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 婚深情浅,前夫太不淡定 作者:迎风焚香 ======================   ☆、第一章 霍霖深,我回来了   餐厅   许欢听着顾柳叽叽喳喳的说话,后者满脸都是兴奋。   “欢欢,你看这几年,外面改变了很多。接下来这段时间我要带你好好适应环境!”   许欢四下看了看,瞧着这家以往常来的餐厅,也换了装修风格,便随意点点头。   她本也对这些没有太多兴趣,柳柳说总得要她出来看看,别再像五年前,眼里心里只有一个男人,所以才……   “我去洗手间。”想起往事,许欢心里头闷闷的生疼,她于是起身,入目所及之处,却正好看见不远处的男人。   他身上是常年不变的黑色风衣,裹覆着高大颀长的身躯,被人扶着歪歪扭扭往楼上房间走。   那张线条分明的五官,还带着淡淡厉色,即便是醉得迷迷糊糊,目光却依旧冷硬。   见他朝身后看过来时,许欢下意识的,别开了眼。   “霍霖深怎么也在这?!”顾柳猛地站起来,恨恨盯着离开的两人。   身边樊耀云立刻拉住她,瞧着许欢不太好看的神色,连忙递过去一串钥匙:“欢欢,我看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房间816。”   许欢没有发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只感谢地投去一眼,便朝电梯走去。   酒店走廊很安静,她循着号码往前走,正好看见有人与自己相对走过,却没有多加在意。   房卡响了一声,许欢径直将门推开。   她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五年的牢狱生涯,几乎磨掉了她所有生气。   可忽然间,有人拽住她的手,猛地把人压在了床上。   她只趁着最后那一刻,将房间的灯打开,看清了人。   “霍霖深!”   男人没有理会她,眸中只是艳丽到极致的红。   许欢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便被他强行脱去衣服。   那动作,一如多年前他们初次在一起时。   又疼、又难受……   许欢脑海里猛地浮现出当时他哄她的模样,可如今这次,却只剩下到极致的痛苦与屈辱感。   “啪!”的一声,他终于肯放开她时,许欢用尽全部力气,甩了一巴掌过去。   “霍霖深,你疯了么?”   她眼眸里也藏了些雾气,眸色复杂地盯着身上的人。   又恨、又怨、又连累着自己的心,也像被刀一刀刀剐过。   霍霖深这才清醒了些,双手撑在她身侧,待辨认清楚之后,猛地将她推开!   “你怎么在这!”   他满脸不敢置信,深沉的扫过许欢凌乱的衣物和身体,瞧着对方时,他满脸都是阴冷到极点的愤怒。   “霍先生,五年没见,你还能一眼认出我。我是不是要感到很荣幸?”   她非但没有回答,反还咯咯笑了出声。   男人望着这一幕,面上表情阴沉如深海之水,拳头紧紧握在身侧。   等了许久,薄唇才缓缓吐出几个字眼。   “你出狱了……”   “是。”   他越是愤怒,她却还越冷静自持。   “杀人罪,只判了五年。”   “是。”   她面无表情,对这指认早习以为常,不曾否认。   霍霖深只克制着情绪,一字一顿。   “许欢,你又想做什么!”   又?   许欢笑了笑,带着些许涩涩的意味,“是你对我做了些什么,难不成刚刚的事,霍先生这么快就忘记了?”   是他强拉着她到床上,若非那一巴掌,怕还没有清醒过来。   “这是樊耀云替我开的房间,霍先生为什么会在这,还请你自己查明白。”   “我自然知道你不会主动来找我,一个五年间不曾出现过一次的前夫,难道还会在我出狱的当晚找上门来?”   霍霖深扫过她身上的痕迹,眸色骤沉,忽然抬手,掐住了她的下巴。   她的云淡风轻,似乎在嘲笑他这么多年的怨恨。   杀了人,入了狱。他所感受到冰凉透骨的背叛,她根本不在乎?   “我警告过你,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那模样,好像要杀了她。   许欢干脆扬起脖颈,雪白修长的颈子就露在外头,任凭他掐出红痕,“所以你要杀了我吗?”   “霍霖深,你在杀了我们的孩子之后,连我也要一起吗?!”   那话里的某个字眼,就这么朝霍霖深撞过来,他猛然生出一股恍惚感,脑海里是那个小小婴孩的面容,是后来软绵绵口齿不清喊他爹地的小姑娘……   他怔在当场,忽然就松开了手,手指像触电似的、松开了许欢。   后者咬紧下唇,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静谧的房间里,男人背对着她站立,也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后,霍霖深却迅速穿上鞋,大步朝门外走。   “别再让我看见你。”   “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甩上。   许欢呆了呆,裹着被子,将脸埋在膝盖里,一点声音也无。   - - - 题外话 - - -新书上传,请大家多多支持!   ..   ☆、第二章 许欢,那都是过去的事   她就在那个房间里休息了一整晚,脑子里满满当当都是霍霖深,都是那她只抱过一次的小小人儿。   次日清早,许欢才下楼到包厢里,在门边就听见里头传来声响。   “樊耀云,你良心都被狗吃了啊?”顾柳重重一掌拍在桌上,“你帮欢欢开的房间,为什么霍霖深也在?”   “欢欢那么信任你,你就这样对她?”   樊耀云垂着头一言不发,只有些痛苦地抓着发,“我也是没办法,如果不这么做,我想不出别的办法阻止霍霖深和……”   “那也不能利用欢欢!她还不够惨么。好不容易出来,还要被自己的朋友背叛?”   “你为了个女人、就这么丧心病狂?你知不知道,她马上就要和霍霖深结婚了!”   顾柳和许欢,是曾经相知相交、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樊耀云,是她们俩从小照看着长大的弟弟。   她没想过会有这些转变,以往的樊耀云还乖巧听话,自从见到了那个女人,就渐渐变了。   顾柳知道至少现在,她该立刻把真相告诉许欢。可偏偏樊耀云阴沉地紧拽着她,强势又恳求着的,让她暂时保密。   “我是喜欢她,哪怕她要结婚。但欢欢和霍霖深之间,就算不是我利用也撇不干净。这几天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别告诉许欢我拍……”   “别告诉我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两人一起转过身去,就看见站在门边的许欢。   后者径直倒了杯水喝,哑着声音问,“你们俩怎么不说话,刚刚不是聊到我么?”   “昨晚霍霖深也在场,我找了个借口让你们见个面。欢欢姐不会怪我吧?”   怪?   她挑眉轻嗤,“小云你倒是关心我,不过不必了。我和霍霖深之间、没有和解的可能。”   樊耀云眸光闪烁着,立刻接话,“是我想的太天真,以为霍霖深要再婚,你们的关系也……”   他说的有些刻意,语速也很快,没给顾柳阻止的机会。   霍霖深是欢欢的前夫,她知道了,总还是对自己有所帮助吧。   然而樊耀云的话还没有说完,耳边就听见清脆的声响在耳边炸裂。   低头看见许欢骤然僵在当场,手里干净雅致的陶瓷杯子,碎了一地。   像是知道自己反应太大,许欢迎着两人的目光,略为诧异地扬起唇角,笑容若有似无,“怪不得他的外套里会收着这个,原来是婚戒么?”   “ROSE的永恒系列,看来我好像捡到了个不得了的东西。”   那听起来很轻松的语气没让顾柳舒服,顾柳蹙了蹙眉,示意樊耀云出去,自己则打量着那盒子,“婚礼没几天了,这钻戒他应该会来要回去。”   “几号?”   许欢忽然开口,让顾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婚礼日期是几号?”   “26。”顾柳下意识答了出来,事实上就算她不说,许欢也只需要随便打听就能知道。   偏偏她心里有些不安起来,也不知道现在的许欢、会想做些什么。   “你要去吗?”   许欢闻言,没有应下却也没有否认。   她只拍拍顾柳的肩,似不甚在意“放心吧,我不会乱来。这段时间,我再多的怨也磨掉了,以后就各过各的日子。”   “嗯,我得先去公司一趟。下班后我就把这东西送到ROSE的店面里去,你也知道我离开了五年,那些人怕都是不听我的话了。”   她眯着眼睛看着还守在门外的樊耀云,想起昨晚被刻意安排的一切,笑容越发的让人捉摸不透。   是啊,她一向“善良”,和霍霖深好聚好散,怎么还会破坏别人呢?   只是、她许欢是不做,但若是旁的人、又与她何干?..   ☆、第三章 霍太太   许欢去公司的时候,距离公司不远的商厦某个办公室里,正发出某人夸张的声音。   “什么?钻戒丢了?!”   随着男人的尖叫,一口咖啡从他嘴里喷出来,正好落在对面人的白衬衫上。   霍霖深嘴角抽dong了下,面无表情地扯过几张纸巾擦拭,“没丢,应该被她拿去了。”   “许欢啊?”陆良明立刻敛起笑意,连坐姿都收敛了些,“你不说我都忘了,五年没见的啊。你们不也五年没见呢?怎么她出来的第一晚就一起翻了云、覆了雨?”   陆良明表面上正襟危坐着,话里话外的却还是调侃,他随意抿了抿咖啡,瞧着霍霖深下意识避开的动作,轻笑道,“要我说,你还是和许欢最合适。五年前你们俩的事,上了多少次媒体头条?说出来不怕你笑话,那时你娶了许欢、我一直觉得你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那时那个女人刚刚离开,霍家大少爷霍霖深,整日整日荒废着。   直到许欢嫁给了他。   婚后那段时间,两人渐渐磨合,至少旁人看来,还算恩爱。   “只可惜……”   可惜那个女人死了,许欢因为她的死,进了监狱。   他偷偷扬起视线,看见霍霖深越发阴沉的面色,悻悻然住了嘴,“总之你现在要结婚这位,我反而不是太喜欢。”   “是我结婚,你的喜好不重要。”   霍霖深淡淡一句打断了他的臆测,他娶许欢的时候,也一样不喜。   可陆良明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嗤笑着,将杯子重重放下,“说的好像你就真喜欢她似的,要不是为了照顾丫头的心思,你哪会娶她?”   他挥挥手,看着霍霖深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站了起来,“算了,婚戒的事你自己搞定,不方便出面的话,就叫她重新去买一只。礼堂还有些问题没处理,我先走了。”   陆良明离开之后,办公室便只余下他一个人。   男人思忖许久,脑子里是尽是他刚刚提的那些。   五年前媒体头条最爱出现的字眼一一在脑海晃过。   许欢嫁入霍家时,旁人都说金童玉女;   许欢迅速处理掉他身边的绯闻时,媒体说她手段高明;   后来她又帮他拿下那件轰动全国的合作案,喜极抱着他被人拍下,旁人都说她深藏不露、难窥全貌!   “啪!”霍霖深猛地将手里的东西甩到角落,满脸阴沉和愤怒。   她就是太深藏不露,才取得了所有人的信任,才轻而易举骗了他、杀了人!   ————————   许欢循着记忆找到ROSE珠宝店时,已近天黑。她四下打量了下,只看见来来往往的情侣,和有些诧异的店员。   ROSE只卖戒指,婚戒尤为出名。来专柜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将要步入礼堂的新人。   许欢一个人出现,多少有些令人讶异。   然而店员还是热情迎接,“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我捡到一个戒指,是你们店里定制的产品,麻烦你帮我把它还给原主。”   “不知道是哪一款?”   ROSE定制的款式都独一无二,她解释了几句,正好把盒子拿出来。   可忽然间,听见有人带着惊喜的称呼,“霍太太?”   猛的一下,许欢好像听见了五年前,那个曾伴随她许久的名称。   霍家在红城地位非凡,从嫁进去那一刻起,她出门在外,总跟着这个名头。   许欢心猛地一紧,而后几乎是有些慌张的将盒子放在柜台上,语速飞快,“霍氏霍霖深的,通知他来取吧。”   话落,她转身就走。   “小姐,您稍等。”   店员扬声阻止她,许欢诧异地望着她满脸的笑容,就对着不远处正好走进来的女人挥手,“霍太太,这位小姐把您的戒指送了回来呢!”   - - - 题外话 - - -求收求收~   ..   ☆、第四章 那天他跟我在一起   许欢怔在原地,连转身的姿势,都还保持着原样。   她亲眼看着那个女人喜笑颜开,看着她听见声音连忙跑过来,第一时间将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满脸惊喜,“真的是,霖深说丢了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竟然会被捡到送了回来?”   “多亏了这位小姐。”   许欢睁大眼睛望着她,看着她将戒指戴在手指上。看着她手里拿着造型独特的车钥匙和挂饰,晃得人眼花缭乱。   女人这才回头去看站在旁边的人,对上许欢的那一刻,她倒抽了一口凉气,连那枚戒指,都差点掉落在地。   许欢眼明手快地接了过去。   “你、许欢!”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拿着我的戒指。不不不,你应该还在监狱里才对,你逃狱是不是,我要立刻报警。”   她脸上的和美温婉,再也挂不住,说着便拿出手机,迅速按了几个键。   可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的时候,许欢就已经开了口。   “陈二小姐,你害怕我?”   陈羽姗忽然想到了什么,紧紧握着手机,看着许欢时表情由戒慎渐渐变得自然,“哦,你是出来了吧。是我太紧张了。”   “临近结婚的女人都会这样,霍太太也免不了俗呢。”店员知道陈羽姗的身份,免不了奉承几句。   “欢欢姐。”陈羽姗听着那称呼,这才轻声开口,扬手露出无名指上闪着光芒的钻戒,缓缓道,“虽然我还能这么叫你,可你现在可不能再这么称呼我啦。”   “我马上就要和霖深举行婚礼,你看她们都称呼我霍太太。”   她抿唇轻笑了笑,眼底一闪而过的都是恨意。   可偏偏许欢自始至终都不曾改变脸色,她的慌张和高傲,好像反将自己衬托成跳梁小丑。   许欢只不轻不重地嗯了声,“恭喜你,夙愿得偿。”   话音刚落,她转身便走。   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知怎的惹恼了陈羽姗,她忽然觉得,许欢再度出现之后,一切都会变的。   “你站住!”   “还有事?”   “26号在星悦酒店举行我和霖深的婚礼,欢迎你来参加。”   她光明正大的,邀请新郎的前妻去参加婚礼?   许欢盯着陈羽姗打量了好一会之后,心里头忽然生出一股闷疼感。   在被狠狠压抑克制了多年之后,她在再度见到陈羽姗时,所有的情绪都在瞬间涌上心头。   如果不是因为她们姐妹,她不会走到今天,她的孩子也不会……   “欢欢姐,你该不会是不敢来吧?也是,一个杀人犯、阶下囚、霖深连看也不想再看一眼的人,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大家面前?”   她不说则已,说出口时、许欢几乎是在瞬间停住脚步。   她只紧紧掐着掌心,脑海里纷乱的场景像隔了整个世纪,以往种种忽然闪过,让心里那股闷疼感越发明显。   许欢猛地转身,任凭指尖嵌着掌心,面上只还留着满脸笑意,“好的。霍家的人、你们家的人,都很想念我吧。你和霍霖深的婚礼,我、一、定、会、去!”   她一字一顿的强调,没露半点惧色,心里却另有打算。   总之是要去的,跟着许家的人过去,还不如应了陈羽姗的邀请。只是,怕还有太多人不会欢迎自己。   许欢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看看当初那些口口声声指认她是凶手的人,会是什么脸色?   “那很好,我告诉你,我和霖深……”   “对了。”瞧着陈羽姗有些难看的脸色,许欢径直打断了她。   “霍太太就一点也不好奇,你和霍霖深的婚戒怎么会在我手上?”   她轻描淡写,似不经意提及,“换下的衣服也还在我那呢。思妮的外套,他最爱穿的那家。”   ..   ☆、第五章 霍先生别太偏心   第五章霍先生别太偏心   陈羽姗脸色瞬间刷白,她看了看许欢、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忽然用力拽下来,将之往外扔。   正好,落在推门进来的男人身上。   那道白光就这么顺着男人身上的大衣滑落下来,“哐当”一声滚在地上。   男人目光渐渐往上移,扫过静谧的场内,扫过满脸气愤的陈羽姗、以及面无表情的许欢。   许欢能感觉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多尖锐,尖锐到好似一把刀,将她割开成一片一片。   “霖深!”陈羽姗委屈极了,瞧着霍霖深出现,立刻跑了过去,“欢欢姐出来了,我不知道,家里人也都不知道。可你却已经见过了她!”   她低声控诉,双手捏在霍霖深掌里,满脸怨怼。   “碰巧遇见,遗落了外套。”   霍霖深轻巧地解释了过去,声音暗哑低沉,却似乎能说服陈羽姗。   许欢几乎可以确定,这男人定是听见她最后说的那些话,否则怎么会用这样失望、又冰冷的眼神望着她。   算了。   她抿了抿唇,没等霍霖深开口,便自动朝外边走。   “羽姗,我请了艾师傅重新帮你定制,你到后面去看吧。”   “艾师傅?”陈羽姗眼睛一亮,想起那位极富盛名的老师傅。即便明知霍霖深是要支开自己,却还点头同意,“好,不过待会你也要过来。”   许欢的脚步停在霍霖深面前不远,耳边是男人冷冽低哑的嗓音。   “来的路上,我在思考你会用什么方法来攻击羽姗。没想到最后、还是这么不入流。”   许欢好似没听见,她微微垂下眼眸,就看见滚落至脚边的钻戒。   “羽姗和你不一样,没有那么深的心机和城府。你最好把那一晚的事给忘了,别再想利用它伤害羽姗。”   许欢眨了眨眼,当即蹲下去,想伸手去捡……   “别碰它!”   男人低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以往总能让她着迷的低沉嗓音,此刻犹如千年寒冰。   许欢怔怔的,动作顿了几秒,可她性子一向如此。而后干脆就没有理会霍霖深的警告,径直朝那戒指伸了过去。   就那一瞬间,还有人动作比她更快,随意一抬脚,便将之踢到角落里。   “你碰过的东西,很脏。”没有再留下的意义。   他淡淡开口,没留情面。   许欢被这话气着了,他怨她恨她,不愿见到她。   她都忍了!   偏偏,还故意说些伤人的话。   许欢脾气一上来,就克制不住。干脆扬起手指,重重戳在他胸上,“我碰过的可不止这枚戒指。你身上的每一处,我都来来回回碰过无数次!”   “霍先生是不是要连你自己,也一并扔了?”   ..   ☆、第六章 别再来招惹她   “许欢!”他低吼,怒意浮现在俊脸上。   以往的她虽然大胆,却不至于口无遮拦,如今竟连那点自尊心也舍弃了?   “过了五年,霍先生的脾性也一点没变。总爱护着自家人是不是?你也太过紧张你太太,要做霍家的媳妇,这点小事还得经受住。你放心,那一晚的事我不会往外说,被一个男人当成了发泄工具,谁也不会感到荣幸!”   他只顾着照顾陈羽姗的想法,却不曾想那一晚她是被强迫的。   许欢忽然升起个念头,总之是离婚了的,她是不是可以带着伤到警局里告他强?   “羽姗跟你不一样!”霍霖深酝酿许久,也只憋出这几个字。   他满脸的怒意掩藏不住,越是了解这个女人,越感到不对劲。   可许欢,也只嗤笑一声,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哪里不一样?她冷笑着,径直就走。   “等等。”   在她经过自己他身侧时,霍霖深倏地握紧了她手腕。   “别再来招惹霍家、也别招惹羽姗。”   他敛起浓眉,低靠在她肩头,深邃的眸里是别人瞧不透的阴沉。霍霖深眼角余光看见陈羽姗从里面出来,便再次压低了声音,“她是我的妻子,不要试图伤害她。否则,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他面无表情地说完,声音从始至终都很平稳,话音刚落便朝陈羽姗走过去。   两人离开了店面。   可许欢却因着这句话,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她才忽然靠在墙角,眼睛直直望进外头的萧瑟里。   很熟悉的一句话。   五年前,他也曾揽着她的肩,低声宣告,“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要护着你。”   那眼眸里的情绪,与如今截然不同。   他说,“欢欢,不用害怕。那些试图伤害你的人,我替你解决。”   呵……   许欢知道,当年他口口声声说的照顾与爱。在那个女人出现的时候,尽都化为乌有。   五年前疼她宠她却不爱她,五年后她宠着陈羽姗,是爱这个人,还是那张脸?   陈羽姗在婚礼前一天见到了樊耀云。   樊耀云和许欢、霍霖深关系都不错,她第一次见到他,还是在霍家聚会上。   “羽姗。”   樊耀云隔着大老远就扬手打招呼,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陈羽姗,此时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抱紧她。   可陈羽姗早知道他的心思,见面时总存了份疏远。然而樊耀云是樊家如今唯一的儿子,日后也是樊家继承人,陈羽姗无论如何,都不能翻脸。   “我这几天实在忙,你说有重要的事找我才出来的。”   樊耀云面有羞赧之色,见她脸色不好看,当下心里更是忐忑。   “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他小声道,生怕吓着她,“你看,我一见着你,连话也说不好。”   ..   ☆、第七章 有些情绪叫喜欢   “羽姗,我是真喜欢你。”   陈羽姗蹙眉,“又胡说!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到现在还对我有想法,怎么对的起霖深。”   “霖深霖深,又是霍霖深!”她不提这个名字还好,一提起来樊耀云就越发愤怒,甚至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我就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他负了两个女人,你还一头扎进去!”   陈羽姗愕然,满脸不耐,“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如果你找我是要说这个,那就不必再继续了。”   她说着要走,樊耀云哪里肯,当即握紧了她的手,“羽姗,你结不了婚的,我怎么能看着你跳进火坑?”   “霍霖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把欢欢害成这样,我不想你也和她一样啊……”   “我为什么结不了婚,你别胡说八道。我是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才一直忍让着你,你倒好,越来越得寸进尺!”   樊耀云被劈头盖脸一顿骂,脸上挂不住。   他想反驳些什么,张嘴道,“我是为你好……”   “樊耀云,你闭嘴!”   陈羽姗只是越发不耐,连看也不愿再看他一眼。   “以后别再让我听见这些话。”   她重重责怪了几句,立刻就转身,正好看见马路对面有两道熟悉的人影走过。   许欢刚巧到附近店里去挑礼服,也不曾想过会再度遇见陈羽姗,两人对视的刹那,她还能清楚地看见陈羽姗眼里的嫌恶。   陈羽姗咕哝了几句,恨恨瞪了她一眼,立刻上车离开。   许欢瞧着她远走,因为那辆极为少见的黑色汽车,还多看了两眼。   “欢欢,我想了想还是这套好,你再过来看看。”身后传来顾柳催促的声音,许欢扬声应下,便又往旁边走去。   眼角余光看见坐在对面餐厅里的樊耀云,还有些发怔。   “看见谁啦?别磨蹭,赶紧去试试这套,简洁大方又好看,保管你把新娘子都给压下去。”   许欢点点头,眼眸却眯了眯,状似不经意提及,“这几年,耀云是不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子。”   耀云?   顾柳面色僵了僵,迟疑了一小会。   她讷讷几句,见敷衍不过去,这才嗫嚅着开口,“怎么会突然提起他,他毕业之后我也管不了了,女朋友多少交往过几个吧。”   顾柳回答的时候,瞧着许欢还在对着镜子整理衣服,猜测她只是随口一问。   然而忽然间,许欢转过身看着她,“那些女孩里,有没有我认识的?”   ……   “没有。”   顾柳昧着良心否认,心想总之明天陈羽姗就会嫁给霍霖深,耀云就算再喜欢她,也该放弃了吧。   许欢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问,心里头却有了答案。   她随手把换下的衣服递给店员。   “就这件吧。”   “好的。”   - - - 题外话 - - -么么哒亲爱的,后面更精彩。要收藏呀!   ..   ☆、第八章 你失信了,我却不能失信   霍陈联姻,很是隆重。   霍霖深和陈羽姗站在门边和进来的宾客打招呼,两人身上都是价值不菲的定制礼服,连同陈羽姗的配饰和钻戒,比起许欢当年,又高档了不少。   有人经过时,两人都低声打了招呼,陈羽姗脸上堆满了的都是笑容,看见有人进来,立刻推了下霍霖深。   他这才敛起一直阴沉着的脸色,迎上前。   “霍先生、恭喜你娶了个好妻子。”来人恭维了句,他是两家商场上的合作伙伴,和陈家关系也不错,自然希望两家更亲密些。   “陈小姐、哦不现在要叫霍太太了。也恭喜霍太太啊,这排场,可是给足了你面子啊。”   陈羽姗抿唇笑了笑,明白对方说的意思。   “是霖深有心,他也是希望,以后大家提起霍太太的时候,想到的人一定是我。”   她眯起眼,似是故意将音量提高了些。   那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身后穿着白裙朝这边走来的女人。   那一身简洁素雅的白裙将许欢姣好的身形衬托出来,黑发往后挽起,只在耳旁垂落一丝,一出现便吸引众人注目。   霍霖深愣了愣。   前两次见面她扎着发,他一时也不曾想起来。   五年前的许欢,一直留着俏丽精致的短发,如今却已及腰。   “恭喜两位,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她走上前,扬声道喜。   这下,连坐在里面的宾客都往这里看了过来,一时间议论声此起彼伏。   “那个,是许欢?”   “是啊,不然还能是谁。她也是胆子大,这种场合还敢跑来……”   “怪不得当年能帮着霍霖深打江山,气场的确比今天的新娘子要强……”   陈羽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刚想发作,却已被人抢白。   她身侧的男人动作比她更快,几乎在许欢出现的那一刻,便几步上前,将人拽到了角落里,“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出现在这里?!”   许欢眨眨眼,有些不解。   “我还以为你改了,不再满嘴谎言,嘴里说了一套,背地里还是……”   “霍霖深。”   她轻声开口,打断了他激动的情绪。红唇缓缓勾起一个弧度,看起来艳丽又妖冶,“是你的妻子,邀请我来的。”   “她大概是很想让人知道,前后两任妻子,究竟谁更适合你。”   许欢“呀”了一声,满意地看着霍霖深僵硬的面色,捂着唇笑了笑,“我是不是不该穿成这样,破坏了她的心思?”   霍霖深一手拽着许欢的手腕,眼眸里尽是冰凉,“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   “我知道。”她不管男人有多愤怒,径直靠近他,附耳轻声道,“我这行为不妥当。”   她反而轻笑开来,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可是霍霖深,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给我一场盛大的婚礼么?”   “你失信了,我却不能失信!”   ..   ☆、第九章 许欢,你不要脸   她重重哼了声,转身离开。   当年嫁给的霍霖深,还不是如今的霍先生,婚礼规模没有今天的一半盛大。   所以后来那个男人总靠在她耳边,呢喃着说要弥补,说要补给她一场盛世婚宴。   如今婚宴是有了,却不是为她准备的。   许欢扫了一眼。推开霍霖深往前走。   陈羽姗脸色苍白的站在一旁,僵硬着拉过霍霖深。   许欢只淡淡撇了她一眼,面带微笑的朝座位走去。   很多人在看她,越是这样,她越要扬起脖子,骄傲一如当年。   霍霖深显然因为许欢的话怔了怔,等了几秒之后,才若所所思地朝她的方向投去一眼,眼眸里盛满厉色。   “快开始了,我们入场吧。”陈羽姗心里有再多的怨,在此刻也会收敛起来。她才是今天的主角,很快、会成为霍霖深的妻子。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新人入场!”   司仪的一句话,让前排一侧站起来了的中年男人,又坐了回去。   那是陈羽姗的叔父。   许欢笑了笑,将目光移开。陈英怕是从看见自己的那一刻起,就想冲过来抽她几巴掌吧。   认定她犯了杀人罪的人中,他是最强烈的那个。   霍家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平静。   许欢缓缓看过去,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唯有、一个被保姆带着坐在角落里的小女孩。   “那是谁?”   她有些疑惑,偏头问了问身边的人,那人嘴巴动了动不知回答了谁的名字。可许欢还没有听清楚,声音就已经被夸张的音乐掩盖。   霍霖深穿着燕尾服,牵着陈羽姗一步步朝前走……   许欢看着那张脸,忽然竟有些恍惚起来。   好似他走向的人,是自己。   “啪!”忽然全场漆黑一片,昏暗的空间里,依稀听见有人尖叫慌张的声音。   许欢心一紧,猛地瞪大眼睛看着正对面。   下一刻,新人正面的屏幕上,原本不间断播放着的照片,忽然换成模糊的视频。   在黑暗的环境下,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隐约有喘息的声音传出来,有人面红耳赤,几乎瞬间就能辨别出这是什么样的视频。   “哗!”席下哗然,有人指着上头交缠不休的男女二人,发出尖叫。   “那是谁?”   “是……是霍先生!”   上头男人坚毅立体的五官、裸着的身躯,与聚光灯下身着礼服的人,一模一样!   媒体灯光闪烁起来,场面快要控制不住,连坐在席下的许欢,都有些震惊。   “男的当然是霍先生,可、可那个女人是谁?”   “好像、好像是……许欢。”   说这话的人,就坐在许欢身侧,来来回回比较了两张脸之后,大声确定,“就是她,里面的女人就是许欢!”   ..   ☆、第十章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霍霖深!”   女方那边忽然有人站起来,盯着右下角的拍摄时间,克制不住怒意。   很明显,播放的人想的周全,连拍摄时间都留了下来,没给霍霖深留下任何漏洞。   “这是怎么一回事?”陈英重重一掌拍在椅子上,只差没有当场翻脸。   四周质疑之声不断,没有留任何情面。哪怕是霍家的人,却也不能当庭羞辱别人。   可那站在红毯中央的人,却只环顾四周,冰冷的眸扫过全场,最终将目光定在最角落那处。黑眸骤然眯起。本是紧抿的春忽而扬起,手掌紧握成拳头,“许欢!”   他缓缓吐出的字眼,再度吸引众人视线。   全场的人,在从霍霖深嘴里听见这个名字后,终于安静下来。   他又恨上她了。   许欢看着那双盛满怒意的冰冷眸子,一颗心越发揪紧起来。   他连问也不问的,又怪上了她。   “霖深,这是怎么一回事?里面的人、那人、不是你对不对?”   “霖深,你回答我啊?!”   任凭陈羽姗如何追问,霍霖深都没有吐露半个字眼,他只拎紧了眉,连眸子里,都泛起红色。   霍霖深就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看着许欢,看着她唇角的笑,看着她扬起的指尖上露出来的戒指。   他像发狂的狮,想一口将她连同那些不愿再想起的过往,一起吞下。   “许欢!”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嘶哑开口,声音像从遥远的深渊里传出来一般,听在耳里,让人全身发冷。   许欢愣了愣,没有回避。   霍霖深攥紧掌心,满眼都是愤怒和嫌弃。   这么多年,原来她从来没有变过,还是一样的不择手段,一样的下作。   “怎么能这样对我……”   陈羽姗喃喃自语着,模样凄楚又悲凉。   她就知道,就知道许欢出现之后,不会再那样顺利的。   她好不容易得到的人,好不容易穿上的婚纱,是不是又要离开自己……   “你不是一直恨着她么?为什么还要和她在一起。”   陈羽姗尖锐追问,声音嘶哑又令人恐惧,可面前的男人始终没有回答。   她看着跟前高大的背影,以及隔着很远却依旧能吸引所有人目光的许欢。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她再不努力,这个男人就要被抢走了。   甚至霍霖深,还想朝那边走过去。   陈羽姗慌了,她干脆伸出手去抓他,只抓到了衣角,但也够了。   “霖深,我……”话未说完,她的脸却骤然失去了血色,猛地踉跄了下。   “羽姗?”霍霖深立刻转身,几乎在她倒下的瞬间便将人抱住,深黑冰冷的眸没有半点温度,冷冷扫过许欢,像看着宿世仇人。   ..   ☆、第十一章 也许,是老天看不过眼吧   场面有些失控,陈家人第一时间将陈羽姗抱走,急匆匆离开。   霍霖深没有跟上去,许欢甚至连那张脸上的情绪都看不透。   他回头朝许欢投来一眼。   旁人没看懂那眼神里的意义,许欢却看的真真切切。   她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霍霖深的眼神里,藏着的情绪是失望、是愤怒、他对她,从来就只有这两种情绪!   许欢身体摇摇晃晃的,看着在场媒体围上来。   远远的,似乎还看见霍家的人带着鄙夷的眼神。   “许小姐,关于这个视频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您刚出来不久,是在什么情况下和霍先生一起被人拍下这个视频?”   “是您故意放上来的吗?”   很多人围着她,许欢垂下脸,模样却没有任何憔悴的模样,反还显得神采奕奕,“大家没有看清楚么?我也是受害者。”   “可是许小姐,这个视频怎么会那么刚巧的出现在婚礼上?”   闻言,许欢怔了怔,她拂开额角垂落的发。   她唇上绽出些许笑容,将那一抹酸涩妥善藏好,言语里有些萧瑟意味,“也许,是老天看不过眼,故意放的呢。”   许欢说完,拨开人群往外走,有人还想围上来,她却看见了经过这边的人。   “妈,不帮帮我么?”   顺着她的话看过去,媒体记者都看见了在不远处的中年妇人。   许欢扬着浅笑,缓步移动,眸子里熠熠生辉,“没有看见爸爸和哥,原来来的人是你呀。”   “要离开吧,我们一起。”   她没给那人反驳的机会,自顾自地朝前走,挽住她手腕,异常亲昵。   当着许多人的面,梁孟音不好发作,只能任由她挽着,还替她打发了媒体几句,一同离开。   车门被重重甩上的那一刻,梁孟音率先走了出去。   从酒店回来的一路上,她没有和许欢说过一个字,如今大步朝家里走去,满脸都是怒意。   “许家明,过来看看你的好女儿!”还没进门,梁孟音便已经朝屋内大喊。   “什么女儿?我哪来的女儿,你出去参加婚宴,又闹事?”   门被推开的刹那,许欢终于看见了自己时隔五年才再度见到的父亲。   许家明见着许欢,有些愕然。   他手里的茶杯在端在半空,因为手臂抖动了下,溢出些许茶水。   “欢欢?”   许家明的声音很轻很轻,音尾处,还带着些颤动,“刚出来的还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因为才说到一半,就看见了许欢身上的礼服。   瞧这模样,又是和梁孟音一起,他立刻猜到许欢刚刚去了哪里。   梁孟音见状轻哼,恨不得能当做没看见许欢。   - - - 题外话 - - -求收,各种求。爱收、藏的妹子都是漂亮美腻的姑娘哟。   ..   ☆、第十二章 许家,这些年还好吗   “爸爸,这几年过的可还好?”   “挺好的,倒是你……”   许欢挑了挑眉,点点头算是回应,“我也挺好。”   她换下鞋子,径直走到客厅里,“前几天就去过一趟公司,没人通知爸爸吗?我看这几年过去,那些人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你说的,是许氏啊……”   提及这个名字,梁孟音的声音立刻从远处飘来,“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有空闲聊,还不如问问清楚你女儿怎么想的,好不容易出来还不肯罢手,非得跑到婚礼上去大闹一场!”   “霍陈两家的婚礼?!”许家明倒抽了一口凉气,满脸惊慌,“欢欢啊,爸爸知道你这些年受苦了,可也不能再去破坏这两家的婚事啊。”   “我没有……”许欢很想这么解释,随即想到了什么,干脆耸耸肩一言不发。   梁孟音看不过去,当即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甩在桌面上,“你那女儿,还和当年一样厉害。也不知怎么的又把霍霖深勾上了床,当着全红城的媒体的面,把视频放了上去!”   “这下倒好,许家出了个名人。以后谁不知道你许家明除了资金不干净,连私生活都一团乱!”   许欢任由她指责,直到此时才皱了皱眉。   “什么资金问题?”   许家明挥挥手示意梁孟音别提这件事,后者气不过,语气更烈了些。   “前几年就因为你,把好不容易积累的名声全毁了,现在又……”   “你错了。”许欢慢悠悠开口,“爸爸最有名的,并不是因为我,当年你和我爸爸结婚,那场婚礼的新闻,不比今天小。”   “梁阿姨,让爸爸私生活变得混乱的人不是我,是你。”   她轻描淡写的,让梁孟音语塞。   后者气急败坏地指着她,指尖颤抖,“你,你倒还有脸反驳我!简直、简直是不要脸!”   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许家明制止,最后只得自顾自往房间里走去,“黄姐,把大小姐的房间收拾干净咯,不小心惹恼了她,你就自认倒霉吧!”   许家明在客厅里坐了会,在梁孟音离开之后才缓缓开口,“别跟她计较,这些年也多亏了她和梁琛照顾家里。”   “是啊。”她若有所思,很久很久才缓缓吐出几个字眼,“如果不是她帮陈家作证,这五年,我就能亲自照顾这个家了。”   许家明瞧着她的脸色,怅惘着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许欢坐在客厅里,看着佣人来来回回地收拾东西,忽然开口,“黄妈,我大哥在哪里?”   “大少爷出差,说是过几天回来。”   她听见这个消息,松了一口气。   黄妈等了等,迟疑着开口,“小姐,今晚的事上新闻了。你说,何必再去见那些会让自己伤心的人呢。霍家也好、陈家也好,何必看着他们,让自己难过?”   “我不难过。”许欢将杯子放了回去,眼神清晰明朗,“只是有这么个值得利用的机会,也不好放过的是不是?”   她的丈夫,五年来连她的女儿都没有照顾好的丈夫,已另结新欢。   许欢以为自己不怨的,那场婚姻本就是她一厢情愿。霍霖深待她再好,却也不曾真正爱上。   他爱的,永远只有那一个女人。   许欢轻笑,再以为自己不怨,怎料见到他的那一刻,心里的情绪汹涌而来,怎么也抑制不住。   如今亲眼看着他婚礼被毁,心里竟有股难言的畅快……   - - - 题外话 - - -求收求收求收,重要的事说三遍!么么哒。(づ ̄3 ̄)づ╭?~   ..   ☆、第十三章 你当你还是当年的霍太太吗   次日,许欢照旧到公司里。   自从几年前许家明和梁孟音结婚之后,许氏就已经交到她手里。   这五年来一直委托梁琛照顾着,如今她好不容易回来,自然要尽快接手。   “小夏,调查一下我爸爸这几年的财务情况,能查到的都告诉我。”   “好的。”   许欢还有些在意昨晚梁孟音提起的资金问题,她蹙了蹙眉,正想亲自打个电话再询问时,忽然被门外夸张的声响惊扰到。   小夏正好打开门,就看见笔直站立在门边的高大男人。   他满脸阴沉愤怒,身上带着的肃杀气息,让人不自觉生出恐惧。   小夏退后几步,小声嗫嚅,“霍先生,许总在忙……”   “让开。”   他只低声吐出两个冷冽到极点的字眼,而后便径直走到办公室里。   黑色大衣裹覆下的颀长的身躯,带着透骨寒意,没有半分收敛地朝许欢袭来。   “霍先生找我有事?”她挥手示意小夏出去,自己则还十分淡然地开口。   她好整以暇地扬起眸子,不闪不避。   “许欢。”他盯着她,许久也没有再开口。   可那深黑眼眸里渐渐有了改变的情绪,让许欢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从责难,到鄙夷、再到如今的失望、愤怒和冷漠。   她能清晰地辨明所有情绪,忽然间有些忍受不了,站了起来。   “霍先生是来找我问罪的吧,因为你的婚礼出的事故,因为陈羽姗进了医院?”   霍霖深依旧面无表情,但那模样,显然是承认了自己的来意。   许欢咬紧下唇,笑了笑,“霍先生怎么就能确定这件事跟我有关?我只是应您未婚妻的要求去参加婚礼而已,礼金分文不少给了,霍先生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人?”   “事到如今,你还想否认?”   霍霖深眼底,是越来越失望的情绪。   “没有做过的事,谈不上否认这个词。”许欢张嘴还想辩解,猛地又想起当年的无助。   “许欢,你从来就只会做无用的辩解!”他冷哼,满脸嫌恶。   许欢骤然抬起头,看见男人冰冷到极点的眼眸,忽然感到一阵恶寒,连声音都哆嗦起来,“那你呢?霍霖深,因为她死了,所以你认定了我恶毒是不是?”   因为那个女人死了,因为她成了所谓的凶手,所以他恨自己恨到了骨子里。   “你一向如此。”   男人闻言,好似没有看见她已经僵硬的身体,双手紧握成拳,刚刚被死死克制的情绪,如今越发汹涌。   “看来五年牢狱生活,丝毫没有让你后悔。你压根没有把我的警告放在眼里,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无论犯什么错我都能容忍的霍太太吗?!”   ..   ☆、第十四章 谁不是在变呢   哈?   许欢也不知怎的,脑子里尽是以往他以往的模样。   众人皆知,红城霍家霍霖深,娶了个胆大包天的媳妇,她常常胆大妄为,却从不担心后果。   如今许欢也不知怎么的,心里竟涌起一股酸楚。一如他所说,现在他非但不会再容忍她,反只会当她当作仇人一般!   她满腔愤怒忽然被挑起,猛地一掌拍在他胸前。   “视频是我拍的?还是我放上去的?我不过就是跟你睡了一晚,像你和我这样的视频和照片,我不知道还存有多少,至于拿出来炫耀?还是你以为,我许欢在你眼里,就是会利用自己的身体来达成目的的人!”   ……   “难道不是吗?”   他缓缓吐露的几个字眼,击溃许欢所有坚强。   话落,室内空气乍静。却好似化作尖锐刀刃,将她的心脏一点点划开……   “五年前,为什么约她出去?为什么提前逃走没有通知人去救她?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被那些人……最后尸骨无存?”   许欢摇摇头,抚着额,“为什么约她出去?因为你啊。为什么没有通知别人……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最后会被、被那样。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有我一份责任。所以我们离婚、所以我坐了五年牢、所以我的女儿,死了。”   良久霍霖深都没有说话,他越是沉默,内心里的不屑和愤怒就越是明显。   “所以你认为你的罪,赎完了?”   许欢掐着掌心沉默下来。   而男人只轻嗤着,离开了。   ……   到快下班的时候,顾柳才急急忙忙赶到许氏。   “柳姐,早上霍先生来过。这一整天许总就没出过门,您赶紧去看看吧。”   小夏捧着一大沓资料,也往她手里递,“这是许总要的,您帮我送送。”   顾柳推门进去,没有看见想象中的颓然,只有许欢独自坐在办公室后看着资料。   模样平静。   “欢欢。”   顾柳把资料放在桌面,谨慎开口,“你没事吧?”   “没事。”   “这件事我们都知道是谁做的,霍霖深怎么能怪到你头上?”   许欢抿了抿唇,随意翻开那沓资料,“我们知道,他却不清楚。何况明知道还没有阻止也没有告诉他,怪到我头上也不算错。”   那天晚上她和霍霖深睡在一起,自然是因为樊耀云,后来见他和陈羽姗在一起,许欢便多少猜测到了些。   “欢欢!”   顾柳大声冲她吼了句,知道她表面上越是平静,心里怕越是不好受,“这么多年来,要说对不起的人一直都该是他!你坐了五年冤狱也够了啊。”   “陈家死了个女儿,你也失去了你的孩子。究竟谁比较惨,霍霖深不知道?”   他从来不会想到这些。   许欢放下笔,将头埋靠在臂膀里。   “这五年,不算冤。她是因为我死的,我害死了他的青梅竹马,到现在都尸骨无存。他恨我理所应当。”   顾柳轻叹了声,“其实,何必还要纠缠呢。就当,是陌生人。”   “柳柳。”   许欢忽然叫她,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她低头,就看见许欢身体轻微抖动着,“我不想他和陈羽姗在一起。”   “你说的对,陈家死了个女儿,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害死的。可我的女儿也死了,甚至,就只见了一面……”   “凭什么,我这么痛,他却无动于衷?”   “凭什么……他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女儿,却还想继续幸福下去?”   顾柳到很久之后,还记得许欢那忽然变得冷厉的眼神。   她忽然意识到,这五年来,改变的不止樊耀云,其实欢欢和她,谁又不是在变呢。   ..   ☆、第十五章 他手段一向残忍   婚礼之后的第三天,许欢看着新闻里涌动到许宅的记者和媒体,眉结紧锁。   “怎么回事?”   小夏嗫嚅了下,小声解释,“前几年,梁氏和陈氏集团一起收购了新汽,两家一起占股,合作开发了一款新汽车。”   “前段时间汽车上市之后,出现技术问题被迫召回。责任都在梁氏一方,说是许先生为了规避责任,行贿了负责技术检查的相关人员。”   梁氏……   许欢沉默下来。   她那位父亲,确实已经接手了梁氏集团,若是判下责任,或许真在他身上。   小夏的声音越来越小,看着许欢渐渐沉下的脸色,忐忑不安,“今天早上许先生被人举报,拿出了他想行贿的录音,这才……”   “许总,您去哪?”   许欢踩下油门,将车速提起。   她只觉得脑子里名叫理智的那根筋“啪”的一声绷断了,昨天她还在查这件事,就在今天,这么碰巧的被人举报?   为了避开记者,她甚至还需要从后门偷偷摸摸回到许家。   “家明,现在这情况、要怎么办?”   梁孟音有些着急了起来,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踱步。   “外头都是记者,霍霖深也是心狠,一点情面都不给。说举报就举报了,我们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想办法解决这事么。”   霍霖深?   许欢换了鞋子走进去,忽然发现,自己竟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他一向的心狠手辣,五年前能面无表情看着她入狱,五年后就能眼睛也不眨的让人举报她爸爸。   “大小姐,您回来了。”黄妈扬声喊了她一句,替她接过衣服,“外面天气冷,您赶回来别受了凉。”   梁孟音这才注意到许欢已经进到客厅里,当即重重哼了声,任凭许家明拉扯,也制止不了她满腔怒火。   “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一出来就惹事。以前就不省事,现在好了,连你也被她拖累!”   “爸,到底怎么回事?”   她理也不理梁孟音,径直询问许家明。可后者始终愁眉苦脸,“就跟你看见的一样,是事实。”   “你真的对检查人员进行贿赂?”   “没有!我只是有这个打算。一开始也没有别的法子,之前一直没发现技术研发有问题,到最后了才知道确实有重大事故。召回只是损失金钱,可如果确定下来是因为我的疏忽,那我这么多年经营就都毁了啊。你妈说可以试试,我这不就想着送点东西过去……”   许欢倒抽了一口凉气,目光直勾勾射向梁孟音。   后者瑟缩了下,眼神闪烁,“本来没事的,毕竟东西还在我们手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风向有所改变,突然就被人给举报了啊。”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还是先想办法把记者赶走,别让事情闹大……”   许欢知道她的担忧所在,推开窗看了看外边形势,秀眉紧蹙。   “许欢,说到底也还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惹了霍霖深,他怎么会做这么绝?我不管那些,总之这件事你必须要解决,否则、否则……”   梁孟音看见许欢回头看自己,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   ☆、第十六章 她站在那,一如当年   许欢没理会她,迎着冷风走了出去。   不远处一辆黑色汽车内,隐约可见两道人影,许欢盯着那边许久,径直走了过去。   “许小姐出来了!”   有人眼尖发现了她,立刻迎上前去。   “许小姐,您父亲行贿检查人员一事,您事先知情吗?”   “许先生现在是不是在里面,请许先生出来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好吗?”   许欢冷冷扫过,就着清冷萧瑟的空气缓缓开口,“我不知道各位是不是已经认定我爸爸进行了行贿?”   “在具体结果出来之前,请大家稍安勿躁。若是最后发现我爸爸没有嫌疑,各位现在就堂而皇之守在我家门口,是不是有欠妥当?”   她轻飘飘反问了一句,一时间竟没有人继续说下去。   谁都知道许欢最厌恶的就是不实报道,曾有一家随便报道她和霍霖深离婚消息的杂志社被整到关闭,只怕现在……   不远处,车内的人藏在阴影里,隔着玻璃静静看向远处。   “他们在怕什么,继续问。”   文鹏愣了愣,小声解释,“霍总,那一次杂志社的事,他们妄图绑架许小姐,还是您亲手办的。您说惹恼了太太,要杀一儆百,所以手下得特别狠。其中一名态度恶劣的,直接退出了这圈子……现在这些人,怕是不敢问。”   他偷瞄了一眼霍霖深,暗自腹诽几句。   要不是您当初那么霸道,也不至于让这些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说什么?”   “没,我这就吩咐下去。”   文鹏在电话里交代了几句,那边围着许欢的一些人就开始沸腾起来。   “如果许先生真是清白的,为什么要躲着我们?既然他不敢出面,那就是有所隐瞒吧?”   许欢轻笑,状若不经意地提及,“所以江记者的立场,究竟是代表霍氏集团,还是红城日报?这不也对大家有所隐瞒?”   周围的人都愣了愣,想起这件事起因正有传言是因为霍霖深。便不约而同朝那名记者看过去。他的确拿了霍氏的好处。   “江记者,这……”   许欢瞧着他心虚的模样,适时开口,“也怪我,和霍氏有了私人恩怨。他现场还因为当年的事恨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不肯放过我,还连累了我爸爸……”   “可是现在,他和陈家二小姐谈婚论嫁亲密无间,我却……”   “江记者!”   文鹏在电话里吼了一句,看着电视直播里传送过来的画面,立刻让人打断。   他小心瞧着霍霖深布满阴霾的脸色,忍不住了立刻站起来朝江记者挥手。   江峰也着急起来,他是红城日报的资深记者,为了这件事费了不少心思,无论如何也不能毁在这里。   “许小姐,您现在就算大打感情牌也是没有用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如果当时没有做错,霍先生又怎么会怨您?”   “大家都知道您之所以会被判刑,还是因为您继母作证。从这个角度说,霍先生根本没有理由因为你报复梁氏!”   - - - 题外话 - - -爱你们爱你们,留言咖啡收藏,不要大意地都投过来吧么么哒!   ..   ☆、第十七章 你这样做,何尝不是在伤害我   许欢愣在当场,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远处拿着手机的霍霖深。   她努力保持着笑容,不让旁人看出任何可以被解读为“心虚”的表情。   “是啊许小姐,事情真相如何我们都知道。您现在站出来,觉得我们会相信你说的话么?”   “是,你们不会相信。”   许欢深吸一口气,眼眸内闪过一份狠辣,接着脸上又恢复平日里的自信从容,“你们只知道我是许欢,是心狠手辣的女人。”   “那么,你们怎么敢保证,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记恨上谁,或者记恨上哪家杂志社?报社?”   她说的过分,声音清脆坚定,每一个字落下时,都好像让人看见了当年站在所有人前方的霍家太太。   她嘴角上挑起一个细细的弧度,狠绝的模样让人不自觉想起当年那件事。   那时不过是有人刊登了一出许欢要和霍霖深离婚的消息,那家杂志社,就整个消失在了红城……   有人已经背脊发凉,面面相觑。   许欢冷哼,任凭冷风吹起颊旁的发。   “大家都知道我离异又丧女,孑然一身。我也好奇,一个什么都没有了的女人,究竟会做出什么事呢?”   她轻飘飘的几句话,却让人感到恐惧。   一瞬间四处都静默无声,许欢眯了眯眼打量着他们,似乎成竹在胸。   “许小姐在威胁我们?”江峰硬着头皮开口,小心翼翼打量身边人的脸色,这才发现其他人都已萌生退意。   许欢闻言只是嗤笑,扬手抚过垂落额角的发,眉目清浅,“是又如何?”   周围瞬间安静……   江峰身体有些僵硬,嗫嚅着还有说什么却被许欢一句话逼了回去。   “还不走吗,需要我招待午餐?”   他猛地往后看,确定文鹏已经没有再要求他继续之后,这才偷偷溜走。   其他人见情况不受控制,也一哄而散。   ——————   偌大的院子里,顿时空无一人。   许欢干脆坐在台阶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远处。   车门被缓缓打开,男人的皮鞋出现在视野内,再渐渐往上,便是那双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眸。   许欢抬头看着他,在那幽暗的眼眸里仔仔细细寻了一遍,却什么都没发现。   “大家都走了,霍先生戏看够了,也走吧。”   她轻声开口,转身要进去。   霍霖深却淡淡甩下几个字,声线没有任何起伏,“羽姗现在还在医院里,你还是伤害了她。”   许欢扯开了唇,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出来时,竟连外套也没有穿。如今身体早已冰冷到僵硬。   “伤害?霍霖深,你现在的做法,何尝不是在伤害我爸爸,不是在伤害……我?”   ..   ☆、第十八章 许欢,这是你应得的   “许欢。”   “这是你应得的。”   他只不屑地扬起唇角,细小的弧度,微不可察,“从五年前开始,你就该有这个下场。五年的时间,还是太短,短到没有让你产生任何悔意,没有让你有丝毫歉疚!”   “所以,我罪有应得?”   许欢几乎不敢置信,抬起头看着背对着微微日光的他时,还有些恍惚。   “是,你一直认为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夺去了她的一条命。所以也是我灌醉的你,也是我拍的视频,毁的婚礼!”   她不敢置信,一句句反问着。   “所以你恨我,恨到现在也不肯放过!”   许欢一口气说完,连气也不喘,可停顿在这里之后,再开口时声音却不知因何有些沙哑,连心里头都是酸酸涩涩的。   “那,我要怎么办?我的孩子要怎么办!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只看了一眼,只抱了一次,亲手交给你的女儿呢!”   她情绪越发激动,在初初入冬时的冰寒院子里,全身却沸腾着愤怒。就这么冲着他用力喊出口。   “霍霖深,我是不是也要找你复仇,也要你把我女儿的命还给我!”   ……   她全身都在颤抖,通红眼眶里盈满透明泪珠。   连霍霖深,都生出错觉。好似她是真心在心疼,真心在控诉,在像他讨要女儿的命。   偏偏,他太过了解她!   选在这个时候向他控诉,无非是要他放弃对许家明的追查而已,她从来不会心疼任何人,连生病的孩子也能拿来利用的女人,怎么还会有心?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没有丝毫要掩饰眼底鄙夷的意思。   许久之后,霍霖深一脚踩在台阶下。黑色皮鞋沾上些许水渍,又顺便光滑鞋面掉落下去……   “你问我们的女儿?”   他笑了笑,也不知是凄然还是苦涩,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色,沉沉开口。   “你怀孕,谁也没有告诉。那场事故之后,我们的女儿还在你肚子里,就受到了影响!”   “你坚持要生下也没有人反对,然而许欢,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利用那个孩子来逃避刑罚,不该利用生病的她来达到目的!”   许欢愣了愣,眼眶不知怎么的就红了,“我只知道,我生下她的时候,她细细小小的,却还很健康……”   她想解释,说出口的声音却很小声。   许欢紧紧揪着心口那处,她是记得的,那全身皱皱巴巴,却哭声嘹亮的婴儿。   她明明,看起来那样可爱而有生气……   霍霖深见着她的模样,却不自觉地避开了视线。他深吸一口气,敛起所有情绪。   “是,然而到最后,她是病发,与人无尤。”   话落,他径直走到了马路边。   文鹏替他打开车门,看着远处颓然站在门边的许欢,叹了口气。   “霍总,还继续吗?”   霍霖深没有立刻开口,只随意至极地撇了她一眼,像是没有看见萧瑟孤风,也没有看见被孤寂吞没了的许欢。   半晌后才轻缓开口,“她和她爸爸,都该为做过的事负责。”   ..   ☆、第十九章 小丫头,你在看谁   陈羽姗的病房在红城医院十二楼VIP病院里。   她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盯着电视屏幕不曾移过视线,她亲眼看着许欢僵硬的脸、尴尬的神情,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渊渊,你在看电视?”   她回过头去,才注意到一直坐在一旁的小女孩,正盯着电视屏幕眼睛一眨不眨。   小女孩约莫三四岁的模样,个子小小的,有些呆滞的面容,紧紧盯着上头。   陈羽姗叫她,她等了好几秒,才极缓极缓地点头。   “你在看谁?”   电视屏幕里播放着刚刚的新闻,她已经看了很长一段时间,自然知道内容是什么。   许欢如今的狼狈正好是她要的,她对霍霖深的做法,满意极了。   可忽然间,陈羽姗发现小姑娘直勾勾盯着电视,猛地想到了什么,倒抽一口凉气,“你、你在看许欢?”   她慌慌张张从床上下来,找到遥控想把电视机关掉。   可也不知绊到哪里,整个人都朝地面跌去。   小女孩就在床边,被她一扑,自己也跌到地上,手臂碰在桌脚上。   动静很大,东西哗哗啦啦地掉了一地,外头有人听见了立刻冲进来。   “怎么回事?羽姗,你没事吧?”   陈羽姗脸色突变,立刻换成满脸担心的表情,“我没事,看看渊渊要不要紧,她怕是碰着了。”   金莹瞧了瞧,立刻把霍渊渊抱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下,才发现她手臂已经撞出一个伤口。   她有些心疼,哄了几句。偏偏小丫头始终不发一言,浑然不在意,只两眼直勾勾盯着电视。   “这、她在看什么?”   陈羽姗咬着唇不说话,两只手早已握成拳头。   “大概,是在看许欢吧……”   她只是这般猜测,看向霍渊渊的眼神,便已渐渐凌厉起来。   可金莹却立刻反驳了她,“胡说八道,哪里是在看那个女人,明明就是看她爸爸。”   “这新闻右下角一直挂着霖深的照片,小丫头平日里也不认别人,就认霖深。除了他还能看谁!”   金莹指着霍霖深的照片,声音很大,总算让陈羽姗悬着的心,渐渐垂落下去。   医生来给霍渊渊上了药,小丫头也不知是不是累了,很快就将身子蜷成小小一坨,沉沉睡去。   “霖深,渊渊睡了。你进去小声点。”   “嗯。”   霍霖深推门进入,就看见靠在床边的陈羽姗和躺在另一张床上的霍渊渊。   他那始终冰冷的眸光这才有了缓解,几步靠过去,小心打量着小丫头。   “爸爸。”   小丫头总是比常人敏感,几乎在霍霖深碰着她的刹那就睁开了眼睛,清亮而愉悦,“爸爸。”   “嗯,渊渊想爸爸吧,爸爸抱。”   霍渊渊伸出小手,径直自己埋在霍霖深胸口里,嘴里喃喃自语着的,始终只有这两个字。   陈羽姗打量了两人一眼,心里又是那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   ☆、第二十章 霖深,你为什么而娶我   他平日里总是阴冷深沉的,以往还能偶尔看见的笑容,如今几乎是瞧不着的。仅剩下的那些怜爱和疼惜,就只落在这个小丫头身上。   “霖深,叔叔说给我们重新举行婚礼,你看什么时间好?”   男人的动作忽然僵硬,他将霍渊渊抱在怀里,起身时,眉宇不经意收敛起来。   “着急?”   沉沉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陈羽姗迟疑了许久,这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们、该尽快把婚礼重新办好才是,否则容易被人误会……”   “不用担心,没人敢胡说八道。”   他轻而易举地,让她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那,你想什么时候?”   霍霖深没有立刻回答,他只背对着陈羽姗,留下一道高大的背影。任凭陈羽姗询问,自己却只顾着逗霍渊渊。   “渊渊最近开朗了许多,这段时间我没有空闲照顾她,多亏了你。现下也到了定好的日子,渊渊要开始进行治疗,等她治疗结束吧。”   “可是这样不清不楚的,我要怎么面对别人的眼光?”   她早就是霍家的太太,也将是霍霖深明媒正娶的妻子。谁知道会在关键时刻冒出个许欢!   陈羽姗现在恨不得掐死自己,她当初就不该意气用事给许欢出现在婚礼的理由。   “羽姗,你只要记着你现在是霍太太,非要管别人说什么?”   他的话大声了些,似乎惊扰了怀里的小丫头。   霍渊渊揉了揉手指,来回抚上他面颊,细声细气唤,“不气……”   小丫头的话总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霍霖深几乎是立刻,就将身上的气息收敛起来,“好,爸爸不生气。”   “我们出去吃东西。”   他说着,便打开了病房门。   陈羽姗看着他笑,听着他特意压低了的温柔嗓音,望着他细细柔柔照顾小丫头的模样……   她心里着急,忍不住地喊出口,“霖深,你究竟是为了自己娶我,还是为了这丫头要娶我?”   她一直想问,却从来不敢开口,只以为其他人都死了,他也跟许欢离婚之后,心里眼里就会有自己。   谁知道……   “你早就知道答案的。”   良久,门边飘来淡淡几个字眼,陈羽姗闻言,颓然靠在床上,满脸怨怼。   ————————   “渊渊,喜不喜欢叔叔?”   餐厅角落里,陆良明兴致勃勃地逗弄着小丫头。   霍渊渊潜意识里还记得这个人,但依旧不愿亲近。   她只怯生生地依偎到霍霖深怀里,睁大了眼睛盯着对方。   “真是,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至今不肯叫我一声。都快五年了啊,你这丫头,真没良心!”   “闭嘴!”   霍霖深轻声打断了他,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彼此眼中的情绪。   陆良明有些尴尬,咳嗽几声正襟危坐。   “真不打算告诉许欢?其实她也挺可怜的,前几天见了她一面,哪还有半点以前的张扬。”   霍霖深不轻不重地应了声,“你只要记得,渊渊今年年末才满四岁,是三年前,我另外收养的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这丫头是2011年……”   “我是要你记清楚!”   陆良明哼了哼,满脸不以为然,也不知私下里嘟哝了些什么,又开始逗弄起霍渊渊。   - - - 题外话 - - -请美腻的宝贝们多多收藏!!很快就加更了哈,么么哒!   ..   ☆、第二十一章 到底你在意的人,是谁   “许欢这次是惨咯,许氏本身就不安定,又被人抓住了她爸爸的把柄,啧啧啧。你们俩啊,互相都不省心。这次婚礼上又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我看你心里是更不会原谅她了。”   “她不值得被原谅。”霍霖深的话,冷冷淡淡的没有丝毫温度。   小丫头似是感觉到他生气,又有些瑟缩起来。   男人眯了眯眼,把软糯香甜的蛋挞递给小丫头,一边还仔仔细细替她擦拭干净嘴角脏污。   白净的脸蛋于是扬起,露着浅浅笑容。   霍霖深心里头,却忍不住叹气。   这么久了,她却还不够依恋自己。从骨子里带着的对母亲的眷恋无处安放,连对陈羽姗,似都比待他要亲昵。   “我看小丫头对你挺好,你瞧,连碰都不让我碰。”   他憋屈地抱怨,继而上下打量了霍霖深一阵,“不过我了解的许大小姐,可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人物。你跟她杠上,红城就该热闹起来了。”   霍霖深眯了眯眼,动作随意至极,“放心,我已经吩咐了文鹏。梁氏越是想避开这场风波,就越不能放过。”   “你是说……”   陆良明拿出手机翻了翻,渐渐看到今天股市传出的新闻,难得的皱了皱眉。   他许久之后才重重叹气,“你心思都在这上面。倒是可怜陈二小姐,一颗心都系在你身上。等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你离婚,等到你愿意娶她,结果……”   陆良明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若有所思。   “我说,婚礼被毁,你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霍霖深的反应过于冷静,隐隐约约,甚至还有些放松了的意味。   “谁说不在意。”他将手自小丫头下巴收回来,眼眸垂下,不经意地扫过远处,“许家明现在的情况,就是我在意的结果。”   陆良明一口茶水梗在喉咙,连话也说不出来,只尴尬张大嘴望着他。   是咯,妻子生病住院,几天才来看望一次。全部心思就放在如何折腾前妻身上,这心思、还真是另类啊。   许宅   梁孟音满脸阴沉地盯着屏幕,一旁的许家明脸色已经涨成猪肝颜色。他颤抖着站在一旁,似乎下一秒就会倒下去。   “家明,这事是不是闹的太大了些?”   她忍不住地担心,先前就已对许家明造成影响,如今连整个梁氏集团的形象都受到了损害。   “五个点啊,我们召回了上万辆汽车,全都需要重头来过。下个月还有新项目要启动,和陈氏的合作的最后一步资金也还没有到位……”   许家明有些慌了,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步的。   当初铤而走险,也是迫于无奈。如今事情被翻了出来,甚至还遭到报复,他大受打击。   “音音,咱们得想办法,必须要想办法!梁琛呢?为什么还没回来!”   “还有欢欢,对,要告诉欢欢,让她也想想办法……”   许家明慌慌张张说着话,只觉得自己一口气没上来,眼前骤然发黑。   “家明!”   ..   ☆、第二十二章 这辆车,挺特别的   许欢接到电话立刻赶往医院。   医生已经从病房里出来,她便急忙迎上,“我爸爸,没什么事吧?”   “高血压,许先生情绪还不稳定。接下来的几天需要住院观察,切记不能再受刺激。”   她听着医生的嘱咐,暗暗点头。   周围安安静静的,走廊光线也有些昏暗。许欢只觉得头疼,便干脆坐在椅子上。   “许总,您这几天脸色很不好看,是不是也去看看医生?”   许欢摇摇头,用力抚了抚胸口去压下那股欲呕的冲动。   “小夏,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陈氏的代表陈英已经接受了采访,另外那位检查人员,近日已经被刑拘。”   许欢抚着额,看着平板上的照片,脸色越发的不好看起来。   病房门打开,梁孟音站在门边,模样略显憔悴。   “你爸爸醒了。”   她点点头,却没有立刻进去,只眯着眼打量了梁孟音几眼,忽然开口,“我问你,我爸给那人送了什么东西?”   梁孟音顿了顿,显然是不乐意回答她的,只是想着形势,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就一辆车,顶配、最新款……定制的。”   她嗫嚅着,花费很长时间才将这话说完。   “我和你爸爸商量好了,约那位出来吃个饭,就把东西送出去。谁知道东西还没送,就被人录音存证,然后就……”   然后他的爸爸就被人举报,被媒体推到风口浪尖,连同梁氏的股票一起,跌倒低谷。   “而且那辆车,也算公司财产,按说是不能随意动用的。现在大家只知道你爸爸是打算送一辆车给那人。但内部人员,都知道是哪一辆。这车子若是试用的好,是要大批量投入生产的。”   “所以现在你爸爸,就算没被处罚,单就这事,公司里那些人,怕也不会放过他。”   许欢还算冷静,忽然想到什么,“那这辆车,现在在哪里?”   “应该,还在仓库里吧。”