兑换成白银,这笔生意有两成半的利润,这一去一来,杜家就有将一千多万两的利润,从今往后,龙腾首富非杜家莫属了。   世上的事情,往往是利润越高,风险就越高,但此举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利润,纯粹的空手套白狼,只要把国库的银子暗中借出来一段时间,和波斯人完成交易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还回去,闷声就发了大财,总比户部平日的坑蒙拐骗强多了。   面对翡翠的担忧,寒菲樱始终只是笑,“他一定会动心的。”   寒菲樱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以杜盛雁过拔毛的性格,他不可能放着这样天赐的赚钱机会于不顾,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趁这个机会大赚一笔。   与此同时,寒菲樱还暗中给杜新继续施压,不断地放出一些风声,让杜新知道,时间一长,更多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波斯人那边的黄金会越来越少,到那个时候,就算他们想动用国库的钱财去兑换的话,也来不及了,所以,现在正在着急的人是杜新,而不是自己。   寒菲樱没有料错,杜盛从新儿那边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秘密派人勘察,果然得知新儿所言不虚,的确有波斯人的船队在南海,波斯人以擅长海战的海上雄师而闻名,这次又运载了数目如此庞大的黄金,为了保证绝对安全,绝对不可能运上岸,只能在海上完成交易。   这个发财的机会稍纵即逝,只要完成这一次交接,就多赚了一千多万两银子,是十辈子也赚不来的钱。   可杜盛也有他的顾虑,动用国库,毕竟是有风险的,万一这过程被人察觉,不要说发财,一切都彻底完了。   平日杜盛过手的银子都是十万百万计的,这一次,若是千万来计,连他都有种心神不定的感觉,说不清这种感觉到底是兴奋,还是害怕?   杜新初生牛犊不怕虎,自从轻松赚了两万两之后,一直处在极度兴奋的状态,如果这一单成了,就连寒家那最大的宝石商家的财产,也永远都不可能超得过杜家,他杜新从此也让老爹刮目相看,别在他面前老提什么玉公子的,玉公子的,玉公子有他这魄力,有他这能力吗?   所以,他极力游说老爹,“世上的事情,向来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我们什么也不做,只是借用几天,很快就还回去,你再犹豫下去,要是波斯人的黄金让人换完了,以后您后悔都来不及,人活一世图什么?不就是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吗?”   这样好赚钱的生意,谁人能不眼红?杜新见都火烧眉毛了,老爹还在优哉游哉,更是急得跳脚,他听说,有几个商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只是波斯人在南海,他们没有能力海上航行,所以只能干瞪眼,但也在想办法,而自己老爹当了多年的户部尚书,有的是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银子运到波斯人那里。   要说这样的生意,杜盛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上次世子去北境赈灾,他使了些手段,暗中克扣了五万两,结果此事被燕王得知,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明示过只要有世子参与的事情,户部都不得动手脚。   可杜盛也有杜盛的难处,赈灾,出兵,打仗,土木,都是需要大量用钱的地方,都是数以万计的银两出去,白花花的银子在眼前过,谁能不拔毛?   水至清则无鱼,户部早已经形成惯例了,上上下下动些手脚,早成习惯了,这次是世子经手的,又有燕王亲令,有所震慑,所以户部的人才克扣了五万两,要是换了别人,少于十万两是不可能的。   而且,昨天燕王又向他开口十万两,让杜盛暗暗叫苦,没想到,他这个掌管全国钱粮的户部尚书也为银子发愁。   殿下只管开口,却从来不管钱怎么来,最近没打仗没赈灾没工程,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名目,一时还真弄不到十万两,如果此举可以一劳永逸,倒是真的解决了后顾之忧,而且以后还可以时不时孝敬殿下,更可以在殿下面前博得颜面。   ☆、第四百五十二章 萧天熠,你到底想干什么?   杜盛虽然忐忑不安,但还是架不住金光闪闪的巨大利润的you惑,再加上新儿极力撺掇,还有几个故交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全都激动得双眼放光,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一定要趁这个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而且还把他们能拿出来的所有钱财全都拿出来交给杜盛,想乘机大赚一笔。   不管是为官还是为商,没人不喜欢白花花的银两,杜盛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铤而走险,何况,新儿说的也有道理,这种机会,有的人一生也遇不上一次。   他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没有理由和银子过不去,不过是借用几天国库的银子,等用完了就会还回去,只要这个过程顺利完成,杜家就一夜暴富。   主意一定,老谋深算的杜盛将国库的银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分批分次地运了出去,他当了多年的户部尚书,手中自然有一派力量,在这派力量的保护下将库银运抵南海,命新儿前去和波斯人交易,而自己则在府中等待天降横财。   杜新走了之后,奉老爹的命令,时常和老爹通信,得知一切都很顺利,杜盛也渐渐放了心。   可一月之后的一日,杜新却神色张皇地跑回府中,狼狈不堪,一见到老爹就喊道:“爹,大事不好了。”   杜盛大吃一惊,现在他的全部身家性命都压在这场豪赌上,万万不能出任何意外,不会是库银被波斯人抢了吧?那些海上强盗,什么都做得出来,可新儿不是说一切都很顺利吗?   他顾不得多想,一骨碌从极品藤椅上爬起来,眉毛都竖了起来,“何事大惊小怪?”   杜新因为急着跑回来和老爹报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才喘匀气,把事情说清楚,他和波斯人的交易并没有任何问题,五千两库银已经全部兑换成了黄金,就等着回国内市面上重新兑换成白银,这么一倒手,就有一千多万两的纯利润。   可万万没想到,从波斯人那里换来的黄金,回国之后,杜新兴冲冲地准备兑换成白银的时候,事情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一两黄金可以兑换十两银子,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一两黄金竟然只能兑换六两银子,兑换比例从原来的一比十,变成了一比六,而且还不怎么兑换得出去。   杜新当即傻眼了,他从波斯人那里的兑换比例是一比八,按照一比十的比例,他可以纯赚两成,但照现在的情况,他却要亏两成,赚两成是一千多万的利润,同样的道理,亏两成,就要亏一千多万,那真是个天文数字。   千辛万苦从南海把黄金运回来,正在做着发财美梦的时候,却发现时局在短短时间内全变了,杜新吓出了一身冷汗,魂不附体,虽然他们这些公子哥,平日吃吃喝喝,从不缺钱,但也知道一千多万两银子,那是他脑袋搬家都赔不起的,不敢再造次,赶紧连滚带爬跑回来找老爹商量。   杜盛见儿子吓得变了色的脸,也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因为黄金和白银的兑换比例,一直以来都是十分固定的,二十来年都没有什么变化,这也是他敢铤而走险的最大原因,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发生如此显著的起伏震荡,他一把揪住儿子,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我已经派人去好几大钱庄都问过了,现在黄金和白银的兑换比例确实是一比六,而且他们还不肯大量兑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杜新哭丧着脸,一头雾水,不过是短短一个月,怎么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   杜盛心知不妙,立刻派人去调查,得到的结论同样令他心惊肉跳,新儿说的没错,黄金和白银的兑换比例的确在短短一个月之内降到了一比六,原来在这个月内,市面上突然涌入了大量黄金,冲击了市场,极大程度地打压了黄金的价格,使得黄金的价格在短时间内急速下跌。   听到管家的禀报,杜盛额头渗出了冷汗,这意味着他要亏损一千多万两白银,那是杀了他都不够赔的,问题是,这怎么可能呢?要影响到全国的黄金价格,需要一笔多么庞大的数字,到底是谁有这个实力影响到全国的市场?   虽然明白根本不可能有人有这个实力,但事情就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杜盛又派人去临近的州郡查看黄金价格,结果都是一样,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杜新只等干瞪眼,催促道:“爹,你赶快想想办法啊。”   杜盛狠狠瞪了一眼儿子,新儿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却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局,专门为他设下的局,问题是,谁有这种能力与国库的银两对抗?   不管是什么样的豪富巨富,都不可能与国库银两相提并论,但有人就是实实在在做到了,此时,明明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杜盛却感到后背一阵阵凉寒如冰。   不过,姜到底是老的辣,杜盛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他明白,任何干扰市场都是短期行为,时间一长,价格自然会回升到往常一样,只要能拖过这段时间,自己依然还是赚的,退一步讲,至少也不会亏,他定了定神,凝重道:“新儿,你千万要记住,此事不得张扬出去,不能让任何外人知晓,否则你们都无法交差。”   杜新也知道事关重大,忙郑重其事道:“爹你放心吧,孩儿明白。”   父子二人将这个消息严密压了下来,杜盛原本以为这只是短时间的价格干预,用不了多久,黄金的价格自然会涨回去,可事实证明,他想得太乐观了,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黄金的价格丝毫没有任何回升的迹象。   更要命的是,季度发放军饷的时候到了,军中从来不缺唯恐天下不乱的粗鲁莽汉,什么都能拖,军饷不能拖,但现在国库中已然没有白银,万一那些当兵的闹起来,就不好收拾了,要是事情闹大了,传到皇上耳朵里面,皇上传户部尚书前去问话,或者派人清查国库,那一切都完了。   无奈之下,杜盛决定用黄金来发放军饷,这些粗俗汉子,平日哪有机会见过黄金?一时也不会察觉发黄金有什么不对,能拖一时是一时,总比他们聚众闹事要好吧。   可没想到,事实证明,杜盛再一次乐观了,因为那些莽汉们刚开始拿到黄金的时候的确非常高兴,但去市面上兑换成白银的时候,很快就发现一两黄金只能兑换六两银子,购买力大大下降。   他们平日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现在见卖命的钱都被朝廷做了手脚,克扣了将近四成,大怒之下,很快就闹将了起来,还频繁爆发了好几起规模不小的冲突。   军饷风波很快就传到了燕王耳朵里,他火急火燎地把户部尚书召过去问话,现在自己协助父皇理政,居然出了这等事情,担心父皇见怪于他,劈头盖脸就道:“杜盛,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燕王那双愠怒的眼睛,豆大的汗珠从杜盛额头上滴落下来,事后,他做了大量的补救措施,变卖家产,四处借贷,可尽管如此,他所能拿出的银两,虽然数目不小,但和国库比起来,依然是九牛一毛,如同泥牛入海,对黄金的市场价没有任何影响。   时间一天天过去,杜盛等得心急如焚,却迟迟看不到黄金价格回升的迹象,现在事情传到殿下这里来了,更让他心惊胆战。   “殿下。”杜盛双腿一软,跪在燕王面前,“臣……臣……”   燕王本就心烦意乱,又见一向得用的杜盛又这般支支吾吾,不悦道:“你吓成这样干什么?军中之事,本王已经暂时压下去了,不会到达父皇那边,不会影响到你,不过,你要尽快给本王摆平,本王不希望再听到什么聒噪的言论。”   杜盛欲哭无泪,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是他想摆平就可以摆平的,他已经动用了能动用的力量,但每季度的军饷也是个天文数字,他的那些家产全部变卖了也于事无补。   燕王见杜盛面色如土,战战兢兢,更加不悦,好歹也是一部重臣,什么事情就能吓成这样?“有什么话你就说。”   杜盛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背后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一切,那只手的力量让他无比惶恐,不知道背后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他有种预感,这件事已经不是他能压下来的了,于是,忐忑不安地将南海波斯人一事禀报了燕王。   好不容易说完之后,他大气都不敢出,头恨不得低到底地下去。   殿内一时静极,落针可闻,燕王见杜盛的胆子竟然这般大,也是忍不住吃了一惊,原本他也只是以为杜盛不过小贪而已,却没想到他胆大包天到挪用国库,而且数量如此庞大,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一字一顿道:“你竟然动用了国库的银两?”   杜盛知道会引起燕王的滔天盛怒,但现在仅凭自己的能力已经无法善后了,早日让燕王知道,或许还有一线转机,所以冒着被燕王痛责的危险,将此事和盘托出。   殿下在人前一向都是儒雅贤德的,在杜盛面前也一向斯文尔雅,他从来没见过燕王发这么大的脾气,眼中仿佛随时可以喷出两条愤怒的火焰,将自己烧得连渣都不剩,俊雅的面容盛怒到几乎变形,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几个字,“杜盛,你好大的胆子。”   在燕王的怒焰之下,杜盛恨不得将自己整个身体缩起来,变成一只乌龟,瑟瑟缩缩道:“殿下恕罪…”   “恕罪?”燕王怒极反笑,“你还有脸叫恕罪,这件事要是让人发觉,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老臣死有余辜,可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这件事。”杜盛怎么也不甘心,“老臣实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要这么陷害老臣,他的目的是不是针对殿下?”   燕王也是朝堂上的人,警觉性非同一般,杜盛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在需要用钱的时候,从来没让自己操心过,只怕这个秘密已经让人知晓了,他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莫非此举真是针对自己的?   可什么人能有这样大的魄力,布下这样浩大的格局?眼神忽然一凛,难道是他?   那是一个燕王最不愿为敌的男人,看着杜盛小心翼翼的模样,又气又怒道:“若不是你贪得无厌,怎么会掉进别人的陷阱?”   “臣悔不当初,只求殿下救臣这一次,臣以后肝脑涂地,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殿下的大恩大德。”   救?怎么救?燕王冷冷觑他一眼,那是国库的千万两白银,可不是几万两,也不是数十万两,这个杜盛真是疯了,“现在说这话,不觉得晚了点吗?”   杜盛身子一颤,忽然恨恨道:“殿下可知道是谁这么狠毒?非要置老臣于死地?”   虽然杜盛不知道幕后的人到底是谁,但燕王不会连这点敏锐都没有,至此,他已经全然明白,有能力做这样事情的人,只有一个人,萧天熠。   怪不得世子最近这段时间如此平静,原来他竟然在暗中筹谋除掉自己的得力臂膀,这是一个精心布好的局,专门为杜盛设好的局,慢慢道:“知道,淮南王府世子。”   杜盛大惊之后,又极为不解,“可是殿下,这怎么可能呢?想要扰乱整个市面的黄金价格,需要几百万两的黄金,就是把整个淮南王府的资产翻十倍,也绝对不可能,淮南王府世子哪里来这么大身家?就算是世子妃的寒家,也没有几百万两黄金的储藏。”   当时,对世子能力的认知,燕王显然比杜盛高深的多,如果说世上有一个人可以完成别人根本不能完成的任务,那这个人,一定非萧天熠莫属。   “那是因为你远远不了解他到底有多可怕。”燕王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冷意,萧天熠,这么长时间不动声色,原来在筹谋给自己送一份大礼,而杜盛这个蠢货就真的一头栽进去了。   在难捱的沉默之后,燕王在心底道:“天熠哥,你终于要和本王分道扬镳了吗?”   如果说以前一直和萧天熠的关系若即若离的话,今日杜盛之事,就是正式决裂的开始,从政的人,都有一种天生的敏锐,燕王也不例外,怪不得他一直觉得萧天熠对自己的态度始终扑朔迷离,捉摸不透,如今看来,他的直觉果然没错,萧天熠之前与自己虚与委蛇,在除掉了萧远航之后,终于对自己开刀了。   杜盛对自己有多重要,只有他自己知道,燕王忽然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鲜血淋漓却不知疼痛。   杜盛大惊,想要帮殿下看看,却被殿下冰冷的眼神镇住,讪讪低下头去,再不敢动弹半分。   燕王额头青筋暴起,萧天熠,本王待你一向不薄,自问从来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你却阳奉阴违,翻脸不认人,那就怪不得本王心狠手辣了。   杜盛并不知道殿下为何如此暴怒,只见殿下脸色沉沉,试探了一句,“殿下?”   燕王阴沉的目光回落到杜盛肥胖的脸上,这头蠢驴如何斗得过聪明绝顶的萧天熠?   杜盛并不知道燕王心中已经生了舍弃他的心思,陪着笑脸道:“殿下有所不知,只要能再等上一段时间,黄金的价格一定会升回来,因为没人有实力和国库抗衡,还请殿下鼎力相助,出面压住那些不知好歹的兵痞。”   愚蠢至极,燕王只是冷哼一声,军人是沙场杀伐之人,最容易寻衅滋事的也是这帮人,这次闹得最凶的也是军中之人,在军中,谁的威望有萧天熠高?   萧天熠明知道军中群情激奋,却不出面压制,反而任由兵痞们胡作非为,何尝不是有意为之?   燕王的手指关节寸寸青筋可见, 萧天熠,你到底想干什么?   ---   流云宫。   容妃命金铃给燕王的手包扎之后,看着脸色黑沉的皇儿,好奇道:“鹤轩,你匆匆前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萧远航死了,原本应该是燕王春风得意的时候,可他没有丝毫意气风发的畅快,反而越发心烦意乱,将杜盛的事告诉了母妃,容妃大惊失色,“真的是他?”   燕王沉默不语,自问并没有对不起萧天熠的地方,对他也一直尊敬有礼,不明白他什么一出手就是自己的死穴,照如今朝中的格局来看,对付自己,对他有什么好处?   容妃见鹤轩默认,手心一紧,以前萧天熠对付皇后的时候,都是之前按兵不动,但一定会在李燕珺母子自以为得计的时候,突然反手给对方致命一击,这种做法的确是他的做派,点点头,“不错,也只有他能折腾得起这么大的动静。”   “你说萧天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燕王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父皇膝下其他几位皇子,也没发现萧天熠有扶持他们的迹象。   奢华的流云宫此刻的气氛却格外压抑,容妃忽然想起什么,疑虑重重,“他这次对付的是杜盛,会不会因为杜盛以前得罪过他?并不是针对你的?”   燕王何尝没想过这种可能?世子行军打仗多年,次次都少不了军需粮草,都出自于户部,杜盛的老毛病自己也知道,总免不了要做做手脚。   去年世子去北境赈灾,自己明令过杜盛不得雁过拔毛,但户部已经是多年的老习惯了,哪里能说改就改?多多少少也克扣了一些,难道就是因为这样,触怒了世子,所以他才设下这么大一个计谋,对付杜盛?   但直觉告诉燕王,萧天熠已经清楚地察觉到了自己和杜盛的关系,他明里是对付杜盛,实际上真正的目标是自己。   面对母妃担忧的目光,燕王摇摇头,“萧天熠的实力远比想象得可怕的多,一个杜盛,不足以让他这么大动干戈,恐怕他是冲着我来的。”   容妃知道鹤轩所言非虚,也许萧天熠不擅长用这种方式对付杜盛,但萧天熠的女人-寒菲樱却是商家出身,商海沉浮,尔虞我诈的手段显然是驾轻就熟,要不然怎么能成为龙腾王朝最大的宝石商家呢?   寒菲樱还是云萝公主的师傅,可惜自己女儿在她手上完全毁了,亏自己当初还对她关爱有加,真是养了头白眼狼。   燕王的脸僵得和冬天的坚冰一样,看不出任何表情,眼底浮过一丝冷笑,萧天熠,你那样的人,若是连本王都不愿臣服的话,你还打算臣服谁呢?莫不是你自己也对这东宫之位有兴趣?   “鹤轩,杜盛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容妃的话让燕王眼中的怒意渐渐消退,恢复一片冷然。   “这个蠢货已经保不住了。”燕王是识时务的人,萧天熠设了这么大的局,根本就不可能让杜盛全身而退,从杜盛抵御不了黄金you惑的那一刻起,他就踏入了死局。   可容妃心中有和杜盛一样的疑惑,“可萧天熠如何才能弄到几百万两黄金呢?”   燕王对这个问题并不关心,“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到了。”除掉杜盛之后,萧天熠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吗?   容妃叹了一口气,她数次想到皇上那边去吹吹风,可一次就惹得皇上不悦,那以后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皇上已经很久都不再召幸任何妃嫔,反而常去静姝宫那个六宫禁地缅怀旧人,一去就是大半天。   而且皇上似乎越来越喜欢淮南王府的那对小世子,隔三差五就召进宫来逗弄一番,容妃还从未见过皇上这般喜爱小孩子,要是鹤轩膝下有皇孙,也能争得一些宠爱,可惜前些日子他的一个侧妃又小产了,不过容妃也不怎么心疼,侧妃的孩子,生出来也是庶出,终究比不得萧天熠的嫡出小世子身份尊贵,能得到皇上那么多令人艳羡的宠爱。   ☆、第四百五十三章 深夜探监   日子一天天如流水般过去,可黄金的价格依然没有任何要回升的迹象,杜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头烂额,完全坐不住了,已经无计可施,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燕王身上,焦急得一天去好几次燕王府,   可燕王刚开始的时候,还会黑沉着脸和他商议对策,可到后面,就直接不见他了,那意思很明显,谁闯的祸,谁负责善后。   杜盛一连吃了好几次闭门羹,心急如焚,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明知道是杯水车薪,也只能咬着牙四处筹措资金,变卖家产,将得来的白银补发士兵的军饷,可因为所欠的数目太过庞大,依然于事无补。   杜盛为官多年,人情冷暖的事情见得多了,原本以为找了棵大树依附,现在燕王决绝丢下他不管,虽然不甘心,但心里也明白,虽然燕王是未来的皇储,可这种涉及到国库库银的事情,恐怕能做的也有限,他只有寄希望于黄金的价格赶快涨回来,才能填补这个巨大的窟窿。   可事与愿违,无论杜盛怎么祈祷,上天都没有听到他内心的祷告,黄金价格不但没有回升,而且还有持续下跌的苗头。   国库库银是五千万两,如今亏损一千多万两,把杜盛杀一千遍都不够赔的,此事已经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了。   与此同时,官兵军饷之事越闹越大,闹到了连燕王都压制不住的程度,皇上终于听到了风声,国库重地,国之根本,立即派人调查,很快就查出了端倪。   皇上得知堂堂户部尚书,竟然监守自盗,挪用国库,造成巨大损失,勃然大怒,立即派御林军将杜府阖府下狱问罪。   杜盛见东窗事发,惊慌不已,在府中准备挥刀自杀却又下不了手,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被一拥而入的御林军抓了个正着。   近一年来,朝堂相继有重臣倒台,左相,右相,武安侯,还有大理寺卿,绝大部分都是跺一跺脚,京城都要抖三抖的手握实权的人物,这些事件造成了朝野不小的震荡。   曾经有段时间,朝中几乎人人自危,生怕被这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来的狂风给席卷走,可就在大家都以为风平浪静的时候,户部尚书的惊天贪渎之案再一次震慑了众人的耳膜。   原本太子和燕王争斗,双方派系陆续有人倒台,是很容易理解的,但现在只剩下燕王了,还有这样的阁老重臣出事,在朝中混的人,都有一双精明过人的眼睛,但此刻,他们也看不懂了,不知道谁是下一个要遭殃的倒霉蛋。   户部尚书挪用国库的消息像风一样席卷了朝堂,亏空一千多万两银子,就算是见惯了巨款的豪贵们也大吃一惊,杜盛真是好大的胆子,当然,在震惊的同时,自然也少不了有些人幸灾乐祸。   杜盛入狱之后,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就发生了,一直持续不动的黄金价格竟然开始飞快地回升,没多久,就飙升到了原来的价格。   虽然这一切,杜盛已经不可能知道了,但他心中一直都有一个疑问,影响国内整个市面上的黄金价格,连皇上都不能轻易做到,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似乎是上天感受到了他心中的疑惑,所以派人专门过来解答他的疑问,一天夜里,天牢来了一位神秘的人物。   连平日耀武扬威的狱卒都对来人十分恭敬,一直点头哈腰,甚至不敢抬头看对方的脸。   那人在狱卒的带领下,缓步前行,虽然很慢,但却有种不容忽视的力量。   “这就是杜盛的监牢了。”狱卒小心翼翼道。   “开门。”是个听不出喜怒的女声。   “是。”   “哐当”一声,是钥匙打开锁链的声音,让杜盛努力瞪大浑浊的双眼,昔日威风面的户部尚书,掌管全国钱粮,是名副其实的财神爷,过手的银子如过江之鲫,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恭维迎合的对象,想不到,一日落魄,也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情。   一道修长的身影慢慢地走了进来,天牢的光线很昏暗,杜盛勉强只看得清楚是一个女人,等对方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悚然一惊,是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是你?”杜盛出事之后,曾经交好的同僚,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他,为官多年,树倒猢狲散的事情也见得多了,但仍然忍不住心寒。   自从入狱之后,那些平日想方设法巴结自己的人,现在一个个都急着和自己撇清关系,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来看自己的人竟然是寒菲樱,虽然明知道她不是来看自己的,但总算是让这阴冷的囚室多了一丝鲜活的人气。   “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狱卒命人搬来一张椅子之后,殷勤道。   “没了,你下去吧。”寒菲樱道。   狱卒无声退下,临走的时候,又不忘补充了一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对方是谁他不知道,只知道是惹不起的大人物。   深寂的夜晚,狭小的囚室,两个从来没有正面接触过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会面,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诡异气氛。   尽管寒家是有名的豪富之家,可像杜盛这样的朝中重臣,手中握有龙腾的财政大权,平日根本就没将商家放在眼里,若不是寒菲樱还有一重淮南王府世子妃的身份,自己根本就不会认识她。   此刻,杜盛疑惑地盯着这个自从嫁入淮南王府之后,关于她的话题就没有断过的世子妃,不知道她来的目的何在?   虽然燕王告诉过他是萧天熠在背后动的手脚,但杜盛一直将信将疑,他始终不相信淮南王府有那么的能力搅乱这个国度的黄金市场,这需要多么大一笔黄金,燕王到底有没有这个概念?   不过,燕王心思缜密,既然这样说,也不会是空穴来风,而且,本能告诉杜盛,对方可不是来行善积德的,他保有自己往日固有的尊严,语气不善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淮南王府世子妃,不知屈尊到这狭小囚室有何贵干?”   寒菲樱无视杜盛话语中的嘲讽之意,泰然在他面前坐下,也清楚地看见了这位昔日财神爷眼中的疑惑,微微一笑,很好心道“不要用这么仇视的目光来看本妃,其实今夜本妃前来,是为了解答你心中的疑问。”   燕王果然没有说错,真的是淮南王府,杜盛瞳孔蓦然放大,这也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天底下再豪富的人都不可能与国库抗衡,而国库清楚明白地掌管在自己手中,那对无人可以与国库抗衡,可国库明明就掌管在自己手中,淮南王府是怎么完成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   他的确想知道,就算自己真的保不住命,也不至于做个糊涂鬼,不过面对寒菲樱的好意,他只是冷笑一声,“原来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当然。”   “为什么世子不亲自前来?”自己之前是户部尚书,也是极有分量的重臣,见世子一面,也不至于辱没了世子,可他自己不来,反倒派一个女人前来,让他心生疑惑。   寒菲樱看着狼狈不堪的杜盛,话锋一转,不屑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怎么可能劳烦我家世子屈尊降贵地来看你?”   杜盛一窒,立时哑口无言,自己已经是阶下囚,而那淮南王世子是何等高贵的人物?自己真是异想天开了,自嘲一笑,“好吧,你要如何解答我的疑问?”   寒菲樱眼中有暗芒闪烁,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淮南王府会有这么大的能力打压全国的金价?”   被寒菲樱说中心事,杜盛眉头不自然地动了动,在一个年轻女人面前,他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么容易就被人一眼看穿,但他实在太想知道这个答案了,不情不愿道“老夫为官四十载,当了二十年的户部尚书,市面上到底有多少黄金白银,全都逃不过老夫的眼睛,想要在短时间内打压全国的金价,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因为那需要有庞大的黄金迅速涌入市面,除了国库,根本没人有这么雄厚的资本。”   寒菲樱挑起秀丽的黛眉,杜盛当然想不到,她和妖孽曾经在幽冥山上发现的那座宝藏里有一笔数目庞大的黄金,此时刚好派上用场,但九州王留下的宝藏毕竟不能和国库相提并论,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压全国的金价,光靠宝藏里面的黄金,是远远不够的。   见寒菲樱迟迟不语,杜盛又忍不住道“就算你寒家和淮南王府的财力加起来,对于全国的金价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在阴暗的囚牢中,寒菲樱美丽的容颜风华尽显,终于开口,“你说的不错,淮南王府是亲王府,却不是豪富,但就算我寒家豪富的全部身家加起来,也绝不可能和国库相提并论。”   说到这里,她有意停顿了片刻,意味深长道“但…若是全国的豪富府中的黄金都拿出来的话,会怎么样呢?”   “不可能。”杜盛脱口而出,本朝黄金稀缺,稍有家资的人都会在府中储藏黄金,作为传家之用,龙腾王朝多富豪富之家,府中更是储备了大量的黄金,这些加在一起当然是个天文数字。   但,无论外界金价如何变化,他们存在府中的黄金都不会拿出来交易,更不要说卖了。   寒菲樱看出了他的惊疑,“不错,除非穷疯了,否则没人会卖自己府中的黄金,但若是…借呢?”   借?杜盛眯起眼睛,满腹狐疑地看着这位光彩照人的贵夫人,以寒家的财力和人脉,借一家两家或许有可能,但要借遍众多豪富之家,筹集到足以颠覆整个市场,依然不可能。   寒菲樱唇角微勾,“虽然不是人人都是商贾之家,但若是真的有利可图,恐怕人人都不会放弃眼前的利益,不是吗?”   寒菲樱的话似嘲似讽,让杜盛一阵阵胆寒,他不就是不愿放过眼前到手的好处,结果一头栽进去了人家挖好的坑吗?   见他不说话,寒菲樱慢悠悠道“在商言商,我不是买他们的黄金,不过纯粹是借而已,时限三个月,三月之后,不但如数奉还,而且还会加上一成的利息,你说有谁会拒绝这样的好事?”   杜盛面色微变,飞快地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因为数太过庞大,一成的利息加起来也绝不是一个小数目,这同样是一笔巨额亏损,就算把整个寒家赔进去都不够赔,寒菲樱赔得起吗?   “我是个商人,亏本的生意不可能做。”寒菲樱清淡的声音却仿佛刀子一样扎入杜盛的心中,击破了他心中疑惑的泡影,“你以为和杜新交易的真是波斯人吗?”   这话好似一个晴天霹雳正好砸在杜盛的头上,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寒菲樱,这个女子,如此美丽惊艳,给人的感觉却如此害怕,下意识道“什么?”   寒菲樱眼中幽光闪烁,“在杜新赶到南海之前,我已经提前与波斯人交易了,当然,我手上没有那么多的白银,是分批次完成的,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当杜新带着国库的白银前来找所谓的波斯人的时候,已经不是真正的波斯人了,而我和波斯人交易的时候,免不了压价,然后再提高价格卖给杜新,已经赚了一成差价,何况你入狱之后,我大量收购黄金,现在黄金的价格已经涨回来了,你说…这笔生意我会亏损吗?”   汗珠从杜盛额头上滴落下来,落到地面上,在阴冷的囚室几乎瞬间就凝结成冰,杜盛和寒菲樱几乎没有接触,今夜是第一次正面接洽,对方眼中的寒意逼得他几乎不能直视,步步为营,掌控先机,留有后手,这需要这样的心机和智谋,新儿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怎么可能不上当呢?   杜盛木然地看着寒菲樱,虽然来的人是她,当时他非常清楚她背后的人是谁,就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高傲世子爷,渐渐目眦欲裂,恨不得扑上去将寒菲樱撕裂,咬牙切齿道“老夫与世子无仇无怨,他为什么要这样设计陷害我?”   寒菲樱忽而冷笑,悠然反问道“无仇无怨?果真如此吗?”   杜盛浑身一凛,双颊肌肉跳了一跳,咬牙坚持道“当然,老夫为国尽忠,就算有言行不当之处,也不过是公事使然,世子若是对老夫有成见,大可当面提出,背后使出这般阴险卑鄙的手段,恐怕令人不齿吧。”   “阴险卑鄙?人必自辱而后人才辱之。”寒菲樱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目光聚集在那一簇随时都可能熄灭的松油灯上,“杜盛,你是什么人,你自然清楚,现在说出这样大义凛然的话,恐怕你内心自己也不相信吧?”   杜盛勉强笑道“没有什么好不信的,老夫一向行的端,做得正,世子设计陷害老夫,不过是因为老夫不肯听他摆布罢了,老夫问心无愧。”   寒菲樱和朝臣接触不少,对有些大臣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本事早就见怪不怪,对杜盛这种极力抹黑别人美化自己的无耻言论也不以为意,后面还有他哭的时候,而且,她知道如今杜盛如今已经丢职获罪,但心中还存着一丝希望,无非是希望燕王能保住他一条性命。   寒菲樱忽然莞尔一笑,艳光四射,阴暗的囚室也陡然敞亮起来,但这极为美丽的笑意却让杜盛胆颤,下意识地别过头去,因为在这双看似清澈实在冷清的眼眸里,他看到了太多让自己害怕的东西,忽然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有种被人洞悉一切的透视感油然而生。   不过,寒菲樱并没有如他所愿地放过他,反道“如你所言,你做了二十年户部尚书,这二十年来,你贪渎了多少银两,就不用我细说了吧?”   杜盛身子剧烈一颤,他一向自以为手段高明,无人察觉,但没想到,他做得如此隐秘,也尽数落入对方眼中,此刻,燕王的那句话忽然适时出现在耳边,世子的实力远比你想象的可怕的多。   寒菲樱并没有看他灰白的脸色,清雅却冷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逼得他几乎没有退路,平静中透着愤慨,“世子带兵在外浴血奋战,冰天雪地却食不果腹,誓死保卫的却是你这样的蛀虫,你不顾将士们的死活,中饱私囊,大量克扣军饷军粮,让无数热血男儿马革裹尸,埋骨他乡,他们都是跟随世子多年的兄弟,没有死在敌人的铁蹄之下,却死在你手中,你居然还如此心安理得,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无冤无仇?”   杜盛浑身冷汗陡生,感觉像在被凌迟般,一片片的肉被剜割下来,痛得意识模糊,不过寒菲樱并没有放过他,声音持续入耳,“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吧,去年世子奉旨去北境赈灾,你做了什么,要我一一说出来吗?”   “不,不要!”杜盛惊恐道,原本以为和世子接触少,再加上雁过拔毛是户部多年的老规矩了,世子如此聪明,也应该早已经明白这些暗行的规则,这些东西,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够改变的,他也不过顺势而为而已,所以,他一直心安理得,殊不知,他的一切都已经尽数落入世子眼中,世子早对他动了杀心。   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四十年,自以为已经是人精,可没想到那个传闻中高深莫测的世子,却让他硬生生有了一种虚空茫然的感觉,世子可以一直不动声色,但一定会在你最想不到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让你根本无力招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寒菲樱看着他的表情,冷笑,“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你到底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呢?”   在那如刀一样眸光的注视下,杜盛将身体缩成一团,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寒冷。   寒菲樱清冷的声音将杜盛剥得体无完肤,“你知道因为你的贪婪,去年北境饿死了多少人吗?可惜那些孤魂野鬼到死都不知道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不然那些冤魂夜夜都会前来索命,将你押入十层地狱,永不超生…”   “不要说了。”杜盛惊恐大叫,如果是在奢华鼎盛的杜府,他当然不怕什么冤鬼索命,但现在是在阴森森的牢狱,似乎无时无刻都有凄厉的呜咽声在嚎叫,令人毛骨悚然,再加上寒菲樱声音那种特有的穿透力,更让他如坠入幽冷的地狱。   寒菲樱并没有理会他,反倒加重了语气,“你的脚下是累累白骨,做了无数杀人不见血的勾当,黑锅却让别人来背,还以为可以永远神不知鬼不觉,如今天道轮回,苍天开眼,却还有脸在此质问本妃?”   自从进了天牢之后,杜盛无比害怕死亡,他很清楚,进了这里的人,很少有能活着出去的,而且皇上命人将此案交给了大理寺,更是让他不寒而栗。   