梁孟音从手机里把车型图调出来给许欢,“喏,就是这个。”   许欢垂眸打量着照片,手指轻触屏幕将之放大。   可渐渐的,她的嘴角却漾出一抹细微笑容。   “这辆车,挺特别的。”   “是啊。车子你爸也很喜欢,但还是愿意拿出去送人,谁知道那人是布了局等我们。”   许欢轻声点头,又将那张照片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阵。   流畅的车身线条,全黑的色泽和独特的外形设计,难怪她第一眼看见就感觉熟悉。   原来,是早已见过的。   “梁阿姨,告诉爸爸安心修养,这件事我会处理。”   许欢抿了抿唇,身上终于再度出现自信。   她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管梁孟音一头雾水。   小夏急急忙忙跟上。   “许总,您有法子?”   “嗯,梁陈两家合作开发新款汽车,几乎都有问题。我爸爸用来送人这款,是另外定制的产品。”   “既是定制,那就是独一无二,也不会标价、以免落人口实。”   “可为什么,没有人好奇那辆车子,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   ☆、第二十三章 许欢,别高估了自己   别人记不清楚,她脑海里的画面却还清晰如常。   那个造型独特的钥匙,那辆全身漆黑的车子……   陈英是什么人,贪心到极点连亲侄女都可以卖掉的男人,怎么会舍得那辆豪车?   “小夏,你待会就去仓库查看清楚。”   不一会,两人还未走到电梯,许欢就接到电话。   打来的人是顾柳。   “欢欢,你是不是在医院?我跟你说你先别出来,有人偷拍到消息,说你爸爸晕倒住院,现在外面围满了人。”   “我也在外头但我拦不住,除了媒体之外,还有下了大订单的的几家公司,现在已经闹腾了起来!”   许欢一怔,客户?   梁氏出了问题的那些汽车,大多已经召回,另外未曾来得及处理的,也正在协商。   所以霍霖深,是把只下了订单的经销商和客户,全找了过来?   小夏站在窗户旁往下看了看,有些心悸,“许总,那我们还下去么?”   “去、怎么不去。不去岂不是让他们小瞧了!”   “欢欢,你别……”   电话里顾柳听了有些着急,正要告诉她什么,却正好听见手机里传来一道男性嗓音。   “或许你不用再多此一举,他们已经上来了。”   许欢放下手机,顺着霍霖深手指出的方向看过去,瞧着电梯一层层往上,最火停在她面前。   男人笔直站立在窗边,隔去一半光线。许欢回头看了他一眼,也只看见被阻隔住的深黑眼眸。   “霍先生,您在这里就不怕引人误会,就算要看我的笑话,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男人闻言却只耸耸肩,全然不在意。   他只沉沉凝着面容,缓缓扯开唇角,“你在我心里,早已没有那个份量。”   许欢怔了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才明白,他原来已经回答,他出现在这里,与她无关。   “滴!”   “张伯伯!”   电梯一打开,许欢就开了口。   她习惯先发制人,在那些人还未曾说话前,就已甜甜唤出声。   为首的中年男人愣了愣,瞧清楚是许欢之后,立刻靠近,“是你啊,好侄女,知道我们为什么过来吧?你可不能阻拦我们,这事确实是你爸爸理亏,咱们总得讨要个说法!”   “就是,这件事对我们影响不小。老许必须负责到底!”   场面吵吵嚷嚷的,紧接着下一趟电梯,有不少记者也跟了上来。许欢就站在走廊正中央,瞧着正对面蜂拥的人群,面上始终带笑。   “我并没有一定要阻拦你们的意思,只是这件事还有许多疑点。各位都是和我爸爸合作多年的老人了,莫非连这点信任也没有?”   - - - 题外话 - - -昨天是三更啦,过段时间再加更。另外小剧场置顶在第一条评论下,大家多收藏多留言,香香也会多写点小剧场多加更的的么么哒!   ..   ☆、第二十四章 谁还像我一样,信你巧舌如簧   为首的张总笑了笑,有些尴尬,“欢侄女,不是张伯伯不信任你们。梁氏今天股票跌了多少,你不是没看见。我们火急火燎赶过来,不就是为了了解情况么?”   “是啊,你很久没接触这些不懂。现在市场变了,不一样了!”   许欢怔了怔,没料到他们这般坚持。   “事情并非媒体报道的那样,梁氏不会有问题,我爸爸也没有做错。”   她蹙紧着眉,努力解释,恍然间只觉得小腹隐隐作痛,让她越发不安起来。   走廊安静了一小会,有一小会都没有人再开口。   许欢这才松了口气,可不知怎的,身后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话,打断她即将出口的解释。   “所以许小姐的意思是,您父亲从未涉嫌行贿?”   熟悉的嗓音进入到耳朵里,许欢怔怔地呆愣着。她努力张了张嘴,竟一个反驳的字眼都说不出来。   那尴尬的一瞬,在旁人看来,等同于默认。   于是群情激奋,恨不得能立刻冲到病房里去!   “是啊,你不否认,那就是有。既然有,难保不会生出更大事端。”   “丫头,让开。”   “一个小丫头片子,别随便掺和。有力气还不如管好自己的事!”   忽然有人推开她就要朝前走,眼见着要往病房里去。护士站在门边呼叫保安,却还一直没有赶来。   她看着慌张无措的梁孟音,忽然一颗心猛地揪紧。   “我爸爸还没有脱离危险,你们谁要是敢拿一条人命做赌,就进去!”   许欢语气急促,扬手指着病房方向,神情凝重,“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们问的问题我都能回答,我保证这件事会在一个星期之内解决,如果不能,你们可以亲自来找我。”   “另外,在场任何一家公司的代表,可以把合同拿到梁氏,我亲自过去处理。就算要退还订金,也同意!”   “啪啪啪!”   她这一番话原本还算有些效果,几人都停住了脚步往回走。   可偏偏身旁传来的鼓掌声,不但阴险、还恰到好处。   “许小姐还是一样能说会道。”   有人轻声开口,语气中都是嘲讽之意。   许欢没回头,忽然就听见旁边传来那熟悉的女声。   “是啊,就不知道这里的几位,是不是和我们当年一样,相信你巧舌如簧?”   开口的人是陈羽姗,她刚从旁边过来,就看见这对峙的一幕。   许欢只听见她的声音,并未特意回头去看,因而也不曾看见霍霖深紧皱的眉宇和身上散出的不悦气息。   怪不得他出现在这,原来是陈羽姗也在这边。   “欢侄女,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因为陈羽姗的话,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可陈羽姗也不过是个女人,大多数人,还是将信将疑。   “霖深,我说的很对吧?”   陈羽姗忍不住的,又反问了他一句。   ..   ☆、第二十五章 霍霖深,你会后悔的   男人沉沉望着面前场景,浓眉之间拢出深深一道沟壑。   许久之后,他终于还是轻点了点头。   “嗯。”   许欢猛然一怔,几乎是立即侧过身去,她却看见男人冷漠的眼眸和没有半点温度的目光。。   很早之前就有人说过。   “霍家早该败落的。”   “要不是出了个心狠手辣的霍霖深,霍氏早就在红城消失了!”   许欢是知道他心狠手辣,知道他为达目的不罢休的手段,可偏偏……不曾想象过他对自己落井下石的情况!   “陈小姐提醒的对,你就这么几句话,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还有,现在的梁氏你还能做主吗?梁氏是你继母的公司,说到底跟你并没有关系!”   他们越发咄咄逼人起来。   以往的许欢,是见惯了这些状况的,无论再多人逼迫,她总也不害怕、不躲避,总觉得身后有人支撑着自己。   可如今,在她想回头的时候,身后的男人,再不会抱着她,再不会温暖他……   他只会拿着比别人还要尖锐的刀,生生朝她身体里刺入!   忽然间,她似乎看见了陈家的人。   而那瞬间,有人狠狠推了她一把。   许欢一个踉跄朝后退了几步,眼前模模糊糊的竟开始看不清楚。   小腹那忽然传来一阵痛楚,刺疼刺疼的,让她惊悚又恐惧……   “许总!”   小夏的惊呼声在耳边响起,许欢努力睁大眼睛,却也只能看着白茫茫的一片。   她跌在地上,就在霍霖深身后一米处。   许欢扬起头,还能看见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甚至连那张脸上的每一条细纹都还记忆深刻。   她唯一记不清楚的,是从不会在他脸上出现的冷漠和鄙夷。   而此时,对方的面容越发模糊起来。   “医生,医生!”就在医院走廊上,吵闹了这么一阵之后,很快就有医生赶过来。   小腹,很疼……   似乎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她用尽全力握紧掌心,却依旧什么也抓不住!   一片混乱之中,男人还是朝她走了过来,弯腰将她抱起。   她嗅到那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恍然间才发觉原来两人之间已经隔了五年。   “喂,放哪里?”   “哦,这、这张空床。”   许欢眼睛里泛着红,又疼又涩,她分不清楚是因为小腹的疼,还是因为伤心才流这么多的泪。   霍霖深将她放下,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几乎是在那之后就立刻转过身去。   呵……他如今是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的。   “其他人先出去,小夏你留在这里。另外,去请林医生过来!”   许欢忍着疼,却还是能清晰听见医生的话。厚厚的棉服被剪开,她似乎还听见了医生凝重的声音。   终究是她自己的身体,这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什么,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   她努力很久,才扬起手臂握住了医生,“拜托,别让他知道……”   - - - 题外话 - - -请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支持,相信香香后续更精彩么么哒!   ..   ☆、第二十六章 蚀骨的心疼   “孩子,没了?”许欢很快醒了过来,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心脏里,像被利剑戳了进去,除了痛什么感觉也没有。   顾柳站在床边,轻点头。   “霍霖深……”   她再度开口,干涩喉咙里只吐出几个字眼。   顾柳瞧着满心满眼都是疼着的,她只能柔声解释,“放心吧,他不知道。还很小,医生小心处理干净了,只告诉了我。他说你交代过,不让其他人知晓。”   话音刚落,她便轻叹、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忍不住的气愤,“你说你,到底在搞什么!”   “我就晚几步上来而已,你怎么就能弄到……弄到流产?你自己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许欢怔在那。   她就是不知道才这么冲动,才这么费尽心思地想找出解决办法。   她就是不知道,才日日熬夜到凌晨,绞尽脑汁想报复他。   她就是不知道,才在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失去这个孩子……   要是早知道他的存在,她怎么会舍得让他离开。   上天赐予的幸福和未来,又一次断送在她手里。   顾柳瞧着她脸色惨白的模样,终究是不忍心。这才小心翼翼握紧她的手,“没事没事,我知道你也是没有察觉到。你要是清楚的话,哪怕天大的事也会放下,还会管什么霍家和陈家的破事,你就只一心一意守着他……”   “你这五年,折腾得过火,身体也不好。医生说,这孩子就算今天没事,恐怕、也很难保住。”   所以,注定是不能拥有的吗?许欢垂了垂眼,又听见顾柳哽咽的声音。   “别怕哈,欢欢。别害怕……”   她抱着许欢,几乎能感受到那纤细身体的颤抖。   “你现在好好调养就是。这孩子一定能理解你的,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来世上不合适,他的妈妈还没有洗刷冤屈,还没有过上幸福安心的日子,还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生。”   “再过段时间,再要一个……”   顾柳说到一半,发现自己竟有些哽咽。   她不知道怎么说下去,这孩子是霍霖深和许欢的,上一个出生不久就夭折,许欢伤心了五年,现在又……   如今就算安慰她以后再要,又哪里还能一样?   许欢抚了抚额角,眼角掉落一滴晶莹,她似是全然没有感觉,就这么轻轻闭上眼,“我有点累,想休息下。”   话落,她便滑在被子里,将整张脸都遮掩住。   “好,我出去。我帮你收拾好东西,让你安心养着。”   顾柳听出了那话里的颓丧和绝望,只能勉强扯开一抹笑,缓步走出去。   刚关上门的刹那,就听见病房里传来的哭泣声,压抑又克制着的,却依旧能让人心疼到骨子里的、哀泣。   - - - 题外话 - - -嗯……孩子没了。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不要打我!~~o(>_)o~~这个时候确实不合适有哈。但我大欢欢现在受的苦,以后就是霍先生的那啥哦呵呵呵……   ..   ☆、第二十七章 霍大少爷心真宽   顾柳她靠在病房门边,静静听着里头传来的哭泣声,久久没有说话。   男人还站在窗户旁,他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换过姿势。   顾柳四下打量了一阵,陈羽姗似是不在了。   她没有迟疑,径直朝霍霖深靠近,看着他紧皱的眉宇始终不曾松开,看着他喉结蠕动,吐出了几个字眼。   “她怎么样?”   “你还装模作样。”   顾柳心里是生气的,她想着当年那个傻乎乎暗恋他的女人,想着那个随随便便就嫁给他的人,想着如今狼狈到连个人样都没有的人!   “霍霖深,你还敢问?你特么就是一个混蛋!”顾柳心疼,回应霍霖深时,都是尖锐的咒骂声。   她还想扬起手想打他,却在半路被拦截下来。   男人眯了眯眼,将她甩开,“不愿说,也不要紧。我并不是很关心。”   顾柳不敢置信,她想起许欢就在旁边的病房里还不曾移动,也只能恨恨咬牙。   “霍霖深,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快十年了吧。我和许欢呢,从小我们就认识。你们走到今天,欢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思考过原因?”   男人蹙了蹙眉,却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呵……霍霖深,你会后悔的。”   顾柳说完就走,她只能恨恨咬牙警告,想告知霍霖深实情,却又不敢告诉他许欢流产一事。   霍霖深看着她走远,对她刚刚的诅咒一笑置之。   这时的霍霖深,是不会相信这些的。   他固执地朝病房里走去,鬼使神差般地,推开了门。   “柳柳,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许欢低声开口,在哭泣之后的嗓音,有些沙哑、还带些哽咽的意味。   脚步声继续靠近,节奏轻缓、又稳定。   “你就让我自己好不好?”   “不好。”   传进耳朵里的,是男人低沉又沙哑的嗓音,顺着静谧的空气,飘到她身边。   许欢几乎是下意识地缩起身子,避开他沾染过的空气。   “你进来做什么?”   “关心我的前妻。”   他轻描淡写地应着,眼眸扫过许欢那张苍白到了极致的侧脸,最后几步走到对面,盯着她。   许欢没有迎上那道目光,她只扬起手臂,遮住半张脸,“我想没有这个必要吧,霍先生也不用假心假意,让人误会了不好。”   他嗤笑,非但没有立刻离开,反还强势拉开许欢的手,非要望着她,“你觉得,我做事还需要看别人的脸色?”   “那么,你又来做什么呢?”   她没有再闪避,甚至唇角还能扯开一抹笑容。   连许欢自己都觉得讶异,“媒体和张伯伯一行,都离开了吧。你来我的病房,既不是为作秀,那么,还来做什么呢?”   “名满红城的霍先生,总不至于还来嘲笑一个生病的敌人?”   ..   ☆、第二十八章 陷害陈羽姗,让她知道后果   霍霖深愣了愣,眼眸猛地闪烁了下,立刻避开她的视线。   是啊,他为什么要走进来?   许欢是好是坏,是死是活,与他有什么关系。   她不过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为了自己,不惜害死别人,不惜利用自己的孩子。她不过是个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的前妻,值得关注么?   病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空气像忽然加大了密度,开始用力挤压他胸口。   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那份复杂的情绪是什么。   “霍霖深,我爸爸差点病危。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不能再失去他。”   许欢的话轻轻浅浅的,传入他耳朵里。   男人轻挑眉,淡淡说,“所以呢?”   “我爸爸没有行贿,不,应该说没有行贿成功。你收手吧。”   “你认为,我会吗?”   许欢嗤笑,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被子下的手握紧了小腹处,“显然不会,所以,我也不会收手的……”   霍霖深很久没有再看见许欢眼里这么光彩熠熠的模样。   哪双曾无数次让他沉溺其中的眼眸,竟让他生出些恍惚之意。   他总觉得有哪里发生了改变。   “许欢……”   他开口想说什么,却被外头的声音打断。   “霖深,你在哪?”   陈羽姗的声音正好出现,终止了他即将出口的询问。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了许欢一阵,终于转身走了出去。   病房门被轻轻合上,许欢听见外头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里面,是许欢?”   “嗯。”   “她是怎么了,没事吗?”   “应该没事,回去吧。”   最后声音距离她越来越远,远到许欢再也听不见任何一点音响。   她将自己埋在枕头里,心里头酸酸涩涩的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   又过去几天,红城的深冬终于来临。许家明行贿一事最近都没有更多的消息泄露出来,然而大势已成,哪怕就只放着,公司形象和股票也很难挽回。   “欢欢,你打算怎么办?”   电视上的报道依旧铺天盖地的,梁氏、许家明等几个词,最近一直在红城占据热门地位。   顾柳是记者,对于这些最清楚不过。   “我看,霍霖深也是拿不出更多证据的。他无非就是要报复你,不大可能真去陷害伯父。”   许欢翻了翻办公桌上堆积的文件,唇角紧抿着没有半丝温度,“到现在,还称不上陷害么?”   “梁氏现在很惨,我如果什么都不做,等爸爸出院,他也会变得和我一样,一无所有。”   她起身,盯着电视。上头正播放着一段陈羽姗的采访视频。   “陈小姐,请问您对梁氏一事有何看法?”   “我不知道这些事呀,都是霖深处理的。”   记者追着陈羽姗不放,“可许家父女都进了医院,您认为他们还有可能东山再起吗?”   “医院?”   “谁知道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呢,又或许、是老天看不过去,故意做的呢!有些人做错了事,就是会报应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她故意拿许欢曾说过的话来堵她。许欢猛地一怔,又听出她话里双关之意。忽然克制不住,拿起桌上的书,重重朝电视砸过去!   “柳柳,让小云过来一趟吧。”   ..   ☆、第二十九章 但是欢欢,你别伤害她   “我要见陈羽姗。”   许欢把樊耀云叫到办公室里,开口就是这句话。   樊耀云显然有些意外,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掉思绪。   “为什么要见她啊,据我所知,你们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关系不好也能见。我不仅要见,还要你亲自约她出来,这是地点。”许欢将一张字条推到他面前,上头写着一个地名。   樊耀云这才肯放下杯子,狐疑开口,“欢欢,你要处理梁氏的事,就直接约羽姗她叔父好了,商场上的事,她什么也不懂。”   “谁说我要找她商量商场上的事?”   樊耀云一愣,骤然抬头,“那你是想谈、霍霖深?”   许欢只微微一笑,却再也不肯解释下去,她缓缓躺回沙发里,像是没有看见一地凌乱,就这么安然自得地喝着东西,“小云,我给你考虑的时间。”   “今天下午四点,我要在这个地方见到她。在这之前,你还有好几个小时可以慢慢思考。”   樊耀云摸不透许欢的心思,她这么明目张胆地命令自己,用脚指头想也是知道了自己对陈玉珊的感情。   可最终他还是摇摇头,“你约她,她肯定不会见。我约她,她也不一定肯……”   “小云。”   许欢忽然开口,打断了他未尽的话。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特别好说话,也特别好利用?”   她垂下眼眸,轻抿一口杯子,“五年前,你对我说的话,从来都是照做的,连反问也不敢有。”   这话,无疑过份了些。   樊耀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下意识地看向顾柳刚刚站的方向,可偏偏顾柳有急事已经离开。   他只能凝着脸,试探着道,“毕竟已经过去了五年,欢欢,我长大了。”   “嗯,是长大了。以前不懂的,现在都会了!”许欢唇角抿着轻浅的笑,带着淡淡的嘲讽。   “我和陈羽姗见面是因为私事。让她和霍霖深之间生出嫌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吧?我劝你好好考虑,否则下次我请你帮忙,用的就不再是这个条件!”   话音刚落,许欢忽然扬起手,将杯子重重放在桌面。   “小云,别逼我不留情面。”   夸张的声响,震慑住樊耀云。   他几乎是不敢置信地望着许欢,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   许欢的话,已经说的清清楚楚的。   她是知道那天晚上的事的,知道他故意让人引霍霖深去308号房,知道他把那视频放在婚礼上。   甚至,知道是他在背地里故意误导,间接引发梁氏现状……   想到这,樊耀云猛地站了起来。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朝门外走,到门边时才敢再说话,“下午四点,她会准时到。”   “但是欢欢,你别伤害她……”   - - - 题外话 - - -求收求收求收,看文收藏是好习惯么么哒!   ..   ☆、第三十章 霍渊渊   直到樊耀云小心交代着让她不要伤害陈羽姗,许欢才终于发现,如今的樊耀云的确不是当年的他了。   他终于,也知道维护自己喜欢的女人。   可是小云,你确定你喜欢的人,值得吗?   “许总,您要的餐厅已经订好,这些东西,也都准备好了。”   她把手里几样精巧物件递过来,许欢一一测试过之后,才点头。   下午四点。   一辆全身漆黑的汽车出现在郊外,映着马路的莹白之色,格外引人注目。   陈羽姗看见餐厅,径直将车子停靠在旁边,“樊耀云,我到了。你怎么约这么远的地方,我找了很久啊。到底有什么事?”   “你进去就知道。”   樊耀云应声之后立刻就挂断电话,陈羽姗也不疑有他,只是因为干冷的空气,而有些不悦。   “羽姗小姐,您看小姐她也困了,是不是快些回去,她在外头睡不好。”   “我知道了,先带她一起进来!”   她撇了一眼坐在后座的霍渊渊,心里的情绪越发复杂。   这几年,她对这丫头也算好到极致,平日里事事照顾着,偏偏这丫头从来不肯喊她一声妈。   要不是跟她还算亲近,恐怕她连霍太太的身份都挣不到!   “姨,饿。”   小丫头看着她,等了许久也只憋住这两个字,陈羽姗嘴角抽搐了下,终于打开车门,将她抱在怀里,“饿了是吧,姨带你去吃东西。”   “嗯。”   佣人跟在后头,小心瞧着两人。   霍渊渊脸上从来都没有太多表情,如今被陈羽姗抱在怀里,也只乖巧靠在她肩上。   餐厅里很空,空到极致。   陈羽姗粗粗扫过一眼,竟一个人也没有看见。   她拿起手机想给樊耀云打电话,却忽然听见身侧传来清冽的音,“陈羽姗,不用打了,找你的人是我。”   许欢站起身,背对着窗户,有细细的光打在她侧脸上。   “这边坐吧。”   陈羽姗却不动,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旁边的佣人一见着许欢,还有些惊讶地喊出声,“太太,怎么会是您?”   “李姐,好久不见。”   “你胡乱叫什么,谁是太太你分分清楚!”许欢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称呼,又触及她的底线。陈羽姗狠狠咒骂了句,不自觉的全身紧绷。   她十分谨慎,四下看了看之后,小心翼翼将怀里的人抱紧。   “姨、疼。”霍渊渊有些不舒服,挣扎起来。   “李姐,你怎么还愣着,还不抱她去吃东西。”   “谁家的女孩?饿了就一起过来吧,我已经点好了餐。”许欢打量了一阵,不经意提起。   谁知陈羽姗却像被人用刀抵住了脖子,整个人都紧张兮兮,“不用了!”   她尖锐拒绝,“李姐,带她回车上去!”   “是是是。小姐,来,我抱你。”   ..   ☆、第三十一章 这是谁家的孩子   李姐将霍渊渊接过去,急急抱着回到车上。   许欢的目光下意识跟上,却也只看到一眼,那道小小的身影,尽数被陈羽姗遮挡住。   她干脆收回视线,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谁家的孩子,让你这么紧张?”   “跟你没关系!”   陈羽姗态度极差,许欢却不介意,自顾自说了下去,“看刚刚的情况,应该是李姐在照顾着,她又叫她小姐……”   “那小丫头刚刚开口了吧,叫你姨?唔,这就让我不得不多想了。”   “她那么水灵的样子,难不成、是霍家的?”   这话说出口时,许欢正好扬起眼眸。就对上陈羽姗震惊又心虚的模样。   “你、许欢你想说什么?”   陈羽姗心一急,差点以为许欢已经猜到。   可转念一想,许欢怎么可能知道?她只需要按照“实情”说清楚就好。正好趁此机会,让许欢再也没有机会接近霍家!   许欢却不知她的心思,只忽然回头朝外头看去,隐隐约约瞧着坐在车内的小小身影。   不知为何,她心口那处,火辣火辣的。   蹙紧眉,许欢难得的失了镇静。因为这个猜测,又或者、因为她已经死去的女儿。   “对,就是霍家的。”陈羽姗到这时,反而变得冷静。   她不着痕迹地掐着掌心,又偷偷给霍霖深发出短信,自己则尽量保持镇定,“是三年前,霖深收养的孩子。”   “现在她是霍家的大小姐,李姐自然这么喊她。当然,除了是霖深的女儿之外,如今也是我的女儿。”   见许欢默不作声,只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陈羽姗又忍不住解释起来,“怎么,你是不是想起了谁?没错,就是因为你的女儿死了,霖深才另外收养一个。”   “对了,她今年年末才四岁,比你女儿,小整整一年。”   许欢听完,忽然“咯咯”笑出声来。   她挑了挑眉,神情带着若有所思。需要很用力才能按下心里情绪装作淡淡说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自然知道她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几年前就不在了。”   陈羽姗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忽然就又听见许欢的话,“唔,因为她不在。所以霍霖深另外收养一个来代替。他一向是喜欢找人代替的,以前是,原来到现在还是。”   “不过……如果我的女儿还在,那么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带回到我身边。”   许欢轻轻浅浅笑着,夹了一块鱼肉放到陈羽姗碗里,语气冷淡而不经意,“霍太太,您说是不是?”   “我怎么知道!”陈羽姗像被针刺到一样,猛地站起来,“你找我到底干嘛,不说我现在就走。”   “能是什么,想陷害你。”   ..   ☆、第三十二章 陈羽姗,你的今天是报应   陈羽姗不敢置信,她刚刚才把许欢递过来那块鱼肉放进嘴里,正好咽到一半。这一下,吐也不是,继续吃也不是……   “许欢,你该不会在这里面下了毒?”   她想到这个可能,满脸急切。   许欢却“扑哧”一声笑出来,“陈羽姗,你现在可比以前胆小多了?就这个胆子,还敢自开着车到这么偏的地方?”   “咦,这辆车看起来挺不错的,自己买的?”   “当然不是。”陈羽姗翻了个白眼,显然对许欢的恶趣味很不感冒。她干脆也不追问许欢为什么找自己,她只要在这里等着,等霍霖深到就是,“多的是人排队等着送我车子,怎么可能自己买。”   “那这辆?”   “我叔叔送的,庆贺我结婚。怎么,你觉得好看?可惜,这可是限量版,全球仅此一辆。”   许欢抿了抿唇,看着陈羽姗的目光却还带着些鄙夷,“说到底,还不是沾了霍家的光,你叔叔、难道不是为了让霍霖深帮他做些什么事,才舍得给你送这个?”   她的试探和怀疑,让陈羽姗瞬间炸毛。   “喂!你不要胡说八道好不好。许欢,我和叔叔感情一向好,他送我些东西也没什么。何况,就算他是为了霖深才送我这个又如何?我是霖深的妻子,我们不分彼此。”   话落,陈羽姗看见许欢有些僵的脸色,心里一阵舒爽,“没话说了吧,你早已是过去式,以后最后放聪明点!”   “说的对!”   许欢到这时,才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脸色。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陈羽姗一阵,轻点头、起身,“我这人也没别的优点,正好比一般人聪明些。霍太太,谢谢你的配合,再见。”   许欢要走,陈羽姗连忙拦住她。   到这时她哪怕再迟钝,也猜了事情不对,“你到底是……”   “我说过的,要陷害你。”   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连看都不再多看陈羽姗一眼。   “这辆车挺好看,新汽定制版,未上市也未公开。我爸爸不过是打了它的主意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人告发行贿、以权谋私。”   “陈总比我爸爸厉害的多,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东西送给了霍家。”   “那是送给我的!”   陈羽姗急了,她并没有去关注梁氏一案。因而也并不知道这辆车的来由。   这是前几天,陈英的确叮嘱过她这段时间减少外出,她哪里知道这些,好不容易出院,自然要出来透透气……   “许欢,你故意套我的话?!”   许欢但笑不语,到这时才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是啊,录音已经发出去存档。你亲口说的,你和霍先生不分彼此。所以,陈总为了陷害合作伙伴,送给霍家价值不菲的车,借以贿赂霍霖深利用不正当手段,打击梁氏!”   ..   ☆、第三十三章 她不疼,她的心是硬的   “许欢,你卑鄙!”   陈羽姗风度尽失,张牙舞爪的模样,恨不得把手掐在许欢脖子上!   “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许欢面无表情地退后几步,整理好衣服。   她看着陈羽姗的模样,心里头除了达成目的的轻松之外,还有着淡淡的悲凉感。   摇摇头,许欢有些怅惘,看着远处略为晦暗的天色,喃喃说道,“陈羽姗,我当初,怎么会输给你?”   ……   陈羽姗还疯狂地叫嚷着,许欢正要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的低哑声音。   “因为你自作孽!”   许欢抬起头,就看见侧前方朝自己走过来的高大身影。   她耸耸肩,全然不在意,“自作孽?或许吧。”   陈羽姗已经朝霍霖深跑过去,哭诉刚刚的一切。   许欢好似没有看见,自顾自朝车子走去。目的既已达到,她不需要再去看这些画面。   挡风玻璃前,停靠着那辆陈羽姗那辆黑色汽车。   她抬起头,就看见将脸贴在后窗上的小姑娘。   眼眸清丽、唇红齿白。小姑娘漂亮的脸蛋上红扑扑的,似是发现许欢在看她,还眨了眨眼睛。   许欢忽然怔在当场。   她心口里不知怎么的,竟开始泛起闷疼闷疼的感觉,有一股力量推着她往前,催促她再靠近些。   小丫头就站在座位上,一直睁大眼睛打量着她。干净澄澈的眼眸,似能让人沉陷其中。   许欢重重抚着心口,却再也克制不住那汹涌而出的感情。   她猛地推开车门出去!   “东西交出来!”   外头等着她的,不是漂亮的小姑娘,而是带着冷意的男人。   她只看了一眼霍霖深,便将人推开。   可刚走一步,手腕就又被人握住,许欢甩也甩不去,头发在风中胡乱飞舞着,她转身,重重一脚踢在霍霖深小腿上!   “霍霖深,这不是跟我谈判的态度,明天我会亲自过去提出条件,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顾不上男人的闷哼,许欢急切的,想去仔细看看那精致可人的小姑娘。   可偏偏,身后的男人总能看出她的想法。于是他步伐迅速地走到她前面,上车、关门、发动、离开……   “等等!”   许欢喊了声,可霍霖深自然不会听她的。   他只面无表情地踩下油门,迅速驶离。   许欢也不知怎么的,只觉得心脏像被人挖空了一样,不要命地朝前跑……   直到绊住脚,猛地跌落在地……   “爸爸,姨疼。”   陈羽姗勉强笑了笑,只当她关心自己,“渊渊,姨不疼。”   “疼,好疼。”   小丫头的声音清脆响亮、又带着些娇气。她一整张脸都挤在了一块,揪心的模样,好像摔倒的是她自己。   陈羽姗往后看,这才发现霍渊渊一直站在座位上,面朝身后。   她猛地倒抽一口气,“李姐,让小姐坐好!”   “爸爸!”   小姑娘难得这般坚持,她本来就是柔软的人,哪怕自小不与人亲近,却对着世界充满爱意。   霍霖深许久没有说话,只盯着那张固执的小肉脸。   很久很久,他才缓缓解释。   “她不疼,她的心是硬的。”   ..   ☆、第三十四章 霍霖深,以后我们生了孩子,就叫渊渊好不好   许欢之后就回到了公司,小夏还没下班。   这几日整个许氏也陪着她一起疯狂加班,处处都是忙碌景象。   “小夏,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许总,时候也不早了,您还是先休息吧。”   小夏递给她一杯热茶,小心关注着。   许欢却只摇摇头,她在电脑上搜索浏览了许多信息,看着空白一片的资料,秀眉越皱越紧。   “小夏,你知道霍家,另外收养了一个女孩吗?”   小夏愣了愣,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连连点头,“是有的。三年前霍家大小姐去世、去世之后,霍先生就收养了她。”   “说是看见的时候特别投缘,就把她带回家了。”   特别投缘?   许欢眯了眯眼,想起霍霖深的行事风格。   他的确是容易做这种事的人,而那个小丫头,也跟她投缘。   “许总,您怎么会突然关心这个?霍小姐刚刚被收养的时候,红城各家媒体都争相报道。不过全都被霍家拒绝了就是,到现在她也极少在人前露面。”   “霍家将她保护得很好。”许欢沉吟道。   “是,霍家这么多年也没有别的孩子,就收养了她一个。”   许欢迟疑了下,笔尖轻触白纸,停了下来。   小夏以为她没有别的事要询问,抱着盖好章的资料就往外走。   到门边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声音,“那,她叫什么名字?”   “哦,叫霍渊渊。”   她说完,瞧着许欢有些呆滞的模样,不疑有他,径直走了出去。   “啪嗒”!   办公室门关上的那刻,许欢手里的笔忽然掉落在地。   她脑海里再度浮现出那肉乎乎的小姑娘,耳朵旁尽是她软绵绵唤着的声音。   她是霍霖深收养的女儿,却叫霍渊渊。   许欢忽然想起几年前,他们在长溪度假时说过的话。   那时清晨,一夜缠绵之后,两人靠在窗前看日出。   她忍不住的,指着不远处那名叫“长溪渊”的小涧说道,“霍霖深,以后我们生了孩子,就叫渊渊好不好?”   “不合适,我想要女儿。”   “不管男女都可以用这个名字呀,以后你只要叫着他,就能想起现在,到老也不会忘。”   许欢怔在那不知如何是好,她只觉得那是记忆力最好的日子。五年来对着铁窗看着外面荒芜时,只能抱着回忆和恨过日子。   她忽然起身,慌慌张张站起来就往外跑。   隔着久远的日子,仿佛能看见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他深沉却张扬的目光,那透着独属于他味道的外套、他嘴里不经意呢喃出的情话。   许欢不敢去想,他每日唤着渊渊的名字,心里想的,究竟是那一幕,还是他们之间,最不可逾越的那道深渊!   ..   ☆、第三十五章 我要见她,仔细看、或者验DNA,如果真是我女儿…   “小夏,欢欢在吗?”   “在里面的,刚刚还……”小夏看见顾柳过来,点头回应。转身的时候,就看见办公室门迅速打开,许欢满脸急促和慌张,连外套也不拿的,就这么跑了出来。   顾柳挥挥手,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欢欢,我找你有点事。”   许欢好似没有听见她说话,径直朝前快步走着,满脸都是慌张无措。   直到顾柳发现她有些不对劲,才在半路将人拦下。   “你怎么回事?下面来了几家媒体,要采访你。明天就是你说的一周之期,大家都在等着看你要怎么解决。”   许欢猛地停下,双手紧紧揪在一起,只抬起头望着顾柳,“我现在就去解决,我去、去霍家!”   “欢欢!霍家现在哪里有人在,你就是要去,也得通知梁阿姨、还有霍霖深啊。”   顾柳说的话很有道理,许欢听见或霖深的名字,又呆呆停了下来。   她欢欢勾起唇,扯动了下。留下个说不清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办公室门被紧紧关上,里面再度恢复安静。   许欢坐在沙发上,低垂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回事?不顺利吗?”   她摇摇头,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整个红城也找不出几张霍渊渊的照片,她如今看的这个,还模模糊糊的。   “这是霍家收养的那个孩子吧。你看她做什么。”   顾柳实在太了解许欢,单单她如今的表情,就让顾柳感到事情不简单。   “我觉得,她好像、好像是我女儿。”   许欢忽然用力抚着心口,空荡荡的那处忽然被填满。她说不上那种感觉,却有骨肉相连的直觉,直觉这个漂亮精致的小姑娘,流着自己的血。   顾柳怔了怔,连笑容也有些勉强。“欢欢,你别胡思乱想,她还不到四岁,你的孩子如果还活着,今年快五岁了吧。”   “相差整整一年。你是不是,身体还没有恢复,才出现错觉。她比那个孩子,小很多呢。”   许欢是知道的,可无论怎样的理由。都抹不去心里的感觉。   她握紧拳头,咬咬唇不知有了些什么心思,平白无故的,她不至于会生出这些情绪,霍霖深,也不会随便把一个孩子带回家里。   “既然有怀疑,就要求证。我要见她,仔细看、或者验DNA。如果、如果真是我女儿,那……”   她不敢去想会变成什么样,只单单有这个念头,心里的兴奋就克制不住。   许欢抬头看着顾柳,红唇轻咬,“柳柳,我必须要确认这件事。”   “好。”   “可是,你想怎么做?”   许欢又沉默下来不说话了,可顾柳一向了解她,知道她大概是在脑海里仔细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见到那个小丫头。   - - - 题外话 - - -今天开始都是两更,有多无少。   解释下男主为毛恨女主,可能我没有交代得很清楚。因为当时所有证据指向女主弄死了一女的,轮+尸骨无存的那种。嗯,那女的跟男主关系你们懂的,就是酱紫。具体前面我会修改下,谢谢亲们意见也、希望能继续支持,(づ ̄3 ̄)づ╭?~   ..   ☆、第三十六章 要是我女儿,该跟她差不多,您说是不   次日   霍宅里,陈羽姗和金莹在客厅里。   从那天起,陈羽姗就一直放不下心,这才在今天一大早,就赶到霍宅里。   “你是说,今天是最后一天?”   陈羽姗点点头,看向停在院子里的车,她已经重新换了一辆跑车,再不敢碰那漆黑汽车。   金莹不疑有她,只拍拍她的手安抚,“我想,许欢她应该去找霖深了吧。咱们待会就给他打个电话,相信霖深会处理好的。”   “嗯,我是相信他的。只要他不要因为对方是许欢手下留情就好。”   “胡说,那个女人算什么,她现在什么都不是。”   金莹抱怨了几句,本还想多说些什么,可看见乖乖坐在一旁的霍渊渊,到嘴边的话也生生咽了回去。   “总之,你不用担心。她再怎么,也不敢放肆。”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话,玄关外传来李姐的声音,“您不能就这么进去啊,里面有客人。”   “我想我可以。”   许欢甩下几个字,径直推开了玄关处的门。   左侧沙发上,就坐着金莹和陈羽姗,两人话说到一半,甚至金莹的嘴巴还半张着。   她抬手,指着许欢,“你、谁让你进来的,保安呢,请她出去!”   “伯母,我是来谈公事的。”   许欢二话不说,径直从两人身侧走过,最后停留在沙发边角那处。   金莹想拦着她,可还是来不及。   许欢走了过去,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就滚在角落里,睁大眼睛望着她。   “你叫霍渊渊对不对?”   小丫头迟疑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什么。她等了一会之后,才点点头,“嗯!”   “几岁了?”   这下,霍渊渊挠挠头,想了一会才张嘴。   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金莹打断,“四岁,渊渊,告诉这个阿姨,你四岁了。”   小丫头自小跟着金莹,听话地跟着学,“渊渊四岁了。”   许欢眯了眯眼,却也不多说,只缓缓靠近她,似只轻巧抱了抱她,可不知因为什么动作,让小丫头皱了皱眉。   陈羽姗眼明手快地从旁边出来,将霍渊渊抱在怀里,“妈,我先带渊渊上楼。”   可许欢一时间不舍得放,拽着那软软的小身体,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住。   “呀。”小丫头喊了一声,也不知是谁碰着了她,让她喊疼。   许欢下意识松开手,陈羽姗就立刻将人送到楼上去。   她望着两人离开,视线垂落到茶杯里,像是不经意提及,“很可爱啊。伯母真有福气,能有这样一个乖巧的孙女。”   “可我,就没有您这么有福气了。有时候常常会想,要是我的女儿还在,应该也跟她差不多大吧。您说是不是?”   - - - 题外话 - - -第二更中午哈。   ..   ☆、第三十七章 霍先生,这么粗鲁不好吧   金莹面色僵硬,一时也不知要如何答话。   “渊渊,是霖深收养的孩子。”   “你的女儿,我也很遗憾。”   她没发现,许欢松开的手指,一直在颤抖着。像是有人生生剥离她的心脏,又或是,把里面仅存的活力都挖走了。   许欢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被掩藏起来。   金莹见霍渊渊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小丫头的身世,他们都是知道的。   大家费尽心机,也不过就是想瞒着许欢,却不料她这般敏锐,直接找上门。   如今,甚至还不确定找上门的原因是什么。   “许欢,你说你是来谈公事。这里可没有能和你谈公事的人。”   许欢抿了抿唇,四下打量着客厅,“待会就有的。”   来之前,她已经给霍氏打过电话。   她现在非常满足,因为刚刚那一个轻浅的拥抱、又或者因为被她小心藏起来了的,一根头发。   霍霖深来的还算快,他倒没有气势汹汹,出现的时候,反而格外平静。   他冷眼扫过,就看见端坐在旁边的许欢。当即想也不想地朝那边走过去,抬手握紧她手腕往外拉。   “霍先生,我是来找您谈公事的,这么粗鲁不好吧?”   “跟我出去!”   霍霖深自是不会听她花言巧语,径直把人拉到了院子里。   “就算借口也找像样一点的,要谈什么非得到这来!”   许欢甩开她,环顾四周,“我喜欢在熟悉的地方谈,这样我会更有把握。”   她一边说着,没去注意男人阴沉的面庞。只一边从包包里把文件拿出来,“这里有一份新闻通稿,烦请霍先生让那位检查人员在今天之内宣布吧。我答应过几位伯父最迟今天解决,这份通稿,至少能让梁氏暂时安稳下来。”   霍霖深眯起眼,随意翻过。   他扬手,将想离开的人拉了回来,“何不要求更多些,直接证明许家明无罪也不是不可以。”   “不需要。”   许欢转身,秀眉蹙了蹙。她笔直望进霍霖深幽暗眼眸里,像是发现了什么,忍不住笑出声,“霍霖深,你在担心什么?”   “我不想这么这么干净利落处理好,梁氏已经受到了影响,我爸爸现在还在医院里。现在我手上有这么好的筹码,你觉得,我会随便放弃吗?”   她拿出手机晃了晃,“这里,有霍家和陈家勾结的证据。陈英、陈羽姗,还有你。而你只有定不了我爸爸罪名的一份录音,谁的轻谁的重一目了然。”   许欢很清楚,什么是等价交换。   她不愿意这么轻巧地放手,只抬起头看了看二楼阳台旁站着往下看的小小身影。   也许,她还能换到更好的呢。   ..   ☆、第三十八章 他嗅到她身上传来的发香   可偏偏,霍霖深总能看明白她。当即眯起眼,似笑非笑地将她拉到身边,“别肖想不属于你的,许欢,你就该安安分分过自己的日子。”   “霍霖深,你这话意有所指。指的是什么?”   她吐气如兰,气息萦绕在男人耳畔。不知怎的竟让他身体僵硬。   霍霖深想推开她,却还没来得及,就已被一声叫嚷打断。   “霖深!”   陈羽姗的出现,总伴随着尖锐的声音。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霍霖深低头靠在许欢身边的模样,似是、在亲吻她。   她二话不说,径直把两人分开,扬手,便要去打许欢。   “贱人!”   陈羽姗气极,这个女人从出现开始,破坏了她的婚礼、陷害她去担罪名、现在还公然亲吻霍霖深?   “许欢,你到底还要不要脸!你们家的人是不是都这样,死乞白赖地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几乎抓狂,恨不得抓花了许欢的脸。   而许欢,似乎因为她的动作而怔住。   她在陈羽姗的注视下,缓慢而沉稳地从包包里拿出镜子,细细瞧着被她的指甲刮到的右脸。   “很好,我的筹码又多了一个。”   “你、你什么意思?!”   陈羽姗气急败坏的,甚至还想出手。偏偏霍霖深已经制止了她,那双让她着迷的眼眸里,泛着明显的不悦。   许欢慢吞吞抬起头,把挨打的脸凑在她面前。   “霍先生夫妇为了掩饰证据,试图威胁我,并在这一过程中,蓄意行凶,对我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她指着脸上细细的血痕,面无表情,“对了,破相了呢。霍太太以为,医生会判定成轻伤,还是重伤?”   霍霖深嘴角抽搐,他不曾料到许欢会这样回应。   依着她的性子,该是直来直往的,一巴掌呼回去。   “许欢,我恨不得杀了你!”   陈羽姗尖叫着,用力挣扎起来。   霍霖深四下看了看,想叫保安过来,却不料这一个疏忽,就让陈羽姗挣脱开束缚,再度扬手朝许欢甩下去。   “陈羽姗,你以为同样的手段,还能成功第二次!”   许欢握着她的手臂,要将人推开,可陈羽姗哪里肯放弃。挣扎起来不管不顾的。   男人眯起眼,看着许欢克制不住地扬起手时,立刻反手,制止了她。   “够了。”   “啪!”   这一次,陈羽姗抓住了机会,在霍霖深刚出手阻止许欢时,她甩在了过去。   随着清脆的声音落下,院子里一下子安安静静的,只有萧瑟冷风吹过。   男人眯了眯眼,黑色瞳仁里闪过一丝讶异,几乎是反射性地将许欢拉到了身旁。   陈羽姗的手最终落在许欢脖子上。   男人没料到自己的动作看起来如何,只是软玉温香撞ru怀里,他嗅到她身上传来的发香时,愣了几秒。   可下一瞬,手立刻放开了许欢。   ..   ☆、第三十九章 霍霖深你对我不满就动手,没必要用这种方式   “许欢,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的下场,你再这么趾高气昂的,以后会更惨!”在陈羽姗看来,她终究还是在霍霖深的“帮助”下教训了许欢。   “不劳你费心。”许欢握紧了拳,没有去看身边的男人,更没有去管脖子上的血痕,她握紧了拳头,想着楼上的小姑娘也不知是不是还在看。硬生生把愤怒压了下去。   她就这么扬起眼眸,嘲讽而不屑,“陈羽姗,你有空关心我,不如多考虑下自己。你对我动手,就不怕我把你告上去?到时候我这五年怎么过的,你可以亲自体验体验!”   “你现在不该想办法让自己名正言顺吗?几年的时间,霍先生收养的女儿,竟然还只叫你姨?”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话,楼上阳台那,小丫头站在栏杆处,小心翼翼开口,“姨,打人不好。”   陈羽姗看见霍霖深骤然阴沉的眼,一颗心猛地沉下去。   该死,她怎么没想到霍渊渊会看着。   整个霍家,最忌讳有人当着那丫头的面动手。   “对不起霖深,我太激动了……她、她刚刚抱着渊渊,我……”   这话一出,男人眼眸瞬间眯起来。   “渊渊?”   许欢和小丫头打了招呼,转身走出去。   她自然是顾不上其他,只迫不及待地想把头发送去检验。想知道那丫头,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霍霖深自始至终没有说话,许欢心口冰冷到没有温度,嘴角带着些讥讽意味,就这么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身后男人身躯猛然一怔,浓眉紧蹙。   许欢于是听见身后传来男人阴沉似水的声音,“赵伯,送许小姐离开。”   “不用。”   她丢下两个字,连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站住,许小姐是贵客,我亲自送!”   他猛地咬牙,追了出去。   许欢被他抓住,却重重甩开他的手,“霍霖深,你不用担心,赵伯以前对我挺好的。我还不至于对他怎样!”   可男人始终沉着脸,一句话也不愿多说,就只把她往车子里带。   许欢被霍霖深塞进去,却也安安分分的没有反抗,就只乖乖坐在副驾驶座上。   他抽了一支烟,身边顿时烟雾缭绕,气味扑鼻而来。   许欢呛咳几声,忍不住将头探出窗外,“霍霖深你要是还对我有不满,可以动手。没必要采取这种方式!”   “许欢!”   霍霖深而是恨恨将烟蒂掐灭,收敛起情绪,“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能出来,就好好珍惜自由的时间,还是你想再进去呆一段时间?”   许欢闻言,冷笑了声。   “这一次,你能用什么理由?”   “五年前,是我约了她到郊外。是她亲自打电话求助指证,是她被人施暴,下落不明。而我好端端活着。是,是我约了她。她的死我脱不了干系。可现在呢?”   - - - 题外话 - - -二更~   第二个小剧场已发布,置顶在第一条评论下么么哒。   以后收藏满两百就写一个好啦,希望大家看了的就顺便加入书架收藏下,数据好才能多更!才能尽快上架!爱你们(づ ̄3 ̄)づ╭?~。   ..   ☆、第四十章 霍霖深你爱她吗   “你在害怕。”男人轻哼了哼。   她坐在车上,看见镜子里印在侧脸上的红痕。   刚刚她应该会打回去的,如果不是霍霖深拦了那一下。   男人因她的话沉默了几秒。   “许欢,你在自讨苦吃。我不会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现在的一切,你也一样。”   许欢闻言,心里头翻涌着说不出的情绪,她忽然开口说道,“哦,是担心陈羽姗吧。说起来,你对梁氏、对我爸爸做的这些,到底也就是为了她。”   “我竟然不知道,你原来已经这么爱她了。”   爱?   这个字眼,让男人怔了怔。   可许欢没有停止,睁大漂亮的眼睛,紧紧锁住他,“那,比当初爱那个女人,更深吗?”   霍霖深眯了眯眼,沉默了一会才哑着声音问,“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更爱你?”   “因为我知道答案呀。”   许欢笑笑,莫名地让他心里紧了紧。   “陈羽姗没有那么好吧,以前你就不喜欢她、怎么人的喜好会变化得这么快。”   她从一开始让他比较的人,就不是自己。   许欢从心底里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从来不够爱。   不过是正好需要一个女人,又遇见了一个女人。   不过是正好她爱他,正好嫁给了他。   所以他宠她纵容她,却在最关键的时候,甩开了她。   霍霖深别开了眼,面无表情,瞳孔深处还泛着冷意,“至少,比你好。”   “是啊,比我好。”   “所以你过的,也比我好。   许欢紧紧掐着掌心,认真而严肃。   霍霖深垂眸时,还能看见那张带着血痕的脸,看见她漂亮的眼眸里盈满的希冀和期待。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说过很多遍。我没有故意害她。你恨我,我无所谓。你娶别人,那也不重要。”   “但是霍霖深,你告诉我,我们的女儿是不是还活着?”   霍霖深似是没有料到她会直接开口,骨节分明的手指紧了紧,将方向盘拽在掌心。   “霍霖深,沉默就是默认。”   这话,两人都曾听过许多遍,往往是在他们最最亲密的时候。   霍霖深挑眉,却只撇了她一眼,半点情绪也不带的,就认真看着前方。   他能感觉到投射在自己脸颊上的灼灼目光,忽然整个人都烦躁起来。   “我们女儿的情况,你比我更清楚。需要我带你去看看她吗?”   许欢闻言,骤然僵硬着不动了。   她知道霍霖深说要带她去看的意思,无非是女儿的墓地。   许欢还不曾去过,不知是因为不能接受,还是因为害怕……   一路无话。   许欢到医院就下车,连再见都不曾再和他说一句。   男人似是有些烦躁,看着许欢离开之后,拿出手机打电话,“陆良明,老地方等我。”   - - - 题外话 - - -我睡懒觉了我有罪……发晚了o(╯□╰)o。   ..   ☆、第四十一章 她以为自己忘了   许欢到医院,倒不是真的为了验伤。她去处理了下伤口,就到病房里看望许家明。   因为事情好转,许家明的病情也跟着变好。   “欢欢,回来了啊。”   梁孟音看见她进来,笑容满面、热情洋溢。   许欢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朝病床走过去,“爸,今天好些了吗?”   “我挺好的啊,倒是你在外面忙,多注意身体。”   “是是是,欢欢啊,唐妈给你爸爸炖的补汤,你也喝点。”梁孟音说着就去给她盛,格外热情。   只是在将碗递到许欢手里时,试探着开口,“我刚刚看见了新闻,霍家动作很快啊。他们发布了一份通稿,算是暂时解除了警报吧。”   “可是,怎么没有说清楚呢?你爸爸现在,还是被人怀疑着的。”   许欢舀了一口汤到嘴边,嗅着软糯香甜的气息轻轻点头,“还不着急,我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   “梁阿姨,你好好照顾我爸爸,别多问吧。”   梁孟音一听就怒了,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打翻。   “怎么能不问,这可是你爸爸。你手里拿到了证据,怎么不跟霍家好好谈,让他们把这事压下来,让你爸爸光明正大回梁氏去。”   梁孟音是有些责怪许欢的,如今多事之秋,她只希望一切能尽快平复。   可许欢总还拖拖拉拉,也不知暗地里在谋划什么。   许欢蹙了蹙眉,明显是有些不悦,“梁阿姨,我要怎么做,还不需要你指手画脚。你在这里把我爸爸照顾好就是。”   “你!”梁孟音正要发作,却听闻许家明轻咳的声音。   “孟音,你也少说几句,欢欢这么做应该有她的打算。至少现在情形在好转了啊。”   梁孟音上下打量了许欢一阵,心里忽然升出一个念头,“你该不会,还想借着这件事,打霍霖深的主意吧?!”   “孟音!”这一次,和梁孟音对呛的反而不是许欢,而是躺在病床上的许家明,“欢欢怎么可能还和霍霖深……”   “那她倒是解释清楚,为什么藏着掖着不许我知道。你好歹也算我的女儿?”   许欢听到这,心里闷疼着的那股气,彻底憋不住了。   她猛地起身,将碗放在桌上,“梁阿姨,您什么时候把我当作过女儿?又或者,因为我当着外人面前叫了那声妈,就真当自己可以命令我吗?”   “我妈早就死了,在你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就死了!”   她想起那一天从远处奔逃回去,却在路上接到母亲病危的消息。   而急匆匆赶到医院,却依旧来不及见她最后一面。   许欢总以为自己忘了,到梁孟音今天提起的时候,她才发现那比想象中更深入骨髓!   ..   ☆、第四十二章 她恨,又怎能狠心害人成那样   梁孟音气不过,狠狠抽气,扬起的手径直指着她,“所以你现在,是在报复我?”   她声音扬得很高,许家明也怔怔望着许欢。   后者却只笑笑,也不知里头是什么情绪,“我还不至于利用我爸爸来报复你。但是……”   她转身看向许家明,继续说道,“但再多的情分,也没有了。”   话落,她再也没有在病房里呆下去。关上门时,还听见里面梁孟音夸张的叫嚷声。   许欢看见医生又急急忙忙赶过去,确定没有大碍之后才离开。   她站在走廊上,任凭灯光遮住半张脸。掌心是被指甲嵌得红红的一块块,像是在惩罚她刚刚说的话。   ……   陆良明和霍霖深认识了很多年,从纨绔子弟到如今的商场大亨,对方的每一次重大经历,几乎都见证过。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霍霖深这样喝酒了。   “怎么,许欢又惹了你?”   霍霖深挑眉,晃了晃手里艳红的液体,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说说,她还能做什么让你意料之外的事。”   男人到这时,才垂眸,将杯里液体一饮而尽,“她故意接近渊渊。”   说到那个小丫头,陆良明有些许愣神,而后又变得愕然,“她知道了?!”   “说实话,我并不确定。但她确实在接近丫头,今天还到家里抱了她。”   陆良明若有所思,顺手又给他递过去一杯,“这么说,许欢是故意的。”   “渊渊病危,好在陈羽姗救了她。抢救回来的时候,你临时起意,要瞒着许欢。这事家里人知道的也不少,难保不会有人泄露出去。”   “但是阿深,你平时可不是这么样子,因为一个女人这么烦恼,不像你风格。认识你这么多年,也就为两个女人烦恼过。当然许欢的情况占多数,”   霍霖深白了他一眼,单手撑靠在吧台上,眼眸沉沉垂看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陆良明思忖良久,才缓缓开口,“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再次因她烦恼,原因是什么?”   霍霖深一向是不愿意去思考任何和许欢相关的事宜的。   他紧抿着唇,拿起酒杯和他碰了碰,一饮而尽。   一口喝完,声音也有些沙哑。   “原因?大概是会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想起,被她骗得团团转的那些事!”   他猛地将杯子放下,似是因为忆起从前,情绪骤然喷涌,竟像要不受控制。   “你在自欺欺人,放不下就是放不下。五年忍着不去见也是放不下,娶别的女人也还是放不下。你因为陈羽姗救了渊渊答应娶她,可心里到底想着谁?阿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担当?”   霍霖深闻言,忽然双脚一软,跌了回去。   “呵……就算是又如何?可她,她再恨云姗,又怎么能将人害成那个样子呢……”   ..   ☆、第四十三章 霍霖深你喝醉了   “是,当时云姗回来,许欢是挺讨厌她的。”   “说到底,她当时那无法无天的性子,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可她要真动了手,怎么给自己留那么明显的证据?”   “她亲口承认的。”   霍霖深笑了笑,想起他质问时,她点头的情形。   “她承认,是她故意的。”   他唇角的笑依旧冷漠,身上雪白干净的衬衫扯开几颗扣子,看起来格外沧桑。   “你反而提醒了我。她胆大妄为惯了,我也习惯性收着手。但毕竟过去了五年,她如果敢打渊渊的主意,你猜我会怎么做?”   陆良明看了看其实已经有些昏沉的霍霖深,发现他说这话时,唇上正好沾着血腥玛丽的艳红色泽。   他只能装作没有感觉到自己汗毛倒竖,开口解释,“好好好,别在意这些小事。许欢接近渊渊也许也只是巧合,毕竟大家都以为她的孩子三年前就不在了。”   “她现在还在为梁氏善后,哪有时间谋划这些。来,喝点酒,把这事忘了。”   “干!”   陆良明眯起眼,神色复杂,让酒保给霍霖深调了三杯高度酒。   他心想自己也尽力给争取时间了,许欢啊许欢,还是得靠你自己。   ……   霍霖深喝醉了。   他一向节制,尤其是在上次和许欢阴差阳错那一夜之后。   醒来时,天色大亮。   手机上是几通未接来电。   他拨了回去。   “霍先生,听说您昨晚彻夜不归。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霍霖深洗了一把脸,辨认出电话那头的声音,沉沉开口,“许欢。”   “是我。11点整,我会出现在霍氏。当然如果你不在,我也会拿手里的筹码,和陈总以及您母亲谈。”   他隔着电话,都能听出许欢声音里的雀跃。   霍霖深忽然关上水,对面镜子照出他面色阴冷的模样,“你在哪里。”   “医院。”   许欢如今就站在医院楼下,仰头望着难得露出日光的天空,唇角微扬,“我刚从鉴定科出来。霍先生,希望您动作能快些,我已迫不及待。”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声音的时候,男人拿起外套,几乎是立刻就朝门外走去。   “哎,这么急着去哪?”   陆良明提着衣服出现,还扬声问了句。   可回应他的,却只是男人不带温度的嗓音,“你明知故问!”   “喂喂喂,看来是她已经确定了啊。我发誓,我可没有透露任何消息。甚至这么久,都不曾见过面。”   “那你们还真有默契。”   霍霖深推开他上车,因为宿醉还隐隐抽痛的脑袋一直在抗议。   他紧皱着眉,努力克制情绪,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霍氏。   “文鹏,给那位打电话,带她进会议室。”   “好的。”   - - - 题外话 - - -第一更。啥也不说了,求收求收求收!!!   ..   ☆、第四十四章 许欢,你想要什么   许欢是和顾柳一起到的,顾柳身上还带着简易摄像器材。   “柳柳。”   进去之前,许欢的脚步停在门外。   “今天如果能成功,晚些时候、就帮我找一名资产评估师过来。统计下我名下东西。”   顾柳迟疑了下,“这倒是没问题,可你现在做这个是要……”   “你想补上梁氏的窟窿?”   许欢没有再回答,她径直推开办公室的门。扫了一眼。   该到的人都已经坐在对面,许欢粗粗一扫,视线最后落在陈英身上。   “陈总,不介意我迟到了两分钟吧。”   陈英的回应,只是淡淡的一个“哼”字。他对许欢早已是恨得牙痒痒,要不是知道自己有把柄被她握在手里,像这样的邀请,他根本不会出席。   “许欢,你也别太为难我们。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梁氏的损失我们会尽量弥补。”   “你看现在的情况,闹大了对谁都不好。趁霖深还没到,咱们私底下先谈妥吧。”   金莹说到底,是不愿意再让许欢和霍霖深扯上关系的。   她当年与许欢也算和睦,但现在她心里最记挂着的,就是霍渊渊。   陈羽姗进门,充其量不过是霍渊渊的继母。   可许欢,那是强势到会跟她抢抚养权的女人啊。   许欢将包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慢悠悠地一个个放到桌面上,“这也不是不行,就看你们给出的诚意了。”   陈英哼了哼,脸色越发阴沉。   他混迹商场几十年,谁曾想到会栽在许欢手上,“只要你同意,这次和梁氏的合作案,我让利百分之十!”   这已是一个十分巨大的数字,哪怕是顾柳听了,也有些诧异。   可许欢,一句话都没有说。   陈英见她始终沉默,甚至看着自己的目光,还有些鄙夷之色。   他忽然一掌拍在桌面,骤然起身,“你手里那点东西,也不是多大的筹码,就算放出去,最多也不过让陈氏和现在的梁氏一样。不值得我付出更多!”   “那伯母呢?霍家也牵涉其中,不准备拿出些什么么?”   “这……”金莹迟疑着,她其实根本做不了主,只是生怕许欢再和霍霖深私底下发生些什么,这才主动出面。   她小心谨慎地开口,“许欢,你想要什么?”   终于有人提到这句话!   许欢眼睛骤然发亮,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将手里那张纸推出去时,指尖是颤抖着的。   “陈羽姗的录音、照片,我的验伤单、我知道的一切、甚至承诺书,都可以马上给你们。”   “你们不想见到我,像当年一样恨不得我消失。只要你同意,我就算从红城离开,也不是不可以。”   “当真?”   许欢顿了顿,点头。   指尖掐紧掌心,是克制不住的激动,“对,我只要一样。”   - - - 题外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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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为了回应她的话,半掩着的门再度打开,梁孟音风尘仆仆、却又努力克制着愤怒和尖锐朝她冲过来。   - - - 题外话 - - -谢谢15122395651.GywhhghR送的月票,还有秋天枫叶红和绝负的钻石红包。继续两更,么么哒。   ..   ☆、第四十六章 你跟你妈一样,狠毒不要脸   “许欢,你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你爸爸!”   “就算霍家的小丫头是你女儿,那、那你爸爸,你就不要了吗?”   她接到霍霖深的电话,从医院急急赶来。   到这里时,就听见了许欢想交易的一切。   “许欢,你怎么能那么心狠手辣,你恨我我能理解,可那是你爸爸啊!”   “他不会有事的。”   许欢也不知要如何应对,她被梁孟音抓着肩膀不住摇晃。眼角余光看见男人转过身时,流露的鄙夷。   可是霍家本就不会轻易放人,她满心满眼的,只想让小丫头到自己身边。   “梁阿姨,我会另外想办法,这件事之后再……”   “之后再怎样!”   梁孟音尖叫,面容狰狞而无措,“你说你爸爸没事,他今天又差点晕倒你知不知道?!”   “许欢,先把这事压下来。你想要回女儿,我们再从长计议,好不好?”   许欢从不曾看见梁孟音在自己面前那样低声下气的模样,她从来都趾高气昂,在自己面前保持最美最好的尊严。   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她的祈求。   可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里,一句别的解释也说不出来。   然而梁孟音,则像失去了所有倚仗,陡然崩溃。   她紧紧掐着许欢,谩骂、诅咒,“你跟你妈一样,狠毒、不要脸!现在,连你爸爸也不要了。”   “老许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没心没肺、没心没肺!”   “许欢,你会有报应的!”   顾柳好不容易才把她拉开,让围观者的霍氏助理送出去。回头看着许欢,后者就呆呆坐在椅子上,满脸狼狈。   门外是梁孟音大吵大闹的尖叫声,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还能飘进她耳朵里。   “欢欢……”   “看来今天是谈不下去了,我先走一步。”陈英将这一幕从头看到尾,到这时才不得不佩服霍霖深。   也更佩服他的残酷。   金莹神色复杂,心里是说不出的苦涩。   那是他自己的儿子,另外的、是他儿子曾经最疼爱的女人。   如今看着两人针锋相对,脑海里竟不自觉的,会浮现出当年他们亲密无间的模样。   时间,能改变人心啊……   “亲手促成这一幕,满意了吗?”   办公室里只剩下许欢和霍霖深,空气寂静得有些粘稠,一点点压迫过来。   男人靠在桌上,仰起头看着天花板,点燃了一根烟。   “是我太天真了,以为拿着这些东西,就能把女儿要回来。甚至,还想要更多的东西。你说的对,我或许是不配做一个女儿,但我想、我还是配做一名母亲的。”   “霍霖深,你除非杀了我,否则永远、也阻止不了我要她的心。”   ..   ☆、第四十七章 我原本,没有这么坏的   她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顾柳在外头等着,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两人直接下到负一楼,顾柳却主动先行离开,将许欢一个人留在车子里。   “我就先走,东西我都帮你保存好了。开车的时候小心点。”   “嗯。”   “柳柳。”   许欢忽然叫她,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她回头,就看见那先前还冷硬强势的女人,如今脸上早已被覆上一层悲伤。   顾柳突然想起一个词,叫心如死灰,只觉得此刻,再正确不过。   “我是不是很坏?”   她轻声呢喃了几句。   “我原本,没有这么坏的。没有想伤害谁,没有想让谁过不好。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头就只剩下这一个目的了。”   顾柳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看着陷在悲伤里的人。   她伸出手想安慰,却不知要说什么好。   最终也只得轻声一叹,抱了抱她,“你没有错,谁都没有错。总有解决的法子。”   她关上车门,将所有声音都隔绝了。   车子发动,却没有离开位置,只是把音响的声音调得很大很大。   许欢蜷在座位里,把头埋进膝盖……   黑发垂落,遮去所有表情。   没有人会听见那被隐约遮掩住的声响,也没有人会看见被衣料吸收了的眼泪。   心脏那一处,是锥心刺骨的疼。   许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习惯了,习惯这样安抚自己,还是已经习惯了别人鄙夷的眼神和失望。   很久之前,她还会希望、希望像很多年前那样,被人紧紧抱在怀里。   会有人低声哄她劝她安慰她,会有个男人,心疼她。   可如今,再不会有了。   她早该清楚的,从五年前,他面无表情转身时,就该清楚的。   他说,“许欢,我同意你的提议、离婚。”   他说,“你做过的事,就承认,至少我还觉得你有敢于承认这一个优点!”   她早就认了,因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他说,她不配做渊渊的母亲。   可这话,许欢怎么也不敢认。   霍霖深,我配不配,是要渊渊决定的,不是你用你以为的东西,来决定我值不值得!   许欢嗤笑,用力去捶打胸口那处,可即使这样,也还觉得痛到无法呼吸。   有那么一刻,许欢还以为自己会因为窒息而死掉。   可心里所有的疼痛都会提醒她,这和她这五年曾无数次经历过的一样,只需要偷偷的,把所有心绪和痛苦通通发泄出来。   在没有任何人看见的地方。   然而这一次,不远处多了一双眼睛,用旁人看不透的情绪,一直望着她、很久很久不曾移动过。   ..   ☆、第四十八章 你永远不知道谁真疼你   夜幕低垂,许欢等到很晚很晚的时候,才驱车回到医院。   她头疼欲裂,很想回到家里,去泡个热水澡、躺在软绵绵的床上。   可偏偏,她只要闭上眼,就会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一切,想起她迫切想要拥入怀里的、柔柔软软的小姑娘。   “叩叩。”   她敲了敲病房的门,等了几秒便径直推门进去。   “爸,我来……”   “你还敢来?你给我滚出去!”随着梁孟音尖锐的喊叫声,一只碗就这么朝许欢飞来。   她反射性避开,任之撞裂在门上。   “孟音,你这是在做什么?”许家明气急,一张老脸通红,瞪着眼睛、胸膛剧烈起伏着。   梁孟音愣了愣,没料到他会冲自己发这么大脾气,“我、我那是因为她做的太过份……”   “老许,她为了自己,全然不顾你啊。我跟你说过的,她白天在霍氏是怎么说的!”   许家明气得脸红脖子粗,一手拍在桌子上,重重粗喊,“再过份,也是我女儿!你怎么就对她摔东西?你怎么就能帮着外人欺负她!”   “你管她?她看着你这样也不管,还算女儿吗?”   “算!”   许欢从未见过他这样,他的脾气是谁也没有料到。至少许欢,不以为自己值得他大动肝火。   可许家明,却用深切到望不到尽头的眼神看着她,又内疚、又伤心,又担心着什么、又期许着什么。   而在说出那个字的时候,目光格外坚定。   “我说,算!我许家明的女儿,就这一个,我自己来管。你出去!”   梁孟音气到眼眶发红,她揉了揉眼角,恨恨看了两父女一眼,甩门离开。   许欢反而怔在那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讷讷唤了句,“爸。”   “哎,刚刚没碰着你吧。回来了就好,霍家那丫头,真是你女儿?”   他那面容转变格外快,刚刚的凶好似不存在。   “是。”   许欢照实回答,没料到许家明竟会那样高兴。   那张已经被皱纹侵蚀了的脸,像川剧脸谱一样、哪还有半点之前的怒意。   “是就好。咱们还是要想办法,让外孙女回到咱们家里来。”   “欢欢,你别理会你妈说的话,她也是担心我。”   许欢摇摇头,不知怎么的,眼眶就有些湿润了。   那沙哑的,又被岁月沉淀过的嗓音,依旧在耳边响着,“五年前,没救你,怨吗?”   许欢摇摇头、又点头。   说不怨,是假的。   她抬起头,看了看许家明,忽然发现他原来已满头白发。   不过五年的时间,她受尽心上的折磨,没料到旁的人,原来也一样深陷痛苦。   “爸,不用因为我和她吵架。毕竟、她说的对。”   - - - 题外话 - - -收到了zl666的花花,么么哒。(づ ̄3 ̄)づ╭?~   ..   ☆、第四十九章 欢欢饿了吧,哥带你去吃饭   在这件事上,她的确放弃了许家明。   许欢干脆把话挑明了,站在床边,等着他回答。怨也好、怒也罢,她担着就是了。   “说到底,五年前你放弃了我,现在反过来,我放弃了你……”   她想更决然地说那就抵消掉吧,可到最后说出的字眼,也只剩下三个字,“对不起。”   “过来这里。”   许家明没有回答她,只是忽然扬手,示意她走过去。   许欢心里存着疑惑,只以为他也会责怪自己,却不想,他开口,就是亲昵柔和的称呼。   “欢欢。”   许欢看着他的眼神,忽然连心都软了下来。双手被覆盖住,暖暖的。   “你是我和你妈的女儿,你妈死后,就是我一个人的女儿。”   “这么多年了,谁也没想到你会变得这样优秀,会嫁到霍家这样的环境里。欢欢,爸爸不是不疼你,我是要管你。”   “你做错了,就得罚。再多的牢狱,总有出来的时候。”   “可今天,你做对了。我就得支持!这和你选择放弃什么没有关系。”   许欢有些诧异,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许家明会这么说……   于是竟有些怔住,“我……”   许家明揉了揉眼角,不知怎的竟感觉酸涩,“这样吧,这事爸也帮不上什么忙。你看着决定,我们可以开发布会说明情况,尽最大能力挽回。挽不回的,就算了。没了梁氏也还能重新开始,有什么比咱们心齐更好呢?”   “可毕竟是你这么多年的心血。”   许欢没有多说,短短几个字,颇有分量。   可许家明却只摇头,轻拍了拍他,“我的病现在好了,我还有很多个年头可以过。没有了的就再拾起来,这事,你哥也是同意的。”   我哥?   许欢下意识四处看了看,却没看见记忆力修长单薄的身躯。   她只知道梁琛已经回来了,但出来之后还不曾见过他,也不知道两人是什么时候商量出的结果。   “他说你好不容易出来,本来还想把公司好好整顿整顿再交给你。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事。现在好啦,他回来帮着你我也放心。”   许欢不知怎么的,眼眶泛红。   她盯着许家明,盯着自己嘴上说不怨,心里却怨了很多年的人。忽然心里头就酸涩起来。   她以为不会关心自己,却不曾想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人一直在为她着想。   很久之后,许欢才红着眼睛走出病房,脸上死灰一般的表情总算散出一些。她回头看了一眼,紧了紧拳头。   “欢欢。”   走出病房,身旁就传来一声软软的,挑着尾音的男声。   许欢回头。看见靠在墙边的人。   依旧是白衣黑裤,俐落干净的短发和魅人心神的眼。   “哥。”   她喊了声,梁琛就走过来,像以往那样摸了摸她的发,用再随意不过的语气说,“饿了吧,走、哥带你去吃饭。”   ..   ☆、第五十章 她病了   接下来几天都是风平浪静,红城大小媒体谨慎至极,都嗅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   没人敢在这时候强出头。   霍家,很不平静。   许家明下午放出消息,他晚上就提着东西过来了。   “我听说的意思,他们是打算彻底放弃梁氏了。”   陈英叹了一口气,一边说话的同时,一边瞄着霍霖深。   可后则,久久地没有回应,除了跟着他一起过来的陈羽姗应了声,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耐不住了,忍不住开口,“霖深,你怎么看?”   “看现在的形势,你让梁孟音出面,也没能扭转许欢的决心。她怕是,要跟咱们死磕到底了。”   “是啊。许家明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其实梁氏终究还是姓梁,他能有多在乎?”   陈羽姗坐在霍霖深身边,拉了拉他衣袖,“霖深,你给我叔叔出个主意,是要冒要陈氏倒闭的风险和她死磕、还是答应了……许欢的要求?”   话音刚落,男人的目光便悠悠飘了过来。正好与她对视,“羽姗,你认为,我可以答应她的要求?”   “我、我就是这么一说。还不是得你们决定啊。渊渊就跟我的亲生女儿一样,我这个当妈的,怎么舍得。这不也是,想看看你的意见啊。”   她擦了擦汗,心虚不已。   好在霍霖深没有继续瞪着她,而是若有所思地拧着眉。   窗外忽然开始下起雪来,静默无声地落满了院子。   “我出去一趟。”   他起身就走,陈羽姗想拦也拦不住。只能嗔了陈英一眼,也庆幸霍霖深并没有生气。   渊渊是霍霖深的命根子,她能有今天还多亏了这个小丫头爱粘她。   要是哪天霍渊渊给了许欢、又或者只是不在霍家,那她还能呆在霍霖深身边吗?   管家就在门口,望着窗外稀稀落落飘下的雪,正欲关门。回头就看见朝门口走来的人。   “您要出去?”   “嗯。”   “可、下雪了。”   霍霖深停下脚步,身影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很长,孤孤单单地映在整片雪白上。   他看了看飞落的雪花,点头,“备车吧。”   他去的地方,是医院。   天色刚黑不久,医院里依旧人来人往。   许家明只放出了消息,人却还在医院,霍霖深找的人就是他。许欢拿着那些东西要挟陈家,怕是认定了陈英和陈羽姗不敢去赌。   可偏偏,他霍霖深是不介意赌一把的。   他从电梯上去,顺着安静的走廊往前走。灯光把影子拉长,只留下沉稳的脚步声。   科室还没到,他却忽然驻足。   隔着昏暗的视线,霍霖深骤然侧过身,看着另外一边的病房里的人,略为诧异。   - - - 题外话 - - -美腻的妹子们,圣诞快乐!   单身汪我就好好码字吧……   ..   ☆、第五十一章 你真可笑   许欢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她身子虚、天气骤然转冷一时受不住,一直高烧不退。   小夏拿着资料过来时,没把病房门关紧,让她隔着门缝,看见了站在旁边的男人。   许欢收起文件,移开了视线。   明明不过几天不见,却像隔着山长水远。   既然已经被发现,霍霖深就没有逃避的可能。他眯了眯眼,心里很是不满她的视而不见。   “小夏,你先回去吧。明天就按我说的去做,材料都准备好,到时候是要交给霍先生过目的。”   她明里暗里的,总是提他。   霍霖深就站在床边,高大身躯遮住了些许灯光。   他垂下目光,打量了她一阵。   “病了?”   他眯了眯眼眸,有些不悦。上下打量了她一阵,莫名的心口揪紧。   “不怎么要紧,最近忙了些。”   许欢抿了抿唇,忽然开口,“渊渊,还好吗?”   她忍不住询问起女儿的近况,尽管知道霍家会照顾好她,却怎么也忍不住思念。   男人蹙了蹙眉,没有再露出讥讽,而是将手机扔过去。   许欢立刻接过,就看见存放在里头的照片,都是霍渊渊的。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正看着镜头。   许欢总觉得她在看自己,心里那被克制着的情绪,再也忍不住。   “真好看,我以前就想,女儿如果像你,一定很好看。”   她似喃喃自语,却让霍霖深听得清清楚楚。   那深黑的眼眸里潜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触电般,立刻避开。   许欢蠕动着唇角,没再发出声音,只是盯着照片的双眼,却始终热烈!   “但无论如何,我不会把她给你。”   霍霖深状若不经意提及,身子侧了侧。目光正好落在她莹白的脸上,不知为何,心里突突了一阵。   许欢闻言轻笑,“是啊,可我会自己抢过来。”   男人挑眉,似不屑。但眼神深处,还有丝浅笑。   “你抢不过。”   许欢却不信,仰着脸看他,“你上一次这么说,结果还不是我赢了。而且这回,梁琛会帮我。”   梁琛这几年蹿得很快,如今回来也算是红城首屈一指的律师。   霍霖深轻哼了声,也不回答。只微微偏头看向窗外厚厚下着的雪。   五年前冬天雪下得最大时,她走进了他的世界。   气氛很安静,安静到有些不现实。   他从未想过,两人之间,还能有这么平静的时候。于是低下头,却不经意间看见了放在桌面的东西。   霍霖深瞠然眯起眼。   许欢则下意识要将那份文件收起来,却不料他眼疾手快,已经拿到手里。   随意一翻,便叫他还算平静的面容,沉了下来。   - - - 题外话 - - -今天一更   ..   ☆、第五十二章 我要女儿,天经地义   “DNA鉴定。”   修长手指翻过,唇角的笑渐渐收敛。   “起诉书?”   他将之握紧,面容有些阴沉。   “申请探视权!”   霍霖深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渐渐转变成冷,“原来你这段时间,就是在忙这个?”   许欢怔在那,手机里正好在传他录下的渊渊的视频。被霍霖深瞧见了,直接拿了过去。   许欢想去抢,又坳不过他的力气。   忽然间霍霖深扯开,她一个不稳就往床下跌去。   男人想接她,可伸出的手却僵硬在半空,想去扶她被一把打开。   刚刚还显得温馨的气氛,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啪!”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碎裂开来。   这声音太过尖锐,刺激到许欢。   她气不打一处来,满脸涨红,整个人都被情绪主导,“霍霖深在气什么?霍霖深,我要女儿,你难道不知道吗?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你……”   他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脸色难看得紧。   “你不可能带走她,我不允许任何人觊觎渊渊,你也不行。”   “霍霖深,你不允,我就做不到吗?”   许欢嗤笑,“你难不成还以为我安静几天就会放弃,还是你施舍一样的给我看看渊渊的照片和视频,我就会让她跟着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那么天真吗?”   闻言,霍霖深身上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冷。他也不知怎的,明知她费尽心机想夺回渊渊,明知面前的女人、蛇蝎心肠,却还忍不住对她抱有期待。   他狠狠甩开那些不着边际的思绪,“许欢,我不会给任何人伤害她的机会!”   这话一出,男人周边气息顿时僵下。   许欢抿紧唇,吐出的字眼清晰如常,“我的女儿,为何要伤害她?总之我会申请探视权,鉴定在这,只要渊渊是我的女儿,谁也拦不住我去看她!”   他瞧见许欢扬起的脸,看清她眼底的坚持和倔强,猛地甩下手里的一沓文件,“是吗?”   “她是我的孩子,我有足够的理由。反而是现在,我还担心她的继母会不会对她做什么?”   “羽姗救了她的命,而你,只是将她生下而已!”   这话一出,房间忽然安静下来。   许欢张大着唇,半晌没有说出话。这话,她无论如何也反驳不了。   霍霖深眯起眼看她,许久之后,他才轻启薄唇,露出被压抑许久的、深深的叹息。   “许欢啊许欢,你现在又想利用她做什么?威胁我、还是威胁霍家?”   “还是……又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告诉别人你手里有霍家的种,去救那早该倒闭的许氏?”   他的话冰冷而没有起伏,眼眸没有温度。   ..   ☆、第五十三章 许欢,你根本不值得   许氏?   许欢却没有立刻回答。   许氏,是她妈妈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   所以即使用些手段又如何,即使当年为了挽回许氏,利用肚子里的孩子……她也甘愿。   即使他现在当着她的面,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扔到楼下雨里,即使他满脸冷漠和鄙夷看着自己,又能怎样?   许欢深吸一口气,试图解释,“是,五年前许氏濒临破产,我利用了了她、利用了霍氏的背景。”   “你承认了。”   许欢苦笑,“我什么时候不承认呢,但是现在……”   “许欢。”低沉的男音打断了她的话,男人抿着唇,轻轻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声音沙哑却沉稳,一字一顿地,判了她的罪。   许欢忽然觉得,身体被他看出几个窟窿,打开的窗户外吹进冷风,刺骨冰寒。   她想起那一年他冲到她身边质问,想起他失望的眼神。   想起他漠然望着别人讲她送进监狱里。   “霍霖深,就算像你说的那样,又如何。”   “你觉得我在利用她,那就是好了……”   “反正五年前,你不也直接定了我的罪吗?”   她眼眶酸涩发红,身体也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出口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了整整五年的怨恨,“霍霖深,渊渊是我的女儿,是我选择生下她的,是我怀胎十月才生下的!我就算真利用了她,你又能怎样?”   她是气急,血液涌上脑袋,让她失去理智。   又或者,是因为想起当年那一幕幕,想起自己孤身一人挡在别人面前,他却站在对面的时候。   “砰!”   男人气息爆发,重重一拳击在桌上。漆黑的眼眸一下子眯起,将手里的东西甩到了窗户下,好似这样就能缓解一切情绪。   许欢没听见太多声响,却可以想象那些东西的下场。   深冬的风格外大,呼呼作响。   许欢看着他将东西扔下,看着他一言不发却冰冷漠然的眼神、看着他一如当年的失望。   她拢紧被子,红唇格外艳丽。   “霍先生,闹够了吗?”   许欢勉强扯开唇笑了笑,扬手指着门外,“闹够了就离开吧,不送。”   他侧对着她吸了一口气,眼眸里藏着的都是旁人看不清楚的东西,连眉目都被灯光遮掩住。   “你根本不值得!”   良久,他低吼出这话。   里面的不值得,也不知指的是什么。   “砰!”   下一刻,门被甩上,男人没有任何停留,大步离开。   这本就是一个小插曲而已,霍霖深快步疾走。   他不过是被凌乱的夜色扰乱思绪,被那张苍白的脸勾起了回忆,又一次被她欺骗而已。   猛地,他停下脚步。   812.   许家明的病房。   男人没有任何迟疑,推开门进去。   ..   ☆、第五十四章 不如,你退一步   “霍霖深?”   许家明显然是没有料到他会出现,言语里都是讶然。   “怎么会这个时间过来,外面还在下雪吧。”   霍霖深点点头,径直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他四下打量了一阵病房,没有过多寒暄的就进入了主题,“您始终不表态,只能我亲自过来拜见。”   “我的来意您应该清楚,梁氏可以不用走到这一步。”   许家明笑了笑,看着霍霖深时,有些惆怅,眼里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怅惘之色,“可欢欢,已经走到这里了啊。”   “霖深,渊渊既然是欢欢的女儿,我这个做爸爸的,总要帮她一把。话也说回来,你也是要结婚的人,孩子再要一个也不是不行,可欢欢,怕是这辈子都……”   他讪讪一笑,“不如,你退一步?”   “不可能,”   霍霖深脸色不好看,许家明则连那些装模作样都省略掉,“那你也应该知道欢欢的性子,她认定了这个孩子一样不可能放手!”   两人针锋相对,让站在门外的护士都不敢进去。   “说到底,欢欢也没有哪里对不住你。结婚之后,也帮了你不少。就算离婚,也没做什么伤害你的事。”   甚至,也算帮了他不少。   至少没有许欢,怕也不会有今天的霍霖深。   “但她害了别人。”   良久,霍霖深才出声,森冷的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发出来。   许家明沉默下来,眉宇也紧紧锁着。   他等了半晌,才叹息着说道,“是非对错,现在说也没有用。欢欢一开始,说她没有做的,连我也不信。现在想让你信,就更不可能了。”   他苍老的脸布满皱纹,有些内疚、又有些怅惘若失,“那件事发生时,正好她妈妈去世,我当时也的确太失常……”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或许还能理智去看待。也不至于……”   不至于放任梁孟音作证,证明许欢极有可能杀人。   “她妈妈?”霍霖深忽然想起几年前曾见过几面的女人,印象中许欢在见到那人时,总是格外开心。   他有些乱,终于发现了一些可能被自己忽略掉的东西。许久之后才哑着声音开口,“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那一年的,五月二十三。”   男人瞠然瞪大眼,怔在当场,这个日子他印象太深刻。   五年前五月二十三,许欢和陈家大小姐陈云姗约在郊外见面,两人似起了争执。   到后来,陈羽姗接到陈云姗的电话,听见她在里面的求救声,听见她控诉许欢找人、对她施暴。   有些事,他从来不愿想起。比如那到处是血和凌乱布料的现场,比如许欢满脸苍白,没有任何辩解的脸。   可如今,却只觉得巧合得可怕。   ..   ☆、第五十五章 霍先生,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女人   他脑海里浮现出许欢红肿的眼和苍白的面容,想起她无力的反问,“霍霖深,你在胡说什么?”   “你跑来,就是为了质问我?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许欢,我真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事!”   那时他只愤怒地甩下这一句。   或许是被愤怒和伤心冲昏头脑,被心里的愧疚控制心绪,他得到消息之后就去寻她。   不料,那一天她所有的不正常,或许都只因为母亲去世。   霍霖深忽然觉得心里紧揪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胡乱窜动,那股气息让心脏闷疼得喘不过气。   “原来你一直不知道。”许家明悠悠开口,“欢欢如果愿意,你又怎么会不知道?”   话落,霍霖深猛地站了起来。   他速度过,椅子哗啦一声直接翻到在地。   霍霖深紧紧握着拳头,身体整个紧绷住。   许欢一向是大小事都乐意与他分享的,但却连母亲去世都不让她知道,怕是心里已经绝望到极点。   原来早在五年前,他放弃她的那一刻,她也已经放弃了自己。   霍霖深笔直僵立,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只觉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便径直走了出去。   “霍先生!”   迎面走来一个人,着急又慌张。   小夏气喘吁吁,满脸惊慌,“霍先生,你见到许总了吗?”   “许欢?她应该在病房里休息。”   霍霖深的声音很哑,连脸色也难看。   小夏却没有心思去猜测,只急急忙忙解释,“就是不在,我还以为她来找许先生了。”   “霍先生,您真的没有看见她吗?这么大的雪,她能去哪里。她流产之后身体还没有养好,绝对不能随便跑出去……”   已经走到电梯口的男人,忽然停住脚步。   他眼眸漆黑一片,因为不敢置信而瞪大的瞳仁,让人看着心生恐惧。   “你说什么,流产?”   小夏猛地被他握住肩,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我,我说错话了。许总说过不能让您知道的,您就当不知道吧,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她找出来。”   她被吓到,脸色惨白,反射性地捂着嘴。   所以说完就往楼梯跑,一边碎碎念一边远离霍霖深。   而男人则在原地站了十几秒,身体僵硬到不知如何反应,直到某一刻,忽然转身朝远处走去。   他眉宇紧缩,整张脸都绷紧起来。   每走出一步,脑海里都是这么多年来,被他刻意遗忘的场景。   “证据确凿,霍霖深,你还想要我辩解什么?”她也那样无力地质问过他,或许许欢的不肯辩解,其实是早已失望到极点。   又或者,她想摆脱他。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女人呢?”   ..   ☆、第五十六章 剥开的记忆,汹涌澎湃   许欢当时在法庭上,认了所有罪名。   这么多年之后,也还没有人找到陈云姗的尸体,直到许欢出狱,这场案,也依旧证据不足。   可偏偏她已经在里面呆了五年。   所以五年后,直到孩子流产,也不曾告诉他。   脚步停下,男人站在病房旁,看着被自己亲手推开的窗户飘进雪,看着空空如也的病床。   不久之前,她满脸嘲讽和不屑,“你觉得我在利用她,那就是好了!”   她面无表情,仿佛从不曾在意这些。   “反正五年前,你不也直接定了我的罪吗?”   霍霖深全身僵硬,失去了思考能力。那深埋在心底五年的怨恨,一下子被别的情绪取代。   他恨不愿去承认,那份情绪名叫担忧。   几秒之后,男人高大的身躯有了动作。他几步走到窗户旁看了一会,却只看见一片惨白的雪,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直到忽然间,他恍然想起什么,径直跑到楼下。   外面还下着很大的雪,树上、小路上,铺了厚厚一层。   霍霖深一脚踩上去,还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响声。   不远处楼下,一道纤细的身躯弯腰在雪地里。   许欢小心遮挡着冷风,正在拾捡地面上的东西。   他走过去,隔着漫天雪花,看见那张被冻红了的脸。   许欢呼了呼气,她翻找一小会,就已找到想要的东西,拾起了就准备离开。   回头时,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身姿笔挺,玉树临风。   许欢脑海里不知怎的浮现出这几个字。接着用力摇摇头,只觉得自己可笑,如今的霍霖深,除了容貌还是那年初初见面时的,一笑倾城。   其余的,早就变了。   “霍先生,又见面了?”   许欢搓了搓手,实在冻得厉害。   见男人始终不说话,背对着路灯的脸,也一片漆黑。五官因而显得阴鸷,瞧着大约会让人想退避。   许欢却径直走过去。   可高大的身躯却站在那一动不动,深黑的眼眸里藏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像挣扎、像被剥开了的记忆,汹涌澎湃。   他眼里头,忽然没有了那么多复杂的东西。眼里心里就只剩下那张被冻红了的脸。   被深锁在心底深处不知多久的情绪汹涌而出,忽然间,他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   “霍霖深……”   许欢张了张嘴,想跟他说些什么,却没来得及再说出下一个字。   隔着白茫茫一片,隔着阴沉的天色,隔着两人之间的山长水远,他却一步跨了过去。   他重重抱紧她,继而捧起那张朝思暮想的脸,狠狠吻了下去。   “啪!”   ..   ☆、第五十七章 但是我自己,问心无愧   她甩了他一巴掌。   男人本像是隔了一辈子,他用了全部力气去吻她。   缱绻缠绵,让人沉迷。   可许欢也是下意识地拒绝,他怎么还能自如地吻她,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还如当年一般亲密无间。   于是扬起手,他脸上便多了个五指印。   霍霖深以前喜欢吻她,随时随地。频繁到许欢曾一度以为,他终于爱上自己。   男人是种奇怪的生物,明明不爱自己,却爱和她一起在床上厮混。   她用力推开了他,拭了拭唇角。   “许欢。”   他站在漫天风雪里,,没去理会脸上的刺疼。   眸色沉沉,只用手指摩挲着她的唇。   “五年前五月二十三,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声音太低太哑,许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在里头听见深深的痛苦和期盼?   她笔直望进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望着被他掩藏了的复杂情绪。   “你都知道的,那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回忆。”   她推开霍霖深,让自己离他的怀抱远远的。   男人抿紧薄唇,垂下的眼直勾勾盯着她,“我刚刚得知,那一天你母亲去世。”   “也许,有更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许欢顺着他的指尖,将目光移动到自己小腹上。   她下意识拢紧棉袄,全身僵硬。   “我母亲去世的事,与你想的没有任何关系。至于其他……”   许欢轻描淡写的回应,越发云淡风轻。   她狠狠攥紧拳头,恨不得一拳击打过去。谁不恨谁不怨,她这五年,心里从来就没有平静过。   男人拢紧了眉,从始至终都紧紧压抑着情绪,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可偏偏连零下的气温,也浇不灭那股火。   “难道你心里,就没有别的想法?”   “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许欢冷眼避开,不愿意再去看他。更不愿意去想起刚刚他落下的唇。   “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杀人犯。再丧心病狂的事都做过,何况其他!但是我自己,问心无愧!”   他僵在原地很久没有开口。   只是那愤恨的表情,渐渐转化成平静和冷漠。   “问心无愧?呵……那云姗呢?”   “现在你告诉我,她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许欢怔在原地,她没想到自己竟还有机会听见这句话。   以往深切盼望着的话,突然在心死了五年之后,出现在耳边。   她抬起头看了看漫天雪花,突然觉得自己刚刚感受到的温暖一定的错觉。   良久之后许欢才笑了笑,“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她会死,是因为我。”   那个可怜的女人,是代替她遭受了那样的折磨之后,死掉的。   男人抬手,用力摩挲着她的唇,面上表情似讥讽、似自嘲。   ..   ☆、第五十八章 她喊他霍先生,轻柔却疏离   “我还妄想另有隐情,还猜想你会不会是因为母亲去世才表现异常,会不会不像你承认的那样,因为嫉妒就去残忍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   “结果,是我错了。”   他收回手,抬起头看漫天雪花,却不再看她一眼。   看见她在雪地里的时候,霍霖深甚至想,若是她否认,那就信了她。若是她肯认错,也就算了吧。   至少,那样她就能回到他身边……   “霍先生。”   许欢开口喊她,轻柔又疏离。   “挺冷的,回去吧。”   话落,她提步欲走。   许欢可以料到,那一向孤傲自大的男人,会幼稚地朝反向离开。   可偏偏,他扬手,握紧了她手腕。   许欢咬着唇,视线落在他紧绷的下颌上,想着他僵硬的表情、借此遗忘环绕周身的暖意。男人没给她任何考虑的机会,欲将人抱起。   下一刻,她猛地推开了他,避开他所有碰触。   他尴尬立于原地。   许欢没理会她,因身后传来一股力道,扶着自己,“欢欢,没事吧?”   许欢回头,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梁琛,他来的路上,留下一长串脚印。   “哥,我们上去吧。”   “好。”梁琛一向对她百依百顺,护着她离开。   男人跟在身后一言不发,像被这世界遗弃了。   几人都不曾发现,有人在远处静静观望着一切。   ……   屋内很暖和,许欢已经重新躺在床上,身上捂着厚实绵软的被。   梁琛放她下来就出去找医生,却不料一来一回,医生正好已经到了病房。   “许小姐,您瞧瞧这旁边的病房里,有谁会在这种天气里跑出去?别说隔壁那位在坐月子的太太一整月没下床,就连对面那小姑娘,今天也一直呆在房间里……”   “我只是去捡东西。”   许欢实在尴尬,男人就立在她身旁,瘦削的身形、只用审视的眼神望着她,一言不发。   “还有你,做了的事就要负责到底,麻烦把空调开大点。”   许欢瞧着男人阴沉的脸,刚要阻止。   可他却面无表情走到旁边,调好了温度。   “待会要记得帮她量量体温,时刻照看着。一个大男人,怎么至于让自己的女人一个人在医院……”   男人始终站在一旁,像个被训斥的小学生。   “赵医生!”   许欢急急打断他,没料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我真的是有原因才下去的,以后不会这样了。”   “哼,谁管你是什么原因呢。我只希望你今后更配合一些!”   医生挥挥手,交代了几句就离开。   许欢有些尴尬,看着站在旁边的男人。   室内空气纠结得可怕,霍霖深许久都只是盯着她。   “我会解释的,霍先生请回吧。”   许欢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霍霖深没回答,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赵医生。”   他快步追上,把人拉住,笔挺身躯顿了顿。   赵医生打量了他一眼,指着前方,“我办公室就在那边。”   两人刚走,许欢便抬起头,看见了推门进来的人。   - - - 题外话 - - -各位亲爱的,暂定下周三上架哈。   有大更,我在努力存稿子,这几天还是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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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这就是我妹妹的意思。霍先生,你应还是不应?”   ..   ☆、第六十章 我说,答应他的条件   气氛骤然僵持下来,男人坐在椅子上,全身都紧绷在一起。   大家都望向他,他却没有太多反应。   深黑瞳仁,没有焦距。   昨晚,他仔细询问过赵医生。   “你问我为什么会流产?能有什么原因,身体虚,劳累过度,忧思过多……”   “另外,她五年前生那孩子,难产。这次又没保住,以后还想顺顺利利怀孕生产很不容易。”   “霍先生,没有哪个男人会让自己的女人,受这种罪的。”   他的沉默,让人心惊胆战。   陈羽姗小心翼翼撇了他一眼,“梁琛,我不知道许欢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条件。但你应该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汽车研发技术一直是霍氏的核心,怎么能轻易交给你们……”   “所以我们拿出了这些东西交易。”   梁琛耸耸肩,“陈二小姐,如果不答应的话。恐怕你很快就要去里面接受调查。”   “作为梁氏的律师团代表,我会亲自参与诉讼。”   他说着,嘴角的笑容甚至还没有减弱过。   陈羽姗气不打一处来,指尖发抖,“别以为我会害怕,这件事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我一个人的得失怎么能和整个霍氏相比!”   她笃定了霍霖深会想办法帮她,此时站定观点,还能博取霍家的好感。   于是目光渐渐地往霍霖深身旁瞄去,最后停留在男人僵硬的面庞上。   “你要一直回避下去吗?”   陈羽姗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盯着梁琛。   “梁琛,你如果还一直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那么我只能请你出去!”   “陈二小姐已经是霍太太了么?我离开与否,需要你决定?”   “梁琛你!”   “够了。”   两人针锋相对,陈羽姗气急败坏,满脸愤懑之色。   可偏偏这时候,身边的男人已经开口,声音虽低却格外坚定。   他扬起眸,扫了一眼。神色复杂,藏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的条件,都答应。”   “霖深!”陈羽姗差点尖叫,她刚刚还急着否认,为什么下一刻,霍霖深竟然答应了?   “是啊,儿子你要不要再多考虑下?”   “我都不在意自己,只为家里考虑,你怎么还随便答应他?”   陈羽姗委屈到极点,眼眶通红,依稀能看见泪花在里头打转。她拉扯着霍霖深,脸色比初冬的雪,还要白。   “够了!”   霍霖深忽然拽紧掌心,猛地起身,昨晚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你竟然先前还不知道?”   “两个都没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   “你们男人,呵……”   他全身僵硬,绷直着身体背过身去,声音一下子哑了,“够了。都答应她!”   “霖深……”   “我说,答应她的条件!”   ..   ☆、第六十一章 这一回,她还会被拿走什么   在那一瞬间,室内仿佛连空气都岑寂下来。   陈羽姗没敢再开口,只委委屈屈盯着霍霖深。   霍霖深拿出手机给文鹏打电话,还没按下拨出键,手机就已经响起来。   铃声尖锐,划破寂静。   “什么事?”   他听着文鹏说话,久不言语,眼神阴鸷,缓缓扫过几人。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还伴随着来人的叫嚷,“阿深,啊哈!我就说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吧。你赶紧看新闻!”   陆良明随意脱下大衣,抬手在发上和衣服上扒拉两下,落了一地的雪。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猛,连你和许欢的消息也敢往……”   话音未落,他擦发的动作骤然停下,“怎么这么多人。”   金莹听见许欢的名字,已经第一时间打开电视。   新闻播到一半。   “这张照片提供人是匿名的,但我台经过相关鉴定,已确定照片未经合成和任何其他处理工序。”   “照片上有拍摄时间,是18号,也就是昨晚23点38分。地点是红城医院住院部三号综合楼楼下花园,照片上的人如你们所见,是霍氏霍霖深和他的前妻——许欢。”   自然,一张霍霖深和许欢在一起的照片并不能证明什么。   甚至他在深夜医院密会前妻,也有大把的理由可以解释。   可偏偏,照片上的男女主角,正亲密站在一起,四唇相贴……   “啪!”   金莹手里的遥控掉落在地,声音像战斗打响前的号角,一下子刺破了平静。   “霖深,那是你和、许欢?”陈羽姗倒抽了一口气,仿佛看见那天婚礼的事重演。   他即使接受了自己,背地里却还和许欢藕断丝连?   怪不得,要答应许欢的条件。   “陈二小姐,你别着急。一张照片证明不了什么。”陆良明打着哈哈,眼神飘啊飘的,只一句话就把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可下一刻,电视屏幕上继续出现几张照片。   主播的声音清晰秀致,“另外还有这些照片和录像,是当日霍霖深霍先生和他的前妻回到病房的过程。”   “现在,我们想采访许小姐的主治医生却一直不得其法……”   画面切换到医院,因为记者闯入而乱糟糟的。赵医生一直被逼问,她无奈点头确认霍霖深曾出现过,其他的却不肯再说。   “咳!不然、关了吧?”陆良明开口,他扫了扫在场的人,眼里略有些兴奋。   陈羽姗一张脸早已黑到不能再黑,连同陈英,一起用质询的目光望着霍霖深。   上一回的视频,虽说后来被压下,但显然、已经毁掉了她的婚礼。   那么这一回,她还会被拿走什么?   ..   ☆、第六十二章 她是杀人犯   她看了看霍霖深,只觉得身边的气息冰冷得可怕。   陈羽姗气愤又难受,笑容苦涩,“我现在,还有立场问原因吗?”   “是不是再过不久,你和她就会更进一步,然后跟我再没有关系?”   她满脸凄然之色,靠在陈英身边,又是哽咽又是抽泣。   空气安静下来。   最后是梁琛打破这份寂静,他推了推镜片,掩藏其后的眼眸半眯,“陈二小姐是未来的霍太太,还是有权利质询的。”   “站在许欢哥哥的身份上,我也很想问问霍先生,发生了什么?”   众人都等着霍霖深的回答,可男人的身形笔直,站在那一动不动。   许久,他抿紧薄唇,泄露一丝笑容,“如你所见。”   “霖深!”   陈羽姗从哽咽变成哭泣,金莹见状站了起来,“你和羽姗是要结婚的,这个时候,你和许欢怎么能……”   怎么能、偷情呢?   可她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自己的儿子实在太了解,他想要谁做他的女人,自己还能管得着不成?   “好一个如我所见,我只见到霍先生对我妹妹意图不轨、又或是、藕断丝连?当然不论是哪一种,对将要对簿公堂的我方,都有好处。”   霍霖深这才掀了掀眼皮,眸色深深,瞧不出太多情绪。   “梁琛,许欢她,还是想抢渊渊?”金莹有些着急,双手绞在了一块。   “不不不,伯母这话不对。”   “不是抢,是带回她的女儿。”   他笑眯眯说完,从文件包里拿出几张纸,轻放在桌面上,“我今天来的目的本来已经达成了,正巧出了这个新闻。我想这份起诉书也可以先给你们看看。”   “提前知晓,总比法院和记者先找上门来,要好看的多。”   金莹把那份起诉书拿过去看了看,不出意外的正是关于渊渊抚养权的内容。   她欲言又止,看着霍霖深将之接过,连扫都不曾扫一眼,便“撕拉”一声,把它从中间撕开!   “看来我已经得到答案了,伯母,法庭上见。”   梁琛慢悠悠收拾好东西离开,转身的时候,镜片还反射了淡淡的光。   他的离开,不曾让气氛转好,反而更为僵持。   金莹叹了叹,满脸愁容,“我看梁琛和欢欢挺坚决的,真的打官司,我们能赢吗?”   “难说哦……梁琛可是红城第一大状师。”   “他们手里有鉴定书,渊渊只要是许欢的女儿,不管从法律还是人伦的角度,他们都站得住脚。”   陆良明浑不在意,还细细给她分析。   这只让两个女人胆战心惊,陈羽姗没忍住,站了起来,“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别忘了,许欢是杀人犯!法院怎么会让一个杀人犯去抚养孩子!”   - - - 题外话 - - -今天可以抢红包的,红袖手机页。大家抓紧么么哒。   ..   ☆、第六十三章 你答应了会娶我   “可许欢在里面表现挺好的,谁说大家就都不会同情她呢。何况,陈二小姐你风评也不比她好多少。”   陆良明摊摊手,优雅至极地端起茶杯,全然不顾自己的话,会让陈羽姗如何气急败坏。   “任由他们闹,对霍家可没啥好处。伯母您还是自己多考量着吧,非要闹个你死我活,还是和平解决。”   金莹一听就愣了,“有和平解决的法子?不,我绝不让渊渊离开我。”   “当然不会。”   “那,你有法子,让许欢同意把渊渊留在我们家?”   “嗯哼。”   陆良明卖了个关子,还故意撇了霍霖深一眼。后者依旧古井无波的模样,让他兴致大失。   “其实吧很简单,你看您和阿深都想要渊渊,许欢也想要。她又是那丫头的亲生母亲,两边都不肯放弃的话,不如……”   他后续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已十分明显。   金莹试探着,“不如,让他们结婚?”   “是复婚。”陆良明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伯母,这话是你说的,我只是帮你指证。”   他笑眯眯摇头,眼睛几乎弯成了一条线。谁都知道他是故意说这话的。   “这不可能!”陈英一掌拍在桌上,猛地站起来。   陈羽姗全身发抖,嘴角都在哆嗦,“陆良明,枉我还一直把你当朋友,你这么建议,置我于何地?”   “朋友?”   他嗤笑,“陈二小姐,我们是朋友?”   陈羽姗瞧着他有些嘲讽的模样,心里酸楚不已,却再说不出话。   陆良明别开眼,从她利用自己接近阿深的那刻起,就称不上朋友,心里只剩陌生。   “总之,这绝不可能。”陈英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瞪着霍霖深,“羽姗跟了你这么多年,婚礼都办了,你可不能负她。”   “二叔……”   “你闭嘴,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还不让二叔帮你出头?”   叔侄俩一唱一和,倒也颇让人心疼。   陆良明嗤笑,没再做声。   而霍霖深只阴沉着一张脸,冷冷撇他,“闹什么?是我说过要和许欢复婚,还是许欢想重新嫁给我?”   “有空胡思乱想,不如多花点心思在渊渊身上。”   小姑娘近来情绪起伏大了些,准确的说,是从见过许欢之后,她就变了些,连话都多了起来,也不知是好是坏。   陈羽姗一惊,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跟你一起上去。”   她跟上霍霖深,没发现金莹若有所思的目光。只在楼道旁,拉住了他的手,“霖深,我不管你和许欢怎么样,我只要你做到答应过我的事。”   “你答应了会娶我,就会娶的对吗?”   ..   ☆、第六十四章 舍不得   男人站在房门边,一只手已经握住了门把。   他听见了陈羽姗的质询,没有迟疑地点头,“所以不要胡思乱想。”   “可你为什么要同意许欢的条件,还和她做出那些、亲密的事,你还喜欢她吗?”   “霖深,你这样做,怎么对的起我姐姐,对得起我?”   她眼眶通红,脸上都是委屈和泪。   可身边的男人背影依旧笔直,却始终没有开口。   直到她伸出手去拉他。   “羽姗。”   耳边终于传来熟悉的声音,陈羽姗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嗯,你说什么我都信。”   霍霖深转身,深黑的眼看不到底。被扯开了的衬衫领子搭在一旁,让他此时看起来,有些沧桑。   那双漂亮的眸子眯了眯,他抬手,抚开她的手。   “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娶你?”   “因为……”   陈羽姗怔在原地,被他拨开的手僵在空中。   因为那是她救霍渊渊的条件,因为她给了霍渊渊一个肾。   因为霍渊渊愿意接纳她。   因为自闭的霍渊渊,需要母亲。   “可是霖深,已经好几年了啊,你对我难道就从来没有……”   “砰!”   房门被关上,他进去,将人隔绝在外头。   陈羽姗静静站立,未尽的话没有说出口,她将双手紧紧掐在一起,而眼神,早已怨毒无比。   ————————   几天之后,红城的冬越来越深了。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雪终于融化,跟着空气都能感到刺骨寒意。   许欢回到了家里休养,那天一大早就有访客来。   “好久没有来这里了啊。”   她听见声音,回头看的时候,还有些意外。   “妈……”   这个称呼差点脱口而出,好在许欢收敛得快,才没有当着佣人的面,喊金莹那声妈。   “伯母。”   金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她也是知道许欢住院的事,想着那个没有缘分的孩子,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把东西放下,坐到许欢对面,迟疑着开口,“你的身体,没事了吧?我都听说了,很抱歉我压根不知道这些,否则也不会让他们那样逼你。”   “伯母,那跟你没有关系。是我没照顾好他。”   “哎哎……”   她握着热乎乎的茶杯,却一直是欲言又止。   许欢也不着急,低头翻看着杂志,好似她不存在。   很久,茶渐渐凉了,金莹这才轻叹一声,将之放下。   “我带了渊渊五年,那年霖深把她抱回来的时候,才出生一周,那张小脸啊,也就霖深一个巴掌大。”   “我给她请了月嫂,晚上也不放心,夜夜到隔壁去看。后来索性就带着她一起住。”   许欢翻页的手指僵在纸上,她完全可以想象出那丫头小时候的模样。毕竟如今在记忆里最深刻的,还是当年出生时的乍然一眼。   她顿了顿,敛起情绪,“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也不会因为你照顾了她五年,就放弃上诉。”   ..   ☆、第六十五章 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除了嫁给霍霖深   “如果你那么容易说服,我就是在这里跟你说上三天三夜也愿意。”金莹心里是有些犹疑的,可这么多年也就渊渊陪着她,她想、她这辈子怕是都离不开那个小丫头了。   “霖深,也是这般长大的。渊渊现在渐渐大了,霖深也不太会和她沟通,这才让她自闭的毛病越来越严重。”   “好在羽姗照顾着她,最近才好转了些。我知道你想丫头,可你也要理解、霖深也离不开她。”   “那天陆良明提的话,我希望你考虑一下。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只要你和霖深复婚,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许欢有些不敢置信,缓缓咀嚼着那两个字眼,“复婚?”   她失笑,“我和霍霖深,您觉得,可能吗?”   “伯母,我手里有一条人命。”许欢轻轻开口,唇角即便带着笑,却也不曾让金莹感到半点暖意。   她总觉得,那笑容不达眼底,越是灿烂的笑容,此刻在许欢的脸上,更像哭一般。   许欢攥紧了掌心,抚着心口那处,语气淡淡地开口,“你看看我,一个曾经非常非常残忍的,杀了一个女人的人,那还是他最爱的女人!”   “他这五年那样恨我,我又何尝不怨他,您以为,我们还能在一起?”   金莹搓了搓手,站了起来。“可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他的妻子,渊渊也是你们俩的女儿。你不是很想念渊渊吗,那就放下你的身段,想办法让他接纳你。只要你能住到霍家,渊渊跟谁不就都一样么?”   “许欢,难道你口口声声说爱她,结果却不愿意为她忍耐?”   许欢扬起目光,似笑非笑,“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除了再嫁给霍霖深。”   她缓缓起身,却没有再多解释下去。   金莹知道自己也不可能真的说服两个人复婚,干脆摇摇头朝门外走,“我把丫头带来了,就在外面,你见见吧。”   许欢连衣服都没拿,就走了出去。   好在阳光和暖,照在初初融化的雪上,透着金黄的光。   她看见了在车旁转悠的小女孩,看见日光洒在她脸上,虽没有笑,却依旧能感受到自她身上传递出的暖意。   “姨。”   小丫头转身就瞧见了她,先是躲在金莹身后,而后便轻轻开了口。   “姨疼。”   她伸出手,指着许欢的膝盖。   后者愣了愣,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蹲下。两人的视线都顺着小丫头的手指看过去,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许欢情绪上来,根本忍不住。径直伸出手就将她抱在了怀里。   “奶奶!”   小丫头像是受了惊吓,喊出了声。   许欢好不容易抱着,哪里肯放。   可忽然间,从不远处传来急促的刹车声,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女人,突然就冲了过来!   ..   ☆、第六十六章 既然喜欢孩子为什么不自己生   “许欢,你要不要脸!”   陈羽姗在出现的刹那就将许欢推开,手一伸,把渊渊拉到了身后。   “渊渊,姨怎么跟你说的,不要随便和不认识的人说话。尤其不能让她对你动手动脚的,像这样让她抱你,说不准她会对你怎么样。也许拿一枚针在你手臂上扎一下,你就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小丫头惊恐万分,用力摇着头扑到陈羽姗怀里。   金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你怎么尽胡说八道,你这样说,她会信的。”   “我就是要让她相信,让她知道这个女人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说伯母,您也是糊涂了吧。许欢是什么人,是要跟我们抢这丫头的女人,你让她们俩见面,难不成真等着渊渊在法庭上说要跟妈住?”   她将霍渊渊抱得很紧,连看都不愿给许欢看一面。   后者从地上站起来,根本瞧不见丝毫。   陈羽姗嗤笑,又是不屑又是嘲讽,“您也不像那般糊涂的人。该不是,想让她和霖深复婚?”   “你猜对了。”   许欢淡淡插进去,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陈羽姗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像个小丑。渊渊跟了你五年,也没有叫你一声妈。可我不管还是不是霍霖深的妻子,却还都是她的妈妈。你抓着我的女儿有什么意思呢?明知道霍霖深喜欢孩子喜欢得紧,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她掐着掌心,话语越发尖锐起来,不留余地,“还是,生不出来?”   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是一直侯在一旁的李姐。   金莹一脸不敢置信。   她没往这方面想过,只当自己儿子和陈羽姗在一起好几年没有怀上,是顾忌着渊渊,却不曾想,还有不能生育的理由。   陈羽姗脸上血色骤然褪得干干净净!   她张嘴要反驳,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自己能不能生,自己清楚得很。可就算能生,也不能在这里高声告诉她们,不是她不能生,而是霍霖深,压根就不曾碰过她!   霍霖深这几年,何时碰过什么女人!陆良明给他灌醉下药送去酒店他都不愿意。   他明明恨许欢恨到骨子里,却在她之后守身如玉。   “许欢你找借口也找点像样的。渊渊我们回家。”   “等等!”   许欢开口叫住了她。   她绕了个圈,站到霍渊渊面前,努力释放出善意,“渊渊,你刚刚是不是问姨还疼不疼?”   小丫头听见她问,转过身来,迟疑着点头。   “我不疼了,刚刚抱了渊渊之后,就好了呢。我想我要好好感谢你才对。”   听见她说要感谢自己,霍渊渊顿时有些羞涩。   她的脸颊一下子变得红扑扑的,有些尴尬地抬手抓了抓发,怯生生的应,“不用……”   “渊渊!”   - - - 题外话 - - -今天更新结束,谢谢妹子们的红包花花月票,爱生活爱你们。╭(╯3╰)╮   ..   ☆、第六十七章 我要见自己的女儿,何须别人同意   陈羽姗适时开口,打断了她。   “你别和她说话,反而记住这里,记住这个女人,你看她对你好,其实是想把你从爸爸身边带走。”   “你要是还想和爸爸在一起,就别再和她说话!”   小丫头立刻捂住了嘴,看着许欢的神情,戒慎又紧张。   许欢的手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陈羽姗将霍渊渊抱走,她伸了伸手想去碰,最后却也只能无力垂落而下。   “渊渊真乖,我们回家,姨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奶油蛋糕。”   “加蓝莓。”   “好,加蓝莓。你呀,喜好和你爸爸一模一样。”   “嘿,姨考考你,爸爸最喜欢什么?”   “榛子。”   陈羽姗亲昵地吻了吻霍渊渊的脸,这才抱着她上车离开。   金莹跟在后头摇了摇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抱歉地朝许欢投去一眼,“你别介意,孩子还小,总是听熟悉的人的话。我刚刚说的你好好考虑,后天是我生日,有个不大不小的宴会,你来参加。”   “好。”   这一次,许欢没有半点迟疑就已应下。   她没有再去找任何理由,眼睛望着不远处,心里空落落的。   许欢就站在路旁,又一次望着她们离开。   而这回,她没有追,也没有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站在窗户上远远望着自己。   “小姐,大少爷打电话回来说出院手续都办好了,请您一块去医院接先生出院。”   “好的。”   她扬起脸看了看头顶的阳光,记起陈羽姗和霍渊渊刚刚提到的东西,朝理解吩咐了句,“待会去买点做蛋糕的材料,还有蓝莓和榛子。”   ……   两日后,冷空气再度来袭,红城刚暖了不到几天的气温,又像做滑梯一样降了下去。   可即使漫天大雪,到金莹生日那天晚上,酒店里也还是聚了不少人。   司机送她到酒店外,将早已准备好的礼盒递了进去。   “文伯,后面的给我,我想自己拿进去。”   她接过那个精巧的小盒子,想着霍渊渊看见之后可能会有的反应,心里免不了有些期待。   金莹不肯铺张,许欢粗粗一扫,大约只三五十个人。   大多,她都熟识。   “许小姐,您这边请。”侍者领着她往旁边走,经过时,还不经意看见陈羽姗在角落里和谁说着话。   “许小姐。”   有人一眼就发现了她,便朝这边走来。   许欢认得这个人,是红城日报的一名记者。   “许小姐您好。您近段时间经常占据我们的版面头条啊。有传言说,霍家的小小姐霍渊渊,是你和霍霖深的女儿?”   许欢笑容有些僵,在这样的场合实在不便发作。   她本欲避开,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何须顾忌,干脆点了点头,“是。”   “可她名义上还是霍家的小小姐,霍先生允许您探视吗?”   话落,有淡淡的风经过。   许欢随意挽了挽发,笑容云淡风轻,“我要见自己的女儿,何须别人同意?”   “那么,许小姐想通过什么方式见你的女儿?”   - - - 题外话 - - -一更,本章有伏笔~   谢谢hanlove53420、洛书、Aliuxuzi送的花花钻石月票。   中午前二更。   ..   ☆、第六十八章 我要娶谁,与你无关   忽然在那人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男人身上穿了件深蓝色西装,领子正好到下巴那处,掩饰掉些许冷硬线条。他站在旁边,每一步落下,皮鞋和地面接触都会发出轻微声响。   霍霖深总是这样成熟、迷人。   背对着光的脸上,被斜斜射下一层阴影,让鼻梁看起来更立体。尤其深邃幽黑的眼,让人目眩神迷。   许欢迎着他的目光而上,红唇扯开一个轻浅弧度,“什么样的方式,就看霍先生的意思了。”   话落,男人正好走到她面前,站在她身边。   “或许,我们应该好好聊聊。”   他低头,鼻尖几乎要触及她的。   许欢下意识退后一步,一个不稳踉跄了下。   霍霖深伸手要去拉,可许欢是怎么也不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他有亲密接触的。   她强行转过身体,哪怕结果是跌倒在地。   男人的眉瞬间皱了起来,浓浓的不悦之色浮现面庞,只是瞬间又被他收敛起。   “你没事吧?”   有人正好路过,接住了她。   许欢粗粗瞧了一眼,发现对方穿着深蓝色西装,只觉得淡淡一扫之下,那人与人眼熟,但也没有多注意,“谢谢。”   她站稳,冷眼瞧着霍霖深,“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男人将她拉到角落,手指轻扣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你没有答应我妈的提议,那很好,免得自取其辱。陆良明瞧不惯羽姗,才暗地里想撮合我们俩,我妈担心渊渊,受了蛊惑才去找你。”   许欢挑眉,没觉得讶异,“放心,我有自知之明。”   “倒是你,如果不想让旁人觉得你和我有任何可能的机会,还不如尽早去把证领一领,把你和陈羽姗的婚礼也再办一办。”   “这一回,我保证离得远远的,不给任何人利用的机会。”   “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他冷冷拒绝,薄唇只蠕动了下,眼眸微微缩紧。   许欢摇摇头,“我也没兴趣操心你和别的女人的事,只要你赶紧结婚,大家不就都省事了么?”   他蹙紧眉,浓厚的音里带了些许不悦,“许欢,你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是是是我没资格,麻烦霍先生以后也不要做出任何会让人误以为我有资格的事情。”   话落,她转身想离开。   可男人侧过身,拦住了她。   那晚吻她,是他鬼迷了心窍。   “我有时候是真后悔……”   “后悔什么?”   许欢见出不去,也不挣扎。只是看着他嘲讽又不屑的脸,怎么看怎么憋闷。   她听着熟悉的音乐时,耳边就传来男人这么一句话。   被压抑许久的怒意忽然涌起,她斜觑着男人的下颌,“霍霖深,你后悔什么呢?后悔娶了我,后悔给了我机会接近你。”   “还是后悔没有趁早跟我离婚,最后造成陈云珊的死?!”   ..   ☆、第六十九章 合作愉快   男人闻言,猛地眯起眼,手上一用力,酒杯里红色液体飞溅。   许欢恍若不觉,只喃喃自语着,“这么说来,你后悔也是应该的。现在正好有一个可以弥补的机会。你和陈羽姗结婚挺好呀,你和她结婚,我们大大方方地打官司,我赢了渊渊归我,你们俩可以再要一个,皆大欢喜。”   “住口。”   许欢轻嗤,她低头打量了霍霖深一眼,见他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好似刚刚的话不是他说的。   “我知道你喜欢孩子,霍家也不大可能只要一个女孩传宗接代,你和陈羽姗再要一个……”   “许欢,你这么关心,是在期待我回答什么?”他受了什么刺激,拽住了许欢的手。   两人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十分亲密。   许欢挣扎着甩开,没发现男人的脸在自己的动作之后,沉了几分。   更没发现不远处有人看着这边,满脸嫉恨!   “哎呀,你还犹豫什么呢。这是帮你,也是帮我。霍霖深的前妻,他不会介意的……”   有人喝着酒,醉醺醺的对她说话。   女人冷笑,红唇扯开一抹弧度,忽然转身朝某处走去,“好,万少,我们合作愉快。”   ……   许欢甩了甩有些酸疼的手臂,刚刚和霍霖深争执了下,手臂撞到桌脚,怕得淤青一块。   哎,还是一样的脾性。   她跺了跺脚,眼眶不知怎么的有些酸涩。   他是该后悔的,后悔娶了她,后悔没尽早离婚,后悔给她机会。   可为什么,事到如今,她自己竟然也没觉着多悔呢……   他问自己在期待什么,大约是期待日后再不相见,再不想念吧。   许欢苦笑,好在,他被人叫走了。   “伯母在哪里?”过了一会,她拉过一名侍者径直询问。手里提着的小盒子,被轻轻放在桌上。   侍者指了指不远处算是回应。   “许小姐,您先请往这边走。”   另外一名侍者低着头过来,似是要领着她去见金莹。   许欢跟着侍者走过去,已经拐了两个弯,走廊上洒着淡淡金色的光,有些昏暗。   她的脚步停在第三个拐角那处,“是谁要见我?你总不会要说,我的座位安排在这边?”   侍者低眉顺目,一直没有抬起头,“有位小姐说在这边等您,就在前面……”   “陈羽姗?”   许欢猜测着,可那人没有再回答。   她轻嗤,若是平常她也不介意过去看看陈羽姗打的什么主意,但她今天过来的目的,只是见渊渊。   既然明知有诈,她已经决定离开。   可偏偏在转身的刹那,许欢忽然看见前面拐角那处,有一道细细小小,却异常熟悉的身影。   “渊渊!”   ..   ☆、第七十章 她吃的那东西,可不一般   她没忍住,喊出了她的名字。   小姑娘似乎受到了惊吓,一张小脸刷地白了。霍渊渊瞧着她朝自己走来,撒开脚丫子就往回走。   许欢连忙跟上。   “渊渊,你等等我。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蓝莓蛋糕。”   小丫头已经停在一道门前,听见许欢说话的声音还是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她迟疑着,朝她伸出了手。   许欢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了她,“你喜欢吃这个对不对?我亲手做的,你好好尝尝。里面还加了许多你喜欢的……”   那些,都是霍霖深最爱的食物,也该是霍渊渊最爱的。   小姑娘舔了舔嘴唇,推开门将盒子放在椅子上,小心拆开……   “你尝尝看喜不喜欢,要是喜欢,以后我天天给你做好不好?”   她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霍渊渊身后,瞧着她小心翼翼打开盒子,便忍不住的,伸出手碰着她的发……   “咔嚓”一声,房门发出声音,被人反锁住。   许欢下意识将霍渊渊抱在怀里,确定房门被人反锁住,她到这时才恍觉不对。   “渊渊,是谁让你到这个房间里来的?”   小丫头摇了摇头没答应,只将她埋在她怀里,闷闷地开口,“我困。”   许欢将她软软的身子抱在怀里,忽然听见小姑娘腻腻的声音,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布满整张脸的凝重之色。   这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酒店套间,许欢粗略察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她用力打开窗户,迅速将能移动的东西都推到房门上。   “姨,我难受。”   小姑娘歪歪倒倒朝她走来,抱着她大腿就不肯动了。嘴里只软软甜甜地叫嚷着。   许欢不知道她哪里难受,只当是空气里有迷或是其他,便直接将人抱到窗户旁。   楼很高。   往外看去,雪几乎要漫过天际。   “砰砰砰!”门外开始传来声音,有人在用力推开。   “喂,你不是说她就在里面吗?”   “什么?还有个小的?喂,我可没那嗜好。是你说你有办法引她过来我才同意合作的,嗝,现在是怎样,连门也打不开。”   许欢模糊听见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她人已经站在窗户上,一只手抱着霍渊渊,一只手攀附着栏杆,也不知是要将人放下,还是一起带到外面。   正在犹豫之时,她拿去堵在门边的椅子突然翻到,乒乒乓乓的声音响了一地。   下一刻,她几乎是反射性地关上窗户,将自己连同霍渊渊一起,反锁在窗外。   外边虽冷,可好在冰冷的空气能让人迅速恢复神智。   “人呢,在哪里?!”   许欢透过缝隙看见一张满脸横肉的脸,以及他越发失去焦点的眼睛。   那人几乎是没走一步都在脱衣服,下身甚至已经有明显的凸起。   “该死,别让我找到,老子非玩废了你!”   他胡乱翻找起来,知道是房间里的东西,对男人有极大催发作用。   这东西可不好找,只对男人有用,对女人,却也能迷晕,欲晕而不晕的滋味,恰恰适合他。   “你滚远点,把你那东西收起来。地方就这么大,她能到哪里去。待会找到了之后随便你怎么玩。”   许欢依稀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她往旁边看了看,探出头去任凭雪刮在脸上。   “浴室也没有,在外边吧。你去看看……”   许欢绷紧身体,不敢去想里面的人需要多长时间找到这里,如今站在外头,她只能用力将小丫头抱在怀里。   十几层的高度,风吹过来,脸上火辣辣的疼。   女人的话刚落几秒,便有脚步声靠近,仿佛近在眼前!   - - - 题外话 - - -今天更新结束,下一章上架哈。两万更已备好,等凌晨和大家见面么么哒。   我还算满意,应该有你们想看的。大概晚上12点半左右能刷新出来。   谢谢菇凉们的支持~!!!!(づ ̄3 ̄)づ╭?~   ..      ☆、第七十一章 你会很享受的   有人站在了窗户边,扯开窗帘往外看,许欢知道下一刻他就会把窗户打开,而自己现在站立的地方,也堪堪够两个人站立而已。   她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瞪大眼睛盯着窗户那处,而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   “哟呵,就剩这了。我估计是在外边,嘿嘿嘿。蠹”   男人邪邪笑着,许欢四下看了看,瞧见隔壁房间打开了的窗户……   红香里酒店是红城的高档处所之一,有几间套房是各家订下的,以往她便来过,上一回和霍霖深貌似就是在隔壁。   隔壁……   许欢忽然想起什么,眼睛瞠然瞪大。   下一刻,她便没有任何犹豫地抱紧霍渊渊,从阳台上跨了过去。   “人呢?喂,你是不是在玩我?一个大活人还带着个小孩子,还能丢不成。说好的给我准备个美女,现在人没了,你是不是要自己陪我玩?髹”   ……   许欢有些诧异地望着面前站着的男人。   她现在的模样实在不太雅观,原本自己就没什么力气,好不容易把渊渊抱上去,到自己时,只能一只脚跨在阳台上坐着,差点爬不上去。   这附近几间套房都是霍家常年包下的,相邻两间当时做了些改建,距离很近。   “许小姐,请问你在做什么?!”   许欢只觉得男人的声音入耳时都会结冰,她装作没有看见霍霖深咬牙切齿的样子,慢慢爬了过去。   男人冷哼了声,却还是将她拉了过去。   “爸爸。”小丫头柔柔唤了一声,随后霍霖深便将她抱了起来,看着女儿的脸,才勉强忍住要发作的情绪。   “跟进来!”   屋内很暖和,可站在霍霖深身边,许欢是一点也没觉得舒服。   “霍霖深,你怎么在这边?”   男人额角抽动,恨不得掐着她,“难道不该是你需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为什么会和渊渊在一起,又为什么……会带着她去翻墙?”   翻墙?   许欢有些尴尬,瞧着还有个不认识的人在,更是觉得窘迫。   “霍先生,那并不是翻墙。”她蹙了蹙眉,思索要如何解释,抿紧了唇。   “那只是一种技能,对、求生技能而已。你知不知道在隔壁房间里有人……”   可下一刻,一直站在旁边的人突然皱紧眉,“等等,这小孩不对劲!”   许欢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发现神情凝重。仔细去看,发现正是先前扶了她一把的男人,此刻正蹲地上,仔细察看霍渊渊。   她也顾不上其他,直接走了过去,“哪儿不对劲?”   “脸好红,身体也很烫。”许欢探出手摸了摸小丫头,情绪一下就沉了下去,“是不是刚刚吹了风的缘故。外边这么冷会不会着凉了?可我挺小心的,一直抱着她。难道是她身体太弱,这一小会就……”   男人随手将她拉到旁边,嘴角抽搐,“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大雪天怎么把孩子弄到阳台上。这是十二楼,不是二楼!”   “你以为是我想吗,这是渊渊。我再怎么也不至于拿她去开玩笑。”   或许是她过于激动,霍霖深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最终只握着她手腕,却没有再逼问。   “你们别吵,我先把她抱出去,你们找服务员拿急救用品。”   蹲下的男人忽然开口,让两人都愣了下。   许欢一听见“急救”两个字就晕了,她再是医学白痴,也知道单单只吹了冷风,怎么也不至于到需要急救的地步。   可脑子里此刻早已乱成浆糊,她哪还有半分思考的能力,只能慌慌张张跟着两人往外跑。   霍霖深走在前头,吼着服务生去准备东西,又另外打电话给医院让提前做好准备,脸色难看得像是要吃人。   等一阵忙碌下来,霍渊渊被医生抱到房间里,他才停下脚步,冷冷地回头撇了她一眼,让她在外头等着。   “那到底有没有事?”   许欢揪紧的手,看着霍霖深进进出出两趟,想拉着他问又生怕耽误了治疗。   男人闻言,这才停下脚步。   只用许欢怎么也乔不透的眼神盯着她,上上下下瞧着她,像怎么也看不透。   “霍霖深,渊渊到底怎么样?你这个样子,难道是很、很严重?”   她不敢往下想,那个医生模样的人说要急救,霍霖深又始终一言不发,是不是真的……   “再等等看。”男人抿紧了唇,等了许久才出声回答。   许欢得到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心里越发焦急起来。   她靠在墙边,可站定不了两秒就又开始来来回回地走。   纤细的身子穿着轻薄礼服,身上的外套早已不知掉落在哪里,如今就连肩头都裸露在外。   男人下意识脱下外套,朝她递过去。   “渊渊又过敏?到底谁给她吃那东西!”   下一刻,男人的身体立刻僵硬,金莹的话惊醒了他。让他将手收了回去,随意至极地把外套扔了过去。   “谢谢。”   许欢将衣服披在肩头,身体暖了些,之后终于能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等待。   金莹急急忙忙跑来,站在外边愤怒责骂。连厅里的宾客也都撂下不管,就只守在外头。   “妈,尹清明在里头。你在这里等等吧,外头乱。”   他说完提步往外走,约莫是去打发宾客。   许欢一直坐在角落,现在是动也不动了。   她此时满心满眼都记挂着霍渊渊,早已经忘记了,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里,还有人在里头。   女人满脸绯红,身体跟着不停,明明听见了门外霍霖深和许欢的声音,却只能死死咬着牙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知道霍渊渊会昏迷休克,知道有人在给她急救,知道霍霖深和许欢,会再生嫌隙。   但,她没有办法看见这一切,甚至连任何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因为在她身上的男人早已失了神智,只一遍遍折磨她,每一次抱紧时,力气都大得像要弄死她。   她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因为害怕被发现而格外紧张。   “该死……”   她如今只能用力攀附着床头,任凭男人在自己身后动作,什么反抗也不能有。   那人没有半点怜惜,可偏偏她已太久没有经历过这些,又有药效在,如今竟觉得难以忍受。   又怨、又因为恐惧而忍着,却又……   这些都该是许欢受的!   陈羽姗害怕有人会想起她不在场,干脆翻过身去想努力配合,想他快些结束。   可那男人却邪邪一笑,越发缓慢地折磨起她,“羽姗,羽姗。你看,我是真喜欢你。没那么快……你会很享受的。”   她耳边尽是外边的说话声,隔着一些距离,却依旧能听清楚。   金莹等了一会,实在是坐不住。冲到房间里看,看了又出来,来来回回。   到后来满心满眼的怒意无处发泄,脸上都是怒意弥漫的红,“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的厨师呢?我是不是交代过一定不能有榛子,我是不是说过只要有渊渊在的地方,绝对绝对不能出现那东西!”   榛子?   许欢瞠然瞪大眼,想到自己特意给小丫头准备的蛋糕,想到她精心揉碎了制作在蛋糕里的榛子仁,不敢置信!   “夫人,我们没有任何食物添加过榛子,那本来也是用做点心的,平时很少用到。我今天一直没有见着小小姐,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碰着了,也许是宾客从外头带进来被小小姐瞧见,然后……”   “胡说!”金莹重重甩手,“渊渊知道不能吃,她就不会随便吃,除非有人故意……”   厨师连忙接话,“是啊是啊,我刚刚瞧着小小姐嘴边有些白色的奶油,应该是蛋糕之类的点心,我们厨房的蛋糕还没上呢。今天带了蛋糕进来的人也只有……”   他斜斜地,朝许欢看去。   后者坐在角落里,纤细的肩头上披着一件宽大的西装,堪堪遮住肩头,却遮不住她的手臂。   许欢用力捂着心口,只觉得要喘不过气一样。   “许欢,你给渊渊吃了蛋糕?”   她点点头,眼睛没有了焦距,只模模糊糊落在地上。   金莹倒抽一口凉气,似是不敢相信,“那蛋糕里,有榛子?”   许欢终于抬头,停顿两秒,又重重落下。   “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渊渊吃不了那东西,打小沾一点就会过敏休克,一次比一次严重。整个霍家上下,谁不像对病毒一样对待啊,霖深那么喜欢的可从渊渊出生就再也没碰过。”   “你倒好,给她吃什么不好,非要给她吃榛子。她还没认你呢,就差点死在你手上!”   许欢骤然一窒,只觉得胸口闷疼得厉害。她大口大口呼吸着,觉着自己像搁浅了的鱼,没法呼吸,“我真的不知道……”   霍霖深一向是喜欢吃这些东西,又极好榛子,小丫头既然口味和她爸爸一样,那也该是一样的啊。   怎么会……   许欢忽然想到了什么。脑子里出现那日听见的对话。   “渊渊,姨考考你,爸爸最喜欢吃什么?”   “榛子。”   她紧紧掐着掌心,哪怕掌心里透着尖锐的疼,也全然不在意。   许欢啊许欢,你怎么就能这么傻,连这样明显的对话也听不出来……   “你这样,我竟然还想着让你跟霖深复婚,我真佩服我自己啊。过了这么多年,还觉得你没变!”   金莹气急,早已口不择言。她的手指一直在许欢面前晃,可许欢始终听不太清楚她说了些什么。   直到“咔嚓”一声,房间的门被打开。高高瘦瘦的男人终于走出来,可此时距离渊渊昏迷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她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她,不过不要耽误太久,唔,再过半个小时就让她休息。药片已经让我的助理送过来,待会平稳些再去医院仔细检查一遍吧。”   尹清明揉了揉肩膀,清秀的五官舒展开来,显露些许疲惫。   “没事就好。清明啊,还好有你在。”金莹终于放下心,拉着尹清明的手不住道谢。   许欢这才仔细打量过他,只觉得这个人长相斯斯文文的,却透着股狂放不羁的味道。   “我既然在,做这些也是应该的。现在知道了过敏源,日后一定要让渊渊避开这东西,一丁点也不能碰。”   “一定一定,我先进去看看她。”金莹二话不说就跟了进去,刚走两步又想起什么,恨恨盯着许欢,“出了这事,我这生日宴也开不成了。还不叫人送许小姐回去!”   许欢刚起身到一半,听见这话,身子陡然僵住。   有人应了声,作势就要来请她。   许欢自然不可走,张嘴要说话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尹清明忽然轻声开口,喊住了她,“许欢。”   那张干净好看的脸凑到了她面前,有些眼熟。   “许欢。”   他轻而易举喊出自己的名字,许欢还愣了愣,苦笑,“你认识我?是霍霖深的朋友?”   “朋友吗?算不上,我跟伯母比较熟。”他摊开手,无奈笑道,“看来你是真不记得我了啊。我是尹清明,大学时联谊时见过。”   许欢盯着那张看起来斯文秀气的脸颊,努力在脑子里回想。   很久之后,才忽然想起大三的时候,被顾柳拉去参加过一个联谊,貌似里面是有这么个人。   “刚刚见到你就想打招呼,但好像场合不对。现在正好啦,我最近刚回国,目前在医院工作,有需要找我。当然最好一直不需要。”   许欢接过了他的名片,此时此刻也没心思跟他说话。   下一刻,尹清明的手机响起来,是联络的医院打来电话,他迟疑了一小会就走了出去。   霎时间,整个走廊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许欢等了很久,等到四处都空落落的没有半个人影,等到周围寂静到仿佛能吞噬人时,她才起身。   旁边几间房间的门都关得紧紧的,她站起来朝霍渊渊在的房间里靠近,却被人拦在外头。   “我只是想看看她,确定她没事了就好。”   “抱歉许小姐,您还是先回去吧。”   “可……”   她掐紧了掌心,又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可那人是怎么也不肯放她进去的。   推搡间,反而是房门自己打开。   金莹抱着霍渊渊,在她身上裹了一层厚厚的毯子。   许欢眼睛一亮,仔仔细细朝小丫头看过去,这才发现后者脖子上都是红疹,模样有些渗人,可那双眼睛,却晶亮晶亮的。   “渊渊……”她露出笑容,轻轻唤她。   “你,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么?告诉我好不好。”   小丫头眼睛眨了眨,一直盯着她,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许欢大胆了些,缓缓伸出手朝她过去,脸上是忍不住的激动和担忧,“渊渊,我……”   “不要你。”   小丫头忽然开口,声音格外清脆。落在空旷的走廊里,掷地有声。   许欢脸上的笑容,骤然僵硬。连同伸出的手臂,也悬在半空。   “你说什么?”   这下,霍渊渊干脆别开脸,将头埋在金莹肩头,缩着身子要她走。   金莹连忙应道,“好好好这就走。”   她本也对许欢失望至极。   可许欢哪里肯这般容易放她离开,那句“不要”差点击溃了她。   “渊渊你别这样,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害你难受的。”   然而不论许欢说什么,她只要靠近,霍渊渊的反应都是立刻避开,像见着了可怕的事物,连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到后来,甚至全身缩成一团在金莹怀里,又哭又闹,“你走、走,走!”   小姑娘眼里心里都是惧怕,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小孩子的心像镜子,你待她如何,都会原原本本展现出来。   于是认定了许欢的恶意,不要命似的要拒绝她。   “你走!”   软糯的声音带着泣声。   许欢被她推开,一下子就震在了当场。   她还要走到哪里去?!   许欢看着她哭闹,看着金莹急匆匆将她抱开,鼻尖忽然就是一酸。   她已经离开了五年,离开了她那样远的距离,还要走到哪里去?   “渊渊……”   妈妈现在,只想走到你身边去啊。   明明什么也不想了,什么也不顾的,就是只想要你啊。   可是究竟还要多少时间,还有多少距离,妈妈才能够的着你。   ---题外话---一更~   ☆、第七十二章 陈羽姗我早该弄死你   然而她记着霍渊渊刚刚的眼神,到此时怎么也不敢再追上去。   “许小姐,霍先生吩咐我们送您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酒店的经理走了过来,低声与她说话。   许欢摇摇头,缩在那一动不动。   “小小姐现在在医院,身体恢复之后大约也不会再来这边,您在这等着没有用。”   “许小姐……髹”   他苦口婆心,可许欢实在听不进去。她哪里不明白这些,可她就算离开,就算回到家里,又能怎么样?   许欢啊许欢,你怎么就能无能到,亲手伤害自己的女儿……   “陈经理,她既然不想走,又何必强求。”   旁边传来女人的声音,尖细又高扬,伴随着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声音,一点点靠近。   许欢不抬头便知道是陈羽姗。   后者轻哼了哼,浓妆艳抹的脸上只依稀能辨认出名叫怨恨的表情,好在许欢跟她想的一样,爱自作聪明。好在,霍渊渊也跟她想的一样,对许欢充满抵触。   她好不容易等一切结束之后才出来,甚至为了遮掩,还特意画上浓妆。   “许欢,你才真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可笑。”   “渊渊是霍家的女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今天的作为,连那点希望也断得干干净净。我奉劝你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   今天的作为?   她不提还好,只一提起,许欢便微微抬起了头。   “陈羽姗。”   那声音有些沙哑,陈羽姗乍一听,猛地瑟缩了下。她几乎是有些惧怕许欢这样冷静的眼神的,又或者是因为她曾得到过自己迫切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因而总觉得,落于下风。   她想重重斥责许欢,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被那轻浅干脆的声音打断,“你很得意吗?”   许欢起身,步步紧逼。   陈经理见状不妙,连忙打电话出去。   两个女人对立于走廊,周围站着几名服务生,却没人敢上前。   “怎么,我难道不该得意?不管你怎么折腾,最后赢的人只会是我。”   陈羽姗情绪有些不受控制,霍渊渊昏迷那段时间,她就在斜对面的房间里,被男人压在身下,一遍又一遍折磨!   直到现在站在这里,她都不敢去医院见其他人,生怕浓妆艳抹也遮不住红肿的唇和被咬出血的脖子,甚至腿间、也还火辣辣的疼。   这些本都该是许欢得到的!   “啪!”   猛然间,右边脸颊传来尖锐的刺疼,陈羽姗疯狂的眼神骤然平静下来,整个人呆滞当场。   “许欢,你打我?”   “你动手打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不敢相信,怎么有人能这样大胆,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动手。   “啪!”   这一次,发疼的地方,在左边脸颊。   许欢的动作,回答了她所有问题。   很显然,她的确打了她,并且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一巴掌,为你今天设计我。一巴掌,为你设计渊渊。”   许欢走了一步,站定在她面前,身上白色长裙拖在脚踝处,衬着她此时的模样,让人不敢直视。   “陈羽姗,你为什么不冲着我来?你有什么怨,有什么恨,对我就是了。对个小孩子下手算什么?你最担心的,无非是被我抢走霍家太太的名号,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对那个名次没兴趣,更无意跟你争霍霖深。呵……那个男人,也只有你才费心费力地想要。”   她如今,对他是半点想法都没有的。   当年便知道他的心思不全在自己身上,也便借着那件事,与他断个干干净净。   如今更是因为渊渊互相对立,哪还有半分可能。   “你和霍霖深如何我不管。但,你敢再伤害渊渊半分,我就不会放过你。你伤她一点,我就还你百倍,你做得过火,就去想想你姐姐的下场!哪怕同归于尽,我也会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陈羽姗瑟缩了下,她和许欢一向不睦,但也极少见到她大动干戈,此时不免有些畏惧。   只是周围依旧议论纷纷,她想着还有那么多人瞧着自己,便努力挺直胸膛,“渊渊以后是我女儿,你别得罪我我自然不会动她。但你说得轻巧,对霖深真是这么想吗?”   “我告诉你许欢,别说你不想要,就算想,也抢不走他。不但男人你抢不走,就连你女儿,也只能叫我妈!不就是一个患了自闭症的小女孩么,你真以为我搞不定她吗?”   许欢嗤笑,红唇抿了抿,似在嘲讽,“你能搞定,她就不会是今天这样了……”   有时候,她倒也希望陈羽姗能争气些,好好抓紧霍霖深,这样、也许就能把属于她的,还回来了。   陈羽姗没听清楚她说些什么,只觉得是嘲讽自己。   她那一张艳丽的脸上满是忌恨,觉得自己使上所有力气,却像打在一团棉花里。她忽然重重嘶喊起来。   “许欢,你这样的女人,他永远也不会爱。”   “你就该一个人孤单终老,永远没人疼,没有要!”   然而她的用力嘶吼,却再没有得到回应。   许欢早已离开这里。   她拒绝了酒店派的司机,独自走出酒店,任凭雪花朵朵落在肩头。许久才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浓如墨色的天。   很冷。   有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从旁边经过,瞧着她呆滞的模样,指指点点。   许欢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才旁人眼里,已是奇形怪状。   她垂下眼睛,对那些视线浑然不觉,只翻来覆去的找到刚刚递到自己手里的名片。   尹清明,红城医院精神科专科医生。   “喂?”   电话按下很快就被接通,许欢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喂,您好?”   “是我,我是许欢。”她搓了搓手臂,终于觉得冷,四下看了看,招手拦下一辆出租,“嗯,我没别的什么事。就是想问问渊渊她怎么样了?”   电话里吵吵闹闹的,许欢努力去听,隐约还可以听见小女孩的哭泣声。   尹清明有些无奈,“虽然不知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不过想必你也能听见,她身体没事了,就是一直在闹。”   “是不是很不舒服?”   “看你挺关心她的样子,我给你开个视频。”尹清明似乎对她颇有好感,许欢听了这建议其实还在犹豫,可他已经打开。   手机屏幕上,传来小丫头哭闹不休的模样。   金莹在一旁搂着抱着劝说着,小丫头却怎么也不肯停下,让一旁的人大感为难。   忽然,她眼睛转了转,看见拿着手机对着她的尹清明,一张小脸忽然就变得僵硬。   “许欢?”金莹气急败坏的,一把将手机抢了过去。   “你还想怎么样?渊渊被你吓到了,她知道她是吃了你给的蛋糕才变成现在这样,所以现在很害怕你。你看看她的样子,到了医院就没开过口。”   许欢咬着唇,努力让自己保持温和的模样。   她实在不敢在霍渊渊的面前哭,更不敢让她有一丝一毫,觉得自己有恶意的可能。   可病床上的小女孩,早已瑟缩成一团,拒绝所有人的碰触。   她像给自己造了一间屋子,把自己关在了里头。   “我只是想,知道她好不好。”   金莹重重一叹,又是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良久才吐出一句话,“许欢,你暂时别来见她,等她好了再说吧。我真的闹不明白,你口口声声说想要她,想照顾她,可你怎么就能这么大意,让自己的女儿怕你怕成这副模样?”   “你说,这当妈的,得做到什么地步,才能让女儿害怕成这样?”   话落,视频被关上。   许欢挂掉电话,呆呆坐在车后座。   “小姐,要去哪里咯?”司机操着口音不准的普通话问她,隔着后视镜打量了她几眼。   她这才抬起头,辨认了下方位,随意指着路旁,“就在这下吧。”   隆冬深夜,路上没什么人。   许欢拢紧了身上的大衣,漫无目的似的朝前走。   身后,一辆黑色路虎在不远处跟着她,车内男人的面孔被阴影遮挡住,却隐约能辨认出刀削般的五官。   她踉跄了下。终于停下,侧过身,就看见停靠在身边的车子。   “上来。”   男人的脸自打开的车窗内露出来,有一股暖意自那传来。   许欢看着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霍先生,真巧。”   “巧什么,经理打电话告诉我你和羽姗差点打起来,我紧赶慢赶回来,你就已经在路上。”   “还愣着做什么,上来!”   她竟不理他,四下看了看,朝旁边走去。   男人低低咒骂了句,却还是开车跟上她,亦步亦趋。   几分钟后,许欢终于停下,眼儿干干净净的,回头看着他,“霍先生,相逢就是有缘,陪我喝两杯。”   霍霖深眼角抽搐了几下,几步拽住她手腕,浓眉之间蹙成深深的沟壑,便要拉她到车上去。   可许欢不肯,双手握紧了他的,将人推开。   男人愣了几秒,触手所及,都是她冰冷的掌心。   随后,只能跟上。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许欢的眼睛里,似乎是绝望。   酒吧内吵吵嚷嚷的,许欢径直走到吧台,随意点了几杯酒,酒度不低。   她喝了几口下去,脸上都已经弥满红晕。   霍霖深没动。   “怎么不喝,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你该开心些的。我让渊渊不喜欢我了,讨厌我了。是啊,当妈妈的,怎么能让女儿那样讨厌自己呢?”   男人沉沉望着她,伸出手勾着她指尖,将酒杯拿了下来,“我没有开心。”   他不会因为女儿讨厌母亲而开心,更不会因为她如今的模样开心。   许欢摇摇头,嗤笑,显然是不信的。   男人扬手握住她手腕,将那一杯艳红色的液体取下,“够了,我送你回家。”   “家?”   许欢鼻尖不知怎么的就是一酸,眼眶红红的,里头有泪珠在转。   可她好用力好用力,就是不肯让眼泪落下去。   她要回哪里的家?   “许欢。我没有时间陪你闹。”渊渊还在医院,虽说早已没有了生命危险,但他还是要过去一趟。   许欢呵呵了两声,盯着那张依旧熟悉的脸,依旧英俊迷人的五官。   以前,哪怕是连他微微蹙眉的模样,都足够让自己迷上。   许欢有些恍惚。   五年前刚刚新婚,他格外抵触她,可偏偏自己早早陷了下去,眼里心里都只这一个人。   婚后几天,她连他的面都不曾见过,后来寻到夜店里,将他从那群女人身上扒了下来,他粗吼着让她滚回家。   那会她也火了,拽着他闹,“我要回哪里的家?我爸妈离婚,爹不疼娘不爱,我以前没有家,可我嫁给了你,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霍霖深你要是喜欢在外头过,我也跟着你!”   “许欢,别闹了。”   他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许欢笑了笑,这一次,没有避开他。   她只低低喃喃出声,“霍霖深,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丑,很惨?”   “没关系你可以直说,也不用可怜我。”   她胡乱说着,拽着他要他给个答案。   可男人只是凝着目光盯着,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许欢没有瞧见,接着酒劲,已有些迷糊,“我害怕,怕官司输了怎么办……怕渊渊说不要我,怕以后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那我怎么办?连她都不要我,我的日子还要怎么过下去?”   她孤单太久了。   突然觉得自己像在海里漂流了好久好久,处处是一望无际的蓝,她只能紧紧抱住那一根浮木,借此活下去。   突然,身边的男人化作那根救命的木头,她想也不想地抱着他,“霍霖深,你把女儿给我好不好?”   “不好。”   他没有任何迟疑的,拒绝了她。   许欢的酒忽然就醒了。   “我有时候真恨你,为什么不爱我,又娶我呢?为什么以后会恨我,又对我那么好呢?为什么……”   要给她希望呢。   人要是一直孤单没尝过幸福的滋味,那孤单也会成为习惯。   可人类这样的生物,一向贪心惯了,尤其是女人。被人宠着腻着成了习惯,再落到地狱一样的孤单里,就要活不下去了。   其实,哪有什么改变呢。   许欢踉踉跄跄起身,红唇旁都是鄙夷至极的笑。也不知是在笑他还是笑话自己。   而霍霖深,就只扶着她,也不说话。眉眼里盛着的情绪,旁人怎么也瞧不透。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心里的纠结和苦涩。   娶她时,是迫不得已。   后来宠着她,却是发自内心。   许欢说,他不曾爱过她,可那段时间的笑容,要怎么解释呢。   他不知道。   用许欢以往最常说的那句话。   他爱,却比不上陈云姗在他心中的地位。   良久,他把许欢扯到身边,认认真真凝望着,“你总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这五年,够不够你心里清楚。”   “许欢,别跟我闹。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   她怔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霍霖深会这样认真谨慎地劝她。   他不是一向只恨不得自己越惨越好么?   许欢摇摇头,“你觉得,够了么?”   他没有回答,约莫也是不知道答案的。   许欢嗤笑,甩开了她,“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呢?看我现在的模样,是不是觉得终于为你心爱的女人报仇了?”   男人面容骤然阴沉下去,刚刚的温和模样,早已不复存在,此时,只似风雨欲来。   ☆、第七十三章 那她是我妈妈吗   许欢摇摇头,嘴角的笑未散。   “抱歉霍先生,你在我这里,得不到安慰。”   下一刻,她径直转身,黑发扬起些许,拂过他脸上,人、却已经避开了他。   现在她的日子,还能好好过么?   “哟,这不是许小姐吗?”   有人从旁边走了过来,挽着她的手髹。   许欢身子顿了顿,下意识扬手要甩回去。可手指刚要碰到那人时,忽然辨别出这个声音。   她于是收回手,巧笑倩兮。   “万少,好久不见。”   “嘿,今晚才见过不是。走,我们几个朋友都在那边,过去喝几杯?”   许欢扬眉,轻点点头,任凭他将手挽在自己腰上。   “好的。”   霍霖深几步过去,将她扯到了怀里。   万侠啧啧两声,双手环胸,上上下下打量着霍霖深,“哟,许欢,这是谁呀。我们俩喝酒他也要管么?”   许欢挣扎着,将他扣在自己腕上的手指一根根扯开。   “这位先生,请你放开。否则我可要报警了。”   “许欢!”   男人几乎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打晕直接拖回去。   万侠吹了声口哨,“许欢,你和这位,几个意思?”   “我跟他一点意思也没有,以前睡过,现在早就没关系了。挂着个前夫的名头,所到底也就是个陌生人。”   很好,陌生人。   男人站在原地,静静凝望着她和万侠走到座位上。   于是顺手,摸了把椅子坐下,侧对着那边,似漠不关心。   只是手里的力度用得过度,杯子里的液体摇摇晃晃的,似要溢出。   陌生人……   他咀嚼着这几个字,模样越发阴沉恐怖。   “霍霖深,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他周围座位上,空荡荡的。   浓妆艳抹的女人见他孤孤单单坐在这里许久,小心靠上,并且径直叫出了他的名字,将一杯血腥玛丽递了过去。   霍霖深斜斜扬起眉,瞧着女人那张脸,面色有些难看,“不关你的事,最好滚远点。”   “哟,霍先生这是翻脸不认人的意思啊。好歹我们也打过几次交道,至于这么冷漠么?说说呗,在这里干嘛。”   她顺着霍霖深的视线看过去,正好望见许欢喝下一杯酒。   于是轻笑出声,捂着唇不敢置信,“什么情况,那不是许欢么?旁边那是万侠?看来万侠今天的目标,就是你前妻咯。”   万侠是红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平生无大志,唯一的志向就是睡遍各色女人,玩够各种花样。   许欢是他很早之前就定下的目标。   只是那时候,她已经嫁给了霍霖深。   万侠爱闹,却也是识时务的人,霍家的女人,他不敢动。   “万少,你刚刚说今晚见过我,在红香里么?”   “是啊。”万侠是个***熏心的主,瞧着许欢像是已经半醉,话里话外的,也轻佻了些,“差点,你就能看见我了。”   他本以为陈羽姗已经搞定一切,料定了许欢就算跟自己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声张。何况,她现在不过是霍氏的弃妇,自己睡也就睡了,霍家还能因为她跟自己过不去么?   谁料进了房间人没找到,想玩玩陈羽姗那女人,却被人一棍子敲晕。   醒来,已经在外头。   “嗯,我说万少,我一共也没在厅里呆多久,你倒是眼尖。我可是一早就被陈羽姗引到房间里,还差点着了别人的道。”   “嘿,我一直关注着你呀。欢欢……今晚还早,不如我们俩、试试?”   他斥退旁的人,手指勾在许欢下巴,越靠越近……   不远处的男人,面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手背、早已青筋暴露。   “喂,许欢是你前妻,你又不是你老婆,至于么?何况,许大小小姐可不像个会吃亏的人啊。”   霍霖深眯了眯眼,装作没听见耳边的风凉话。   他远远望着那边,许欢和万侠模样越发亲密,眼见着万侠色心已起,朝她扑了过去。   下一刻,万侠却忽然惨叫一声,声音传过来,渐渐被厚重的音乐声吞没。   许欢的性子,本就是野起来谁也制不住,何况又是被苦苦压抑许久的今天。   借着酒精,她一脚踹到了万侠的两条腿中间。   顾不上他哀嚎苦求,又是一脚踩在他头上。   “万少爷,怎么着,不是想泡我么?不是盯了我一整晚么?不是和她商量了要睡我给她看么?”   她狠狠踹下去,丝毫不留情,嘴里嘟嚷着那些话,刺耳又难听,“你现在怎么不神气了,我就在这里,但是你还能做么?”   许欢知道,自己像在撒泼。   当着酒吧许多人的面,把万侠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她没留手,一遍遍的力度只是越来越大,像是要往死里揍他。   她只是又怨、又恨,心里闷疼得像要呼吸不过来,看着万侠,就恨不得揍他一顿。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要怎么做。   手都累了,也停不下来。   “够了。”   直到有人握住她手腕,她挣扎,那人干脆至极,狠狠将她按在怀里,“我说够了,你真想废了他么?”   许欢闷闷地松开手,许是累了,就任凭霍霖深将她抱在怀里。   这一下子,怎么也不乱动了,“我哪敢,万家的独苗,废了的话万老爷子还不得找我拼命。”   她哪有那么傻,霍家都招惹不起了,怎么敢再去招惹一个万家。   男人嘴角抽搐了下,很想提醒她,刚刚那副模样,可没有半点留情的意思。   “知道就好,别在这发疯,回去。”   霍霖深也不说话,拉着她就走。   没人理会趴在地上哀嚎的万侠。   他那群狐朋狗友看着霍霖深在场,做事也缩手缩脚的,等了很久才敢上前把人拖走。   从始至终,许欢都赖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回头看她,就看见后者委委屈屈蹲在地上,凌乱的发落遮住小半张脸,“我走不动。”   刚刚似乎太用力,这下,彻底没了力气。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声音听起来像撒娇。   霍霖深身形顿了顿,只耽搁了几秒,便回头将她抱了起来。   走出去的时候,他脸色十分难看,似乎连自己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还非要看着她闹腾。   为什么,还要管她。   他那一路上,思索了很久很久。   最后望着许欢睡过去了的脸,才找到答案。   大约,因为那个失去了的孩子。   ……   次日清早,一夜的雪后,处处都是雪白的一片。   许欢努力睁开眼睛,看见布置温馨的房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把小小的房间打量了一遍。   “欢欢,你醒了啊。”   许欢听见声音,眼睛转了转,落到旁边的人身上。   “柳柳,我怎么会在你家?”   她开始怀疑自己昨晚并没有喝醉,否则怎么会那么认路的直接找到了顾柳家里。   顾柳轻哼了哼,将干净的瓷碗递到她手上,动作轻柔又仔细,“还能是怎么回事,霍霖深送你过来的。”   “你来的时候烂醉如泥,一路都对他拳打脚踢的。我看不真切,不过脸上好像挨了你几拳。”   许欢的手僵在半空,很久没有动作。   “呐,这酸梅汤也是他交代的,昨夜只说哪条路有卖,估计是怕我找不着,一大清早就让人送了过来。说是你宿醉得喝这个。”   许欢这才想起,她酒品实在不好,半醉半醒之间,把万侠揍了一顿。之后就被霍霖深带走了。   顾柳的话还在耳边,她端着酸梅汤的手许久没有动,这汤一时间,怎么也咽不下去。   “行了,怎么还跟自己过不去。该吃吃该喝喝,男人嘛,乐意对你好的时候,能将你宠上天去,不乐意待你好了,恨不得多踩上几脚。他的心思,哪是你能琢磨透的。”   许欢轻“嗯”了声,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嘴里的涩味总算冲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霍霖深的心思,她确实是不懂的。   她如今只能记着,他昨晚说的那话,让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是了,她该振作起来,做该做的事的。   “柳柳,你待会有没有空,能帮我去趟医院么?”   “医院?”顾柳将碗收起来,顺手在柜子里替她寻了套衣服,听见医院这两个字眼,有些讶异,“谁在医院?”   “渊渊。”   许欢抿紧唇,既然顾柳不知道这个消息,那就该是霍家封锁了。   她大致将经过说了一遍,说不出的烦闷,“我怎么都不放心,虽说应该是不要紧了的,可我还是想……”   “想让我帮你去看看?”   “嗯。”   顾柳将衣服拿给她,缓步朝她走了过去,不经意的又是轻叹了声,“陈羽姗也做得过火了些,你就甩了她两巴掌,放过她了?”   许欢挑眉,轻“嗯”了声,“我没那么大度。”   “柳柳,我其实真想弄死她。”   她轻笑着,说出这话。   顾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走到床边,她轻叹了声,“好吧,不说这个。我可以帮你去医院看渊渊,但让我去算怎么个事呢,你才是她妈妈。”   许欢起身的动作顿了顿,一只脚踩在地板上,另外一只脚才悬在半空。   她垂下眼,声音低低的,“我怕。”   怕过去了见到她,又听见她说不要她、让她走。   怕看见小姑娘眼里的拒绝和抵触。   “柳柳,我真的害怕。”   “害怕见她,更害怕以后……在法庭上她说,她要爸爸、不要我。”   许欢是打心底不愿去想这些的,她一直相信血缘、相信母女连心的说法。谁知道几颗榛子,就破坏了一切。   顾柳这才答应,替她去看看情况。   ……   医院里,霍渊渊昨晚是闹到没了力气才睡下的。   档案里有她所有的情况,尹清明受命从国外回来,目的之一就是治疗她。   镇定剂之类的药物,会对她的情况造成不良影响,不到万不得已时没人敢用。   霍霖深半夜回来,在病床旁边,守了她整夜。   “爸爸。”   小丫头醒来时,瞧见霍霖深在,安心了不少。   她伸出手摸了摸男人的脸,软嫩的掌心被新长出的胡子扎了扎,有些痒,“爸爸,我饿了。”   小孩子的心思,总变化得快。   霍渊渊身体恢复之后,脸上笑容也开始出现。她没顾上再生气,捂着小肚子撒娇说想吃好吃的。   男人挑了挑眉,难得地笑出声,“奶奶待会就带你喜欢的过来。”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话,病房门被轻巧推开。金莹提着饭盒站了站,发现霍渊渊已经醒了,脸上立刻布满笑容。   “哎哟,奶奶的宝贝儿,今天舒服了,不闹了吧?”   霍渊渊脸儿发红,摇摇头。   “这才是奶奶的乖孙女,来,看奶奶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保证都是你最最喜欢的。”   霍霖深替她摆放好桌子,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两个大人就站在不远处望着她自己动手吃饭。   小姑娘这方面还算独立,哪怕家里一堆人伺候,却还能坚持自己动手。   “霖深,医生今天怎么说?确定没事了么?”   “嗯,只是以后实在不能再碰,还有其他类似的东西,但凡有可能造成过敏的,都避免接触。”   金莹这才放下心,“这些我自然知道。咱们家多少年不都是这样做的,就是这回,许欢也不知怎么的那样糊涂。就算知道了渊渊的喜好跟你差不多,榛子这东西,也……”   提起这个,霍霖深便蹙了蹙眉,他只当是许欢不小心多放了。现在想来,她给渊渊做一份蛋糕,该是生怕她不喜欢的。   没有打听清楚之前,又怎会随意放东西。   “许欢,怎么知道渊渊和我的喜好差不多?”   要是家里的佣人告诉她,那是一定会提醒,其他的都一样,只除了榛子。   金莹闻言,忽然就愣住了。   她猛地想起那日的情形,哪里是许欢误解,根本就是陈羽姗故意引导!   她想了想,将那天的情形尽都描述了一遍给霍霖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明白。不过昨天,许欢的确是打了羽姗……”   “你也知道许欢这个人,她脾性是怪了些。但总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但是人要犯了她,她也不会心慈手软。所以当时云珊那事,大家才都没有怀疑。”   陈云珊出事之前,许欢为了她和霍霖深吵过一次。后来陈云姗不知怎么的,就让人把许氏的几件大单抢了。许欢的母亲,因为这些事病发住院……   霍霖深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此刻的模样,是真的发怒了。   “我回去一趟,你有事给我电话。”   “好。”   他转身就走,身上的气息变得格外冷漠。   “爸爸。”   霍渊渊正在吃饭,发现霍霖深要走,突然放下筷子冲着他喊。   他脚步一顿,狐疑转身。   小姑娘咧开嘴笑了笑,一手挠了挠另一只手的掌心,“爸爸,许欢是谁?”   许欢……是谁?   霍霖深和金莹面面相觑,室内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金莹几步走过去,站定在病床前,“渊渊啊,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么个问题?爸爸不是教过你,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么。”   “你们说她。”   她在熟悉的人面前,大胆许多,“一直说。”   “爸爸,你为什么一直提她?”   “她是我妈妈吗?”   ☆、第七十四章 我要是疯了,第一个杀了你   一句话,石破天惊!   金莹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吞掉了,一个音节都说不出来。   室内安安静静,除了仪器运转之外的沙沙声外只余一片静默。静默到像能把人整个吞没。   “我,我出去走走,你跟她解释吧。”   “对了,要是许欢也是被骗了,你就帮我跟她道个歉,昨天是我太激动。有机会,带渊渊去看看她。”   金莹有些为难,最终还是走了出去,房间内顿时只剩下父女两人髹。   霍霖深轻“嗯”了声,望着小丫头仔细看了几眼,最后轻轻蹙眉。   “渊渊,你觉得她像你的妈妈吗?”   他也只说出这么几个字,每一个字音,都沙哑得可怕。   霍霖深第一次知道,自己当年临时起意瞒着许欢,这么多年也不肯告诉她的原因。   原只是因为在害怕。   怕失去。   小姑娘捏紧了手指,想了又想,点头又摇头。   “像,还是不像?”   “渊渊不知道。”   她皱了皱眉,漂亮的眉毛微微弯起来,成了两道月牙,“奶奶说她是。”   奶奶说她是,并非她自己觉得是。   是了,这么小的孩子,哪有什么亲疏贵贱之分。   妈妈这个名词,对她而言也就只是一个名词而已。   她甚至也没有去几天幼儿园,除了那是童话书里美丽善良的代名词之外,她分不清楚有妈妈和没有妈妈的区别。   “可是爸爸,她是不是?”   霍霖深挑了挑眉,头一回发现这丫头有些地方跟许欢挺像。至少此刻那副不问清楚不死心的模样,像极了许欢。   他想起许欢的脸,想起她昨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时问他能不能把女儿给她,想起她烂醉如泥,对他拳打脚踢让她还给她女儿的模样……   良久,他终于还是摇头,简单又明了地告知她,“不是。”   ……   门外,金莹听见这句话,轻叹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对着身边的人轻声开口,“要认错,你自己跟霖深去说。你也知道他的脾性,蓄意伤害渊渊的人是什么下场,你清楚。”   陈羽姗僵在原地。   她一直觉得,以霍霖深对许欢的憎恨程度。在知道她让霍渊渊过敏昏迷之后,该是大发雷霆才对,该是、让许欢万劫不复才是。   他怎么就能,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甚至,当自己到医院,就看见了金莹责怪的目光。   “咔嚓”一声,病房门被打开。   男人高瘦的身躯出现在门边,遮住她头顶洒下的灯光。   陈羽姗抬起头,看见男人布满阴霾的面孔,以及冰冷而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   “到外面去。”   陈羽姗觉得有些冷,不是因为这里冰冷的空气,也不是因为其他,只因为霍霖深此刻的神情。   他在怪她。   此时陈羽姗的思绪转地飞快,霍霖深的样子,该是已经确定了。   她若是不做些什么,怕是……   “不,我不走,我想给渊渊道个歉。”   陈羽姗说着,也不管霍霖深还在看,就已经冲了进去。对着还在床边吃东西的小丫头,满脸眼泪地哭诉。   “姨,别哭。”   小姑娘心性善良,自小就被人保护得很好,哪里懂什么善恶有因。   她一向觉着,陈羽姗呆她不错。   可事到如今,陈羽姗也知道这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揭过去的,她握紧小丫头的手,小心翼翼解释,“渊渊,姨对不起你。”   “你还要姨吗?”   “要啊。”小丫头全然不知原因,只知道这人呆她好,自然是要。   陈羽姗却笑了,她知道这句话,能让自己保住现在的地位。   “姨不知道会这么严重的,姨只是想赶走她,只是害怕、怕你被她抢走。”   小丫头眨了眨眼睛,像平时安抚家里的泰迪熊一样,拍了拍她的脑袋,“渊渊要被谁抢走?被妈妈吗?”   妈……妈妈?   陈羽姗大惊失色,哆嗦着往后看去,“渊渊,谁告诉你的?”   “霖深,你怎么能告诉她!那是许欢,你让渊渊知道那是她妈妈,以后她要怎么面对别人,你要让她知道她妈妈、是一个杀人犯吗?”   “陈羽姗,闭嘴!”   几乎在陈羽姗说出那句话的同一时刻,小丫头就瞪圆了眼睛,僵硬在场。   她的真实年龄,已经四岁了。   她大概知道杀人犯是什么意思……   “渊渊,她不是。”   男人轻描淡写的,否认了她的话。   小丫头垂了垂目光,轻轻点头,“哦。”   陈羽姗一看霍霖深脸色都变了,就知道事情不妥,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告诉她,渊渊她可能没听见。”   “闭嘴,你跟我出来。”   他没给陈羽姗更多辩解的机会,径直将人拽到门外,手劲大到陈羽姗喊叫了声,却也没有松开。   他点了根烟,斜斜立在墙角。   “羽姗,你恨许欢就算了,何必在渊渊身上做文章?渊渊跟你在一起四年,你倒也狠得下心。”   “我没有……”   陈羽姗只呵呵一笑,眼眶突然泛起水光,几秒之后眼泪就大颗大颗往下掉,“我没有办法,霖深,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   她忽然垂下脸,脸上的表情,尽是哀戚。   “从我救了渊渊的时候起,你就答应了要娶我的。我们的婚约,是我用自己的肾换来的。可你呢,你拖拖拉拉总不肯举行婚礼,甚至在法律上,我们至今不是夫妻。是我过份吗?许欢出来开始,你什么时候还正眼看过我一回?我就怕你又鬼迷心窍,想娶她!”   霍霖深冷眼瞧着她,薄唇轻启,“我记得我答应过,会娶你。”   “是,可那又有什么用?你心里没有我啊,我要是不做些什么,谁知道你会不会就和许欢在一块了呢,事实上我还什么都没有做,你就已经按捺不住了是不是?”   整整五年,他不曾碰过她。   可他和许欢,亲亲我我搂搂抱抱又何止一次?   “让渊渊这样,是我不对。我对渊渊,这几年也是把她当成女儿看待的啊。”   “要是你肯让她叫我妈,我又怎么舍得……”   她伸出手握着他的,求着他原谅自己。   霍霖深用力甩开,看着她的眼神,都已没有温度,“羽姗,这几年,你要求的也越来越多了。”   他答应娶她时,只是娶而已。无关情爱。   陈羽姗愣在当场,握着男人的手松了松。   所以这话里的意思,是不论他碰不碰她,爱或不爱,都不该她管?   可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不去要求这些!   “对不起,霖深……”   陈羽姗哪怕再气愤,再愤怒,此时也只能低声下气地求着情,“我会好好照顾渊渊的,我保证不会再出现任何问题。”   “霖深,我总归是救了渊渊一命,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她只一个劲认错,只差没有抱着他大腿求原谅。   可霍霖深,还是面无表情地甩开了她。   没留任何情面。   “原本,你可以什么都不做,我还是会娶你。”   陈羽姗听着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余下满脸怅惘凄凉之色。   会娶吗?   不,她知道他不会。   他永远都分不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比霍霖深自己更清楚,他不会娶她,哪怕为了那个承诺一直守着这份婚姻,但在许欢出现之后,想实现却更难了。   她冷笑,用力擦掉脸上的泪,满脸狰狞。   许欢,许欢……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   ——————   霍霖深离开之后约莫半个小时,许欢在公寓里接到电话。   她搓了搓手,将手里的东西都放下。   “喂?”   “许欢,我在楼下,十分钟之内下来。”   许欢愣了愣,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确定是霍霖深的号码,冷哼了声,“没空。”   “下来。”   男人的声音严厉了些。   许欢爬爬发,干脆从床上坐起来,“霍霖深你又受了什么刺激?我没心情跟你闹。”   她轻咳了两声,今儿早上起来才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刚喝了一碗红糖水正准备躺下,被这通电话一扰,头疼欲裂。   霍霖深听着手机里“嘟嘟嘟”的声音,自然是满心不悦。   只是等了几秒,便推开车门,径直上楼。   许欢被铃声扰得受不了,怒火噌噌噌地往头上冒,赤着脚跑过去开门,“霍霖深你是属驴的么,骂也骂不走?”   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只脚就已经伸了进去,如无无人之境。   许欢实在瞧不惯他闲庭信步的样子,甚至眼神里还有些嫌弃的意味。   “说吧,来干什么。”   “渊渊没事了,吃几天药就会全部恢复。”   许欢意兴阑珊,闻言只将手里的热牛奶一饮而尽,随口应道,“我知道了,柳柳刚刚打电话告诉了我。”   她说完,便抚着发疼的额角,径直往房间里走去,“没别的事就滚蛋,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   这房间,以前她来住过一段时间,霍霖深也算常客,许欢倒不担心他做什么,这里的东西任他也瞧不上。   可身后的男人,依旧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本杂志,随意翻开。   “她今天问我,许欢是谁?”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许欢从房间里逼了出来。   她几乎在听见那个字眼的同一时刻,便迅速跑出来。   脚上,还是光溜溜的。   霍霖深轻蹙眉,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许欢一屁股坐下去,“你怎么回答的?你告诉她,我是谁?”   见他没啥反应,许欢一颗心也落了下去。   她抿了抿唇,双腿盘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坐姿,“也是,你恨不得她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哪里还会多说什么。不过也没关系,血缘关系作不得假。你现在不告诉她,等抚养权判定之后,渊渊归了我还不是得叫我妈妈。我没有你那么小心眼,就算归了我也会允许她叫你爸爸。”   霍霖深这才收起杂志,挑眉看她,“你倒看得开。她现在讨厌你讨厌的紧。”   被他这么一提醒,许欢的心又瞬间沉下,她实在很难在这个男人面前保持笑脸,当即起身,指着门外,“没别的事霍先生就走吧,我累了。”   她是真累了,总之也闹不明白他来做什么,而自己从早上起来就一直昏昏沉沉的。   可那男人蹙了眉,却不愿意放过她,漂亮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一圈,最后落在她额头上。   许欢反射性地避开,炸毛,“你干嘛啊!”   男人的脸色有些尴尬,他可以感受到掌心里适宜的温度,至少,没有发烧的迹象。   他嘴角抽搐了下,想起一个小时前在医院门口遇见了顾柳。   那个女人瞧见他就没有好脸色,他不过是问了问许欢,就被她话里话外地暗示许欢现在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还是因为昨夜渊渊的事难受,所以高烧不退。他记挂着金莹的嘱托,这才特意来看看,可他刚刚碰着她额头,哪有半点发烧的迹象。   许欢烦躁地甩开他的手,越发觉得这个男人让人受不了。   “你现在又安的什么心,觉得我可怜了,还是觉得我的罪孽赎够了?怎么还关心起我的死活。”   男人的手指突然僵了僵,薄唇轻轻挑起,化作冷笑。他在手机上滑动几下,点开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妈妈。”   很简短的两个字,却让许欢再也无法移动脚步。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耳朵里尽是小姑娘清脆柔软的声音。   一遍又一遍重复。   她唤妈妈……   许欢背对着他,身子颤抖着。她不知道这声“妈妈”是在叫谁,但,总之是属于她的称呼不是么?   至少自己的女儿,终于喊了她一声。   许欢想到这里,心里的情绪开始抑制不住,她知道那是因为太过开心。   她用力咬着唇,从昨天开始被人设计跟人打架都不曾留下的眼泪,突然就控制不住。   “你的死活,我并不关心。只是你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有句话你说的对,血缘摆在那。”   “何况,昨天的事,我也需要替她向你道歉。”   那一刻,许欢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丁点感动,也消失殆尽。   霍霖深言下之意,是金莹错怪了许欢。   错怪了就是错怪了,总需要一声抱歉。   “她让你,向我道歉?”许欢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她只以为,霍霖深话里的“她”,是陈羽姗。   男人轻轻点头,“嗯”了声。   “呵……”许欢背对着他的身子许久没有转过去,她实在觉得太可笑。   “霍霖深,我不介意那些。她犯到我手上,我自然会千倍百倍还回去,可她去伤害渊渊,你也是她的爸爸,就还只会维护别人吗?”   许欢冷眼撇着他,越发失望,伸出的指尖落在他胸口,重重戳了下去,“你不就是担心我对她下手?这么多年来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为了个女人不要偌大一个霍家的产业。现在倒好,又为了个女人,连自己女儿都不顾!”   男人一脸莫名其妙,被她几下推倒在沙发上,双手撑在身侧,面色早已阴沉似水。   可许欢,总不愿那样轻易放过他的,她只差没有向对万侠一样朝着面前这张脸拳打脚踢。可指上的力度却也丝毫未减。   “许欢你疯了么?”   她重重一拳打在霍霖深身上。   “我要是疯了,第一个杀了你!”   ---题外话---更新结束,以后正常是每天两更6000字。大家看什么时间更新好,可以跟我说哈。   ☆、第七十五章 你活该   男人抬手将她束缚住,反身将她压在身下。   许欢对这姿势太敏感,猛地瞪圆眼睛,几乎是反射性地就抬起脚,正中某处!   她听见耳边传来一声闷哼,男人整个身体都蜷缩在了地面上,许欢这才从他身边离开。   霍霖深被她一脚踢在关键部位,此刻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满头冷汗。他嘴角不知抽搐着,抬起头望着许欢……   “活该。”   后者扬起下巴,好似没有看见霍霖深那副惨状,只蹙了蹙秀眉,将手握成拳头,“这次这事,渊渊好在是没事,我暂时不会再对她怎么样。髹”   “但是霍霖深,渊渊也是你的女儿。你心宽,我心气却小。陈羽姗再敢对渊渊下手,呵呵呵……”   她没有再说下去,总之那下场绝对要比他现在的样子更惨。   许欢冷哼了声,没有去看霍霖深,自然也没有听见他艰难地咒骂。   她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霍先生活了三十多年,实在没受过这等窝囊气,他如今是拼着下边欲仙欲死的疼,也要好好跟那女人说个清楚明白。   然而他猫着腰,动作实在缓慢,好不容易走了几步,额上就已布满冷汗。   这一下,连呼吸都带着抽疼。   这女人确实狠,昨晚见她对万侠那一脚稳狠准,他还默默赞叹了声,谁知道今天就用在了自己身上!   “许欢!”   霍霖深好不容易抬起头,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喊出这一嗓子,谁知道刚开口,许欢却已经从房间里出来。   “站住。”   男人抬起手,拦住了她。   “哟,你是还想教训我?”   许欢从他身边走过去,换上了鞋子。   尖细的高跟鞋和地板接触,发出清脆的声音,男人几乎下意识就捂着下身。   “霍先生,你确定不需要先去医院检查检查?否则陈二小姐下半辈子恐怕就要毁了。”   她手里拎着包,随意甩开了霍霖深。   男人这时候,连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许欢开门,连瞧也没有瞧自己一眼,径直离开。   大门“砰!”的一声被甩上。   某人脸色阴沉,“咚”地一声,跌倒在地。   ————————   霍先生再度成了红城医院的名人。   上一次还是因为他和许欢的亲密照被大肆转载,自然那也不是特别丢脸的事。出名没啥。   可这回……   “唉,你说以后还能用不?”陆良明斜斜靠在墙壁上,隔着帘子隐约能听见男人的抽气声。   他凉凉地道,“要是不能用,陈二小姐大概就不会再嚷着要嫁给你了。”   “哦对了,你还可以借此机会让许欢照顾你一辈子。唔,估计她也不太好意思再跟你抢女儿。”   回应他的,是一颗飞来的枕头。   “闭嘴!”   陆良明嘿嘿一笑,没有半点要收敛的意思,他握着那枕头,随意捏成一坨辨不出的形状,“我看你说的情形。许欢怕是误会了,以为你在为陈二小姐求情,所以对你动的手?”   他啧啧赞叹,上下打量了霍霖深一眼,“还好,外表上瞧不出什么问题。”   “每天过来换药,三次。”   医生是个秀秀气气的男医生,说话也惜字如金。   陆良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喂,你怎么不找个女医生?”   霍先生翻了个白眼,嘴角不住抽搐,拿上外套就走。   “你去哪?”   “别告诉我你要去找许欢算账。”   男人脚步不停,“总不能任由她……”   “阿深,你在气什么?怪她连话都不让你说,就以为你维护陈二小姐?可是五年前,你又何曾给过她机会。”   男人的身体,骤然僵硬。   陆良明跟着他出去,好说歹说地劝着,“撇开这些不谈。许欢误会了,但还只是踢你一脚,下手其实算轻的了。你想,依着她的性子,谁碰了渊渊,她还不得抓狂似的要作死对方啊。”   男人面无表情,脚步沉稳。   陆良明又忍不住笑出声,毫不意外地得到一个白眼。   两人往电梯走去,霍霖深的意思,是准备去躺公司,近期积累的文件,也着实多了些。   “阿深,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电梯从楼上下来,一层层停下,很慢。   陆良明抬头看了看,忽然开口。   男人斜斜撇了他一眼,双手放在身侧,面无表情。   “你其实也发现了对不对?毕竟你和她也做过夫妻,她的性子你还能不了解么。平时欺善怕恶,无节操无底线,可说到底,也不是个丧心病狂的人。”   霍霖深紧了紧拳头,薄唇在许久之后才轻启,“丧心病狂的事,她不止做过这一件。”   这,倒也没错。   陆良明皱了皱眉,“以前那些惹到她家里人的人,确实下场都挺惨。要说许欢为了她妈把陈大小姐怎么样,我是信的。”   “可那会,她已经嫁给了你。阿深,许欢对你的心思多少年了,你清楚。她是想好好跟你过日子的,明知道你在意陈云姗,哪里会……”   显然,这些缘由,霍霖深已经思考过。   陆良明轻叹,“那,你认为她对丫头的在意,比起当年对她母亲又如何?”   “自然是更在意孩子。”   因为从未碰触过,所以更心疼。并且,她只剩下渊渊。   “嗯哼。更在意渊渊,或者是一样。陈二小姐胆子肥,犯到渊渊身上,许欢那日竟然只甩了她两巴掌,也没见她真把人打成重伤、或是……”   话落,陆良明能明显感觉到身边男人身躯骤然紧绷。   他张张嘴还想补几句,电梯正好打开。   “滴”的一声,霍霖深已经走了进去。   电梯里人不少,又挤又吵。   男人站在最前方,高大的身躯遮住了身后的人。   “阿深,你不觉得我的分析很有道理吗?以前我也觉得许欢可能那样做,但现在想想。”   “林国,最近出现了。”   陆良明愣了愣,“你说谁?”   “林国,前几天得到消息,他出现在国外。似乎要入境,派你的人盯着,一旦他出现,立刻抓回来。”   话落,霍霖深径直走出电梯。   陆良明在身后,略一挑眉,只听见耳边传来他的交代,“要活的。”   “嘿,这事包在我身上。”   两人离开医院,分道扬镳。   而就在电梯里的人尽都散去之后,最里面站着的女人,缓缓走了出来。   她的面容越发狰狞,哪还有半分以往的风姿,只站在电梯外,恨恨盯着男人离去的方向。   林国,是当初被查出绑架伤害陈云姗的主谋之一,五年前逃走之后,至今未被捉拿归案。   她没想到,霍霖深私底下已经找了这么多年。现在,还想再查一遍么?   ————————   许欢没想到霍霖深会“伤”得那样严重,事实上,就算明知,她也不会有半分留情。   这事之后很长时间,陆良明见到她,都有些闪避的意味。   只是这回,他还算能淡然处之。   “我没别的意思,就把这些照片交给你。另外,伯母的意思,还是要让你和渊渊单独见见,也当是弥补上次她误会你。”   陆良明将一个纸袋推到许欢面前,里面装了一个精心制作的相册,从霍渊渊出生开始到现在,几乎囊括了她的每一道痕迹。   “这些,都是阿深拍的多,还有些是伯母拍摄的,你应该能看出些不同。”   许欢的视线顺着他的指尖落在扉页,那一页没有放照片,反而是一张简简单单的素描画。   笔触流畅、干净。   是霍霖深画的。   “这东西,他怎么舍得给我?”   花了这么多心思,霍霖深怎么舍得。   陆大少爷眯着眼睛笑了笑,偷偷凑近,“嘿,这样的画册,他有好几本。他留着也是压箱底,你瞧我拿一份出来,他也不知道。”   许欢“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手指摩挲着霍渊渊还是婴儿时期的照片,越发觉得心里暖暖的。她挑眉。   “你倒真是一点也不恨我,陈云姗是他的青梅竹马,是他以前的未婚妻,却也是你的好朋友。”   ---题外话---昨天收到了好几个妹子的花花月票和荷包~感动ing。   照旧每天两更哈,但一更3000,中午12点前完成。   ☆、第七十六章 尹医生,和我前妻熟识?   许欢记得很清楚,那个男人,对她没有留过情面。   反而是一向与她不算对盘的陆良明,给予莫大的信任,“现在给我这些,我更舍不得渊渊,你这行为也算背叛霍家了吧。”   “NONONO!”陆良明伸出两根手指迅速否认,“我是为你们好。”   “许欢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是旁观者,看的也比你清楚。”   许欢微微垂下头,沉默了一小会,指尖在册子上缓缓摩挲起来,“伯母既然愿意让我和渊渊见面,我们约在哪里?蠹”   “医院,下午丫头出院,你一起去接她。”   她有些讶异,却不曾拒绝,只用力点了点头,“好。髹”   到下午时,红城主街道上车水马龙,临近年关,人流车流都增加了不少。许欢往窗外看了看,正好被阳光刺到眼睛。   天气很好,在医院里闷了几天的小姑娘,心情也会很好吧。   一如她所料,小姑娘今天心情还算不错。   从知道要离开医院开始,就满脸的笑容。此刻正围在霍霖深身边来来回回跑动,一刻不停。   “手续都办好了,可以离开了。”文鹏提着东西过来,几人和医生打了个招呼,便走出医院。   下午三点半,正是日光正盛的时候。   许欢就站在医院外头,隔着从天上洒下的淡淡金色光芒,直勾勾望着霍渊渊。   她朝她挥了挥手。   有些紧张。   “渊渊,有人来接你,她还给你带了礼物。去看看?”   金莹推了她一把,小姑娘听见了礼物,才缓缓朝前走去。   可那软软嫩嫩的小手,还依旧握紧霍霖深的裤脚。   “妈,你该告诉我。”男人声音很沉,听不出里头的情绪究竟是责怪,还是赞同。   金莹只当他是默许,“许欢来都来了,让她和渊渊说说话吧。”   “那也得她愿意。”霍霖深一把抱起小姑娘朝前走,速度很快,“渊渊,叫人。”   小姑娘瞧着许欢,漂亮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弯成两道浅浅的月牙。   她不知道要如何对待这个叫许欢的人。   奶奶说她是妈妈。   爸爸说她不是。   医生叔叔说她会疼会痒,是因为不小心。   可明明,榛子就是她给的。   还有,姨也说她会害自己见不到爸爸,可爸爸,又让她叫人。   小姑娘挠了挠头发,小嘴巴瘪了瘪有些为难,那、她要叫她什么呢?   “渊渊,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霍渊渊许久的不说话,还将头埋在霍霖深肩头,像是不愿见她。   许欢只得苦笑,怕是上一回因为自己的轻率,让这丫头生了抵触。   “芭比娃娃,不是你讨厌的其他东西。”许欢很早之前就去挑过礼物,商场里的东西琳琅满目,她思来想去,却只敢买些常见的。   小丫头听见是芭比娃娃,总算肯回头看她。只是那张精致干净的小脸上,总还余几分警惕。   许欢心里酸酸涩涩的,连笑容也快要挤不出来。   可她没法子,只能站在原地等。   等她终于朝自己伸出手……   “渊渊。”   忽然身侧传来一声清脆的音,让霍渊渊的手正好停留在半空。   女人穿了一件艳红色的大衣,漂亮的发盘卷在脑后,看起来高贵又优雅。   她手里提着纸盒,只看包装也知道是和许欢一样的东西,那漂亮的脸上溢满了笑,一步步朝霍渊渊走去。   “姨也给你买了,是最新款的公主裙哦。”   霍渊渊一听那名字,眼睛立刻发凉。她顾不上自己还被霍霖深抱在怀里,就探出半个身子朝陈羽姗扑过去。   待抱住那透明包装的盒子之后,满脸兴奋之色。   “喜不喜欢?”   “喜欢,谢谢姨。”   小姑娘已经蹲在地上,抱紧了盒子。嫩嫩的脸蛋上有着淡淡的红晕,因为兴奋而越发明显。   她太开心,开心到全然已经忘记其他。任由陈羽姗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许欢的手,僵在空中。   “若是想讨好一个人,自然要知道她真正喜欢的东西。许欢你连这些都做不好,还说你能照顾好她?”   男人的声音低低哑哑的,不大、却正好能让许欢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叫,讨好?   “你懂什么叫讨好么?如果讨好能让一个人真正待我好,我就算讨好千万遍又如何?可事实证明,那没有任何用处。”   她眼睛清亮,红唇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弧度,轻轻浅浅的,“你从来没有讨好过任何人,又怎么明白呢。”   他唯一做的与之有关的事,就是让她明白,哪怕费尽心机去讨好一个男人,得不到的,也终究得不到。   男人看出了她的讽刺,面容又沉了几分,“渊渊,到爸爸这里来。”   小丫头站在一旁,散开的发被风吹得乱乱的,她在听见霍霖深的话之后,立刻朝这边走了过来。   “爸爸。”   男人抿着唇,从许欢手里将那份礼物拿了过去,顺手塞到霍渊渊怀里,“有人好心送你的东西,接着。”   “哦,谢谢。”   小姑娘有些畏怯,眉毛又皱了皱。   她觉得抱着两样东西有些重,也不好走路。   想了想,就将不太喜欢的那个径直递给陈羽姗,“姨,帮我拿着。”   “好的。”   许欢就在两人几步距离之外,将这对话真真切切听到耳朵里。   她却只扯开唇,笑容格外灿烂。   良久,轻轻开口,“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她妈妈。”   “许欢。”   男人危险地眯了眯眼,浓眉蹙成一条深深的沟壑。   他在警告,警告她不要失言。   许欢却耸耸肩,全然不在意,“霍霖深你在怕什么,难道我一句话,就能让她跟我走?你未免也对自己太不自信。”   霍霖深蹙了蹙眉,深黑的眼眸看起来总让人生惧。可许欢一向是习惯了的,只耸耸肩,全然不在意。   “你也别太高估了自己。”   许欢不轻不重地“嗯”了声,像是压根不曾放在心上。   她低着头,发丝垂落在脸颊一侧,遮住些许光亮。“判决如何,是法官说了算,不是你。我想开庭的日子不远了,霍先生还是好好准备吧。”   她转身,和小丫头打了个招呼,欲离开。   男人站在原地看着她,几步靠近,声音就在她耳边萦绕,“我们谈谈。”   许欢自然是拒绝的,她拒绝任何可能影响自己判断的情绪和事件。   然而下一刻,她终于还是转身。   “许欢。”男人讶然,瞧见她忽然变了脸色,甚至刚刚还有些冷漠的脸,迅速变成笑容满面。   “五年前的那个人,你还……”   霍霖深伸出了手,见她满脸笑容,虽有讶异,却不自觉欣喜。   他抬手,本想握住她的,却不知怎么的,落了空。   手臂枯悬在空中……   而那些到嘴边了的话还说到一半,余下的被冰冷的风全部吞噬,一点也无。   “尹医生。”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许欢径直从他身侧走过,带起淡淡清香的气息,耳后传来她银铃般的笑声,“我正好要去找你。”   她径直走到尹清明面前,所有的欣喜都只对那一人展露。   男人僵在当场,眼睛里是瞧不透的复杂情绪。   尹清明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瞧见许欢迎上来,立刻停下脚步,“嗯,他们转告过我,说你今天会过来。我们待会出去谈,我请你吃饭。”   “好的。”   尹清明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将之递到霍霖深面前,“给渊渊的,她要是闹可以给她看这个,会有帮助。”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约莫是专门针对渊渊这类症状的孩子所着,连封面都与一般的儿童书风格不一样。   “多谢。”霍霖深接过,随手翻开几页,也知道是对小丫头的病情有所帮助,因而并未矫情。   “尹医生,我们走吧。”   霍渊渊几人已经上车,许欢朝小姑娘挥了挥手,在远处扬声喊了尹清明。   他连忙点头,有些惊喜。   可身后,男人带着深沉的气息,悠悠开口来了句,“尹医生,和我前妻熟识?”   ☆、第七十七章 霍霖深,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6000+   尹清明还未做出回应,许欢却在听见之后,怎么也忍不住情绪。   她几步走回去,声线一下子沉了下去,几分钟前还和煦的面容,蓦地转变成冰冷。   “是啊,我们一早就认识。我以前想追她来着。”   尹清明忽然将许欢拉到身边,在她开口之前,轻轻揽住了她。   从大学开始,尹清明就始终是斯斯文文的模样,并且体贴又温柔,总能讨女孩子欢心蠹。   许欢对他,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还有这事?髹”   霍霖深显然是不相信的,唇角笑上微微挑起,带着些不屑。   “有啊,不过欢欢恐怕没有什么印象。她那会,只喜欢你。”红城大学经管系系花许欢,喜欢霍家霍霖深,人尽皆知。   尹清明这话,无疑让霍霖深大感满足。   他轻嗯了声,眉毛微挑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   半晌后,薄唇蠕动几下,霍先生决定开口,只是话还没说出来,就已经被许欢打断。   她站在尹清明身边,两人越发亲密,“尹医生,今时不同往日,我喜欢他,那是许多年前的事。”   “是啊,所以我现在重新追求你,你要给我机会么?”   许欢没料到他会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讲,抬起头,就对上一双笑眯眯的眼,里头盛满了柔软的情绪。   她看不真切。   “许欢。”   身边忽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隐约可听出其中的不悦。   “霍先生,我记得你应该要离开了才对。别让渊渊等久了。”   她扬起下巴,脸上被日光照射着,透着淡淡的光。   尹清明见状轻拉过许欢,却笑着对霍霖深开口,“霖深,你和许欢也算有过一段,我恐怕还需要向你请教如何讨她欢心。”   他耸耸肩,没有任何忌讳自处,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心思。   霍霖深脸色在不经意中又沉下几分,连他自己也说不好是因为什么,可无形之中,心里已涌起阵阵怒意。   可许欢,甚至连让他好好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径直转身,与尹清明离开,“尹医生,我们进去谈。”   男人站在原地,眉结紧锁成一道深深的沟壑,双手就放在身侧,却早已紧握成拳头。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许欢和尹清明相携离开,脸色越发难看……   在他身后不远处是那辆黑色路虎。金莹、陈羽姗和霍渊渊都在上面,三人看着这边的情形,反应有极大不一样。   小丫头不太明白,只皱着眉若有所思。   金莹是有些讶异又带些欣慰的。   唯有陈羽姗,几乎不曾掩饰自己的愤怒,她狠狠抓紧了车门,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甩许欢一巴掌,那张艳丽至极的脸上,布满狰狞。   “霖深,该走了。”   陈羽姗这么多年,早已将霍霖深的心思揣摸到通透。   上次的事,他和金莹都有了心结,因而这几天,她甚至从未提过两人从新举办婚礼的事。   她只默默地照料好霍渊渊,不过份疏远,却也不过份亲密。   按说,霍霖深该会立刻过来才是。   可不知因何,男人此刻的内心却格外不平静,眼前的一幕刺眼至极。   那张记忆力永远对自己展露笑容的脸,早已冷若冰霜,偏偏今日,却极少地看见许欢那般开心的模样。   他忽然提步往许欢的方向走,没有任何迟疑的将她从尹清明身边拉了过来。   脚步不停。   他听见身后许欢喊疼。   可人已经将许欢拽到马路上,径直将她塞了上去。   “哎?老板您这是……”   文鹏干笑两声,下意识将驾驶座让了出来,看着霍霖深坐上去,他心里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什么意思啊。放着限量版的路虎不开,来开他的老爷车?   “老板啊,我还得去公司。”   “去什么去,送她们回去。”   他径直锁上车门,没给文鹏拒绝的机会,也没给许欢拒绝的可能。   许欢隔着车窗,看着尹清明还在远处,他正好被一名护士拦住,约莫是医院里出了紧急状况,急急忙忙要走,只能朝她挥挥手。   “霍先生,凭你现在的行为,我可以告你绑架。”   她冷冷撇了霍霖深一眼,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安全把手,“我是不是又在无形之中得罪了你,还是你想把我带到郊外,抛尸荒野……”   “我不是你!”   霍霖深到此时终于有了回应,却只淡漠甩下几个字,眼眸轻撇了她一眼,又恢复如常。   车速很快,车内也没有开广播和音乐,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车子行驶的声音。   “你该多花些心思在渊渊身上,她并不喜欢你。假如你以为重新找个男人结婚就能让自己多一分筹码,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那只能让你更处于劣势。”   许欢闻言不怒反笑,不敢置信,“霍霖深你现在是在告诉我要怎么赢这场官司吗?这么说来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   “我只是警告你,如果想二婚,最好在这场官司结束之后。”   “那我岂不是还得谢谢你的关心?”许欢气不打一处来,眼神整个冷了下去。   她靠在椅背上,斜斜觑着霍霖深,望着那张熟悉的侧脸,忽然觉得现在的场景特别可笑,“霍先生真的不必如此,我如果要二婚,一定会通知你来参加。就像我去参加你和陈二小姐的婚礼一样。”   “但是这回你们俩再举行婚礼,就别再邀请我了吧。否则再出幺蛾子,陈二小姐怕是要再晕一回。”   上一次,她被樊耀云推到他的房间,而他却是被陆良明灌醉了想给他找个疏解的法子。   阴差阳错,不可收拾。   “羽姗……”   霍霖深忽然沉默了下来,也不知是想起什么。   许欢听着车辆行驶的声音,许久之后才打破静默,“你娶了她,渊渊反而不会再受到伤害。她无非是害怕失去。”   一如她当年那般,因为害怕,很容易把人改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   “你何苦拖着,不谈孩子,至少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更像她的人了……”   谁都知道,那个“她”指的的谁。   下一刻,车子发出尖锐的声音。   许欢差点撞上玻璃,只感觉在那声音之后,车子猛地停下。   四周空旷,没有任何人靠近!   “霍霖深,你又想做什么?”突然把车停下,着实吓人。   然而男人此刻阴鸷的眸子,更令人恐惧。   “许欢,这些话我只说一遍。”   他的手指扣在方向盘上,深黑的眼眸被垂落的发遮住些许,从许欢的角度看过去,霍霖深此时的模样,阴阴沉沉的。   她抚着心口轻靠在椅背上,眼角余光偶尔遗落在男人身上,却不曾多做停留。   耳边,是他格外沙哑的声音。   “你应该记得那个人,他的名字叫林国。”   “五年前,他在案发后销声匿迹。前段时间,他出现了,但很快又消失,我现在已经派人盯着,只要他在露面,就会立刻把人抓回来。到时候一切都会知道得清清楚楚。”   许欢听见那个名字,瑟缩了下。   当年的一幕幕,到如今想起来,依旧骇人。   她始终记得那个追逐过她的男人,记得那人脸上夸张的刀疤,记得他阴狠冷血的声音和面容……   “许欢。”   男人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许欢勉强抚平心绪,深吸着气让自己保持镇静,“他出现了,那又怎么样呢?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他的消息。难道你就不怕我提前通知让他躲起来,然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指证我。”   她是凶手,或者说,是疑犯。   只是当年,人证物证俱在,她又亲口承认了是自己约的陈云姗到郊外。而后的所有,也不曾否认。   这几年,还多亏梁琛多方运作,她才能提前出来。   许欢每每想到这些,就觉得心口闷闷地生疼。   她忽然抬手,用力去推车门,却怎么也推不开,反而让自己在温暖的车厢内,满头大汗。   她越发烦躁,用力扒开头发,心里的怨和怒,因为这压抑的空间和气息,无法克制。   “霍霖深你还想要怎样,我已经认了罪,你寻到他也无非是帮陈云珊报仇而已。为何要告诉我?!”   她格外尖锐,用力掐着掌心质问他,“还是……你现在觉得哪里出了差错,想寻到这个人,想让他,证明我无罪吗?”   话落,男人瞠然瞪大的眼眸。   许欢忽然就“咯咯”笑了起来,满脸的凄然和不屑,掌心刺疼,却并不在意,“五年前,我约陈云珊到郊外。她受辱后自尽,尸骨不存。而我丝毫不伤,活了下来。”   “五年后,陈云珊已经被认定死亡,而我被判刑,入狱五年。”   她呵呵一笑,模样格外凄楚。这一瞬间,连声音也猛地拔高。   “霍霖深!当前认定我有罪的是你,现在,想帮我‘平反’的也是你。你特么的就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我就算可笑,至少也要知道前因后果!”   男人重重回应,说完之后抬起头,就对上许欢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他心口一窒,用力扒了扒发,这次才终于觉得,自己是真的可笑。   车厢格外安静。   男人没开口说话,只胸口闷得难受。他突然有些烦躁地在车上翻找起来。   良久,他终于找到一盒烟,打开车窗将之点燃。   眼眸偶尔往旁边望去,还能看见许欢苍白的脸和不曾褪去的嘲笑。   她是打心底里,觉得他可笑。   这个念头陡然升起,让霍霖深情绪越发烦躁。   他随手将烟头掐灭,指尖略用了些力气,骨节泛起细致的白色。   “不论缘由,林国我也是要带回来的。”   “呵,我倒希望他就那样消失。”带着当年的秘密,带着陈云姗的死和尘封了五年的罪孽。   “要是有可能,我真宁愿……”   许欢好想说,宁愿从来不曾遇见过她。   可谁知道尚还年少时便对只瞧见一眼的男人动了心,谁知动心之后连拖带拉都扯不回去。   谁知道,那些美好和未来,最终都化作了泡沫。   可这么多年,许欢也不曾后悔过,后悔年少青葱时,只看上了他。   “铃……”手机铃声响起,惊扰了静默。   男人拿起,听着里头传来的声音,不发一言。   直到电话那边已经说清楚,他才收起手机,静静望着前方。   几分钟后,他终于发动车子,调转车头,伴随着发动的声音,低声开口,“开庭日期订下了,除夕前最后一个工作日。”   年二十九。   许欢默默记下了这个日期,日子不远了。   男人抿紧了唇,看着许欢似十分期待的神情,脸色又不自觉沉下几分。   这时候他忽然就明白过来了,她是真恨他。   ——————   那边霍霖深挂上电话之后,文鹏也关掉手机,轻缓平稳地停下车,“夫人,到了。”   已至霍宅。   金莹和霍渊渊坐在后座,后者此时已经熟睡,她就靠在金莹怀里,嘴唇偶尔蠕动下,发出呓语。   “开庭的日期,怎么订得这么快,我们这边,准备好了么?”   “夫人,说实话,对方是梁琛,我们胜率不高。但总还有办法拖着判决的时间,梁律师大概是知道这点,才要求一定要在今年开庭。”   金莹轻垂下脸,叹了叹,“我知道了,你们一定好好准备,这个官司,无论如何不能输。”   “是,老板也是这么交代的。”   文鹏替她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将霍渊渊接了过去。   金莹回头看了看,发现陈羽姗还在客厅里,面无表情地朝她开口,“羽姗,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不急,等渊渊睡醒,我再跟她说说话。”   她总得做些什么挽回。   金莹自然是听出了这个意思,当即停下脚步,转身走到她面前,“今天在医院门口的情形,你都看见了。”   “嗯。”   “霖深自己不知道,可他心里,还是在乎许欢的。”   “不,他如果在乎,五年前又怎么会和许欢离婚。如果在乎,这五年也不会对许欢不闻不问。伯母,您难道忘记了,他对自己真正在乎的人,是什么模样?”   那会将人宠到骨子里,将人奉作生命里的全部。   陈羽姗对此很有信心,她干脆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杯的手指,纤细而优雅。   “我听说是这段时间,渐渐发现许欢当时默认罪名的时候有些不对,大概就想查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霖深现在么,不就是觉得可能会冤枉了她,惭愧又内疚么。”   她总不愿往其他的方向去想,只当霍霖深的心里,从未有过许欢。   事实上,金莹也赞同她的。   霍霖深和许欢的婚姻,他本身就是不愿的。   许欢费了多少心思,才让两人的相处从水深火热到相敬如宾再到恩爱如常。   结果,还是敌不过陈云姗的出现。   那个女人啊,如今想想死得那样凄惨,怕也总是担了个破坏别人婚姻的责任。   谁也不曾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陈云姗,却能让霍霖深神魂颠倒。   只是霍霖深,却早已是许欢的丈夫。   一来而去,矛盾越多。霍霖深虽不曾出轨,来来回回的,却让许欢越发受不了。   这才矛盾渐深。   “伯母,您自己生的儿子,该是很了解的。他对许欢什么心思,还用得着我来说么。我现在只想着,如果许欢这回没有出现,他现在就已经是我的丈夫了吧。”   这点,倒没有错。   金莹点点头,回头看了看她,“羽姗,今天你还是先回去吧。让文鹏送你。”   话落,她已径直走到房间里。   陈羽姗张张嘴想说什么话,却已被文鹏打断,“陈二小姐,请上车。我送你回去之后,还需要去公司一趟。”   他在催她。   陈羽姗自然是听出来了的,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尖锐的指甲早已嵌到掌心里。   可那张艳丽的脸上,却还保持着和缓笑意。   “好的,那就麻烦你送我到青石路口吧,我约了人。”   青石路口比较偏僻,一向鱼龙混杂,除了酒吧一条街之外,其余也不过夹杂了几家还算不错的形象设计管。   按说文鹏是不敢把一位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往这地方送的。   可陈羽姗的话,他也不敢反对,便只将人载到路口,径直调转车头。   陈羽姗直接朝某家店面走去,从外头看,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餐厅,她进去之后,左拐右拐却失去了踪影。   文鹏跟在身后,小心记下位置……   “羽姗,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   男人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陈羽姗看见灯光乍亮,而后便有人从身后抱住了自己。   男人的手臂在撕扯她的衣服,没有半点余地的,将她推在墙上。   她被迫贴面在墙上,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想反抗,却又只能无力将手放在身侧。   下一刻,男人抱着她转身,而她在瞬间,关上了灯。   “为什么要关灯?”   “这样不是更有……情趣么?你别急,听我说件事,你帮帮我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衣物撕裂的声音,紧接着,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耳边只听见男人带着笑的音,“你说什么都好但、做完再说……”   “好。”   她咬着唇,身体尽都放松下来去配合那人。   在黑暗的光线里,她闭着眼睛,脑子里却是别人的身影……   “霖……深。”   ————————   关于抚养权的官司,一直是梁琛负责的。   许欢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尽量让自己多亲近小姑娘一些。   小姑娘很少出门,最近天气冷,更是连幼儿园都没有去过。她哪怕是在幼儿园候了整整一周,也见不到人影。   外头飘着雪。   车内却很暖和。   “哥,看来开庭之前。他们是不打算让渊渊来学校了。”   “霍霖深谨慎,你毕竟是渊渊的亲生母亲,他防范着也是理所当然。上一回伯母允你见了霍渊渊一面,已经是费了心思,现在想再见,确实不容易。”   许欢抿了抿唇,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扣在车窗上,她秀眉微蹙,想了想还是开口,“没关系,至少还能在医院见面。今天下午又是渊渊去看诊的日子,尹医生答应了我,会让我再偷偷见她一次。”   ---题外话---我思来想去,两章并作一章发了,这样大家就不用等缓存刷新啦。   另外昨晚更了小剧场置顶在第一条评论下,么么哒。(づ ̄3 ̄)づ╭?~   ☆、第七十八章 渊渊你跟妈妈说说话   那日之后,她和尹清明见过几次,却未曾深谈,他却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我自己过去吧。”   许欢推门下车,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把头探进去看着他,“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我是说许氏,账目上有些不对,而我也没有时间仔细去查,这五年,他们的确是不怎么认我了。哥你要是能抽出时间,能不能帮我查查?”   她其实有些难以启齿,梁琛向来待她极好。好到言听计从的地步,这回为了渊渊的抚养权,他已经费了许多心思,如今连公司的事还要烦扰他蠹。   而梁琛,似乎看出了她的歉意,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发,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又柔软,“好,晚点就去看。”   “谢谢啊哥,你对我真好。”   “我待你好,不是应该的么?”   许欢点点头,难得露出这般天真的笑容髹。   她握了握梁琛的手,连连撒娇,“爸爸再婚,我失去了很多东西,唯独多了一个哥哥,这是最好的。”   梁琛扬眉,望着她离开,目光却越发深邃而悠远。   他想起许多年前见到的还只十几岁的许欢,想起初次见面她看着自己的“恶毒”眼神,忽然失笑。   是啊,哥哥待妹妹好,不是理所应当么?   年末之前的最后一周,天色阴冷,大雪将至。   这也是许欢第二次在尹清明的办公室见霍渊渊。   她从旁边偷偷溜进去时,小丫头已经独自一个人坐在凳子上。   远远地瞧着她瞪圆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尹清明。   “医生叔叔,我不想看那个。”   她声音很清脆,又带着些许懒洋洋的意味,听起来,不像是抗议,倒像撒娇。   尹清明显然有些头大,手里的视频继续也不是,关上也不是。   “渊渊呐,进来之前奶奶和爸爸是不是都告诉过你,你也答应了,一定要听我的话?”   “嗯。”她扬声点头,声音软糯香甜,像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那是我骗她们的。”   尹清明汗。   这丫头,瞎说什么大实话。   许欢“扑哧”一声笑了出声。   霍渊渊瞬间扭过头,刚刚天真的表情也尽都收敛了起来。看着她时,格外警惕。   “许欢呐,是你来了。”   “渊渊,和欢欢打招呼。”母女俩已经在这里见过一次,却未曾深入交谈,小丫头在陌生的地方,对人格外警惕,尤其是对她搞不清楚身份的许欢。   然而她总还算听话,或许是知道尹清明握着她的生杀大权,这一回总算听话,“欢欢。”   她总算肯主动与她说话,一开口,却让许欢愣在了当场。   “你叫我什么?”   “欢欢。”   许欢囧,脸色有些不自在,不过还好,她是一名开明的母亲,听说某某儿童文学家,不也是让儿子直呼其名么?   “渊渊,你在看动画片是不是,我也挺喜欢,能让我跟你一起看么。”   小丫头显然是不愿意的,瘪着唇,摇头。   “我要出去了。”   可许欢恨不得能和她多相处一会,当即也学着她垮下脸,可怜兮兮咬着唇的模样,我见犹怜。   “可是我想看哎,你要是出去了,尹医生会关掉吧?”   小丫头觉得很新奇,她从没有见过有人在自己面前哭过。尤其是,看起来就是假的。   可是,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也在被人需要着呢。   于是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勉为其难,“好吧。”   许欢朝着尹清明比了个“YES”,喜滋滋坐了下去。   尹清明给霍渊渊准备的动画,无非是些阳光积极弘扬正能量的片子。对于自闭症儿童,让他们和同龄人相处反而困难,但从电视上却能渐渐给予帮助。   许欢很投入,恨不得能和她一刻不停的说话。   小姑娘只觉得这个人太聒噪,但既然对方需要自己,也就勉为其难理会她一下吧。   时间过去地很快,尹清明出去了一段时间,办公室门上传来敲门声,两人都没有听见。   直到忽然有脚步声出现在她身后,加之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许欢手里的遥控掉落在地,碰着了关机键,连同电视屏幕也“啪”的一声,灭掉了……   “许欢,你最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渊渊呐,她有没有欺负你?姨是不是教过你,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要拿陌生人给的东西。你怎么就不听话!”   金莹见状径直将霍渊渊抱到怀里,看着陈羽姗激动的模样,也有些不悦,“行了,她哪里是什么陌生人。这世上最不可能伤害渊渊的人就是她,你就少说几句。”   她如今反而对陈羽姗多了份防范之心。   “不过许欢,开庭在即,你背着我们偷偷和渊渊见面,什么心思我也清楚。渊渊我是不可能给你的,以后,还是不要再见她了吧。”   许欢的笑变得有些勉强,她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点头。   但忽然间,觉得眼睛不知怎么的被一束光射了一下。   她侧身,就看见对面大楼里隐约闪过一道光亮……   有人在监视她?还是尹清明,又或者是……渊渊?   “渊渊,我们回家。”   金莹和尹清明聊了几句,便抱着霍渊渊要离开。那模样显然是有些不悦的。   可同样的,许欢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她好不容易和小丫头关系好了些,又被她们打断。   于是二话不说,跟着几人一起到地下停车场,亦步亦趋。   “许欢,就到这吧。你总不能跟我们会到家里。”小丫头一直在旁边晃悠,她总像是多动症儿童,近来难得安静。   许欢迟疑了许久,却实在是舍不得,何况从先前那束光开始,她就一直心神不宁。   陈羽姗坐在副驾驶座,眼睛锐利,见许欢和金莹还在拉拉扯扯,干脆推门下车,“伯母,该回去了,渊渊之后还得……”   她四下看了看,想让小丫头自己来催催她奶奶,可往周围一看,哪里还有霍渊渊的影子。   “怎么回事?”   金莹回头,在车门旁并未看见霍渊渊,脸色猛地沉下。   “刚刚、刚刚还在的啊。”   陈羽姗的话一出,许欢和金莹都忽然慌了起来。   小丫头从不爱和陌生人交往,方才也只是在旁边自己玩耍,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她能去哪里?!   许欢猛地想起了什么,在绕着附近寻了一圈又一圈还没有见到人影之后,怔然瞪大眼睛。   “渊渊,渊渊别玩了,快出来。我们要回家了!”   金莹和陈羽姗在四下寻找,许欢却停住了脚步,她站在一个空的车位前,看见了掉落在一旁的玩偶。   那是先前小丫头抱在怀里的东西。   几分钟前,这里应该停了一辆黑色汽车!   “许欢怎么样啊,你看见了没?”   金莹慌慌张张朝她走来,手里拿着手机在给谁打电话,她该是见情况不对,准备联络医院负责人。   可下一刻,许欢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径直绕到陈羽姗身边。   后者退后几步,“你想做什么?”   许欢冷着脸,压根也不理会她。   她只伸出手,用力从陈羽姗手里将车钥匙拿了出来,迅速上车,关门、发动!   动作一气呵成!   金莹张了张嘴,许久没说出话来。   手机里,副院长格外关心,“您再仔细说说,是怎么个情况?我现在就派人下去,一定把小小姐找到……”   “可能不用来这里了,通知警察去追吧。大概十分钟前的黑色汽车,XX牌XX系列,其余的,记不清楚。”   她不傻,看许欢的行动也能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陈羽姗望着远处赶来的人,神情也沉了下去。   她握紧掌心,想着前日里自己嘱托过的事,那个该死的男人,难不成对她阳奉阴违,又自作主张?   “羽姗,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金莹眼尖地发现她不对劲,一边和赶来的保全说明情况,一边盯着她。   陈羽姗面前扯出一抹笑容,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我这不是担心渊渊么?许欢抢了车走,我想追也追不上。”   她拽紧了掌心,在金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偷偷溜走。   ……   许欢已经快要将油门踩到底,说实话,她的车技实在不怎么好。开了许多年车,车速就没敢超过80。   尤其是现在在她手里的这辆车,实在不是很适合在大路上追车。   印象中的那辆黑色汽车渐渐出现在脑海里,许欢隐隐约约似乎在车门缝隙那处看见了些许粉色布料。   与小丫头今天穿的裙子同色系。   她的神情陡然凝重起来,眼见着前面开车的人似乎要上立交桥,心一横,顾不上旁边的车辆如何打喇叭,直接并道,朝它追上去。   小丫头是被人打晕扔在后座的,可也不知是因为她接受治疗时接受过几次催眠还是其他,很快就醒了过来。   醒来时发现她心爱的粉裙被车门夹住了,便拽紧了扯,花了好些心思才将之扯开。   前面的男人始终不说话,小丫头就是再天真,也知道这人不安好心。   她悄悄往后看了看,就望见车窗玻璃后的许欢,漂亮的眼睛立刻弯成了两道月牙。   前座的男人撇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是欢欢。”   她轻轻喊了一声,没料到会引起那人的注意力,被狠狠瞪了一眼之后,便整个缩到角落里。   这一动作,她忽然感觉口袋里有东西硬硬的。   小丫头伸出手去摸了摸,确定那是什么东西之后,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   许欢开车非常专注,事实上,她是太过紧张,生怕出任何差错。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本不想去接,可转念一想,还是将之打开。   里面立刻传来小丫头脆生生的音,“叔叔,我想回家。”   是渊渊!   许欢不敢说话,她并不知道霍渊渊在车上是怎么给自己打电话的,可很显然,小姑娘现在还算安全。   这个念头让她暂时放下心,可紧接着,就听见小丫头带着哭泣的声音,“叔叔,我想回家……”   “闭上你的嘴巴!”   男人狠狠往后瞪了她一眼,又透过后视镜看见越来越接近的许欢。   “叔叔……”   男人伸出手,直接将她拽到了前面。   小丫头惊呼一声,人已经被扔在副驾驶座上,而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啪啦”一声掉在座位上。   男人显然看见了上面的通话记录,眼睛忽然眯起来,狠狠瞪了霍渊渊一眼。   小姑娘不懂如何保护自己,只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人。   那样畏怯却明亮的眼睛,将男人隐藏在衣襟下的脸孔,看了个真真切切!   “该死。”那人啐了一口,顾不上去接“主顾”给自己打来的电话,一脚踩下油门,忽然右转!   他没想到会被那么快发现,更没想到这小女孩醒得那样快。   这可是霍家的千金,若是被抓到了,他怕是要经历比死更可怕的事。   男人心狠,猛地加上油门朝前开去。   下一刻,他的电话接通,里面传来一道男音。   “搞定了没有?”   “还没。一直有人追着我。而且……那小孩一下子就醒了!”   “该死。”   电话被挂断,男人用力拽紧方向盘,知道那是让他自行处理的意思。   原本,他也没说是要活的还是死的!   右前方是河!   许欢差点来不及转弯,她知道前面就是红河。   百年以前,红城因此得名。在如今这个季节,河面早已结成一层薄冰,为了船只通行,日日有人清理。   如今除了繁忙的船只之外,河道两旁再无散步娱乐的人群。   汽车从河道旁开了过去,许欢看见一只白白嫩嫩的手从窗户里伸了出来,无力垂落在车窗上。   紧接着,车窗被整个拉开,小丫头的头都已经挂在外头。   那张精致的小脸已经被凌乱的发遮掩住,隔着十几米瞧过去,只隐约能看见半张。   “渊渊!”   许欢惊呼一声,只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   她不敢去想那个人要对渊渊做什么,如今车窗正对着的地方,就是红河。   只需要用些力气,小丫头就会被扔进去!   她发了狠,一时间只觉得心跳都要停下,猛地踩下油门追上去,趁着那人单手操作速度减慢的当口,猛地从后朝它逼近。   “砰!”   夸张的声音在河道旁响起,河面上经过的船上有人,远远地朝这边投来视线,而后喊了声,“啊哦,车祸。”   许欢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她想超到右侧去,可怎么也料想不到那人会突然减速,于是直接撞了上去。   好在撞击力度不算大,只是这一撞下来,额头碰到了东西,胸口那处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下子连气都喘不过来。   她没有时间去理会其他,拼了命打开车门,踉踉跄跄朝前边跑去。   跌跌撞撞跑了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霍渊渊从车上滚下来,小小的身子顺着河道旁的草地,从河里滚去……   她甚至没有时间去看一眼开车的人长什么样,只听见身后有车子继续发动的声音,而她脚上一刻不停,朝下追去。   深冬的水,冷到刺骨。   前几日气温回暖,河道总算能通行。   她什么也顾不上,径直朝河面跑去,人却因为刚刚的撞击都连路都走不稳,如今能勉强撑着看清人影已不容易。   于是就算追着小丫头去,却也来不及在小丫头入水之前将她截住。   “啪嗒!”   小姑娘滚了进去。   对面船上传来惊呼,“喂,老大,好像是有人掉进去了。”   “要不要过去看看啊……”   许欢没有一刻犹豫,跟着跳了进去。   水里很冷,可小丫头全然不知,她早已晕了过去,任凭许欢将她抱在怀里,却没有半点反应。   “渊渊?”   许欢好不容易见她抱上来,却忽然开始恐慌。   她只觉得恐惧已经要把自己整个吞没掉,怀里的小身子冰冰冷冷的没有任何反应,她害怕自己是不是又要失去她了,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没有半点暖意。   好在草地柔软,她身上并没有太多明显的外伤。   怀里的小姑娘身体很冷,许欢抱着她,去拍她的脸,去亲她,都没有任何回应……   四处都空荡荡的,除了对面隐约能见到靠近的船只,一个人也没有。   许欢一遍又一遍给她摩擦身体,努力去做所有能做的事。   可连她自己都清楚,霍渊渊不只是溺水,还有滚落下来时的撞击,让她昏迷至今。   “渊渊,你醒醒好不好。”   她不敢去摇晃霍渊渊,只能抱着她,低声喊她。   “你跟妈妈说说话……”   “渊渊……”   许欢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盯着那张惨白的小脸,觉得连视线都看不清楚了。   她害怕、着急、又心慌意乱。   觉得像世界末日了一样,连天都塌了下来。   “许欢?”   恍然间,许欢好似听见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隐隐约约的看见了几道人影朝自己跑来。   她记不太清楚,也辨认不清。   有人从她怀里抢走霍渊渊,她反射性地握紧手,好像握住了什么,又好似依旧空荡荡的。   “渊渊!”   她猛地睁开眼睛,却不知过了许久。   周围是与记忆中全然不同的场景,四处是惨白的天花板,以及浓烈的消毒水味道。   她等了几秒,才能看清楚眼前的人,却只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男人的脸。   许欢忽然间,有些失神。   她被刺眼的灯光照射到眼镜,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又或者,之前的车祸和渊渊被绑架,才是做梦?   “醒了?”   男人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惊醒了许欢。   她呆呆望着他,努力张开嘴。   “霍霖深……”   话一出口,许欢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那样沙哑,说话时,喉咙里像火烧一样疼。   她没顾及其他,甚至顾不上去看男人阴森的脸孔,只用力拽着他的手,“霍霖深……渊渊呢?”   ---题外话---6000~更新结束。   谢谢妹子们的荷包和月票,这周末我就呆家里努力码字了争取多更。   ☆、第七十九章 至少,你还是配做一名母亲   “渊渊?”   霍霖深似乎在仔细咀嚼这两个字眼,开口的时候,声音低低的。   许欢用力抿着唇,连大口呼吸都不敢。   她害怕、着急、又心慌意乱。   觉得像世界末日了一样,连天都塌了下来髹。   整个人像失去了意识,从未有过的绝望终究还是要将她吞没。像有人故意在她眼前遮了一张帘,不但遮去视线,还屏蔽了呼吸。   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蠹。   这里四处都安安静静的,她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从渊渊被人绑架,她追出去、而后小丫头被人扔到河里。   她好不容易将人捞上来之后,那小身子却已冰冷……   许欢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她不敢呼吸。生怕因为任何声音惊扰到什么,让自己听见不愿去听的答案。   许久,男人的唇角蠕动了下,才终是要开口。   “你知不知道……”   男人话未说完,许欢眼神闪烁几下,又忽然拽紧他,神色紧张。   她两只手爬在他手臂上,怎么也不肯放开。   “霍霖深你想好了,别骗我、别瞒着我。如实告诉我渊渊现在怎么样。”   男人到嘴边的话,嗫嚅着又吞了回去。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淡如星墨的眸子望着她。   见她始终一惊一乍的,又担心又害怕的模样。心里顿时涌起千头万绪。黝黑的眼眸笔直望进她眼底,里头藏满了复杂的情绪。   像是嘲讽,又像是、痛苦……   许欢有些着急起来,见他也掰开了自己的手,恨不得立刻爬起来去确认。   好在下一刻,霍霖深总算轻声告诉她结果。   “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还没醒。”   “倒是你自己,脑袋撞得不轻,算是鬼门关外走了一回。”   许欢听见第一句的时候,就松了一口气。   听见第二句时,就放下心,连干裂的唇角,都露出清浅笑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下子,云开见月明。   她真的好担心好担心,以为自己会再次失去她。   几年前在监狱里得知霍渊渊夭折的消息,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里面。   如今再来一次,她想,自己怕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霍霖深望着她神色的转变,许久没说话。可心里头某处不自觉变得闷闷的,像被人揪紧成一团、又松开。   她难得在乎到这样紧张,每每却都是因为渊渊。   良久,男人轻“嗯”了一声,再不敢去看,只轻描淡写地回她一句,“好了,你少说话,医生待会就过来。”   许欢听见霍霖深的交代,知道自己该休息,可心里头总还是有好多话想问。   可下一刻,一只厚实的手掌握住她的,没给她半点反驳的机会,就将她露在外头的手臂硬塞到被子里。   霍霖深垂着眼眸,她努力抬头,视线却隔着厚厚的眼睫,让她看不清楚里面的情绪。   “放心,我不爱做重复的事。上一回瞒着你渊渊没了,是不想你再和她有任何接触。这一回你拼命救了她,我自然不会瞒着。”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男人仔仔细细替许欢盖好被子,深黑的眼眸笔直望进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睛。   许久,才轻轻蠕动了下唇。眼睛闪烁几秒,盛着旁人看不透的复杂神色,似慌张、似怜悯、又似……心疼。   见许欢又疲累地闭上眼。   他忽然转过身,直勾勾盯着她。   良久,许欢忽然听见耳里传来男人沙哑的嗓音。   “许欢,我收回之前说的话。至少,你还是配做一名母亲。”   并且,做的不比其他人差。   许欢舔了舔干涩的唇,笑了。   ————————   许欢又昏睡过去。   只是这次还好,总算没有生命危险。   霍霖深见医生已经过来,便轻轻垂眸,径直走到病房外头。   “怎么样?”   他走出去,就看见了文鹏和陆良明。   文鹏有些为难的样子,但还是乖乖报告,“确实是在停车场绑架的,一早就等在里面,后来夫人和小小姐几人来医院之后,故意把车停在旁边,伺机下手。”   “人查出来了?是谁派来的。”   他声音低低哑哑的,也不多说,还是惜字如金的模样。   “这个,还不知道。”   文鹏狠狠咬牙,知道是自己办事不力,“我们查看了现场,许小姐的车撞上去之后,那人就把小小姐扔了出去,立刻开车离开,没有停留哪怕一秒。之后车子上了外环,停在中宁区青石街。”   青石街?   霍霖深仔细咀嚼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不算清晰。   “下去吧,尽快查清楚。红城敢碰我女儿的人,不多。”   不是不多,而是压根不该有。   他握紧拳头,整个人靠在墙壁上,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瞧着,有些落寞孤单的意味。   “阿深,这是车祸现场的报告,我刚从警局拿过来。”两人索性坐在椅子上,霍霖深接过报告之后,便慢慢开始翻动。   负责的人效率很高,短短时间就已经将现场过程还原了出来。   霍霖深渐渐看下去,神色越发阴冷。   “我以前只觉得许欢胆子大,这回才觉得她是真不要命。”   陆良明显然是看过了的,语气有些啧啧称叹的意味,“公路追车就算了,还敢独自一个人追到红河边去。那边这时节可没什么人,别说这人最后只是扔了渊渊保证自己脱逃,就算心再狠一些,把渊渊和许欢一起解决了怕也不是难事。”   “他的计划里,没有许欢。”   这个人袭击的对象,从一开始就是霍渊渊。霍渊渊今天要来医院,是固定的日子。   但许欢,可不是固定出现。   陆良明轻哼一声,算是同意,他撇了一眼霍霖深,干脆双手交叠在脑后,敛起笑意,“渊渊可没犯着过谁,就算是陈二小姐,伤害渊渊对她也没好处。”   “喂,阿深,你在想什么?”   霍霖深被他一拍,回过神来,“没想什么。”   他垂了垂眼眸,没有多作解释。   其实从一开始在想的,就是许欢。   想她当时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这么不顾一切。   想她醒来时,茫然慌张,却不肯相信他的模样。   想她……   是不是真被冤枉了。   肩头突然传来一股重量,侧过头就发现陆良明已经起身,重重拍在他肩上,“不是我说啊,今天这事,还真多亏了她。你说一个能为了女儿这么奋不顾身的人,真会在怀孕的时候,跑去动手杀人?”   “她那么紧张孩子,不怕报应?”   报应?   男人陡然僵在原地,握着报告的手掌骤然握紧,厚厚一沓纸被他捏得皱皱巴巴。   “林国露了痕迹,我们这边布好网就能抓住他。当然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也在追他,但总归争不过我们。”   “我提前问你一句,这要是知道结果跟以前的不一样,你打算怎么办?”   “不可能。”   霍霖深下意识回应,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反驳了他。   可紧接着,陆良明笑了笑,之后就连霍霖深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了。   真不可能吗?   “可不可能,你心里清楚。我还有事就先回。电话联系。”   话落,他也知道霍霖深不会现在回答他,便轻叹了叹转身离开。   事实上,就算他不离开,霍霖深也早已不知要如何回应。   他只是身体僵直地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病房里。   隔着门缝,隐约能看见许欢那张苍白的脸以及紧皱的眉。   到如今,他眼里看见的东西终于有了不一样。   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见着许欢和梁孟音差点打起来的样子,因为梁孟音把她的母亲气到晕倒。但许欢最后也不过是将梁孟音赶出去,顺便赏了几巴掌。   后来他问过她为什么。   她说,“再呆下去,我就恨不得弄死她。我真弄死了我爸爸定然恨我一辈子,我在乎我爸爸,所以不想他恨我。”   很久之后陈云珊回国,闯进了他们的婚姻里。   他生日时陈云姗喝醉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表白。   许欢当时拽着他就走。   他问原因,她却再也不愿回答了。   “渊渊……”   病房里,许欢张张嘴发出呓语。   他走进去,在床边站了一小会,而后听见那张苍白到极致的唇,突然发出模模糊糊的声音。   “渊渊,别离开妈妈。”   “霍霖深……”   他听见许欢吐出自己的名字,霎时间像被闪电击中,整个人都僵在当场。   他不知道许欢梦见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只知道自己再呆下去,会窒息而亡。   于是他第一次,冷着眼冷着脸,不顾医生的疑问,像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赶着他,急急忙忙逃走。   病房内,医生狐疑地望着霍霖深离去的方向。   而后便听见耳边传来许欢的呓语,“早就结束了呵。”   男人在外边站了许久。直到有人喊他名字。   “霖深。”女人从电梯里出来,远远地就望见他站在许欢病房门口。眼神当即闪烁了下,又被很好地掩盖起来。   陈羽姗站定在他面前,脸色比平日里要苍白,“许欢醒了啊,你不去看看渊渊么?她虽然一直昏睡着,但可能也想要你陪吧。”   “嗯。晚些过去。”   陈羽姗的脸色变了变,她不敢去想,这是不是意味着在霍霖深眼里,许欢的地位已经大于霍渊渊?   还是因为今天她救了霍渊渊,就已经博得了霍霖深的认同?   “霖深,梁琛待会就过来了。他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心情怕不会好,看见你在这里,我担心你们发生冲突。”   霍霖深久不言语,直到陈羽姗渐渐不耐之后,他才忽然垂眸,盯着她。   黑色的眸子半眯起,衬着线条分明的五官越发僵硬,而后被灯光一射,闪着淡淡的光。   “羽姗。”   他轻声开口,眯着眼睛打量她。   “怎、怎么了?”   霍霖深极少用这样的眼神看人,每当这时,总算不怀好意。   他忽然抬手,执起她下巴,“上次之后,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和渊渊不要太亲密。”   “是,我记得……我对渊渊一直保持着距离,从不敢单独和她在一起。这不就是怕你怀疑么。霖深,我知道我上回做错了,现在正在努力弥补啊。”   “嗯,青石街这个名字,你听过么?”   青石……街?   陈羽姗骤然僵在原地。   “怎么,你看起来有些紧张。听过?”   霍霖深低笑,忽然甩开了手,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没有,就是没听过,才想好好思考。怎么回事啊,这个地名和渊渊这次被绑架有关系?”   “是。有关系。”   他似笑非笑,却不再多言语,只径直转身,离开。   陈羽姗站在原地目送他走远,没有跟上去。在再也看不见他之后,忽然重重掐在手臂上,发泄似地想走到许欢的病房里。   可医生,拦住了她。   她恨恨咬牙,手机铃声在此刻忽然响起,她看了看上面的号码,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陈羽姗立刻朝电梯走去,下到负一楼之后,四下观察之后,便驱车离开。   身后却有一辆不起眼的汽车出现,文鹏坐在副驾驶座上,对着手机开口。   “小心跟着她。”   他交代清楚之后,便又返回医院,在上楼时,遇见了梁琛。   这人还是那副斯文至极的模样,即便在许欢事故住院之后第一次出现,也并未有太多改变。   “梁先生。”   文鹏打了个招呼,“几楼?”   “二十一。”   文鹏愣了愣,“二十一是?”   “儿科,我这个当舅舅的,还没有和渊渊正式见过面。趁此机会,去瞧瞧她也好。”   去瞧霍渊渊?   先不说她还没有醒过来,就算醒了,这种时候,不该先去见自己的妹妹么?   自然,梁琛要如何做,要先去见谁也不是他能管的,当即只能按下电梯,一直沉默到与他一起离开。   霍霖深还在病房内。   梁琛径直走过去,也不知与他说了些什么,两人神色都不太好看。   “我的外甥女什么时候醒?”   “最迟明天。”   “很好,到时候还请霍先生看在我妹妹救了她一名的份上,让她们见个面。”   霍霖深点点头,不置可否。   梁琛又在他身边说了些什么,隐约提及一些人名。   “霍霖深,这件事是你的责任。我想应该由你来处理。我只有一个要求,人捉到了之后,我想见他一面。”   霍霖深到这时候,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别的就看许欢明天和渊渊见面之后再说吧。”   他眯了眯眼,放在身侧的手掌骤然紧握,青筋凸起。   梁琛轻轻甩了甩手,修长干净的手指交叠在面前。   他一向都是这副模样,如今也只微微抬起手推了推眼镜,“不行?”   “不,当然可以。”   抢在霍霖深前头说话的人,是金莹。   她是实在不愿见到这两人在霍渊渊的病床面前吵架,何况一个是渊渊的爸爸,另一个是她的舅舅,谁还不是亲人呢。   梁琛嘴角的笑容终于扩大,轻轻点头,“还是伯母明事理。”   “但是梁琛啊,过几天就要开庭了,渊渊和许欢现在都受了伤,你看是不是另外挑个日子。”   梁琛却只是笑,声音轻轻浅浅的。金色边框的眼镜,遮住他眼底情绪,“许欢是我唯一的妹妹,五年前我看着她的选择而无能为力。五年后,我想尽力帮帮她。”   ————————   许欢第二天醒来,就搬进了普通病房。梁琛带着吃的一大早就到了,就着晨光,默默地将东西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爸爸身体不好,这事暂时没有让他知道。这些是唐妈特意给你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谢谢哥。”   许欢欣然爬起来,乖乖坐好,鼻尖嗅到软糯清香的味道,已食欲大动。   梁琛失笑,“谢我做什么,要谢等你回去之后,好好谢谢唐妈。”   “嘿,唐妈哪里知道我受伤,还不是你吩咐的么。”   她说着,已经舀起清粥慢慢吃起来。   垂落在脸颊两侧的发丝被人碰了碰,轻轻撩起在肩后。他甚至还拿了橡皮筋替她扎好,动作轻柔又娴熟。   “欢欢,我三天没见你,你怎么又到医院了?”   病房门在同一时间被推开,女人的声音吵吵嚷嚷地传了进来。   许欢的头发还被抓在梁琛手里,兄妹俩一起抬头,正好看见顾柳。   “呃,梁大哥也在啊。我还担心欢欢没东西吃,给你带了点好吃的。”   她把饭盒往旁边一放,大大咧咧坐在床边,看着梁琛给她扎好头发。   “既然柳柳过来了,我就先走。”   “好。过几天开庭,这件事是不是也能当作我们的筹码?”许欢忽然想到这个,虽然有些卑鄙,可她到如今的地步,早已是不择手段。   梁琛挑眉,诧异于她的精明,却还宠溺地扯开笑,点头,“可以。”   许欢放下心,看了看顾柳,“喂,顾大小姐。人都到了还发什么呆,快把你准备的拿给我呀。”   ……   顾柳回过头,连忙应声。   她把东西都递过去,小心伺候着,“我吧,来你这之前去了躺二十一楼。你也知道上回我去医院看你女儿,没怎么说上话。刚刚过去,听她一直在闹。”   许欢默默吃着东西,听到这才轻轻“嗯”了声,“受了伤,不舒服吧。孩子嘛,总会闹。”   “挺夸张的,我看伯母在哄,哄不住。后来去叫霍霖深了……”   “欢欢,你别在我面前装成不在乎的样子,我知道你想去看她。她就是在因为你闹腾,我都听见你的名字了。”   “啪!”   许欢忽然抬起头,汤匙掉进碗里,碰出清脆的声音。   她有些激动,着急忙慌的要顾柳把桌子移开,自己掀开被子就下床。   “走,我们一起去看你干女儿!”   ☆、第八十章 我不想去恨一个我曾经爱过的人   红城医院住院部儿科二十一楼VIP病房。   许欢和顾柳到的时候,外面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即便她坐在轮椅上被推到病房门口,也没听见什么吵闹声。   “哎,看来还是霍霖深厉害,这么快就哄好了。”   顾柳探出头,一根手指放在门上,似乎想戳下去推开看看。   “渊渊,以后不许再这么做。髹”   男人的声音从里头飘了出来,清清淡淡的,带着些许怒意,却不明显。   许欢和顾柳面面相觑,几乎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步伐,两人干脆站在门边,光明正大偷听蠹。   “渊渊,爸爸不是不愿意答应你。只是你才刚醒,身体还没有恢复,不能任性。”   “我就要!”   霍家小小姐自小便是天之娇女,以往不爱说话,不爱与人为难是不愿意去做。   如今使起性子来,比谁都要厉害。   许欢隔着一堵墙,都能感受到男人身体里带着的不悦,“霍渊渊,你最好听话!”   或许是他语气加重了些,停顿了一小会之后,霍渊渊竟然没有再开口。   然而也只安静了一分钟不到,许欢便听见小姑娘脆生生的抗议。   “爸爸坏。”   霍霖深的话梗在喉咙里,嘴角抽搐几下,“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沉下了脸。   许欢闻言,翻了个白眼。照他这么个方式,小姑娘会听他的才怪。   果然下一刻,霍渊渊就鼓起眼睛,一只手在被子上重重拍了几下,“爸爸就是坏!”   “我要欢欢!”   她忽然提及自己的名字,让许欢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我要欢欢!”   见霍霖深不回答,小姑娘又大声吼了一句,眼眶已经开始泛红,大有他不答应下一刻就会哭出来的意思。   许欢可以想象男人听见自己的名字之后神情会多难看,心想自己总算没白疼小丫头,至少这时候,她还总算记得自己。   她忍不住笑了笑,正想推门进去,指尖已经碰着了门。   可下一刻,男人的声音让她忍不住止住了动作。   “为什么想要她?”   小丫头拎紧了手指头,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小嘴巴嘟起来的模样,瞧着实在心疼。   “她是妈妈。”   许欢惊呼一声,用力捂住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她从来不知道,那两个字眼,如今从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竟那样甜。   可紧接着,小姑娘软糯香甜的嗓音,又传了出来,“她是妈妈,对不对?”   许欢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心跳“砰砰砰”地跳着,越来越大声。   她只能隔着门缝,小心翼翼观察着里头。   男人高大的背影几乎遮住了小姑娘所有表情,隐约只能看见小丫头紧皱的眉。   室内很安静,除了暖气的声音,其余什么也无。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许欢甚至以为自己刚刚是听错了时,男人才终于回答。   “是,她是你妈妈。”男人偏头看了一眼,沉声说道。   “她就在外面,我让她进来。”   下一刻,霍霖深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病房的门被打开。   许欢抬起头,正对上男人幽暗的眼眸。   “进去吧。”   霍霖深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几个字便给了她梦寐以求的答案。   许欢眼睛一亮,没有再犹豫。她早已迫不及待,径直朝病床上靠近,把那柔柔软软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   小姑娘挣扎了下,咧开嘴冲着她笑笑,模样无辜又可怜,“渊渊疼。”   见她不舒服,许欢着急忙慌地又将怀抱松开了些。   一下子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握紧她的手,一刻也舍不得放开,“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渊渊你乖一些,好好听医生的话,快点好起来。”   她这才发现,霍渊渊的伤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更重一些,刚刚声音听起来还算有元气,可如今仔细一瞧,才发觉那张小脸,异常苍白。   “欢欢,你真是我的妈妈吗?”   “是。”   许欢从来没有这样肯定过,她的眼角余光落到一旁的男人身上,充满暖意。   小丫头一听,却瘪了唇。小手也将她的掰开,“妈妈要在身边的。”   她虽极少和同龄人接触,连幼儿园也去得很少。却也是知道的,别的孩子的爸爸妈妈都在身边。   可她没有。   许欢一听,眼眶忍不住的就红了起来。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想告诉她自己是迫不得已,想告诉她是因为自己以为她不在了。   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几个再熟悉不过的字眼。   “对不起。”   “对不起渊渊,以后妈妈都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当然好。   小丫头点点头,任由许欢抱着自己,难得安静又乖巧。   房间内安安静静,母女俩挨靠在一起,偶尔低声说些话,气氛看起来温馨又愉快。   医生给霍渊渊准备的几样流食,色香味皆无,可偏偏许欢哄着诱着,总能送到她嘴里。   “我待会又要睡觉了。”   小丫头想到这个事,不是很开心,小嘴巴瘪在了一起,“呐,我说。你能不能多陪陪我,要是有坏人,就赶走他。”   许欢愣了愣,失笑,“坏人已经被赶跑了,渊渊不怕。过会让你爸爸进来陪你,他力气大,坏人不敢来。”   “哦,那就让爸爸在门外,守着我们。”   霍渊渊说完又低下头,乖乖将最后一口吞下。   她没发现许欢已经怔在了当场,下意识朝门外看去。   房门未关,正好能望见站在门边默默望着这边的男人。   他正好也看着她。   “你再陪会吧。”男人垂眸,目光里流转了太多旁人看不透的东西,紧接着便从病房里退了出去。   “真好是不是。”顾柳望着识趣地从病房里退出的男人,朝他挑了挑眉。   “她会是个好妈妈。”   霍霖深不轻不重地颔首,没有太多回应。   顾柳哼了哼,指着里面正抱在一起的母子俩解释,“当然我也不否认你会是个好爸爸,但显然,孩子都需要母亲。”   “霍霖深,现在情况至此,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还坚决不肯把孩子还给她。”   “不只是坚决,是不可能。”   他轻嗤了声,短短几个字眼,答案却已显露无遗。   “好吧。”顾柳摊开手,意味深长地盯着他,“既然如此,那我还是那句话,你别后悔。”   说完顾柳便主动离开了,她本也就是找个借口带许欢上来,如今见母子俩相处愉快,也该去忙自己的事。   走出几步,就听见霍霖深淡淡的嘲讽,“顾柳,这句话我也送还给你。”   顾柳踉跄了下,想起某天夜里某个人的模样。   她诧异于霍霖深的神通广大,连和她认识十几年的许欢都不曾察觉的东西,却被他洞悉。   于是脸色骤然沉下,一言不发地走远。   ……   许欢哄着霍渊渊吃了药,等她睡下之后再离开病房。   门外,男人斜斜靠在墙上。身上只穿了件高领黑色毛衣,外套被随意搭在手臂上。   他瞧着她出来,一直半眯着的眼帘终于掀开,露出幽深的眸。   “想说的都说完了?”   “嗯。”许欢点头,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霍霖深,谢谢。”   男人似乎有些惊讶,浓眉微扬,“谢什么,女儿原本就是你生的。”   “是啊,所以我要谢谢你给了我这个女儿。这段时间你对她的好,我看在眼里。但我还是想要她。以前那段时间是我这二十多年为数不多的开心日子,以后有了渊渊,我还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幸福。”   “我不想恨,更不想恨一个我曾经爱过的人。所以要谢谢你。”   她说这话时,模样云淡风轻,颇有些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可霍霖深,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明白许欢的意思,孩子,她非要不可。但他,却早已无关紧要。   这个念头不知怎么的让霍霖深有些不悦,连声调都沉了下去,“你真以为自己一定能赢?”   她闻言扬起下巴,难得得意,“毕竟有我哥在,赢是理所当然。”   霍霖深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她也曾这样得意地腻着他,“你看,我没什么娘家人,我爸爸再婚,我妈妈也不爱搭理我,我连嫁人,都是随随便便的。可是现在,我突然发现原来我还有一个哥哥,霍霖深,我也是有娘家人的呢。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   记忆中那张巧笑倩兮的面容和眼前的脸重叠起来,像夹带了千钧重量,猛地击中他胸口。   男人僵在原地,觉得赖以生存的氧气都被掠夺走,他哪怕费尽全部心神,也无法生存。   “霍霖深,既然你让渊渊认了我。就是光明正大的意思吧,我有我哥,而你还大可以去请更多更好的律师。”   “我们堂堂正正,谁也不记恨成不成?”   谁也不记恨?   她这话的意思,是他一直在记恨她?   是了,若非是记恨,何必五年来一直怀着怨气,何必对她不闻不问恨不得她永远消失、何必瞒着她渊渊的存在……   可如今,他在这里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又是何必?   “许欢……”良久他开口,眼睛里有了挣扎和挫败,只是眼眸幽暗,无法叫人看清楚。   可那沙哑低沉的嗓音,却总是真真切切入了耳朵里的,“你不怨我么?”   “怨,怎么不怨。”许欢笑了笑,模样却有些苦涩,“可怨你有什么用,原本就是我强求你娶的我,原本你对我也没有感情。”   “那段时间,你待我足够好了。我还能怨你什么……”   这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不信。   她哪里有嘴上说的那样大度,其实心里头,还不是什么都在乎。   想到这,许欢不敢继续呆下去,她扬起脸,笑容精致,“总之,几天后就能见分晓,霍先生、希望你不要让我太失望。”   话落,她转身离开,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男人站立原地,却只能颓然靠在墙壁上,视线一直留在她离开的方向,久久不曾收回。   良久,他轻叹,把在口袋里不住震动的手机拿了出来。   “老板,有眉目了。”   ……   许欢已经走远,可下楼的时候,却在电梯口遇见了文鹏,听见他嘴里说的几个字眼。   “青石街”什么的,霍霖深不清楚,她却是知道的。   她本想给樊耀云打电话,青石街那边,他熟。   可鬼使神差的,她最后还是把电话打给了顾柳,知道他在报社上班,混在那圈子里,消息总还算灵通。   一连修养了两三天,许欢总算被准许出院。   她身体还好,恢复也快。反而是霍渊渊,若非小孩身体还软,骨骼未曾发育完全,那场车祸,说不准就要留下后遗症。   如今反而多修养段时日,待身体机能恢复后,便一切如常。   许欢到二十一楼去看了一眼,隔着门缝,发现小丫头蜷在被子里,漂亮的睫毛覆在眼上,正熟睡着。   “许欢。”   尹清明正好从病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的水性笔被别在本子上,“她刚刚吃了药睡下,要叫醒她么。”   小丫头进来十分听话,也不知是否因为在这里呆闷得慌,所以迫不及待想养好身体出院,格外配合。   许欢探头看了看,瞧见小姑娘白白净净的脸蛋。   迟疑了会,还是摇摇头,“不了,我正好也有事要离开一趟。晚上再来看她吧。”   “要去哪,我送你。”   尹清明十分热情,眯着眼冲着她笑,“放心,我很空闲。我来红城的任务办完了一半,现在就剩治疗这丫头。”   许欢偶尔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像五月的太阳。   温和,却又热情。   可她还是摇头拒绝,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一点小事,花不了多长时间。”   尹清明眼里的热切不减,却习惯性的不愿强求。于是点头望着她离开。   “滴”的一声,电梯响起时,许欢踏进去,没有发现不远处的男人,轻声叹息。   从红城医院往南约二十分钟车程,便是青石大道,左拐的巷子,则是青石街。   她开了一辆白色奥迪,驶上青石大道时,正好与一辆黑色路虎擦肩而过。   坐在后座的男人眯着眼瞧了瞧她,冷哼道,“她这么快就出了院?”   “没有吧,据我所知许小姐额上的伤,得修养个十天半月的。不过她非要走,医生怕也拦不住。”   男人的脸色骤然沉下,像被雨前积云覆盖住的日光,透不出半分暖意,“有什么事,让她这么迫不及待。”   文鹏瞧了瞧许欢行进的路线,渐渐的那辆白色汽车已经消失在视野里。   他略一思索便得出答案,“上了青石大道,走的又车道……右拐是,黄石路、建设新城和、青石街?”   话落,霍霖深猛地回过头,但在后视镜里,却早已看不见那辆车。   ……   许欢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色略显昏暗了些,她随意看了看便径直往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小云。”她走到店里,四下看了看,却没有发现樊耀云的身影。   酒吧内空荡荡的,唯有一名调酒师在吧台后擦拭杯子。   那人头也不抬地指着某个方向,“他在那边。”   许欢点头称谢,径直朝那个方向走去。   走廊内有些昏暗,她将手放在门上,正要推开之际,忽然房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   一道黑影走了出来,许欢径直撞了上去。   那人全身都被黑色大衣覆盖,头上还戴着厚厚的粘帽,许欢只隐约瞧见一张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什么都看不清楚。   “抱歉。”   她道歉,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人从她身侧走过,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脚步踩在地毯上,声音都被厚重的绒毛吸附住。   许欢有些诧异。   她想追上去问个清楚,可门内樊耀云已经叫了她的名字。   “欢欢,你怎么来了?”   樊耀云迎上来,一边将她拉进,一边不经意朝外面看了看。   他径直递过去一杯水,“刚刚没发生什么事吧?最近这边乱,你过来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   “我也不是第一回来,怕什么。”许欢喝了一口水,打量了一眼越发晦暗的装饰,红唇轻抿,“我找你是有事需要帮忙。”   “前几天渊渊被人绑架,人最后逃到这边,你帮我找找。”她一向开门见山,其实是觉得这里待久了很不舒服。   樊耀云近来不知因何,行事作风与以前大不一样。连这家店的装修风格,都渐渐变了。   如今听见她的话,也只随意坐到一旁,点了根烟吞云吐雾起来,“欢欢,那是霍霖深的女儿,可没人敢动。就算真有人胆大包天,整个青石街怕也无人敢收留他。何况,你只说有这个一个人,最近国外回来了些人,鱼龙混杂的,也不好找啊。”   许欢考虑过这个情况,只是那日那人的脸一直被遮挡住了一半,她又只顾着担心渊渊,着实没看清楚。   小丫头该是看见了,却迷迷糊糊也说不清晰。   “我想想,他应该有些特殊的地方,他右边脸颊有一条……”   等等!   许欢忽然想到什么,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刚刚还有些心急的表情,瞬间换成凝重。   “右边脸颊有什么?欢欢,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找呢。”   樊耀云嬉皮笑脸地朝她靠近了些,嘴里吐出的烟雾都快要拂过到许欢的脸上。   她身体僵直,瞧着樊耀云格外夸张的笑容,连同嘴角那一丝诧异也化作冷漠。   他不提醒还好,一提醒许欢便记了起来,方才在门边撞见的那个人,右侧脸颊上便有那日见到的黑色纹身!   是了,青石街的生意一向见不得人,霍家虽从不插手,但三教九流的人,却总会给霍家面子。   没有谁连命都不要去绑架霍家独女。   除了一个人!   许欢兀自思量时,樊耀云已经站了起来,手里的高档烟只剩下烟蒂,他随手将之捻熄在烟灰缸里……   “小云,我想去趟洗手间。”   许欢猛地站了起来,正要转身之际,手臂却已被人握住,她刚刚盲打好的信息正好发出去……   “欢欢姐,既然来了我这里,我总要尽尽地主之谊,你就在我这待一段时间,嗯?”   ---题外话---今日已更,谢谢妹子们的花花荷包各种~   这两天都凌晨更新了,早上起来总之已更。   问我为嘛?   周末码了整两天,写好了,任性!   ☆、第八十一章 你别再假惺惺的好不好   许欢本就难以反抗,加之伤未痊愈,因而竟连半点力气也使不出,只能任由他将自己双手捆起来。   她忽然笑了下,望着樊耀云,冷漠又凄然,“你现在把我绑起来,又能怎么样呢,我来这里很多人知道,今晚没有回去定然会有人来寻我。”   樊耀云手上动作不停,只是听见许欢这话时,微顿了下,“欢欢姐,你最好不要提醒我要灭了你的口。我既然敢让人绑架霍霖深的女儿,也就不怕绑了你。”   许欢抿紧唇,状若不经意开口,“渊渊和你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我能问问你绑她的原因么?蠹”   “当然,我毕竟叫你一声姐姐,过问这点小事的权利还是有的。”   许欢心里有些发酸,之前乍见樊耀云,还不曾觉得他变化得厉害。后来他使计设计她和霍霖深,她也只是一笑而过。   谁家的弟弟,还不曾做错过事呢。   “是为了陈羽姗吧。髹”   许欢咬了咬唇,在他之前说出了答案。   而樊耀云轻挑起的眉眼,证明了她的猜测。   