大理寺卿再也不是以前糊涂蛋储成智了,只要打点到位,基本都有效果,现任大理寺卿可是那位可怕至极的世子,现在自己落入了他的手中,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现在尚书宝座已经不可能复位,现在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这个卑微的愿望,也只能寄托在燕王身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已经不做任何指望,但新儿的政治生涯却刚刚开始,杜家不能就这么彻底毁了,而且在官场混了多年的他比谁都要清楚,如果他日燕王荣登大宝,只要上位者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洗白自己的黑历史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那个时候,杜家再次崛起也指日可待,燕王是他唯一的希望,所以他入狱这么久,只认自己的罪,从来都没有提到过燕王,他要让燕王知道他的态度,保住他的性命,保住新儿的政治前途。   寒菲樱如何不知道杜盛心中所想?见他咬紧牙关,只是淡淡一笑,神情悠然地看着故作镇定的他,语出惊人,“你还在等着燕王来救你吗?”   杜盛双膝一软,冷汗涔涔,自己和燕王虽然心照不宣,但任何外人都不知晓,更加不可能知道自己暗中为燕王效力,寒菲樱如何能了如指掌?   他下意识想否认,可他的眼神暴露了他的惊慌,不愿在一个年轻女子面前凸显自己的无助,定了定神,矢口否认,“你在说什么?老夫听不懂。”   寒菲樱长笑出声,“杜盛,你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在咬牙坚持什么,还要保护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你的靠山已经行舍车保帅之举了吗?”   什么?杜盛立即心生连绵不绝的恐惧,如果寒菲樱所言属实,燕王真的舍弃了自己的话,那自己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他最终还是相信燕王不会这么做的,自己这些年,也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不是吗?   寒菲樱满意地看着杜盛慌乱的表情,他不断颤抖的嘴唇泄露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安,人都是怕死的,位高权重的杜盛从来没想过,自己有天会落到这步田地吧?   虽然在寒菲樱的注视下,杜盛几乎虚脱,但多年在官场修行,不会如毛头小子一样好对付,仍是倔强地别过头去,冷冰冰道“老夫和燕王从无往来。”   寒菲樱也不急,反而语笑嫣然,“你知道今天在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吗?”   杜盛茫然地看着寒菲樱,但好奇心的确被她勾了起来,装作不关心却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走,“什么?”   寒菲樱眼中的寒光稍纵即逝,但在昏暗的光线下杜盛根本看不到,“你监守自盗的滔天之罪,会引起多大的震荡,想必你自己也是知道的,今天皇上早朝的时候,专门提到你的罪行,想知道燕王殿下说了什么吗?”   杜盛面色发白,能在户部尚书上混了多年的人,都是人精,心下一揪,难道燕王殿下真的舍弃了自己?   “燕王说你这个户部尚书根本就是国之蛀虫,必须严惩,否则不足以平民愤。”   寒菲樱的声音透着显而易见的嘲讽,让杜盛的心瞬间凉透,却咬牙道“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朝堂争斗哪有情谊可言?你挪动国库,罪大恶极,已经绝对不可能脱罪,只要不是傻子,这个时候都会选择与你撇清关系,何况,燕王可一点都不傻,要不然怎么能走到今天呢?”   但杜盛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不相信双方这么多年的默契,就这样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只因为现在他毫无利用价值了,燕王就翻脸无情到这个地步,摇摇头道“老夫不信。”   寒菲樱轻轻一笑,杜盛已经在不经意间承认了他和燕王的关系,她不动声色,忽然压低了声音,“你们的关系虽然是秘密,但如今你觉得还有替燕王保守秘密的必要吗?”   杜盛心中的防线渐渐坍塌,但他仍是不愿相信,内心还存留着最后一丝希望,突然闭上眼睛,义正言辞道“老夫一朝踏错,只因被歼人蒙蔽,怨不得任何人,若想让老夫污蔑殿下,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你可以走了。”   寒菲樱轻笑,“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保住燕王吗?”   不知道为什么,寒菲樱的话让杜盛忽然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似乎有种自己看不见的力量在暗中操控一切一样,而这种力量,恐怕是燕王都无法掌控的。   寒菲樱凝视着杜盛发白的脸颊,“让我来提醒你一下吧,你知道燕王那么多秘密,而且你们之间有那么多账目往来,如果你是燕王,你会怎么做?”   杜盛忽然就打了一个冷颤,不敢再想下去,以贤德而著称的燕王,会做出这样翻脸无情的事情吗?   寒菲樱见状,唇角微弯,“既然如此,你好好考虑吧,什么时候想通了,让狱卒告诉我一声,希望还来得及。”   杜盛不语,无凭无据让他相信寒菲樱,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睁开眼睛,盯着那纤细修长的身影离开,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恐惧,不知不觉袭遍了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寒菲樱走了没多久,杜盛刚刚闭上眼睛,忽然觉得有股劲风扑面而来,一个黑衣人鬼魅一样地闯了进来,狱卒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牢门大开,杀气如刀,本就是暗夜,光影晕黄,黑影立时就朝着杜盛扑了过去。   杜盛大惊失色,连连后退,但后面是斑驳的墙壁,无路可退,他想要呼救,但在这鬼影幢幢的天牢,他的呼救声显得那么微弱,突然咽喉一紧,一只利爪一样的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很快他就觉得呼吸困难,视线开始模糊,只记得对方充满杀气腾腾的眼睛。   杜盛拼命挣扎,可他已经半死的身体哪里争得过心狠手辣一定要置他于死地的杀手?   他渐渐绝望,眼见就要丧命,可忽然觉得脖子一松,杀手松开了手,他肥胖的身体落到脏兮兮的地面上,口口声声说不怕死的人,往往都是因为死亡离你太远,如果死亡近在眼前,那种几乎可以席卷一切的时候的窒息感袭来的时候,才真真叫一个害怕。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虽然天牢也是人间地狱,但此刻终究是从人间回到了地狱,等到混沌的视线重新看清楚的时候,才发现,狭小的牢房已经有两个人激烈打斗在一起,其中一个,竟然是去而复返的寒菲樱。   那黑衣人蒙着面,武功颇高,一出手就是寒菲樱的要害,寒菲樱面不改色,毫无惧意。   杜盛很少关注寒菲樱的事情,从来不知道,一介女流,居然有这么好的武功,两人都是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刀光剑影闪烁,让从来没见这等场面的杜盛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寒菲樱武功远高于杀手,没一会,就将杀手拿下,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扯下了他的蒙面巾,冷冷道“说,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被制服,正想咬舌自尽,却被寒菲樱眼明手快地卸掉了他的下巴,冷笑道“在我面前,玩这一招,你还嫩了点。”   杜盛劫后余生,惊魂未定,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眼睛一亮,认出了那个黑衣蒙面人,惊道“是你。”   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地上的那个杀人他认识,是燕王的暗卫,他们曾经秘密会面的时候,见过这张脸。   寒菲樱见杜盛已经认出了杀手是谁,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顺利,杜盛和燕王的交情果然很深,直接认出了这个人,倒免了自己许多麻烦,既然如此,这杀手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袖风一闪,那杀手脖子一歪,就无声无息地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见杜盛不敢置信,面如死灰,寒菲樱淡淡一笑,“现在相信我没有骗你了吧?”   杜盛只觉得后背如同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爬上来,随时都准备狠狠咬自己一口。   刚才那杀手充满杀意的眼睛,让杜盛毛骨悚然,抬眸看向面色冷然的寒菲樱,这般娇艳如花的女人,杀起人来居然毫不手软,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死尸近在眼前,杜盛惊恐地往后面退了退,试图离那暗卫的尸体远一点,寒菲樱见状冷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刚才我回来的迟一点,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你了,你挪动国库,畏罪自杀,这个理由,完全可以堵得住悠悠众口,这样一来,燕王就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牵连到他。”   杜盛的脸已经看不出一丝血色,寒菲樱弯低身体,意味深长道“你还在犹豫?燕王有给你选择的机会吗?”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杜盛的声音紧涩得仿佛不是自己的,难道世子想要扳倒燕王?不过他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燕王手腕向来高明,在他出事之后,恐怕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和自己撇清了关系,杀人灭口,不过是为了保险起见而已,“莫非你想要让我帮你对付燕王?为什么?”   寒菲樱冷冷打断了他的话,“这就不用你关心了,如今燕王想要杀人灭口,无非是怕你咬出他,既然他这么无情无义,我真的不明白你还在犹豫什么?”   死亡的气息仿佛近在眼前,杜盛越看越怕,皱了皱鼻子,“那我有什么好处?”   寒菲樱漠然道“我不想欺骗你,事到如今,你想要保住命已经绝对不可能。”   杜盛脸部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寒菲樱的话虽然无情,但却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他心中的软肋,如果能活着,没人会想死,但现在已经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一千多万两的亏空,就是把他杀千百遍也赔不起,他已然没有生机可言。   想到这里,他无力瘫软在地,喃喃道“那你可以给我什么好处?”   寒菲樱扬眉,一字一顿道“保你的儿子杜新活着。”   新儿?新儿也卷入了此事,而且和波斯人的交易就是新儿亲手完成的,这件事,寒菲樱显然心知肚明,只要世子想的话,新儿也难逃一死,杜盛的防线终于被击溃,恨恨道“燕王向来精明,所有我和他的账目往来,都没有留下痕迹,他都下令一定要销毁。”   他之所以这样说,是认为燕王未必会出手对付新儿,毕竟新儿并不知晓自己和燕王的关系。   不过寒菲樱的话很快打破了他的幻想,“你爱杜新全城皆知,燕王又如何能肯定,杜新到底知道不知道你们之间的秘密?何况杜新已经卷了起来,对燕王来说,与其花费心思去猜测杜新到底知道不知道,还是一刀更加便捷?”   杜盛彻底绝望,寒菲樱的声音带着一种杜盛无法抗拒的,“你当了二十年的户部尚书,当然不是泛泛之辈,你不可能什么都没留下的。”   在寒菲樱的逼视中,杜盛终于交出了底牌,“不错,我手里有几封萧鹤轩写给我的亲笔密函。”   不过是利益结盟,杜盛选择投靠主子,主子看中的是奴才的价值,一旦翻脸,杜盛连燕王的名字都不叫了,反而直呼其名“萧鹤轩”,寒菲樱心中冷笑,果然是只老狐狸,查抄杜府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现和燕王有关系的东西,她预感到杜盛手中一定有和燕王有关的东西,果然让自己猜对了,波澜不惊,“密信在哪里?”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杜盛仍是不死心,这个女人将他逼到了绝路,他却不得不屈从她,当年手握大权的户部尚书居然落到这般落魄的境地?   “你应该很清楚,我想要对付的只是燕王,你不过是幕前小丑而已,而且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捞到的银两一大半都孝敬了燕王,冤有头债有主,你的命无法挽回,杜新的命对我来说,根本就无足轻重,我没有理由一定要杀他。”寒菲樱毫不客气道。   杜盛绝望的闭上眼睛,新儿从小娇生惯养,他根本就做不到严厉管教,性子娇惯了,明知道,可就是忍不住疼爱他,寒菲樱说的不无道理,咬了咬牙,“好,你一定要保证新儿的安全。”   寒菲樱道“放心,今日世子提审杜新,杜新现在被关在大理寺监牢之中,有世子爷坐镇大理寺,安全得很。”   杜盛蓦然明白为什么世子没有先提审自己,而是故意把自己留在了天牢之后,这是对方设下的陷阱,就是为了让他和燕王彻底决裂,燕王派来的杀手让他对燕王彻底死心,但明知道是陷阱,一种命运被他人随意拨弄的无助感油然而生,长叹一声,“好吧,我告诉你密信藏匿的地方。   ☆、第四百五十四章 铁证如山   这日,燕王奉诏来到养心殿,他一来,就察觉到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凝重气氛,整个人立即警觉起来。   其实,除了在封为东宫之尊这件事上,父皇迟迟不表态,导致他一直摸不透父皇的意思之外,其他的时候,父皇对他一直都和颜悦色。   可今天完全不一样,父皇脸色黑沉,眼神也阴沉到了极点,整个人都如同一头暴怒的虎,而且,地上还有摔碎的瓷杯碎片,显然,父皇刚才发了很大的脾气,明显是针对自己的。   更要命的是,此刻,萧天熠也在养心殿,他长身玉立,尊贵优雅,站于父皇身侧,精致而深邃的五官看不出任何喜怒,但他越是这般平静,越让燕王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   燕王敛去内心的不安,动作顿了一下,还是故作镇定道:“儿臣参见父皇。”   却迟迟没有听到父皇让他平身的声音,燕王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很有可能和现在闹得满城风雨的杜盛一案有关。   幸亏自己早有先见之明,将和杜盛平日往来的痕迹早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无论怎么查杜盛,都牵连不到自己,而且为了万无一失,他派人去灭杜盛的口。   虽然计划失败了,但燕王相信,杜盛手中并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可以牵连自己,从杜盛入狱之后只交代他自己的罪行,对燕王闭口不提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他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   虽然极力安慰自己,但燕王始终忐忑不安,如果这个案子是别人办的,他完全不担心,问题就在于,此案是萧天熠亲自审查的,那就不知道他会查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了?   尤其是对上那双一眼看不到底的幽深双眸的时候,燕王更是心下一沉,但此时父皇在场,他又极善于做场面功夫,只是若无其事笑道:“世子也在?”   萧天熠只是微微颔首,优美的唇角勾起一抹极为浅淡的笑意,算作是回答。   但这抹高傲自负的笑意让燕王更为心惊,以他对萧天熠的了解,这可不是好兆头,忽然听到父皇的冷哼,心下一紧,小心翼翼道:“不知父皇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皇上依然一言不发,只是脸色阴沉地瞪着燕王,没人知道他心中的震惊,杜盛一案,本就让人触目惊心,而且,背后的黑暗还不止如此,还牵扯出了以前户部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贪腐之案。   涉案金额之大,让皇上气得七窍生烟,想不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巨贪,克扣军饷,克扣灾银,克扣工款,凡是过手的银子都要捞一笔,那些本应发放官兵,灾民,民夫的银子,至少有一半落到他的手中,而且,居然已经形成了户部多年的惯例,更让皇上怒不可遏。   杜盛表面上勤勉忠恳,兢兢业业,背地里竟然是这么个祸国殃民的货色,现在导致国库亏空,几乎入不敷出,财政陷入一片混乱,皇上更没想到的是,燕王竟然牵涉其中,也是,区区一个杜盛,哪有那么大的胆量?原来是燕王在背后给他撑腰。   见燕王镇定自若,一想起他曾经还说一定要严惩杜盛,还户部和朝局一个清明,皇上的怒气就越发深浓,劈头问道:“萧鹤轩,杜盛多年贪腐一事,你果真不知情吗?”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燕王表面上却镇定自若,信誓旦旦道:“父皇明鉴,儿臣的确不知情,窃以为杜盛这种巨贪,应严惩以震慑天下…”   到了现在还在装腔作势,皇上猛地把一叠书信扔到他面前,“够了,在朕面前,还满口胡言,你自己看看!”   落到脚下的书信,让燕王面色大变,他当然认识这些信件,心底涌出阵阵惶恐,他和杜盛所有交往的所有痕迹,他早就命令杜盛必须当场销毁,就是为了防止授人以柄,可这些书信是从哪里搜出来的?   为了防止是伪造的,他急忙打开信件查看,越看越心惊,真是低估了杜盛这只老狐狸,居然在他眼前玩了花样?什么时候,这几封信被他偷梁换柱地藏了起来,这个老东西竟然暗中藏了一手?   燕王正处在被杜盛耍了的极度气愤中,父皇阴冷的声音传来,“萧鹤轩,你总不会连自己的笔迹都不认得吧?”   燕王一惊,抬眸瞥见萧天熠似笑非笑的眼神,淡漠得仿佛完全不关自己的事,心彻底沉了下去,杜盛入狱之后,从来就没有透露过任何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也只有萧天熠的手腕,才能从杜盛口中挖出他留着保命的东西,忽然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父皇…”   皇上怒极反笑,不过颇有自嘲的味道,“朕为君多年,看杜盛看走了眼,看你也看走了眼,不知道是朕的愚昧,还是你们的高明?你们不去做戏子实在可惜了。”   那些信都是燕王写给杜盛的,内容都关乎绝密,是燕王和杜盛关系非同一般的铁证,若不是被萧天熠慧眼查了出来,还不知道燕王会欺瞒自己到什么时候?   这话的分量极重,也是燕王生平第一次被皇上怒骂,以前见父皇劈头盖脸骂萧远航的时候,他一直都幸灾乐祸,可没想到,没了萧远航,轮到自己被骂了。   虽然杜盛私自挪用国库一事,他事先根本不知情,但现在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因为父皇一定会认为,一个杜盛,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挪用数目如此庞大的国库,一定是他在背后指使的。   皇上面寒如铁地瞪着燕王,他一向对燕王寄予厚望,原本是想好好磨练,所以迟迟不立他为东宫太子,却没想到他的胆子这么大,造成国库不可估量的巨大亏空,辜负了自己对他的所有期望。   证据确凿之下,皇上根本就不想听燕王的辩解,寒声道:“连国库的主意也敢打,朕真是低估你了。”   “父皇…”燕王百口莫辩,“儿臣…”   这一局,他彻底失算了,他自以为得计,却先是被杜盛那只老狐狸摆了一道,后是证据落入了萧天熠的手中,猝不及防之下,输得太惨。   皇上没有再看燕王,声音威严而淡漠,“这几天把你手中的事情交接一下,回府好好想想。”   什么?燕王目瞪口呆,这些年步步为营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就因为一件案子的牵连,他就被要打回原形?叫他如何甘心?惊叫道:“父皇…”   皇上神色忽然转厉,“闭嘴,朕这样做,已经是格外开恩,否则以你在杜盛一案中的分量,朕绝不会轻易饶了你,出去。”   被父皇怒斥,燕王再也不敢狡辩了,瞥见一旁神色淡然的萧天熠,只得讪讪道:“是,儿臣告退。”   燕王走后,养心殿寂静无声,皇上忽然觉得气喘不匀,连连咳嗽,萧天熠优雅醇厚的声音响起,“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皇上摆了摆手,余怒未消,“这个逆子,亏这些年,朕还这般宠爱他。”   “皇上龙体为重。”萧天熠对皇上处理燕王一事,不做任何评价,燕王隐藏得如此深,如果不是这次樱樱利用欧阳世家的消息扳倒杜盛,还没这么容易牵出他。   皇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若不是萧天熠找到了证据,自己还不知道会被燕王蒙蔽到什么时候,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不定,惊觉他早已不是当年那般年轻气盛精力充沛,而膝下皇子,却是这般令人失望,萧远航那个野种就不必说了,一直深受器重的燕王竟然也是如此阳奉阴违,以致闯出弥天大祸,而其他几个皇子,也无一人能堪当大任。   或许是皇上鬓边的银丝让萧天熠心口微微泛起一起疼痛,他无声地给皇上倒了一杯茶。   一杯冒着热气的茗茶呈送到皇上面前,冒起淡如雾霭的轻烟,他捂住胸口,忽然深深望住萧天熠。   一身玄色金线织就的华贵锦袍,丰神如玉,英气逼人,一双眼眸灿若星辰,睥睨众生,霸气四溢,锋芒正盛,这个侄儿,一直都是皇室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虽然照如今的局势来看,萧天熠是最适合接掌东宫的皇室子弟,但皇帝也有皇帝的私心,普天之下,哪一位皇帝不希望承继大统的储君不是自己的嫡亲血脉?   萧天熠眼眸一深,凤眸流光,却淡然出声,“如果皇上没有其他吩咐的话,臣告退。”   “陪朕坐坐。”出乎意料的,皇上主动开口留下萧天熠,这也是他为君多年最为纠结的一次决断。   皇上心中有着激烈的挣扎,他明白,他不能自私地将江山社稷交到一个明显不称职的人手中,那样迟早会毁了列祖列宗辛苦建立的功业。   萧天熠虽不是自己所出,但好歹也是血统纯正的皇家子弟,为了龙腾王朝,为了萧家基业,为了天下万民,无论他心中怎么沉痛不甘,也应该考虑这种可能了。   ---   近几日,朝堂上又有了让人捉摸不透的变故,不知道为什么,备受皇上器重的燕王忽然赋闲在府中?   他原本是最接近储君之位的那个人,这样的剧变,很多人都看不懂,只是有些精明的人联想到会不会和近日杜盛贪渎一案有关?   不过也只是私底下猜猜罢了,毕竟君心难测,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人惊得目瞪口呆,燕王赋闲,皇上龙体欠安,竟然下旨,淮南王府世子摄政,主理朝政。   这件事不仅在前朝引起了不小的动荡,在后宫同样引起了剧烈的震荡,尤其是原本要成为新太子之母的容妃,更是坐立不安。   而且,她得到了消息,皇上最近在养心殿连续召见大臣,似乎在商议什么机密要务,虽然她想尽办法也探听不出来皇上到底在商议什么,但从萧天熠主政监国来看,这样的动静绝非好事。   容妃敏锐地嗅出了一丝不祥的味道,难道皇上要立萧天熠为太子?外面也有这种隐隐约约的风声,一掠而过。   鹤轩自从被父皇解除一切职务之后,就一直萎靡不振,容妃急得团团转,后宫向来是个最见人心冷暖的地方,原本以为她是将来的太子之母,前来流云宫巴结的人络绎不绝,但自从发生这一场剧变之后,流云宫又再次冷清起来。   容妃头上的白发都多了不少,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鹤轩如今郁郁不得志,她心里也不是滋味,却耐心宽慰道:“你别外面那些人胡说,这天底下没有哪个君王会立别人的儿子为太子,亲父子哪有隔夜仇?皇上也不过是气你一阵子,看你沉不沉住气,他这是考验你,自古成大事者,哪个不是一波三折?你可千万不要气馁,让那些人好好看看。”   燕王愤愤不平道:“父皇一向偏心,我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他萧天熠是什么?他不过是父皇的侄儿罢了,难道侄儿还亲过亲生儿子?可父皇几乎对他言听计从,如今连我的位子也要被他抢去,叫我如何甘心?”   容妃虽然心慌,但只能稳住自己,稳住鹤轩,这个时候,若是乱了,一切都乱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上当然要对你施以薄惩,而且皇上并没有褫夺你的亲王封号,由此可见,此事是有转圜的余地的,所以,你要耐心等待,一切都会有转机的,不到最后,一切都是未知数,我就不信,萧天熠真能登上那个位子?”   曾经他们母子和萧天熠也算是同盟,如今站在对立的阵营上,而且是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让容妃也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慌乱。   如今皇上龙体欠安,不见任何妃嫔,只有主理六宫的淑贵妃偶尔可以见到皇上,一直惴惴不安的容妃也到淑贵妃那里去试探过皇上的意思,不过被淑贵妃不着痕迹地引开了话题,容妃见淑贵妃不上道,虽然气得暗暗咬牙,却不得发作,只能强作欢颜。   现在,萧天熠摄政,鹤轩赋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容妃努力摇摇头,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鹤轩与东宫之位失之交臂?   可事实证明,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容妃几乎将手中绣帕拧断的时候,金铃忽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启禀娘娘,太后娘娘醒了。”   容妃大喜,太后真是醒的太是时候了,如果说现在还有一个人可以阻止皇上一意孤行的话,那个人就只能是皇上的生母,真是天助我也。   她和燕王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立刻去永寿宫。”   ---   永寿宫。   豪奢依旧,繁华依旧,只是再也不是以前的永寿宫了,太后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孙秀死了,太后在混混沌沌中过了数月,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改天换日了。   本来以太后的年纪和身体状况,遭此重创,断无生机,但医神石中天的大名绝非浪得虚名,在他不情不愿地治疗和宫女嬷嬷精心的照料下,太后竟然奇迹般地醒了过来。   虽然太后是皇上生母,但瞬息万变的朝局,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睛,并没有多少人关注太后,她清醒之后,身体依旧十分虚弱,不能下床走动,皇上得知消息之后,也只是派人送来一些滋补良品,都没有露面来看望她。   淑贵妃带几位妃嫔来永寿宫看望过,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就离开了。   太后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已是风烛残年的人,并不知道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她又是极为敏锐之人,早已经发现,原本总是欢声笑语的永寿宫,也变得这般寂冷了,而且,最得她心的孙秀也不在了,正在伤感的时候,容妃来了。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恭贺太后娘娘凤体康健。”   “孙儿参见皇祖母,恭祝皇祖母万福金安。”   太后在嬷嬷的帮助下,吃力地挪动了身体,舌头也有些不利索,“哀家老了,没人把哀家放在眼里了,还有你们来看看哀家。”   容妃忙笑道:“太后说笑了,太后福泽天佑,必有后福,臣妾也不过是尽本分而已,这是臣妾职责所在。”   太后虽然劫后余生,但观察力依然敏锐,发现容妃眼圈红红的,燕王的精神也很不好,便随口问了一句,“你们怎么了?”   容妃就等着太后问这句话,便立即将现在的局势一五一十地禀告了太后。   太后听说皇上竟然有意把皇位传给萧天熠,气得差点再一次背过气去,颤声道:“皇上…真是…疯了…”   普天之下,也只有太后敢这样说皇上,不过,这个话茬,容妃可不敢接,她心中暗喜,面呈忧色道:“您也知道皇上一向纵容世子,世子也有恃无恐,皇上膝下又不是没有亲生皇子,要是敢这般冒天下之大不韪,还不让史官口诛笔伐,如何跟天下人交代?”   容妃有容妃的担忧,萧天熠虽然不是皇上所出,只是皇上的侄儿,但依然是太后的嫡亲孙子,都是太后的亲孙子,万一太后根本不介意呢?   所以,必须最大程度撩起太后对萧天熠的恨意,才能阻止皇上的糊涂之举。   见太后脸色沉沉,容妃又火上浇油道:“皇上纵容世子,淮南王爷又一向不闻不问,世子历来都无法无天,娶了寒门商女之后,更是目无尊长,为所欲为,我行我素,臣妾担心现在皇上命他摄政,大权在握,这以后还有谁制得住他啊?”   太后虽然明白容妃的意思,但容妃的话也的确说到她心里去了,叹息道:“天熠确实越来越不像话了。”   如果萧天熠还是以前那个她宠爱的孙子,她可以不计较,但萧天熠明显已经失去控制,娶了寒菲樱之后,更是变本加厉,而且太后一直怀疑寒菲樱和静妃的关系,要不然,他的那一双小世子为什么那么像那个人?更让太后心惊胆战,让她越发怀疑寒菲樱和静妃有关系。   静妃是什么人?自己太清楚了,那是居心叵测的复仇天使,绝对不能让她的阴谋得逞,只要是和静妃有关的人和事,都必须剿灭得干干净净,她努力聚集力气,“去告诉皇上,哀家要见他,让他来一趟永寿宫。”   不一会儿,去通报的嬷嬷就回来了,“启禀太后娘娘,皇上龙体欠安,正在寝宫休息,说就不过来了,还让奴婢转告太后娘娘务必静养。”   什么?自己居然被皇上拒见了,太后又是一阵阵气血上涌,容妃忙殷勤地扶起太后娘娘,“娘娘切勿动怒。”   见太后的脸色很不好,容妃适时添油加醋,“皇上龙体欠安,情有可原,但这世子也真是的,枉太后娘娘最疼的就是他,他不可能不知道太后娘娘已经醒来的消息,却毫无动静,这般无情无义的举动,实在令人心寒。”   燕王道:“母妃,世子如今总揽朝政,日理万机,一时无暇也是可以理解的,就别太苛责了。”   容妃还没有开口,太后就冷冷道:“如此不仁不孝之辈,有何德何能堪当大任?”   听太后这般说,容妃心花怒放,却故作忧愁道:“可是皇上一意孤行,臣妾又有什么办法呢?”   太后挣扎着起身,“皇上不是不来见哀家吗?那哀家就去见他。”   容妃假装阻拦道:“太后,您的凤体…?”   太后瘦削的脸庞浮现一丝倔强,斩钉截铁道:“就是抬,也要把哀家抬到养心殿去。”   ☆、第四百五十五章 锋芒毕露   太后的状况虽然比不上以前,但依然是太后,只要皇帝生母这一重身份摆在那里,她的命令就会很快得到执行。   在太后发飙之后,立即有四位嬷嬷赶紧扶起颤巍巍的老太后,一步一步地往养心殿挪去。   而容妃见借刀杀人的计划已经顺利达成,当然不会跟过去触皇上的霉头,她只需要坐收渔人之利就好了,和燕王对视一眼之后,双双借故告退。   太后也没心情管容妃母子的事,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让身上有太多谜团的萧天熠成为龙腾王朝的储君。   太后中风多日,现在醒来,身子很不利索,走得极慢,用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才龟速一般地到了养心殿。   哪知道,太后历经千辛万苦屈尊降贵到来,居然吃了皇上的闭门羹?   九死一生垂暮之年的太后见皇上避而不见,气得浑身颤抖,怒视着田学禄,喘息连连,“皇上到底在干什么?居然连哀家的面都不见了?”   田学禄见眼眸浑浊中透出一丝犀利的太后,恭维一笑,忙道:“太后娘娘息怒,是这样的,皇上最近一直龙体欠安,睡得很不好,现刚刚服了药,睡下了,要是冒昧叫醒,恐怕对龙体康复不利。”   太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在宫中沉浮一生多年的她,岂能听不出来这种托词?尤其是当着众宫人的面,被亲生儿子挡驾,她的面子也挂不住了。   而且以前皇上一向是以仁孝治国,对自己恭敬有加,现在却突然变得六亲不认,对生母都不闻不问,这对太后是一种极大的羞辱,她怒由心生,掷地有声道:“在哀家面前,就别来这一套了,你去告诉皇上,今天他要是不见哀家,哀家就吊死在养心殿外,他这个皇帝要是不怕逼死了母后让天下人戳他脊梁骨的话,就安心在里面睡大觉吧。”   田学禄本就是夹在中间两头受气,皇上不想见太后,命他出来挡驾,可太后竟然如此强硬,他担心万一太后真的说到做到,闹出大事的话,恐怕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住了,沉思片刻,赔着笑脸道:“请太后稍候,奴才这就去看看皇上醒了没有?”   “还不快去!”虽然田学禄态度转和,但太后依然余怒未消,自己是一国太后,若是连亲儿子的面都见不到,那这太后也当得太窝囊了。   很快,太后就看到田学禄一路小跑着出来,眼中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笑意,皇上也有皇上的软肋,只要自己是他的生母,他就别想在自己面前摆架子。   田学禄素来机敏过人,此刻更是满脸堆笑,仿佛之前的不快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真是巧了,皇上刚好醒了,请太后凤驾入内。”   以前太后来到养心殿,皇上为了彰显孝道,都会出来迎接,可今天皇上居然在自己面前端起了他皇上的君威?   不过此时太后并没有心情去计较这些虚礼,她知道皇上一直宠爱萧天熠,而且她也相信容妃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国之储君,关系重大,岂能交付给一个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孙儿?   她最担心的是皇上被小人蒙蔽,误听谗言,所以急急忙忙赶来阻止皇上做出令萧氏皇族悔恨终生的糊涂之举。   四个嬷嬷扶着太后一步一步地挪了进去,养心殿飘着一股浓浓的药草味,不过药草的味道太后已经很习惯,并没有感觉到不适。   皇上半躺在宽大的龙椅上,许是因为最近神思倦态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也格外疲惫,见太后进来,并没有起身,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太后见皇上无动于衷,慢慢地皇上对面坐了下来,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死里逃生,本应该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却遭到了皇上的这般冷遇?心中不免有气,也不打算拐弯抹角,劈头就道:“皇上,你告诉哀家,是不是打算立萧天熠为储君?”   母后一来就问这件事,看来迫不及待要见自己,也是因为听到了风声,此话让皇上抬起了头,最近他一直在和要臣们商议的就是东宫之事,眼中浮起复杂深意,“你是如何知道的?”   太后一怔,气得脸色涨红,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皇上连“母后”都不叫了,居然出口就是寡淡的“你”?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挣脱死神的桎梏,回到阳间几天,亲母子之间却是这般冷冰冰,若不是因为不能太过动怒,她早就大发雷霆了,反问道:“哀家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疯了?你没有自己嫡亲的血脉吗?”   皇上眉头深深蹙起,真是妇人之见,看着咄咄逼人的母后,他的眼神逐渐变冷。   因为静妃含冤而死,以前太后半身不遂卧床不起的时候,皇上就算心中极度愤怒,也有气无处撒,只能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另一个罪魁祸首李燕珺身上,现在太后醒过来了,他也完全高兴不起来,因为太后是谋害静妃的幕后真凶,他无法让自己忽略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静妃死后,这么多年,无论自己怎么想在别的女人身上寻找她的影子,都是枉然。   身处后宫的花团锦簇,无论身边怎么姹紫嫣红,他的内心也是孤寂的,他可以宠这些女人,却再也不能爱任何一个女人,因为再也没有女人能让他的心底泛起欢乐,疼痛,怜惜,酸楚,思念交织的爱情。   俯视天下的帝王路,却在情感的归宿上始终是一场空,他爱的女人死了,如今只剩孤途,这么多年的痛苦,都是拜他的母亲所赐,他根本就不想再见到她,一见到她,就想起静妃残破不堪的尸体,面目全非的容颜,绝望至极的哭喊,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身边。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就痛得仿佛在滴血一样,虽然他不能杀他的母亲为静妃报仇,但也不想再看见她,此生不见是最好的结局,可她却以死相逼,让他那痛入骨髓的恨意再次席卷而来。   看着皇上冰冷的眼神,太后有种不好的感觉,自己死里逃生,身为儿子,他竟然没有任何欣喜,而是以一种这般冰凉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下狐疑,又有些不安,“皇上,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哀家?”   皇上移开视线,不愿再看这个明知道自己爱映月却能狠心杀了映月的母后一眼,也不想再和她打哑谜,只是淡淡道:“母后当年做过什么,难道自己全然忘了吗?”   太后瞬时呆住了,能当上太后的人,手上怎么可能没有几条人命?而且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静妃那个居心叵测的女人了,皇上可是从来没有用过这般冷锐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到底发生什么了?   皇上侧首,见太后迷惘的眼神,字字艰涩,“如果太后忘了,那朕来提醒你一下,当年静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太后有刹那间的震惊,她以为这么多年皇上早就忘了静妃了,在后宫里,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皇上还能记多久?   现在陡然被提起,太后想起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惊颤道:“你说什么?”   “太后不用再瞒着朕了,朕什么都知道了。”皇上的声音冷得像雪天的冰,出神地看着偌大屏风上面雕刻的飞龙。   什么?太后极力稳住自己的身体,双肩微微晃动,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最终却又无力落在扶手上,她不相信皇上会为一个死去多年的女人,和自己母子反目?“静妃不是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吗?皇上怎么还记得她?”   皇上心下一怒,逼近太后一步,眼神充满悲愤和痛楚,“告诉朕,你为什么要杀她?”   