许欢笑了笑,有些凄然的意味,“这几年,我的确关心你少了。听柳柳说,在伯父伯母去世之后,你性情大变。我想你总归也已经长大,不必我们多操心。谁知道,你会爱上一个那样的女人,还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   “什么样的女人?你说羽姗,是什么样的人?我警告你,不许污蔑她。”   提起陈羽姗,樊耀云就格外激动。眼眸里通红的一片,仿似没有焦距。   许欢只瞧一眼,目光便又移动到被他掐灭在桌上的烟,猜到这里面加了点料。   顿时,又是轻叹。   “你为了陈羽姗,去绑架渊渊,现在又绑了我。然而从你一岁开始我们就认识了。整整二十四年的感情!”   她和顾柳,自小是邻居,一起长大形同姐妹。   樊耀云却是母亲好友托付照顾的孩子,还不够一岁便离开母亲。   她独生,大约也将那小小的婴孩,当成自己的弟弟。   樊耀云似乎没想到许欢会那样激动,他打小其实是有些惧怕许欢的,长年听她的话,长年跟在她身后。   若非她消失的那五年,恐怕到如今也该如此。   樊耀云忽然苦笑,有些不舍地望着许欢。   他头发被爬得乱乱的,脸色十分难看,“你说的没错,整整二十四年,再过几天,就是第二十五年了。”   “可是欢欢,我们之间的二十五年,比不上我对她一见钟情……”   许欢骤然怔在当场,心里不知怎么的,就酸酸涩涩的。   她张张嘴分明想说什么,却被樊耀云一把掐住下巴,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你又想教训我么?你怎么不说说看,你为了霍霖深变成什么样子。”   “你追着霍霖深跑的那几年,你不择手段要嫁给他的样子,你自己认识吗?!”   “你还记得我劝你时,你怎么说的?”   许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即使他已经松开了手。下巴却还像被钳制住一样,张嘴却无声。   她怎么会不记得。   那年她疯狂地迷恋上霍霖深,为了跟他在一起,想尽一切办法。   直到陈云姗出国,她才终于有了机会,让霍家的长辈逼他娶了自己。   “小云,你还小,不懂这些。我觉得我这辈子就只会爱这一个男人。”   “我只要能嫁给他,什么都不求了。如果不能嫁给他,我怕是会活不下去。”   “等你遇见了,自然就明白的。”   许欢苦笑,摇摇头不敢再往深了想,“可就算是那样,也不是你作恶的理由。樊耀云,你再如何,也不能就因为一个女人丧心病狂。你绑我就算了,你让人去绑渊渊,让人把她扔进红河里?”   “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   他突然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猛地扔在角落墙上。   “吧嗒!”一声,整个碎裂开来。   许欢能感觉到飞溅的碎片从颊侧刮过,刺疼刺疼的,却不知伤口深不深。   樊耀云似乎有些抓狂,发泄了一阵之后,突然整个人软在地上,“我也是跟你学的!何况从一开始我就没想杀她,连她的消息都是别人告知我的。我怎么会随便杀人……”   “但,如果她还要阻挠我和羽姗,我早晚会那么办,嘿嘿。”   “还有霍霖深……他有什么好的,你是那样,羽姗也是那样。你们都被他迷住了。”   许欢看他神情越发恍惚,心里也开始没有底气了。从红城医院到这里的时间不长,若是他收到了消息应该会赶来,但要是没有收到……   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去拖延时间,下一刻,樊耀云便已经到了她面前。   “本来想瞒着你,可现在都知道了,我可不能放你走。”   “不然,你自己想个办法?”   她只觉得自己连樊耀云的脸都快要看不清楚,脑子里却又格外清醒,抬脚一踢,将樊耀云踢开之后,立刻站起来往外跑。   外面吧台还有一名酒保,马路上这会行人也会多起来。   她若是能跑出去,便万事大吉。   然而樊耀云因为那支烟,早已神智模糊。   他捂着被踢疼那处,几乎是想也不想地伸手去抓……   “啊!”   许欢尖叫,头发正好被他握在手里,她为了方便扎起的马尾,如今成了别人威胁自己的利器。   “欢欢,我这里有很方便的东西,一针注射下去就行了。到时候你跟我一样,谁也别赖谁不好……”   他拽着许欢,后者双手被绑,一下重心不稳,整个跌了回去。   “很快。”樊耀云一边按着她,一边从沙发下翻出了针筒,手里哆嗦着装好针头。   许欢兀自在做最后的挣扎,她也不知那条消息究竟有没有被看到,更不知对方能不能赶到这里。   至于樊耀云手里的东西,那只让她绝望。   许欢连连劝阻,语速越来越快。   “小云,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怎么说的来着。你说你不要抛弃你的爸爸和妈妈,你只要姐姐就好。”   “你说要是有人欺负我,你就揍她。要是有人不听话,你就揍到他听话;要是有人敢伤害我,你就去找他拼命……你说等你长大了,会保护我的啊!”   她几乎抓狂,眼见着要那反射着冷光的针尖就要刺到自己手臂,最后直接吼了出来。   她从未想过樊耀云会伤害自己,先前的设计与筹谋,她只当玩笑一般。   如今被他按住,才忽然感到绝望。   可任凭她如何嘶喊,樊耀云的动作却只有瞬间的停顿,而后忽然咧开一口白牙笑了笑。   从许欢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格外恐怖!   ——————————   下一刻,房门发出剧烈的碰撞音,她被那声音吓到,还以为自己会晕过去。   正好樊耀云的动作也有了停顿,许欢双脚猛蹭,努力蹭开距离。   而从门外冲进来的男人,已经跟他扭打在一起,拳头直来直往,没有任何花哨。   许欢瞧着也胆战心惊,看见两人厮打在一块。   两道身躯缠在一起,她听见耳边传来他们的粗吼声,而那支针就明晃晃的在两人身边来回。   眼看着似乎要刺到某人,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霍霖深!”   许欢大约能猜到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害怕樊耀云丧失理智之后,会真的往别人身上刺去。   她急急忙忙站起来想跑到两人身边,可突然间两个人就叠在一起,一动不动了。   男人背对着他,灰色大衣上沾染了些许脏污。双手扣在樊耀云胸前,让他无法动作。   “他晕了么?”许欢眼尖地瞧着樊耀云似乎闭着眼睛,也不知是累到没有力气,还是已经晕了。   而霍霖深这才轻“嗯”了一声,手里不知做了些什么动作,许久才慢慢站起来。   许欢小心打量了他一阵,却发现他只背对着自己整理衣袖,良久才终于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瞧着她。   而后终于径直朝她走过去,解开绳。   “你为什么会在这?”   她抿抿唇,不解。   “巧合。”   霍霖深惜字如金,浓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紧紧皱在一起。而刚刚在扭打中手机上被扯开的衣服,如今已被他小心遮掩好。   他把许欢从地上拉起来,上下打量了一阵,而后又缄默不语。   许欢被他拽了几下,头发晕,便抚着额头蹲下。   “怎么?”   “伤口好像裂开了。”   许欢嘟嚷了句,到这时才觉得额角的伤口,疼得厉害。   男人依旧缄默,等了几秒才轻哼了哼,“当然,否则怎么能独自一人跑到这种地方,干正常人都干不出的事。”   “你这什么意思?”   许欢差点炸毛。   他这是堂而皇之嘲笑她没脑子?   霍霖深的回应只是淡淡一声冷哼,背对着灯光的脸,被阴影遮住一半,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字面上的意思。正常的女人,不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我那是因为……”   许欢张张嘴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忽然想起如今的情形,秀眉蹙了蹙,猛地开口,“那个人,绑架渊渊的那个人,我刚刚在门边撞见过,他一定还没走远。”   她想到这件事,忽然觉得头也不疼了,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   可男人只是将手放在她手腕上,随意拉扯便将人拉了回来,“你站住!”   许欢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着急,她生怕那个离开的男人还不肯死心,又藏了心思想伤害渊渊。   “霍霖深,你快放开我。”   她再也不愿意与他这般亲昵,当即重重将人甩开,尖锐的指甲从空中划过,经过男人的脸颊。   “你是不是当真摔坏了脑子?我现在放你走,你能找的到人吗?就算找到了,你难不成还想用对付我那一招去对付一个绑架犯?!”   许欢愕然,张着嘴哑口无言。   可她一向倔惯了,饶是知道这男人说的对,却也要将另外一只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   动作又狠又猛!   下一刻,她终于挣脱束缚,可整个人都往后倾倒而去。随着惊呼声响起,人也直接跌到了地上……   他没抓住她。   男人脸色有些僵,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格外尴尬。   许欢扬起头,可头顶已经开始冒金星。   她一手抚着额角,一手撑着地板想起身,可刚撑起半个身子,却又跌了回去……   “要是渊渊看见,会毫不留情嘲笑你。”   许欢一下子愣在当场,望着眼前那张脸,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   她想起还在医院里的渊渊,忽然鼻尖有些酸,恨恨咬牙再度努力。   男人伸出手欲帮她,可许欢想也不想地将之拍开。   他有些恼怒,却还固执地将手探在许欢腰后,将她“提”了起来。   许欢咬着唇,避开了些许,将凌乱的发解开欲重新扎好。   可手里的橡皮筋突然被人抢走,而后连发都被人挽了起来。   他替她扎好了发,在她耳边轻声开口,“所以不要总逞强,嗯?”   许欢怔了怔,心里却涌起一股烦躁的情绪。   “霍霖深,你现在是想怎么样。故作温柔?”   她嗤笑,眼睛里有些酸涩,“真没必要。”   许欢说完便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包包,想离开这里。   她没发现男人又阴沉了几分的脸色,只是往外走的时候,那缭绕在耳边的气息又靠过来,就在她身侧,抓着她一条手臂。   僵持的气氛渐渐消磨。   许欢能感觉到男人周身穿过来的温暖气息,她知道自己连站都站不稳,这回便也没有甩开他。   “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刚到房门边,许欢就看见文鹏进来,手里还拿着手铐。   嗯哼?   男人听见她的话之后愣了几秒,漠然开口,“你以为呢?他绑架渊渊,差点要了渊渊的命。”   “我知道,但这件事应该不是他自作主张。他不会无缘无故对我的女儿……”   “许欢。”   男人轻描淡写的,打断了他的话,“他已经这么做了,先送他去戒毒所。”   霍霖深说完,拽着她让她离开,“你现在应该去医院,渊渊在等你。”   许欢迟疑几秒,想着那白白嫩嫩的小人,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刚要离开,手机却突然响起。   “许总,出事了!”   电话是小夏打来的,一开口便是慌慌张张的惊吓声。   许欢也跟着提起一颗心,下意识坐到旁边。   正巧,走廊外隐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急匆匆跑到,冲了进来。   “尹医生,您这是?”   文鹏跟在霍霖深身后进来,正好把樊耀云“处理”好,看见尹清明和霍霖深面对面站在门边,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我收到欢欢的信息,说是有危险让我尽快过来。”   他解释几句,待看清楚室内的狼藉之后模样凝重,“抱歉,我来晚了。”   许欢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在意,自己则仔细听着电话里小夏汇报的情况。   “许总,您现在在哪?你还是赶紧回来看看吧。之前还好好的,今天突然有人拿着千万债单和通知上门,公司、公司被查封了!”   查封?   许欢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欠下过高额外债,更不知道小夏口中所说的通知是怎么回事。   她只在听见“查封”二字之后,整个人都懵了。   良久才深吸一口气,小心开口,“是什么情况你说说,总不能无缘无故就把我们查封……”   话落,电话里小夏支支吾吾的。   许欢突然觉得不对劲,语气也冷了下来,“还不快说!”   “来的人只说手里掌握了证据,是早段时间签的合同。这份合同许多人都知道,当时以为用的是个人名义,谁知道是算在公司头上……”   “说清楚!”   “就负责这事的张董,他手里不知道为什么保留了些东西。总之许氏这次怕是,难以幸免了……”小夏约莫也是慌了,说话颠三倒四。   “张董?他现在人呢。”   “现在在、在霍氏工作。”   许欢猛地回过头,就看见背对着她的男人,如今还僵直地站立在门边,和尹清明对峙。   两个男人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气氛僵硬而冰冷。   她看过去的时候,满脸的不敢置信。   正好在这个节骨眼,马上要开庭,她如今的依仗除了梁琛,便只剩下这个公司。如今却被车缝,又正好是因为张琦!   霍霖深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终于回头朝她看来,眼里有讶异。   “霍先生,请问张琦现在在贵公司任何职位?”许欢面无表情,声音各位阴冷。   张琦?   霍霖深琢磨了下这个名字,诧异她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人。   “你应该还记得,他是从许氏跳过去的。”   “嗯,有这么回事。他有专长,适合霍氏,现任法务部总监。”   呵……   许欢扶着椅子站好,好不容易站稳之后,才缓缓走过去。正好站在两个男人之间。   她扬起的脸十分苍白,红唇因为刚刚的争执受了伤,在嘴角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而那细致的下巴而微微扬起,冷眼望着霍霖深。   “看来,他跳槽到贵公司之后,混的不错。”   许欢一口一个霍先生,一口一个贵公司,阴阳怪气的模样,让霍霖深十分不悦。   他漠然垂眸,“霍氏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能力的人,他过来之后做了不少贡献。那是他应得的位置。”   “是啊,霍先生手段一向高明,笼络人心什么的,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么?”   “我自认在这方面不如你,所以这回,我认!”   许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那俩字的,话音刚落下,便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去。   她将手指紧握成全,任凭指甲嵌在掌心里。   “你到底在说什么,最好说清楚!”   霍霖深气急败坏,眼见着她倚靠着尹清明走远,心里的怒火不知怎么的就安奈不住,几步追上去。   手臂伸出搭在许欢肩上,“突然提王琦,突然阴阳怪气,许欢你到底……”   “霍霖深!”   她猛地开口,打断了他。   霍霖深望着她转身,这才发现许欢一张脸,早已惨白到可怕。   她通红的眼眶就这么死死盯着自己,咬着唇不肯服输,可那模样看起来,实在令人心疼。   “你别再假惺惺的好不好?!你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寻我拖延时间是不是?明天就是开庭日……霍先生,你还真打了一手好牌,连一丝一毫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留给我!”   ---题外话---所以,我对你们的爱一定不是假惺惺,都是真的!   ☆、第八十二章 霍先生觉得自己很无辜么   霍霖深只余下一张莫名其妙的脸,他握紧拳头,张嘴想解释。   可下一刻,许欢又收敛起那副愤懑的表情,漠然望着他。   “你不就是想赢么,不折手段也好,光明正大也罢,我许欢这次既然输了一着,我就认!”   “可就算没有了许氏,难道我明天就赢不了吗?!”   话落,她踉跄了下蠹。   尹清明干脆抱起她,“欢欢,小心点。”   许欢点点头,顺着尹清明的手臂靠在他身上,眉眼溢出清浅笑容,却再也不回头看霍霖深一眼髹。   她走了两步,突然抚着额,眼前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只能小心攀附着尹清明,“尹医生,恐怕要麻烦你了。”   “没事。”   尹清明径直将她抱起,望着她格外苍白的脸,神情漠然。   他在心底加了一句,为她做这些,他很乐意。   许欢被尹清明抱了出去,模样亲昵又自然。   身后霍先生满脸阴冷之色,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突然抬起脚,几张椅子被踢开,哗啦啦倒在一旁。   “假惺惺?”   “不择手段?”   “文鹏你说,我除了赶过来救了她,我还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文鹏被突然提及名字时,本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的打算,被一下子戳破。   他擦擦额角的汗,小心翼翼,“许小姐怕是误会了什么,过段时间您好好跟她解释解释就行了。”   “然而……不解释其实也没差好么。”反正都是水火不容的啊。   最后这句是他小声咕哝的,却不料还是被耳尖的霍霖深听见。   后者缓缓回头看了他一眼,让文鹏心里发毛,可对方依旧面无表情的样子,连他也料不准霍霖深此时的想法。   霍霖深径直离开,出去时天空已经全黑,他仰着头看了看,莫名地开始心慌。   “走吧,明天还得去法院。”   “是。但是您还是先去躺医院吧。”   文鹏默默地指了指他手臂,上头被针刺出的伤口,还渗出了些许血迹。   ——————   许欢在尹清明的照顾下回到医院,医生重新替她包扎伤口时,梁琛也已经到了病房。   她脸色苍白,到如今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只能勉强开口,“真被查封了。”   “嗯。”   “没有办法了么?”   梁琛轻叹,抬起手落在她肩头,显然并不想让她更加绝望。但终究还是轻声“嗯”了下。   许欢站直的背脊,突然就垂了下去。   她一下子就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无论如何许欢也想不到,她当年放弃自己的专业去学经管,努力掌控和经营的公司,五年前在陈云姗那般打击下都依旧存活着,如今,竟会用这种方式结束。   “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已经让人去处理员工安置的问题,大部分可以吸纳到梁氏,你也一样。”   许欢垂了垂眸,只轻轻“嗯”了一声。   她不是心疼这家公司,只是心疼在这里的所有年月。心疼在那里和已逝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   “到底怎么回事,了解清楚了么?”   小夏听见许欢开口,连忙解释,“是,先前副总把查到的消息告诉了我。许总,这真的是一场针对我们的阴谋,显然已经筹谋很久了。”   许欢垂眸,心想自然是筹谋许久。   霍霖深那样的人,只怕早已做好准备,就挑在这么个最适合不过的时机。   算了。   她淡淡开口,“出去吧,我现在需要休息。”   “好。”   几人都往外走,愿意给她一个单独的空间。   尹清明最后走到门边,终于还是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她,“许欢。”   “嗯?”   “如果有需要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许欢听着这像誓言一样的话,怔怔望了望他,而后终还是点头。   她躺在床上,四周都安安静静的,原本已十分疲累的身体,早已没有任何力气。   可偏偏,她这会精神却好得出奇。   想起第一次遇见樊耀云,还是个肥嘟嘟的婴儿。   想起第一次见到霍霖深,依旧丰神俊朗让人目眩神晕。   曾经有多幸福,现在就多凄凉。   她握紧掌心,唇角蠕动几下,吐出一个人的名字。   咬牙切齿……   失望又不甘……   ————————   次日,许欢坐在副驾驶座,额头上的伤口重新上药之后,包了厚厚一圈纱布。她在医院休息了一晚上,精神状态总算好了起来。   今天是旧历年二十九,她在去法院的路上。   梁琛到医院接了她之后,两人便绕了路来许氏大楼。   早上九点,天空灰蒙蒙的,对面马路上依旧车水马龙,可原本也该人来人往的大楼下,如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旁边常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停歇的喷泉,也终于停止了喷涌。   许欢拉下车窗,迎着冷风看过去。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当年放弃自己的专业去学经管,努力掌控和经营的公司,五年前在陈云姗那般打击下都依旧存活着,如今,竟会用这种方式结束。   “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已经让人去处理员工安置的问题,大部分可以吸纳到梁氏,你也一样。”   许欢垂了垂眸,只轻轻“嗯”了一声。   她不是心疼这家公司,只是心疼在这里的所有年月。心疼在这里和已逝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场官司在霍家的运作下,没有对外公开。甚至知道的人也不算多,他们只打算在事后公布一个结果,任何细节都被要求隐匿。   许欢失了许氏,单就抚养能力这一点,便处于弱势。   开庭时,席下一个旁听的人也没有,许欢和梁琛站在一边,面无表情。   十点开庭,如今已超过十分钟,对面席上却只有律师团的两个人,而霍霖深,依旧没有出现。   “关于霍渊渊抚养权一事,孩子的父亲为何至今未出现?”   法官碍于两边的势力,放低了面子。   律师团有人站起来解释,神色却很不好看,“霍先生受伤,恐怕暂时无法出席。我方提请延期。”   “反对。”   许欢漠然举手,冷眼瞧着那边,“昨天我还见过他,生龙活虎。难不成一晚上的时间,就已重伤到无法出席?”   “他难道不是故意避而不见?审判长,如果对方一直以养伤为由拒绝出席,我们是不是就要一直等下去!”   她有些激动,语气也冲动了些。   被梁琛按下之后,悻悻然坐了回去。   审判席上几人悄然交流起来,对面呈递了一份病因鉴定,“霍先生正是在昨日和您见面之后受的伤,许小姐难不成还要求霍先生为了这个案子,连性命都不顾?”   “他为什么不?”   许欢嗤笑,“他可以为了某些事不顾别人的性命,为什么轮到自己身上,就要小心翼翼?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围着他团团转,凭什么我的女儿,我连见面的权利都没有?!”   “对方在引用与本案无关之事,审判长,我方再次要求延期开庭。”   许欢张张嘴,想也不想地就要拒绝。   可一只手已经被梁琛握住,后者将她拉了回去,随手推了推镜框,轻声道,“同意。”   他说完,便带着许欢主动离开原告席。   许欢挣扎不休,自是不肯,“我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为什么要同意延期?他说不准又在背地里耍什么手段,我们现在能赢啊!”   “欢欢。你现在能见孩子,赢不赢的事可以再等等。”   “还要等……”   她突然瘪着唇,委委屈屈地蹲了下去,扬起的脸色苍白又可怜,“哥,我还要等多久啊?”   “我还要等多久?!是不是要等到他再把梁氏,再把你、把我身边全部的人和事都破坏殆尽,才有可能?”   “霍霖深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我是不是要干脆去杀了他……”   “胡说八道!”梁琛一把将她拉起来塞到车子里,“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许氏完了又怎么样,你不还有我们么?何必要折腾自己。现在这种时候,好好养着身体,让那丫头心向着你才是!”   让渊渊向着她?   许欢怔在那,却不知要怎么做。   她坐在车上,柔和的音乐渐渐传到耳朵里,可她听着轻柔的音乐,心绪却还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不久之后,车子停在红城医院大门外。   许欢下车,和梁琛打过招呼之后,便独自往住院部走去。   她刚上电梯,却听见身边熟悉的女声,“许欢,今天判决如何?”   许欢回头,就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陈羽姗,她先前一直被其他人挡着,这才没有注意到。   后者还一脸笑呵呵的,似全然不知樊耀云的事。   许欢每每想到这,总觉得心疼难忍。即便不说优秀,至少没有遇见她之前的樊耀云,还算个正派青年。   “霖深没出席,你挺失望吧?我这么跟你说吧,不管因为什么,渊渊的抚养权你就别想了。你看看你,连许氏也没保住,还想拿什么来跟霖深争?”   许欢抿了抿唇,缄默不语。   陈羽姗觉得自己用尽力气挥出拳头,却最终击打在一团棉花上。   她握紧拳头,恨不得真能打在许欢脸上去。   电梯到8楼,里面的人尽都下去,陈羽姗终于抬手,将许欢掰了回来,“我跟你说话呢,你现在是连点教养都没有了么?你当时出来,乖乖的离开红城多好,现在也不用……”   “关你什么事。”许欢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手从自己肩头拨开。回头便上上下下打量了陈羽姗一阵,神情带着厌恶,“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渊渊是被谁绑架的?就算没有我,难道现在你还能坐上霍太太的宝座?”   “陈羽姗,你们陈家姐妹,有时候真傻得可以。”   一个以为即便离开,也会在恋人心里天长地久,哪怕对方已经结婚。   一个以为不论如何犯错,终究会成为霍霖深的妻子。   何其天真?   陈羽姗闻言立刻敛起笑容,仅剩下的温婉,也差点留不住,“渊渊被绑架,总之跟我没关系。你扯上这事做什么?”   “呵……”   “真没关系么?”   许欢嘲讽地看着她,越发觉得这么女人可悲,“陈羽姗,我真闹不明白,小云怎么会喜欢你?为了你设计我,为了你去绑架渊渊?!”   她不曾将这事联想到陈羽姗身上,毕竟被绑架的人是霍渊渊而不是自己。   若是陈羽姗,当时被带走的人,就该是自己才对。   “滴!”一声,电梯到了楼层,许欢踏了出去。没发现身后的陈羽姗面色狰狞,恶狠狠盯着自己后背的模样,像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   许欢脚步不停,压根不知道原本就是陈羽姗要求樊耀云绑走自己,谁料樊耀云对她情根深种,反而选择了霍渊渊。   只要霍渊渊不在,霍霖深更没有任何理由要娶陈羽姗。   “查不出来?张琦那边怎么说?”   许欢靠近病房,便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是文鹏的声音,“只说当时留下,是以防万一,不知道是被谁偷走的。”   “嗯,这件事继续往下查,弄弄清楚到底是……”   “霍先生还要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病房门便被人推开,许欢只听见最后那句,以为他看见自己故意说出来。心里气愤之时,毫不犹豫推门进去!   她扫了一眼坐在床上的霍霖深,后者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有半点重伤的意思!   “许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文鹏直觉气氛不对劲,视线往门后看去,正好又望见站在门外的陈羽姗。当即擦了擦汗,心惊胆战起来。   许欢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漠然瞧着床上的男人,“来探病啊,霍先生重伤到无法出庭,我既挂着个前妻的名头,又呆在同一家医院,理当过来看看。”   “我瞧着怎么没啥事呢,伤着哪了?”   “哦,就是昨天被樊……”   文鹏心直口快欲要解释,才刚开口却被霍霖深一声呵斥打断,“行了。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你出去吧。”   “好的,不过老板,陈小姐也来了呢。”   陈羽姗?   霍霖深顺着文鹏的目光往外看去,正好看见提着东西站在门边的陈羽姗,她笑容温和,似乎因为许欢在才没有立刻进来。   男人的脸色却在看见她的同时又沉下几分,眼神闪烁之际,萦绕过好几个念头。最终却只是轻哼一声,而后阴冷道,“一并出去。”   陈羽姗愕然站在原地,眼看着文鹏出来关上门,顺便将她“请”到远处听不见门内谈话的地方。   ——————   “霍霖深,你要怎么样才肯把女儿给我。”   许欢单刀直入,没有任何客气话,如今她的语气冰冰冷冷的,没有半点温度。   她是气到了极点,许氏被查封,让心里最后那点想和平解决的念头,也断得干干净净!   “你这么问我,我也很想问你一句,你要怎么样才肯放弃与我争夺女儿?”   男人只轻轻扬起眉,十分不经意地将这话说出去,在轻描淡写之间,反驳了她。   “你……”   许欢一时无言以对。   室内忽然安静下来,紧闭的门窗隔绝了外界所有声响。因而就连机器运转发出的嗡嗡声,也清晰可闻。   许欢冷着一张脸,直勾勾盯着他。里头盛满了情绪,先是嘲讽,而后渐渐变成不敢相信,而那份冷漠,却化作笑容。   良久,她终于缓缓开口,眉眼带笑,“霍霖深你知道的,我这人心地不坏。”   “嗯?”   “我们结婚,是我逼的你。让你再没有可能和陈羽姗在一起,所以你最后怎么对我,我都无话可说。”   “陈羽姗的死,我有责任,所以你为了她恨到我死,我同样无话可说。”   这些话轻轻地自她嘴里吐出。好似云淡风轻。   唯有许欢自己知道,她说出的每一件事,都在她的生命里占据重要一环。连她自己也不曾想到,当再提起时,竟是那样不在意的语气。   男人却因为她提起这些,略感疑惑,“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许欢摇摇头,觉得心里酸涩难忍。   她只能努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否则她怕忍不住冲上去,真杀了他。   “我没有像你恨我一样恨着你,所以不会为了你费太多心思。但渊渊不一样,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那五年,我甚至没有见过她一次,没有抱过她一回。所有人都告诉我她死了,霍霖深,这是你造成的。”   她冷眼以对,指甲掐在掌心里,却浑然不觉疼痛。可在说完之后,咯咯笑出声,“所以我就算做什么,你又能怎么样呢?”   “许欢!”   话到这里,他总算察觉到,这女人从法院回来就马不停蹄跑到自己这里,原来是来闹的!   他狠狠咬牙,今天本就十分不舒服。因为樊耀云注射的那东西,如今脑袋一抽一抽地疼。   可即便全身不舒服,他也还尽量按着性子解释,“渊渊已经认了你。还有,许氏被查封一事,与我无关!”   霍霖深低声道,简短说明。   她以为许欢乖乖站在那任由自己说话,该是理解了的。   岂料她满脸的不敢相信,红唇微微向上挑起,细细的弧度让她看起来似笑非笑,更或者,就是直接的嘲讽。   霍霖深一口气堵在胸口那处,一时间竟只能望着她,他只觉得如今的许欢,看自己的神情,像在看一个傻子!   “霍霖深,你觉得自己无辜么?”   她缓缓开口,半边脸颊被窗外射入的光影遮住,小巧挺拔的鼻梁上留下一到淡淡的阴影,让她看起来更显冷漠。   而骤然一听,连声音也仿若飘渺无踪。   若非人就站在自己面前,霍霖深该有以为她的声音不过是幻觉了。   他忽然明白许欢想要说什么,心里涌起一股冲动,想过去捂着她的唇,让她不要开口……   然而,许欢终于补上了他最害怕的那一句,“呵……陈云姗,也不是我杀的。”   ---题外话---月票和花花,感谢两位妹子么么哒!   另外预告下,过两天应该能加更下。   ☆、第八十三章 就算拼个你死我活,也总不能让他好过   “呵……陈云姗,也不是我杀的。”   许欢话音刚落。   霍霖深突然觉得,她嘴上说着不怪不怨,心里头对自己那点感情,怕是早就已经干干净净了!   如今抬起头,却发现她脸上不仅没有怨恨,反而在笑,讥讽着他。   许欢却知,她是在笑自己的天真。   当年罪证处处指着自己,甚至连动机都存在枞。   她没有办法免罪。   如今事事针对着他,他也最有动机,如何又能让人相信他的辩解?   话落,许欢全然不去顾他的反应,立刻敛起心神转过身去,十分不经意的,拨弄着放在旁边的花束。   “已经到这个地步,你最好不要再逃避。”   男人蹙眉,“渊渊的官司,我确实不想打。但……”   “呵……你把许氏连根拔起,现在告诉我,你不想打?霍霖深,你如今是连脸都不要了么?”   男人气急,坐直身体,“我还要再说多少遍?许氏与我无关。”   “去查封许氏,我还不如找人搞定梁琛来的快!”   许欢瞪圆眼睛,呼吸忽然粗重起来。   她扬手指着霍霖深,像举枪的模样。她自己丝毫不怀疑,若是手里有枪,怕会直接崩了他。   “你自己也动动脑子,我若真是不择手段要赢。第一个下手的就是你爸爸、梁氏、还有你最信任的梁琛……”   “霍霖深!”   许欢全身发抖,脑子里明晃晃的都是他对付自己家人的画面。   她恨恨咬牙,“你敢动他们试试!”   许欢的模样,像是要找他拼命!   男人张大嘴巴,头一次觉得女人不可理喻。   他重重一拳击打在床上就,借此发泄心底潜藏的憋闷,咬牙切齿,“我并没有动手!”   霍霖深冷哼着敛起情绪。   他知道许欢如今认定了的事,压根不愿相信。   于是干脆顺着她的想法,“总之等过几天查清楚了,我自然会给你答案!”   许欢撇了他一眼,显然是不信的,“是么?就怕霍先生神通广大……”   “许欢,我答应给你解释,你还想要怎么样。”   男人气急败坏的,因为声音猛地提高,喉咙又干又痒,不停咳嗽起来。   许欢摇摇头苦笑,她哪里知道呢,约莫是心底终究还是怨他,恨不得他更坏更可怕一些……   许久,她垂了垂眼眸,轻声道,“但愿如你所说。”   房间的气氛格外僵硬,许欢也觉得再待不下去,她干脆离开,以免看见他就糟心。   “另外我也劝你一句,平时好生休养着,别随意动怒,伤肝伤肺的,影响陈二小姐的幸福。”   她走了出去,病房门“砰”的一声被甩上。   “许小姐。”   文鹏还侯在外头,他不是不想走,而不是敢。生怕自己一离开,许欢真把自家大老板揍一顿。   “还有事?”   “没,没有。就是近来红城涌进了些其他的势力,国外回来的。您四下多小心着点。青石街那种地方,最好别再去了。”   “好。”   许欢如今越发爱惜自己,可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无论他如何小心,到除夕那日,却依旧出了事。   ——————   文鹏见许欢走了,才偷偷探出个头往里瞧了瞧。   霍霖深还是那个姿势坐在床上,只是床头的资料和杂志翻得有些乱了。   “什么事?”   “陈二小姐,老板醒了,您进来吧。”   陈羽姗这才敢踏进病房,她如今谨小慎微的,生怕被人发觉自己和樊耀云有关系。   可事实上,天下哪有不漏风的墙?   房间内气氛冰冷而压抑,她小心坐在床边,关切而仔细,“霖深,你现在好些了吧?文鹏跟我说了,你是沾了毒,才高烧不退。”   “嗯,你知道这是谁注射的么?”   他语气温和,实在听不出有责怪的意思,陈羽姗也不只能凭感觉去揣摩他知道了多少。   想想她便放下心,却还装作着急的模样解释,“我真的不知道他会为了我去做那样的事,你知道的其实我和樊耀云没怎么接触。当时认识他,还是因为许欢呢。”   霍霖深轻哼两声,鼻音很重,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最终只是轻轻勾起唇角,缓缓开口,“羽姗,我不会允许任何可能伤害到渊渊的人存在她身边。”   “你不是一直想去欧洲旅行么,年后,我送你去。”   霍霖深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轻轻浅浅的几句话,却已经给了她答案。   陈羽姗手里捧着的杯子差点翻到在地,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结果的。   tang   “你别跟我开玩笑。不是说年后,还要给我们重新举行婚礼么?”   她尽可能地抱着希望,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更柔和。可偏偏,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男人的心。   男人靠在床头,扬起的目光深邃幽远,轻轻扫过她的脸,停留几秒。   那样冷漠的眼神,让陈羽姗差点崩溃。她突然哆嗦起来,握着被子的手指整个揪紧,“你就是要赶我走吗?”   她苦笑,“我知道伤害到了渊渊,你可以不娶我。但你不能赶我走!”   “羽姗!”   “霍霖深,我救渊渊的时候,你承诺过会娶我。如今我已经不要求这些,你有什么权利操控我的选择?你想撇开我是不是,我偏不让你如愿。”   她索性闹腾起来,既然装模作样太过淑女的模样他不爱,她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当即笑着起身,“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让你勉强接受我……我还以为,你总有一天会爱上我的。”   霍霖深脸上终于出现一丝不耐之色,浓眉紧紧蹙起成一条深深的沟壑。久久不曾松开。   “你早应该知道,我不可能……”   “不可能爱上我对么?那许欢呢?我姐姐还没离开之前,你口口声声说只爱她,后来她走了,你不也娶了许欢吗!”   陈羽姗的笑容越发苦涩,又有些狰狞,“现在让我走,不正是因为想跟她在一起?”   话到这,男人的脸色终于整个阴沉下去,他危险地眯起眼,放在杂志上的手指微微屈起,落在被子上。   “你是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樊耀云的那些龌蹉事?!”   陈羽姗骤然僵在当场,刚刚的梨花带雨也好、苦涩凄然也好,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哆嗦着退后了两步……   “你知道了什么?”   霍霖深脸色铁青,显然一开始并不想提及这件事,“那日在红香里酒店,你和樊耀云在房间里做了什么,嗯?”   “我那是因为……”陈羽姗想解释,可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想赖也赖不掉。   可除此之外,她也会在心底庆幸。   庆幸这男人只知道这件事,并未了解到渊渊被绑架一事也与她有关。   “霖深。”   思及此,陈羽姗连忙扯开唇,小心翼翼,“我是不得已。”   “好声让你走的时候,就乖乖离开。”   霍霖深没给她多说的机会,“你最好听我的话,否则……”   男人阴冷的声音传到耳里,让陈羽姗再也不敢闹下去。   她一言不发地转身,霍霖深没有继续说下去,可陈羽姗是知道后果的。   她太清楚这个男人狠起来,会做什么事。   她只能小心翼翼扯开嘴角,思索着是要继续拿恩情要挟还是干脆跪地求他。   最后,这两种可能都被她驳回。   “如果没有我,你会重新娶她吗?”   站在门边,陈羽姗终于还是将这话问了出来,带着心底长久以来的不甘和愤怒,狠狠质问。   霍霖深没有回应。   她面无表情,指甲扣在门上,似要划下几道痕迹。   “你爱她吗?”   “不,你不爱的。除了我姐姐之外,你从来就没有爱过别的女人吧,不爱我、也不会爱许欢!”   男人的表情到此时才有些许变化,却只是冷冷撇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不爱么?或许吧。   “出去。”   他最终扬起眼眸,冰冷尖锐,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   许欢和霍霖深的官司没有开始,便也不曾在红城激起任何火花。   而总归会有人在背后默默关注着这一切,手里拿着许欢怒气冲冲离开法院的照片,细细揣摩。   “这就是许欢和许家明一家?”   “是的先生,正是小姐指定的人。”   男人站了起来,眼睛眯了眯往窗外白雪看去。   深灰色的眼眸不同常人黝黑,却别有一番深邃之意。   他负手站立于窗边,冷冷瞧着远处,“这里实在太冷了,我们该给这个城市,加点温度。”   ……   那一年除夕,雪下得格外大。大到许欢到很多年后,都记忆犹深。   傍晚,她从医院里出来,回到许宅。   梁孟音瞧着她额上还包着纱布,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的样子,难得的没有与她为难。   屋内暖气很舒服,许欢掸开肩上的雪,脱下外套挂在门后。   “唐妈,爸爸呢?”   “先生约了几位老朋友,一早就出去了。看看时间也快回来了才是。”   许欢往厨房里看了看,发现已经蒸好了饺子,又瞧着唐妈有些着急的模样,主动开了口,“今   天除夕,您就先回去吧,不用在这边照顾。”   “哎,好!”   唐妈脱下围裙便要走,约莫是想急了家里的小孙子。   到门边时,许欢从兜里掏出个红包递过去,“不是给你的,给小宝的。必须收下。”   唐妈知道许欢的性子,也不推拒便道了谢收了下来。   她一离开,偌大一个客厅里,就只剩下许欢和梁孟音。   两人之间着实没有话题可聊,许欢便一个人回到房间。   最近疲累,她压力也大,在房间里坐着坐着,竟睡着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是被家里一阵吵嚷声闹醒的。   她房门被人敲得震天响,梁孟音的声音格外尖锐,“许欢你快出来,你爸爸出事了!”   “许欢,快点出来啊!”   许欢没有犹豫,爬起来拉开门,便看见梁孟音慌张着急的脸。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你爸爸今天一早出去,到刚刚才回来。这会天都快黑了,我正着急,结果刚刚医院打来电话,说什么他从火场里……”   许欢“啪”的将她推开,想也不想地就往外跑。   挂在门后的外套被暖气熏得格外暖和,她穿在身上却没有半点暖意。   她迎着风雪走出去,而梁孟音追在后头,早已六神无主。“你去哪?会不会是他们搞错了,你爸爸半个小时前还给我来过电话。”   许欢本是不想理会她的,可想着大年夜的,总不好再闹,“梁阿姨,你留在家里等消息。大哥现在还没回来,应该是也过去了,消息确定之后我立刻告诉你。”   “哎别,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在这里呆着也不安心。”   她哪里还坐得住,换了鞋就跟着许欢一块离开。   ……   医院里有些杂乱。   说是大年夜有人乱放鞭炮引起了火灾,位置又正好是西郊那片密集的老房子。   “怎么会突然发生火灾,我爸爸又怎么会突然到那里?!”   许欢心慌意乱,在急诊室外等着,慌张到无法言说。   陪同过来的警察身上也已布满脏污,因为伤者较多,他也只能匆匆解释,“这是被烧掉房子的位置,恐怕也是您父亲过去那边的原因。最近本不算天干,起火的具体原因我们还在调查中……”   许欢接过警察递过来的图片一看,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他们的家啊。   以往许氏还不是后来的许氏时,他们一家三口就住在西郊的小公寓里。   空间自然比不得如今的许宅,但印象里却总那样温馨。   后来父母离婚,她虽是跟着母亲,却因为距离公司太远极少回去了。   那对于她而言,是记忆里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虽因害怕触景生情很少返回,却总在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如今,被烧光了。   那她多年的记忆,也都没了?   那里面装满了的母亲的遗物和当年的所有温馨,也一并付诸一炬?   “西郊着火,你说跟他有什么关系?大过年的,他跑那边去做什么?!”梁孟音急到跺脚,恨不得能立刻冲进去。可急诊室哪里是她能闯的,再着急只能在外头来回踱步。   许欢用力攥紧掌心,名叫愤怒的情绪渐渐从心底涌起,一时间不受控制,就要将她的理智通通烧光。   “欢欢,你去哪!”   梁琛拽住了她,神色很不好看。   许欢用力甩了下也挣脱不开,发泄似的挣扎起来。   “欢欢!”   “爸爸还在手术室里,你还在外头闹?”   许欢被他训斥了句,终于安静了些许,可全身还依旧发抖着,眼神冷厉到像是恨不得宰了谁。   “你到底怎么回事?”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今年除夕,红城特意下发了警告,大街小巷贴满了安全燃放焰火的通知。这样大冷的天,这么厚的雪,焰火能不能放都是问题,他现在告诉我,因为焰火把房子点了?!”   许欢嗤笑,拽紧了手里的图纸,“真巧啊,着火的房子有一间就是我们的老家。正好,我爸爸也在那!”   她冷笑着,恨不得现在就能冲到红城医院里,将那个男人抓起来一枪给崩了!   梁琛只能按着她,让她坐在椅子上。   许欢声音降得很低,像是在喃喃自语,“前两天,公司突然被查封,连提请上诉的机会都没有。”   “到今天,房子被烧了,呵呵……难道你让我相信这是巧合?”   梁琛轻“嗯”一声,沉吟半晌,“你还是怀疑是他?”   “除了他,还能有谁!”   “我才出来多久,除了陈家,没犯着几个人。陈英的德行你清楚   ,他就算有想法,也是针对梁氏,许氏对他没用。”   梁琛眯了眯眼,镜片后的眼睛闪了几下,让人看不清晰他的表情。   确定许欢总算恢复了些理智,梁琛也轻叹着问,“假如是他,你打算怎么办?”   许欢握紧拳头,刚想说什么,忽然手术室的灯灭掉了,许家明被推了出来。   他是醒着的。   瞧见家里的人都在,一时还有些尴尬。   “怎么都在?”   梁孟音一听就炸了!   “怎么不能在?大过年的晚上你以为我想在医院里呆着么?你好端端出个门,怎么往火场里跑?大清早出门,就为了去你和她以前的房子里叙旧么?!   许家明有些尴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训斥,是在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他四下看了看,见梁琛在询问医生,便小心翼翼朝许欢挥挥手。   许欢努力深吸一口气,让心情平复一些,“爸。”   许家明嘿嘿一笑,背过身偷偷把一样东西塞到她怀里,“这个,你妈留给你的。”   “差点就被一起烧了,你好好收着。”   他说完便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让梁孟音扶着自己起来。   “轻度烧伤,烧伤部位在右手臂,可以离开医院,但每两天需要过来换药。”   许欢没说话,跟在梁孟音身后。   他们总是比较传统的人,除夕夜,无论如何是要回家的。   “恢复时会又痒又疼,很多患者容易自己抓裂伤口,家属要多注意。”   她听见了医生的叮嘱,缓缓停下脚步。   而目光所及处,许家明被梁孟音小心搀扶着,却在努力逗她……   她鼻尖忽然有些发酸,连心里也变得酸酸涩涩的。   于是低头看了看许家明塞到自己怀里的东西。   眼眶陡然通红。   那是一本相册,不算厚,上头的照片全是她的。   偶尔几张当年的全家福,也总少不了她自己。   许多年前她那温柔恬静的母亲就说过,等自己的孩子出生,要送自己一份东西。   她问为什么要等到自己有孩子?   因为啊,女人只有做了母亲,才能明白一些事啊。   “欢欢,我想不管你要怎么做,爸爸都会全力支持你。”   她点头。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你瞧,为了渊渊我没去报复他,他倒先针对起我来。   “哥,我近来是不是看起来太好欺负了呀。”   许欢拽紧拳头仰起头,眼里有晶莹,更多的却是坚定。   “我在他面前,低声下气惯了。可他总不能变本加厉,欺负到爸爸身上。”   她如何能坐以待毙,就算拼个你死我活,也总不能让他好过!   ☆、第八十四章 不留情?你什么时候留过情呢?   回到家里吃了饭,四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还算热闹,屋外的一层一层落了地面的雪。   许欢没有守岁,早早的躺在了床上。   可不管她如何用心,却仍睡不着。   直到零点整,漫天烟花布满整个红城的夜空。她站在房间窗口,遥遥望着远处盛开的焰火芾。   房间内一片漆黑,眼前却是盛世奇景,姹紫嫣红。   同一时刻,还在医院里没法回家的小丫头也在这一片庆贺声中醒了过来。   她睁大着眼睛往窗外看,漂亮的眼睛弯成精致的月牙。   突然想起了什么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枞。   她四下看了看,确定睡在隔壁的看护阿姨不会过来,便偷偷从床头柜子里翻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手机响起时,许欢还有些诧异。   几年前这个时候,确该是朋友恋人之间互相道贺的时间。   可她满打满算已在人群里消失了整整五年,如今竟还能在零点整收到消息,颇觉意外。   “欢欢。”   手机里传来小丫头刻意压低的声音,她该是躲藏在被子里,因而听起来闷闷的。   “是我呀。我是渊渊。”   小姑娘显然有些兴奋,她这般年纪的孩子,谁不爱新年。   “嗯……渊渊……”   许欢有些激动,捂着嘴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可事实上唯有她自己清楚,她此刻有多感动。   里头传来的淡淡呼吸声,让许欢心里激荡难忍。   “妈妈,新年快乐。”   小丫头嘿嘿一笑,礼貌又懂事。在许欢应声的下一刻,说出了祝福。   她想了想,小身子在被子里滚了一圈之后终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小姑娘心里头其实是有些委屈的,“渊渊还在医院里,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家呀?”   她实在不愿意继续呆在这里,处处被人看管着,连病房门都不能随意出去。   可这话听在许欢耳朵里,却早已被最后那两个字眼夺去全部注意力。   许欢重重点头,对她许下承诺,“新年快乐。妈妈保证,很快就要接你回家。”   “好,说定了哦……”   许欢听见电话里传来小姑娘打哈欠的声音,不觉失笑,让她挂了电话去睡觉。小姑娘或许不知道,可许欢自己是清楚的,这承诺并非是只针对霍渊渊,更针对她自己。   于是伴着刚刚软糯的祝福声,也渐渐入眠。   ————————   霍先生本是因为樊耀云注射兵毒而在医院养病,刚回来那两天,全身发热又痒又难受。   好不容易熬过去了,也不知是否是被破坏了免疫系统,还是那几日没有注意好,到该出院的时候,真正发起了高烧。   因而,至今躺在医院里。   而除夕不过是一个很短很短的缓冲期,所有未曾解决的,在年后,又开始沸腾。   年后第一个工作日,整个霍氏大楼都忙碌起来,积压了整整一周的工作本就压得人喘不过气,而从顶楼会议室里渐渐商讨的内容和决议,却更让人崩溃。   “都别闲着,外国人不过我们的节日。威尔斯先生的合作意向已经表达出来很久了,这几天抓紧些,把他拿下。”   工作会议上,人们都盯着正前方的屏幕,里面是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的霍霖深。   然而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即便隔着屏幕,也依旧能传出来。   下面的人大多表示同意,威尔斯家族是老牌的汽车零件供应商,一向很少涉足国内。如今有这意向,霍氏自然要拿下。   “那行,该交代的东西都在各自的工作内容里写了。各位回去多研究研究,别让老板连病也养不好。”   “是是是……”   有人连连点头,可突然间,其中一人的手机响了起来,在偌大的会议室里,格外明显。   屏幕里男人的脸色显然又沉了几分,文鹏只觉得背后的视线令人胆寒,便打算将那开会还敢开铃声的人狠狠呵斥一顿。   可那人不但没有理他,反还当着霍霖深的面接通了电话。   只是……神情越发凝重。   “都去做事吧,威尔斯先生还等着我们呢,不过黄经理,您要不留步一会?”   “我想不用了。”被称为黄经理的中年男人轻叹,凝着面望像霍霖深,“威尔斯先生刚刚打来电话,拒绝与我们合作。”   霍霖深关上视讯之后,文鹏不久便已经赶到医院。   而一路上,他已经接到过好几个报告最新动态的电话。   面对霍霖深时,早已满头大汗,“事情就是这样,除了威尔斯先生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们之外,之前答应了进行融资的果核资金,也已经撤销了立项。”   “还有新一轮的广告代言,定好的王   tang默,也以没有档期没由……”   他每说一项,床上的男人脸色就阴沉几分。   到后来,文鹏已经不敢抬头去看,生怕自己打量一眼,就会被生吞活剥了。   “说完了吗?”   霍霖深放下杂志,修长的手指交叠在一处被放在身前,他面无表情扬起脸,淡淡开口。   “说完了,暂时还没有接到其他的消息,但我想咳,很快会有的。”   “嗯。谁干的?”   他表面还以骗波澜不惊的模样,而熟悉他的文鹏却知道,霍霖深越是这样,心里怕是越愤怒。   文鹏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小心翼翼,“是、许小姐……”   霍霖深蹙眉,“许欢她哪有这本事?她压根不认识威尔斯先生,更遑论能从中作梗?”   床上的人忽然提高声音,文鹏吞了吞唾沫,硬着头皮解释,“老板,您可能忘记了。梁氏也是汽车商,前段时间咱们赔给他们的是我们最新研发的技术,目前已经被吃透了。”   “许小姐想是早就料到这一步,所以提前要了那些资料。现在梁氏在技术上已经不下于我们,而他们开的价比我我们高不少。”   “果核资金,则是因为收购了公司百分之三的股份,目前正准备继续收购,而不是投资新项目……”   某人愣神,“他哪来的股份可买?”   “是许小姐卖给他的,前几年许小姐刚嫁过来,老爷子喜欢她的紧,给她的股份。另外还有王默。这个您总不会忘记的,王默她,是许小姐的闺蜜……”   男人眼角抽搐着,用力拽紧掌心,骤然沉默下来。   霍氏一下子被推向风口浪尖,红城各大媒体和杂志,都在大肆报道。   许多人都知道,霍氏因为如今这一系列针对性极强的动作,一旦处理不妥便很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而霍霖深,至今不曾做出回应。   他将文鹏呈递上来的报告随意翻了一遍,眼眸倏然沉了下去。   “怎么,现在连好几家子公司,都出现了经营危机?”   陆良明坐在旁边,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望着主播在报道各种不利霍氏的新闻,忍不住笑出声。   “这些人也被许欢买通了还是怎么着?怎么都是唱衰的啊。”   “顾柳最先发布的消息,其他的大多跟风而已。”   霍霖深盯着电视屏幕上的报道,修长的指尖在报告上翻了几下,“偌大一个威尔斯家族,区区一个梁氏就想吞下,许欢她胃口未免太大了些。”   “是啊,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许欢应该也不怎么想牵连到梁氏,这事我可听说,许伯父主动支持她的。”   “她想撑死么?”   抚着发疼的额角,霍霖深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他很想现在就出院掐着那女人的脖子警告她,可偏偏他近两天兵败如山倒,如今快要连床都下不了。   “鉴于此,我们有理由认为这个盘踞红城几十年的庞然大物,正在遭受有史以来最强烈的一次危机……”   “啪!”   霍霖深抬手,关掉了正喋喋不休的电视。他随手将那些资料扔到角落里,径直侧躺下,“把她叫来,我要见她。”   “说许欢呐。”陆良明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表情,笑容阴险至极,“我没那么大本事,请不来她。”   “陆!良!明!”   “霍总,我也是很忙的。”   霍霖深额角抽搐,抬手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沉声道,“前段时间一直缠着你的那位千金,我帮你解决。”   “好嘞!”陆良明兴奋至极,差点直接跳起来,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霍霖深一阵,笑容奸诈,“不过你也知道,许欢不听我的。所以我还是得使点小手段……”   “随便你,滚出去!”一颗枕头朝他脸上飞去,好在陆良明反应迅速,千钧一发之际正好避开。   再回头时,霍霖深已经皱紧了眉躺下。   他耸耸肩,好像这回,真病得不轻哪。   ……   那边许欢正在咖啡厅里,一边和顾柳喝下午茶,一边浏览着网上的新闻。   “总算,有了些效果。”   顾柳点头,“是啊,霍氏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知是懵了还是在蓄势?”   许欢却大概知道霍霖深的行事风格,他常常,很有耐心。   于是缓缓搅拌着咖啡,轻轻抬起头看着窗外,怅惘道,“他啊,哪有那么容易懵了。”   “我倒是想过真把霍氏弄垮算了,或者把他给咔擦掉。可惜,没那能力。现如今的状态已经不错了,形势利于我们。”   顾柳却总没有她那样心宽,“可毕竟,你付出的也不少。值得么?”   “值得。”   “嘿,欢欢!”   陆良明在玻璃窗外就看   见了两人,这才急急凑近,在顾柳身边坐下满脸笑容地盯着许欢,“顾记者,好久不见啊。”   呵呵哒。   顾柳压根不甩他,径直站起身,“那就按你刚刚说的写,最近几天外界的传言还是能向着我们,但过几天他们反应过来恐怕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我会抓紧。”   许欢随意搅拌着咖啡,眉眼轻挑,“陆大少爷,找我做什么。”   “没呀,这不是看阿深最近挺惨,想着要不要重新抱个大腿什么的。”   他一向没个正经,许欢倒也习以为常。便让人给他也上了一杯,漠然道,“说正事,我很忙。”   “唉。”陆良明轻叹,刚刚那副嬉皮笑脸已经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凝重之色,“我说的可不就是正事呢,霍氏出了事,阿深现在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他不就想见你一面,让我来求求情嘛。”   许欢手指微顿,秀眉蹙了蹙,嗤笑,“见我?”   “你最近,确实过份呐。逼人也不是这么逼的,再说,就不怕他真火起来,把梁氏一锅端了?”   这话一出,许欢终于扬了扬眼眸,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可最后只吐出俩字,“不怕。”   “他更过份的事都做了,我还怕这些么。说到底,还是他逼的我。”   “什么更过份的事?”陆大少爷满脸愕然,突然发现他来当说客之前,还有情报未曾掌握。   许欢却不愿再多说,“总之我对见他没兴趣,他若是想要我的命,大可放马过来。就算真能毁了我手里的一切,霍氏也绝不会好过的哪去!”   她如今是下定了决心,已至于不择手段。   陆良明忽然明白原来自己没有掌握的那一块信息,那样重要。   他见许欢要走,想也不想地站起来,“他是为了你才躺了这么久,你至少要去探望他一次。”   许欢蹙眉,“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不信,那次在青石街,我听文鹏说樊耀云想给你注射点东西。是阿深救了你……”   “那东西,后来到了他体内。现在半条命都快没了,可还心心念念着要见你,你要再不去,他还得闹绝食呢。”   许欢真想就这么走掉,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可陆良明实在太了解她,每一句话都直戳她心里最软那处,“许欢啊,你常常说恩怨分明,这救命之恩,你不报么?”   救命之恩,自然要报的。   许欢最终还是抽时间去了躺医院,在见过霍渊渊之后,去了霍霖深的病房。   “叩叩。”   敲门声十分清脆,躺在床上的男人闷哼了声,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许欢蹙眉,再度抬手敲了几下。   他不应声,这回,便没有任何迟疑地推门进去。   “滚出去!”   某人已经连烧了一天一夜,输液也好吃药也罢,怎么也降不下来。   他上一次在医院输液已记不得是多少年前的事,如今竟因为一点问题,手腕上被狠狠扎了一遍又一遍。   刚刚护士才来帮他取过针,说待会恐怕还得再来一次。   于是门刚被敲响,便恶气冲冲地将人吼了出去。   果然,房门开了又关,来人一言不发地退回。   霍霖深忽然觉得不对劲,掀开被子下床,径直打开房门。   果不其然看见背对着他走远的女人。   “你站住。”   许欢默默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回头。   那模样,实在是不情不愿。   男人扶着房门,轻吐出一口气,闷声道,“进来。”   许欢这才缓缓跟着他走回去,把带来的花插在花瓶里,看他再度爬到床上,默默坐好。   “陆良明说你要见我。”   “嗯,我认为我们需要见面谈谈。”   霍霖深努力按着发疼的脑袋,轻飘飘的脚步那还有半分平日里的霸气和沉稳。如今的他也不过和旁人一样,躺在病床上,没有半分不同。   他没顾及到许欢的视线,正想好好组织语言,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许欢打断。   如果是关于霍氏的事,就不必了。”   这话一出,男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连声音都低低哑哑的,“若不想谈这些,何必来见我!”   “哦,因为陆少爷说某人救了我的命,危在旦夕,哪怕绝食也要见我。”   她看着霍霖深嘴角抽搐的模样,便知道是陆良明在开玩笑。便扯开红唇轻轻笑了笑,,“放心,我知道我在霍先生心里还没有那么重要。但你救了我是事实,理应探望。”   “所以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压根不管我死活?”霍霖深心里突然很不好受,像是有人拿着什么东西一点点去撬开他紧锁的心。也不知怎么的心底泛酸,有些话连想也不想地就说   出了口。   果然。   许欢的反应实在让他尴尬得可以,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他。半晌后才缓缓说道,“说实话,你死了就没人跟我抢渊渊了。”   她竟然还仔细思考?!   霍霖深只觉得胸口沉郁的一口气始终不发,被她这么一气,呛咳起来。   室内的空气因为他不住咳嗽的声音,变得有些尴尬。   许欢瞧着他咳嗽不止,终于还是递给了他一杯水。   双手下意识地放在他背上,轻缓而柔和地来回移动,给他顺顺气。   霍霖深咳嗽渐止,可拿着杯子的手却不自觉僵在空中。   他能嗅到许欢身上传来的发香,耳后还能感觉到她轻浅的呼吸。而那柔软的手一直在背上来回移动,让他像着魔了一般,舍不得她离开。   “好了?”   “嗯。”   许欢当下离开他身侧,站在床边甩了甩手,“你的病我也探过了,走了。”   她不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每每望着霍霖深脆弱的模样,便又会想起他骨子里透着的狠厉。   人总是这样矛盾,一如她眼前的男人。   “等等。”   霍霖深把电脑扔给她看,也顺道制止了她离开的打算。那上边尽是报道出来的相关文章,“你非得这么做?威尔斯也好,果核也好、还有王默……”   她差不多用了她所有能用的法子,正大光明也好,阴谋诡计也罢,没留下后路。   “我想不需要我提醒你你也该知道,凭借你手里的筹码能到如今的形势已是极限。梁氏毕竟无法与霍氏想比,何况你总得给你父亲留条后路。”   “你可以试试看这是不是我的极限,看我能做到什么地步。”   她没有半分后退的意思,言语中除去信心之外,还有绝不退缩的坚定。   闻言。   男人扬起深黑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她,呼吸声在时间流逝之后,渐渐平缓。   他将水杯放好,修长干净的指尖碰着衣角,声音哑哑地问,“许欢,你想跟我同归于尽么?”---题外话---已更~   ☆、第八十五章 爸爸和妈妈,你选谁   “如果到了那个地步的话,我会毫不犹豫。”   霍霖深怔住了,他终于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许欢的眼睛。   里面只有一种情绪,坚定不移!   他的面色陡然凝重,“我想我必须要解释,许氏的事与我无关!目前已经查明张琦与国外一家公司有所关联,他……”   “张琦是你的人。”   许欢安静又冷静的,给出了她的答案枞。   她的声音干净又清晰,没有半点多余的言语。   霍霖深突然明白了过来,她不信他的解释。   于是皱紧眉,眉宇之间皱成深深的沟壑。干净的面庞上被覆上一层深灰之色,像阴霾,又像无奈。   霍霖深到这时候才恍然察觉到一个事实,原来自己在她心里,早已没有任何信誉可言。   于是深吸一口气,眼眸眯了眯,“就算如此,不是便不是,无从指认。”   “怎么,霍先生也害怕被人冤枉?   “难道你不怕?”   霍霖深一出口就后悔了,两人之间隔着些许距离,在他抬起头的刹那,发现许欢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自己。   男人重重闷哼一声,眼眸垂了下去。   若是许欢谋杀陈云姗罪名不成立,那么她原本,就已经被冤枉了许多年。   “总之你也该知道,我并非是对你这些手段没有办法。”   “那么霍先生大可放手去做。”   许欢似笑非笑,霍霖深也瞧不透她的情绪。大约只能猜到她下定了决心。   他只能捏了捏掌心,指尖握在一起,“你如今营造的声势,对再次开庭很有用。但许欢,这场官司我不会轻易打。”   他凝眸,“但凡有别的法子,你也不必要……”   “没有别的法子。”   许欢如今总是那样理智,不像当年,凭着一腔感情,便意气用事。   于是低眉浅笑,声音清脆明晰,“你不肯上法院,说到底也不就是怕输么。别怕,我没你那么狠心。就算渊渊归我,也会让你见她。”   霍霖深咬牙,脸色沉下。   许欢瞧出了那脸色的意思,轻哼了哼,“不是因为这个?霍先生,你大概不知道。红城今年共有一百二十八件关于抚养权的案子,你知道最后结果如何么?其实不止红城,应该说全世界大部分抚养权争议案都一样。闹到最后答案只有两种。一是判给其中一方,二是放弃起诉,夫妻复婚。自然,第二种只占百分之五不到的比例。”   “霍霖深,你难不成,想选第二种?”   许欢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也不信的,他们俩之间,可从来不存在这个可能性。   然而霍霖深听了却不知为什么反而缄默不语。   他垂眸深思,模样认真,干净的指尖轻轻叩击起来,似乎是真的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算了吧,别告诉我你真在考虑。”   许欢“咯咯”笑出声来,语气里带着些许嘲讽意味。   男人于是顿了顿,苦笑摇头,没承认却也没否认。   他在很久之后的某一天里,发现自己即便努力伸手也触碰不着许欢的时候,才恍然察觉到自己当初在潜意识里拒绝与她对峙公堂的原因。   原来,是怕失去。   事到如今,他也不期待许欢主动放弃什么。黑眸微眯,连手掌都握紧了些,“你若真要闹,我自然奉陪到底。”   “只是许欢,你知道我没有多好的耐心。你得寸进尺,我也不会留情。”   许欢已经转身走到门边,听见身后传来男人低低哑哑的声音。   她侧过神,眼角余光望见男人闪烁着幽暗光芒的眼眸。   于是轻笑,“你什么时候留过情呢。”   ……   许欢走了出去,抬头看了看天空。   来时,日光明媚。   离时,却已乌云翻滚。   毕竟不复当初。   许欢没发现,在自己刚离开之后不久,小丫头便在护士的陪伴下来到霍霖深的病房。   正好看见了她进电梯的背影。   “爸爸,欢欢来了吗?”   小姑娘一进去,便窝在霍霖深身边,她如今渐渐开朗起来,在陈羽姗被与她隔离开之后,日渐与霍霖深亲昵。   男人将她抱远了些,怕感冒发烧的病毒传染给她。   “唉,欢欢不开心。”   霍渊渊干脆盘坐在床上,正对着霍霖深,两人之间隔着些许距离。