皇上眼中的杀气让太后吃了一惊,她绝不相信这是自己儿子看自己的眼神。   可皇上的眼神那样陌生,却又那样真实,如一箭穿心,穿透了太后的心,她多年的辛酸苦痛蓦然涌上心头,“她是红颜祸水,自从她入宫之后,后宫就没有安宁过,你是皇帝,绝对不能独宠一个女人,这点道理,你还不懂吗?哀家是为了江山社稷千秋万代,才不得不这么做的,你可以沉浸在她的温柔乡里面,哀家却不得不保持清醒,哀家的苦心,你不明白吗?”   皇上静静地盯着母后那张义正辞严的脸,苦笑,“红颜祸水?她不过一弱女子,有什么能力祸国殃民,不过是男人的懦弱和逃避,将亡国的罪名推给一个女子,她何其无辜?你知道朕有多爱她吗?你怎么能…”   见皇上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维护静妃,太后突然一改之前的虚弱不堪,笑得悲酸心怆,她一直承受着那些苦痛难言的心事,以前还有孙秀从旁宽慰,可如今只有自己一个人了,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痛斥,大约是每一个女人都不愿面对的场面,冷笑道:“弱女子?好一个弱女子,你知道她是谁吗?”   皇上凝视母后从未有过的神色,听出了母后不同寻常的话语,眼神有凌厉光芒掠过,关于静妃的一切,都是他最关心的,紧紧追问道:“她是谁?”   原本太后从来不让人知晓那些年少之时不为人知的往事,但此时面对视自己为仇人的儿子,虚弱的她不知道从哪里凝集起来的力气,尖声道:“她是叛臣之后,罪臣余孽。”   皇上眸光瞬间凝于两点,“罪臣余孽?什么余孽?”   太后既然打算将藏于心底多年的秘密抖出来,也就没有打算瞒下去,若不是要为皇室耗尽最后一口气,她随时都可能会倒下去,“不错,她是罪臣之后,漏网之鱼,处心积虑潜入宫中,就是来复仇的,她要伺机弑君,搅得朝野上下不得安宁,前朝后宫一片混乱,此女心机深重,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柔弱单纯。”   哪知,太后鼓起勇气和盘托出,可皇上根本就不相信,在他看来,这样漏洞百出的托词,完全是母后为了掩饰自己杀了静妃的罪行而编造的谎言,他怎么可能还相信这个不知道瞒了他多少的女人?冷冷道:“太后以为这样说,朕就会相信吗?”   太后窒息得几乎再次晕倒,她咬牙说出真相,可已经被静妃迷得神魂颠倒的皇上根本就不相信,还以为是自己在胡编乱造,这是静妃对自己的疯狂报复吗?   太后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她不是年轻人,现在连长时间的坐立对她都是一种巨大的负担,坚持道:“你不相信哀家没关系,但你绝对不能立萧天熠为储君。”   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上,太后绝不让步,她甚至认为是老天有眼,让自己这个时候醒来,阻止皇上做出遗恨千年的愚蠢举动。   皇上没有理会太后的话,反而质问道:“太后口口声声说静妃是为了复仇,如果真如太后所言,静妃入宫之后,她有无数次机会杀朕,可她什么也没有做,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朕,这又如何解释?”   这也是太后想不通的地方,她不明白,为什么静妃迟迟没有动手?   见太后哑口无言,皇上更觉得太后不可理喻,语意如冰,“太后年事已高,神志不清,还是回永寿宫好好养着吧,国政要事,就不用太后再操心了,来人,送太后回宫。”   立即有宫人低头上前,恭敬道:“太后娘娘,请!”   太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她不甘心,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你们谁敢动手?”   宫人们见是太后,也不敢太过用力,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皇上依旧出神,没有理会太后的挣扎,太后想不到自己现在在皇上面前居然一点话语权都没有,怒道:“你要是再一意孤行,哀家就死在你面前。”   问题是,这样的要挟对皇上依然无济于事,皇上甚至闭上了眼睛。   宫人们见皇上的态度,有的胆子大一点的便低声劝道:“太后娘娘,凤体要紧…”   太后抵死不肯,就在相持不下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的通报声,“淮南王世子求见。”   皇上突然睁开眼睛,“传。”   萧天熠颀长的身影步入养心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太后和宫人相争不下的场面,微微一笑,凤眸波澜不惊,“恭贺太后娘娘凤体无恙。”   看着意气风发的萧天熠,他府中的那对小世子的容貌蓦然浮现眼前,让太后心生惶恐,一定是静妃的魂灵让自己几乎众叛亲离。   萧天熠见过皇上之后,步伐优雅地朝太后走过来,“皇上,皇祖母身体不适,不如由臣送皇祖母回寝宫歇息。”   皇上本就觉得疲惫,也不想再看见太后,摆了摆手,“去吧。”   有世子爷出手,太后根本就不可能再呆在养心殿,很快就被赶出来了,太后醒来之后,萧天熠从来都没有露面,现在突然出现绝非好事,尤其是萧天熠摄政之后,眉宇间更是英姿勃发,早已经不是垂垂老矣的太后所能压制的。   出了养心殿,萧天熠似笑非笑,“人生苦短,太后娘娘康复不易,却如此不懂得珍惜,实在可惜。”   太后想挣扎,可在萧天熠的铁腕面前,她的力量是那么渺小,见被萧天熠嘲讽,怒道:“萧天熠,你别得意的太早。”   太后明白,自己到养心殿的事情瞒不过他的眼睛,咬牙切齿道:“哀家就是死,也不会让你踏上储君之位。”   看着颤颤巍巍的太后眼中的倔强,萧天熠凤眸之中有凛冽杀气掠过,“为什么?”   太后蓦然发现,在后宫纵横了一辈子的人,现在的力量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事到如今,她也不想隐瞒了,冷道:“你这个无情无义之徒,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祖辈都不认了,哀家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夺了萧家帝位?”   萧天熠看着故作威严的太后,无人能够想象,这垂老妇人居然就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太后娘娘,淡淡一笑,“太后向来是魔怔了,孙儿送你回宫休息。”   太后的确觉得一阵阵天旋地转,不知道怎么被送回了永寿宫,出去一趟,她的生命又不知道流逝了多少,越来越接近死亡,见萧天熠还在,闭目道:“你出去,哀家不想见你。”   没想到,萧天熠无视太后的逐客令,反倒在太后面前优雅地坐下,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太后狐疑,“你要干什么?想求哀家吗?”她曾经那般疼爱过萧天熠,走到这一步,也非她所愿,但有关皇室传承的事情,都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过放过一个,万一萧天熠的儿子身上真的有那个人的血液,那静妃的心机就太可怕了,连她这种历经宫廷血雨洗礼的人,也觉得不寒而栗。   萧天熠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后,“太后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为这股洪流是你可以阻止的吗?”   太后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无能为力的一天,一国太后,竟然这般没分量,此刻,她忽然后悔起来,什么恪守祖宗礼制,多年不干政,到了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任人宰割,这个锋芒正盛的孙儿,早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不但如此,自己的话,连皇上都不屑一顾了。   “你别高兴得太早,皇上还有数位皇子,你以为皇上会心甘情愿把自己的皇位传给别人的儿子吗?”太后字字机芒,“不错,你是他的亲侄儿,可那又怎么样,你以为以冷酷无情闻名的皇家,真的会出现这个例外吗?”   萧天熠当然知道皇家的血腥和残酷,父王一直如同闲云野鹤,逍遥度日,但平心而论,皇上已经是个极为宽容的皇上了,至少,并没有做出弑杀亲族的举动,淡淡一笑,“太后行将就木,却还这般关心萧家皇室的未来,实在令人感动。”   太后看见了萧天熠眼中的杀机,心头一慑,却倔强道:“哀家就不信,你敢杀了哀家?”   “放心,本世子不会杀你。”萧天熠目色幽幽,太后心里想什么,他当然知道,脸上忽然浮现一道惊心动魄的绝美笑容,“不如本世子告诉你一件你怀疑了许久的事情,怎么样?”   ☆、第四百五十六章 当年罪恶   怀疑了许久的事情?太后满腹狐疑地看着萧天熠,他到底想说什么?自己的心事,难道他一直了然于心?   她心中的确有件一直在怀疑却怎么也无法得到证实 的事情,那就是,静妃和寒菲樱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萧天熠的一双双生小世子总无端端地给她那个人的感觉?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每次见到那对小世子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心惊胆战,他们如黑珍珠般的晶润眸瞳,人见人爱,可太后却总觉得是那个人透过他们在看着自己,那是一双她在梦里都害怕的眼睛,自负,骄傲,深沉,含笑。   孙秀一直说是自己想多了,可这样也无法打消太后的疑虑,她不停地问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吗?   那对小世子是寒菲樱生的,可偏偏寒菲樱的身世又查不出任何问题,这些谜团扑朔迷离,无法辨清,但若是不彻查清楚解答自己心中疑问的话,她到死都会睁着眼睛。   明知道萧天熠没存好心,而且太后也不愿意自己的心事这么容易被人看穿,但她实在太想知道答案了,嗓音有暗沉的嘶哑,抿出一丝轻笑,“哦?哀家倒是很好奇,你知道哀家在怀疑什么?”   她中风数月,外面的世界早已风云变化,不若当初,但太后并非一无所知,从容妃的描述中已然知晓了不少,尤其是现在如日中天的萧天熠更是如鱼得水。   萧天熠浑身王者风范显露无疑,英俊的眉宇间透出冻结一切的冷意,语意淡淡,“本世子身为太后的孙儿,自当关心太后,岂能不知道您在疑惑什么?”   说到这里,他忽然加重了语气,别有深意道:“你不是一直都在担忧已故静妃娘娘的事情吗?”   太后悚然一惊,面色大变,脱口而出,“你胡说什么?”   萧天熠颀长的身躯优雅地往后面一靠,深沉的凤眸透着太后看不懂的深邃,“到了这个时候,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当年太后谋杀静妃的秘密,连皇上都知道了,我知道又有什么奇怪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似乎可以听得到空气流动的声音,太后震惊得忘了说话,为什么萧天熠会无端提及静妃,他和静妃到底有什么关系?   在太后的印象中,萧天熠几乎和静妃从来没有接触过,偶有的几次接触,也不过是蜻蜓点水,静妃的死活,他那么关心干什么?   萧天熠见太后眼中的疑光尽收眼底,忽然靠近她,慢慢道:“看你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本世子也很过意不去,其实你一直都想错了,樱樱和静妃娘娘没任何血缘关系,她是如假包换的寒家女儿,而我…才是静妃娘娘的亲生儿子。”   萧天熠的声音很轻很柔,如同三月的清风,令人感到无比舒适,但对太后来说却如同石破天惊,萧天熠不是淮南王和万若岚的独生爱子吗?怎么又扯上了静妃?   而且太后还记得很清楚,当初萧天熠和淮南王还滴血认亲过,他怎么又成了静妃的儿子了?   太后的第一反应是萧天熠在骗她,目的是为了保护寒菲樱那个女人,不惜把所有暗藏的危机移到自己身上来,一定是这样的。   不过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叫嚣,仿佛来自冥冥之中,就是萧天熠并没有说谎,因为这同样能解释为什么那对双生小世子的容貌那么肖似那个人?   多年的疑云突然被拨开,露出狰狞的真实面目,太后只觉身体血液逆转,呆呆地看着眼前那张如神来之笔雕刻而成的英俊绝艳的脸庞,喃喃道:“不可能。”   萧天熠眸光沉沉,逼视着这张苍老的脸庞,太后曾经宠爱他没错,可那隐藏一个前提,就是他必须在她的控制之下,必须以她为尊,否则就是不忠不孝之徒,但他萧天熠怎么可能甘心做一只被人束缚的雄鹰?所以,太后注定是要失望的。   “哀家不相信。”太后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绝对不可能,决然道:“你胡说,众所周知,你是万若岚所出,不是什么静妃生的。”   “太后身在皇家,自是比谁都要明白,众所周知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瞒天过海这种手段,只要运用者有足够的智慧,就是在后宫,也一样可以掩人耳目,我竟然是静妃娘娘所出,太后一时无法接受吧。”   萧天熠的话像刀子一样刀刀插向自己心脏,太后绝不相信温婉如水的万若岚会欺骗自己,一定是萧天熠在说谎。   面对萧天熠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太后也没有必要再和颜悦色慈眉善目了,这点魄力她还是有的,冷冷道:“静妃的孩子早就死了,不管是宫里的女人,还是哀家,都不可能让她的孩子生下来,因为帝王不能独宠一个女人。”   萧天熠却只是笑而不语,但那笑容却让人毛骨悚然,反诘道:“就算是太后,也总有掌控不了的事情,不是吗?”   太后忽然觉得室内的温度蓦然下降了几分,她的一双眼睛透出阴毒的光芒,萧天熠如此胸有成竹,莫非是真的?   当年宫里人人皆知,静妃的那个孩子早就死了,她也是这样认为的,可现在,她忽然害怕起来,难道此刻锋芒大盛的萧天熠就是当初她下密旨要杀的孩子?   太后越想越心惊,忽然想到了一种十分可怕的可能性,静妃处心积虑混入宫中只为复仇,杀她们母子三人,搅得萧氏皇族天昏地暗,可最后她不但没杀自己,也没杀皇帝和淮南王,复仇行动就这么稀里糊涂就结束了?   当时太后还自鸣得意,幼稚的静妃,哪里是自己这种经历风雨的太后的对手?完全是不自量力,咎由自取。   难道自己被表面上的假相给蒙蔽了?难道自己疼了这么多年的孙儿,真的是静妃瞒天过海生下来的?   可这怎么可能呢?宫中有多少耳目,静妃在宫中也没有什么势力,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计划。   太后依稀记起,当初皇上离宫之时,皇上想要带静妃出宫,被自己强行阻止了,她等了许久除去静妃的时机,怎么可能眼睁睁地放过?   皇上一走,她就迫不及待地派人去除掉静妃肚子里的孩子,可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就传来静妃已经小产的消息。   当时太后还认为是静妃在后宫树敌太多,不等自己动手,就有人先动手了,也好,可以坐收渔人之利,可如今看来,此事大有怪异。   静妃毕竟有太多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了,若不是意外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她竟然身怀武功,莫非她真的还有别的办法瞒天过海?   那当时的小产,到底是真的,还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把自己从众矢之的的位置上拉下来,保护她腹中的孩子?   而且没过多久,她就触怒了自己,被赶去了晨安寺,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她回宫之后,已经过去了半年了,莫非这一切都是她的计谋?   太后只觉得浑身发寒,静妃处心积虑混入宫廷,不可能是只有一腔热血的幼稚愣头青,她的心机之深沉,令自己这种在宫斗沉浮中一路披荆斩棘过来的人都为之生寒,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对付呢?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太后拼命摇头,她绝不愿相信这样的结论,一定是自己的幻觉,一定是的。   她竭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保持平静,“萧天熠,你才是魔怔了吧?这般异想天开的谎言,你也能编得出?”   萧天熠看出了太后的极度心虚,淡淡一笑,“你若是以为静妃娘娘那般容易就被你打压下去了,那才是真正的幼稚,你也太低估九州王留在世上唯一的遗孤了。”   九州王?太后深藏心底的旧日创伤被血淋淋的撕裂开来,立马像见了鬼一样,惊恐地后退,脱口而出,“你什么都知道?”   萧天熠敛去眼中的精光,如果太后一直昏昏沉沉也就罢了,可现在她活了过来,这些藏于背后的血腥和丑恶,就不能永远沉溺下去,他眸光如刀,“我当然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尊敬的太后娘娘,你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你最想杀的那个人,其实一直都生活在你眼底吧?”   太后被萧天熠逼得毫无退路,眼中疯狂地燃起嗜血的光芒,她手上的血债远远不是宫中这几条人命可以囊括的,一字一顿道:“竟然是你!”   萧天熠将太后眼中的杀意清楚地收入眼底,俊眉一挑,“没想到吧?”他的母亲当年历经千辛万苦,才让他活了下来,若没有母亲的智慧,勇气和魄力,他根本不可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而眼前女人是第一个要杀他的人。   “万若岚这个践人,她竟然敢骗哀家。”太后痛得心如刀绞,她一直以为最温婉最懂事的万若岚,到头来却是欺骗自己最深的人。   她忽然想明白了,按照时日来算,万若岚诞下小世子的时间,和静妃腹中的那个孽种的时日是差不多的,她心里明白,十有**,真的是他。   枉她自认为精明一世,算计一世,却被两个小了自己两轮的女人给骗了,还有这个曾经最疼爱的孙儿,居然是自己一心想要除去的人生下来的,这叫她如何能接受?   终日捉燕,却被燕啄瞎了眼睛,这是一种怎样的讽刺?太后看似不问后宫之事,但她心中有杆秤,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牢牢将后宫控制在手中,太后就像一把剑鞘,无论后宫何人风光耀眼,这把剑鞘始终牢牢掌控自己手中。   现在才知道,她实在太过自负了,才会落入别人精心设计好的陷阱,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话永远没错,静妃并没有把孩子送到哪个山野去抚养,而是放到了自己眼前,这个孩子,竟然是静妃生下来的?   她被骗得太惨了,恍惚中,仿佛看到了静妃静静含笑的绝美冷眸。   眼前的萧天熠,尊贵俊美,深沉冷酷,唇边含着一抹淡到近似于无的轻笑,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将死的错觉,她竟然依稀看到了曾经静妃卓然而立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当年对她决然斩杀少时情人,让万千将士屈死他乡的报复,她竟然疼爱了一个骨子里流着仇人的血的孩子疼爱了这么多年,顿时悲恨交加,“静妃,你玩得好手段,连哀家都被你骗了。”   太后怒火中烧,如今萧天熠的锋芒无人能挡,他身上竟然流着静妃的血,而静妃是连骨子都被染黑的人,太后隐约明白,或许孽种萧远航的自败,燕王萧鹤轩的失势,每一件事都有萧天熠的手段。   原来这才是静妃的格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止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她等待的就是这一天,这一局,自己败得太惨了,自己居然也会被表面上胜利的假相所蒙蔽,而实际上坠入了不见底的深渊。   到底是做过太后的人,没过多久,她就镇定了下来,仔细回忆当年的经过,疑惑道:“当年哀家还派孙秀去晨安寺看过静妃,如果她有身孕的话,根本逃不过孙秀的眼睛,这一点,你如何解释?”   萧天熠凤眸一冷,话语清淡,却又含着淡淡嘲讽,“静妃娘娘的本事,想必太后了解得还不多吧,想要瞒过一个人的耳目,又有何难?既然如此,又何必如此肯定?”   太后愣住,静妃的手段的确深不可测,莫非会传说中的易容术?对了,她身旁还有个丫头,太后越想越后悔,当初没有亲自前去查看,要不然就没有今天这一出了,摇摇头道:“哀家以前那么喜欢万若岚,她不会欺骗哀家的。”   刚才骂母妃是“践人”的恨意全然忘了吗?萧天熠笑意不达眼底,“母妃不过是想养一个自己孩子,她生性纯善,又怎么知道这个孩子竟然是太后最想杀的那个呢?”   太后一窒,又想起一件事,“淮南王呢?他知道不知道?”   萧天熠不置可否,自从身份揭秘之后,太后看自己的眼神就全然是仇恨和不甘的目光,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一个垂暮的老妇人还有这样刻骨铭心的怨毒?   他接下来的话更是太后如坠冰窖,“父王当然知道, 对父王来说,同样是萧家的子嗣,有什么不能养的呢?”   太后双眼迸发出不敢置信的光芒,拼命摇头,“哀家不相信,不相信他会心甘情愿养别人的儿子,就如同皇上不会心甘情愿把皇位传给你一样。”   真的很难相信,太后这样阴毒的人竟然会养出父王那样温润如玉的人来?   萧天熠的话击碎了她仅有的幻想,泰然一笑,“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因为父王…他也同样深爱着静妃娘娘啊。”   什么?太后只觉一堆炸药在头顶轰然炸开,静妃,你真是好手段,一连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都玩弄在股掌之中。   这一刻,她才真正体会到静妃的高明之处,她的局布得如此之深,深到令人胆寒,太后呆若木鸡。   亏还自己以为得计,却被静妃玩弄在股掌之中,可恨自己手中竟然没有任何可以反击的筹码,难道眼睁睁地看着静妃二十多年的计谋成功,她不甘心。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太后只有这样拼命地安慰自己,才能告诉自己萧天熠是在骗自己的,一切都是他编造的谎言,突然道:“你马上让淮南王来永寿宫,哀家要亲自见他。”   “春暖花开,父王刚刚出外远游去,近日恐怕是不会回来,有什么事情,本世子会代为转达。”   原来他一切都准备好了,难怪这样有恃无恐,太后身体都瘫软下来,恨恨地盯着萧天熠,忽然冷笑,“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一切,这么说,你打算颠覆萧家皇室了?”   “何来颠覆之说?”萧天熠目光一片沉寂,“难道我的身上就没有流着皇上的血?”   话虽如此,可太后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一生竟然被静妃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静妃就是她的梦靥,现在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儿子登上帝位,怎么可能?她死也不甘心?“哀家就是死,也要阻止你。”   “本世子一直以为,一个人若是动不动就把死挂在嘴边,就是已经黔驴技穷的象征了,太后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本世子可是拭目以待。”   太后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如果有什么手段的话,就不用等到现在了,她一国太后,竟然落到毫无尊严的地步。   萧天熠再一次靠近太后,那与梦中人相似的眉眼让太后无处遁逃,似笑非笑,“萧远航不是皇上的儿子,我却是皇上的儿子,这样的惊天大逆转,是不是很讽刺?也很有意思?”   “这一切都是你个人的自圆其说,哀家绝对不会相信的。”太后强硬道,只有这样,才能不暴露自己内心的虚弱。   萧天熠的眸瞳透着幽光,仿佛可以穿透太后的灵魂,让她身体一缩,“信与不信,其实太后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不是吗?”   太后生平第一次觉得,死去比活着是一件幸福得多的事情,可恨的是皇上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她要挣扎起来,“哀家现在就去见皇上,就算他杀了哀家,哀家也要在他面前拆穿你的真面目。”   萧天熠慢悠悠的声音传来,“太后以为您还出得去吗?”   太后一惊,看着外面层层的守卫,难道永寿宫已经落入了萧天熠手中?   “皇上亲口吩咐过太后就待在永寿宫好好休养,千万不要外出,本世子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   太后苦笑,朝臣向来都是懂得看风向的,而萧天熠现在气势正盛,和他相比,谁会管自己一个老太婆呢?而且她的杀手锏-亲生儿子皇上也因为一个女人抛弃了自己。   她咬牙道:“萧天熠,你敢禁哀家的足?你这样犯上作乱,你父王知道了,会饶过你吗?”   “父王向来逍遥度日,从不关注朝中动向,就不劳太后娘娘费心了。”萧天熠的声音幽冷得仿佛来自地狱,让太后的脸色瞬间白成一片。   ☆、第四百五十七章 步步紧逼   在皇家,连亲母子都可以反目成仇,亲祖孙又能如何?天家向来亲缘淡薄,此时太后更是将这一点体会得淋漓尽致,她不甘不愿地苦笑一声,如今萧天熠已经大权在握,恐怕已经无人能撼动他的气势,就算是淮南王回来,又能改变什么?   多年来,无论萧天熠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淮南王都从未干涉,这个时候,就更别指望了。   而且,最让她惊骇的是,淮南王竟然也爱着静妃?正是因为他爱着静妃,所以才以亲王之尊心甘情愿被静妃利用,成为心怀鬼胎的静妃的爪牙。   一个母亲的两个儿子都被同一个女人鬼迷心窍,是对自己最大的嘲讽和侮辱,枉她自认为精明过人,此刻却陡然发现,在静妃面前,她竟然能被蒙蔽得如此彻彻底底。   淮南王也是自己亲生的,可他居然能为了一个女人,毫不犹豫地背叛自己,欺骗自己,这件事,不亚于在太后心头狠狠剜割了一刀,让她燃起撕心裂肺的痛楚。   而皇上因为自己杀了静妃,不惜与自己反目,那淮南王要是知道自己杀了静妃呢?后果会怎样?他会坚决地站在自己这边吗?   太后心中完全没底,她一直以为淮南王和静妃没有任何接触,却不知道他们在自己眼皮底下眉目传情,让淮南王对她死心塌地,不对,一定是静妃勾引淮南王的,一定是的。   太后气得浑身颤抖,一个死去多年的女人,还能布下这样令人拍案叫绝的妙局,真不愧是那个人的女儿,一样有着惊才艳绝和无双智计,可惜自己当初为了在后宫生存下去,选择了一条充满血腥的道路,此生与他为敌之后,从此永远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萧天熠这个孽障,身上竟然流着静妃浸润了仇恨的鲜血,难怪自己多年那么对他掏心掏肺的疼爱,却还是捂不热他的心?这个冷血动物,不孝子徒,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现在的萧天熠,早已经不是她曾经怎么看怎么顺眼的优秀至极的皇孙,而是一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杀气的复仇者。   太后忽然想到一个更为可怕的事实,当初萧天熠的身世闹得沸沸扬扬,他为了证明清白,证实血统纯正,当着自己和皇上的面,和淮南王滴血验亲,才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淮南王的儿子,可是今天,他却说,他是皇上的儿子,可信吗?   想到这一点,太后的心微微放下,萧天熠的话语中有这么大的漏洞,终于被自己抓住了,冷冷一笑,“你到底是谁的儿子?”   萧天熠对太后眼中的嘲讽视而不见,不置可否,“看来太后中风之后,脑子也不太好使了。”   太后浑身一抖,气得怒意难平,萧天熠的意思分明是说,当初和淮南王的滴血验亲也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不过,以萧天熠的手段,完全有可能瞒过所有人,在水中做手脚,对这一点,太后已经毫不怀疑,她忽然大笑出声,差点笑出了眼泪,又陡然顿住,“既然你承认滴血验亲是假的,也就是说,你的生父到底是谁,也未可知了?总不能你说你是皇上的儿子,哀家就信吧?”   太后的意思很明显,静妃此人实在太过可怕,这个阴险歹毒又极富智慧的女人,连勾引亲兄弟不顾人伦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静妃完全有可能随便找个男人,委身于他,充作是皇上的儿子,报复萧氏皇族,而不久之前,偏偏皇后李燕珺就做过类似偷梁换柱的事情,谁知道静妃会不会步其后尘?   而且不知廉耻的静妃,为了报仇,早已经孤注一掷不顾一切,想到这里,太后对静妃仅有的一点怜悯和愧疚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满腔怨恨,恨不得再杀她一次。   看到太后眼中的狠戾和阴毒,萧天熠凤眸中杀意顿显,“别以为本世子不敢杀你。”   太后见萧天熠动了怒,以为终于找到了萧天熠的软肋,原来,再强大的人,也有不堪一击的弱点,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睥睨天下的王者,皆是如此,无人能够幸免,她自己也不是也一样吗?清醒的时候,曾无数次在梦靥中惊醒,中风的日子里,或许是自己最为安宁的时刻。   对上萧天熠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太后无惧,她终归是太后,自有曾经坐镇后宫的魄力,不可能和普通女人一样胆小如鼠,反笑出声,“静妃是为复仇而生的女人,这种人,向来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静妃也不例外,她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用身体去献媚取悦男人,和人尽可夫的烟花之女有什么区别?”   萧天熠眼中瞬时寒光四射,一把掐住太后的脖子,有种随时都可以将太后碎尸万段的狠绝戾气,怒意横生,“你敢污蔑我的母亲?”   太后本就不堪一击的残破身体,在萧天熠排山倒海的杀气面前,摇摇欲坠,她闭上眼睛,“你害怕了?那你就杀了哀家,为你那个所谓的好母亲报仇吧。”   哪知,萧天熠并没有如她所愿,大手忽然一松,太后只觉得身体一沉,枯瘦的脖子上已经呈现两条深深的於痕,火辣辣的痛。   太后狰狞到扭曲的容颜,全然不复往日的慈爱,得到自由之后,继续激怒萧天熠,“你不是说你是皇上的儿子吗?现在皇上这么喜欢你,你若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他一定会封你做东宫,你为什么不敢呢?是怕皇上拆穿你的谎言吧?”   萧天熠唇角勾出高傲的弧度,“本世子从来都无须向谁证明什么。”   这般狂妄自负的话语也只有萧天熠说得出来,一句话就让太后从疯狂的沸腾火焰中冷到了冰点,但她不甘心,“哀家不明白,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皇上你是他儿子,反而要这样费尽心机?”   “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的。”萧天熠轩眉斜飞,注视殿外天宇,再次想起那一代传奇红颜。   虽然她出现的时间那么短暂,却如流星般璀璨闪耀,静妃娘娘有着那样的苦痛过往,于她心底,定然不愿生下仇人的儿子,而自己也绝不会拿这个身份去求得权势和地位,他要让母亲知道,他萧天熠会用自己的双手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本世子不会杀你,而且会完成静妃娘娘的遗愿,成为天下的霸主,你一定会活到那一天的,没有本世子的命令,你连死的权力都没有。”   太后呆怔地看着霸气凛然的萧天熠,如果说曾经对萧天熠是满满的宠爱的话,一旦萧天熠身世的惊人秘密揭晓,这种宠爱早就到九霄云外去了,退一步讲,就算萧天熠真是皇上的儿子,她也不会再对萧天熠有任何慈爱,皇孙有很多,但身上流着静妃复仇的血液的,只有他一个,凭什么储君一定得是他?   她双颊绷得疼痛,“你不会得逞的,哀家要告诉皇上,要剥夺你居心叵测得来的一切。”   “先不要说你已经出不去了,就算本世子放你出去,又怎么能见得到皇上?就算见到了皇上,皇上也不会相信你的胡言乱语,所以,就安安心心好好休养吧。”   萧天熠的话语虽然很客气,外人听到,还以为是一个皇孙充满对皇祖母的恭敬,却实际上没有半分恭敬的意思。   如果自己可以左右一国皇储的人选,太后一定会选自己最喜欢的那人,曾经最喜欢的是萧天熠,现在最痛恨的也是萧天熠,她宁愿选择燕王,也绝不是萧天熠。   “萧天熠,你费尽心思告诉哀家这些,到底想干什么?”太后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问题,萧天熠做事,不可能没有自己的目的,他浪费唇舌和自己废话这么多,到底想干什么?   萧天熠唇角微微勾起,光华潋滟的绝美男子,此刻看起来却如风霜沙场上的冷血修罗,“你终于明白过来了,很简单,本世子要知道,当年九州王一案中,你扮演了什么角色?”   那是她心中最不能与人言的绝密往事,她怎么可能说与萧天熠知道?一直滔滔不绝的她此刻却闭口不言,脸上是一副誓死不开口的决然。   萧天熠凤眸幽深得如同暗夜中的黑洞,太后见状,知道他一定会追问到底,嗤笑一声,“就算你查清楚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又有什么意义呢?谁会在意一个死去多年的女人?当年没有把你斩草除根,是哀家最大的失误,真是悔不当初。”   萧天熠凤眸却水波不兴,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动怒和冷意,只是一派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样的平静,反而让太后毛骨悚然,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危机在等着自己一样。   在没有征兆的情况下,萧天熠忽然开口了,“你以为不说,本世子就查不出来了吗?其实本世子知道你在九州王谋逆一案中所起的作用,远远不是推波助澜四个字可以一笔带过的,而静妃娘娘是九州王唯一的遗孤,她自然恨透了你,你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数十年的隐创被人猛地揭开,太后的脸色刹那间狰狞异常,萧天熠当年聪慧绝伦,是那个让自己怎么爱也爱不够的小儿,今天却让自己体会到了剥皮抽筋之痛。   原本以为随着静妃的死,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已经永远地被埋在了岁月的风沙之下,永远也不会被人知晓,太后早已经不是当年情窦初开的少女了,少女情怀早就在血腥残酷的宫斗浮沉中被抹杀得干干净净,只要权势才是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绝对保证,所以,她一定要自己的儿子登上帝位,登上至尊,自己则能成为天底下最威仪最尊贵的女人。   她历经千辛万苦在后宫生存下来,又一步步踏上了那个最想要的位置,可她现在又得到了什么?亲生儿子与自己反目,自己还在这里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孽种逼得鲜血淋漓。   “你还知道多少?”   “比太后想象得要多得多。”萧天熠有意压低了声音,太后不明白只有自己和她的室内,并没有任何外人,他有什么必要这么做?   萧天熠低醇的声音此刻却仿佛来自地狱的鬼魅一样,带着地狱特有的寒凉,令人不寒而栗,“太后十五岁入宫,位分只在才人,就算当年太后美貌如花,可在万紫千红的后宫,也算不得十分出色,而且太后娘娘没有显赫的家世作为外援,可最后竟然是太后脱颖而出,你的皇子晋封东宫,你斗倒了无数美貌家世宠爱都远胜于你的女人,成了最终的胜利者,被尊为太后,这个结果,难道不耐人寻味?”   被人戳中多年隐秘心事,太后的两颊颧骨不自然地剧烈跳动,她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太后,有哪个不要脑袋的敢去探查她的往事?又如何查得到?可这些在萧天熠面前,却什么都不是,她狠狠地盯着萧天熠,脸色阴沉如墨,“放肆。”   放肆?萧天熠淡淡而笑,如今谁有心思来管一个垂老的太后?   而且,他并没有放过太后,反继续道:“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你在先帝面前建立了莫大的功勋,功不可没,可这就奇怪了,九州王是威震四海的虎将,你当初不过是后宫一个小小才人,有什么能力帮助先帝除去心腹大患呢?”   现在连太后也仿佛完全置身于寒凉阴冷的地狱中,原本以为洗去了手中所有的鲜血,她可以干干净净地做一个慈祥的太后,却没想到,那人间地狱的烈火,呼喊,杀戮,再一次浮现眼前,似乎从未淡去,她紧紧地扶着床后的扶手,才能勉强保持自己不倒下去。   “可问题是,你做到了,从此先帝对你刮目相看,你一跃成为先帝新宠,然后青云直上,让本世子好奇的是,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虽然口中说好奇,但语气却那样平静,根本不好奇,太后知道,他已然知晓所有真相,她忽然觉得眼前一阵阵模糊,见萧天熠唇角微动,猛地捂起耳朵,尖声叫道:“不,不要说了。”   她的声音嘶哑却又尖锐,仿佛尖利的钢刺划过破碎的枯叶的声音,喃喃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萧天熠很有耐心地等她平静下来,一言未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可那眸光却让太后仿佛体验着凌迟般的痛楚。   室内有死一般的沉寂,太后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淡淡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当年的事情,哀家并没有做错,九州王乱臣贼子,也确实死有余辜,天下皆知,至于静妃这条漏网之鱼,哀家本已经打算放她一条生路,可她却执迷不悟,妄图以卵击石,就怨不得哀家了,她想要生下孩子,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微微喘息,奇怪的是,这次萧天熠并没有回应她,只是凤眸微闭,仿佛在沉思。   算计了一辈子人心的太后,面对自己孙辈的萧天熠,却有一种绕着风在跑的全然无力感,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没有半点主动权,这种感觉,和最初入宫的时候,何其相似?   就在太后心中疑云不定的时候,萧天熠忽然开口,话却不是对太后说的,“皇上既然已经来了,何不现身?太后所说的事情,不是皇上最想知道的答案吗?”   萧天熠话音一落,偌大的屏风后面,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不过和风华正茂的萧天熠有些不同,皇上的步伐十分沉重,久病的容颜却透着一股席卷一切的怒意。   太后大惊,皇上什么时候来的?皇上不是再也不想见到自己吗?   见到皇上明黄的龙袍,太后蓦然明白为什么萧天熠的声音时高时低了,因为他有些话不想让皇上知道,而有些话却故意想让皇上听见,这个萧天熠的心机和静妃一样深,可恨自己被他们母子两人绕得团团转。   他们的心智非一般人所及,哪怕是自以为聪颖过人的自己,在他们面前也只得甘拜下风,太后正在惊惧的时候,皇上依然缓步到了她面前,“朕问你,刚才你说的可是真的?”   ☆、第四百五十八章 母子反目   面对皇上劈头盖脸的质问,太后只觉得脑子一阵阵发懵,她中风之后,身体本就大不如以前,哪里还有曾经雷厉风行的魄力?   而且,在萧天熠的步步紧逼之下,她原本不利索的身体更是虚脱一般,现在哪有力气面对皇上惊涛骇浪的怒潮?   太后并不知道,虽然在养心殿的时候,她说静妃是罪臣余孽,皇上虽然不信,但心中却起了疑,他对静妃的了解太少了,迫切地想知道静妃的一切,那个眉间有着淡淡轻愁的绝美女子,是自己心中永远不能愈合的旧伤。   天熠主动送太后回宫,让皇上有种奇怪的预感,他预感到,天熠此举,恐怕和静妃有关,而且,天熠那淡到近似于无的笑容,总是会在不经意间会荡出和静妃相似的影子,能在皇上心中掀起往日情怀熟悉的涟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对天熠,总有种莫名的亲切。   所以,在天熠送太后回了永寿宫之后不久,皇上就来了,虽然他龙体微恙,不能理政,但皇宫依旧是在自己这个一国之君的掌控之下,永寿宫发生的事情,他岂能全然无知?   他藏身于屏风后面,虽然有些话语没有听清,但却清清楚楚地听太后说出萧天熠竟然是静妃的儿子,他怔立当场,周身的血液却开始疯狂地沸腾起来,除了极度的震惊,还有随后而来的狂喜,狂喜到不敢置信。   当年静妃失去那个无缘面世的孩子,是自己一生都不能弥补的伤痛,无数个夜里,皇上自欺欺人地想着,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该有多好?   可回答他的只有凄清冷夜的悲伤,万万没想到,当年那个孩子,不但生下来了,而且这么多年,他就生活在自己身边,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皇上蓦然明白,为什么自己对天熠总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喜爱?天熠湛若星辰,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为君上者,谁不喜欢这样的国之栋梁?   但皇上同时也很清楚,他对天熠的喜爱超出了一个君王对臣子的喜爱,并非只因他是国之栋梁,他会不由自主地在天熠身上投入更多的感情和期望,纵容天熠的狂妄高傲,放任他的目空一切,甚至是无视他的一切无礼之举。   不管是在曾经的东宫太子萧远航身上,还是如今的萧鹤轩身上,还有其他皇子身上,他都没有这种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亲近和爱护,对萧天熠,他更像一个慈父,而不是严厉的君王,原来,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父子血缘,那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亲缘,他却一直浑然不觉。   在令人惊颤的沉寂中,不知道何时,皇上眼底竟然有了朦胧的湿意,胸口急遽翻腾,那激动不已的眼神,全然是一个对爱子失而复得的父亲,嘴唇不停颤抖, “天熠,是…真的吗?”   萧天熠却没有回答,漂亮的唇角紧紧抿着,微微别开了脸,从他说完父王也爱着静妃娘娘那句话之后,皇上就来了,他悄然隐身于屏风之后,瞒得过太后,却瞒不过自己。   见皇上从未有过的激动,太后心中有狂潮般的恨意在叫嚣,她原以为只是和萧天熠的对决,却没想到,皇上也在背后听得清清楚楚,看来她真的老了,这宫城的一切,早已不是自己的天下了,尽力平复自己的呼吸,慢慢道:“皇上怎么来了?”   “难道朕不该来吗?”皇上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太后,目光直直落在萧天熠俊美如同雕刻的脸上,声音有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真的是朕的…儿子?”   萧天熠薄唇紧抿,在他心中,皇上一直都是皇上,而不是父皇,那是一个他根本不想去跨越的鸿沟,他移开了视线,一双深沉的凤眸,却透着无人能察觉的翻滚不止的情绪。   皇上见状,心中涌起一阵失望,只有天熠这个儿子,才能让自己心头泛起寻常人家父亲一样的慈爱,他在自己面前生活了这么多年,自己却一直以为他是侄儿。   “当然不是!”太后见皇上看萧天熠的眼神那般柔和,那般亲切,是看任何一个皇子都没有过的眼神,更是大惊失色,“绝对不是,皇上,你千万不要听他胡说八道,静妃不知廉耻,人尽可夫,她处心积虑勾引你,还不知道勾引过多少男人,你怎么知道她生下的到底是谁的孽种…”   “住口!”久病多日神色倦怠皇上忽然一声暴吼,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怒火,喷薄而出,仿佛立即就可以将太后烧得渣都不剩。   太后从未见过皇上发过这么大的怒火,一时心头大慑,不知不觉往后退了一分,可后面就是冰冷的床檐,根本无处可退。   “朕不允许任何人侮辱映月,就算是你,也不行!”皇上脸色沉沉,警告道:“映月是什么样的人,朕很清楚,你不要仗着朕的母后这重身份,妄图为所欲为, 你杀了映月,已经把我们之间仅有的一点母子情分消耗得干干净净,如果你再敢侮辱映月的话,朕绝不饶你。”   太后惊得目瞪口呆,皇上把萧天熠对他的疏离和冷漠的怒火全都发泄到了自己头上,她蓦然发现,天子之怒,是一种连自己都无力承受的极度摧残,她一直以为虽然天家冷酷冷血,兄弟相残,血溅宫廷都不是新鲜事,但因为自己特有的精明和睿智,他们母子三人一直都会是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可现在看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太后气得胸口疼痛,转目看向表面上安之若素却凤眸肃杀的萧天熠,她苦笑一声,只恨自己没有力量亲手杀他。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皇上的话,让她明白,皇上已经相信静妃的身世,也不失为一种暂时的胜利,她清了清嗓子,沉声道:“皇上,为了萧家江山,绝对不能封萧天熠为太子,他身上流着逆臣的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若是一意孤行,将来有何颜面面对萧家的列祖列宗?”   “闭嘴,你若是继续干涉国政,朕绝不姑息!”皇上手心一紧,容色间没有半分犹豫,声音一肃,让义正辞严的太后也油然而生一股心惊肉跳的惧意。   皇上见太后的气焰一寸寸地软了下去,厉色不减,“朕问你,九州王到底是怎么回事?朕要亲口听你说。”   太后顿时凝塞,一旁冷然深沉的萧天熠,始终岿然不动,无论何时,他都是这般出色,如同夜空中的璀璨星辰,没有了他,连夜空都会黯然失色,可自从知道他就是静妃的儿子之后,太后对他就再也没有任何慈爱了,只知道一点,那就是,就是自己死,也要截断他的至尊之路。   她明白,说出当年隐情,是让皇上悬崖勒马唯一的路,若是皇上一时糊涂,封萧天熠为太子,那自己这些年的苦痛挣扎又有何意义?将来到了九泉之下,如何面对静妃笑到最后的得意嘲讽?   太后凝了凝神,决定和盘托出,让皇上明白孰轻孰重,红颜祸水,女色误人,一连误了自己两个儿子,在太后的世界里,没有对错,只有强弱,就算曾经有过的心痛和犹疑,愧疚和恐惧,也早就在残酷宫斗中所剩无几了。   她深吸一口气,恨恨道:“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九州王率兵造反,意图谋逆,被先帝镇压,九州王满门获罪,但先帝仁慈,顾念旧日情谊,没有赶尽杀绝,反而为九州王留下了一条血脉,也就是后来的静妃,先帝心怀不忍,希望她平安活着,以告慰九州王在天之灵,不辜负先帝一番苦心,可没想到,静妃不但不思先帝之恩,反而恩将仇报,她隐姓埋名,设下陷阱,处心积虑勾引天子,混入宫廷,伺机复仇。”   九州王?皇上眼眸微微眯起,那个时候,他也是懵懂孩童,依稀记得,九州王起兵造反,被英明神武的先帝果断杀伐镇压。   谋逆之罪,向来是株连九族,所有党羽必须一律处死,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这件事,并没有在皇上心中留下多深的痕迹。   但怎么也没想到,映月竟然就是九州王的女儿?难怪他一直奇怪,小门小户的梅家,如何能养得出来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与清傲?   听太后这样颠倒是非,一直岿然不动的萧天熠突然戾气横生,眉宇间杀气烁烁,让太后后背一寒。   因为皇上在屏风后面已经听见萧天熠和太后的对话,所以,对太后这般说辞,他并不完全相信,“那你是如何知道静妃的身份的?”   太后只想让皇上知道静妃的身份,知道静妃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天真无辜,静妃的心机之深沉简直令人不寒而栗,而且,静妃骗了皇上,有欺君之罪在,皇上还会对静妃深情不悔吗?她冷笑道:“静妃入宫之后,就宠冠后宫,哀家听说她是你在宫外偶遇的,一时心中起疑,便派人彻查了她的身世,几经周折之后,才得知她竟然是九州王的女儿!”   可皇上并没有触动,眉目见反而呈现愠怒,见皇上明显不信的神色,太后痛心疾首道:“哀家是你的母后,这天底下,无论其他人怎么骗你,哀家都不会骗你,哀家为了你呕心沥血,耗尽一生,可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母亲?”   这满含悲愤质问的口气,充满了一个母亲的愤懑,却并没有打动皇帝,皇帝有皇帝的慈爱,同时也有帝王的冷酷,不是耳根子软宅心仁厚的大好人,他眼中一片冷意,“是吗?”   太后见皇上完全着了魔了,心下大急,枯瘦的手指拉着皇上的衣袍,急急道:“哀家的话千真万确,你要是立萧天熠为太子,一定会悔恨终生,葬送萧家皇室,你不能因为宠爱一个女人,就不顾朝廷,不顾家国,被天下人唾骂。”   “不顾家国的人是你吧?”皇上厌恶地甩开了太后的手,如果不是为了弄清楚当初的真相,他永远都不会踏入永寿宫一步,一字一顿道:“当年你不但杀了静妃,还杀了朕的孩子,这笔血债,朕一直都记得。”   被皇上这般痛责,让太后心如刀绞,凄厉道:“静妃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个都吃了她的什么**药?她骗了哀家也就罢了,可你给了她天底下所有女人都梦寐以求的宠爱,处处维护她,可她给了你什么?是欺骗,是隐瞒,是险恶,是阴毒,枉你这般爱她,她对你可曾有过半点真心?她是来杀你的,若不是哀家火眼金睛,你早就死在她的温柔乡了。”   这话终于让皇上陷入深深的痛楚之中,太后并没有说错,他爱映月,也知道映月爱他,可他和映月之间似乎横亘着一种无论他怎么努力也跨越不了的疏离,就如同现在的天熠一般,原来她和自己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可他清楚地知道,事情远远不是太后刚才说的那般,九州王一案里一定隐藏着自己所不知的黑暗和罪孽。   映月淡若云烟的眉眼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那双眼睛,清澈无波,却能勾魂夺魄,可以在不经意间牵动人心,他就是迷醉在这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睛中,再也无法超拔而出。   太后见皇上怔怔出神,以为他终于被自己的话打动了,心头松了一口气,瞟了一眼萧天熠的方向,不禁有些得意,“祖宗律法,非萧姓不得为王,可先帝在世的时候,不但对九州王大举封赏,而且封为异姓藩王,可就是这样的皇恩浩荡,也捂不热一颗天生反骨的心,萧天熠是逆臣之后,这是铁一般的事实,皇上你能把江山交给这样的人吗?你又让先帝情何以堪?常言说得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当年若不是先帝仁慈,又怎么会有今日之祸?皇上应该明白斩草要除根的道理吧?”   太后阴冷的声音像毒蛇一样继续在室内蔓延,“哀家很快就要去九泉之下面见先帝,九州王谋逆,证据确凿,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你虽为皇上,却也是人子,若是现在为了一个女人忤逆先帝,不认父母,不认祖宗,天下人都会唾弃你,难道你想做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何况,现在你已经知晓了真相,悬崖勒马还来得及,龙腾皇室人才济济,你膝下皇子,不说十几个,六七个也是有的,绝对不能把目光放到一个逆臣之后身上,如今就算你对燕王有所不满,但谁能不犯错呢?改了就好了,依然是好孩子,而且,其他皇子也有几个资质不错,假日时日,多加栽培,必可当大任,你可千万不能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皇上…”   “你说够了没有?朕不用你教!”面对太后的苦口婆心,皇上忽然冷冰冰道,眼中冷意更加明显,“九州王之案,朕自会彻查清楚。”   太后眼前一黑,有刹那间的恍惚,是因为惊诧,已经被埋在岁月长河的血案,他还要彻查?   皇上没有理会太后,目光重新转到萧天熠身上,再次转为柔和,不管太后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绝对不可能杀了天熠,这个他和静妃唯一的孩子。   太后见状,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如毒蛇信子一般,随时都会咬人一口,冷飕飕道:“既然皇上都听到了,那也一定听到刚才萧天熠说的话了?萧天熠到底是你的儿子,还是淮南王的儿子,还是别的男人的儿子,都很难说。”   萧天熠说淮南王也爱着静妃娘娘的时候,皇上并没有到来,但太后见皇上这般维护静妃,怒意大起,便不择手段地把这话翻出来,大做文章,没有一个男人知道自己深爱的女人和自己弟弟有染的时候,会平静如斯,就是最普通的男人都会暴跳如雷,更何况一国之君?   可没想到,太后再一次失望了,皇上到底是皇上,他已然在脑海中理顺一切,他的皇弟,心甘情愿地帮他抚养天熠,身为一个男人,如何不察觉到皇弟心中对静妃的仰慕?   静妃的美,世人有目共睹,虽然此事对皇上来说,难免一时愠怒,但他绝不相信,静妃会和皇弟有染,她那样美好温婉纯净的女子,这样的念头,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亵渎,皇弟是什么人,他也并非不知。   今日的种种震荡,让皇上胸中翻滚不息,看着脸上一直笼罩着寒霜的萧天熠,忽然觉得胸口有种沉闷的钝痛,慢慢晕开。   太后不甘心,正准备说话,却被萧天熠厉眼一扫,后面的话竟然不由自主地收了回去。   皇上接下来的话更让太后如坠深渊,“传朕旨意,永寿宫只留两名仆妇伺候太后,太后终生不得离开!”   太后眼睛瞪得溜圆,这意思就是要将自己幽闭永寿宫?之前被萧天熠软禁的时候,太后还没有这么悲愤欲绝,因为萧天熠本就是自己的生死仇敌,可当这话从自己亲生儿子口中说出来,她痛得几乎无法呼吸,自己是他的母亲,还有几天的活头?他居然连几天都不肯给她?   见皇上如此绝情绝义,太后只恨自己太过信任皇上不会背叛自己,以致没有在宫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导致现在毫无还手之力,她咬牙凄厉道:“你不能这样对哀家,哀家生你养你五十多年,没有哀家的苦心经营,你以为你真的能登上大位,君临天下?”   可没想到,皇上看太后的眼神,只剩一片冷寂,忽然拂袖而去,萧天熠的眼神更是如寒霜冰雪,双双离开,把太后不甘绝望的哭喊远远扔在身后。   离开永寿宫的时候,皇上觉得步伐格外沉重,心头阴云连连,抬眼望住萧天熠熟悉的眉宇,“天熠,朕把此案交给你去彻查。”   萧天熠垂下眼眸,“臣遵旨。”   他依然这般疏离淡漠?皇上眼中有若隐若现的失落,或许是今天太过震撼,震撼到染恙多日的龙体也有不能承受之重,皇上只觉得身子一软,一口鲜血蓦然喷了出来,瞬时眼前一黑,恍惚中,听到田学禄惊慌的声音,“来人,快传太医…”   ☆、第四百五十九章 最后的疯狂   皇上虽然之前就龙体欠安,但一直在调养,众人都以为会渐渐康复,此番突然病重,来势汹汹,令朝野震惊,一时朝政几乎陷入混乱,所幸被世子铁腕镇住,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稳住了朝局,这让所有人对世子的魄力和才干佩服得五体投地。   与此同时,太后被幽禁的消息也很快就传了出来,容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得目瞪口呆,她使出一招借刀杀人之计之后,就等着坐收渔人之利,却没想到,太后不但没有成功阻止皇上,反而触怒了皇上,连太后之尊都被皇上下令幽闭。   当日永寿宫到底发生了什么?容妃并不知情,但直觉告诉她,一定和储君之位有关,幸好皇上没有追查到底是谁将消息泄露给太后的,让容妃心中庆幸,现在皇上病重,更是不可能追查此事,她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皇上病危,那个之前无论怎么私下猜测但不敢在明面上提及的皇储问题,再一次以不容回避的方式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立谁为皇储,是当务之急。   由于现在是淮南王世子摄政,所以朝野渐渐传出一种风声,说是皇上属意世子为皇储。   这种说法很快就得到了不少重臣的响应,因为之前他们被皇上召见过,因为皇储人选,皇上询问过他们的看法。   朝中都是人精,他们已然看出,皇上有意立世子为太子,此时更是愿意顺势而为,其中的代表人物有颜绩老将军,刑部尚书孔潜,万大人,甚至还有御林军统领章湛等,个个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听到这个风声,容妃的心一直七上八下,皇上病危之后,各种乱糟糟的消息就全都出来了,而且几乎都是对萧天熠有利的言论,容妃甚至怀疑是萧天熠自己在造势,为他谋朝篡位创造机会。   皇上病危之前没有册封东宫太子,储君人选未定,万一皇上殡天,生前没有留下传位诏书,那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而且,皇上的诸皇子均已成年,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虽然其他皇子的势力暂时无法和燕王相提并论,但只要皇上诏书一下,谁都有机会成为龙腾王朝的新君。   虽然燕王曾经是最接近储君之位的人,但既然此时皇上没有留下诏书,就证明其他皇子也有同等的机会,况且,燕王前段时间刚被父皇责罚,万一父皇余怒未消,不立燕王为太子,机会就会落到别的皇子头上,只要是皇子,不管有可能没可能,在心底某处,都未必没有肖想过那个位置。   可奇怪的是,无论外界怎么众说纷纭,观望瞩目,那位处在漩涡中心的世子爷却始终波澜不惊,谁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从来不就储君人选说一句话,只是有条不紊地处理政务,复杂繁琐的政务在他手中一派清明,有他立于金銮殿,皇上突然病危并未带来多大的朝局震荡,也并未引起严重的后果,这让暗中佩服这位文韬武略的世子的人数急剧增加。   此时容妃刚从皇上寝宫回来,皇上龙体安康关系着他们母子的命运,她当然不肯回来,但现今主理六宫的是淑贵妃,淑贵妃说众妃嫔全在,反而会扰到皇上清净,不利于皇上康复,只轮流安排两名妃嫔在寝宫外守候,其他人一律回宫等候消息。   容妃再不甘,也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反驳淑贵妃的话,最重要的是,淑贵妃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闷声不响的丹妃了。   燕王急急赶到流云宫,他之前也想去给父皇侍疾,却被淑贵妃婉言劝了回来,“母妃,现在父皇怎么样了?”   容妃只知道皇上吐血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现在皇上龙体到底如何?她并不知情。   她比任何人都关心皇储人选,如今最强劲的对手是萧天熠,前朝在萧天熠手中,后宫掌控在淑贵妃手中,而淑贵妃一向亲近萧天熠,时局明显对己方不利。   见母妃脸色沉重,燕王双拳紧握,奋斗多年,一朝被打回原形,谁都不会甘心,萧天熠的实力隐藏得那么深,燕王想不到,连刑部尚书和御林军统领都公然支持他,一拳砸在桌面上,“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萧天熠成为九五之尊?”   燕王不甘,容妃也同样不甘,以前是和萧远航斗,萧远航自败之后,好不容易拨开云雾见青天,可皇上却又属意萧天熠,真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我只知道现太医院正在全力救治皇上,不过看太医们个个神色凝重,皇上的状况应该不是很好。”   燕王温和的眼眸露出得意的光芒,虽然现在萧天熠总揽朝政得心应手,父皇信任他,给他至高无上的权力,但他也有个致命伤,那就是,他终归不是父皇的儿子。   母子两人很快就想到一块去了,容妃道:“虽然萧天熠现在大权在握,可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他差了最重要的一道传位诏书。”   至此,燕王从一团乱麻中终于理出了头绪,萧天熠不是皇子,就算他权力再大,呼声再高,只要没有父皇的诏书,他也不能顺利接掌皇位。   若是他仗着手中权力,不顾一切抢夺皇位,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违的谋逆了,萧天熠真愿意背上一生都洗不清的污名和骂名吗?   容妃眼中精光闪烁,嗓音低沉,“皇上那么喜欢他,如果皇上醒来,给了他这道诏书,那我们一切就完了。”   燕王蓦然明白母妃在说什么,不过也只是短暂地惊诧了一瞬间,就认同了母妃的话。   如果父皇醒不过来,在没有传位诏书的情况下,只能是皇子继承皇位,萧远航死了,自己在诸皇子中最为年长,虽说被父皇暂时解除一切职务,但多年经营的势力不会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继承皇位的可能性比其他那些蠢蠢欲动的皇子大得多。   燕王甚至怀疑,其他那些皇子也是在某些有心人的鼓动之下,这个时候妄想出来争夺,在燕王眼中,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只要没有萧天熠挡路,自己有很有信心拿下皇位。   萧天熠权力再大,也缺那道名正言顺的诏书,而自己绝对不能让萧天熠拿到那道诏书,母妃担心的不无道理,君心难测,以父皇如今对萧天熠的喜爱,万一他真给了呢?   一想到萧天熠高深莫测的眼神,燕王就忍不住心底一寒,萧天熠出手对付杜盛就是一个向他宣战的信号,这个对手让燕王总有一种绕着风在跑的感觉,至此,他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不是萧天熠的对手,但苦心经营多年,岂能轻易放弃?   燕王和容妃对视一眼,都明白,最后决定成败的时刻已经到来。   ---   “本宫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容妃以身体不适为由召来了皇上的主治太医之一,白太医。   白太医见容妃娘娘召见,虽然忐忑不安,但又不得不来,把脉之后,才道:“娘娘身体并无大碍,想来是气血不畅之故,微臣开些药,娘娘按方子服用就好了。”   容妃不动声色笑笑,叹了一口气,“气血不畅?如今皇上龙体欠安,本宫这心里哪里畅快得了?只怕服药也无济于事。”   白太医不敢做评价,开好了方子,正准备告退,却被容妃叫住了,“白太医请留步。”   “不知娘娘有何吩咐?”白太医迟疑地停下脚步,如今朝野上下,言论纷纷,身为皇上的主治太医之一,他是无数人问询的对象,平日都是躲起来,唯恐避之不及,但容妃娘娘曾对自己有提携之恩,所以他才不得不来。   容妃当然看出了白太医眼中的回避,即将要做的事情,她不是不紧张的,成则君临天下,败则遗臭万年,她已经想的很清楚,但此时形势容不得自己退缩,鹤轩说得对,如果再不搏一把,等待自己的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些年在宫中的起落沉浮,此时回想起来感慨万千,百感交集,咬紧了牙关,意味深长道:“白太医,这些年,本宫待你如何?”   白太医虽然医术高明,但因不懂得迂回奉迎之道,在太医院一直籍籍无名,得不到提携。   因是容妃的同乡,偶然被容妃遇到,那个时候,容妃还是皇上宠妃,一时兴起,在皇上面前推荐了自己这个同乡,从此,白太医才在太医院站稳了脚跟,所以,他一直感激容妃的知遇之恩,忙道:“娘娘对微臣恩重如山,微臣铭感五内。”   容妃笑了笑,微微垂了眼,看不出她敛藏于心的秘密,“你还记得本宫的恩惠,很好,可本宫不光只听那些虚言,本宫只看实际行动。”   白太医听出容妃话语的冷意,更是微微一抖,“微臣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容妃道:“好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本宫只是想知道皇上龙体的真实状况。”   她倒是低估了淑贵妃的手段了,看起来一直都是与世无争的寡淡,可一旦真正布防起来,竟然是那样的密不透风,在不知不觉中,后宫竟然已经完全掌控在淑贵妃的手中。   如今皇上龙体状况只有淑贵妃和萧天熠知道,而容妃虽说贵为三妃之一,但这样的核心机密,她竟然无权得知。   虽然容妃在后宫生存多年,早已明白,皇上的宠爱不易长久,权力才是永久的保障,但这一次,较之以前更为深刻地体会到权力的无比重要,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六宫掌权的是淑贵妃,自己怎么会连皇上龙体的真实状况都无法掌控?   所以,她必须去争,就算最后输了,也输得毫无遗憾。   “皇上是本宫的夫君,本宫难道连自己知道夫君的身体状况都不可以吗?”说着,容妃就拭起了眼泪,故作悲伤,“本宫向来都是施恩与人不求回报,如果不是没办法,本宫也不会找你的。”   白太医见容妃这样伤感,有些不忍,而且她的确是有恩于自己的贵人,这些年,没有她的照拂,自己在太医院不可能得到今天的位置,思索了好一会,才沉吟道:“皇上脉象轻寻有,按无有,浮脉漂然肉上游,水帆木浮未定向,浮脉中间仔细究…”   “不要说一些本宫听不懂的话。”容妃见白太医已经开始妥协了,眼眸微闪,冷冷打断了他的话。   白太医后面的话被容妃的话给堵了回去,便转换了口气,慢慢道:“皇上气血虚衰,肝失疏泄,以致昏迷不醒。”   这话容妃勉强听得懂,不过她最关心的是皇上什么时候醒过来,到底能不能醒来?立即追问道:“那皇上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白太医沉吟不语,皇上虽有脏气衰微之征象,却并没有要殡天的征兆,至少这种迹象并不明显,再愚钝的人也知道这个时候,只要皇上在,朝局就可以维系暂时的稳定和平衡,但若是皇上不在了,朝局震荡,一朝失控,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头落地,历代帝王的更迭,能平稳过度的少之又少,都是伴随着血雨腥风。   白太医一时无法揣测出容妃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结果,斟酌了许久,终于道:“依微臣判断,皇上正气有来复之机。”   说完了这句话,他偷偷抬了头,观察容妃的脸色,却见容妃的脸色一片沉寂,既看不出欣喜的表情,也看不出悲伤的表情。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容妃的话语幽幽传来,“其他太医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白太医摇摇头,“诸太医医理不同,学派不同,判断自然未必全然相同。”   原来是这样,容妃眼底浮现诡谲的笑容,“这么说有太医认为皇上可能再也醒过来了?”   白太医心下悚然,声音发颤,“这…微臣不敢妄言。”   容妃微微一笑,开始亮出自己的底牌,“今日太医进了流云宫,就别支支吾吾了,说话怎么能说一半留一半?”   白太医听出此时容妃娘娘说的不是冷意,而是杀意,额头开始冒出冷汗,不敢再隐瞒,“庄太医说过,皇上邪郁于里,气血阻滞,阳气不畅,是心病引起的,常言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否则,就是华佗再世,恐也无能为力。”   容妃听到这句话,眼底笑意更深,真好,连上天都在帮自己,她慢慢靠近白太医,说了一句让白太医心惊肉跳的话。   白太医顿时如坠深渊,全身的血液像是凝结住不流了,心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拧住,一阵阵钻心的绞痛,呆呆地看着容妃,一张老脸如同窗户纸般煞白。   看到容妃眼中冷绝的杀意,白太医浑身颤抖,半张着嘴,许久才发出一声嘶哑的哀嚎,“请娘娘恕罪,微臣没有胆量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刚才娘娘附在他耳边说的一句是,“如果本宫想让皇上永远也不能醒过来呢?”   容妃说出这句话之后,早就料到了白太医的反应,医术虽然不错,可却胆小如鼠,只可惜,如今皇上的主治太医,皆是不易拉拢之人,只有这白太医,一直深受自己的庇佑,若不是自己没有别的人可以用,她也不会想到他,而且,她相信,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到了宫中的人,什么人不会改变呢?想要让皇上永远都不能醒过来,有谁比太医更容易做手脚呢?   容妃面无表情地看着白太医磕头如捣蒜一般,却一直无动于衷。   过了许久,才慢悠悠道:“你听好,如果不答应的话,你就走不出这流云宫了。”   白太医脸部剧烈抽搐起来,再后知后觉的人此时也明白,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听从容妃的安排,另外一条是死,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当他踏入流云宫的时候,就已经一脚进了鬼门关,卷入了这场棋局。   “本宫一直都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如果能活下去,没人会想死,这一点,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尤其是在宫中和朝堂,见惯生死,更是明白活着的可贵,容妃见白太医神情间已经有松动的迹象,微微一笑,“若是将来燕王成就大事,本宫绝不会忘今日太医援手之恩。”   白太医到了这个时候,终于明白容妃娘娘的意思了,难道容妃娘娘想弑君?   这个念头让他吓得魂飞魄散,也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委,皇上驾崩,在没有留下传位诏书的情况下,只会传位给皇子,而燕王在众皇子中最为年长,最有可能顺理成章继承皇位,他惊颤得泣不成声,“娘娘,微臣不敢…”   “来人。”容妃轻轻地拍了两下手掌,金铃就端着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锦盘出来,殷红的绸缎上面放的是一杯酒。   容妃笑容冷冽地看着白太医,“太医若是坚持不同意,本宫也无可奈何,既然天堂有路不走,那就请你喝下这杯酒吧。”   白太医如何不知道这酒里有什么?因为他知悉了容妃娘娘的绝密,娘娘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活着走出流云宫。   那杯酒荡漾着诱人的色彩,润泽如波,但华美的东西往往都是有毒的,看着娘娘似笑非笑的眼神,白太医颤栗的双手端起那杯酒,弑君这样大逆不道的罪名,可不是自己一介小小太医可以背的,没想到,就因为是皇上的主治太医,被卷入了最血腥最可怕的漩涡。   香冽的美酒到了嘴边,仿佛闻到了死亡的味道,他迟疑着不敢饮下去,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自己真的能忍受吗?下意识抬眸,忽然瞥见容妃阴冷冷的眼神,“白太医,你可想好了?”   容妃眼神的冰冷森然,让白太医手一抖,酒杯跌落地上,摔得粉碎,瞬时冒气阵阵白烟,金铃一声低喝,“大胆,竟然敢摔娘娘赐的酒!”   白太医正在惊魂未定的时候,容妃微微抬起了手,“算了,本宫不计较这些小事。”   白太医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白烟,透过白烟,仿佛看到了家人的脸庞,自己死了,容妃就会放过自己的家人吗?   她贵为皇妃,若是想收拾自己一个小小太医,易如反掌,家人的性命都被她捏在手中,也是逼迫自己就范的筹码!   容妃忽道:“现任院判庄太医,他的医术真的强过你吗?可为什么他是院判,而不是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别的事情,白太医不清楚,但太医院的事情,他岂会不知?低声道:“庄太医医术精湛,德高望重,封为院判,实乃众望所归!”   他并没有说谎,这也是他心里话,但要说太医院的人对权力没有**,那肯定是假话,他当然也想过院判之位。   谁知,容妃轻笑一声,“大错特错,你平日只醉心于研究医术,哪里懂得这些制衡之术?让本宫来告诉你吧 ,庄太医之所以为院判,那是因为他的背后,站着萧天熠。”   白太医抿紧嘴唇,又听到容妃的话,字字锥心,“依本宫来看,庄太医比你聪明得多,所幸你现在醒悟,还来得及,如果本宫大业所成,太医院院判的位子,岂非手到擒来?”   在容妃的软硬兼施之下,白太医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老臣愿唯娘娘马首是瞻,请娘娘吩咐。”   容妃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权力是最能让人疯狂的东西,这宫里,从上到下,谁不想把权力握在自己手中?真正清心寡欲淡泊名利的人,不会生存在这里。   白太医走后,金铃道:“娘娘真这么信任白太医?”   容妃眼底泛出罂粟花黑暗的光芒,“刚开始的时候,震惊是难免的,但只要想明白了,就知道他根本无路可退,所以,他一定会听本宫的。”   ☆、第四百六十章 阴谋败露   皇上病重之后,后宫如临大敌,许多人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想尽各种办法窥探皇上的状况,但由于皇上龙体安康事关重大,除非淑贵妃和世子爷允许,其他任何人都不得接近皇上,所以,每日出入皇上寝宫的太医比妃嫔还要多。   白太医自从得到容妃娘娘的密令之后,一直都提心吊胆,但在毫无退路之下,也只能被逼着往前走。   再渺小的人被逼到极处,也有惊人的力量,尤其是此刻白太医身为皇上的主治太医之一,更是有着不容小觑的能量。   而且,容妃的话也并非没有引起他心中的震动和希望,在宫中生存,只有一条路,就是一直往上爬,绝对不能走下坡路,否则就会被人踩在脚下,任人轻慢。   三日之后,就是白太医值守,他提着药箱,带着医童来到皇上寝宫。   淑贵妃站在床边,低沉的话语隐约透出一道威严,让白太医心下一凛,“为何皇上这么长时间还没有醒来?”   白太医忙道:“回贵妃娘娘,皇上是阳气不足,虚阳外浮,微臣这几日已经和诸主治太医商议过,准备给皇上调整用药,增加阳气,微臣再以金针刺穴之术辅助治疗,只要假以时日,皇上一定会醒过来的。”   白太医之所以敢冒险,也有个原因是因为几位主治太医意见全然不一致,现在各执一词,争论不休,也给了他钻空子的机会。   淑贵妃微微颔首,叹息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白太医开好方子之后,吩咐药童去抓药煎药,皇上服用的药,都有专门的人试药,想要做手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白太医在彻夜难眠的冥思苦想之后,终于想出了一条万全之策。   没一会,药就熬好了,试药之后,田学禄和淑贵妃伺候皇上服药,皇上现在的状况很不好,昏迷不醒,一碗药要反复很多次才能勉强灌进去。   好不容易喝完了药,白太医沉吟片刻,便准备给皇上施针,淑贵妃看着金针,略显紧张,“皇上没事吧?”   白太医握着的手指也有不易察觉的颤抖,但他的紧张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要扎针的是龙腾王朝的九五之尊,有所紧张也在所难免,所以他这样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   皇上服用的药并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再加上他祖传的金针刺穴之术,就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让皇上体内淤血不散,以致复苏无望,皇上每天都在用药,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谁知道呢?几个主治太医,要么一同处罚,要么一个不罚。   而且,皇上也快到了花甲之年,说句大不敬的话,已经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人,自己只要在合适的地方轻轻一推,皇上就进去了,而且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   虽然在脑海中想了千百遍,但要做的毕竟是大逆不道之事,白太医的心开始狂跳起来,连忙闭目安慰自己,此计天衣无缝,他可是赌上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因为他太清楚那种朝中无人的无力感了,如果此次兵行险着,燕王大业得成,自己从此在太医院就可以呼风唤雨了。   一想起那种如鱼得水的感觉,白太医就有些难掩的激动,就在他的金针刚要刺上皇上的听宫穴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意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慢着。”   白太医手下意识地一抖,看向外面,走进来的是庄太医,后面还跟着两位太医,皆是皇上的主治太医,脸色都很阴沉。   庄太医看向白太医,语气不善,“你在干什么?”   白太医有种正在做坏事却被人抓了现行的惊慌,但知道此时若是惊慌就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忙镇定住心神,认真道:“我正在给皇上施针,院判大人,你们这是为何?”   庄太医并没有说话,只是眼睛死死地锁定他手中的金针,白太医心底陡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莫非…?他不敢再往下想去,不会的,不会的,自己绞尽脑汁,做得如此隐秘,就算同为太医,不同的学派,也未必精通其他的医术。   殿内弥漫着诡异凝重的气氛,庄太医忽然拿出一张方子,摆到白太医面前。   白太医一看,就是刚才自己开的方子,他心头狂跳起来,但这张方子并没有问题,他若无其事道:“是我给皇上开的方子,有什么问题吗?”   庄太医冷笑一声,“方子当然没问题。”说完,可能是因为太过气愤,他花白的胡子气得直翘,一字一顿道:“但若是配以你家祖传的金针刺穴之术呢?”   白太医立即胆战心惊,却强行狡辩道:“那也只有活血化瘀之用,院判大人难道不知吗?”   “够了!”庄太医身后的一位太医满面怒色,“皇上明明是脑部淤血聚集,你还针刺听宫穴,分明是阻止皇上体内淤血化散之用,你居心何在?”   白太医大惊,心知不好,看向一直没有反应的淑贵妃,立即跪倒在地,“贵妃娘娘明鉴,微臣冤枉,微臣明明是…”   “白虞!”庄太医疾言厉色,“皇上龙体安危是何等大事?实话告诉你,这两天看你一直鬼鬼祟祟,我早就留心你了,却万万想不到你居然有胆子谋害皇上!”   听庄太医这样说,白太医吓得魂飞魄散,想不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尽数落入他人眼中,但若是承认的话,就必死无疑,现在只能咬紧牙关,抵死不认,“微臣并没有要刺皇上的听宫穴,而是下关穴,这两个穴位位置靠近,几位大人想必是看错了。”   可事关皇上安危,谁都不敢大意,一向温婉的淑贵妃面色寒冷,突然怒斥,“是吗?白虞,你这大胆贼子,不思皇恩也就罢了,竟然敢谋害皇上!”   白太医见淑贵妃陡然转脸,还有庄太医等人皆是怒目相视,他不愿相信事情这么快就败露了,坚持道:“微臣实在冤枉,皇上昏迷不醒,微臣是要想用金针刺穴之法,打通皇上体内的凝塞之处,微臣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   庄太医冷笑道:“是吗?就算我看错了,难道这众位大人全都看错了?”   另外两位太医也掷地有声,“我们都看得很清楚,你刚才刺得明明是皇上的听宫穴,不要告诉我们你当了多年的太医,连听宫穴和下关穴都分不清楚吧?”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更何况白太医本就准备图谋不轨,一时竟然语塞。   庄太医道:“你欺贵妃娘娘不懂医术,妄图瞒天过海,但我和你同僚这么多年,难道对你家族金针之术毫无了解?”   白太医惊恐万状,额头冷汗直落,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为什么计划进行得这么顺利,是人家已经张好了网,就等着他往里面钻,他就傻傻地钻进来了,后背忽然一阵阵冰凉的森寒。   “既然你们都不相信我是为救治皇上,那我也无话可说,只能以死证明我的清白!”面若死灰的白太医突然跳起来,以疯狂地速度朝着龙床旁边的雕龙画凤的廊柱上面撞去。   既然他们一口咬定自己谋害皇上,就绝对不可能给自己脱身的机会,事到如今,只有忍痛一死,只有自己死了,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以求得容妃娘娘顾念自己以死保主的忠心,保住自己的家人。   哪知道,他这个以死证清白的愿望并没有实现,一股厉风忽然从后面袭来,将他的身体牢牢拉了回来,摔在地上。   摔得他眼冒金星,连牙齿都摔落几颗,顿时满嘴是血,等到看清楚的时候,才见是高大威武的御林军统领章湛,“此处是皇上寝宫,岂容尔等胡作非为?”   淑贵妃见白太医居然在皇上寝宫放肆,厉声道:“给我拿下!”   从来没有见过淑贵妃这般动怒过,立即有御林军将白太医牢牢擒住,其他人跪了一地,这时,外面传来通报声,“世子到了。”   萧天熠逆光而来,容颜绝美,如尊贵不可侵犯的神祗,缓缓步入皇上寝宫。   白太医看见世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妄想和这样的男人为敌,不是自己找死吗?   萧天熠淡淡扫了一眼被御林军抓住瑟瑟发抖的白太医,不怒自威,“拖出去,不要脏了皇上的寝宫。”   “是!”   白太医很快就拖离,关押到了外面一间屋子,此刻,他陷入了绝望,到了御林军手中,才是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世子和淑贵妃很快就到来亲审,世子一言一行已经有君王风范,不知道不是由于长时间的锋芒内敛,风华大盛之日,根本无人能阻挡他的锋锐威严。   淑贵妃目光锁定白太医发白的脸庞,冷冷道:“区区一太医,居然有胆子谋害皇上?”   白太医知道这个时候狡辩也无济于事,只想快速一死,以免家人免受牵连,“既然娘娘一口咬定我谋害皇上,那我也无话可说,那就赐我一死吧!”   淑贵妃看了一眼世子,世子只是高深莫测一笑,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章湛道:“赐你死太便宜你了,如今世子爷和贵妃娘娘亲审,你还不如实招来?”   “容妃娘娘到!”   萧天熠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凤眸飞快掠过一道寒光,旋即归于无形。   容妃一直提心吊胆,匆匆赶来,一进来就道:“听说有人谋害皇上,本宫实在担忧,便着急赶来了,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淑贵妃淡淡道:“妹妹的消息来得可真快。”   容妃心下一紧,“臣妾忧心皇上龙体,一听说有人胆敢谋害,吓得坐立不安,实在没有耐心在流云宫安心等候,还请姐姐谅解。”   谁知,淑贵妃并不买账,“本宫说过,为了不打扰皇上休养,自会轮流安排两名妃嫔伺候皇上,妹妹今日这样不请自来,看来是完全没把本宫的命令放在眼里。”   容妃在心中暗骂,原本看起来软弱可欺的淑贵妃,居然这般凌厉?因为淑贵妃没有儿子,膝下也没有抚养皇子,所以以前和李燕珺争权夺利的时候,从来就没有把淑贵妃放在眼里,现在才知道,这个女人也是厉害至极的人物,她虽然没有儿子,但早就投靠了萧天熠,才会那般坚定不移地处处向萧天熠示好?   容妃在宫中历练多年,嘴上功夫当然也不会输于人,“看姐姐说的,姐姐的话,臣妾如何敢不放在眼里?只是皇上不仅仅是姐姐一人的皇上,更是后宫所有女人的皇上,皇上龙体欠安,后宫姐妹们无不揪心挠肝,恨不得日夜侍奉皇上,可姐姐仗着主理后宫,强行将所有姐妹驱离,不让姐妹们有机会表达对皇上的一片赤诚,大家都是多年的姐妹,共同侍奉皇上,姐姐此举未免太不近人情,何况,臣妾自问并没有什么僭越的地方!”   至此,以前一直温情脉脉的淑贵妃和容妃终于开始正式划清界限,一个支持萧天熠,另一个力捧自己的儿子,容妃原本一直以为淑贵妃不会在夺嫡之中轻易显露自己的态度,就算是要支持,也定然是支持自己,却万万没想到,她支持的竟然是深藏不露的萧天熠。   淑贵妃面对容妃的挑衅,却并没有动怒,清淡却饱含威严的话语响起,“妹妹所言,也不无道理,既然来了,那就一起来审一审这个大逆不道的恶奴吧。”   萧天熠没有心情听这些女人在此虚与委蛇,厉眼扫过白太医,“说,是谁指使你干的?”   这也是容妃急急忙忙赶来的原因,听说皇上寝宫生变,白太医被御林军擒拿的时候,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很清楚,白太医并不是有着顽强意志的人,尤其是在萧天熠的酷厉手腕面前,万一他一口咬定是自己在背后指使的,那一切都完了。   听萧天熠这样说,容妃的心立即提了起来,一双清眸不着痕迹地掠过白太医。   白太医当然明白容妃娘娘的意思,既然事情败露,就需要有人来收场,而这个收场的人,显然只能是他。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微臣在太医院研习多年,医术精湛,可皇上却一直不提携微臣,令微臣怀才不遇,郁郁不得志,心中不免对皇上有些怨言,今番斗胆想给皇上一个小小的惩罚,先让皇上病情加重,然后再治好,功劳就是微臣的,从此皇上一定会对微臣赏识有加。”   白太医临时想出来的幼稚借口哪里瞒得过在场的人?萧天熠只是似笑非笑,章湛怒道:“白虞,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章将军话语的暗示让白太医惊得目瞪口呆,既然他们早有准备,会不会连自己的家人也算计在内?   容妃见白太医的神色又开始动摇,心下一紧,忙适时道:“对,你可千万想清楚了再说!”   白太医已经明白真正左右这场棋局的人是世子萧天熠,看着那张冷酷而俊美的脸庞,深幽冰寒的眼眸,他竟然浑身都开始筛糠般地颤抖起来。   淑贵妃眸色沉沉,“白虞谋害皇上,证据确凿,按律处死,株连其家人亲族。”   淑贵妃冷酷的声音让白太医惊得魂飞魄散,他只想过赌赢的结果,却没想过赌输的结果,是一败涂地,“世子爷饶命,贵妃娘娘饶命啊!”   章湛眼底闪烁着冷酷至极的光芒,白虞还不算太笨,知道真正的掌舵人是世子爷,出声道:“你已罪无可恕,但若是供出幕后之人,或许世子爷和贵妃娘娘会考虑对你家人从轻发落!”   从轻发落?白太医偷偷瞄了一样容妃,却看见了容妃眼中冰刀一样的光芒,浑身一颤,咬牙道:“没有谁指使,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淑贵妃朝容妃的方向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又重新回落到白太医身上,“你可想清楚了,若是把所有的罪责都扛在自己身上,不仅仅是你,还有你的家人,你的亲族,一个都不能幸免,这样的嘴硬,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恶毒的淑贵妃!容妃云袖中的帕子都快要绞断了,手指的关节都快要拗断,她此时心中有和燕王一样的想法,那就是萧天熠实在太过可怕。   想要一个人的命,有谁比太医做得更加不着痕迹?可没想到,这个笨蛋这么容易就上了人家的当,更没想到,萧天熠居然已经布好局,专门等着白太医钻进去   当然,容妃很清楚,萧天熠的局并不是针对白太医的,而是自己的,问题是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唯一的希望就是白虞这个笨蛋认清楚现实,毕竟供出自己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微微一笑,“贵妃娘娘说得对,你一时糊涂连累家人,已然酿成大错,无可挽回,若是举族被灭,全家都会成为孤魂野鬼,恐怕以后清明寒食,连个上坟的都没有。”   容妃的意思,白太医听得明白,那就是她会想办法保住自己的一条血脉,因为他刚才已经看见小孙女的头花在她手中。   在艰难地抉择之后,白太医还是选择保住小孙女的命,此时他才明白,以自己的道行,想要和这些在权谋宫斗中成长起来的人耍弄心计,实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他输得这样惨,怪不得任何人,只怪自己被一时的贪欲蒙了眼睛,被猪油蒙了心。   淑贵妃淡淡一笑,“真是怪了,白虞大逆不道,伤及皇上龙体,妹妹刚才说,皇上是后宫所有姐妹的夫君,既然妹妹对皇上这般情深似海,应该恨不得将白虞千刀万剐才对,可竟然对白虞这般怜悯,本宫怎么从来不知道,原来妹妹竟然是这般宅心仁厚之人!”   容妃脸色白了白,脸色不自然道:“皇上龙体不适,臣妾恨不得臣妾替皇上受这个罪,如今也不过是希望少些杀孽,为皇上祈福安康罢了。”   在两个女人的唇枪舌剑之中,萧天熠忽然淡淡一笑,笑意全然不达眼底,却令白太医毛骨悚然,“把人带进来。”   “是!”   容妃正在奇怪,萧天熠要带进来的人是谁?可没想到,进来的人让容妃大吃一惊,手中的帕子跌落地上,却浑然不知。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被带了进来,小女孩显然被这样的场景吓到了,一见到爷爷,立即大哭起来,“爷爷,我害怕!”   刹那间,容妃脸色如雪,这个小女孩是她抓在手中作为筹码的,一旦白太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小女孩就是她要挟他不牵连到自己的王牌,什么时候,小女孩竟然落入了萧天熠的手中?   白太医一看见孙女,立即老泪纵横,想要保住小孙女,却被御林军牢牢按住,动弹不得,小女孩吓得不敢哭,只叫道:“你们放开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拉下去!”   萧天熠没有心思在这里看什么祖孙情深,眸光漫不经心地掠过呆若木鸡的容妃,想要一招进可攻退可守,实在太幼稚了,以为他没有防备吗?   小女孩很快就被拉下去了,那嘶哑的哭声让白太医的心都快要碎了,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容妃抓了他的孙女,可孙女居然又落入了世子的手中,想不到,因为自己的一时糊涂,竟然将家人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都是容妃这个恶毒的女人,自己不过是她的一颗棋子,当年也是看自己有利用价值的份上才提携自己的,至此,白太医对容妃已经没有半分感激之心,全是怨毒,看向萧天熠,“世子爷,是不是我供出幕后主使,就可以免我家人之罪?”   容妃立时浑身冰凉,她知道,萧天熠一直不动声色,就是在等这一刻,就是在等白太医这句话,她心中有种叫做绝望的情绪缓缓升起。   “你谋害皇上,罪大恶极,就算供出幕后主使,也依然免不了死罪!”萧天熠醇雅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格外冷酷,让人不寒而栗。   白太医彻底绝望了,他明白,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完全没有和世子爷讲条件的筹码,不过世子爷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他燃起了一丝希望,“不过,若你的话令本世子满意的话,你那个小孙女,本世子可免其一死,没入奴籍,这已经是本世子给你的最大宽宥了,如果你再执迷不悟,就让她陪着你一起去阴曹地府慢慢后悔吧!”   他家人丁稀薄,孙辈只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孙女,是白太医的心头肉,人只有到了要死的时候,才会知道活着的可贵,就算没入奴籍,也比死了好,世子爷是这里唯一有权力决定他小孙女死活的人,他满是皱纹的脸剧烈地跳动了两下,心下一横,突然指着容妃,“是容妃逼我做的!”   ☆、第四百六十一章 大结局(一)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容妃脸色大变,怒道:“胡说,本宫何时指使过你这个刁奴?你不要在此血口喷人,小心本宫命人撕烂你的嘴,看你还敢不敢信口雌黄?”   容妃眼中的杀机如此明显,让白太医对这个女人的认识更进了一步,仿佛真的体会到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一时竟然呆怔住。   见容妃气急败坏,凶相毕露,淑贵妃眼中浮现冷冽的光芒,“今日世子亲审,还请妹妹稍安勿躁,世子聪颖过人,深得皇上信任,相信他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但同时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不放过一个坏人?淑贵妃的意有所指让容妃惊得心尖一颤,现在才后知后觉自己反应太过了,所幸现在善后也不迟,定了定心神,勉力一笑,“臣妾鲁莽了,不过臣妾无端被人扣上此等犯上作乱的大罪名,自然难以像姐姐这么安之若素,还请姐姐见谅。”   “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淑贵妃听出了容妃话语中的敌意,不软不硬地将话顶了回去,“心中没鬼,自然能安之若素,妹妹这么大反应,莫非是心虚?”   “当然没有。”容妃当即矢口否认,心中暗暗后悔,差点被淑贵妃给绕进去了,幸好反应得及时,脸上半是忧色半是愤慨,“皇上一日未醒,臣妾就一日不敢放松,近日一直寝食难安,郁郁寡欢,自然心神不宁,现在又见此贼恶毒污蔑臣妾,一时气愤难耐也是难免的,何来心虚之说?”   “没有就好!”淑贵妃浅淡而笑,“好了,事关皇上龙体安危,我们就不要在此做口舌之争了,所幸世子兼为大理寺卿,本宫还曾听皇上一直夸新任大理寺卿断案如神,论起这审案查案的本领,世子自然是行家里手,我们妇道人家终归是外行,隔行如隔山,还是安静地看着吧,不要给世子添乱就行。”   见淑贵妃把话说得这么死,容妃顿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淑贵妃的话堵死她为自己辩驳的路,她原来一直以为淑贵妃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是与世无争的性子,可没想到,这个女人深藏不露,争起来的时候也是这般伶牙俐齿,毫不含糊。   现在被这个女人几句不着痕迹的话语逼得容妃不得不禁言,不敢再主动出击,只得静观其变。   萧天熠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淑贵妃和容妃在争论什么,目光只是凝聚在白太医身上,他的目光,深幽如井,锋锐若刀,在阵前,能令敌军震颤胆寒,汗流浃背,何况白虞不过是一小小太医,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既然容妃只是把自己视作一颗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那自己还有什么好顾忌的?白太医不敢再有半分隐瞒,立即将他是如何到流云宫的,容妃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又拿什么威胁他,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期间,坐立不安的容妃无数次想要命人用针封住白虞那张可恶的嘴,可每当她想动的时候,都会感觉到一记冷幽的光芒落到自己身上,将她瞬间冰封雪动住,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萧天熠的眸光。   白太医说完之后,整个人就如同虚脱了一般,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因自己的一时糊涂,给家人带来弥天大祸,白府虽不富裕,但一向家族和乐,可这种日子,彻底完了,一家人顷刻间分崩离析,只因卷入了世间最可怕的夺嫡权谋之斗,现在醒悟,可惜悔之晚矣,所以,他把自己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当初逼他入局的容妃身上。   真相大白,殿内安静得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容妃身上,让她如芒在背,心几乎跳出了胸腔,却竭力保持镇定,做足了一个被冤枉的女人所应该做的一切,面色悲愤,义正言辞道: “真是一派胡言,本宫自入宫以来,承蒙皇上厚爱,位列三妃,本宫今日所拥有的一切,一布一匹都是皇上所赐,皇上是本宫的夫君,本宫对皇上之心天地可鉴,你说,本宫为什么要谋害皇上?”   “世子还没有开口,妹妹急什么?”淑贵妃道:“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许白虞说的全然是真的,也说不定。”   白太医畏惧地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尊贵世子,心头肃然,大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容妃亲口吩咐我,要让皇上再也不要醒过来,我虽只是太医,但在朝野也听闻了一些风声,如果皇上再不能醒来的话,何人得益?”   容妃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这个白虞,真是条养不熟的狗,居然会反咬自己一口,难道不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当初要不是自己提携他,以他在太医院的处境,何谈养家糊口?他的命都是自己的,为自己死又怎么样?可惜,自己真是时运不济,命运多舛,遇到的全是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家伙。   在场的都是朝局中人,如何不明白白太医话中深意?   章湛颔首道:“这样说来,容妃的确有谋害皇上的动机,现在皇上并没有留下传位诏书,一旦皇上有失,皇子顺承继位,诸皇子之中,燕王最为年长,母妃又位分最高,结果简直不言而喻。”   容妃现在就如同一条被人摆在砧板上等着解剖的鱼,体无完肤,她恨恨地盯着章湛,冷笑一声,“章将军不去做大理寺卿也很可惜。”   “承蒙容妃看得起,本将军忝为御林军统领,已经是皇上抬爱的结果了!”章湛对容妃没有半点敬意,只是冷冰冰道。   淑贵妃不轻不重的声音传来:“章将军言之有理,白虞区区一个小小太医,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对不敢谋害皇上!”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盯着容妃,“容妃,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为了一己之私,居然敢弑君,刚才还信誓旦旦说什么皇上是后宫所有姐妹的夫君,可你一个女人,居然敢弑杀夫君,你的三纲五常都学到哪里去了?”   现在的形势明显对自己不利,容妃心下有说不出的惶恐,更可怕的是萧天熠在,只要有他在,事情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   好在现在除了白太医一张嘴,其他的并没有任何实际证据可以定自己的罪,不必自乱阵脚,容妃这样安慰自己,做出一副被人冤枉之后悲愤交加的表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栽赃嫁祸,枉姐姐一向聪慧,却看不穿这么简单幼稚的假相?臣妾十七岁进宫,从进宫的那一日起,皇上就是臣妾的天,不是皇上的恩宠,臣妾哪里有今天的位置?臣妾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日夜铭记于心,岂敢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姐姐虽然深得皇上信任,主理六宫,但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这样的罪名,还是不要轻易往人头上扣,否则皇上醒来,见姐姐仗着手中权势,这般肆意妄为,恐怕会很不高兴。”   萧天熠唇角轻扬,在气氛这样凝重的场合,只有他始终淡然如水,不但话说得很少,反而还在悠闲地品着他最爱的茶,雪山云雾翠,不像在审问至关重要的疑犯,反而是在赏醉人的清风明月一般。   这样的淡雅姿态更是让容妃心中没底,果然,萧天熠的眸光再次淡淡掠过白太医,让白太医一慌,忙道:“我有证据,证据就是我孙女的头花在她手上。”   容妃大惊,那头发是准备万一事败,要挟白虞不得牵连自己的筹码,可没想到,现在却成为暴露自己的致命杀器,她想藏也来不及了。   章湛一个飞身过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容妃藏于袖中的红色头花夺了过来,样式虽谈不上多精致,但也小巧可爱,别有一番童趣。   章湛对昔日风光八面的容妃没有任何尊敬避讳,分明已经把她当成弑杀君王的逆犯来对待了。   容妃尖声叫道:“放肆,本宫是皇上钦封的容妃,章湛,你居然敢对本宫如此不敬?”   哪知,章湛根本就没有看她,对她完全无视,这样天差地别的待遇让容妃气得差点吐血。   白太医一见那头花就激动起来,“那就是我孙女最喜欢的头花。”   容妃不屑冷笑道:“这头花随处可见,凭什么说是你孙女的?”   白太医道:“那上面的蝴蝶结先前被扯坏了,我孙女还哭了很久,后来是我那手巧的儿媳自己补上的,还绣上了我孙女的名字,天底下独此一个。”   容妃顿时脸色煞白,萧天熠见状,依然优雅地滑动茶盖,醇雅磁性的男声动听至极,“容妃,你拿着这只头花到底意欲何为?”   “本宫喜欢!”容妃想不到世子竟然用这种审问犯人的口吻和自己说完,头倔强一昂,“本宫想做什么,轮不到你来过问。”   萧天熠清冷俊美的容颜似乎永远都不会动怒,面对容妃的挑衅,目光依然聚集在绿波蜿蜒的茶水上,“本世子受皇上所托,总揽朝政,你现在身背谋害皇上的罪名,还以为自己是尊贵的容妃?”   他的语气也很淡,但蕴含着令天地变色的威慑力,别人听在心底,皆是肃然起敬。   在萧天熠的威压和气势面前,容妃的气焰不知不觉被打压了下去,只能不甘不愿道:“白虞污蔑本宫,难道本宫连辩解的权力都没有吗?”   白太医大叫道:“我没有冤枉她,她抢了我孙女的头花,就是为了告诉我,我孙女的命在她手上,想要孙女活命,就得乖乖听她的话,如果不是为了谋害皇上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她有什么必要对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小女孩下手?”   没等容妃狡辩,淑贵妃忽然站了起来,华贵的衣裙拖过冰冷的地砖,一步步走到容妃面前,面含怒色,“不要把别人当成傻子,皇上并未留下传位诏书,一旦皇上有失,燕王就是顺理成章继承皇位的人选,所以,为了燕王,你绝对不会让皇上清醒过来,白虞的话,无懈可击,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淑贵妃的话逼得容妃手指寸寸发白,身冷成冰,后宫向来卧虎藏龙,但想不到淑贵妃这条龙藏了这么多年,一旦出洞,就是张牙舞爪,势不可挡,自己竟然一直被她温婉淡薄的性子给蒙蔽了这么多年。   “臣妾没有!”容妃依然否认,但发颤的话语已经暴露了她内心的极度惶恐。   “人证物证俱在,你就不必再做无谓的挣扎了!”章湛铁青着脸,皇宫就是如此,是起起落落最快的地方,就算位列三妃,一旦落魄,也是朝夕之间的事情。   容妃后退,她不愿承认,也不能承认,就凭这点证据,就想定自己的罪,也想得太简单了。   萧天熠面无表情地看着目光阴狠的容妃,淡漠道:“还有一个人,把她带进来。”   还有谁?萧天熠到底留了什么后招?就在容妃心惊胆战地猜测的时候,被五花大绑拖进来的人,让她大吃一惊,竟然是她的贴身奴婢,金铃。   这个时候的金铃,已经几乎看不出原来清爽干练的模样了,浑身都是血迹,血迹斑斑,几乎没有人样,容妃心头大惶,“金铃,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萧天熠凤眸幽冷,“本世子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长着硬骨头?”   能将千军万马掌控在手中的男人,岂会对付不了一个宫中婢女?有人说,女人对付女人,比男人对付女人狠多了,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男人对付女人,比女人对付女人可怕得太多太多。   金铃也想对娘娘忠心,她入宫二十多年,宫中什么手段没有见过?早已经过千锤百炼,一身硬骨,但在那些人面前,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间地狱,她真的是害怕了,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恐惧,虚弱道:“娘娘,奴婢对不起你!”   容妃惊得几乎瘫软在地,金铃知道她的无数秘密,万一金铃守不住秘密,自己就真的完了,她一直以为,无论谁背叛自己,金铃都不会,可她低估了萧天熠的手段。   萧天熠脸上浮现一丝令人胆寒的笑意,“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容妃绝望地闭上眼睛,此时才明白,恐怕她的一举一动早已经落入萧天熠的眼底,从自己谎称身体不适,召白太医入流云宫诊治,包括抓了白太医的孙女威胁他,一切的一切,都在萧天熠的掌控之下,她此刻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仅仅是白虞掉进了萧天熠的陷阱,她自己陷得更深,但她下意识地想保住鹤轩,萧天熠的目的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对付鹤轩,自己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章湛的话更是让容妃魂飞魄散,“世子爷,容妃谋害皇上,所谋者是为了燕王,不知燕王是否牵涉其中?”   “没有!”容妃知道事已至此,自己已经保不住了,想要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鹤轩被他们牵扯进来,高声道:“此事是臣妾一人主使,与其他人毫无关系。”   淑贵妃声调轻扬,脸上有着若有若无的冷然,蕴含淡淡嘲讽,“你们母子连心,弑君这么大的行动,说燕王毫不知情,可能吗?又有谁会信呢?”   容妃看向淑贵妃的目光饱含敌意,反问一句,“既然知道是极为危险之事,臣妾又岂会把燕王拉进来?”   “大胆!”淑贵妃脸上一沉,眼眸中掠过一道冷意,“你背负弑君之罪,居然还口口声声称臣妾,看来皇上对你的教导,你根本就没听进去啊,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皇上就是你的天?”   这时,田学禄忽然跑进来,“大喜啊,大喜啊,皇上醒了,请世子爷入内觐见。”   一听说皇上醒了,容妃的脸一瞬间褪尽了血色,可又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死马当做活马医,高喊道:“臣妾要见皇上!”   淑贵妃轻蔑一笑,“你为了燕王,不惜谋害皇上龙体,如今证据确凿,你以为皇上还会见你吗?”   萧天熠淡然起身起来,将一干人甩在殿中,不过没一会就回来了,看向容妃充满希望的眼眸,唇角一勾,“本世子已经向皇上禀报过容妃谋害皇上一事,皇上口谕,由本世子全权处理。”   皇上竟然是如此信任萧天熠?容妃恨得心都开始滴血,现在皇上全然在他们手中,自己根本就见不到皇上,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她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但又存着最后一丝希望,“我是皇上的女人,我的下场如何,轮不到你来做主,我要见皇上!”   萧天熠始终波澜不惊,清冷一笑,“你是什么身份?逆犯罢了!”   容妃气急交加,顾不得许多,想直接冲进去见皇上,可没等章湛阻拦,就脚下一滑,整个人顿时摔倒在地,立即云髻碎落,花容失色,狼狈不堪,差点爬不起来,不过没人去扶起她,都冷冷地盯着她。   忽然,一个矫健的身影大步闯了进来,是燕王,他急忙扶起母妃,见母妃毫无往日华贵风仪,狠狠怒视萧天熠,咬牙切齿道:“萧天熠,你好狠。”   最初以为萧天熠会在夺嫡乱战中选在一派,可谁也没想到,他居然是以世子的身份渐渐接近储君的宝座,果然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事情。   谁知,萧天熠连正眼都没有看他,那意思很明显,他不配。   燕王一怒,正准备说什么,忽然被母妃紧紧拉住,她的眼眶满是泪水,“母妃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如今脱簪请罪,罪无可恕,但完全不关你的事。”   “本王要见皇上,到底是不是你们软禁了皇上挟天子以令诸侯?你们好大的胆子!”燕王厉声道。   “何人如此喧哗?”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虽然不高,但当了多年的皇上,有种自然而然的威严,让所有人立即跪于地上,“参见皇上!”   燕王见父皇来了,忙道:“父皇,母妃她只是一时糊涂…”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弑君之罪,绝不能轻饶!”淑贵妃清淡的声音适时响起。   容妃扑到在皇上脚下,哭得不能自己,“皇上,臣妾只是一时糊涂,不关鹤轩的事情,是臣妾害怕…”   皇上刚刚醒转,卧床多日,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在田学禄的搀扶下才慢慢走进来,对容妃,他自问对她不薄,曾经也曾颇宠爱过,可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女人,居然胆大包天到要弑杀自己,为她的儿子铺路?他越想越气,最终还是决定来亲自处置。   弑君,谋逆,都是君王最不能容忍的大罪,皇上当然也不例外,不是太医说他不能动怒,他必定亲手杀了这个女人,最后,只丢出两个字,“赐死!”   “是!”   昔日威风八面的容妃立即就被拖了出去,“母妃!”燕王凄厉大叫,却被侍卫枪戟拦住,不得前进半步。   这就是夺嫡乱战的结果,踏上了这条孤途的人都是没有退路的,要么君临天下,要么万劫不复。   燕王眼睁睁看着母妃被拖出去,心急如焚,极度不甘,他已经暗中联络朝臣,只要皇上一驾崩,就立即造势,顺理成章由皇长子继位,可没想到,低估了萧天熠的手段。   看着萧天熠依然优雅深沉的姿态,他心下一怒,一把拔过一旁侍卫的剑,就朝着萧天熠刺过去,温文尔雅多年的面容露出扭曲的狰狞,“萧天熠,我要杀了你!”   可他还没有接近萧天熠,就被孔武有力的章湛一把挡住,长剑被击落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大胆,居然当着皇上的面行刺世子!”   皇上闭上眼睛,再也不愿看这一切,冷冷道:“萧鹤轩自即日起,褫夺亲王封号,终身幽闭燕王府。”   这一场阴谋,以容妃被赐死,燕王被幽禁划上了句号,他们母子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是他们策划的妙计,最终却被萧天熠将计就计,将他们双双打入了深渊。   ☆、第四百六十二章 大结局(二)   燕王府。   殿内不时发出瓷器摔落地面的噼里啪啦声,尖锐刺耳得令人心惊,门外的奴婢丫鬟们全都跪于地上,皆是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自从殿下被皇上褫夺亲王封号幽闭府中之后,每日都是如此,燕王府上上下下就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殿下怒火波及,成了下一个倒霉鬼。   燕王平日十分在意自己的皇子风仪,着装服饰都是一丝不苟,可如今全无往日的风度翩翩,不但争夺大位无望,连累母妃惨死,连多年的努力也付诸东流,他再也没有能力与萧天熠一争高下了。   母妃在宫中斗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位置,曾经还位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可今朝,却只有一袭白布裹身,因为被皇上下旨赐死,连后事都不能操办,何其悲凉?   自己有今天这一切,都是萧天熠一手促成的,他深藏不露了这么多年,真是好深沉的心机。   想到母妃的惨死和自己的处境,燕王就恨不得将萧天熠碎尸万段。   燕王又狠狠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因为喝得太急,呛得连连咳嗽,喉咙火辣辣的痛,仿佛刀割一样,但这个时候,无论身体怎样痛楚,都不及心中的痛楚。   如今也只有借酒浇愁,聊以度日,可无论喝了多少,他都不能完全醉过去,反而觉得头越来越痛,母妃凄厉的惨叫,父皇阴沉的脸,一直在眼前徘徊变幻,分不清谁是谁?   燕王双拳紧握,几乎可以听到骨头咔咔的声音,任火热的烈酒滑过喉咙,咬牙切齿,萧天熠,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坑害我至此,这不共戴天之仇,我岂能轻易忘记?   “殿下!”一个怯生生的女声拉回了燕王一丝神智,他抬起迷蒙的眼睛,看向来人,竟然是欧阳菁。   如今,殿下每日都大发雷霆,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但欧阳菁名义上依然是王府的女主人,此时她必须要做出姿态。   欧阳菁因为之前推了怀孕的燕王侧妃一把,导致侧妃小产,被燕王禁足。   但自从燕王出事之后,烈火烹油门庭若市的燕王府急速衰落下去,原来的大批幕僚很快离开,渐至冷清萎靡。   王府凋零,人心惶惶,已经没人再关注王妃被禁足一事了,欧阳菁也算是因祸得福地获得了自由。   但这自由的代价太大了,欧阳菁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何事,她大吃一惊,不过是短短数日,外面就再次变了天?   她深知这个时候燕王已经无心计较禁足这种小事,所以也若无其事,不以为意。   得知现在燕王日夜酗酒,她心中虽然鄙夷这样一蹶不振的男人,但看不起又如何?她早已没有看不起他人的资本,如果没有这燕王府,她恐怕连栖身之地都没有了,像她这样的贵族小姐,若是离开豪族王胄的庇佑,连生存都成问题,殿下虽然不是亲王,但依旧是皇子,只要有这重身份在,一辈子的锦衣玉食也不在话下。   这虽然不是欧阳菁最想要的格局,但她比任何人都能在最快的时间之内认清楚现实,如今的问题不是争权夺利,而是保住性命。   见昔日风流倜傥的殿下现在竟然这般颓废不振,欧阳菁柔声道:“殿下依旧是殿下,依旧是燕王府的主人,不要再这般折磨自己了,母妃在天有灵,也会心底不安的。”   燕王醉眼朦胧地看向欧阳菁,这个女人依旧貌美如花,可惜在壮志未酬志在皇位的男人面前,如花美眷永远都只能是点缀。   他苦心经营多年,眼看着只差一步就位列东宫,权倾朝野,可现在竟然输得一无所有,而罪魁祸首,就是萧天熠,那个男人居然有此狼子野心,而自己居然被他蒙骗了这么久?   母妃含恨而终,父皇无情无义,已经让燕王心头聚集了无穷无尽的怒火,现在欧阳菁来了,总算找到了一个出口,他一腔怒火忽然喷泄而出。   萧天熠隐藏得如此之深,自己丝毫没有察觉,欧阳菁功不可没,外传萧天熠极为宠爱欧阳菁,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册封欧阳菁为燕王妃。   可就是被这样一重关系所蒙蔽,以为他是自己人,以至对他毫无防范,直到现在的措手不及,几乎没有反击能力。   不知道欧阳菁这个女人,是不是早就和萧天熠有一腿?所以潜伏在自己身边,麻痹自己,这是耍得好手段。   被燕王一双血红的眼睛盯到害怕至极,欧阳菁花容失色,浑身颤抖,“殿下,你为什么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臣妾?”   燕王忽然大笑出声,“我真是太笨了,居然相信你们这对狗男女的清白,谁知道是不是早就滚到一块去了?事到如今,他已经大权在握,你还在我面前演得这般情深意重,只会让人恶心!”   被燕王这般恶毒地叱骂,欧阳菁的眼泪顷刻掉落出来,她是瞒了燕王,不敢让燕王知道她在萧天熠面前早就没有任何话语权了,也得不到世子的任何宠爱了,因为那样会影响她在燕王府的地位,所以她不敢说,可他竟然怀疑自己和萧天熠有染?   事到如今,燕王早已经明白欧阳菁真正爱的人是萧天熠,要不然怎么会为萧天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他一直在暗中嘲笑萧远航,想不到自己比萧远航还要窝囊,绿云压顶,真是奇耻大辱,心里如吞了苍蝇一样恶心,阴寒嘲讽道:“只可惜,不管你为他做什么,你都只是垫脚石,被他利用之后就一脚踹得远远的垫脚石,毫无价值可言,你不会傻到以为可以入他的后宫吧?”   欧阳菁素来伶牙俐齿,此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委屈地哭,可她的眼泪落在燕王眼中,更是刺眼至极,一脚踹在她身上,毫不怜惜,“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   一日,皇上忽然召世子妃进宫,寒菲樱心下奇怪,听说皇上虽然大病初愈,但精神一直不好,早已不理朝政,无端端见自己干什么,而且也没提要带萧衡和萧璟入宫,让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养心殿,染恙多日的皇上带着一种久病之人特有的倦态,但到底是当了几十年皇上的人,一双眼眸虽然偶尔张开,却依然精光四射。   之前皇上在寒菲樱面前一直都是慈和而亲切的,但今日却有些不同,那双深沉的眼眸总给寒菲樱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示意平身之后,微微敛目,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样的沉默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凝重感。   要是别人,面对皇上这样的压迫感,早就心惊胆战,但寒菲樱没有,她依然平静如水地站在那里,和往常一样。   皇上眯起眼睛,从上到下审视了寒菲樱一番,忽慢慢道:“听说你有一身巾帼不让须眉的好武功?”   这话让寒菲樱隐约明白,皇上一定是听到了某种风声,得到了某种消息,而且是关于公子凤的。   虽然自己公子凤的身份隐藏得十分隐秘,但任何秘密,都不可能永远被敛藏,有萧天熠第一个洞悉之后,就会有第二个。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在太多场合展示了卓绝的武功,她是女儿家,又是商人出身,要说有防身的武艺说得过去,但如此高超的武艺就难以解释了。   而且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她身份的绝密,虽然萧天熠身边的人可靠,但还有更多外人知晓,南宫羽冽,月明宸,月千梵,都是知情人,可能还有一时无法查出来的人,个个都可能是潜藏的威胁。   自己的身份既然已经不再是绝密,就就迟早有天会传到皇上耳朵里去,因为皇上对这个曾经的朝廷第一通缉要犯可是恨之入骨。   面对皇上疑虑重重的眸光,寒菲樱不动声色,“是。”   倒是大大方方承认了,连谦虚都没有,自信到自负,让皇上有些意外,不过旋即就恢复了一脸喜怒不形于色,“你师从何人?”   寒菲樱微微一笑,“臣妾自幼就不是深闺幼质,喜欢四处游玩,机缘巧合之下帮了一个世外高人一点小忙,他不想欠我人情,所以传授我武功,仅此而已。”   皇上饶有兴趣,“有这等事?不知道是什么世外高人?”   寒菲樱却不着痕迹拒绝了,神情不卑不亢,“师傅他老人家严禁我对外人谈起他,请恕臣妾不能违背对师傅的承诺!”   皇上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薄有怒色,“如果朕命你说呢?”   “请皇上恕罪!”寒菲樱语气虽柔,但是不容置疑的决绝,没有任何要妥协的意思。   眼前的秀美佳人,高贵典雅,言谈自有一股磊磊不羁之风,令人不羁,让皇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和那个见不得光的江洋大盗联系在一起。   这时,外面传来禀报声,“皇上,世子到了。”   “让他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   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个人,男的俊朗非凡,英英玉立,女的晶莹如玉,风姿绰约,确是一对璧人。   “你知道朕召你来所为何事?”自从皇上知道萧天熠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之后,一直都对他颇为慈和,今天却突然转淡,萧天熠是何等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臣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见他这般疏淡,皇上突然有些生气,愠怒道:“朕记得去年的时候,你和宇王杀了那个朝廷第一通缉犯,对吗?”   “是!”萧天熠却一口应承,皇上果然问到这件事了,他凤眸中有暗波流转,寒意慑人。   皇上抬眸,眸有厉色,“连朕都知道墨凤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你如何肯定宇王杀的那个是真的?”   ☆、第四百六十三章 大结局(三)   皇上上次气急晕厥之后,现在虽然勉强苏醒了过来,却因为脑中淤血不能完全散去,落下了头痛的毛病,太医嘱咐必须多加调养,不宜再费心理政,否则恐有复发的危险,一旦复发,后果不堪设想。   殿内飘着淡淡的药草香气,清香弥漫,萦绕鼻端,面对皇上的怒火,萧天熠凤眸中有幽暗不明的光芒闪烁,“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见他竟然推得一干二净,皇上更为生气,他虽是皇帝,但也是一位父亲,尤其是面对萧天熠这个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生下的儿子,更是如此。   可凡事都有双面性,被自己最爱的儿子蒙蔽,让他在盛怒的同时,还有种心痛难耐的感觉挥之不去,不再兜圈子,直言道:“在朕面前,还要继续说谎吗?”   虽然皇上怒意横生,可萧天熠不为所动,反而握住了寒菲樱的手,面不改色道:“还请皇上明示。”   皇上见状,虽然依然在笑,可眸光却已经满是幽暗,没人知道,当他知道萧天熠就是自己心痛了多年的孩子之后,有多激动,有多高兴,有多欣慰?   为了给九泉之下枉死的静妃和不得不委屈地养在别人名下也被自己忽视多年的天熠一个交代,他不惜将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的太后软禁于永寿宫,任她听天由命,再不过问她的死活。   九州王一案显然隐藏着自己所不知道的内情,但不管九州王是真的谋逆,还是假的谋逆,他都是萧天熠的外公,而皇上明明知道这一重关系的存在,却还派萧天熠彻查这桩陈年旧案,已经是一种态度,表明自己对萧天熠的绝对信任,可没想到,自己这般信任的人,竟然一开始就在狙杀朝廷第一通缉要犯的大事上欺瞒了自己。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个美丽高雅的世子妃,竟然就是那个女扮男装罪行累累的江洋大盗,曾经还荣幸地被自己钦定为朝廷第一通缉要犯?   皇上也明白,以萧天熠的精明,他不可能没有发现这个与他同床共枕,还诞下了一双小世子的女人就是那个江湖匪首,他却一直闭口不言,故作不知,不仅如此,还帮着隐瞒身份,他如此宠爱寒菲樱,又怎么可能将真正的墨凤交给自己处置?   他将他的聪明劲全用到怎么蒙蔽自己上,反正也没人见过墨凤的真面目,他用一个假的来交差,何其容易?而自己,居然就稀里糊涂地相信他了,他辜负了自己的对他的信任。   如果是别人,皇上很可能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但那个人居然是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黑道头目,墨凤潜入皇宫,盗走了心爱的九龙杯,而九龙杯,又和静妃有关,是天子爱物,普天之下,哪里会有这般猖狂的匪徒?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可能纵容这样狂妄至极的盗匪横行。   皇上依稀还记得,当初墨凤在南境现身,被宇王弟击杀,宇王和萧天熠同为武人,私交深厚,如今看来,恐怕宇王也牵涉其中,他们在自己面前合演了一场天衣无缝的戏码,让真正的墨凤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逍遥法外。   自己身为君王,却被他们这般蒙蔽,皇上越想越气,脸色僵黑,忽然猛地一拍桌案,“萧天熠,朕这般信任你,可你却串通宇王,行瞒天过海之计,包庇贼首,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皇上动怒,压抑沉闷的气氛顿时弥散开来,虽然皇上已经不理朝政,但多年天子之威并没有减退,天子怒意依旧有排山倒海之势,皇上龙体务必静养,却发了这么大脾气,可见心中的怒火正在急遽升腾。   见皇上什么都知道了,萧天熠凤眸中依然一片澄明,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因为他萧天熠从来都不会错,见皇上目光紧紧地锁定自己和樱樱牵在一起的手上,他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更加握紧她的玉手,“皇上指的是月影楼吗?”   既然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双方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皇上怎么也没想到,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贼首居然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和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在一起,而自己对她也一直爱护有加。   想到这里,他更加面寒如水,“月影楼危害地方,作恶多端,谁人不知?这样的女人,如果改头换面就能嫁入皇家,皇家颜面何存?岂不遭天下人耻笑?”   萧天熠凤眸一寒,樱樱自从嫁给他之后,非议就没有断过,原来是说她的商家身份配不上高贵的皇家,现在倒是很少有人再提到这个,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的隐秘身份却被皇上察觉了,面对皇上的雷霆大怒,萧天熠的声音也多了几分冷意,“臣想问一句,皇上位居九五之尊的初衷是什么?”   皇上一愣,一时揣测不明白萧天熠的意思,但涉及到治国之本,而且萧天熠还是他看中的储君人选,虽然有些行为让自己失望,但皇上还是会给他机会,威严道:“朕为天子,当然是力图龙腾国力强盛,威震四方,朝野激浊扬清,子民安居乐业!”   萧天熠唇角不易察觉的勾起,“那您现在做到了吗?”   “放肆!”皇上忽然怒意横生,被自己亲生儿子这般质问,天底下哪个父亲都受不了?何况皇上一直自认为是个有道明君,并不是无能残暴的昏君,一字一顿道:“如果朕心中没有清明,没有是非,早就依太后之言把你杀了,你居然还在此质问朕,到底是谁教你的?”   皇上虽然生气,但其实很清楚,在自己接二连三重病染恙,尤其是昏迷之后,朝中权力已经在渐渐聚拢到萧天熠手中,精明的朝臣们已经开始就朝政大事直接请教世子,而不是自己。   萧天熠手中的权势和未来,远远不是一个淮南王世子所能囊括的,他已经蓄势待发,锋芒毕露,众望所归。   尤其是容妃被赐死,燕王被幽闭之后,自己膝下其他几个皇子,皆是资质平庸之辈,只要不是瞎子,几乎都能轻易猜出龙腾王朝下一任主君是谁。   若是皇上龙体正盛,可以轻松料理朝政,当然不希望被一个实际权力和威望都超过自己的太子抢了风头,但岁月不饶人,如今皇上已近花甲之年,已经无力处理繁重的朝务,只能选择放手,放手给一个自己满意的皇子,否则头痛之症再次复发,便是大限之日。   因为龙体时好时坏,所以,皇上对萧天熠权势的急速壮大,一直不闻不问,萧天熠的能力,他从不担心,而且,他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更重要的是,他是自己和静妃的儿子,是自己一开始就想要立为太子之人,多年的夙愿今朝达成,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   把江山交到萧天熠手中,皇上对萧家的列祖列宗也有个交代了,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萧天熠只差一道名正言顺的册立东宫的诏书。   萧天熠不知道的是,这道诏书,皇上实际上早已经拟好了,只差盖上玉玺,公告天下了。   没想到,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皇上突然得到密报,披着淮南王府世子妃外衣的寒菲樱,居然就是让朝廷头痛多年的月影楼公子墨凤,这个消息,让皇上立刻停止了往诏书上盖印的念头。   虽然他对萧天熠很满意,可这样的女人,绝对不能成为萧天熠的女人,在封萧天熠为东宫之前,皇上务必要扫除一切障碍,让这道诏书颁布得心底无憾。   这件事,让皇上对萧天熠的信任产生了动摇,冷冷道:“朝廷第一通缉要犯居然是你的枕边人,萧天熠,你告诉朕,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朕?”   寒菲樱见皇上和萧天熠越闹越僵,也知道以前皇上是真心对自己好,对皇上,她也一直心存敬重,也明白自己的真实身份对皇上的冲击,高贵的皇家,如何能接受一个当匪首的女人呢?   虽然她和妖孽的爱情比金坚,可她不希望他为了维护自己,而让皇上气得旧病复发,便拉了拉他的手,解释道:“皇上请不要误会,因为我在嫁给世子之前,就已经是月影楼公子,这件事和世子没有关系,月影楼也不是世子建立的江湖门派。”   天熠毕竟是皇上和最爱的女人的儿子,纵然有错,他也不忍心过于苛责他,便把怒火发泄到寒菲樱头上,眸光寒冷,虽然证据确凿,可他还是有些不信,“你真的是那个江洋大盗?”   寒菲樱迎上皇上迫视的眸光,坦然道:“是。”   皇上眸光转为阴沉,“好,果然敢做敢当,有魄力,有勇气,难怪地方军剿匪多年,还是无功而返,这份胆识,朕很欣赏。”   皇上虽然在笑,可是眼中没有任何笑意,寒菲樱看得明白,皇上已经对自己动了杀心,萧天熠身为未来的君王,他的女人不可能是一个劣迹斑斑的黑道头目,既然皇上能查出来,难道别人就查不出来?到时候必定会给萧家皇室颜面上抹黑。   萧天熠当然也清楚地看到了皇上眼中的杀意,唇角微动,“既然皇上希望天下子民安居乐业,那月影楼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让皇上如此盛怒?还请皇上明示。”   皇上每年都会收到地方官员的奏报,对月影楼也不能说毫无了解,见萧天熠明知故问,但依然耐心解释,“不要告诉朕你不知道月影楼是什么地方,不过既然你问了,朕也就和你解释解释,让你心服口服,月影楼无恶不作,滥杀无辜,危害地方,连朝廷派去的地方官员都被他们杀了好几个,公然藐视朝廷,分明是要造反,她既是月影楼的公子,更是罪大恶极,罪不容诛,天熠,你南征北战多年,功在社稷,朕知道臣民誉你为龙腾的守护神,朕一直认为你向来明辨是非,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皇上只相信地方官员的奏折,却不知道月影楼多年以来除暴安良,劫富济贫,收留了多少无家可归的子民吗?皇上也只知道朝廷派去的地方官被月影楼杀了,却不知道那些官员才是无恶不作,实在该杀吗?”   什么?皇上脸色一僵,眼中疑虑更浓,“有这等事?”   萧天熠唇边隐隐勾起冷意,“皇上若不信的话,大可派可靠之人前往月影楼查证,看臣到底有没有说谎?”   皇上听到的都是月影楼如何作恶多端的恶名,头一次听到维护月影楼为月影楼正名的话,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因为他的第一感觉就是,会不会是萧天熠为了维护寒菲樱编造出来的谎言?   难道月影楼不是邪恶门派,反而是侠义门派?皇上为君多年,阅人无数,自有一套看人的本事,寒菲樱容色姝丽,气质高雅,确实不像那些歼恶之徒。   但同时,皇上也明白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朝中那么多看似刚直不阿的官员,背后却有着不为人知的龌龊肮脏,为君者,也有为君者的短板,那就是,他们做不到看透天下每一个人。   但不管萧天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寒菲樱当初潜入皇宫,盗走九龙杯,还留下书信挑衅,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也让龙腾王朝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也是皇上心中的逆鳞。   就算月影楼真的行的是公正之举,也不会被皇上所容,身为皇帝,一不喜欢刺客,二不喜欢侠客。   因为这些人都属于目无纲纪无法无天之徒,他们都无视君王权威不容挑衅,行事都是我行我素,随心所欲,根本不把朝廷律法放在眼里,就算那些官员真的该杀,也应该由朝廷来杀,而不是月影楼代劳,那藐视了朝廷的尊严。   皇上的脸色再次拉了下来,冷声道:“月影楼的事,朕不会相信一面之词,定会派人彻查,但她入宫盗取九龙杯,是铁定的事实,你总不会告诉朕此举也是为了除暴安良吧?”   萧天熠还没有开口,寒菲樱就道:“皇上说的不错,当初盗取九龙杯是因为要救人。”   这般荒唐的理由,皇上自然不会信,怒道:“住口,难道你们想把朕当做傻瓜一样来糊弄吗?还要不要告诉朕,她也是受害者,盗走九龙杯的,其实是另一个不法之徒?”   萧天熠剑眉一蹙,凤眸中隐隐有些不悦,俊美无铸的面容已经透出主君之风。   皇上这才发现,他不仅笑起来像静妃,不悦的时候也像极了静妃,那个笑若雪莲的女子又出现在眼前,皇上心底深处又开始有所触动。   见皇上眉头紧皱,寒菲樱沉声道:“不管皇上信与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当时石中天的母亲病重,需要九龙杯陈酿的水作为药引,入宫盗宝,实属无奈之举…”   若是以前,她懒得和任何人解释,高贵如皇家又如何?她和妖孽一样,从来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如果再来一次,她还会这样做,之所以出言解释,是不希望双方的误会越结越深,毕竟,皇上也是真的爱护过自己。   “所以你就仗着武功高强潜入皇宫,盗走九龙杯?”皇上冷冷打断了寒菲樱的话,容色并没有缓和,他是天下的王者,寒菲樱这样挑衅君王挑衅皇权的举动,皇上岂能无视?“完全没把朕的皇宫放在眼里?”   萧天熠见樱樱被皇上训斥,眉宇一沉,不满立显,樱樱是他的女人,除了他自己,谁都没权力欺负,就连皇上也一样。   当着皇上的面,萧天熠将她揽到自己怀中,“如皇上所说,臣四处征战,是为了江山社稷,百姓安康,万民乐业,希望有一个清明盛世,天下万民都是皇上的子民,樱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人,如果皇上不问青红皂白就滥杀无辜,那臣这些年在沙场的出生入死,又有何意义?”   皇上冷冷地看着萧天熠的举动,眼中寒意更浓,就算萧天熠身上真的流着逆臣的血,他也做不到杀萧天熠灭口,但是对别人,他就没有了这种慈父柔肠,完全是一个冷严的君王。   不过,他也一直很喜欢寒菲樱这种不拘小节的豪爽个性,如果她犯的是小错,他也可以大度到不计较,可月影楼是与官府对抗多年恶名昭著的匪徒组织,最最不能容忍的是,连皇宫她也如入无人之地,完全没有把天底下最高贵最不容亵渎的皇家放在眼里,皇上岂能忍受?   “天熠!”皇上声音不高,但已经饱含怒意,“你到底明白不明白,朝廷绝不能容忍月影楼这种邪派江湖危害地方,危及朝廷。”   “月影楼到底有没有危害地方,臣已经和皇上说的很清楚了,皇上信不与不信,赦与不赦,都不是臣能够左右的,但臣只知道,樱樱是臣的挚爱,是小世子的母亲,无论她做了什么,不管是对是错,臣都会一力维护。”   皇上脸色黑成了锅底,见萧天熠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执迷不悟,他心口某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难道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寒菲樱乔装打扮盗走了静妃留下来的九龙杯,而当初李燕珺为了羞辱天熠,居心叵测,给天熠安排了一个寒门商女,偏偏正好就是寒菲樱,这般巧合,完全非人力所为,莫非是造化弄人?   见萧天熠神色坚毅,皇上加重了语气,“家国大事,朕希望你能分清楚。”   皇上说出这样的话,分量已经十分重了,哪知道,萧天熠却扬起凤眸,直视着皇上的眼睛,语出惊人,“皇上当年真的爱过静妃娘娘吗?”   殿内温度遽然降低,皇上连怒意都僵在脸上,喝道:“放肆!”   虽然他宠爱萧天熠没错,但君父威严总是有的,不可能让萧天熠这般当着寒菲樱的面质问自己,胸中怒意沸腾起来,“有你这么质问父皇的吗?”   父皇?虽然双方心照不宣已久,但却是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一时间,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气氛异样沉闷。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萧天熠的凤眸一派波澜不惊,大手揽住寒菲樱的肩膀却明显紧了些,“如果皇上真的爱过静妃娘娘的话,就会明白那种失去挚爱的痛苦,臣绝对不愿去体会这种痛苦,如果一个女人的离开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痛苦的话,那只能说明,他从来就没有爱过这个女人。”   皇上脸颊突地一跳,当初静妃在自己面前死去,那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感觉扑面而来,让他心如刀绞。   虽然寒菲樱很好,可她江洋大盗的身份,让皇家不能容下这样一个女人,而且她也无法与静妃娘娘相提并论。   提及静妃,皇上心中沉痛,话语威严不减,“天熠,虽然朕对你一向纵容,但你也要知晓分寸,明白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   听出皇上话语中的冷意,萧天熠薄唇轻抿,淡淡道:“臣当然明白,谢皇上教诲。”   萧天熠虽然口口声声说明白,但皇上知道他并没有真正听进去,自己耐心劝导多时,他却无动于衷,皇上眼中杀气更浓,摆出了杀手锏,“朕对你一向寄予厚望,你曾经是世子的时候,朕就很看重你,更不要说现在,但你对她无原则的维护却让朕心中产生了动摇!”   皇上话中的意思寒菲樱明白,心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她知道他心中的抱负,知道他会睥睨天下,俯视众生,因为他生来就是这样的男人,皇上现在是在威胁他吗?   皇上意味深长道:“为了证明你对朕和朝廷的忠心,朕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做到了,朕立刻颁下诏书,册封东宫。”   “什么机会?”萧天熠虽然明知道皇上要说什么,但还是问了一句。   皇上见萧天熠眉间轻动,冷冷道:“很简单,你当着朕的面杀了她,然后带兵灭了月影楼,将功补过,一切过去,朕就既往不咎。”   每个身为皇子的人,都有对皇位的无限热忱和遐想,天熠也不可能没有,他同样希望成为九五之尊,君临天下。   皇位对一个男人来说,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没人舍得拒绝,天熠经营多年,等的不就是这么一天吗?皇上相信,没有男人会在这样的you惑面前毫不动心。   可萧天熠凤眸幽深,身体紧绷,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见他迟迟不动,皇上声音微微扬起,“朕已经屏退所有人,你不用有任何后顾之忧。”   皇上的意思很明白,萧天熠是未来的储君,又是皇上爱子,皇上绝对不会让他背上弑杀正妻的污名,所以早已经提前做好一切准备,在皇家,想要不着痕迹地掩饰一个人的死亡,方法太多了,多到数不胜数。   这样明白的暗示,萧天熠不可能听不懂,可他却无动于衷,反而看向怀中的女人,眼神不但没有半分杀气,还有着令人心颤的宠溺深情,眼中只有她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其他人,连皇上的暗示也置若罔闻。   寒菲樱心尖颤动,仿佛有什么敞亮到灵魂深处,不由自主对他嫣然一笑,一双明眸流光溢彩,灿烂如花,照亮彼此的眼睛,她从未怀疑过他会为了皇位而杀了自己,永远不会,她一直信他。   皇上见他们深情对视,无视自己这个君王的存在,心口某处有刹那间的动摇,到底应该不应该放过寒菲樱呢?   因为他也曾经深爱过一个女人,也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恋,萧天熠又是自己爱子,所以他会心软,但寒菲樱的匪首身份却始终是他心中的逆鳞,而且以萧天熠对寒菲樱的宠爱,将来萧天熠登基之后,她就是将来的皇后,这样混迹于江湖黑道的贼首,却成了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对皇家来说,是怎样一种羞辱和耻辱?   “萧天熠,你想过没有,如果朕册封你为东宫太子,这个江洋大盗如何能母仪天下?”皇上的声音虽然十分煞风景,但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问题,萧天熠既然心怀天下,就不能回避这个问题,绝对不能娶一个遭人诟病的女人做皇后。   “如果只能在天下和樱樱之间二选一的话,这东宫之位,我不要也罢!”萧天熠终于回应了,他的声音掷地有声,不容置疑,却让皇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没有人喜欢看到自己的儿子为一个女人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和责任,皇上气得脸色铁青,“你…你…再说一遍!”   萧天熠唇角微勾,一字一顿道:“我是说,如果今日皇上一定要我在樱樱和江山之间做出一个选择的话,我宁愿不要江山。”   如果说之前皇上怀疑自己听错了的话,现在萧天熠清清楚楚地说他出了他的选择,让皇上愈加恼怒。   寒菲樱知道皇上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江湖身份,就算月影楼真的从来没有干过坏事,但君王也不可能喜欢江湖侠客组织,她的视线从妖孽绝美的脸上移开,看向皇上,清亮的声音宛然如歌,“月影楼虽在江湖,却也有着自己的原则,天子脚下尚有欺男霸女之事,何况天高皇帝远,那些地方官员终日鱼肉百姓,欺诈良善,百姓苦不堪言,就算没有月影楼,只要朝政一日不清明,类似的门派就会层出不穷,皇上真的剿灭得过来吗?”   见樱樱这般伶牙俐齿,萧天熠脸上浮现轻柔的笑意,毫不掩饰地凝视着他的女人,深沉的凤眸一片愉悦。   “你的意思是说朕是昏君了?”被寒菲樱指责,皇上脸上当然也不好看,满脸不悦。   “皇上到底是明君,还是昏君,并不是由我来评判,而是自有天下人评判,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皇上说得不错,月影楼是杀了一些贪官,是僭越了朝廷律法,但如果百姓伸冤有道的话,谁会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难道朝廷就真的毫无错处吗?”   ☆、第四百六十四章 大结局(四)   当了多年高高在上令百官俯首的君王,生平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当面驳得哑口无言,虽然自己依然是皇上,但却仿佛已经不再是那个独揽大权的君王了。   今日的一幕让皇上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尤其是在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萧天熠和寒菲樱面前,更是如此。   在岁月无情面前,就算是权倾天下的帝王,一样脆弱无助,光阴并没有遗忘任何人。   但毕竟是在一个年轻女人面前,而且对方还是自己的儿媳,皇上的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他坐拥四海,执政多年,所闻所听到的全是恭维皇上英明神武的话语,从未听过这般大逆不道的悖逆之言,一双眼眸遽然变得和冰刃一样尖锐,“这就是你那邪派月影楼肆意妄为的借口?就算朝廷偶有贪官污吏,朕也自会处置,不需要月影楼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替朕安定民心,除恶扬善。”   寒菲樱知道君威被人冒犯的恼怒,尤其是一朝廷所不容的江湖门派,也并不生气,反而平静道:“是吗?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当初那件轰动京城的少女失踪案?”   皇上眼眸微眯,这件案子他依稀还有印象,八皇子萧鹤修也被卷了进来,牵出了一系列背后拐卖残杀少女的黑幕,莫非这件事和月影楼也有关系?   寒菲樱见皇上起了疑心,眼眸轻闪,“不错,当初事发地美貌少女频频失踪,他们的父母痛不欲生,可地方官员害怕事情传出去会影响他们的官声和仕途,强行将此案压了下来,不过是象征性地找了一下,无果之后就不了了之,完全无视民间疾苦,百姓之难,若不是月影楼暗中襄助,将此案上达天听,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少女惨死他乡,多少父母哭瞎眼睛?难道这样的事情,皇上也认为我做错了吗?”   竟然有这等事?皇上脸色微沉,他越来越觉得在寒菲樱面前,自己居然无言以对。   寒菲樱空灵的眼眸满是璀璨的希翼之光,“其实不管是皇上也好,皇上所不屑的侠客也好,于心底都希望有一个朗朗乾坤的清明盛世,皇上若能一直做有道明君,令国力昌盛,百姓安乐,朝廷命官爱民如子,到那个时候,自然人人拥戴,月影楼这样的门派又何须大张旗鼓派兵剿灭?”   皇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没想到寒菲樱一介商女竟然对治国之道有着这番令人叫绝的见解,他一直都知道寒菲樱不简单,却不知道她心中竟然有这样浩大的沟壑和格局,一个女子,有着丝毫不输于男人的志气和豪情,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让萧天熠刮目相看,他相信天熠的目光,可惜,朝廷与江湖黑道本就是两个绝对不能并存的世界,就算能并存,也绝不是这样一种方式的并存。   寒菲樱瞥见皇上眼中的冷意,却依然面无惧色,只淡淡道:“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永远会有黑暗,会有肮脏,纵然是天子,也只是人,而不是神,也有目光所不能企及的地方,不能算尽世间人心复杂,总是免不了被国泰民安的假相所蒙蔽!”   “什么意思?”   这次出声的是萧天熠,他和樱樱永远都是心有灵犀,“这些年臣在外面南征北战,不知道见过多少老弱妇孺无家可归,饥寒交加,客死异乡,他们都是皇上的子民,奉皇上为他们的神祗,可事实上,一边是哀鸿遍野的百姓,一边是杜盛这样的巨贪,贪腐动辄数万两,臣年前奉旨去北境赈灾,户部所出的银两和粮草都大打折扣,如果不是月影楼仗义出手,不知道要多饿死多少人,可如今百姓也只知道皇恩浩荡,却不知道背后还有月影楼这样的无名英雄。”   说完这番话,他的目光只注视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双凤眸里面盛满脉脉深情,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从来不屑于别人的承认和赞美,那些,不是她想要的东西。   这么多年,对他芳心暗许,甚至明送秋波的女人数不胜数,但他却只对她一个人动了心,她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出类拔萃,在她面前,其他女人都黯然失色。   皇上眼中有极为错愕的震惊,他自从年轻的时候出宫巡查过几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去了,一直生活在深宫里,终日活在奉迎恭维中,一直以为龙腾王朝是清明盛世,却几乎忘记了,外面还有一个完全不同的天与地,是自己所不知晓的。   最想要的盛世繁华,皇上一直以为在自己手中早已经实现,事实却并非如此,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他无力地跌坐在龙椅上,嘴唇动了动,虽然知道寒菲樱绝对没资格成为皇室的皇后,但他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来反驳。   殿内有难捱的沉默,见该说的都说了,萧天熠不欲在养心殿多做停留,举止优雅洒脱,朗声道:“如果皇上没有其他吩咐的话,臣携世子妃告退。”   说完,他转身欲走,可皇上还有满腹话语没说,见萧天熠居然要走了,气得他手指都开始颤抖,“站住,在朕的养心殿,你也敢如此放肆?”   寒菲樱拉了拉萧天熠的衣角,示意他不要急着离开,以皇上龙体的状况,恐怕经不起这一气,朝他柔声道:“我没事!”   他之所以这么急着离开,无非是不想自己在这里继续被皇上怒斥,但她寒菲樱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连这点打击都受不了?   见萧天熠最终还是留了下来,皇上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目光只盯着萧天熠英俊的脸庞,慢慢道:“你想清楚了?”   “是的,臣已经决定,皇上不必再多问。”萧天熠脸上明显多了几分怒意。   他还生气了?让皇上怒火中烧,心脏也仿佛停止了跳动,“你是不是仗着已经大权在握,所以妄图来要挟朕?”   “臣没有想要要挟皇上的意思,权力依然在皇上手中,东宫之位,皇上想给谁,就可以给谁,臣不会有半句异议,但如果要以我心爱的女人为代价来换取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况且,臣也从来不觉得樱樱做错了什么,她是以她自己的方式,为这个国度建造一个人间天堂,世外桃源,她说得对,当权者如果真的足够强大,百姓真的和乐安康,又何惧区区一个月影楼?”   皇上再次惊住,胸口又开始闷痛起来,看着萧天熠对寒菲樱毫不掩饰的深情,他陷入了沉默,这样的情深,他曾经也是有过的,自从静妃死后,世间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配得到自己情深如斯了,他敛去心口涩痛,一字一顿道:“萧天熠,你真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唾手可得的东宫之位?”   “有什么不可以?樱樱对我来说,是世间最宝贵的东西,别的东西没有了,我有足够的能力去夺回来,可要是没有了樱樱,世间一切对我来说,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这话不仅让皇上目瞪口呆,连寒菲樱也震惊地盯着妖孽,惊骇到失神,他的话在她灵魂深处掀起了阵阵波涛汹涌,他最近一直都很忙,连承光阁也回来得极少,昔日闺房之乐的甜蜜时光,几乎都成了回忆,可没想到,在他心底,自己依然这般重要,重要到他可以为了自己放弃那近在咫尺的东宫之位。   这番感天动地的情话终于让皇上有所触动,虽然萧天熠让他失望,可他毕竟是自己最爱重的皇子,皇上不想这么快就断绝了他的希望,还是希望给他机会的,但也想知道,他这般爱寒菲樱,到底能为她做到什么程度,微微一叹,“难道你以后都只要她一个女人?”   “为什么不可以?”萧天熠反问道,望住樱樱美丽的脸颊,一字一顿道:“不管以后我是谁,我萧天熠的女人,永远都只有樱樱一个!”   “你…”皇上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天下君王,哪有只有一个女人的道理?怒道:“难道你想连祖宗律法都不放在眼里吗?”   “皇上既然爱过静妃娘娘,就知道两个相爱的人中间,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如果你当初只有她一个的话,她又怎么会芳华早逝,遗恨人间?”   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这般指责,静妃死于后宫纷争中看不见的黑手,皇上犹如万箭穿心,他当时不是没有想过那种可能,可他却缺乏那样冲破一切惊世骇俗的勇气,如今他的儿子却有,他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悲伤,如果真如萧天熠所说,自己不顾一切去做了,是不是就不会留下一生的遗憾?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大结局(五)   萧天熠不惧地迎上皇上迫视的冷寒目光,见他这般一意孤行,为了一个女人,决然放弃已经隐隐握在手中的东宫之位,皇上的眸光越来越冷。   因为,对皇上来说,萧天熠的放弃不仅仅是东宫之位,还有他对皇室和江山责任的放弃,这么多年,自己有多爱重他,他不是不知道,可他竟然这般分不清轻重,一时间,殿内气氛陷入极度的僵持。   皇上希望一向稳重的天熠慎重考虑,寒菲樱是好,但她黑道匪首的背景,限定了一切,就算皇上能大度到免她一死,也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女人嫁入高贵的皇家,天底下女人何其多?他不信就找不到一个和寒菲樱一样但身家清白的女人。   只要萧天熠改变主意,认清形式,皇上也愿意做出让步,免除寒菲樱的死罪,不是非要她死不可。   可就在皇上满怀希望的时候,萧天熠忽然拉着寒菲樱极为洒脱地离开,“臣告退!”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意思他已经说的很明白,樱樱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他对他的女人一向欣赏而爱慕,不要说为了踏上至尊之路,让自己杀她,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就是皇上也不可以,他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到他的女人。   眼睁睁地看着萧天熠和寒菲樱双双离开,皇上跌坐在龙椅上,整个人也仿佛老了许多,长叹一声,他做错了吗?   ---   宫外的豪华马车里,寒菲樱伸出双手揽住萧天熠的脖子,笑盈盈道:“妖孽,本座怎么发现你今天特别帅?”   女人没有不喜欢听甜言蜜语的,尤其是最近好一段时间没有和妖孽亲密过,骤然听到他在皇上面前说出那些感天动地的誓言,寒菲樱的心甜得都快要融化了,一出宫,就毫不吝啬地赞美他一番。   不要说他现在是世子,就算他日荣登大宝,也只会有自己一个女人,免除了后宫的另外一看不见硝烟的战场,这是无数宫中女人都可望不可即的幸福,如今被自己牢牢握在手中。   萧天熠慵懒轻笑,对樱樱的无限崇拜和仰慕照单全收,“为夫什么时候不帅过?”   寒菲樱忍俊不禁,他周身散发着尊贵的气息,熠熠生辉,让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忽道:“九州王的案子你查的怎么样了?”   萧天熠魅惑天成的俊脸上一抹清雅如玉的笑意,挑起剑眉,“已经有结果了。”   这件事情果然另有隐情,不像当初查到的那么简单,寒菲樱好奇道:“可皇上已经对你起了疑心,恐怕未必会轻易相信吧?”   萧天熠漫不经心道:“他会信的。”   寒菲樱蓦然明白,九州王从血缘上来讲,是妖孽的外公,皇上明知道这一重关系,还让他去查,说明皇上对这件尘封已久的旧案本身就已经起疑,而且也不会因为月影楼一事就否定妖孽所有的功劳,皇上毕竟不是真正的昏君,天下之道,他也是明白的。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将查的结果禀报皇上?”   萧天熠悠然地梳理樱樱的长发,“皇上正在气头上,等他消了气再说。”   寒菲樱清亮的双眸灵光乍现,“皇上病重已久,连朝政都全然是你在处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可能轻易得知外面的消息,怎么会无端端去查我的身份?”   萧天熠美如冠玉的面容掠过一道阴鸷的戾气,狭长的凤眸蓦然变得深邃幽沉,“你怀疑是谁向皇上透露的消息?”   刚才在养心殿,皇上一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寒菲樱脑海中就过了一遍可疑人物,目前知道自己身份的,除了自己和妖孽身边的人之外,还有南宫羽冽,月千梵,月明宸和蓝心彤。   蓝心彤虽是百毒教教主,却也是磊落帅真之人,应该做不出这般阴险卑劣之事,而且她和自己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虽然她当初芳心暗许公子凤,后来却发现公子凤是她的同类,一时羞愤交加,决绝离开,但她不是卑鄙小人,想明白之后,一切都会豁然开朗,从她后来大义相助自己就可以看得出来,她已经走出那段阴影,对自己真心相待,所以,不会是她。   而且,妖孽已经得到消息,冰雪之城幻灭的时候,月千梵并没有被永久地掩埋在地底下,有证据显示,他已经返回雪族,而为了寻找幻灵玉的月明宸也一同回了雪族,这两人现在自顾不暇,恐怕没有心思分身来对付自己。   见樱樱眼中流光闪烁,萧天熠凤眸中泛起轻微的涟漪,别样醉人,意味深长道:“想到了吗?”   寒菲樱眼眸微动,就剩下一个人最可疑,南宫羽冽,如果真是他的话,那这男人就太不可靠了。   当初在赤炎的时候,他曾经信誓旦旦地说有关她身份的秘密,他一定会烂在肚子里,现在却背后出此阴招,实在可恨,寒菲樱眼眸掠过一道冷意。   萧天熠凤眸染上彻骨的寒意,脸色也沉了下来,他一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应该是他,这个阴魂不散的南宫羽冽。   虽然萧天熠并不在意樱樱的身份被皇上知晓,他有足够的能力应对,但南宫羽冽的手伸得这么远,连龙腾皇宫的内部都有他的人,让萧天熠很不高兴,看来,应该给他一个教训了。   ---   事实证明,寒菲樱的猜测果然没错,几日之后的一个夜晚,她就接到了一位故人的邀约。   寒菲樱艺高人胆大,从来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何况,这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更是无惧地欣然赴约。   春夜如歌,月色朦胧,一派如乳如烟的清辉,让整个庭院多了一丝迷醉的气息,一位尊贵优雅的黑衣金冠男子正在月下独饮,听到轻盈的脚步声,他唇角掠过一道笑意,“你来了。”   寒菲樱大大方方在他对面坐下,也不打算和他兜圈子,“本座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本座可以对你处心积虑的利用既往不咎,但你也必须对此事守口如瓶,如今公然反悔,难道赤炎的太子殿下就是这等出尔反尔之辈吗?”   南宫羽冽大权独揽之后,整个人更是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慑的寒意,多日不见,更加尊贵俊美,眸如深潭,一眼看不到底。   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面对寒菲樱的指责,非但不生气,反而气定神闲,冷峻的脸庞浮现一丝难得的柔和,他并不知道她今晚会不会来,心头始终有种说不出的担忧。   现在她来了,让他平静如海的心底有着不为人知的喜悦,今夜的她,不是公子凤,只是寒菲樱,也没有华服盛装,只是随意穿了一件素雅至极的月白色长裙,却有种难以掩饰的清韵风华,纵然是面含愠怒,也有种风情万种的妖冶。   月光如雾如纱地笼罩在她的身上,清幽如仙,引人入胜,却又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不容亵渎的冷幽之感,这么多年,他见识过倾国倾城的美人无数,她们容貌并不在寒菲樱之下,但却只有寒菲樱能给他这种迷乱心智的悸动。   “你看够了没有?”寒菲樱见他一手端着那只流光溢彩的马踏飞燕夜光杯,一双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出声问道,这个时候,她已经收敛自己心头的怒意,换做一派淡漠。   这个男人给寒菲樱的感觉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他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总能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寒菲樱生平只佩服过两个人的城府,一个是妖孽,另外一个就是南宫羽冽,尽管南宫羽冽阴险狡诈,但又不得不承认,此人绝顶聪明,智计无双,他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很少有空手而归的,无论兜了多少圈子,最终都能如愿。   见寒菲樱眸光凉薄地看着他,南宫羽冽意味深长地缓缓道:“你曾经告诉过本宫,说你并不志在母仪天下,如今又作何解释?”   寒菲樱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轻盈若月,洁净如莲,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情,“你的意思莫非是,因为本座并没有对你说真话,所以你也可以心安理得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面对寒菲樱的嘲讽,南宫羽冽面不改色,优雅地将另外一只夜光杯斟满了美酒,推到寒菲樱面前,低沉悦耳的声音轻柔得如月下的风,不置可否,“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眼前是赤炎最好的美酒,琥珀光,醇美芳厚,唇齿留香,是难得的极品珍酿,不过寒菲樱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阁下的厚颜无耻真是令本座大开眼界,不过本座到底志在不在母仪天下,似乎不用向阁下报备。”   南宫羽冽眼眸极快地黯淡了一下,他在她心中的印象越来越恶劣了,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坐在对面的女子,忽然轻笑出声,“你可不要告诉本宫,萧天熠现在与东宫之位失之交臂,全然是因为本宫在背后动的手脚?”   寒菲樱不语,月明宸是知晓妖孽身世的人,他虽然是雪族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但在南宫羽冽面前,恐怕还是略逊一筹,也不知道南宫羽冽从月明宸那里探得了多少有关妖孽的消息,而且以南宫羽冽的精明过人,恐怕连月明宸都无法还原的真相,他都能还原出来。   “难道不是吗?”寒菲樱静静看他,这个男人给她一种完全看不透的感觉,寒菲樱毕竟是生于商家,长于江湖,在这些自幼就生长在权谋倾轧的男人面前,她的城府终究不及他们,承认自己不如人的感觉并不是很糟糕,她在妖孽面前毫不掩饰对妖孽的崇拜和敬仰,正好可以好好满足妖孽作为男人的虚荣心。   这些位高权重的男人,也有着寻常男子的人性,但在南宫羽冽面前,她却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城府太浅,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防止又落入他精心设下的陷阱。   南宫羽冽看见了寒菲樱眼中的敌意,微微一笑,“这怪不得本宫,萧帝给过他选择的机会,路是自己选的。”   寒菲樱漠然看着这个虽然身处极其普通的庭院,却难掩睥睨众生的霸气的男人眼中的笑意,蓦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在争权夺利的人面前,连亲生父子都可以兵刀相向,还有什么信义可言?   而自己久在江湖,江湖义气深入骨髓,义薄云天的她居然相信南宫羽冽会恪守承诺,以至于对他毫无防范?   皇上不会允许一个在江湖上恶名远扬的匪首成为皇家儿媳,尤其是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况且这个江洋大盗还让皇宫成为天下人的笑柄,皇上更是怒不可遏。   皇上会逼萧天熠做出选择,如此一来,必定置萧天熠于进退维谷的境地,如今皇上果然迟迟不颁下册封东宫的诏书,无论萧天熠手中的权势多大,他始终少了一个名正言顺。   南宫羽冽是皇族中人,比谁都要清楚名正言顺的重要性,只要不是名正言顺,他的皇位就永远会被人诟病,皇上的那些皇子依然会蠢蠢欲动,伺机图谋不轨。   如果萧天熠坚持不肯如皇上所愿,他就会和东宫之位渐行渐远,而南宫羽冽恐怕早就做好了一切调查,有资格争夺皇位的萧远航和萧鹤轩相继倒台,皇上的其他几位皇子大多是庸庸碌碌之辈,只要不是萧天熠,其他人勉强能继位的,也绝对不是南宫羽冽的对手,这个男人,真是好险恶的心思。   不过寒菲樱明白,在对手面前,不能轻易显露出自己沉不住气,何况是在明目张胆的南宫羽冽面前,更是如此。   她缓缓垂下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眸闪烁,“你这么大摇大摆地到本朝之境,莫非真的有恃无恐?”   南宫羽冽优雅醇厚的嗓音听起来极为愉悦,答非所问,“本宫觉得你应该高兴才是。”   寒菲樱轻笑,“此话怎讲?”   “萧帝病危已久,现在龙腾又没有别的皇子有实力可以和萧天熠争储,他属意萧天熠,可萧天熠毕竟不是明面上的皇子,萧帝只要不是傻瓜,就应该明白,如果没有留下诏书或者是册封东宫,一旦他驾崩之后,原本无望的各大皇子岂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他们会立即竞相争夺皇位,那个时候,兄弟相残,你死我活,血染宫廷,朝野必定一派混乱,边境大乱,民不聊生,这是哪个皇帝都不愿意看到的,他明知道会如此,却迟迟没有动静,可见萧天熠没有听皇上的话,所以皇上自然也不会如萧天熠所愿了。”   这个男人好缜密的心思,让寒菲樱暗暗心惊,而且他最可怕的地方还不在于他无处不在的情报网,更在于他可以根据极少量甚至是只言片语的信息碎片,就轻易还原出事情的所有真相,仿佛什么在他面前都是透明的一般。   虽然心生佩服,但寒菲樱并没有表露出来,反而毫不客气道:“这一切好像和阁下没什么关系,而且,你似乎一直在回避你的言而无信。”   琥珀光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为剑拔弩张的夜色增加了一丝诗意的朦胧与温柔,南宫羽冽笑意潋滟,“好吧,本宫承认我是有私心的。”   “什么私心?”   “很简单,本宫想知道,在江山与美人面前,萧天熠会如何抉择?”关系到江山谁属的大事,他也能说得那样云淡风轻,仿佛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寒菲樱眼眸遽然清幽冷慑,气势惊人,一字一顿道:“南宫羽冽,莫非你还想体会一下在烟霞山被本座打落悬崖的美妙滋味?不过这次,你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面对寒菲樱的威胁,南宫羽冽并没有动怒,不过他平静的外表下是不知道该愉悦还是该晦暗,愉悦的是他终于再次见到她了,晦暗的是萧天熠的选择,到底应该算是在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   他和萧天熠早就交过手,就和了解自己一样了解那个男人,明白他绝非池中之物,也绝非多情善类,他骨子里和自己一样冷酷,一样不择手段。   而且,和萧远航萧鹤轩之流接触过的他更加明白,萧天熠将来绝对不会屈居在这两人之下,至于他心中的凌云壮志什么时候显露出来,虽然一时没有迹象,但南宫羽冽一直相信,那一天并不会太远。   萧天熠这些年,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成就了今天的盛势,萧帝膝下尚有数位皇子,以世子之位接近储君之位,比以皇子之位接近储君之位,难度要大上无数倍,其中要经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明明不可能的事情,可他却做到了,就在看见希望曙光的时候,却骤然功败垂成。   南宫羽冽得知萧天熠决定的时候,有说不出的震惊,在炙手可热的权势面前,他不相信萧天熠会做出这种宁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决定,而且萧帝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帝,他手中的力量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消耗殆尽,只要他不想立萧天熠为储君,萧天熠的至尊之路就将面临不可估量的变数,萧天熠,他真的想清楚了吗?   寒菲樱冷冷地盯着南宫羽冽,情谊,只是江湖人信奉的东西,皇家出来的人,眼前只有利益,这个男人的话绝对不能轻易相信,“如果本座没有猜错的话,你这样做,实际上另有原因,这些年,龙腾和赤炎虽时有合作,但国与国之间的纷争却是永恒的,你当然希望龙腾的储君不是萧天熠,而只是个碌碌无为之辈,这样的话,或许不出十年,你就可以将龙腾收入麾下,那个时候,你就是赤炎的一代霸主了。”   南宫羽冽藏于心中的抱负,被寒菲樱这般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他眼底划过一道深沉的讶然,早知道她聪慧过人,每一次见到她,心中都会有更深的悸动,唇角轻动,“你低估本宫了,没有可以与本宫一较高下的对手,本宫也会很寂寞。”   寒菲樱笑而不语,忽然端起面前那杯琥珀光,一饮而尽,芳香入喉,甘爽甜美,又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苦涩萦绕心间,天下极品。   “你难道不好奇吗?”南宫羽冽主动给寒菲樱又斟了一杯酒,天底下能让尊贵如神的他为她倒酒的女人,就她一个,而且他甘之如饴,声音微微压低,“女人不是都想知道在男人心中,自己到底占到什么位置吗?这么说来,你应该感谢本宫才对。”   看着那双明明潋滟动人却又如同狐狸一般狡黠的眸瞳,寒菲樱很想一拳揍过去,打得他满地找牙,看他还能不能这般悠闲地多管闲事?   寒菲樱敛去心中情绪,漫不经心道:“你到底知道多少?”   “应该知道的,本宫都知道。”南宫羽冽眸瞳染上一点笑意,很是得意,“如果没有本宫,你怎么会知道,在萧天熠的心中,你竟然重要到这个地步?”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仍然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头的涩意,“不是吗?”   寒菲樱见他这般猖狂,忽然轻轻拍了拍手,安宁的四周突然暗影丛生,慢悠悠道:“南宫羽冽,你若是再这么多事,本座不介意把你永远留在这里,就凭你手下的流星追月,在此地恐怕难以护你周全。”   南宫羽冽对周遭的杀意视而不见,反而淡定从容的继续饮酒,笑得格外舒畅,“好啊,那你动手啊,本宫等着。”   寒菲樱头一次见到这么厚颜无耻的男人,这哪里像是大权在握的一国太子?分明像个无赖,知道现在龙腾王朝情势未明,不会轻易挑起两国战争,所以他才这般有恃无恐。   寒菲樱轻轻挥了挥手,她带来的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清越的声音染上一分寒意,“你不要太得意,要对付你,本座还不至于束手无策。”   “是吗?”南宫羽冽饶有兴趣,“本宫倒很想知道二小姐要怎么对付本宫?”   二小姐?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寒菲樱语气不善道:“你什么时候离开?”   “等得到了本宫想要的结果之后,本宫自会离开。”他忽然又在寒菲樱面前装起了深沉,继续开怀畅饮。   “你想要什么结果?”   南宫羽冽忽然靠过来,笑得风光霁月,“这是本宫的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寒菲樱一口回绝,不过她刚刚回绝,心中就又有个小人跳出来,南宫羽冽心机一向深沉,他不远千里来到龙腾王朝,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第四百六十六章 大结局(六)   如愿菲樱眼中一掠而过的疑光,南宫羽冽微微一笑,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这样大费周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萧天熠为了权势而舍弃了寒菲樱,自己必定会不顾一切保护她,哪怕是两国刀兵相见也在所不惜,她是他唯一女人,唯一入了自己心的女人,唯一欣赏爱慕的女人,最终却与自己无缘,他不甘心。 .但如果萧天熠选择她而舍弃了唾手可得的权势,他虽然不甘,但也至此无憾,她拥有一个爱她入骨的男人,也给了自己一个死心的理由,因为,萧天熠比自己更爱她,她这样聪明的女人,懂得抉择。寒菲樱的眸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这个纯如玉的男子,背地里却一肚子阴谋诡计,她懒得**思去猜他在想什么,她是舍不得委屈自己的人,轻嗅琥珀光的醇美芬芳,体会那种甜畅入喉的丝滑,慢悠悠道“就算皇上知道了我的身份,又怎么样?想要我的命,可没那么容易。”这般霸气凛然的话语从一个女人口中说出,却是那么顺理成章,南宫羽冽含笑道“你果然还是一如往昔的洒脱不羁。”寒菲樱美丽的脸庞闪过一道冷凝,“多谢夸奖,不过有件事我想提醒你,对普通人来说,的确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你应该很清楚,我家世子并不是普通男人。”她的声音里面充满对萧天熠的崇拜和仰慕,两个人相爱的最高境界便是互为倚靠,互为欣赏,她眼中的栩栩光芒,璀璨得连夜空的星辰都为之失色,这般光芒闪耀的女人,注定是属于他们这些逐鹿天下的王者。南宫羽冽眼眸渐渐暗了下去,寒菲樱是他太子妃的女人,却遇到了一个他唯一能称之为对手的男人,他到底是怎么输给萧天熠的?到底是输给了时间,还是输给了缘分?寒菲樱离开的时候,手轻轻一挥,后面立即响起刀光剑影,南宫羽冽行为如此恶劣,就算不杀他,也要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龙腾的地盘不是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方。她是杰出的商人,有着最为敏锐的嗅觉和眸光,对南宫羽冽的心思,聪慧的她并非全然不知,只是,她永远不会爱上南宫羽冽这样的男人。或许萧天熠和南宫羽冽都是一类人,同样的凌厉,同样的冷酷,同样的无情,但萧天熠不会利用自己,无论自己要做什么,必定是心甘情愿,而非他人的逼迫。可对南宫羽冽来说,永远是利益至上,寒菲樱相信,如果有一天,他喜欢的女人和利益出现了冲突,他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女人,没有半分拖泥带水。---数日之后,在没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皇上突然宣萧天熠入宫觐见。自从皇上知晓寒菲樱的身份之后,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召见过萧天熠了,这让朝野上下又出现一股波动,皇上和世子的关系时好时坏,扑朔迷离,君心难测,那些观望的人实在摸不透皇上的心思。“臣参见皇上。”和数日之前那次见面的时候比起来,皇上的精神并没有好多少,依然疲惫不振,眼中原本的威厉之色不见了,只剩下一派深沉。“平身。”皇上似乎忘记了那次剧烈的冲突,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谢皇上。”萧天熠抬起凤眸,眼底掠过几道复杂,“不知皇上宣召所为何事?”“朕是想问问你,九州王一案查得如何了?”皇上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喜怒,仿佛只是君臣之间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对话而已。“臣已经查实清楚。”萧天熠仿佛没有上眼中的冷意,“九州王并非居功自傲,而是先帝…”皇上忽然抬起手,制止了萧天熠下面的话,也正如萧天熠所料,自从在永寿宫听到太后亲口说出那些话之后,皇上就已经知道九州王一案另有隐情了。萧天熠的能力他从来不怀疑,可身为一个君王,他不仅仅要的是萧天熠的能力,还有他的绝对忠诚。现在萧天熠为了一个不登大雅之堂的女人一意孤行,让他心中产生了动摇,这几天把膝下皇子仔细排查了一遍,竟然无一人能与萧天熠并肩而立。过了许久,皇上的声音染上一分几乎听不见的哀伤,“她确实是九州王遗孤吗?”这个“她”指的是谁,萧天熠当然明白,“是,当年小郡主才出生一个月,九州王府就遭受了弥天大祸,是九州王旧部拼死力保,小郡主才侥幸活了下来。”萧天熠说得很平淡,但皇上却知道,那段久远的过去远不是说的这般轻描淡写,他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样的惨痛,也不是惨案的直接决策者,那个时候,他不过是个孩童而已,就算当时血雨腥风满九州,天地为之变色,他又能有多深的印象呢?如果不是事关静妃,他并没有很大的兴趣,但事关静妃的秘密,他不得不查。虽然皇上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萧天熠说出来的时候,他心还是痛得无以复加,难怪她眉间总是有那种挥之不去的淡淡哀愁,不知道她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心中**着怎样又爱又恨的复杂情仇?殿内是难掩的沉默,身为一个执政多年的皇帝,皇上几乎已经能能还原当时的景象,许久,才缓缓道“这件事,朕已经知道了,听说北边的科考不太安宁,你去替朕不要出什么乱子。”萧天熠敛去眉间深色,“臣遵旨。”---还是在静姝宫,这个六宫禁地,只有寒菲樱有这个殊荣来过这里,她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皇上坐在花影疏斜香气宜人的湖边,闭目养神,田学禄安排好了一切之后,无声退下。这个地方,留下了寒菲樱太多的回忆,皇上也不是第一次在这个阖宫女人都仰望的地方召见自己了,为此曾经还触怒了太后,太后以为自己处心积虑皇上,怒气冲冲赶来,一杯鸩酒想要让自己去见阎王。今日再来这里,一切恍如隔世,皇上的眼神再也没有了曾经的亲和慈爱,只剩一派君威森严。“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开门见山,“你已经知道静妃的事吧?”寒菲樱不置可否,对皇上今日的目的,她也猜到了大半,既然萧天熠那边无法突破,便只能从自己这边开始了。不过,皇上今天并没有拿君威压人,而是语重心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事关一国储君大位,说出的话无论谁听到都会噤若寒蝉,可能是担心吓到寒菲樱,他的声音很轻,“萧天熠毕竟是世子,不是皇子,如果说之前朕还犹豫的话,但自从知道他就是朕和静妃的儿子之后,朕心底已经没有犹豫了。”寒菲樱不动声色,不得不说,皇上这么多年的皇上,真不是白当的,硬的不行,来软的,一代君王,当着自己的面,连这种推心置腹的话都能说得出来,一般人早就感激涕零,万死不辞了,就是要自己立刻去死,都心甘情愿。“朕已经决定重审九州王一案,给静妃一个交代。”皇上忽然目光灼灼地盯着寒菲樱,普通的女人在这样目光的逼视之下,早已经浑身发软,可寒菲樱没有,她只是微微抿紧了朱唇,垂下如同蝶翼的睫毛,眼中所想。半晌之后,沉声道“静妃娘娘泉下有知,定然会感激皇上一片心意。”皇上的神色却没有变得柔和,反而十分怅然,“天熠很像他的母亲,他这样的人,不动情则已,一旦动情,便会有破釜沉舟的执着和决绝。”寒菲樱神色依然很平静,平静得连皇上也来她心底到底在想什么。“朕并不是个迂腐的皇帝,尽管你非大家闺秀豪门望族出身,可朕一直都很欣赏你。”“多谢皇上。”对于这一点,寒菲樱承认,虽然最初皇上对自己低微的出身不满意,但是很快,皇上就调整了他的认识,不但没有再提及此事,反而对自己有前所未有的欣赏,连可以自由出入宫禁的令牌都大方地赏给给了自己,除了此事之外,他的确是个开明而且不拘于世俗之见的皇帝。皇上的语气微微加重,暗含了一分厉色,“可如今天熠不仅仅只是淮南王世子这一重身份了,他即将成为龙腾的储君,以后将君临天下,肩负江山社稷,他不能有你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皇后。”寒菲樱抬起秀眉,波澜不惊道“皇上的意思是…?”据说月影楼是万人之众,一个年轻女子,有这份魄力和能力,当真是女中豪杰,这份处变不惊的气势和定力,的确少见,皇上眼眸快速掠过一道惋惜,“既然你们如此恩爱甚笃,天熠可以为你放弃东宫权势,你…是否也应该为天熠做些什么?”寒菲樱凝目前白玉杯中清凉的玉液,皇上的意思如此明显,她不可能听不懂,只要这杯酒喝了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朕不仅仅是一个父亲,还是龙腾的主君。”见寒菲樱端起了酒杯,皇上的眼神划过一道不忍,但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闭目道“你放心,朕不会亏待你的家人,也会善待萧衡和萧璟,他们都是朕的孙儿。”寒菲樱的目光忽然从白玉酒杯上移开,眼底一片清明,“皇上这么做,就不担心世子心存怨怼吗?”“朕知道他会怪朕,可朕别无选择,朕是君,他是臣,若对君上不满,不是为臣之道,更不是为人子之道,何况,尽管你有万千理由,可错的终究是错的,月影楼藐视律法,践踏君威,为了朝纲,为了政局,为了天下,朕不得不这么做,天熠以后会明白的。”“如果他一直不明白呢?”寒菲樱追问了一句,不得不说,这恐怕是皇上最温情地想要一个人的命的方式了。他是皇帝,掌握生杀大权,现在自己人在深宫,他却没有派几个大内高手来强行取自己的性命,自己虽然武艺高强,但在高手如林的宫城里面,就是插了翅膀也未必能轻易逃出去,这可不是上次自己夜入宫城盗走九龙杯那么简单了。皇上微微一怔,叹息一声,“如果一直不明白,那就只能证明他并不是朕心目中理想的东宫太子。”寒菲樱轻轻笑了,“那我的死不是毫无价值?”皇上慢慢闭上眼睛,“怪只怪,你自己走了邪路,怨不得别人。”平心而论,皇上的话也不无道理,在君王眼中,陌路终究是陌路,寒菲樱朱唇微微弯起,眸光澄澈得令人不敢直视,“皇上心中的隔阂我能明白,可我从来都不认为我走了邪路,天下之大,何为正?何为邪?常人以为,朝廷为正,外道为邪,可魔由心生,心静魔灭,正邪只在人内心的一念之间,常有立于正道者,而行龌龊事,也有立于邪道,而行浩然事,到底谁是正,谁是邪,又岂能一概而论?”寒菲樱的话再一次让皇上哑口无言,他心底有难掩的震惊,此刻他竟然发现,自己为君多年,但在见识方面,还不如一个年轻女娃高远通透,在龙腾的权力中心坐久了,才发现,皇城之大,也不过是井底之蛙,他顿了顿,“就算朕能容忍你,天下人会容忍你吗?”“皇上虽然是皇上,但终究不是天下人,为何就知道天下人容不下我?”寒菲樱淡淡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只关注自身的权势和尊严而不将天下子民放在眼里的君王,最终也会被天下所抛弃。”如此普天之下大逆不道的话语,也只有寒菲樱敢当着皇上的面说出来,不过皇上并没有动怒,他目光锁定寒菲樱,“如果你执意如此的话,朕最终只会封萧天熠为一闲散亲王,发配戍边,永远与东宫之位无缘,朕曾经也是皇子,清楚地知道,每个皇子都对东宫之位有着无限的热忱,萧天熠苦心经营多年,眼见大功告成,却即将前功尽弃,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却又眼睁睁地功败垂成,遗憾终生,这是你想要的吗?”寒菲樱默然不语,缓缓垂眸,若有所思,仿佛将皇上的话听了进去。皇上见状,声音有所缓和,却是一种更为残酷的存在,“你是他的世子妃,不会对他完全没有了解,他自幼惊才绝艳,不是甘于平凡平淡的男人,如果让他终日无所事事,逍遥一世,诗酒,还不如把他杀了更痛快,那对他来说是一种缓慢的痛苦折磨,可如果他不甘为臣下,起兵谋反,抢夺皇位,成了第二个萧远航,就算他是朕的亲生儿子,也改变不了谋逆的下场,这些,你都想过吗?你所谓的爱情,就是为了要把他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吗?”皇上分析得说得如此透彻明白,寒菲樱却只是淡然处之,将那杯酒捏在手中,迟迟没有喝下去,“皇上爱子心切,固然令人感怀,可惜就算是蝼蚁,也有想要活下去的愿望,更何况是人了,要让皇上失望了,这杯酒,我不会喝下去的。”这般直截了当毫不客气的拒绝,换了别人,早被拖出去砍了,可奇怪的是,皇上并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趣地等着寒菲樱说下去,他倒要接下来还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但凡两情相悦的人,会想着永远陪着彼此,一起携手,度过所有关卡,一路风调雨顺也好,披荆斩棘也好,无论何时,都有对方的守候和温暖,心灵都会有归依,而不是为了所谓的道义和不得已,一方不顾一切的决绝离开,留给对方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悔恨,这样的爱情,不要也罢。”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仿佛触动了皇上心底最深处的痛楚,静妃血肉模糊的遗体再次呈现眼前,如果静妃不选择隐瞒一切,而是如实相告,今日她会不会还陪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只有虚空的回忆聊以疗伤?“所以,这杯酒我绝对不会喝的。”寒菲樱站了起来,人生短暂,她有佳婿娇儿,何其美好?无论面临什么样的压力和困境,她都不会选择那条最下策的路。静妃娘娘当初决绝地选择死亡,并不是因为顾念爱情,而是为了保护萧天熠,与自己今日所遇,并非是同一件事。上脸上的深痛,寒菲樱并没有打算告诉他静妃娘娘的一切,还有那些仰慕静妃的男人,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就算能还了九州王清白,可九州王一脉是实实在在地死在萧家皇室的先帝和皇上的生母手中,那是静妃娘娘绝对不愿去触碰的禁忌。寒菲樱什么时候走的,皇上并不知道,前一湖春水,萧天熠得妻如此,的确是一大幸事,可映月,你告诉朕,朕到底应该怎么办?(. )本书来自 /boo//30/30041/n.   ☆、第四百六十七章 大结局(七)   这是萧天熠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就算以前和萧鹤轩虚与委蛇的时候,高傲的他也没有来过燕王府,更不要说现在了,如果不是欧阳菁信里夹杂的那支触动他旧日情怀的珍珠钗,他永远都不会踏足这里。   燕王府依旧是燕王府,只是再也没有往日车水马龙鼎沸煊赫的模样,只剩下一派孤寂冷清,有些消息灵通的明眼人已经看出端倪,册封东宫的权力始终握在皇上手中,就算皇上真的不立世子为太子,曾经呼声最高的燕王也一样与东宫无缘。   因为皇上绝对不可能立一个要弑君的女人的儿子为太子,皇上赐死容妃之后,虽然没有赐死燕王,只是幽闭府中,但已经对燕王生了厌恶之心,燕王绝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可以说,至此,燕王的政治生涯已经彻底地划上了句号。   当然,依然有不明内情的朝臣在观望,毕竟事关身家性命,万一站错了队,轻则官位不保,重则人头搬家,谁也不会大意,轻易亮出底牌,尤其是最近皇上和世子的关系忽然疏淡了许多,更是加重了他们的这种猜测。   而且,在他们看来,天底下大概不会有任何一个傻瓜,在自己明明有儿子的前提下,却去册封别人的儿子为太子,侄儿再亲,也终究不是自己的嫡亲血脉。   这里是按照建安郡欧阳世家的旧日模样建成的,曾经也是曲径通幽,吟香醉月,堪称园中之园。   可如今,已经冷清得完全可以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在一座没有生气的王府,偶有下人飘过,也面无表情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见尊贵的世子爷到了,立即噤若寒蝉跪于地上,大气不敢出。   渐至荷塘,只有这里,依然还有生气,仿佛万绿从中一点红,带来一点活人的气息。   萧天熠眸光冷澈,停下脚步,无人打理的花园枝桠横斜,枯叶满地,纵然是一座王府,如今也落魄得不成样子,成王败寇,是皇家亘古不变的真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只熟悉的珍珠钗的时候,萧天熠突然就想起了这个妹妹往日活泼精灵的模样。   尽管现在已经全然陌路,但留在记忆中的,还有曾经旖旎时光,并未彻底淡去。   他这一辈子,只有两个女人没有冰冷地拒之千里,一个是樱樱,另外一个就是菁儿,于他心底,他对淮南王府庶出的妹妹们产生不了任何感情,唯有对这个妹妹,他曾投入过感情。   “熠哥哥,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一个清脆甜腻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萧天熠抬起眼眸,眼前的欧阳菁,没有宫装高髻,而是素衣简裳,仿佛两人之前的所有阴暗过去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完全是曾经那个天真无邪什么都不懂的小妹妹,亭亭玉立地站在自己面前。   收到她想法设法命人送来的匣子的时候,萧天熠本来连看的兴趣都没有,可似乎是为了提醒他,匣子上透出莹润的光泽,引起了他的兴趣,原来是一支光芒温和的珍珠钗。   萧天熠知道那是菁儿八岁生辰的时候,母妃送给她的礼物,这支珍珠钗刺痛了他的眼睛,仿佛又看到了母妃温柔含笑的眼眸。   母妃温和的话语萦绕耳边,“阿熠,菁儿这孩子实在命苦,小小年纪,父亲就去了,豪族虽表面光鲜,锦衣玉食,但也挡不住内里纷争倾轧,拜高踩低,现在虽有你外公在,她们不敢明里践踏,但很多东西,只是给外人看的,生活中实际的烦恼琐事,无处不在,我看那欧阳世家的二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又掌管府中事务,更是如虎添翼,你姨母虽为长房,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母妃虽有心照拂,无奈身份所限,不便常常外出,好在有你常年在外,若是顺路经过建安,一定要去欧阳世家走一走,提醒提醒他们菁儿母女和淮南王府的关系,也叫别人有所忌惮,孤儿寡母能少受些委屈。”   母妃和姨母,只有菁儿一个亲生的孩子,萧天熠自是知道母妃对菁儿的深厚感情,如果菁儿没有伤害樱樱,不管菁儿做过什么,他都会既往不咎,可惜,她的目标是他最爱的女人。   母妃,我知道你对菁儿的挂念,也尽我所能地照顾菁儿,她是我除了樱樱之外最宠爱的女人了,她做错过很多事,我也给过她很多次机会,可菁儿她,实在令我失望。   今日菁儿用这支钗,我便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她执迷不悟,就怪不得我了。   萧天熠垂下眼眸,对欧阳菁的热情视而不见,只是优雅地坐下,目光深幽,不得不说,菁儿真的是很聪明,很懂人心,也很懂人性,可惜,她的聪明用错了地方,便成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欧阳菁很块感受到了熠哥哥的疏离和淡漠,眼神一黯,却若无其事地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我们都长大了,哥哥,你还记得小的时候,我缠着你带我去山间捉兔子吗?”   萧天熠俊美的面容魅惑如昔,只是再也没有了往日对菁儿的含笑宠溺,只有一派冷到彻骨的冰寒。   欧阳菁见哥哥总算来了,已经欢呼雀跃,独自陷入甜美的回忆,眼神透出无限怀念,“那时候,奶奶见我浑身弄得脏兮兮的,气得要重重罚我,你却出来说是你强行要带我出去的,不关我的事,奶奶就是再生气,也不敢动淮南王世子,她投鼠忌器,最后只好作罢,我还得意地偷偷朝你做鬼脸,你还记得吗?”   萧天熠凤眸从欧阳菁身上滑过,落到眼前的荷塘中,曾经的微风轻拂亭亭玉立的荷花并不知道人间沧桑,依然笑迎清风,淡淡道:“不记得了。”   欧阳菁一怔,恍如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却仿佛没有感受到哥哥的冷意,反自顾自道:“哥哥真是贵人多忘事,也是,哥哥现在日理万机,哪里还记得这些小事呢?我可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呢!”   “菁儿!”萧天熠凤眸中寒光闪烁,口吻有若有若无的警告,“注意你的身份,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   欧阳菁怔然,熠哥哥虽然来了,过去的一切却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真的是这样吗?是真的忘了,还是不想提起?   她忽然莞尔一笑,美丽的容貌依旧容光焕发,邀功似端起一杯芳香四溢的茶送到熠哥哥面前,撒娇道:“我煮茶的手艺精进了不少呢,哥哥尝尝好不好?”   小时候,每当她想要干什么,熠哥哥都会无条件的纵容她,就算熠哥哥有时不愿意,只要她一闹,一撒娇,百分之百能够如愿。   可是,萧天熠并没有接过,反而淡漠看着她那天真无邪的笑脸,看着这笑脸,每个人都会以为她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女孩,都不忍拒绝,谁能想到她已经经历过了不知道多少世事沧桑,早已心坚如铁。   欧阳菁见熠哥哥虽然来了,却并没有任何旧日情怀,反而一直冷如冰雕,浑身上下散发着慑人的寒气,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懊恼道:“对了,差点忘了,哥哥向来只饮雪山云雾翠,这荷塘春,虽然是燕王府最好的茶,却恐怕是难以入哥哥的眼睛,是我疏忽了。”   她眼圈一红,立显娇美楚楚动人之态,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可惜如今的燕王府哪里有雪山云雾翠这种极品贡茶呢?”   萧天熠并不在意,“无妨,本世子也不是来喝茶的。”   欧阳菁见熠哥哥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立时面露喜色,小心翼翼道:“菁儿知道以前做错了很多事情,想不到哥哥居然还肯来看我,实在让菁儿受宠若惊,菁儿不会喝酒,今日以茶代酒,敬哥哥一杯。”   她将那杯散发着香气的荷塘春一饮而尽,见熠哥哥无动于衷,目露哀怨,“哥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吗?”   萧天熠修长的大手拿起那支缀满流苏的漂亮珍珠钗,“你知道母妃送你这只珍珠钗的意义吗?”   他终于肯和自己谈及过去,而不是一直冷淡如斯,欧阳菁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她很清楚,今日熠哥哥之所以会来,完全是因为大姨送给自己的那支珍珠钗,如果没有大姨,以自己和熠哥哥的过节,他根本不会屈尊到来,点点头,“知道,珍珠没有宝石的璀璨光亮,没有黄金的炫目艳丽,可色泽温润细腻,自然形态优美,可正是这浑然天成的温柔美丽成就了它最为迷人的地方,大姨希望我成为珍珠般温婉柔美的女子。”   萧天熠眸瞳转深,“你应该很清楚,本世子之所以今日来看你,并非为了你,而是为了母妃,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了。”   听着这般绝情绝义的话,欧阳菁的眼泪瞬时就落了下来,喉中哽咽,以前只要一看自己这般模样的熠哥哥,总是会好声好气地来哄自己,可是今日,一切都不同了,看着那仿佛仿佛冰霜雪冻的眼神,她咬紧了牙关,“哥哥以后是不是都不打算再见我了?”   “是!”掷地有声的男声击碎了欧阳菁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她的容颜一下子雪白如纸。   这里并没有别人,她不要再在别人面前有着伪装的坚强,强忍着心中苦涩,忽道:“熠哥哥,不管你愿意听还是不愿意听,今日的话我都要说,因为我怕我不说,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萧天熠凤眸深幽,修长的手指只是摩挲着茶杯,就当是为了告慰母妃的在天之灵,这最后一次见面,他并没有拂袖而去。   “我一直爱着哥哥,就算我现在是燕王妃,我对哥哥的爱意,也从来都没有变过。”欧阳菁全然不顾她的话有多惊世骇俗,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哥哥你不知道,我出生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你,那一刻,我的眼中就容不下别人了。”   “从小到大,不管在欧阳世家受了多少委屈,我都不在意,因为我知道,等我长大了,哥哥就会来娶我,我会风风光光地离开建安,成为哥哥的妻子。”   “我就这么一直等,一直等,恨自己不会快点长大,只要及笄了,哥哥就可以娶我了,我就可以如愿以偿了。”   欧阳菁的脸上出现甜美如少女般的微笑,“可生活和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好不容易等我长大了,你却娶了别人,哥哥,你知道那一刻我的心情吗?”   萧天熠终于有了回应,声音没有半分感情,“我一直只是把你当成妹妹,从无男女之情。”   欧阳菁嗤笑,“好一个从无男女之情,或许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罢了,我就像一个等待及笄之后就可以得到你所有情爱的女人,我等了十六年,十六年啊,可你的笑容却全给了别的女人,你知道我到底有多恨吗?”   “你再恨也不应该去对付樱樱。”萧天熠冷冷道,他不允许任何人去伤害他的女人,连皇上都不行,更不要说欧阳菁了。   欧阳菁苦笑一声,“我不应该对付她?在没有她之前,我一直是你最重要的女人,可有了她之后,我就不得不退位让贤,你当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你可知道我心中的滋味?如果我只是你可有可无的妹妹的话,我宁愿你从来就没有那般宠过我,因为你那般宠我,只会让我迷恋在你的宠爱里无法自拔,从此世界里只有你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别人。”   “你若早日醒悟,还会有自己的一番天地,可惜你执迷不悟,一错再错!”萧天熠眼中寒意慑人,欧阳菁几乎被镇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惜过了今日,她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如果这些话不说,难道要带到棺材里去?   她惨笑,“如果哥哥娶的是金枝玉叶,我再不甘也只能认了,可她寒菲樱何德何能?她出身卑微,论家世,根本和我没得比,论容貌,也不比我漂亮多少,我爱了十六年的哥哥,居然娶了一个这样的女人,你知道对我的打击有多大吗?”   “本世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用她人置喙!”萧天熠冷冰冰道,樱樱的好,只要他一人看到就好。   “我实在不明白,寒菲樱到底有什么好?我不甘心,我宁愿相信你只是一时糊涂,看惯了大家闺秀,也会偶尔有兴致欣赏路边的野花,只要我有足够的耐心,总有一天,你终究会明白,她不配站在你身边,你一定会发现我的好。”   欧阳菁睫毛上一点泪光晶莹剔透,神色凄婉动人,她是建安有名的美人,到了美女如云的京城,仍很出色,连欧阳世家的堂兄表兄都对她的美色垂涎三尺,她的美打动了很多人,却没能打动这个天神一般的男人。   萧天熠凝视着她,久久无语,这样的目光让欧阳菁终于得到了一点点的安慰,尽管梦寐以求的深情,从未得到,这样的凝视,就当是饮鸩止渴。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挣扎过,努力过,试探过,可是你和她的情感越发日比金坚,纵然我肯退而求其次,和她并肩而立,也是不可能的,在你面前,我竟然完全成了一个多余的人,我在你面前,已经完全没有立足之地了。”   “心灰意冷之下,我嫁给了燕王,哥哥想必早就知道燕王是什么人吧?他之所以册封我为燕王妃,无非是因为万家和淮南王府的权势,一旦发现我毫无利用价值,他就会原形毕露。”   “我知道在皇家,燕王这样的人才是最正常的,总不会有人无端端就将王妃的至尊之位许给一个毫无用处的女人?普通贵族联姻尚且讲究利益交换,更何况是皇家?”   萧天熠知道欧阳菁并没有说谎,皇家本就是利益至上,对一心争夺权势的男人来说,美人再美,也不过是陪衬而已,只要燕王发现淮南王府和万家相继决裂,欧阳菁便不再有任何价值,只是当初册封燕王妃轰动京城,如果无端端废妃,会被人抓住把柄,所以他只能按兵不动,等大权在握的时候,再寻找机会,但欧阳菁在燕王府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任何人。”萧天熠抬眸看向湛蓝的天空,那个曾经目光比天空还要纯净的小女孩,再也找不到了,或许她来京城就是一种错误,若在建安郡,虽然没有京中豪贵显赫,却能安稳一世,可惜,人总是在一切希望都破灭之后,才会幡然醒悟自己也曾拥有一切。   “哥哥,我这么多年受的苦,你知道吗?”两行清泪终于顺着欧阳菁的眼泪流了下来,“奶奶老了,总有看顾不过来的地方,二婶泼辣狠毒,仗着掌管府中大权,动辄在我们母女面前颐指气使,张牙舞爪,还指桑骂槐地骂母亲生不出儿子,我们在欧阳世家,无人能够倚仗,不管有多少眼泪,都只能默默地往肚子里咽,哥哥,你生在淮南王府,姨父一早封你世子之位,大姨又对你爱若珍宝,你自幼就占尽一切,哪里知道人间疾苦啊?”   萧天熠忽然截断了欧阳菁的话,“你不是别人,只看得到自己的痛苦,怎么知道别人心中没有痛苦?争权夺利,逐鹿天下,谁又能轻而易举成功在望?何况,就算你心中再痛,也不能拿别人当垫脚石,就凭你做的那些事情,要是换了别人,我早让你死了几百回了,可你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却还不知足?”   欧阳菁嘴唇微微颤栗,她知道她做的一切,熠哥哥早已尽收眼底,自嘲道:“好好活着?什么是好好活着?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成为哥哥身边的女人,可以将二婶那张张狂的脸踩在脚下,看她在我面前摇尾乞怜,磕头求饶。”   “欧阳世家多出纨绔,门庭衰落必不久远,只要你再多一点耐心,一定会看到那一天,又何必心急?”萧天熠眼中浮现一种自负的冷酷。   欧阳菁有着出挑的美貌,显赫的后台,若是她的聪明用对了地方,她可以比世上任何女人都要幸福,可惜,这世上真正聪明的人并不多,多的是自作聪明的人。   欧阳菁良久无语,忽然站了起来,站到荷塘边,窈窕的身影纤细如初,过了许久,忽然回眸冲萧天熠调皮一笑,仿佛之间的争辩和不快都已经烟消云散,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时岁月,建安那段流金的美好时光攸然重现,“菁儿喜欢那朵最大的荷花,哥哥你帮我摘来好不好?”   萧天熠默然地看着她,长长叹息一声,“菁儿,只要你迷途知返,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天空,哥哥会给你机会。”   欧阳菁眼眸快速地颤栗了一下,仿佛在做什么极大的挣扎,转瞬间就恢复了天真的笑脸,却透着不易察觉的苦涩,熠哥哥已经从梦中醒来,只有自己依旧留在梦中,不愿醒来,娇嗔道:“哥哥,你真的不帮菁儿了?”   萧天熠无动于衷,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再也不会回来,欧阳菁显然有些失望,“那我自己去摘了。”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听得“扑通”一声,欧阳菁的身体落入了荷花池,很快就呛了几口水,她伸出双手,大叫道:“救命…救命…啊…”   可萧天熠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要动的意思,就在欧阳菁即将没入荷花池的时候,他忽然出手,转瞬间就将她从荷花池中捞了出来。   此时的欧阳菁,成了落汤鸡,整个人也灌了不少水,好在还没有失去清醒,呛得连连咳嗽,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欧阳菁好不容易清醒之后,见哥哥终于忍不住出手救了自己,忍不住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我就知道,哥哥一定舍不得菁儿死的。”   “你这又是何苦?”看着衣服都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狼狈不堪的欧阳菁,萧天熠凤眸中掠过一道冷意。   “你们在干什么?”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带头走来的赫然是怒气冲冲的燕王,萧鹤轩。   ☆、第四百六十八章 大结局(八)   原本没什么人的燕王府,顷刻之间,仿佛所有的人一下子都从平底里冒了出来,专门就是等着这一刻。   见到来人,萧天熠视线陡然转深,如冰刀一样从欧阳菁身上刮过,让她瞬间如同置身在冰天雪地之中。   从来人的视角来看,萧天熠和欧阳菁两人的姿势十分亲密,欧阳菁落入荷花池被救起来之后,浑身湿漉漉的,躺在地上,头微微仰起,靠在萧天熠腿上,一双眼睛直直瞪着萧天熠,而萧天熠俯身在她身边,一只大手正在抚摸欧阳菁的脸颊,这样的动作,让人想不起疑都难。   同来的不止燕王一人,后面还有好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正值夏天,燕王妃穿得本来就少,再加上落水之后,在水中挣扎撕扯半晌,现在更是衣冠不整,香肩甚至还露出了若隐若现的一丝雪白,那些下人急忙别开头,生怕因为亵渎王妃被殿下给拉出去砍了。   燕王更是脸色铁青,手指着萧天熠,咬牙切齿道:“萧天熠,你实在欺人太甚。”   虽然燕王现在处境不好,但依旧是皇子,燕王妃依旧是燕王妃,不容他人亵渎,更不容他人欺负,孤男寡女,瓜田李下,又是如此暧昧的动作,叫人想不往那方面想都难。   欧阳菁见燕王到来,立即换了一副嘴脸 ,泣不成声,“王爷,臣妾对不起您,臣妾已经没脸见您了…”   燕王妃的美貌人所共知,此时楚楚可怜的小绵羊模样,更是坐实了萧天熠乘机欺负她的恶名。   与燕王一同来的人,除了燕王府的下人之外,还有一位著名的老学究,荀老先生,他学识渊博,素有声望,先后当过太子、燕王、还有几位皇子的老师,虽然并未在朝中任要职,只是挂着闲职,却是和曾经的万阁老齐名的学术大家。   醉心治学的人,往往都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他们很少参与夺嫡之争,也很少被卷入到险恶的权力争夺之中,因为他们往往只认公理正义,看不惯夺嫡层出不穷的各种阴谋诡计和不择手段。   每个朝代都会有这样一些人,他们是正义的化身,但,虽然他们秉承正道,却不代表不会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他们的耿直就是最好的武器。   荀老先生学富五车,为人公正,皇上知道他从不偏私,也一直很敬重他,他虽不在朝,四处游学,却有直接上本的权利。   因为他刚刚归京,并不知晓燕王被皇上幽闭的真正原因,只以为是犯了事被皇上责罚,他曾是萧远航的老师,可萧远航最后却谋逆起兵,让老先生颜面无光,因为有萧远航这样失败的案例摆在面前,老先生觉得此刻更负有教导燕王的重担和责任。   燕王府被禁,但因为荀老先生名望太高,侍卫们可以大胆地阻挠别人,这位却不敢阻拦,所以荀老先生可以自由出入燕王府,有人密报皇上之后,皇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个学术大家,翻不起什么浪来,就由着他去吧。   老人家淡泊名利,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超然世外的模样,而且,燕王府到底是繁华还是凋敝,和他并无太大关系,学生就是学生,而且他一直很欣赏燕王虚心好学的秉性,也是为了补偿自己心中对教导萧远航失败的内疚,因为他一直认为,萧远航起兵谋反,大逆不道,自己是有责任的。   欧阳菁见燕王到来之后,立即扑到燕王脚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所有人都听出来,原来,她今日求见世子,是为了拜托表兄照顾母亲,却没想到表兄来了之后,不但对正事闭口不谈,反而垂涎她的美貌,对她动手动脚,言语轻薄。   萧天熠是远近闻名的战神将军,她一个弱女子要往哪里躲呢?为保清白,只好投湖,可能是萧天熠害怕她死了,丑行败露,所以将她救了起来,燕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般情景。   听欧阳菁的哭哭啼啼,燕王怨毒地盯着若无其事的萧天熠,义正言辞道:“如今父皇受歼人蒙蔽,误会本王,责罚本王,纵然本王现在失势,也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欺负本王的王妃。”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荀老先生向来最注重伦理道德,他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根本容不下这种**偷情的极其不道德的丑事,以前,他一向对这位世子的印象很好,现在看来,英雄也难过美人关,以世子的身份,三妻四妾并不是什么难事,错就错在,他怎么强占人妻呢?而且还是他堂弟的妻子?   萧天熠面对那些恨不得杀了他的视线,一直安之若素,连半句辩解的话也没有,这副悠然的姿态,更是坐实了他无耻的罪名,被人抓了现行,居然还这么猖狂,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虽然燕王失势,难道世子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践踏一个男人的尊严吗?   “老师,你一定要为学生做主。”   “世子,你有什么好说的?”一回京,就看到了这样的丑事,荀老先生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萧天熠在众目睽睽之下,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哭得梨花带雨口口声声要去寻死的欧阳菁,也没有看荀老先生和燕王,目光只是锁定那一派碧绿的荷塘,淡淡道:“本世子无话可说。”   荀老先生气得七窍生烟,“那就休怪我给皇上上奏本了。”   “请便!”萧天熠拂袖而去,根本不在意等待他的是一场狂风骤雨。   燕王看着萧天熠远去,义愤填膺,“老师,自古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是奇耻大辱,学生若是任由王妃被萧天熠欺辱,从此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枉费了老师多年的教诲!”   荀老先生见萧天熠居然这般不知廉耻,公然调戏弟媳,而且一点被人捉歼的羞耻感都没有,气得浑身颤抖,一字一顿道:“我立即写折子,上奏皇上。”   处在极度愤怒中气血上涌的荀老先生,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燕王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笑。   ---   虽说燕王是在幽禁中,皇上这辈子都不可能见他,但荀老先生的上奏,还是引起了皇上的重视,而且这本奏折居然也没有被现今总揽朝政的世子所拦截,而是直接到了皇上手中。   皇上看了奏折的内容,气得面色如潭,如果是燕王上的折子,他铁定不会相信,但荀老先生,是出了名的德高望重之人,他虽然是燕王的老师,但曾经也还是萧远航的老师,皇上不担心他偏袒谁,更不担心他卷入了夺嫡乱战。   虽然萧天熠最近的表现令自己不满,但皇上还是明白他绝非好色之徒,怎么就和燕王妃扯到一块去了呢?这事到底有什么蹊跷呢?   毕竟是皇家丑事,而且皇上也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便黑沉着脸将所有当事人都召到了宫中。   皇上最近和萧天熠闹得很僵,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要是换了别的皇子,恐怕早就被逐出京城发配边疆了,可面对自己心爱的儿子,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比对别的儿子多几分纵容和宽容。   这是燕王被幽闭之后,第一次有幸见到父皇,本应该屏气凝神,但因为刚刚发生一件让天下男人都不能容忍的丑事,他虽然竭力控制,但依然面带怒色,狠狠瞪了一眼萧天熠的方向,才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并没有理会他,连头都没有怎么抬,“荀老,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荀老先生见世子依然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当即怒由心生,便将自己在燕王府正好看到的一幕如实告诉了皇上。   “竟有此事?”皇上的脸色沉了下来,看向萧天熠,于他心底,他不相信萧天熠会做出这种有悖人伦的丑事来,而且就在前不久,他还信誓旦旦地和自己说,自始至终,他萧天熠都只会有寒菲樱一个女人,今天怎么又和燕王妃纠缠不清呢?   见父皇面露疑色,燕王立即道:“父皇,儿臣的王妃是萧天熠的表妹,虽平日关系密切,但菁儿的为人品行,儿臣绝对信得过,她和儿臣相敬如宾,一直尊重世子,欣赏世子,从无半点苟且,可没想到,萧天熠见儿臣被父皇幽禁,竟然对菁儿起了不轨之心,当初菁儿是您册封的燕王妃,萧天熠此举,分明是藐视君威。”   燕王一直认为他从一个权倾朝野的亲王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全是都是萧天熠捣的鬼,对萧天熠恨之入骨,纵然自己不可能再登上储位,也要拉一个垫背的,这个垫背的,一定要是萧天熠。   被幽闭的燕王府,依然是一个小天地,他已经和欧阳菁达成协议,只要欧阳菁能配合他将萧天熠拉下马来,让他出了心中这一口恶气,只要他报了此仇,不管以后是显贵还是落魄,他都会感激欧阳菁的付出,会视欧阳菁为生平最重要的女人,视她如珠如宝,定不负她,如今他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得不到外援,只能依附彼此。   欧阳菁在燕王府举步维艰,现在连王府下人都可以动辄对曾经的燕王妃冷嘲热讽,更不要说那些侧妃小妾们,她的日子也过得极其艰难,毫无尊严,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别无选择,只能答应燕王的提议。   欧阳菁一直低头哭泣,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几度露出想要寻死的念头。   可她越哭,皇上越心烦,眉头一怒,“哭什么哭?说!”   欧阳菁却哭得差点背过气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见欧阳菁哭得不能自已,燕王气愤道:“萧天熠仗着父皇的宠爱,行事如此荒唐,若不是儿臣正好回来,还不知道菁儿要受什么委屈?父皇有所不知,菁儿在府中已经寻死过好几次了,是儿臣说父皇一定会替她主持公道,她才忍辱偷生的。”   “正好回来?”皇上看向燕王的目光充满怀疑。   燕王一怔,见父皇果然起了疑心,心头怒火更盛,就算是出了这样的丑事,父皇依然偏心萧天熠,字字句句指向是自己在构陷萧天熠,“父皇如果不相信儿臣的话,大可以问荀老先生。”   荀老先生见萧天熠如此恬不知耻,早就集了一肚子火,他个性耿直,别人不敢在皇上面前说的话,他也敢说,“人,只有知耻而后勇,只有修身养性,方能以德服人,否则就是才能再高,也定然是祸国殃民之辈,在燕王府,老臣亲眼看到世子和燕王妃动作暧昧。”   “这么说也有可能是燕王妃勾引世子了?”皇上敏锐地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荀老先生呼吸一滞,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皇上摆明要偏袒世子吗?但旋即又道:“既然如此,燕王妃为什么要羞愤投河呢?”   “天熠,你说!”明明他就是被控诉被审讯的对象,偏偏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悠闲模样,皇上心中不免有气,不管怎么说也是他的问题,“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萧天熠身上,燕王更是脸色阴沉地盯着他,他倒要看看,人证物证俱在,萧天熠这次到底要如何狡辩,父皇还要如何在荀老先生面前偏袒他?   萧天熠唇角始终有种淡漠至极的笑容,那笑容,魅惑惊心,却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胆寒,“在皇上看来,莫非臣是不顾人伦贪图美色之徒?”   淮南王世子的不近女色全城皆知,要不然也不会只有世子妃寒菲樱一个女人了,倒是有数不清的女人想投怀送抱,却皆未能如愿,要说这样秉性的世子去调戏燕王妃,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父皇!”燕王心中大急,言辞凿凿道:“所谓人不可貌相,世子妃善妒,满城皆知,世子…”   见提到了寒菲樱,皇上脸上更有捉摸不定的阴暗,却听到了萧天熠冷冷打断燕王的话,“难道本世子是惧内的人?”   燕王顿时语塞,他再不愿意承认,也得承认,萧天熠英武逼人,大权在握,尊贵霸气,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惧内呢?萧天熠惧内这样的话,不要说别人不相信,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至此,皇上心中已经隐约有种猜测,莫非燕王故意以燕王妃构陷萧天熠?而荀老先生是被利用来当做见证人的?   想到这种可能,皇上看向欧阳菁的目光有就些不善,她的确是个天姿国色的美人,娇媚无骨,入艳三分,他也依稀记得这个女人是萧天熠的表妹,“朕命你说。”   燕王把所有希望都投到欧阳菁身上,只要欧阳菁一口咬定是萧天熠调戏她,萧天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死也要脱层皮,而且,自己还有荀老先生这个最公正的见证人。   欧阳菁忽然跪在以头俯地,“请皇上恕罪…”   皇上不耐烦道:“说!”   欧阳菁深深地看了萧天熠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那眼神忽然让燕王有种心中没底的感觉,这个践人不会背叛自己吧?女人是天底下最不可靠的,自己怎么忘了这一点了?   欧阳菁忽然止住了哭泣,大声道:“自从殿下被皇上幽闭于府中之后,就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世子身上,终日在府中酗酒,喝醉了就大骂世子。”   谁也没想到,欧阳菁会说出这样一番明显对燕王不利的话来,这样的惊天逆转,不仅仅是燕王目瞪口呆,连一向理直气壮的荀老先生此时也后知后觉地发觉了问题所在,莫非自己被人当枪使了?他面带疑光地看了一眼燕王,那目光让燕王忽然后背一凉。   “你胡说!”燕王大怒,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践人居然会出卖他,他恨不得将这个践人的嘴撕裂。   在这派惊变中,只有萧天熠淡淡一笑,似乎对欧阳菁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   “你住口!”这次暴怒的是皇上,“你犯下什么错,自己心中有数,朕对你网开一面,留你性命,可你竟然如此不知悔改,莫非对朕的处置有所不满?”   这话已经极重了,以燕王现在的处境,皇上直接赐死他都有可能,忙道:“儿臣不敢。”   皇上看向欧阳菁,“你继续说。”   欧阳菁道:“这次是殿下逼迫臣妾构陷世子,臣妾无奈之下,不得不答应,可内心始终不安,现在良心发现,才说出真相,恳请皇上主持公道,切莫冤枉了世子。”   荀老先生吃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这唱的是哪一出啊,他是真的搞不清楚状况了。   燕王大怒,这个反复无常两面三刀的践人,果然早就和萧天熠有一腿了,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给自己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了?急道:“父皇明鉴,她是儿臣的王妃,却口口声声污蔑儿臣,洗白萧天熠,其中一定有鬼。”   皇上原本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似在判断到底谁的话是真的,谁的话是假的?见燕王插话,怒道:“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朕问你了吗?”   燕王有种几乎要窒息的感觉,现在才明白,他落入了萧天熠的圈套,好恶毒的萧天熠,可他想不明白,已经无路可退的欧阳菁到底想干什么?出卖自己,去讨好萧天熠?   萧天熠对她的冷淡自己都看得出来,她是燕王妃,一日为燕王妃,终生都是燕王妃,难道还以为可以再攀上萧天熠,真是愚蠢至极的女人。   在皇上目光的迫视下,欧阳菁无比害怕,但她不傻,虽然她绝非善类,但燕王让自己的妻子去勾引一个男人,以便构陷这个男人,但这样的举动,依然令她不齿。   而且,以她对燕王的了解,他许诺的那些东西,根本就是为了骗她上钩的诱饵,一旦成功陷害了萧天熠,一个勾引过别的男人的女人,会成为他心中的一根刺,他怎么可能会善待自己呢?只要略施小计,除去自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欧阳菁自幼就精通人性,不会不明白自己只是燕王对付萧天熠的一颗棋子,一旦目的达成,她失去了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她的下场会比现在更惨,一个男人,到底得有多“大度”,多“隐忍”,才能将自己的女人送出去,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   她心中已经对燕王生出了深深的厌恶,如果要让自己还有一点点生机,那便是彻底扳倒燕王,她对燕王没有任何同情之心,如果不是燕王定下此等卑鄙无耻的计谋,也不会激发她心中最后一点愤恨。   “臣妾之所以落水,是因为想去摘岸边那朵荷花,不慎落水,而世子是为了救臣妾,肢体才有所触碰,臣妾与世子之间清清白白,绝对没有燕王所说的那些苟且之事,臣妾句句属实,还请皇上明察,还世子一个清白。”   “践人!”燕王一声尖叫,却遭到了皇上的怒斥,“大胆,在朕面前,居然敢如此放肆,你无君无父,看来朕给你的处罚实在太轻了。”   燕王悚然一惊,看到萧天熠似笑非笑的脸庞,才知道,他又一次栽在他的手中,原来,萧天熠一早就知道来燕王府是场鸿门宴,却依然赴约,自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就在燕王以为萧天熠已经一脚踏入了陷阱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踏入陷阱的竟然是他自己,这个男人的心机深沉到可怕,可怕到令人毛骨悚然。   “扑通一声”。荀老先生跪于地上,“老臣惶恐,请皇上恕罪!”   “去去去!”以皇上的阅历,如何看不出荀老先生是被燕王当枪使了?皱眉道:“多大年纪的人了,凡事多动动脑子,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多谢皇上教导。”荀老先生没想到古稀之年却栽了一个这么大的跟头,“谢皇上宽宥之恩,老臣告退。”   自己最重要的证人走了,形势明显对燕王不利,他一抬眸,看到了父皇阴沉的双眸,双膝一软,“儿臣冤枉。”   ☆、第四百六十九章 大结局(九)   “你还有脸喊冤枉?”皇上铁青着脸,看向燕王的目光饱含深深失望,他不是在杀伐中成长起来的皇帝,生性并不嗜杀,性子里有柔软的一面,也有宽厚的一面,也或许是上了年纪,不像年轻时候那样果决狠厉,所以哪怕是容妃要弑君让自己的儿子登基,他也只是在赐死了容妃之后,将燕王幽闭作为终结。   可没想到,燕王的所作所为再一次挑战了皇上的底线,一个男人,设计让自己的女人去勾引构陷另外一个男人,这得是多无耻的男人才能干得出来的下作之事?看来自己还是对燕王太过仁慈宽容了,让他误以为自己是没有底限的。   皇子为了夺位弑父,大多可以心狠手辣毫不犹豫,但老年的皇帝要杀皇子的时候,却往往会有迟疑和犹豫,因为人老多思,这个时候的父子之情会在心中占有一定分量,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要赐死燕王,自己的儿子。   但看到燕王眼中的恨毒,让皇上眼神寒光凛冽,看来,就算不杀他,也绝对不能再留他在眼前了。   燕王看见父皇眼中的冷意,心头怒意大起,都是欧阳菁这个反复无常的践人,破坏了他完美无瑕环环相扣的计划,萧天熠调戏燕王妃,行为卑劣,必定会为皇家所不容,又有荀老先生作证,只要坐实他的罪名,他就绝对不可能踏上东宫之位,萧天熠,你让我不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可这么完美的计划,却被欧阳菁的临时反水给毁了,之前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却给了自己反手一击,听到父皇的冷哼,燕王蓦然侧首,恶狠狠地盯着欧阳菁,阴毒的目光如毒蛇出洞,冷笑道:“欧阳菁,你嫁入燕王府之后,我可对你不薄,可你却能为了一个男人背叛我?实在耐人寻味,你和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燕王早就怀疑欧阳菁和萧天熠有一腿,现在更是确定如此,所以,故意在皇上面前,恶毒地引起皇上的疑心。   可令他失望的是,皇上太过相信萧天熠不近女色的品行,他压根就不相信萧天熠会和欧阳菁有染,为君多年,这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燕王见父皇无动于衷,心底更加悲愤,恨不得掐死欧阳菁这个反复无常的践人,大吼一声,“我要杀了你!”   他目龇欲裂,狠狠地掐着欧阳菁纤细的脖子,他的大好前途都毁在了这个女人身上,眼见自己成了萧天熠眼中的笑话,他恨不得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欧阳菁头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皇上没想到燕王居然敢在他面前杀人,欧阳菁很快就被燕王掐得脸色紫涨,喘不过气来。   “放肆!”皇上大怒,“来人!”   一名御林军横空而出,一脚踹开了燕王,让欧阳菁恢复了自由,大口大口地喘气。   皇上见燕王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兴风作浪,彻底抹杀了皇上心中对他的最后一点怜悯,“来人,将萧鹤轩发配岭南。”   岭南?被踢倒在地上的燕王大惊失色,那个地方是著名的不毛之地,专门流放重刑犯人的地方,去的人没有几个能活着回来的,他是尊贵的皇子,死也不要去那个任人凌辱的地方,哀求道:“父皇,儿臣错了,求你开恩…”   皇上闭目,再不愿看这个逆子一眼,忽然听到欧阳菁尖叫一声,猛然睁开眼睛,原来燕王乘机抽出了侍卫的剑,用力就朝欧阳菁刺去,他知道他对付不了萧天熠,就算欧阳菁只是萧天熠的棋子,也要杀了她泄愤,这个阴险歹毒的女人,自从嫁给自己之后,就满嘴谎言,没有一句实话,现在就是下地狱,也要拉着她。   不是亲眼见到,谁都不会相信,燕王一向以温和儒雅而著称,被逼到极处,竟然还有这样的孤注一掷。   就在燕王的剑要插入欧阳菁胸口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道从侧旁袭来,燕王的身体被撞出去老远,他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宝剑也摔落在地上,发出泠泠寒光。   皇上怒不可遏,“还不拖下去!”   “是!”左右立刻出现,将萧鹤轩拖了出去,他不甘心,高声大喊,“父皇,你不要被他们骗了,他们早就勾搭在一起了,秽乱皇室,罪不容诛啊…”   不知道是不是侍卫堵住了燕王的嘴,外面的呼喊声渐渐小了下去,养心殿也恢复了安静,但这安静显然是暴风雨之前的短暂平静,皇上的目光转向地上的欧阳菁,她显然被惊吓到了,依然在瑟瑟发抖。   欧阳菁本就与燕王没有多少感情,当然也不存在生死相随的伉俪情深,更不会愿意陪同燕王去岭南。   皇上目光冰冷,他对欧阳菁也没有任何好感,她总归是燕王妃,出卖丈夫的女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会遭到唾弃,皇上最需要的是忠诚,绝对的忠诚,而且虽然萧天熠显然不会和欧阳菁有什么牵扯,但不代表欧阳菁不会对萧天熠有什么非分之想,这等不安分的祸水,不留也罢。   可没想到,就在皇上动了杀心的时候,萧天熠忽道:“皇上,如果今日没有燕王妃说出真相,臣一定会被燕王构陷,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燕王妃如此深明大义,臣斗胆请皇上对其网开一面。”   欧阳菁苦笑,她改变主意不仅仅是因为信不过燕王,也是她对哥哥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他对自己也不是完全无视,从跳入荷花池中救自己,到现在出言为自己求情,也算是慰藉了自己多年的情谊。   萧天熠开口求情,一个欧阳菁,皇上还不怎么放在心上,凝视他许久,发出沉闷而冷淡的声音,“以后不要再让朕看见她。”   “谢皇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养心殿,萧天熠高大的身影为欧阳菁挡住了灼灼光影,良久默然无语。   萧天熠忽然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欧阳菁,眸光中是她看不懂的复杂,缓缓道:“你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欧阳菁的身体忽然软了下去,脸上有种奇异的微笑。   萧天熠眼中有诧异之色一掠而过,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了她缓缓下坠的身体,“你怎么了?”   欧阳菁嘴边慢慢溢出一丝血迹,却依然在笑,目不转睛地盯着哥哥,似乎想把哥哥的容貌永远刻在心里。   “你服毒了?”萧天熠大惊,他终究是人,不是神,没想到她这样坚强的人,也会选择自尽,急道:“太医,传太医!”   “不用了,我服的药没有解药。”欧阳菁从心底发出一声悲呼,燕王只要留在京中,就是一个隐患,她终于为哥哥做了最后一件事,除掉了燕王,眼中浮现无限欣慰,“终于等到哥哥再一次这样抱着菁儿,菁儿很高兴。”   萧天熠深邃的凤眸渐渐黯淡下去,菁儿粗通医术,他是知道的,菁儿这样的性子,恐怕是已经抱了必死之心,果然,太医诚惶诚恐地到来之后,给欧阳菁检查了一番,立即跪于地上,“请世子爷恕罪…”   萧天熠俊美的脸庞一片冷沉,喝道:“一群废物!”   “哥哥!”欧阳菁虚弱的声音微微扬起,低弱得只有萧天熠听得见,“菁儿来宫里之前,本就抱着必死之心,燕王容不下我,皇上也定然容不下我,虽然哥哥保住我的性命,可天下之大,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萧天熠默然,菁儿如此通透,有什么看不透的呢?   欧阳菁目光温柔,仿佛在看一个爱慕了多年的男人,“我以前每次看你的时候,都不敢表露出我的爱意,怕被你察觉,怕被嫂嫂察觉,今日,我终于这样看着哥哥,再不用掩饰,再不用伪装。”   对爱着的男人,装作不爱,对不爱的男人,却又必须装佐暧,心机再深沉的人,也会有累的一天,多少委屈,多少心酸,只有自己知道。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我就活得不像自己了,在欧阳世家,小心翼翼,讨好奶奶,迎合二婶,在淮南王府,我处心积虑讨每一个人的欢喜,为以后进王府做准备,最终却没能如愿,在燕王府,我又要去为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争风吃醋,要装作对他情深意重,我费尽心思,处处防范,我真的太累了。”   “我知道哥哥不喜欢我狠毒,不喜欢我步步为营满腹心机,不喜欢我连你都要算计在内,可是哥哥,我虽是贵族嫡小姐,实际上却无人可以依靠,我真的好怕失去你,只有你会无条件地纵容我,宠爱我,你还记得吗?菁儿刚刚出生的时候,就是你抱我的,这一刻,菁儿很幸福,很幸福,还有,请你替我对嫂嫂说一声对不起。”   ☆、第四百七十章 大结局(终章) 仲夏之际,宫中突然敲响丧钟,久病的老太后终于走完了她轰轰烈烈的一生,在凄清的永寿宫闭上了眼睛。 太后薨逝,举国哀悼,虽然皇上与太后早已势同水火,但太后的离世还是给了皇上不小的打击,让他仿佛又苍老了几分,精神越发颓唐,到了此时,册立东宫太子已经刻不容缓。 在太后丧礼办完之后,一道诏书终于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颁布,皇上册封淮南王世子萧天熠为东宫太子,世子妃寒氏为太子妃。 这一道诏书立时引起朝野轰动,虽然之前已经有风声,皇上属意世子,但也有人猜测皇上最终是否真的会册封侄儿为东宫太子,为皇位继承人,毕竟君心难测,是否只是一道烟雾,用来蒙蔽世人的眼,也未曾可知。 直到百官俯首,听田学禄宣读皇上亲笔诏书之后,所有人才切切实实相信皇上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也是,以如今的朝局,除了世子,换了谁能镇得住大局? 而且,世子自总揽朝政以来,重整朝纲,激浊扬清,赢得上下一片赞赏,支持他的全是德高望重的人物,众望所归,立世子为皇储,已经是剑在弦上,不得不发。 之前因为寒菲樱的身份问题,皇上和萧天熠的关系一直僵持不下,皇上对萧天熠的有意欺瞒动怒过,也因为好奇,曾派人去调查过月影楼,的确非大歼大恶的江湖门派,动摇了他心中原有的坚定。 当然,最终让他下定决心的还是萧天熠的那番话,他说,当年太后杀了静妃娘娘,令皇上一直不能释怀,最终导致母子反目,如果今天皇上一定要杀了寒菲樱,与太后当年的阴暗手段又有什么区别? 眼看着爱妻死于非命,阴阳两隔,那种悲痛欲绝的感受,他可不想去体会,既然皇上感同身受,为什么又一定要让曾经的悲剧重演? 一语惊醒梦中人,至今,皇上最耿耿于怀的就是母后杀了映月,让他在孤寂中过了这么多年,天熠毕竟是自己爱子,身上流着映月的血,自己怎么忍心看着他经历和自己同样的痛苦? 这是岁月的轮回,还是映月对自己的惩罚?皇上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在诏书上盖上了玉玺。 与此同时,九州王谋逆一案也沉冤得雪,九州王府得以重新修缮,所有族人悉数立了牌位,为了皇室颜面,皇上并没有将太后牵扯进来,只是颁发平冤诏书,诏书里宣示当年九州王并非谋逆,而是遭歼人陷害,以致调动军队,被先帝误以为谋逆,这番缘由,还了九州王一族的清白。 至于皇上为什么突然无端端翻起四十多年前的一转旧案,年轻一代自是不懂,但当年经历过此事的老臣却都心知肚明,当年对那桩惊天动地的旧案有所怀疑的人,此时终于彻底明白,如果不是证据确凿,谁会去翻一桩所有人已经遗忘的谋逆之案? 从此,九州王不再是龙腾王朝的禁忌,依然是名满天下的九州王,当年策马纵横天下的异姓藩王的英雄事迹也重新回荡在龙腾王朝的天空下。 没有亲身经历过九州王传奇历程的人,都会自动把那些用兵如神的不败神话放到如今位居东宫的太子萧天熠身上,渐渐地把两人同化为一个人。 萧天熠听到外面那些颂扬之语,只是微微一笑,如今皇上早已经不理朝政,还搬到了景色怡人的和光殿休养,朝政大权已经全然掌控在他的手中,虽然,他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却需要给自己的外公和母亲一个清名,让他们不再背着逆臣的罪名长眠地下,必须要把强加在他们身上的罪孽之名抹杀得干干净净。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霞光如醉,将整座殿宇蒙上了一层橘红色的光晕,外面传来孩童的欢笑声,是锦阳郡主和萧衡萧璟在一起玩闹。 萧衡和萧璟已经会走会跑,小小年纪就表现出极高的天赋和过人的智慧,锦阳郡主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穿透薄光。 封世子为太子,大部分人因为早有心理准备,也很快就能接受,但唯有一个锦阳郡主,这个时候已经是寒家二少夫人了,偏着脑袋,笑嘻嘻问道:“天熠哥哥,我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皇帝伯伯会封你做太子呢?” 这一直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皇帝伯伯不是还有好几个亲生皇子吗?为什么要封一个世子做太子?虽然天熠哥哥的确英明神武,无人能及,但她心中始终有难解的困惑,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萧天熠只是高深莫测一笑,威严道:“做好你的寒家二夫人,其他的事情,你少关心。” 锦阳郡主撅起小嘴,“哼”了一声,“真没意思,我还是去陪衡儿和璟儿玩吧!” 御书房中,萧天熠正在低头奋笔疾书,他已经正式坐到了这个天下至尊的位置,张狂尊贵,令人心生敬畏。 半个时辰之后,一双白希如玉的手从后面环过来抱住他,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含嗔,“其实我还是觉得承光阁好,这里是天下瞩目的东宫,龙腾的权力中心,一个江洋大盗住在这种地方,多少有点不合适吧?” 萧天熠忍俊不禁,冷峻的眉峰立时变得柔软下来,按住那双柔若无骨的手,好听的嗓音里面有难掩的柔情和宠溺,“觉得闷了?” 寒菲樱点点头,宫中虽好,可时间久了,难免会觉得枯燥,“对了,你以前一直说要去本座的月影楼见识见识,现在大局已定,不如乘着风景正好,我们出去走走如何?” 萧天熠停下手中笔,侧首看到光彩照人跃跃欲试的樱樱,哑然失笑,“好,为夫也一直想去见识夫人的惊天绝技,怎么才能把月影楼修筑得如铜墙铁壁?” --- 三日之后,太子携太子妃离宫微服私访,可一双小家伙却比鬼还要机灵,用尽手段也要跟着爹娘一起出来,从小就精通各种逼得爹娘不得不妥协的手段。 这是一家四口第一次出巡,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两个小家伙虽然阻挠了萧天熠和寒菲樱的二人世界,但带来了无数乐趣。 天黑之后,一行人到达一座客栈,还未入内,门口一道金色的身影吸引了萧天熠的视线,挺拔的身材,尊贵的气度,周身的霸气狂野,那人手持酒杯,冲着萧天熠淡淡一笑,惊艳四射,“世子,久违了!” 一个容貌极为漂亮的小男孩从马车里面探出头来,眉眼精致,一双眼睛清澈见底,却又透着引人瞩目的灵动聪慧,是萧衡,用童稚的声音纠正道:“我爹不是世子,是太子!” 南宫羽冽深沉的眸瞳原本全是漠然,可在看到这个小男孩的时候,虽然不喜欢他身上显然有萧天熠的影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这个小家伙异常可爱,有心逗他,“世子就是世子,我认识你爹扥时候,你还没出世呢。” 萧天熠颜若明玉,优雅高贵,虽然并非亮明身份,但只一眼,就知道这样的男人绝非池中之物,“南宫太子,别来无恙?” 寒菲樱掀起车帘,和南宫羽冽视线相触碰间,冲他淡淡一笑,龙腾和赤炎两国难得安宁了几年,刚好休养生息,有些人她会有仇必报,但有些人她也有足够的大度,风平浪静之后,过去的事情也不想再计较了。 看着眼前一双风华潋滟的璧人,还有一对粉妆玉琢又灵气四溢的小男孩,南宫羽冽心底掠过一丝异样,随口道:“你们是要去月影楼吗?” 萧衡好奇道:“爹,月影楼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名字?” 萧天熠笑意轻柔,“是一个世外桃源,那里四季如春,鲜花满地,你一定会喜欢上那里的。” 萧璟立即欢呼,“真的,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月影楼?” 寒菲樱嗔怒瞪了一眼妖孽,把月影楼说成了天堂,要是孩子们到时候去了,发现没有他说得那么好,岂不是天大的失望? 那个传说中神秘的地方,据说那是一座机关城,寒菲樱一手发扬光大的月影楼到底有着怎样的精巧无双,南宫羽冽突然道:“本宫也很有兴趣!” 萧璟小小年纪就是一副妖孽的模样,骄傲地扬起小脑袋,“我娘说了,没有她的允许,谁都不能踏足月影楼一步!” 南宫羽冽轻笑,带着淡淡挑衅,“是吗?如果本宫一定要去呢?”太子的随从没想到,什么时候太子居然会有这样的雅兴陪同一个孩子聊天,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打死也不会相信。 寒菲樱看着南宫羽冽眼中狐狸一样的光芒,顿时感觉头痛,他不会也对月影楼有兴趣吧? 南宫羽冽见寒菲樱蹙眉,尊贵的容颜上有华光异彩,“怎么,难道公子凤不欢迎吗?” “是!”萧天熠毫不客气道:“你真有自知之明,月影楼不欢迎你!” “萧天熠,本宫要去月影楼,似乎不需要经过你的允许,别忘了,月影楼地处龙腾和赤炎的交界,那块地方,可是赤炎先祖打下来的土地!” 萧天熠似笑非笑,“提祖上的的事情干什么?江山代有人才出,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进去了?” 南宫羽冽轻轻一笑,眼底自负而且张狂,“那就拭目以待,让我们再比一次如何?” “随时奉陪!” ……… --- 至此,本文正文就大结局了,本文连载过程中,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事情,也比以前的文章在更新上面滞后了许多,给大家造成不便,宝宝在此表示深深的歉意,期间家中一些事情,不便在此累赘地述说,至于有些朋友说文中一些疑问还没有解开,宝宝会在番外中解释,另外,宝宝由于身体的原因,需要休息半个月,番外要等到半个月之后开,感谢你们的一路相随,一路陪伴,再次感谢!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