她在霍霖深身上腻了腻,小身子圆滚滚地爬在男人身上,找着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下,许久之后突然开口。   男人愕然,“为什么这么说。”   “她就是不开心嘛。”非要问她为什么,她哪里能说清楚。   霍霖深于是看向看护,后者是个看起来十   tang分温和的妇人,约莫三十岁上下。见他询问,便小声解释,“许小姐刚刚来过一趟,抱着小小姐说了许多以前的事。后来还……”   “还怎样?”   “还说,要尽快接小小姐回家。”   接他的女儿,回她许欢的家么?   霍霖深垂眸,望着不住把玩自己手指的小姑娘,忽然扯开薄唇笑了笑。   许欢啊许欢,哪有那么简单呢。   ……   年后初八那天,霍先生终于得以从医院解脱,连带着被强迫在医院里养着的小姑娘,也终于能回家。   她实在开心,一路上都不肯停下。   金莹在家里给父女俩备了一桌精致的菜肴,有些洗掉晦气的意思。   一家人坐在一起,连即将离开的陈羽姗,也终于被破例允许到霍宅。   陆大少爷已经想认小姑娘当干女儿想疯了,关键时刻可不能错过,于是买了整整一箱子的玩具,只为讨好她。   “小陆啊,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家买不起还是怎么着。每次一见渊渊,就给她买一堆。”   金莹调侃了句,放在别人身上怕会有些尴尬。可陆大少爷一向没皮没脸惯了,自然无所谓,“伯母这话不对,谁不知道阿深有钱。但最近不是出事了么,顾不上给这丫头买礼物,我吧,正好趁虚而入!”   他才不管这成语用在这里对错与否,只顾着逗弄起来霍渊渊。   可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终究还是让气氛变得冷凝。   霍霖深脱下大衣径直在霍渊渊身侧蹲下,“渊渊,你陆叔叔送你东西,是想收买你。”   “收买?”   “嗯,想让你给他做女儿。你要不要?”   小姑娘一听瞪圆眼睛,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   陆少爷仰天长叹,只觉交友不慎,“我不就随便提了下,你至于又在渊渊面前挤兑我么。你再这么三天两头提醒她,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让她同意啊。”   男人像是没有听见,帮着霍渊渊把刚刚拆开的玩具又一个个塞回去,沉声说道,“不该提的就少提。”   “喂,干嘛这样。许欢好歹是渊渊她妈,你真想让她一无所有?”   “就算是,那也是她自找的。”   霍霖深站了起来,他警告过她,前期所有退缩,都算留了情面。   如今非要撕破脸皮,他又何须顾及旁人?   “好了,吃饭吧。”   金莹没让他们继续讨论下去,叫上渊渊起来入座。   霍先生吃饭时,一向不爱说话,连带着霍渊渊在饭桌上也在呢个安安静静。   自然,这是个好习惯。   只是今天不知因何,他吃到一半突然开口,“羽姗,哪天的机票?”   陈羽姗夹好的饺子在半空顿了顿,随即缓缓放到碗里。   “后天。”   她轻轻浅浅地笑了笑,无比柔婉的模样,“明天渊渊要跟谁,就定下来了。我怎么也想看到结果再走。”   一旁的陆良明撇了她一眼,故作呕吐状。   陈羽姗恍若未见,径直将渊渊喜欢的朝她碗里夹,“渊渊最近好像长高了些,以前觉得她像你。没想到长开了之后,倒是更像许欢了……”   “像妈妈吗?”   小姑娘咧开嘴笑出声,难得在饭桌上开口,“妈妈漂亮。”   陈羽姗的手当即僵了僵,嘴角抽搐着差点就要绷不住。   她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来,轻声说道,“你更漂亮。姨多想要一个像你一个漂亮的女儿,只可惜这辈子怕是没希望了。”   “羽姗……”   金莹总归是心软,“你出国之后,在那边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在国外么,想生几个就生几个。”   “可那都不是渊渊啊!”   她低喊一声,带着泣。忽然就以手掩面,哭了出来。   小姑娘见不得别人哭,一见陈羽姗掉眼泪,哼哧哼哧就从座椅上爬下去准备过去安慰她。   可霍霖深手一伸,把她提了回来。   “坐好,吃你的饭。”   “至于你,明天你进场看庭审,不是想知道渊渊归谁么?看完就走。”   陈羽姗无言。   “好。”   可一旁的小姑娘坐不住了,他们一直在提自己的名字,实在闹不明白。   “爸爸,渊渊归谁是什么意思?”   餐桌上的气氛因为这一句话,僵得不能再僵。   霍霖深将筷子扣在桌面,面容整个凝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朝陈羽姗看过去,浓眉蹙起的模样,显然很是不悦。   “就说,让你们别提这些事。渊渊还小,在她面前提这些干什么呢。”金莹抱怨了句,就想柔声安抚下霍渊渊。   可小姑娘如今知道许欢是自   己的妈妈,也喜欢她。终于也发觉到不对劲。   “渊渊是爸爸妈妈的,谁也不归。”   “那么爸爸和妈妈,非要你选一个,你选谁?”   霍先生总能顺势掌握住形势,趁着霍渊渊提及时,顺势问了出来。   一时间,鸦雀无声。   “说说选谁,嗯?”   小姑娘摇摇头。   “不选。”   男人垂眸,吃着东西连瞧也不瞧她,只淡淡说道,“必须选。”   霍渊渊这下不说话了,腮帮子鼓鼓的。   她看了看奶奶,奶奶不理她。   于是看了看陆叔叔,陆叔叔也别开脸。   小姑娘再迟钝,也知道这是非要她选的意思了。于是等了一会确定没有人理会自己。干脆抬手,把手里拿着的筷子重重甩在桌面上!   “你们都是坏人,哼!”   筷子“啪”的一声落下,几人面面相觑,似乎没料到小姑娘会发脾气。   而霍渊渊四下看了看,发现还是没人有理会她的意思。一时间觉得委屈极了,小腿一蹦,人就已经从椅子上爬了下去。   她经过霍霖深身边的时候,重重冲他“哼”了一声,而后噔噔噔上楼,自己把自己关到房间里。   “砰!”的一声,房间的门被甩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尖锐的声响。   几分面面相觑,一时都静默无言。   金莹率先反应过来,嗫嚅了几句,“这丫头最近,是不是脾气见长啊。”   陆良明呵呵笑,有些尴尬,“好像是……”---题外话---两更共8000,明天上午还有一更哒。爱你们。   ☆、第八十六章 难道你一个杀人犯,比我更有资格?   二度开庭,终于是走漏了些风声。有心人也总算清楚,近来红城风起云涌,无非是这两人争孩子的戏码。   开庭那日,红城又一次热闹沸腾起来。   无数人将目光聚集在此,谁都知道许欢已为这做了长期准备。而霍霖深若是输了,怕会有不少人蜂拥而上,撼动其红城霸主之位。   远处天空飘着淡淡的雪,薄薄的一层落在过往人群的发上,也落在法院顶上。越是发白,就越衬着深灰色的建筑物更冷漠芾。   黑色汽车缓缓停靠在法院门口,许欢和梁琛到法院时,迎面便已经有记者围上来。   “许小姐,您这次有把握获胜吗?在这之前您做了这么多动作,是不是笃定了自己能赢?”   许欢抿了抿唇,脚步不停。   她那被特意妆点到艳丽的妆容总是格外引人注目,姣好身躯在长风衣的衬托下,显得高雅华贵。整个人直直立于台阶之上,总给人清远不可接近之感枞。   只是,镜头始终对准着她,周围还有相机“咔擦”、“咔擦”拍个不停。   许欢却只低眉浅笑,淡淡地避开了话题,“结果出来,大家不就知道了么。”   “可否稍微透露一些信息?”   “抱歉,快开始了。”她轻轻颔首,回避了问题。”   却总还有人不肯死心,也不肯轻易放她离开,“许小姐,据我所知您已经压上了全部身家,就是为了夺回女儿。若是失败……”   许欢略一沉吟,终于缓缓点头,“所以我不能失败呀。”   她站在楼梯上,轻描淡写地应了声。   那轻轻浅浅的声音十分清晰,落在记者耳里,也算是回应。   梁琛见状皱了皱眉,镜片后的眼睛闪烁了几下,本想说些什么,转念思索之后,却终究还是缄默不语。   而后拥着她从人群中走远。   霍霖深就在前方等待开庭,深黑色的西装总能将他笔挺的身形衬托得更迷人,眸光转动之间,面目跃上镜头,又不知迷了多少少女。   随即他黑眸眯了眯,瞧着许欢和梁琛走上来,还轻点头打了个招呼。   在他身边一个律师团的人都没有,反而只有文鹏在场。   而后者手上紧紧抱着一沓资料。   “霍先生,待会手下留情。”   梁琛走过去和霍霖深握了握手,许欢跟在他后头,本也该上前。   可走到霍霖深身侧时,却面无表情的,自他身边半米处走了过去……   人已走远,可余下的淡淡香水味仍旧飘散在两人鼻尖。   梁琛耸耸肩,“抱歉,舍妹脾气不太好。”   “无妨,她的脾气我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   霍霖深轻描淡写地说完便也进场,互相都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十几分钟后,法官轻车熟路宣布开始。   许欢这边,梁琛已经将提前准备好的资料统统交了上去,准备一次性搞定   例如霍家故意隐瞒孩子仍旧存在的真相。   例如这五年,孩子未曾得到很好的照顾,导致患有轻微自闭症。   例如霍霖深意图迎娶的下一任妻子,曾试图伤害霍渊渊。而事实上,孩子最近也的确遭人绑架。   例如如今霍氏风波未平,身为总裁的霍霖深百忙无暇,无法尽职尽责照料……   许欢有理由相信,她费了如此多心血,法官总该正确判定。   自然,她也料想过对方可能会针对自己曾经入狱一事和许氏被查封之事进行攻击,对于这些,她早已准备好说辞。   “被告,现在可以提出你方的证据。”   室内一时陷入岑寂,许欢直勾勾朝对面望过去,忽然发现霍霖深正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他原本有些难看的脸色,到这时早已恢复如常。   许欢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射过来的眼神中带着的冷漠和嘲笑。   “看来许小姐胜券在握。”   他开口,第一句却就暗含深意。   许欢欲说话,却被梁琛按住,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霍先生,这是法庭。”   “我知道,既然是法庭,还未判决之前,许小姐恐怕还不该这般自信。”   他扬手,随意一个指示,文鹏便站了起来。   “尊敬的法官大人,我是霍先生的助理……”   “您没有律师么?”   霍霖深轻“嗯”了声,脸色阴沉沉的,没有半分表情,“我不需要律师,文鹏,念。”   “是。”   “第一,霍渊渊自2010年12月12日出生开始,便由霍霖深抚养至今,2011年6月因肾衰竭手术,经过治疗如今已恢复。而自闭症由那时起,但已渐有好转,这是医生开具的鉴定书。”   “第二,霍渊渊上月遭绑架一事,绑匪已被成功   tang缉拿归案,而据其交代,正是因为许小姐的纠缠,才让他从绑架要挟到试图痛下杀手以便逃逸。这是绑匪的交代过程,有警察局的钢印。”   许欢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她猛地抬起头,震惊看向对面。   而男人正正经经坐在座位上,目光正对着她的,却没有半点内疚的模样。   那眼神仿佛是在告诉她,早应该想到这个结果……   许欢一句话说不出来,手指放在身侧,却早已开始发抖。   文鹏只略一停顿之后,便又继续。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关于如今霍霖深究竟还有没有时间和金钱以及资格去抚养霍渊渊。我们的答案是肯定的。我们可以在此公开宣称,自本月7号开始,霍氏曾遭到不明人士蓄意攻击,造成大量损失一事,实属谣言。”   到这时,许欢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文鹏看了她一眼,瑟缩了下,但低头就听见自家老板轻哼的一声,当即精神抖擞,继续念了下去。   “遭受损失最大的是有关国外威尔斯先生的合作案,我们和许小姐心照不宣,许小姐也以威尔斯先生与自家企业合作为理由,力证自身财力雄厚。”   许欢咬紧下唇,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几日霍霖深都没有任何动作,她总以为是自己的努力有了成效,以为这次起诉胜券在握。   可偏偏,霍霖深连律师都不在就已经出现。   若非是觉得胜利无望自暴自弃,就只能是太有自信,胜券在握。   以许欢对他的了解,这只能是因为后者。   文鹏坐了下去,霍霖深站起来,亲自给法官递上了一份文件。   “昨天晚上,霍氏与威尔斯先生的合作协议已经签署,近来唱衰霍氏的言论不攻自破。”   “至于其他,相信您自有判决。”   许欢突然僵在那,一动不动。   她不知道霍霖深是什么时候去联络的威尔斯,更不知道他们原来已经在背地里签署了协议。   许欢怔了怔,忽然觉得心灰意冷。   她从不会寄希望于法官的恻隐之心,毕竟这几年孩子都由霍家抚养,说到底也没出什么大差错。   “霍霖深……”   男人淡淡挑眉,望着她,“许小姐,相信法官自有公断。”   “被告,可还有其他证据?”   法官有些无奈的声音从头顶飘过来,许欢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其他证据……”   她跟着喃喃自语,开始在桌上胡乱翻看着,轻声问着梁琛,“哥,还有其他的呢?”   两人手边还有一些资料,关于霍霖深的私人生活,关于他的行事作风等等。   可这些,只能锦上添花,又如何能扭转形势。   于是迟疑几秒,梁琛终于按下她,代替她向法官回答,“暂时没有其他。”   “可是……”   “欢欢,等判决吧。”   许欢怅然坐下。   事到如今,判决如何她还能不清楚么?   霍家盘踞红城多少年,有几个人敢反抗他?法院恨不得他们私了!   她见庭上法官和陪审团的人窃窃私语,表情尽都心照不宣。   许欢忽然“啪”的一掌拍在桌面,抬起头望着对面。   “霍霖深,渊渊是我生的。”   男人摊开手,“没有人否认这件事。”   见状,法官倒是全然不作理会,径自商量着。   许欢远远瞧着他们的目光尽数落在霍霖深身上,忽然咬着唇狠狠道,“既是我生的,既是我的亲生女儿。你凭什么又不让我照顾她,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欢欢,别说了。”   梁琛皱眉,镜片后的眼睛不经意半眯着,叫人瞧也瞧不透。   他抬手拉着她,却拉不住。   扬起的手几乎在触碰到许欢的瞬间便被她甩开,后者显然是有些抓狂了,猛地将他甩开!   “许小姐,我照顾自己的女儿,有什么问题?”霍霖深成竹在胸,只蹙了蹙眉,不很在意。   许欢却冷笑了声,眼眶忽然就红了起来,她重重掐着掌心,任凭尖锐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里,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艳丽的红唇早已被她咬出两道深深的齿印,她眨了眨眼,声调陡然降了回去,“可是你谁也照顾不好,你在乎的人最后哪一个有好下场了?你忘了么,当年你连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护不住,如今你还拿什么去照顾她……你有什么资格谈‘照顾’二字!”   许欢有些口不择言,即便明知这番话会惹怒霍霖深,但却已收敛不住。   在来这里之前,她兴奋又激动。如今那些情绪像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费尽心机竭尽全力,却比不上他一晚上的准备。   “欢欢,你不该这么说。”   梁琛轻叹,推了推镜框站了起来。似乎是要代替她像霍霖深致歉。   可下一刻,许欢已经拦住了他。   “哥,事到如今,我难道还需要忍着么?我可以为自己忍,可以为渊渊忍,可现在,没有必要了啊。何况,他原本就没有资格。”   许欢说最后那句话时,神情里尽是鄙夷。   “我没有?”男人似乎被她话里的某些东西刺激到了,脸色骤然沉下去,起身的刹那,身上凌厉之气尽显。   “对!”   许欢冷笑,分不清自己说这个字是为了挑衅,还是为了发泄,又或者是早已失去理智。   “难道我说错了么?霍先生你看看你身边的人,谁过得幸福?”   她这话,实不该在这时说出口。   霍霖深生性凉薄,一辈子也没有几个在意的人。   陈云珊是其一,而她早已尸骨无存。   霍家老爷子算一个,如今却远走国外,再不愿回来。   而在旁人眼里,还得把许欢算成其三。她却身陷囹圄五年,此时更是真针尖相对,水火不容。   “许欢!”那一年血迹模糊的场面又浮现在他眼底,地上残破的衣裳和艳红的血,像某种毒药深深刺激着他的理智。   男人突然低吼,面色铁青。看着许欢的模样,冷漠到冰点,“我若没有资格,难道你一个杀人犯,要比我更有资格?!”---题外话---今日更新结束。   ☆、第八十七章 我会恨你一辈子   “霍霖深,过份了。”   梁琛猛地站了起来,将早已全身僵硬的许欢拽到座位上坐下。他平日里总温和儒雅的面庞,如今也蒙上了一层厉色。比之霍霖深也不遑多让。   庭上气氛僵硬,显然还有人想说什么,却已被法官打断。   “肃静!”   面色严肃的法官仔细扫过几人,面容很是不悦。   而此时气氛僵硬,一触即发枞。   “啪!”   “啪!”   “啪!”   随着法官的动作,夸张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   那苍老又严肃,却还有着一派正气的老法官站了起来,用无比沉着的声音清晰开口。   “现宣布判决,全体起立。”   许欢浑然不觉已有了结果,她被梁琛拽着坐下又起身,像一只木偶般,除了动作跟上,脑袋里却没有半点反应。   她那双漂亮干净的眼睛如今只直勾勾盯着对面,黑色瞳仁却不知看着何处,早已失了焦距。   许欢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的事……   “被告,对于谋杀陈云珊一事,你有何辩解?”   当年在法庭上,情形也和如今一模一样。   “被告,你是否认罪?”   有人一遍又一遍地问她,顾柳在远处挥手让她否认。她张嘴,却只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独自一人站在中央,周围是孤寂到极点的空间。   所有人都看着她,眼睛里除了冷漠就是鄙夷。   她在那些人眼里看不见任何怜悯。   而霍霖深。   他从头至尾,都不曾出现过。   许欢怔怔地站在那,一时间分不清楚是当年还是现在,可突然听见耳边传来声音。   “经判决……霍渊渊由其父霍霖深抚养,其母许欢拥有探视权,每月可探视一次。”   “退庭。”   法官的话,像一道闪电,直直劈到许欢脑子里。   她呆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反应,仿佛一下子连呼吸都被人夺走了。周围空间里赖以生存的氧气再不存在,于是她成了被遗弃的物件,失去能存活的空气,顿觉喘不过气来。   小姑娘干净漂亮的脸蛋在眼前绕啊绕的,除夕那夜她脆生生地音还总在脑袋里回响。   “妈妈,新年快乐。”   “渊渊还在医院里,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家呀?”   “妈妈你来看渊渊,渊渊好开心。可是渊渊想回家……”   于是她点点头,告诉她很快就能跟妈妈回家。   可事到如今,怕是回不了了。   “欢欢,我们还可以继续想办法。”   耳边是梁琛低声的劝慰,许欢听见了,却好似没有察觉一般。   她只呆呆跌坐在椅子上,呆呆看着席上所有人的退场,看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离开。   看着他拿着那能带走女儿的判决书。   良久,许欢才终于努力张开嘴,干涩的喉咙像火烧一样,“就这么输了?”   梁琛点头,声音低低的,“抱歉,是输了。”   “呵……”   许欢要跟着梁琛离开这里,可突然间站立不稳,若非梁琛眼明手快扶着,怕就是要晕倒在这里。   她只是觉得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身边所有的一切都被夺走了。像做梦一般,来不及反应。   不远处,男人已行至门边,他低头与陈羽姗说了几句什么,突然便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   许欢什么也没有察觉到,她捂着心口,觉得里面闷疼得要喘不过气来,像有人拿着千斤巨石狠狠击打在其胸口上,不给任何呼吸的可能!   “许欢。”   十几秒钟之后,许欢耳边传来一道低低哑哑的声音。   她愣了愣,没抬头却已知道是谁,开口的声音淡漠疏离。   “你还来做什么?”   黑色皮鞋出现在许欢视野里,伴随着男人靠近的脚步,梁琛也拦在她面前,一向斯文的面庞,哪还有半分往日的温和模样。   她终于扬起眸子望着霍霖深,一闪不闪的,却没有半分表情。   梁琛本欲驱霍霖深离开,可后者的脚像生根了一样,迟迟不愿后退一步。   许欢仰起头,正好对上那双幽暗到极点的眼眸。   深邃、迷人、却冷漠至极……   良久,她终于笑了笑,柔声开口,“哥,你先回去吧。”   “欢欢,你跟我一起。”   许欢难得坚持,目光从头至尾都落在霍霖深身上没有移开过,最后轻轻推了推梁琛,“不了,我需要暂时留在这里。”   她需要好好看清楚这个人,看看他内里,究竟是怎么长的。   梁琛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坳不过她,只得轻应着往回走,“我在外面等   tang你。”   “另外,进来前那句话我想不用我再像霍先生说第二遍了吧。”   他说的是,请霍先生手下留情,舍妹脾气不好。   可许欢不知道的是,在之后自己没有听见时,梁琛还加上了一句——“这件事她毕竟没有错。”   “霍霖深,到现在……你满意了么?”   她坐了回去,垂着眼眸也不去看他。好似这个站在身边的庞然大物压根不存在,便只轻轻开口,更像是喃喃自语。   “满意?这是必然的结果。”   于他而言,孩子的抚养权只能归属自己,不可能交给许欢。   “是啊。你的手段……那你还过来做什么呢,看我的笑话么?”   许欢提着包,再不愿去看他一眼,径直要从他身侧离开。   可男人抿紧着唇,眸光阴沉沉的,让人瞧不透暗藏其中的情绪。   然而等许欢经过身侧时,他忽然扬起手,将人拉了回来……   随口找了个理由。   “有件事必须要警告你。”   许欢一个不稳,被他按在桌上,腰际那处撞上桌脚,疼得她一句话说不出来。   霍霖深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才终于松开手,退后几步,“抱歉,我怕你不管不顾要走。”   “判决你也听见了,渊渊的抚养权归属我。你只拥有每月一次的探视权。自然你仍旧可以上诉,只是反转的可能依旧微乎其微。”   “那我也会去做。不遗余力!”   男人蹙了蹙眉,瞧见她脸上的坚定,不知怎么的有些烦躁。   “许欢,你是渊渊的母亲,像现在这样,不好么?继续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不,如今已是这样了。我的情况还能差到哪里去?倒是你,确实是好手段,最后时刻翻转过来,连一点机会都没留给我。”   霍霖深垂了垂眸,斜斜靠在桌面上,依着他的身高,仅是站着,便已相当于坐了上去。   他眯起眼,线条分明的五官紧紧绷着,许久也不见有和缓的意思。   “许欢,我给过你其他的机会。”   “机会?结婚么?”   她嗤笑,觉得再嘲讽不过了。   霍霖深到嘴边的话,在瞧见她面上的表情之后,也只能悻悻然收回去。   他不想承认,自己真的考虑过这些。   前些日与她闹得最僵的时候,他和陆良明喝着酒,听见对方问,“真不打算和许欢复婚?非要闹个你死我活。”   “她非要跟我闹。”   每当这么回答时,霍霖深便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心里的想法了。   倒是陆良明,一向了解他,“你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她如果不主动,你是不会再为难她的。”   “嗯。”   “那样的话,你们总有一天会走到一起。”   他偶尔也会想,会不会真有那个可能。可那些荒诞的念头也都只是刚刚提起,便又沉了下去。   他常常还会想起那年的惨剧,想起这个女人,自己是如何的瞧不透。   因而如今那日的对话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场过眼烟云了。   “对于你,我早就死心了。”直到耳边忽然传来许欢的声音,他才敛起心神。   许欢抿了抿唇,摇头笑笑,“你动作快,我输得彻底。说起来,也没什么好怨的。”   “威尔斯先生,是老爷子的故交。”   “我请老爷子帮忙说情,才让他断了与你交易的念头。当然你如果能早些发现这一点,他选择的合作对象,便是你。”   霍霖深摊摊手,“谁都知道,老爷子最疼爱你。”   许欢张张嘴,没说出话。   她握紧掌心,暗暗怨自己,怎么没能想到老爷子。   “那现在告诉我这些做什么?这次是没有办法。但只要我还在一天,就不会放弃。”   霍霖深知道她性子一向执拗,认定了就不回头。可事到如今败得那样惨烈,却为何还苦苦纠缠?   他心头的火焰忽然升起来,缓慢地流淌到旁边,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于是手指轻扣在桌面上。   “如果你仍旧不肯吸取教训,我不介意让你更惨烈一些。你倚仗的那些人,那些事,若是都没了,我到要看看,你还拿什么去争?”   “霍霖深,你敢!”   又是这句……   男人冷笑,薄唇扯开轻轻浅浅的弧度,“我很好奇,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敢?”   “你!”   许欢张口便应,话到嘴边了才发现自己竟是无言以对。   是啊,他凭什么不敢。   他就算将整个许家的人赶出红城,也不是做不到。   “许欢呵……”   霍霖深低着头,忽然   将手落在她下巴上,轻轻将之抬起,“既然你非要一头撞到底,我也奉陪着。”   “不过你记好了,从今天开始,你一个月只能探视渊渊一次。这个月貌似已经见过了,那便再等上一个月吧。”   许欢气急,扬手便朝他脸上挥去。   男人反应迅速,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   两道身躯因为这个动作而渐渐靠近,许欢的手腕被他握在掌心里,因为过大的力度而生出密密麻麻的疼。   然而更让她不自在的,却是霍霖深靠近在自己眼前的脸。   这个距离,让她恨不得张口狠狠咬他一口。   霍霖深毫不怀疑自己在她眼里看见了怨恨,但却能在同时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清香和撩人呼吸。   他蓦然发觉,自己竟因此而发愣。   “放开!”   许欢吼了一句,将手抽回,“我就算只能主动见她一面又怎样,难道你还不允渊渊提出来要见我么?”   “为何要允?”   霍霖深挑挑眉,薄唇动了动,“你倒提醒了我,未免渊渊对你日渐依赖,我该趁着如今她与你还不熟识时带她离开。”   “正巧,老爷子想她得紧,过两个月天气好些便要接她到英国。”   “至于你,就好好珍惜这最后的两次见面时间。”   他似笑非笑的,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许欢字觉得自己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她甚至分不清楚这男人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计划,“渊渊不会同意的!”   “她还小,不同意又能如何?”   “霍霖深!”   许欢重重吼他,已是气到极点。   输了官司,一败涂地。   他的确可以随意找一个理由将孩子送出国,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到那个时候,自己将再难见渊渊一面。   等十几年之后孩子大了,又哪里还会与她亲近?   许欢捂着心口,陡然变得恐慌起来。这个念头突然从心里升起之后,便再也不受控制,眼见着,似乎要将她吞没。   她用力吞了一口唾沫,拽着霍霖深的衣角。   “你别跟我开玩笑……”   “这不是玩笑。”他冷漠以对,“你这么费尽心机,难道还天真地以为我会将女儿留在这里,等你有一天抢回去?”   许欢愣愣瞧着他,那双干净修长的指尖落在她手上,将自己紧握的手掌一点点掰开……   “霍霖深,别让我再恨你。”   她没抬头,却不知怎么的红了眼眶,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被渐渐掰开的手指,心里的空洞也跟着扩大。   他的动作因这句话顿了顿。   而后却毫不犹豫,径直扯开她。   “你恨吧,我并不在意。”   许欢右手臂被他扯开,直直从空中落了下来。   她眨了眨眼迟疑两秒,而后狠狠望着那道离开的背影,大声道,“霍霖深,我会恨你一辈子!”   男人的回应是漠然走远。   恨吧。   他想,他从来不会在意这些情绪。   ☆、第八十八章 他走进去,去得到真相   屋外,原本只飘着细细的雪,如今从空中纷纷落下的,却早已如鹅毛一般。短短一个小时,覆满了周围道路和建筑物,让整个世界都变了样。   一下子,仿佛周边所有都安静了下来芾。   许欢站在法院门口,眼睛四下看了看,发现之前还热闹非凡的门口,如今早已没有一个人。空旷的地面覆上了薄薄一层,颇有些寂寥的意味。   “许总,您还在法院吗?”   手机铃响,小夏的声音传了出来。   “在。”   “是这样的。梁律师说他临时有事离开,让我去接你。我正出发,您请在附近找个暖和些的地方稍等下。”   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事?   许欢只想着可能是因为威尔斯先生与霍氏签约导致的后续问题,便点点头说道,“你不用来接我了。我打车回去。”   她随意与小夏交代了一句,看了一眼不住飘落的雪花,从包包里拿出伞,便径直朝左边的小径走去枞。   而走在她前面的男人已经上了自己那辆黑色路虎,扬长而去。   霍霖深坐在车内,修长的手指握在方向盘上,从后视镜里还能看见迎着雪花走远的身影。   于是转弯时,骨节略一用力,便泛起细微青白之色。   紧接着,被他放在面前的手机闪烁了下,里面传来陆良明略为凝重的声音。   “阿深,现在到西三环花荷路这里。”   霍霖深凝了凝眸,“什么事?”   “林国出现了,刚把人围住,你最好立刻过来看看。”   “好。”   霍霖深没有半分犹豫,径直便调转车头朝另外一个方向开车。好巧不巧的,正好在这个时候。   他心里想着这个人物的重要性,因而没有任何犹豫,径直掉头离开。   这辆路虎价格虽不贵,他却十分中意。主要原因便是性能优越,如今提起速度,从马路上驶过时,只留下一道飞快的影子。   许欢眨了眨眼,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讶然。   她拿着手机,看了看几乎没有人的四周,想给人打电话,一时间却不知要打给谁。   这时候她最想的,便是见见自己的小姑娘。只要听她软软糯糯地唤几声“妈妈”,不管什么样糟糕的心情,该都会好吧。   可惜,霍渊渊此刻应该在霍宅里。   她去了,也见不着……   “许欢!”忽然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许欢从刚刚的失神中恢复过来,回头便看见身后从那辆白色汽车内钻出来朝自己挥手的男人,“上车。”   来的人是尹清明。   许欢也不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只迟疑两秒,还是坐了上去。   “外边冷吧,我跟你说过的,有什么事就找我。你怎么总不听话?”尹清明已经将窗户关上,车内开了暖气,总归是暖和了些。   许欢正待开口,突然发现尹清明不知何时将手伸了过来,甚至毫不避讳地,握住了她的……   “尹医生,开车吧。”许欢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回来,没顾及到尹清明的脸色,只是连自己都有些不习惯这般被陌生人触碰。   尹清明愣了愣,恍觉自己动作唐突,这才缓缓收了回去,发动车子,“抱歉。”   “我没别的意思,正好想这么做,手就已经伸过去了。至少、我是真心实意的。”   “尹医生……”   许欢蹙了蹙眉,抬头看了他一眼。   后者面容有些许尴尬,眼睛却亮亮的,里头盛着的情绪,是真诚。   许欢突然就说不出话了,感觉声音像被什么东西夺走,拒绝的话梗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   半晌,她才收回视线,淡淡看着窗外,“送我到红城日报吧,我约了柳柳。”   ——————   同一时间   红城西三环花荷路   黑色路虎迎面行驶而来,远处被封锁了的道路并未对其造成任何阻挡,甚至不曾有过减速,便径直驶向其中一栋房子。   周围警笛声大作,持械警察围在外头,层层警戒。   “阿深,这边!”   霍霖深刚下车,便听见了陆良明的声音,后者身上穿着防弹服,站在一排警察之后,偷偷向他挥手。   “先把这个穿上,以防万一。”   陆良明径直递过去一件防弹服,让霍霖深穿在身上,后者迅速换上之后,走到了他面前,神色阴阴沉沉的,似很不悦,“怎么回事,他带了枪?”   “看着像,但不很清楚。”陆良明眯着眼想尽力看清楚,也不知从哪里找了个望远镜过来,透过半开的门往里瞧。   “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绑架了人质,暂时还算平静。”   旁边有人正在商量着什么,霍霖深许久没有动作,   tang直到听清楚状况之后,才默默点头。   “一共有几个人?”   陆良明摇摇头也点头,半晌之后才解释清楚,“本来这家应该有母子两个。母亲躺在地上很久没动,应该已经没气了。至于那个孩子……”   “林国也确实是丧心病狂,现在在里面拿那孩子要挟。并且至今没有提条件。”   几人都沉默了下来,一个孤身在外逃亡多年的男人,手上也不知沾了多少人命。   他入境之后便直奔这里,陆良明查到消息之后自然派人跟上,没想到却还晚了一步。   凶杀案一出,便瞒不了警方,才闹成如今的场面。   “霍霖深,是不是霍氏的霍霖深来了?”   突然扩音器里传来一道陌生的男音,阴沉狠厉,又带着些许嘲讽意味。   几人听见里面传出的名字,尽都面面相觑。   “林国,你现在已经被包围了。尽快放下人质,我们……”   “闭嘴!”   话筒里传来林国阴狠的声音,没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   一直在旁边勘察地形的梁琛终于推了推镜框,面无表情地看向霍霖深,“霍先生,看来他对你印象深刻。”   霍霖深看见他出现在身侧,有些讶异。   陆良明连忙解释,“之前有好几路人马跟我一样在查林国,梁琛是其一。”   “另外的呢?”   “另外的……暂不清楚。”陆良明想起这事也是憋屈,最近总觉得自己被人监视了,偏偏还找不着头绪。   “霍霖深,是不是你?”   林国的声音有些急促,粗壮的吼声里,偶尔还能听见一道小男孩的低泣声。   霍霖深没有任何迟疑的,便对着话筒淡淡应了声,“是我。不过林先生,我们并未见过面。”   “呵……是没有。可我有今天,都拜你所赐啊。”   他冷笑,薄唇轻轻扯出一道淡漠的弧度,“你的今天是拜你自己所赐,从你犯下当年的错误之后,就该想到今天。”   没有人发现他声音渐渐沉了下去,放在身侧的右手渐渐紧握成拳,其上青筋暴露,好似有人狠狠拽着他要去做什么,让他不得已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当年?你是说那个跳崖的女人么?我这辈子杀过的女人还真不止她一个,一个千金大小姐,比普通人金贵一些,自然价格也高一点。”   闻言,在场的人脸色都变得有些凝重。连一向爱嘻嘻哈哈的陆良明也终于换成一张严肃脸。   他偷偷凑近了霍霖深,看了看他的反应。   后者却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脸色没有半分起伏,“那么付给你高昂价格的人,是谁?”   这下,话筒里安静了几秒。显然林国正在沉默思考着,被他困住的小男孩呜咽几声,又挣扎了几下。   “啪!”   林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径直一拳敲在小男孩头上,直接把他敲晕过去。   “我后来听说他们把你老婆送到监狱里了,嘿,死了个情人,却把老婆关了起来。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林国毫不客气地嘲讽,让外头的人都有些心冷。   “怎么着,现在还想听我亲口说说是谁买凶?你进来,我告诉你。”   他迟迟不肯做出决定,等霍霖深出现之后,却总算等到转机。   既然背叛自己的女人已经死了,他又抓了那女人的儿子,本想好好报复一番。岂料一着不慎被警察围住,此时还得像办法脱身才是。   陆良明想了想,还是靠近霍霖深,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还是算了,这不安全。他怎么也是跑不掉的,等人抓了之后再慢慢问。”   “哈。我吧,过去几年过的也算不错。你们来了这么多人想抓我,我也没那么傻。进去了就出不来,要是被抓,我宁可、死!”   林国像是知道他们在顾虑什么,最后那几个字说出口时,阴狠又凌厉。带着他独有的粗砺吼声,让人不寒而栗。   男人再没有犹豫,拨开警戒线便要进去。   “霖深,你别进去!”忽然身后传来女人清晰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马路上格外明显。   霍霖深略一侧身,便看见朝自己跑来的陈羽姗,浓眉当即在不经意间,便拢得紧紧的,“一点的飞机,你怎么还没走?”   “我、我是要走来着,刚出来就接到林国出现的消息。他是杀死我姐姐的凶手,我要亲眼看见他受到惩罚!”   她恨恨咬牙,愤懑的模样,让人也分辨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   只是旁的人都知道陈家两位小姐感情颇深,陈羽姗如今为了自己的姐姐,恨林国入骨也是情有可原。否则也不至于连飞机都不上,赶来如此危险之地。   “哎哟,等人抓住咯迟早被枪毙,你到时候去看一眼就成。不过陈二小姐口味果然不同寻常,旁人避之惟恐不   及的情况,你反而想掺和进来。”   陆良明讥讽了她几句,此时却没有什么心思与陈羽姗多说。他斜斜觑了陈羽姗一眼,便又拿上望远镜朝里面看了看。   霍霖深已经换好装备,从门边走了进去。   陈羽姗在身后掐紧着掌心死死盯着他,他除了问过自己一句之外,之后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男人变心的速度,到底是比女人快。以往他虽不曾待自己温柔似水,却总还是尊敬。现在倒好,与陌生人也没有区别了。   “这里很危险,陈二小姐不离开?”梁琛不知何时出现在陈羽姗身侧,低低开口说话。   陈羽姗被惊骇住了,差点尖叫出声。   她只能勉强保持镇定,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借此按捺住心底的紧张。   “我担心霖深,再看看。”   梁琛“嗯”了一声,镜片后的眼睛忽然闪烁几下,随着他轻轻勾起的唇角,更显得高深莫测,“是担心霍霖深,还是担心被霍霖深知道了什么?”   “你想说什么?”陈羽姗忽然变得有些紧张,冷冷撇了他一眼,“我警告你,不要以为你是律师我就告不倒你,若你再这样污蔑我,我一样会起诉。”   “如果是污蔑的话,你自然可以。”   他耸耸肩,并不在意。   陈羽姗哼了哼,莫名其妙地望着梁琛。到如今她才觉得梁琛这个人,怎么都叫人看不透。   于是握紧了的掌心,似乎因为想到什么,而渐渐松开。   她没什么好怕的。   ☆、第八十九章 他被名叫后悔的情绪逼得喘不过气   霍霖深此时已经走了进去,只淡淡扫过一眼狼藉的地面。桌椅翻到,被捆缚住的小男孩晕厥在地上不知死活,整个房间看起来晦暗又阴霾。   他随意挑眉,目光便落在坐到角落里的中年男人身上。   “看来你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让我杀了你的老情人。”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绢布缓缓擦拭着一柄黝黑发亮的手枪。   那动作看起来太过随意,也太漫不经心。好像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芾。   “想知道,所以你要不要告诉我答案?”   霍先生信步行至被翻到的椅子旁,拎了张椅子坐下,斜靠着的身躯看起来优雅肆意,随意至极,“你可以与我谈谈条件,告诉答案之后,我让你离开这里。”   这下,林国擦拭手枪的动作骤然停下,身体也警惕性极强地坐直,“当真?”   “当真。这孩子还在你手里,你带着他离开,我保证至少在这条街以内,不会有人为难你。枞”   “呵……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会撒谎。霍先生,既然你进来了,那就麻烦你配合一下,送我一段吧!”   话音未落,他忽然暴起,几步窜到霍霖深面前,扬起的手枪径直对准他的太阳穴,“真不知你们这些公子哥是怎么过日子的,实在天真呐。”   他命令“毫不反抗”的霍霖深站起来,“往后门走。”   霍霖深一派闲庭信步的做派,一句话不说地就走在前面,“林国,我都已经配合你了,你至少该告诉我答案。”   “妈的,闭嘴!”   两人推开后门走出去,林国一看见外面站了整整一排的警察,当即骂了句脏话。“走,回头!”   “我一向好说话,所以你最好现在告诉我,像你买凶的人是不是许欢,否则……”   “否则怎么样?嘿,你现在的状况还想威胁我?”   林国冷笑,不以为然。   岂料男人却淡淡“嗯”了一声,“没错啊……”   话音刚落,林国便感觉到手腕一疼。   前一刻还站在他面前的人,此时已经转过身来,手指有如有千钧力道,死死扣住他右手手腕。   “啊!”   尖锐的惨叫声陡然响起,连十米开外警戒的警察听了都心惊肉跳。   有人对着霍霖深喊话,“霍先生,请将犯人交给我们。”   可男人没有半分犹豫,在废掉林国一只手之后,又狠狠几拳打在他脸上。他的模样,冷静又可怕。   “告诉我,是谁?”   “我说了还能有命吗!”   林国咬紧牙关,知道自己只要守住这个答案,才能有活路。   只是此刻男人面无表情,抿紧的唇好似一条直线,在线条分明的下颌上挂着,让人觉得异常恐惧。   他闻言,便又毫不犹豫挥拳下去,“我再问一遍,是谁?”   “我要是说了你保证……”   未及等他说完,紧接着林国的右半边脸上又挨了一拳,他惨叫一声吐出两颗断掉的牙齿和以一口血……   “到底是谁?!”   “你就算打死我我也……”   “是许欢么?”   耳边又响起那公式化一般没有任何起伏的漠然声音,林国腹上挨了一记,吐出一口污血,见他没有半分停手的打算,终于大喊,“不是!”   “再说一遍。”   林国眼神闪烁几下,没有任何迟疑就连摇头,“真不是她!”   “我告诉你,当时给我钱的那个人其实是……”   霍霖深听见他的声音,瞳孔骤然紧缩,连身体也顿了顿。   “去死!”   林国猛地翻身起来,拾起了掉落在一旁的手枪,此时随意开了一枪出去,“砰”的一声便响彻天际!   然而下一刻,也不知从何处埋伏的人开了枪,枪法又极其精准,正中他眉心。   一朵血花绽开,屋内正好醒来的小男孩尖叫一声,绊倒了板凳,现场乱作一团……   “霍先生,您没事吧?”   随行医务人员已经朝他走来,瞧着他左手腕有些僵硬的模样,猜到是受了伤。   可男人却只径直脱下防弹衣,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你没事?”   “没事。”   陆良明挑了挑眉,望着他脚下的丝丝血迹,无奈跟上,“先稍微处理下吧。”   “不必了。”   他面无表情地拒绝,脚步不曾有任何停顿。目光落在停靠在一旁的汽车,正要上去。   陆良明抓住了他的手,“阿深,你要去哪?”   他不理会,挣脱开之后,便已打开车门。   陆良明摇摇头,抢在他上车之前上了驾驶座。“我载你过去。”   闻言,男人总算有了反应,深黑的眼眸   tang微眯起,看了陆良明一眼之后淡淡吐出一个字,“好。”   陆良明借来了绷带帮他把受伤的手臂处理了下,之后便带着人上自己的车。   他总还是了解霍霖深的,知道他此时最想见的人是谁,最想做的又是什么。   银色汽车风驰电掣,迅速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陈羽姗站在那深黑的宅子里,默默望着地上的尸体,笑了。   ——————   “见了她,你想说什么。”   车上太安静。   男人又始终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眼睛却没有焦距一般,里头空洞又虚无。   陆良明坐在他身侧,还能感受到他身上萦绕着的阴霾气息。   像许多年前,那被恋人抛弃之后独自坐在机场角落里漠然与他说话时。   “她走了。”   “那你呢,你要怎么办?”   当时的霍霖深并没有回答,如今因为得知真相而沉入到内疚与过往之中的那张脸,竟与当时格外想象。   这一回,他依旧没有回答。   只是终于偏过头,漠然望向窗外。   雪落不止。   陆良明感叹了句,“很快就要开春了,这怕是红城的最后一场雪吧。”   已值三月,红城这段时间却还如同隆冬一般,格外冷。   没有人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真正春暖花开。   ————————   车子停在了红城日报外。   十分钟前他与顾柳通过电话,那个女人虽一向不待见她,却仍旧告诉了他许欢正在她这里。   然而她并没有说清楚,和许欢在一起的人,除了她顾柳,还有另外一个。   车子就在报社外面。   总编认出车牌直接从办公室跑下来招呼,好声好气与陆良明说着话,生怕惹恼了这位大爷。   他推门下车,解释了一番。   霍霖深却没有下去。   因为在陆良明离开之后,他的视野再无阻挡,能清楚明白地看见对面的咖啡厅。   大冷的天,人不多。   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了两个人。   女人身上还是今天见过的红色外套,高雅又惹眼,在处处弥漫着白色的情况下,格外引人注目。   他一眼便看见了她。   也同样的,看见了她身侧坐着的男人,以及她满脸笑容的模样。   上午离开时,她脸色惨白的模样,还让自己以为她会当场哭出来。   “杨总编说她们俩刚刚出去了。”   陆良明在车窗那处对他解释,似在询问他的意见。   他没开口,只目不转睛盯着那边笑靥如花的女人。   “哎?在那边呀,下车过去吧,这儿不好掉头……”   话没说完,陆良明便察觉到不对劲,他忽然看看许欢,又看看霍霖深,再看看许欢,再看回来。   终于也只能是叹气,一言不发。   霍霖深没有收回视线,看着尹清明不知是说了些什么,惹得许欢满脸幸福。甚至还主动替她挑开甜点上的东西……   良久,许欢忽然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他立刻别开脸,“走吧。”   “不见她了?”   不见了。   他不知要用什么脸面去见她,更不知要说些什么。   心里的情绪渐渐发酵,折腾得他心脏那处一抽一抽的疼起来。   许欢笑着说话的模样在眼前浮现,下一刻又换成她上午的冷漠的脸。   她说,“霍霖深,到现在……你满意了么?”   “你别跟我开玩笑……”   她将干净的指尖落在他衣角上,愣愣瞧着他。   她说,“霍霖深,别让我再恨你。”   “你恨吧,我并不在意。”   她大概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着自己吼,说恨他。   然后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法庭上,绝望、无奈、痛苦地望着他喊,“霍霖深,我会恨你一辈子!”   几个小时前,他还以为他并不会在意这些情绪。   几个小时之后,他已快要被名叫后悔的情绪逼得喘不过气……   ……   “欢欢,刚刚有人来找你了么?”   “没有啊。”顾柳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狐疑瞧着自己的手机,“可我们老大怎么说刚刚陆良明来过啊。”   陆良明?   许欢凝眸,想起自己刚刚看见的那一闪而逝的面庞,“可能正好路过吧,吃完之后,我们一起霍宅。刚刚尹医生已经答应了我让我们跟他一起过去,他正好要对渊渊进行复诊……”   ……   花荷路的凶杀案,被十分低调地处理结束。   死者是一名40岁上下的女性,单身,独自抚养一名九岁男孩。   林国被人在当场射击身亡,在本已被抓住的情况下。   迎着风雪,有人用最快的速度交出了鉴定单。   “霍先生,这些是您要的资料。子弹口径不是标配的A-3型号,证明击杀犯人林国的人,并非警方。”   霍霖深正在发动报告的手指骤然顿住,“我知道了。”   他随手将报告扔给陆良明,自己则走到一旁穿好衣服,包扎好之后的手臂十分不方便,让他连这些简单的动作都花费了不少时间。   “这口径的子弹,我没见过。”陆良明盯着报告里附带的图片仔细看了看,最终下了这个结论,“我家老爷子的私库里没这东西,应该是这一两年新产的。否则我应该见过。”   霍霖深穿好衣服又将手洗干净,准备离开,“凭你的经验判断,哪里来的。”   “上一回查到的新潜入势力,虽不声张也不显山露水。到目前连目的都还没有搞清楚,但应该是最有可能的。不过带入境成本太高,最多一两支。”   “既然会杀林国,就有目的。”   霍霖深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走了出去。   下雪的天,天色暗得很早。   他走出去,在走廊上看见一道细小却坐得笔直的身影。   被林国绑架的男孩受到惊吓,也被送到医院里。   做笔录之后,便独自一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没有说话。   霍霖深包扎好伤口之后从诊室出来,便瞧见了他。   “他叫什么名字?”   一旁的医生翻了翻就诊本,轻声解释,“吴子川。他亲眼见到妈妈被人杀了,心理上怕是不能迅速恢复过来。警察给的信息是在红城没有其他亲人了,所以让医院暂且照顾着。”   “子川。”   霍霖深咀嚼了下这个名字,眼眸微微眯了眯。   “能让我带走么。”   “您是要?”   “霍家不差他一口饭。”   医生闻言大喜,连忙招呼心理科室的医生过来,“您愿意带回去那我们可是求之不得,警察局那边也说如果有人愿意领养是最好不过,否则只能送到孤儿院去。”   “这样,今天医院实在太忙,心理室那边抽不出人来,您要不就先带回去,到时候让照顾小小姐的尹医生顺道瞧瞧便好。”   “行。”   他走过去,笔直站在吴子川面前,垂下的目光正好落在他脸上,“愿意么?”   小男孩警惕地望着他,不肯说话。   霍霖深也不生气,反而因为他此时的表现,而高看几分,“我不会没有代价地养你。让你跟我走,是为了查清楚林国和你母亲的关系。”   也为了避免他被灭口的可能。   话说到这,吴子川点点头,眼神终于和缓了些,点头跟上。   ——————   霍宅里很是热闹。   之前法院判决出了结果,金莹还唉声叹气了很久,知道自己家的小姑娘怕是没有机会同时和父母在一起了。   岂料到傍晚,许欢便跟着尹清明一起过来了。   “许欢,你现在过来这边,要是霖深发现了会不会……”   “他不在不是么?何况我是以尹医生助手的名义过来的,您可以叫我小夏,只是一个和许欢长得相似的人而已。”   金莹嘴角抽搐了下,没见过这么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一时竟无言以对。   她看着许欢格外认真的的表情,想说的话到了嘴边最终也咽了回去。   “行行行,你怎么说都好。渊渊在房间里,你们俩过去吧。不过我也提醒你,最好快些离开,霖深快回来了。”   “好。”   小姑娘很喜欢许欢,今天奶奶告诉她以后可能很难见到许欢时,她还闹了一顿脾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去。   直到现在许欢出现,在旁边陪着她做治疗,小脸蛋上才终于出现笑容。   房间内都是小姑娘最喜欢的粉色,处处透着温馨浪漫。   尹清明治疗手段和缓,也得小姑娘喜欢。   她抽着空闲就问,“欢欢,为什么你和爸爸我只能要一个。我不能爸爸和你都要么?”   许欢笑了笑,捏住她的手解释,“因为我们离婚了,所以不行。”   “离婚?”   “就是分开的意思。”   她没有过多解释,让小姑娘专心接受治疗。等治疗结束之后,才抽了些时间和她一起玩耍。   霍渊渊喜欢画画。   小小年纪画工已然不差,然而她学油画,却不太会调色,每每画出的东西,颜色都格外浓烈。   这一点,倒是与霍霖深不一样。   “欢欢,我画的好不好   看?”   “好看呀,我没见过比这更好看的。”   她总是好不吝啬夸奖,小丫头果然受用,立即喜笑颜开。   只是等了一小会时间之后,笔触忽顿,想起了什么,“不,渊渊的不好看。”   “在妈妈眼里……”   “欢欢,爸爸画的更好看呢。你见过么?”小姑娘挠挠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就到角落里去翻找起来。   许欢望着她蹦蹦跳跳到处跑,很想与她多说说话。   只是母子俩能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她就是想给小丫头“洗脑”,让她不要去国外,也不要太听霍霖深的话。也没时间。   何况,她舍不得这么做。   更舍不得让小姑娘为难。   “呀,找到了!”   霍渊渊从角落里翻出几张泛黄了的纸,喜滋滋递到许欢手里。   她脸上,还带着讨好似的笑。   许欢看过去,面容倏地僵住。   “欢欢,这是不是比我画的好?”   是……   几张泛黄的素描纸,上头的线条有些甚至已经晕染开来。可还依稀能辨别出画的是人的部位。   眼睛、嘴、手……   “太太,先生回来了,你赶紧走吧。”   突然外头传来脚步声,李姐急急忙忙上楼,对着她解释。   许欢点点头起身,可小姑娘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嘟着嘴不许她走。   “再陪陪我。”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爸爸要是见着了太太。又得发脾气。他一发脾气,受苦的可是咱们底下人。”   许欢握紧了小姑娘的手,想放开、又舍不得。   于是随意寻了个借口,“我等他进房间之后再走吧,他不是习惯回来之后先到书房放文件么?我就在渊渊房间里,他见不着。”   “这……”   下边人,总是难做。   只是此时也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随着脚步声响起,男人已经回来了。   “霖深,你这带回来的是谁?”   “这是家里的长辈,以后唤奶奶。”李姐走得急,连房门也没关紧。   许欢如今将楼下的说话声听得清清楚楚。   她不知道霍霖深带回来一个什么样的人,却在之后听见了渐渐往楼上走的脚步声。   “记得我刚刚跟你交换的条件么,进去看看。”   男人正好停在霍渊渊的房门外,连同被他带回来的那个人,也站在那。   许欢一时无处躲避,门被推开的时候,她正正好站立在中央,与男人四目相对。   瞬间,霍霖深的脸便有了变化,眼眸跟着紧缩,目光如寒刀般直直射向她。   ☆、第九十章 我好像,伤她太深了   “爸爸!”   哎哟,金莹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事情败露了,她猛地一拍大腿,连忙与尹清明一起上楼,想着若是两人起冲突,至少别伤着孩子。   岂料,气氛比想象的要平静太多。   “你是谁?”   霍渊渊望着小男孩,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枞。   她从未在这座房子里见过与自己一般大的人。   “我叫霍渊渊。你叫什么名字呀?芾”   吴子川第一次开口说话,却是因为见着那软糯香甜的小姑娘。对方眼巴巴瞧着自己,他实在尴尬。   小男孩没理会她,只站在原地不动。直到此时才仰起头望着霍霖深,“她就是我以后要保护的人么?”   “是。”   吴子川点点头,尚嫌稚嫩的面庞上,布满坚定。等了一会之后,才又扬起手指着面前,“那她呢?”   “她?”   他看向许欢,男人垂了垂眸,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良久之后才沙哑着沉声开口,“她,有我。”   男人的声线压得很低很低,许欢听不真切。   她此时总还有些急促不安,又或是因为总归是被发现了,反而不惧。就这么直勾勾迎上他的目光。   “怎么过来的?”   他开口时,声音既沉又淡漠。   “与我一道。”尹清明率先开口,正正和霍霖深相对。   两个男人面对面站在一起,气势相互交缠,一时搅得整个房间的气氛都格外僵硬。   “那好,他交给你。”   霍霖深将吴子川推了过去,顺道还把病历资料交给了他。   尹清明瞧着吴子川便觉不对,如今立刻开始看起病历。   而霍霖深,则漠然扫了几眼,沉吟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至于……”   “对不起先生!”本就紧绷的气氛因为这一句话突然要崩溃了一般,李姐一下子就慌了。连连解释,“是我们没有做好工作,下次不会了。”   “霍霖深你别为难她们。”   许欢总以为他要责怪下头的人,心一横,干脆把话撂了出来,“我是自己非要来的,李姐和王叔哪敢拦我。我想念渊渊,忍不住想见她就过来了。你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   “子川,今晚你就跟着他。”   霍霖深没有理会她,深黑的眼眸骤然垂下,落在小男孩身上。   后者自然听话,重重点头。   哎?   许欢总归是有些讶异的,讶异他面对自己的挑衅,竟然一句反驳都没有。甚至那常常冰冷见不到底的眼睛,还有些异常的情绪出现。   她若是没有看错,该是挣扎、痛苦?   她想想便又觉不可能,只当自己看错。   连金莹都有些意外。   几人见着霍霖深离开之后,才低声开口,“怎么回事,他一点没生气?”   许欢是同样不解的。她随手替小姑娘擦了擦不小心沾到的颜料,蹙眉摇摇头。   “欢欢,我得带他去个地方。你要现在离开还是?”   吴子川的情况有些特殊,医院那帮人忙起来顾不上,可人既到了他手上,总得照管好才是。   或许他不止是见着母亲被杀,恐怕还见到了之前的残虐过程。   许欢打量了小男孩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霍渊渊,轻笑摇头,“你带他走吧,我待会自己回去就成。”   “行。到家了给我电话。”   于是一直到晚上九点,书房里的灯依旧亮着。   一道高大颀长的背影伫立在窗前,漠然望着楼下。   昏暗路灯下,树影斑驳,雪停之后,天空渐渐露出了月色。而地面上被覆盖了整整一层的雪,显得有些凄迷。   周围的环境瞧着是寂静的,可耳边却总有喧闹的声音传来。   “哎呀,你脸上也有泡泡……”   “我脸上有哇,是谁弄的,嗯?看我不把你的脸也涂成一样……”   隔壁传来嬉闹声,偶尔还有水花哗啦啦的声音。   小姑娘这个点应该在洗澡,平日里都是李姐照顾着,她也乖巧得很。   今晚,是许欢。   霍霖深于是点了一支烟,缓缓回头看了一眼书房。   他忽然想起那一年许欢刚刚过来,后逢隆冬,当时的天气不比这一年暖和多少。   正好他刚接手霍氏,事无巨细都要亲自察看解决,每每忙至深夜。   然而每当零点一过,这里的门就会准时被敲响。   他只要从电脑里抬起头,就会看见裹着毯子可怜兮兮望着自己的人。   许欢总是凶巴巴地冲过来抢走他的电脑,半拉半拽着将自己拖回到房间里。   她说自己嫁过来,可不是为了独守   tang空房……   说冷,没有他抱着,睡不着。   “咔擦。”   隔壁的房门打开又关上,有脚步声渐渐出现,轻巧又柔和。   “伯母,渊渊睡了,我先走了。”   “这么晚了你自己回去不安全,我让王叔送你。”   “好。”   脚步声渐渐远去。   男人也终于捻熄了烟蒂,却还固执地站在窗户前,面无表情望着驶离的汽车。   直到尾灯再也瞧不见。   他的世界终于又陷入黑暗。   除了渐渐熄灭的烟蒂上那丝丝火光,再无其他……   ————————   许欢深夜回到许宅,可里头还是灯火通明的。她踩着雪往里走,每一步踩下,都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   抚养权争夺失败,渊渊判归霍霖深一事,他们该是知道了的。   她在玄关处取下围巾,面上好不容易出现的淡淡笑容,又沉了下去。   “回来了?你爸在等你。”开门的是梁孟音,见着许欢时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   “爸。”   许欢将脱下的外套搭在手上,几步朝沙发走去。   佣人早已给她准备了祛寒的姜茶,只小小喝上一口,便觉得全身都暖和了。   “哥不在?”   她四下看了看,没瞧着梁琛的人影。当即便蹙紧了眉,“是不是公司那边出了事,他这么晚都还没回来。”   许家明闻言轻轻一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梁孟音瞧着便替他换上了牛奶,嗔怪了声。   “你哥打电话说另外有要事要办,今晚不回了。至于公司……欢欢呐,许氏也没了,梁氏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你打算怎么办?孩子,还要的回来么?”   她端着茶杯,手指细细摩挲着瓷杯口,浓密的羽睫渐渐垂下,在眼睑处形成淡淡阴影,“渊渊,我是一定要要的。除了这点,其余我听您的。”   “也好。”许家明等的就是她这话,自己的女人总归还是了解的。要她放弃霍渊渊怕是没希望,但借此,也同样可以好好为她打算一番。   于是和梁孟音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比起我那没见上几面的外孙女,我和你妈都更希望你能开心幸福。”   “暂时这段时间,把孩子的事放一放吧。有霍氏在,咱们无论如何也抢不过霍霖深的。除非……”   “除非什么?”   许欢拎紧了秀眉,知道他要说的话其实正是现在这些。   “除非咱们什么时候能斗得过霍氏了,自然也能斗过霍霖深。接下来这段时间,好好把公司整顿一番。过些日子咱们可以再融资或者进行战略结盟……”   “爸。”   许欢终于还是打断了他,随后将杯子轻放在桌面上。   “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随着清脆的声响传来,许家明终于还是开了口,“风城尹家的夫人来了一趟,她家的儿子,对你有意思。”   许欢愕然,“谁?”   “尹家的儿子,叫什么来着。”   “尹清明。”梁孟音补充上他的名字,说完便只看见许欢异常诧异的脸。   许欢张着嘴没说话,可毕竟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她再如何也还保持着镇定没有发作。   梁孟音苦口婆心,“这个人我虽然没听过,可在这圈子里是有名的脾气好、性格好。这么多年自己也有一番事业,没靠过家里。”   “许欢,你应该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你现在的年纪,又经历了那些事,还有几个男人愿意接受呢。难得有人不介意,又愿意帮助你。日后两家联系紧密,实力壮大了,难保不能再把渊渊抢过来呀。”   话虽如此,却实在太过突然。   “我暂时没有这些想法。”   许家明一听这话就急了,“现在还不想,要到什么时候?你身体不好,现在就该好好调养着,以后争取再要一个。渊渊那丫头在霍家,霍霖深总不会亏待她呀。”   “可那终究不是在我身边。”   “过得再好,住华丽的房子,穿漂亮的公主裙又怎样。是、她是霍家的小小姐,霍氏的千金,锦衣玉食总少不了。可再好,我也看不见是不是?”   “话可不是……”   许欢咬了咬唇,许久之后才终于起身,“爸。总之我现在心里装不下其他人和事,这件事、缓缓吧。”   她往房间里走,棉绒拖鞋踩在地板上,声音极小。   偌大的房子里,再没有人打扰她。于是便独自窝在床上,将头闷在枕头里。   这一整天发生了太多事。   她一没料到官司会输,二没料到还能见到渊渊,三更不曾料到尹家的事。   尹清明……   许欢咀嚼着这个名字   。   人虽好,可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还能装进其他人么?   ——————————   次日一早,许欢便出现在公司里。   因为威尔斯家族的合作案失利,加之输了官司,让本就已受尽波折的梁氏,如今更危在旦夕。   她大概可以想象到里面的一团乱。   那些原本就对她还不算服气的员工,此时怕是得暴动了。   早上九点整,她站在梁氏楼下,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许总。”   比意料中要好的是,公司大厅依旧一片平静。小夏刚一瞧见她,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平日里还算清秀可人的一姑娘,如今脸上挂了两只硕大的黑眼圈,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上边怎么样?”   小夏揉了揉因为熬夜而乱糟糟的发,“没啥事,大家都在努力工作着呢。”   没啥事?   许欢骤然停住脚步,打量的目光将小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小夏哆嗦了下,“怎、怎么了?许总您别这么看我,我待会就回去洗洗。不过这一回我可真真是要佩服您到五体投地了。要说咱们和他们家本来就是敌对面,没想到最后反而是他们肯出手帮忙,这真是……   电梯“滴”的一声停下,开门。许欢走了出去,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随着小夏的话落,她人也站在了办公室外。   人刚到,就立刻有人围了过来。   “许总,早!这些是我们现在可以考虑的合作对象,其中有两家也是国外久负盛名的公司……”   “许总,昨天的损失评估也出来了。这一回红城各大媒体都很配合,报道大多都比较正面……”   “许总……”   这里等着的那几人,分属于财务部、市场部。两边的负责人都在,一个个模样瞧起来有些憔悴,但仔细看去,眼睛都熠熠生辉。   许欢点头,把材料接到了手上。   直到进了办公室之后,才终于扬眸,直勾勾望着小夏,“说吧,今天谁来过?谁帮的忙。”   她大约能猜到先前定然有人来过梁氏,可红城会帮她的人,实在不多。   小夏扭着指尖,为难至极。   她眼睛瞅了瞅,指着不远处的沙发,“我下去之前,他就坐在那。”   “谁?”   “霍先生。”   许欢“啪”的一掌拍在桌上,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他坐在那的身影。瘦削又笔直地坐在沙发上,深黑的眼扫过四周,却也不知他会用什么样的眼神打量着这边……   想了想,她忽然有些烦躁起来。便甩甩头径直走到窗外往下看,果然瞧见了那辆正缓缓驶离的黑色路虎。   许欢心里猛地涌起一股奇怪的情绪,心里闷闷的疼起来。像是被人将心口狠狠剜开之后,又帮她缝了起来!   “许总您去哪?待会有会。”   许欢拿着外套就走,她刚到公司一小会,车子就停在外头。她就这么从电梯上直接下去,很快便将车开走。   有了上次的经验,如今在人流不多的道路上,许欢已经渐渐敢把速度加上去。   几分钟后,便在路口转弯时,追上的那辆黑色路虎。   “滴滴滴!”   她狂按了一圈喇叭,确定前面的人已经听见之,便立刻开灯超车。“嗤”的一下,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男人从车上下来,瞧着两辆车之间一米不到的距离,脸色骤然阴沉了下去。   有些森冷的眸光直勾勾瞧着许欢,里头有些许责怪的意思。   许欢站在他面前,扬起手挽了挽被风吹落的发,以为他会发作,最终却发现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又径直转身。   “你什么意思?”   “把你的车开远点。”   男人的回应淡漠而疏离,见许欢没有配合的意思,便干脆挂了挡车档,准备从后面离开。   可许欢性子一旦拗上,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她干脆拦在了车旁,大有他不出来便不离开的模样。   “为什么出现在梁氏,又为什么要帮我?造成现在局面的人是你,如今伸出援手的也是你。你不该是最希望梁氏败落的人么?”   拉开的车窗透进一股股风,比起昨日大雪纷飞,今天在和煦的日光照耀下,却有些春暖花开的意味。   男人径直坐在驾驶座上,日光打在他侧脸上,在鼻翼下形成淡淡阴影。瞧着便有些冷漠的意味。   “想做便做了,何须理由?”   许欢将手搭在车门上,红唇微微扯开一抹弧度,“霍先生平时就这么管理人事?打一巴掌,再给一颗枣。前手灭了许氏,后手烧了我家的老房子。现在好了,等抚养权到手,就换一种方式?”   霍霖深这才扬起眼眸看   她,里头盛满了深邃到看不见底的情绪。像盈了火和水,不可交融、却拼了命的在里头纠缠。   “那两件事,与我无关。”他从车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了她,“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至少这次我帮你,没有后手。”   “你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值得信任。”   许欢嗤笑,抚了抚发。   “那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她背对着阳光低头翻看资料,精致干净的脸上落了淡淡金色。白皙的肌理和红唇,是雪地里最动人的诱惑。   霍霖深如今总是会不经意回想起她最最动人时的画面,想起她甜腻腻对自己笑的模样。   如今日光正好,照在她脸上,宛如当初。   这一幕忽然让霍霖深忍不住,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就抬起手抚了上去。   正好落在她脸颊上,掌心是柔软白皙的皮肤……   “啪!”   下一刻,清脆的声音在两人耳旁响起,男人诧异地看了看自己被拍开的手,苦笑,收了回去。   “你做什么?”   霍霖深先是一愣,继而摇摇头。   他本也不想对她做什么,只是心意所至,便伸出了手。   谁料她反应那样大……   “这些资料我回去会好好看的。你给梁氏的东西,最好尽快拿回去,我不敢要。”   许欢没有再继续呆下去,心道在呆着怕也得不出结果。   那个男人今天,太不对劲。   霍霖深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掌,被她重重拍开的那处还透着淡淡血色。直到许欢说完离开,才终于扬起眼眸,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一直开着的手机里此时终于传来一声叹气,“她走了啊,这反应也正常。毕竟是许欢嘛,以前……”   “不。”   霍霖深摇摇头,想着她离开前的那句话。   不是不要,是不敢要。   她本是那样胆大妄为的人,如今却当着自己的面,说出“不敢”二字。   霍霖深就这么站在原地,任凭风渐渐转凉。许久没有动作。   直到突然很久之后,才低头看了看腕表。   他驱车离开,扯开薄唇。   冷冽的模样渐渐转成苦涩,继而喃喃出声,“我好像,伤她太深了。”---题外话---谢谢妹子们的荷包月票~亲亲。   ☆、第九十一章 你现在的行为,我可以理解为讨好是不是   他说,他好像伤许欢太深……   陆良明沉默着一时没有开口。   男人的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疏离,直到许欢的车彻底消失在视野内,他才终于关上窗户、发动车子离开,一气呵成。   又隔了许久,电话里才传来陆良明的声音,“那天的枪来源查出来了,持有人目前还在市内,之前出现在青花路,刚离开不久。”   “是什么人?”   提及正事,霍霖深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他眯了眯眼,车速不减,径直朝前开去,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陆良明的声音上枞。   “姓吴、叫吴萧楠。”   霍霖深脑海里闪过这个名字,怔了几秒。   “对了,还有件事我得告知你一声。”   “说。”   “陈二小姐失踪了。”   ……   没有人知道陈羽姗此刻在哪里,包括她自己。   她如今只知道自己处在一个十分阴森恐怖的地方,全身酸软无力地躺在床上。抬起头,只能看见从窗外射进来的一束光。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那天所有人都从现场离开之后,她偷偷跑了进去。在还来不及寻到自己想找的东西之前,就已被人敲晕。   醒来,便是这里。   “吱呀”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有脚步声渐渐靠近。   她瞪大眼睛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下意识往床脚缩去。可很显然,男人没给他机会,只随意抬手,便抓住她脚踝,将人拖了回去。   力度太大,脚踝被握得生疼!   “你想做什么?”   陈羽姗越发恐惧。   而那人始终不说话,从小小的窗户里射进来的那一束光,就落在他头顶上。偶尔身躯一晃,陈羽姗便能瞧清楚那张脸!   一张比女人更要妖媚而邪肆的脸。   “怎么,羽姗姐姐你不记得我了?”   这是她被抓到这里之后,第一次听见对方说话。   可正是因为这极具特色的沙哑声音,让陈羽姗真正想起了他是谁。   在那瞬间,她在大脑飞速运转,用尽所有努力去回忆当年与他认识的点滴。   “羽姗姐姐,为什么你和云姗姐姐一模一样?”   “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呀。”   “那为什么霖深哥哥和云姗姐姐玩,不跟你玩?”   陈羽姗骤然想起许多年前陈家佣人的那个孩子,自小便长了一张漂亮干净的脸。很讨人喜欢。   陈云姗尤其爱与他亲近!   又或许是因为他没有父亲,所以更喜欢与年长的玩伴一起。   只是后来因为搬家渐渐消失在记忆里……   “小……小楠。”   “真好,羽姗姐姐还记得我。”吴萧楠舔了舔唇,笑了。   陈羽姗惊恐瞪大眼,望着那张格外妖冶的面容,忽然整个人都往后缩了几下,“小楠,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要……”   她缩成一团,眼神戒慎又紧张。   吴萧楠却只冷笑着看了她一眼,而后缓缓靠近,修长尖细的指尖勾着她下巴,轻靠在她耳边说道,“你知道,人做错了事,都是要受到惩罚的。”   ————————   那一天晚上,许欢正驱车往红城最富盛名的那处酒吧里走。   梁氏在霍霖深的帮助下,此次之后非但没有什么损失,反还增强了自身实力。此时在副董的组织下,几名高管和秘书约在酒吧好好畅饮一番。   许欢接到小夏电话的时候,那边已经开始了。   她走进去,望着里面不住闪烁的灯光,蹙了蹙眉。而鼻尖里嗅到的,更都是刺鼻的烟酒味。   “许总,这边。”   小夏招呼她过去,却有些为难的样子。   “大家都挺开心啊,许总您可算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来来来,既然已经到了,我就先敬您一杯。”   许欢蹙眉,没有去接。   她只一言不发地站在桌旁,精致的脸早已沉下,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模样,“看来大家兴致的确不错,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出来喝酒。”   “嘿,那还不是因为许总您么?您把霍氏拉到了我们这边,咱们还怕什么?以后跟霍氏合作,不就等着吃香喝辣么!”   “你们别胡说,许总没打算接受霍氏的资助啊。”小夏性子急,急匆匆帮着许欢解释了几句。   可这话一出,在场的另外几人都不约而同沉默了下来。   张董端着酒杯的手就僵在半空,等了许久之后才缓缓收回。那张布满肥肉的脸也渐渐变得狰狞起来,“许总,您可别在这个时间点跟咱们开玩笑,公司最近起起伏伏的,大家伙心脏都不好受。”   “我没有开玩笑。霍霖深是什么人你们还   tang不清楚,只瞧着眼前这点利益,就不怕改天被他玩个釜底抽薪,连这点底都没了?”   “哈,您还没喝酒,就已经醉了么?”   许欢抿紧唇,秀气精致的眉蹙紧成细细一条。   见她这般反应,张董忽然重重拍了一掌,“许欢,你知道我们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谁!”   他喝了点酒,此时越发激动起来。刚走了两步,又踉跄几下,刚刚还放在桌面上的玻璃酒杯,被他一撞之后,“哗啦啦”滚落至地面。   小夏惊呼一声,瞧着情形不对连忙拉着许欢走。   可许欢就立在桌旁,挑眉盯着他,似笑非笑,“张董是梁氏的老员工了,说起来也算创始人之一。到这时候,难道还要冲动?”   “哈!你个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什么叫冲动么。”   他抬手,往许欢头上扫去……   不远处的酒吧大门正好又被打开,两道身影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走了过来。   “我是来找人的,你看看照片上的女人,见过没?”   服务生盯着陆良明拿出的照片看了两眼,又抹了一把汗在身上,“哟,我们这边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长成这样的人最近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了。”   “您瞧,大眼睛高鼻子小嘴巴,还有这瓜子脸……兄弟不是我说,全国的网红都长这样,您要不干脆换一个?”   陆良明当即扬起手,对那油腔滑调的小子翻了个白眼,“行了,别在我这贫。找你们经理过来。”   他和霍霖深亲自过来,就是因为消息不确定,不愿打草惊蛇。   而年轻的服务生这时也总算识趣了,连连点头要去找经理。   正巧有人急急忙忙赶过来四处挥手,“去两个人到18号桌看看,梁氏那边的人闹起来了!”   听见声音的安保立刻过去了两个,陆良明耸耸肩,心想这家酒吧他也来过不少次,平时在包厢里倒没觉着这么乱呐。   “上回我把它卖掉之后这里就越来越闹腾了,要不还是买回来,你觉得还能赚不啊阿深?”   他四下看了看,却没瞧见霍霖深。   “喂?人呢。”   服务生嘿嘿一笑,有些尴尬地朝着某个方向指过去,“他往那边走了,陆少您请。”   陆良明嗤笑,一掌拍在他肩上,“反应不错啊小子,记着,瞧见这张脸,立刻告诉我,嗯?”   “好嘞。”   陆良明朝十八号桌走过去时,那边所谓的“闹事”已经结束了。   两名保安在旁边看了几眼之后,识趣地退到一旁,还顺手将围观人群解决掉。   霍霖深背对着他站在桌旁,身后明显护着一个女人。正凶神恶煞望着对方。   若非自己认识那个女人,他该要以为身后这个,才是仇人了。   于是陆良明吹了声口哨,拨开人群走过去看了看,“许欢,你怎么这副模样?”   许欢抬手抹了一把脸,刚刚在争执间也不知是谁将一杯酒泼在她脸上,连着垂落的发一起,湿透了。   “擦干净。”   蒙头罩下一块布料,许欢瞧了瞧,才知道是霍霖深从张董身上扯下的外套。   许欢拿起来看了一眼,随意扔了回去,正好甩在霍霖深脚边。   “我拿纸巾。”   那衣服上也不知沾染了些什么东西,酒味烟味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混在一块,她嫌弃的紧。   “霍霖深,你们俩口子有什么事就私底下解决好不好?你给梁氏的资源,我要收,这丫头不肯收。”   “一个不肯要,一个不肯拿回去。特么的就没见过这么事儿的夫妻!”   许欢冷冷撇了他一眼。   “张董慎言,我现在单身。”   张董事被这话一噎,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悻悻然啐了一口,走远。   许欢见事情落幕,擦干脸上的酒水之后,缓步朝外边走去,可男人几步追上她。   他身上带着的淡淡薄荷味道飘散在空气里,而那脚步在靠近自己身侧时,停留了半拍。   “许欢。”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低哑哑的,因为酒吧的喧闹还差点听不清楚,“那些东西,你可以收。”   许欢下意识张嘴,很想告诉他自己根本不会要。   然而霍霖深长手长脚的,连走路也比旁的人快。这么发愣的时间,便已走远。   “唉!”身后的某人重重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十分做作。   许欢翻个白眼,“又怎么了?”   “欢欢呐,许大小姐哟。那些东西你真的可以收。”   “为什么?”   陆良明到此时才终于敛起神色,正儿八经地回她,“林国回来了,被他抓着揍了一顿。然后、嗯,又被人枪杀了。”   许欢愣了愣,擦拭着衣领的手指顿在半空   。   “所以最近阿深的态度……你明白我的意思。”   她蓦地睁大了眼睛,忽然明白过来那话里带着的意义。于是立刻转身,朝外头追了上去。   ——————————   “霍霖深!”   男人正好走到车旁,在听见她的声音之后,将放在车门上的手指又收了回去。   许欢隔着车身,站在他对面。   身后五彩霓虹就落在她头顶,让发上显露出各种颜色。而那张莹白的脸,却因阴影而瞧不太清晰。   只是其上那双眸子,依旧清亮迷人。   “原来那才是你非要帮助梁氏的原因。”   她轻描淡写的语气,也不知是嘲讽、抑或是真的不在意。   霍霖深垂下眼眸,任凭鲜艳的灯光映射在他眼里。   他没有否认许欢这个决定,若非确定当年事情因果,他大约也不会明里暗里地再帮梁氏吧。   许欢缩了缩脖子,晚上风大,吹起她刚刚被人泼湿的发,愈发的冷。而后他便迅速开口,“他有没有说凶手是谁?”   他?   霍霖深却不需要任何思考便知道许欢话里的这个“他”指的是谁。   当即摇头,“在开口之前,被人杀了。杀他的人来过这里,所以……你小心些。”   许欢倒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她只是当年事情的受害者,再如何也找不到她身上。   “回去吧,外面冷。”   许欢不说话,晶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男人忽然蹙了蹙眉,有些不解。   于是指了指车,“我送你?”   许欢拉开车门上去,坐在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座位上。   气氛格外安静而冷漠。   男人将手指放在方向盘上,隔了许久才探过身去,替她把安全带系好。   许欢垂眸,望着帮自己系安全带的男人。   想起他最近对自己的态度,忽然笑了起来,“霍霖深,你现在的行为,我可以理解为讨好是不是?”   他的动作骤然停下,随着“咔擦”的声响,安全带扣好,这才坐了回去。   可对于许欢的话,他却等了许久才开口。   “你说过我不懂这个词的意思。”   许欢挑眉。   “是说了,没想到你还记得那么清楚。那么应该知道我曾说过,并不因为这件事恨你。那时陈云姗闹得那般僵,你夹在中间,却处处维护着她。我难受、你也不好受,何苦那样呢。”   “所以入狱这五年,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她笑了笑,却有些云淡风轻的意味。   到后来,许欢走到格外繁华而又顾忌的街道上,看着装饰高雅靓丽的橱窗上印着的店名,才忽然明白自己为何竟想努力表现得不在意。   不过是几个字而已——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霍霖深看着她眼里的平和清丽,忽然怔在原地。   他到这时才发现,原来所有人以为的悲惨人生,在许欢眼底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并不把那五年当作生命里多值得缅怀的一段日子,她眼睛里看见的永远是以后,而不是过往。   只是他自己,反而活在怨恨之中,不可自拔。   “那些东西你收下。”   他声音低哑干涩,憋了许久,也只说出这几个字。   许欢垂眸,红唇扯开淡淡的弧度,却没理会。   男人似有些烦躁不安,拿了烟想点,又瞧见她蹙眉的模样,只得又放回去。身体换了个位置,斜斜望着她。   “霍氏的股份,也会还给你。”   “另外,如果你还想要许氏……”   “霍霖深,你很大方。”许欢话里明显在夸赞他,可那语气听在耳朵里,却不知怎么的,让人格外不悦。   她嘴上在笑,可眼睛却冰冰冷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有多少人,在笑的时候,眼睛是冷的呢。   “既然那么大方。不如……把渊渊给我吧?”   男人的脸,沉了下去。   许欢这几年,早已将“得寸进尺”这个词学了个透透彻彻。有此良机,自然不愿错过。   可身侧霍霖深身上的气息,也骤然变得冷漠疏离。   他紧抿薄唇,终于点燃了那支烟,“不可能。”   许欢脸上端着的笑容,突然就没了。   她好声好气与他说话,无非是看在他刚刚替自己挡了一杯酒的份上,如今又摆出脸色,倒是给谁看呢。   “既然不可能,又凭什么强要求我接受你拿来缓解内疚的东西?”   许欢冷笑,再无方才的云淡风轻。手指互相勾着,像勾着他心里某处情绪。   “说到底,你还是心里不安。你觉着内疚   ,觉着当年的指控错了,觉着愧对了我,是不是?”   他没说话,心里闷闷的也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只狠狠吐出一口烟雾,任其烦乱地在车内漂浮。   耳边却又传来许欢有些缥缈的音,“所以啊,你那么努力。努力想法子让自己良心安稳。那样伟大的霍先生,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卑鄙无耻?”   她语气虽轻柔,话里的字眼却如同利刃般,透入骨髓。   霍霖深沉默不言语。   他用力拽紧了拳头,骨节泛起些许青白之色。目光落在许欢镇定自若的脸上,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车厢内的黑暗与安静,与外头霓虹闪烁的光亮和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可许欢“砰”的一声甩了门,离开这里。   霍霖深坐在驾驶座,看着她往旁边走去,看她气呼呼的背影,心里却总涌动莫名的情绪。   当真,是因为内疚么?   ……   陆良明在酒吧里没有离开,等着他。   瞧着他进去之后,挥挥手点了杯血腥玛丽。   “谈得如何?”   “崩了。”   他面无表情说出这俩字,陆良明却差点将嘴里的酒喷出去。   “崩了?”   “嗯。”   “她怎么着为难你了啊。不是我说,许欢这人吧有时候是不太会看人眼色,趁着现在你想弥补她的时候,应该赶紧多要点东西啊。”   霍霖深白了他一眼,眯着眼将那艳红的液体一口闷下。   “她不会是要渊渊吧?”   “嗯。”   陆良明想了想,试探着开口,“不然,就给她?”   “不可能。”   男人嗤笑,没有任何迟疑便已拒绝。   陆大少有些不解了,“既然心里过不去,不如就把孩子给她。你舒服,她也不再跟你闹。”   话说到这。   霍霖深却突然放下酒杯,眼睛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   他抬手捂着心口那处,重重敲了一次。   “我是不想让她再跟我闹,不想看她像看仇人一样看我。但渊渊,不能让。”   “为什么?”   他没回答,只格外用力地握紧了酒杯,指节泛白,青筋外露。   若是让了这回,以后再见,她怕连看都不会再看他一眼……---题外话---昨儿收到了wabwab妹子钻石和花花,感谢~   ☆、第九十二章 许欢,你考虑一下我好不好   霍霖深只觉得,自从脑海里升起这个念头之后,身体就不受控制。   他明白,若是把女儿给了许欢,以后她就算见了自己,怕也只会用最最平常而生疏的眼神扫过他。   又或者、优雅有礼地喊他——霍先生。   那样的情形浮现在脑海里,不知怎的让人觉得可怕。   “阿深,你把渊渊给她,一切就都解决了,你也不是非要留着这丫头在身边。许欢性子傲,不会做那种带着孩子躲起来的事,你以后还能经常见到孩子。芾”   “不。”   他惜字如金的一个字眼,让陆良明的神色也渐渐变得凝重枞。   半晌后,陆大少爷终于敲着酒杯,缓缓打量着他,“我说,你这是舍不得啊。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说过想她。这五年,甚至没去牢里探望过一次。”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发现,其实你不是因为恨她,而是从心里抵触这个念头。”   霍霖深蹙了蹙眉,有些抵触他的话。   可耳边依旧回绕着陆良明淡淡的言语,“其实你是在害怕,害怕见了她。发现原来有些东西,是不受你控制的……”   男人猛地墩柱,手指僵在半空,像听见什么不可相信的话。   他愣在那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后来很久,霍霖深想起这些,才方觉世事变迁的无奈。   或许陆良明说的对,他害怕把渊渊给了许欢,怕亲手切断了与她最后的联系。   他突然放下酒杯,透明玻璃上映出他有些泛红的眼眶。   他仿佛能在里头看见许欢的模样。   于是顾不上满身的酒气,迅速朝外面走去。   冷风将他吹得清醒了些。   黑色路虎从偏僻的道路驶向远方,避开了可能被查岗的地方。   霍霖的目光盯着不远处渐渐靠近的宅子,心里的念头一下子清明了许多。   许宅外有车。   银白色的宾利,红城虽不多见,但拥有的人也不少。   他正待下车,却不料眼角余光突然看见车牌上的字母,B?   红城是省府,向来是A,B、是风城的车。   ……   “尹夫人,这些事主要还是得看他们。我们也只能帮帮忙撮合撮合而已。”   许家明在客厅招待尹夫人。   后者已是第二次到许宅,如今见着了许欢,又多了些心思。   许欢只当全然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在打过招呼之后便走到院子里。   男人隔着铁门,瞧见了那道身影。   许欢站在树下,漫天星光都洒在她身上,莹白的脸如今瞧着竟像覆了层层星光,格外迷人。   他心里头火烧火燎的,忽然涌起一个念头,只想这么朝她过去将那柔软的身躯抱入怀里。   可下一刻,身后有灯光照射过来,一辆银色汽车迅速从他身侧驶过,最终稳稳当当停靠在许宅门外。   下来的人,是尹清明。   他四下扫过,便瞧见站在一旁的许欢,而后立刻朝对方走过去,又小心替她遮挡那几缕凉风。   “尹医生,这么晚你怎么会来?”   “我妈来了你家?”尹清明有些着急,探着头朝里头望了望,确定没有瞧见出什么大“事故”之后,才将一颗心收回肚子里,“她没为难你吧?”   许欢摇摇头,瞧着他着急担忧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当然没有。再说就算为难了我,也不会发泄到你头上,你紧张什么。”   “这不是都为了我的事么。上回家里非要找人相亲,我说漏了嘴,他们就知道了。”   尹清明小心翼翼看了许欢一眼,确定她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大着胆子朝她伸出手。   厚实温热的掌心,握住了她的。   许欢几乎是反射性地想抽离,可也不知是因他的目光太过干净诚恳,抑或是顾及家里父亲的面子,终究将手留在了他掌心里。   “抱歉,我不该随意把你牵扯进来。待会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劝她,不会再让她过来了。”   许欢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面上的笑容没有止住,在路灯下明媚又迷人。   他总还如年少时那样迷恋她,对许欢的感情也从未有过任何迟疑。   于是下一刻,突然冲她开口,“许欢,你考虑一下好不好?”   “考虑什么?”   “我妈现在在说的事、结婚的事……虽然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心理医生,尹家的产业我还没有继承下来,确实比不得别人。但、至少我会真心待你。”   许欢忽然就愣住了,视线从尹清明的脸渐渐往下,最后落在自己被他捂在心口的手上。   她或许是从未见过有人用这样真诚而干净的目光看着自己,从未听见这样见到过这样简单却诚意十足的表白。      一时间,竟忘记了将手抽回去。   她摇摇头,算是回应。   不远处黑色汽车内,男人的手指攥在方向盘上。   修长的指尖将方向盘整个圈在掌心里,凸起的骨节处处是青白之色。   若是有人在这里,定能看见男人紧绷着的下颌线条,以及被狠狠咬紧的牙关。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望见两人亲密挨靠在一起,许欢的手约莫是覆在尹清明心口,而那张莹白的脸上,始终是笑容……   他心里骤然涌起一股无名火,一下子就从心口烧到了头顶。   火焰越来越大,最后让他也不知怎么的只想冲上去将两人分开。   然而在他行动之前,屋内却又有了动静。   陆良明和梁孟音偕同一名中年女人,从客厅走了出来。   几人互相说了些话,便都走到屋外。   许欢和尹清明,立刻分开。   然而另外那几人,还是笑了笑。   霍霖深隔着那么远,都能感觉那笑容是暧昧。   此时最前方那辆银白色的车上有司机,在中年女人的交代下已经提前将车开了回去。尹清明和那中年女人则朝后面那辆走来,霍霖深才得已看清楚。   原来,是风城尹家的那位。   他骤然眯起眼,瞧着许欢和尹清明站在一旁,而尹夫人和许家明握手寒暄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不久之后,尹清明终于和尹夫人一起离开。   整个院落外,安安静静的。   许欢回去的时候,走在后头。   天色确实不早了,王叔如今年纪大了已经早早去休息。   她把铁门关上,正好落上锁……   可忽然间迎面罩下一道黑影,将她全身牢牢覆盖住。一双有力的手掌从铁门外探进去,握紧了她的手。   “你!”   她惊诧万分地抬起头,正对上男人深黑的眼,“你怎么在这?”   “那尹清明呢,他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男人不答反问,半眯起的眼眸里,透着些复杂的意味。而那话说出口,除了疑惑之外,更像是质问。   许欢挣扎了下,手腕还是被他握住,即便隔着铁门他进不来,自己却还被他困在这里。   “不肯说,嗯?”   她扭动着手腕,顾不上可能带来的疼痛,非要将自己的手从男人的控制中抽出来。   霍霖深只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可用上的力道却一点不小。到后来两人手腕相接那处,已经传来火辣辣的刺疼感。   “我没必要告诉你。”   她却还不肯听话将门打开,或是乖乖回答他。   “许欢……”   他开口,声音低低哑哑的,力度也松缓了些。   许欢立刻抓住了机会,从他的钳制中退开……   “虽然不知道霍先生为什么出现在这。但我的事、与你无关。”   话落,她连瞧也不瞧他一眼,便已转身。   男人一手握在铁门栅栏上,摇晃了几下,于是在静默的夜里发出尖锐的声响。   随后他漠然掏出手机,“文鹏,查查看尹夫人最近为什么来红城。”   “阿?大概是因为她儿子吧?最近尹夫人在找自己儿子这事已经传遍附近几座城市了。”   “找儿子能找到许宅,嗯?”   “许……许宅?”   文鹏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戒慎地开口,“我明天就吩咐下去。不,我现在就去,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他挥手赶走了想招呼自己喝酒的人,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跟着霍霖深这么多年,他别的没学会,察言观色这一点倒是没漏下。   直到文鹏乖乖去办事之后,霍霖深才终于放下手机。望着许欢已经走远的身影,神色复杂。   ——————————   几日之后,红城迟到许久的暖春,终于来到。   街道上处处都是春暖花开的景象,早早开了的花红遍了整座城。   大街小巷里,都是踏青的人群。   陈羽姗的模样显得有些特立独行,那张憔悴的脸哪怕是放在大众面前,怕也没有人相信她是昔日的陈二小姐。   她来到一个偏僻的处所。   外面戒备森严,“戒毒所”三个大字高高挂在门上。   樊耀云就在这里面。   她早该来一趟这里的,可又生怕被人猜到霍渊渊的绑架事件与自己有关,因此对樊耀云避之惟恐不及。   手机在此时突然响起,她小心翼翼拿起来,四下看了看才接通,“别耍花样,进去让他打电话。羽姗姐姐,如果你想趁机跑出去,死了可别怪我。”   陈羽姗浑身哆嗦了下,四下到   处看,却依旧没有发现吴萧楠的身影。   “看什么,还不照我说的话去做!”   “我知道,我会去做的。”陈羽姗早已是惊弓之鸟,近段时间她实在是被摧残得厉害,如今哪怕是听见吴萧楠的话便已觉恐惧。   “要不是霍霖深全城搜捕我,你以为这点小事还需要你出面?陈羽姗,这可是你赎罪的大好机会。你害死了云姗姐姐,至少要为她做些什么吧。”   陈羽姗几乎崩溃,咬着牙解释,“我没有。我还要说多少遍你才信,陈云姗不是我杀的!”   她曾无数次有过这样的想法。   因为陈云姗无论样貌才华事事都在她之上,甚至连她喜欢的男人,都喜欢上陈云姗。   她是想杀了陈云姗,但还没来得及下手之前,她就已经死了啊!   “嘟嘟嘟!”   手机里传来公式化的声音,陈羽姗只能放弃解释,乖乖朝戒毒所里走去。   ……   许欢在那天下午接到了电话,从未见过的陌生号码,难以辨别的沙哑声音。   “欢欢姐,是我。”   樊耀云已经在里面呆了一个多月,毒未戒掉,模样却已是人不人鬼不鬼了。他拿着电话,按陈羽姗授意的话,一字一句开始说,“我最近太难受了,他们变着法子折磨我。”   “小云……”   “毒是戒不掉的,太深了。”   “我想我快熬不下去了,最近总想起我们小时候的日子。想起你领着我在院子跑、去学校里上课、去跟人打架……”   许欢如何不会回忆那些日子,日日无忧虑,时时不扰人。   “欢欢姐,我想见你。很想、很想。”   他说完便放下电话,一双眼眸早已浑浊不堪。   那段话大多都是事先编好的,可唯有最后那几个字却是他真实的想法。   他的确想她的,恨不得能立刻见到她。   然后亲手掐着她的脖子,告诉她如今的自己有多痛苦,让她也亲自感受这滋味!   “都按你的要求打完了电话,羽姗,你不陪陪我么?”樊耀云舔了舔嘴唇,直勾勾盯着她。   陈羽姗自是不愿,找了个借口便要搪塞离开。   可樊耀云如今已是半疯的状况,二话不说就将她扯了过来,手一抬将她裤子扯下,毫不客气地就凑了上去。   “樊耀云!”陈羽姗被他压在桌上,只能尖叫一声,却来不及反抗。   她几乎可以感觉到这间房子之外,有人正打量着这边。   一阵强烈的羞辱感从心底升起,让她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可樊耀云,却早已食髓知味,一时半会还不肯放过她,只靠在她而后轻声说道,“你刚刚塞了很多钱给他们吧。既然是你交代的,就放心,不管你怎么叫,他们都不会进来的……”   她本就是以樊耀云的女友身份进来探望,又神秘兮兮塞了一大笔钱给他们。请他们不要打扰。   如今樊耀云对她做这些事,竟没有人出现……   陈羽姗狼狈不堪。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她才全身疼痛的离开这里。   她几乎还能嗅到自己身上传来的味道,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洗干净自己。   出去时,旁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格外怪异。   刚离开不远,角落里便窜出一道黑影,将她拉了进去。   “怎么样,事情都办妥了吧。”   “嗯,许欢会来的。”   吴萧楠嘿嘿一笑,指尖勾着她明显被人咬出伤口的下巴揉了揉,“真不是我说……你啊,真贱。”   和云姗姐姐,没法比。   陈羽姗哆嗦着不敢反抗。   下巴破损那处被他用力揉搓着,已经被撕掉了一整块皮。   疼得直抽凉气,却只能小心翼翼求着他,“小楠,那我现在可以走了么?”   “嗯哼,可以呀。你回去吧,回去等着我,等我去找你……”   闻言,陈羽姗蓦地瞪大眼睛,“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他垂眸,拎着一个状似琴盒的东西,面无表情朝前走,“自然,是还没有玩够你。”   ……   陈二小姐在消失一个多星期之后,突然出现。   狼狈不堪的模样在回到家里半个小时之后,便早已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浓艳精致的面容,和那总带着的高雅的气质。   霍霖深接到电话之后,便径直赶了过去,直觉告诉他,陈羽姗的消失极不简单。   可到陈家之后,陈羽姗却只干净清爽地坐在客厅里翻看杂志。   红颜的唇偶尔吐出细细笑声,乍一看,还有些岁月静好庭院无惊的意味。   她听见脚步声,回头就看见霍霖深站在那。   “霖深。你特意赶过   来了么?”   霍霖深冷眼打量了她一遍,淡淡“嗯”了声,“这几天去哪了?”   “哦,我就是心里不痛快,躲起来安静了一段时间。”   “你别听别人胡说。以为我被绑架了什么的。”   男人挑眉,渐渐走到她面前,“既然想躲起来,怎么不听话出国去。”   “那是、因为这里更熟悉呀。”   男人却很明显地不相信她,随意扬起手,便扣住她手腕。   还带着温热的指尖触碰上去,在陈羽姗惊喜又紧张的情绪下,轻轻挑开了她的衣袖……   白皙的手臂露在外头,上面却有一道道青紫的痕迹。   陈羽姗脸色大变,想把手收回来。   可霍霖深紧紧扣着,她哪怕用尽全身力气,也抽不走……   “说,吴萧楠在哪里?”   这个名字一出现,陈羽姗整个都紧张起来。   她如今早已是惊弓之鸟,几乎是听见吴萧楠的名字,便全身僵硬。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吴萧楠,我、我不认识。”   “不认识?以前他可是云姗的小跟班,云姗说什么他便做什么。你倒是跟他不熟,因为他偏偏又十分讨厌你。”   霍霖深渐渐蹲下身体,眼眸落在她颈侧。撩起垂落在她脖颈处的发,瞧着上边明显的印记。   “好好说,乖。”   他还哄她。   可陈羽姗哆嗦着,恨不得连呼吸声都收了起来。   谁都知道,霍霖深从不哄人。   除了陈云姗之外,他甚至不曾对哪个女人低声下气过。   从小到大,谁敢忤逆他?   “霖深。”   “嗯,听话,好好想。”   陈羽姗望着他带笑的眼眸,可却没有感到任何温柔。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因而更知道当霍霖深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真正是怎么想的!   “在、在花荷路,租了一栋房子……”   “前些天有人去搜过。他本来不敢再住,后来干脆把隔壁租了下来。”   霍霖深面容沉了下去,森冷的模样让陈羽姗几乎喘不过气。   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到此时才终于肯解释,“他想报仇,他杀了林国。现在,还想杀一个人……”   “谁?”   “许欢。”---题外话---因为后台定时发布时间不太能精确到分,所以上架之后我一直是等到凌晨更新了才睡来着。   咳,时间长了我有点熬不住。   那什么,之后就不都踩点发啦。   不过大家早上起来刷新都会有的,也好都早点休息呀,不要影响你们的美腻~   ☆、第九十三章 真凶是谁   后来很久,许欢都对那一天记忆深刻。   那一年红城正好转暖的时候,她接到樊耀云的电话,说是想见见她。   哪怕已经在樊耀云手上吃过一次亏,许欢也没有过多怀疑。   可直到人在戒毒所外那条小径上被人用刀抵住后背时,她才恍觉,自己又天真了一次。   抓她的人,她压根不认识。   只瞧着那张比女人还要妖冶漂亮的脸,有些意外枞。   “醒了?”   那人背对着光,半张脸都被阴影遮住,看不真切。   “你是什么人。”许欢挣扎了下,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动了动,发现手腕被人绑住,但除此之外并未有其他束缚。   这个人很自信,根本不害怕她逃跑。   她四下瞧了瞧,才发现已是天黑,而室内不过是一间及其普通的房间。   许欢辨认不出地点。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想做什么。你知道我的身份么?”   “知道。”   那人轻轻笑了下,颇有些天真无邪的意味,“许欢。霍霖深的前妻。”   许欢忽然怔住,继而又听见他说。   “我姓吴,吴萧楠。”   “抱歉,我并不认识你。”   她在记忆里搜寻,却怎么也想不出这个人所代表的意义。   甚至连“吴”这个姓,近来也只听过吴子川这个名。   吴萧楠点点头,“咔嚓”一声,将拆开了的枪又组装了起来。   “不记得我没关系,你只要记得我是为你曾经犯下的错来惩罚你的就好。”   许欢忽然觉得,这个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越发谨言慎行,“我犯了什么错?”   “你害死了一个人。”   又是这句话!   许欢每每听见这话时,便恨不得将对方的嘴用胶布封起来。   她挣扎了下,克制住冲动,“陈云姗不是我杀的,杀人凶手已经找出来了!”   “害死她的人是林国,前几天被人枪杀……”   枪?   许欢的视线落在那正在被人仔细擦拭的枪支身上,枪身漆黑透亮,让人有些害怕。   她忽然瞪大眼睛。   “我说过,所有做错事的人都应该被惩罚。林国已经死了,而你,抛弃云姗姐姐自己一个人逃掉,让她经历那么恐怖的事。”   “所以,你也该死!”   他竟然笑出了声,那一瞬间便立刻抬手举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许欢!   许欢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没见过这东西。   “等等!”   “我虽然不知道你和陈云姗是什么关系。但既然你想提她报仇,除了我,还应该去找罪魁祸首。”   “林国是被人收买的,幕后指使的人……”   “我会让陈羽姗生不如死。”   许欢骤然僵在那,耳朵里听见陈羽姗这个名字,还有些讶异,“陈羽姗……”   她努力保持脸上的笑,“你怎么会认为是陈羽姗,她应该没有那个胆子去害自己的姐姐……”   “你闭嘴。她是凶手这件事,我很确定。”   吴萧楠冷笑,忽然将枪放了下来,从怀里逃出一把刀。   许欢只瞧着他持刀的手势,便知道他应该真正受过训练。   若他真想杀了自己,怕是怎么也逃不过去了。   “你杀了林国,现在又杀了我,那么陈羽姗如果不是凶手,可能知道凶手线索的人不就又少了一个么!”   “我当时也在现场,我也算当事人。也许通过我还能找到真正的主谋……”   “不必了。”   吴萧楠却不理会她,只面无表情渐渐朝他靠近。   那张美艳的脸上,露出的笑容宛如恶魔,“放心,我很确定是谁。”   许欢听见耳边传来的冰冷声音,终于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阻止。   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何那样确定凶手是陈羽姗,只知道此时还不如闭上眼睛。   而后几乎能感觉到冰冷的刀刃经过脖子那处,冰冰凉凉的触感总让人不自觉生出恐惧。   她没有避开。   这样,至少能有个痛快吧!   可下一刻,刀尖却停留在她脖子上,没有再靠近。   她感觉到丝丝刺疼,垂眸便发现衣服上已经沾了几滴血。   可吴萧楠,却在那瞬间跑到了窗户后。   许欢瞧不见外头的场景,但她听见了车辆驶入的声音。而那停车的声响便已够让她辨认出是谁。   霍霖深开了不知多少年的路虎,她连声音都印象深刻。   她只看见吴萧楠躲在墙后,阴冷的目光仿似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魔,   tang每一次视线移动,都让人心惊肉跳。   许欢偷偷朝门边移动,克制住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男人就站在门外。   身上的黑色大衣裹住身躯,全身像都隐藏着一股力道。   在深黑的天色衬托下,那张英俊冷漠的脸,格外僵硬。   “把人交出来,云姗的死,跟她没有关系。”   他似是认识这个人的,许欢瞧着没有其他人在,本想出声警告他。   可霍霖深一开口,便将她到嘴边的话逼了回去。   他认识这个人?   “我再说一遍。云姗的死跟许欢没有关系,把她放了!”   “跟她没关系?”   许欢听见吴萧楠又用那样尖锐而令人恐惧的声音提起自己的名字,顿时全身僵硬不敢乱动。   还好,他似乎并没有现在动手的意思。   “那跟你有关系对么?你明知道姐姐她喜欢你,可你偏还要娶了这个女人。”   “你既然那么清楚,就也该知道,当年的我,无论如何不能娶云姗!”   “借口而已。”   吴萧楠忽然笑了笑,声调骤然降低。   他笑了笑,却让人越看越觉得恐怖,“对,我不应该杀她,应该——杀了你!”   他骤然抬起手。   许欢望着毫不设防的霍霖深,惊呼出声。   可吴萧楠抬起狙击枪之后,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像看见什么不敢置信的画面,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您为了这个女人,连枪都带出来了?”   许欢骤然瞪大眼睛,忽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老爷子还在国内时,对霍家的人下了死令。   霍家要生存,要强大,可以不择手段,可以卑鄙无耻。   但所有人都不许碰人命,不能随意打杀,手上要干干净净的,不能见血!   “跟我回去,你弟弟在我那。”   弟弟?   哈!   吴萧楠也不知突然受了什么刺激,眼神越发阴鸷恐怖。   “那个懦夫!”   “他那个年纪,什么也不知道,你还期待他如何?”   许欢一下子凌乱了,她大约能猜到霍霖深说的弟弟,应该是吴子川。   怪不得他非要将那孩子带回家去……   ——————   陈羽姗犹豫了很久,才终于决定跟上去。   她偷偷摸摸躲在一旁,看着霍霖深与吴萧楠对立,也看见了被关在里面的许欢。   通知的人都还没有到,她本只想亲眼看着许欢死去。   却没料到吴萧楠先动手的人,是霍霖深!   羽姗见着吴萧楠似要开枪,便突然尖叫了出声,“等等。”   “哟,我以为你应该跑了。”   吴萧楠舔了舔唇,身上黑色的衣服衬着他惨白的脸,格外阴森。   陈羽姗下意识退后了两步,“小楠,你是要替姐姐报仇的。姐姐那么爱他,杀了他,姐姐会原谅你么?”   “你应该知道谁才是姐姐真正恨的人,是谁让她郁郁寡欢,是谁最后和她在一块。你想想?”   许欢此时只恨不得冲过去扇她几巴掌。   这女人大概想自己死想疯了。   “闭嘴。”   霍霖深咒骂了句。   可没料到吴萧楠并未如陈羽姗所说将目标对准许欢,反而直接瞄准了她自己!   “你特么给我闭嘴。既然你都来了,反正要杀一个,我先杀了你。”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扣下扳机。   艳红的血散在空中,陈羽姗捂着腹部的伤口,怎么也不敢相信。   “你敢伤害她,就要接受这个下场。”   他冷笑着说完,因为一个猝不及防,挨了霍霖深一记。   那被他视若珍宝的枪也终于摔在地上,而手里的刀刃却径直朝霍霖深招呼而去。   许欢惊呼了声,却发现霍霖深还依旧背对她站着,而吴萧楠此时已经耳尖地听见渐渐靠近的汽车声。   他避开霍霖深,便立刻从后门逃跑……   许欢好不容易找到利器可以隔开绳子,眼角余光发现男人一直直挺挺站在那一动不动便开口说道,“你愣在那干嘛?得快些送她去医院呐……”   她只站在这边,便已经看见陈羽姗身下散落了一滩的血迹。心里焦急不已,却又无法帮上忙。   好在外边终于有人进来,随行的医生看见陈羽姗之后,便立刻将人抬上车。   许欢松了一口气,发现霍霖深到此时终于朝自己走了过来。   深黑的衣服裹住他高大的身躯,冷峻的面容上没有半分表情。   她伸出手让他帮自己解开,任由他牵着自己往   外走。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霍霖深没说话,只用力握紧着她的手。   男人的掌心厚实而温暖,许欢看在他刚刚救了自己的份上,终于没有挣脱。而是加快速度跟着他,至少能尽快离开这里,总是好的。   “还有,他是什么人?看起来很维护陈云姗。”   “闭嘴。”   这下,霍霖深终于有了反应。   却只微微停下脚步,沉声呵斥了她一句。   许欢面色变了变,发现周围已经来了许多人,便觉得有些尴尬,想将手抽回。   可他不肯,反还死死握着。   “霍霖深……”   她挣扎了下,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用力过大。   霍霖深摇晃了几下,就这么直挺挺朝她倒来。   许欢大惊失色,几乎下意识地想扶住他。   然而很不小心,一个不稳,两人一起跌倒在地。   “霍先生!”   医生赶了过来,略一察看了一番,并低头询问许欢他哪里受了伤。   可许欢如今只呆呆望着自己沾满了鲜血的双手,面容呆滞到无法开口。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事,刚刚霍霖深抓着自己离开时,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腹部刀伤,快,先止血!”   医生将他抬到了车上,一下子就忙碌起来。   许欢赶紧避开,给医生腾出位置。   可无论她如何用力,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都无法抽出来。   “你先放开我。”   他虽没有开口,却直勾勾盯着自己。   许欢从未见过他这般阴暗晦涩的眼神,像是要活生生将自己一口吞下去。   “霍先生,您必须立刻去医院进行手术。”   医生有些着急了,恨不得现在就把霍霖深塞到手术室里。   “喂,你没有听见医生说的么?快放开我!”   她生怕他就这么流血过多死掉了,忽然心里发慌。   “霍霖深!”   霍霖深却扯开唇笑了笑,而后轻声对着许欢说道.   “别乱跑,我出来时,你必须在。”   “如果见不着人……”   他会很难过。   ——————————   事实上,许欢想,她是因为霍霖深救了自己而留下来的。   而得知霍霖深受伤的消息,金莹连夜带着霍渊渊赶到了医院。   几个人统统坐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守着,直到他出来。   “没有伤到要害,不过需要一段时间修养……”   医生林林总总说了许多,许欢迷迷糊糊之中,听进去的实在不多。   她抱着霍渊渊,垂眸看了看双眼紧闭的男人。   暗暗想的却是……   早知道这男人出来时压根没睁眼,她何苦在这里守着。   这一夜实在太过荒唐,许欢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问了几句之后,听见梁孟音提起梁琛至今未归。   许欢摇摇头,“哥也没跟我联系,这几天,人像消失了一样……”   到后来渐渐发生那么多事,许欢回忆起这段日子时,恍觉自己也是迟钝得可以。   从梁琛回国之后,她身边曾出现过那么多无法理解的巧合,却从未往梁琛身上想去。   直到林国入境,梁琛也一直在查,而他死了之后,梁琛人也消失了。   凌晨医生总算确定霍霖深没有生命危险,众人才放下心。   文鹏连夜办理好手续,又安排了特等病房。   一直折腾了大半夜,到很晚众人才得已去休息。   “夫人,小小姐,今晚我会在这边守着,您二位先回去休息吧。”   “不要,我要陪爸爸。”   小姑娘执拗地开了口,小小年纪却已经明白什么是生离死别,因而见着霍霖深受伤,便有些心惊胆战的。   “小小姐……”文鹏想劝几句,但还没说完,便已经被霍渊渊打断。   “欢欢一起哦?”   许欢迟疑了下,终于还是点点头。   也不知文鹏最近在忙些什么,模样实在憔悴,既然霍霖深没有生命危险,他也不必要非要守着。   于是轻缓解释,“那行吧,我带着她。伯母回去吧,明天过来时带些他的换洗衣物就行。”   “哎,好。”金莹总还是放心许欢的,抚着额便走。   人老了,确实熬不住。   小姑娘这下放了新心,便腻着许欢,要她陪着一起睡。   也不知是谁心宽,干脆在霍霖深的病房里另外加了一张床,让母子俩就睡在旁边。   好吧。   霍渊渊也实在是觉得难受,昏昏沉   沉的直打呵欠。   “欢欢,睡觉。”   行,睡觉。   许欢抹了一把脸,顺了霍渊渊的意躺了上去。顾不上是不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睡在一起。   反正旁边那是个昏迷不醒的人,当不存在便是。   ……   早上   病房里十分安静,霍渊渊醒得早。   她自小生活规律,几乎总和太阳一道醒来。   入眼是陌生的环境。   惨白的天花板和医院独有的消毒水气味,在小孩子眼里,多少令人感到害怕。   她动了动身子,往旁边挪过去。   许欢还没醒,安安稳稳睡着。   在小姑娘眼里,和母亲睡在一起,总是幸福而安逸。   她瞧着许欢的睡颜,便干脆扬着手在她脸上晃啊晃的。   可久扰不醒疲累入睡的许欢,霍渊渊也觉着无聊,便想推她起来。   她伸着手搭在许欢脸上,软软的手指几乎已经碰着了许欢的脸蛋。   “别闹她。”   可下一刻,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霍渊渊止住了动作。   “爸爸。”   男人“嗯”了一声,朝她挥挥手,示意小姑娘到自己身边来。   春暖花开的时节,霍渊渊没穿外套,也不觉得冷。   她没爬上床,就乖乖站在旁边,小心翼翼掀开被子看了看霍霖深身上的绷带。   “这里、疼吗?”   霍霖深目光垂落,看着那张精致的小脸蛋,笑着摇摇头,“不疼。”   “你说谎,上回渊渊被画纸割到手指,都还疼。”   “因为你是女孩,爸爸不是。”   “爸爸是男人,不会累也不会疼。”   小姑娘已经快六岁了,显然不会相信这个幼稚的谎话。   她皱了皱鼻子,强烈鄙视自己这个爱说谎的老爸。   可霍霖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解释,“你看子川,前天你非要他帮你削水果。结果割裂了手,他喊疼了么?”   霍渊渊低着头仔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   子川什么也没说,默默拿创口贴贴上,也不管她哭闹,还坚持替她削好了苹果。   小姑娘想到他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只将削好的苹果递给自己的模样。   心里忽然有些闷。   唔……不开心。   霍渊渊于是乖乖趴在床边望着许欢,后来突然想起了什么。   “爸爸,我喜欢和欢欢一起睡觉。”   霍霖深没理她,闭着眼睛假寐。   小姑娘不死心,忽然回头,“难道你不喜欢吗?”   ……   “咳,喜欢。”   “那爸爸,以后我们可以一直这样睡吗?”   霍霖深突然不说话了,偏过头,静静望着这对母女俩。   清晨温暖的阳光从窗户外射进来,斜斜洒落一地光辉。   “你喜欢欢欢,我也喜欢欢欢。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大小两张越发相似的脸,都入了他眼底。   一个机灵可爱,扑闪扑闪望着他。   一个安睡恬静……   他能感觉到心里仿若悸动一样的情绪升起,最后萦绕在喉旁,痒痒的,缩了下。   开口时,声音沙哑阴沉,像大提琴和着钢琴的乐,“好。”   他说。   “好。”   许欢睁开眼,正对上他的。   ☆、第九十四章 她说我们早已不是互相关心的关系W+   四目相对,气氛尴尬。   许欢眼睛里充斥着的情绪,是迷茫和恍惚。   她刚刚,做了一夜噩梦。   梦见了自己死去的母亲,在那几乎扭转了她命运的那天,她连母亲最后一面都不曾见过。   梦见六年前所有来来往往的事,梦见那刚出生时皱巴巴的婴儿。   梦见渊渊和……霍霖深枞。   她睁开眼,正对上男人的目光。   像她从未见过的深沉和复杂,像天空中最远的那颗星,只能远远瞧见一道光,瞧见它的神秘,却看不透。   可里头蕴藏的光亮,哪怕隔着几万光年,也能瞧见。   “睡足了?”   许欢摇摇头,又点了点头。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小姑娘此时已经朝她扑过来,许欢没多想就将人抱在了怀里。   “妈妈。”   又香又软的小身子在腻在自己怀里,她干脆将之抱紧,轻嗅着孩子身上传来的清香味。   终于觉得昨晚的恐惧和疲累淡了不少。   “没事么?”   再度听见旁边传来的嗓音,许欢怔了怔,勉强冲他摇头。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突然发现霍霖深看自己的神情有些奇怪。   里头藏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让人觉得越发的,不知其意。   “许欢?”   “我能有什么事,你来的早。他没对我做什么。”许欢敛起视线,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打量了下依旧躺着的霍霖深。   他趟在床上一动不动,因为伤口在腹部,所以连起身也十分困难。   许欢走了过去,没去扶他。而是顺手按下铃,叫医生过来。   这动作落在霍霖深眼里,不知怎么的总让他有些不快。   “扶我起来。”   开口的是霍霖深,他上下打量了许欢一眼,而后朝她伸出手。   许欢怔了怔,却没理会他。   “等医生过来吧。”   余下那条手臂,孤单悬在半空。   而许欢只径直打开房门探出头看了看,瞧着有医生过来,才转身收拾了下自己睡过的床。   “你昨天,为什么会遇上他?”   耳边忽然传来男人沙哑干涩的嗓音,许欢动作略微顿住,“遇上了,就是遇上了。他想杀了我,还能找不着法子?”   霍霖深挑了挑眉,显然这个答案并不能让他满意,于是干脆刨根问题,眼眸轻轻眯起来。   “许欢,他还在逃。你知道他的危险性,就算没有枪,他想杀一个人,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时间。所以你必须告诉我实情,才能避免……”   “霍先生。”   许欢转身,打断了他的话。   她垂下眼眸,静静瞧着男人的眼镜。红唇微微勾起一个向上的弧度,清浅又自然。   “这毕竟是我的事。我如何见到的吴萧楠,如何被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没有事。虽然你救了我,但我想我还是有权利选择是否告诉你,对么?”   霍霖深抿紧唇,身上的气息骤然沉了下去。   薄唇上的淡淡笑容此时早已不复存在,连眼镜里的情绪,都越发冰冷。   他似要发作。   可过了几秒,眼眸半眯起,瞧见她脖子上的一处伤口。   所有气息尽数收敛。   “好。”   “你不说,我让他们查便是。不过……”   “你的伤口。”男人闷闷开口说了几句,眼眸微微眯起,指着她脖子上的伤口。   不知为何,看那并不深的伤口就该知道并不严重。   可明知如此,他却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想起这个,许欢下意识朝脖子上摸去。昨晚吴萧楠拿刀抵住她脖子时,她还以为会像被宰杀的家禽一样,脖子上一道血痕,悄无声息地失去生命。   “嘶……”   有点疼。   这个声音自然落在了霍霖深和霍渊渊眼里。   小姑娘眨眨眼,软软的指尖扬了起来,正好落在许欢的颈子上。   “轻轻的,有血。”   她手指又软又轻,碰在伤口那处,竟也没有太多感觉。   紧接着便凑了过去,在许欢脖子上呼了两下。   “这样就不疼了吧!”   霍家小小姐一直认为自己的呼吸是良药,大到见血的伤口,小到情绪低落。只消她轻轻一口气,便药到病除。   许欢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旁的男人默默瞧着这一幕。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侧面窗户射来的阳光落在母子俩身上。   像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说不出的温馨漂亮。   他心里忽然浮现出   tang岁月静好那几个字……   “欢欢,是不是还得找医生呐?”   小姑娘摸了摸,发现还没好,悻悻然坐了回去。   “过来扶我一下。”   霍霖深抬起手,示意许欢扶他起来。   医生正好走了过来,瞧见这一幕便立刻制止,“等等,我检查看看。”   “霍先生还是先在床上躺两天吧。”   医生是个中年男人,红城外科的专科医生。   霍霖深住院,一向是大事。   他紧张兮兮地按着他躺好,“伤口不能碰,也不能胡乱动。裂开可不是好玩的。”   于是霍先生的意见依旧没有人理会,许欢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像没有看见他和医生较劲一般。   直到医生絮絮叨叨又开始说些注意事项,霍霖深才抬手指着许欢,“帮她处理一下。”   “什么?”   “她的脖子。”   医生拿了消毒水,就在病房内替许欢简略处理了下伤口。   小姑娘倒是兴致勃勃瞧着,唯有霍霖深,只能乖乖躺在床上。   直到十几分钟之后,金莹带来了早餐,他总算能被允许半躺着用餐。   ……   许欢对着镜子看了下脖子上的药水痕迹,之后又接了个电话便要离开。   于是和金莹打了招呼之后,径直往外走。   “你去哪?”   男人有些阴沉声音在而后响起。   许欢怔了怔,本不欲理他。   可转念一想,他终究是因为救自己而受伤,便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回去换件衣服,去公司。”   “只去公司?”   霍霖深的脸色顿时又沉下几分,瞧着许欢的神情,也格外幽暗。   “不然呢?”   “拜您所赐,现在梁氏乱七八糟的事一大堆。我再不出现,小夏该找到这里来了。”   霍先生的脸色这下是真的不好看了。   他也顾不上女儿还在旁边,便没个好语气,“你就只记得这些,我还……渊渊还在这,你就这样走了?”   呃……   金莹抱着小丫头在旁边,祖孙俩面面相觑。   心想,这分明就是死缠烂打了啊。   只可惜,技术太差。   果然下一刻。   许欢陡然转过身去,面上堆满了笑,“渊渊,妈妈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晚点过来好不好?”   “好呀。”   许欢于是点头,面上笑容立刻敛起,“这样我可以走了吧?”   她说完,作势便要离开。   霍先生的一张脸,这下整个变得铁青。   他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双手也是一下紧握,一下又放松。   到最终,也只不冷不热说了句,“小楠还没抓到,你小心点。”   “知道了。”   许欢没再给霍霖深再开口的机会,一脚踏出病房门,而后将之关紧。   病床上的人瞪圆了眼睛,线条分明的下颌绷紧成一条直线,连双手也拽紧了被子。   可许欢已经走远了。   他兀自生气,耳边却只是金莹略带哀伤的声音,“虽然你是我儿子,可我不得不说……”   “儿子啊,你追女人的技巧太差了!”   小姑娘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她捂着脸蛋“咯咯”笑着,没给霍霖深留面子。   金莹替他准备好早餐,干脆坐在一旁,苦口婆心,“你也知道许欢这几年受了苦,对你、对我,抵触大了些。”   “所以你现在与她相处还总冷冰冰的,是不是还想跟她吵一架?”   “没有。”   他如今哪里还敢往跟许欢较劲,只费尽了心机,希望她对自己态度好些而已。   金莹忍不住笑出声,“哎哟。怎么你是我儿子,我一点都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到底想把她怎么样?”   “嗯……”男人不轻不重应了下,之后靠在枕头上,软绵绵的枕头因为他的力度而陷了下去。   他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眼睛里没有焦距一般。   忽然又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想起她对旁人凶巴巴,却总对自己笑容灿烂的模样。   想起她以往爱甜腻腻叫他霖深、老公。   现在,只余下一个冷冰冰的“霍先生”。   “我没想对她怎么着。”   他偏过头,正好对上小姑娘干净澄澈的目光。   在孩子几乎透明的视线里,他所有的心思都无处闪躲。   于是只能低低喃了句,“我还能对她怎么着,不过是……”   想尽力待她好些。   ——————————   许欢依自己所言的   ,去了公司。   那夜尹夫人到许宅商谈之后,也不知怎么的,有了进军红城的打算。   通过梁氏,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回家的时候,许家明已经应下。   拒绝了霍家,但总算引入了尹夫人的资金。梁氏上下也太平了不少。   “许欢。”   她刚走出医院,便听见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回头看见穿着格子外套的尹清明,脚下穿了双干净的白色皮鞋,模样尤其清爽。   “你昨天被人绑架了是不是?我真该死到现在才知道。早知道你可能遇到危险,我真该寸步不离。”   他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许欢一阵。   焦急又紧张地握紧她的手,“你现在要去哪,我送你。”   许欢这回没有拒绝,便点头由着他送自己过去。   因为尹夫人的资金注入,梁氏总算是恢复了生气。   许欢和尹清明一起进去的时候,还引发了一阵议论。   小夏小心翼翼藏在她身后开口,“许总,您领着的这位,是谁呀?”   “红城医院的尹医生。”   “哎?也姓尹啊。”   小夏喃喃自语着,骤然停下脚步。   许欢见状,这才回头看着她,“怎么回事,有事就说。”   小夏应了一声,立刻站得直直的。   “那个许总啊,不是我说。您也知道尹夫人投资咱们公司是冲着您来的。这这这、您光明正大地带个男人回来可怎么好。”   “我虽然只是您的下属,这些事本不该说。可您父亲特意叮嘱过的,这些也是我的工作内容。须时时提醒您才是……”   许欢翻了个白眼,忽然停下脚步,“到底什么事?”   “尹夫人电话约您吃饭,地点就在XX路XX街道的西餐厅。”   “尹医生,这?”   尹清明瞧着许欢正看向自己,轻咳两声有些尴尬,“我妈她明天就要回风城了,总想见你一面。见不到怕是不肯走,所以……”   “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我怕你不愿意。”   尹清明说的话里那声“妈”吓了小夏一跳。   她脑袋瓜子一下子转不过来,望着斯斯文文的尹清明张大嘴的模样,实在不太好看。   后者有些无奈,低头看了看表,“这样吧。你也知道我妈的性格,这顿饭怕是推不了。你先忙,我在楼下等你。大概一个小时后出发吧。”   许欢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同意了这场饭局。   且不说尹夫人对梁氏投资有大恩,单就她是尹清明的母亲这一点,也该见见。   然而到中午十二点半两人相偕离开之后,许欢带了尹家的少爷到公司一事已经在整栋楼里传了个遍。   她坐上尹清明的车离开,没发现身后还跟着人。   而那人一边跟着他们,一边细细交代了她此行所有事。   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   尹夫人还不到五十,又保养得好。瞧着实在不像尹家的当家主母。   “许欢,我们俩这才算正式见面呀,那天去你们家里确实唐突了些。我在这里向你道个歉。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唐突影响了和清明的感情。”   她实不知该如何解释,便连忙挥手,“我和尹医生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可是我儿子的心思,我却是清楚的。”   尹夫人瞧着正在远处替她们张罗水果的尹清明,低声对许欢说道,“许小姐,说实话我对你并不算满意。你离过婚、也生过孩子,并不适合我们家清明。”   “但清明这二十几年,从没对哪个女孩子上过心。就只你了。”   她貌似还十分为难。   殊不知,许欢更为难。   许欢停下手,被搅拌开的泡沫又一点点破灭……   便低低地解释,“我和尹医生,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但清明他……”   尹夫人还不肯死心,话到一半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妈!”   尹清明端着两小碟自助水果走过来,正好听见他们最后的几句话,“我和许欢之间的事,你别随便插手。”   “喂,你这小子知不知好歹,我插手还不是为了你好。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咱们家愿意娶她已经是她高攀了,何况还给出了那么多资金。”   “你说你也没为咱们家做什么,我只要求你给我生个孙子,不过份吧!”   许欢在一旁听得无奈又苦涩。   她本不欲理会,可偏偏这对母子越吵越夸张。周围甚至已经有不少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尹夫人……”   “行了,你闭嘴!”   尹夫人凶了许欢一句,后者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尹清明自小和尹夫人性格不合,从来不是吵就是闹。   他离家多年,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女孩,哪里肯忍下这点。   于是毫不犹豫握住许欢的手,甚至顾不上她刚刚拿起在手里的一块水蜜桃。   乒乒乓乓撞倒了桌上的一杯水,可尹清明的脚步却没有半点停顿。   就这么直接拉着许欢到了楼下。   周围路上行人不算多,尹夫人总喜欢些不大却安静的店。   “尹医生,这些事和你母亲说清楚就好了,没有必要为了我与她争吵。”   她站在尹清明身后,后者颀长瘦削的身躯都被下午的日光拉长成一条直线。有淡淡的风吹过,扬起他身上那条白色围巾。   “梁氏多亏了她帮忙才能稳住,我已经十分内疚了,总不能再……”   他忽然转过身去,把许欢抱在了怀里。   “抱歉,这些说不清楚!”   “怎么能说的清楚呢,我喜欢你是事实。想娶你的事实……真不该让她知道!”   许欢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尹清明的手就搁在她腰间,用力将她抱在怀里。   耳边还尽是他的低低喃语。   远处有人看见了这一幕,手里拿着的手机差点掉落下去。   见状立刻拍下,给人传了出去。   “是妈妈!”   霍霖深的手机正被小姑娘拿在手里,突然有人传来一张图片,从侧面看过去,正好能看清楚许欢的脸。   “什么?”   男人放下遥控,偏头瞧了她一眼,“霍渊渊,你应该去幼儿园。”   她哪里也不肯去,在这闹了他整天。   小姑娘摆出一副傲娇脸,“渊渊才不要,渊渊要等欢欢。”   “呐,这是不是欢欢?”   她将手机凑过去……   下一刻,手机便被人自她手里消失,落在了某张厚实的掌心里。   “爸爸,你干嘛要抢走。”   小姑娘有些不开心了,爬上床要找回场子。   爸爸怎么能这么对她呢。   可一抬起头就发现自家爸爸脸黑黑的,嘴巴也抿得紧紧的。   唔。   她想,渊渊是个识时务的姑娘,还是退远点好了。   于是细细软软的指头哪怕碰到了男人的手臂,也悻悻然收了回去。她只扬着干净的眼眸低低问,“是欢欢吗?”   是。   “另外的人是尹叔叔。嘿,渊渊认得她。”   她自然是与尹清明熟识的,他给她治疗过许多次,两人关系还算不错。毕竟比起以前的医生,尹清明手段要温和太多。   可霍渊渊挠着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啥欢欢要和尹医生抱在一起。   并且为什么自家爸爸的脸色又那么难看。   下一刻,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男人接通,薄唇此刻已经抿得紧紧的,紧绷的下颌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说。”   电话里的人顿了两秒,似乎有些畏惧。   他等了等,才斟酌着用词,“许小姐和尹医生离开了,朝医院的方向离开。还跟么?”   霍霖深嘴角抽搐了几下,眉宇凝成深深的沟壑。   他“嗯”了声,依旧惜字如金,“跟。”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望着他,摸了摸自己的手机,又瞧了瞧霍霖深的。   最终还是决定放弃抢夺。   男人靠在床上,仰起的目光正落在干净的天花板上。   他想起那天夜里瞧见的尹夫人和尹清明。   尹夫人出现在红城,本就在意料之外。   出现在许宅,更是不曾想过。   于是想起后来文鹏告诉他尹夫人出现的缘由。   “那位想要孙子,是众所周知的事。尹夫人早年和咱们夫人关系也识得,如今渊渊小姐都这么大了,尹夫人是盼星星盼月亮,想要个孙子。”   “可尹家那位少爷常年在外,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女人。好不容易听说儿子在红城有了喜欢的女人,这不急急忙忙就过来了。”   “那天晚上,她好像、是去谈婚事的……”   婚事?   许欢,要跟尹清明结婚么?   他低头,打量了手机上那张照片。   女人的脸干干净净的,半埋在尹清明肩膀内。   黑色的发垂落下来,遮住些许面容,可落在镜头里的大半张脸,却依旧能看得清楚。   她被人拥在怀里时,是没有任何抵触的。   ——————————   “唉。”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叹气。   霍霖深抬起头,就对上一张   万念俱灰的脸。   陆良明也不知何时进来的,手里提着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放,便已盯上霍霖深的手机。   “这小子反应怎么那么快呢,许欢也真是,立场不坚定啊!”   他随意一眼扫过去,便辨认出了上头的人。当即嘿嘿笑出了声。   “什么立场?”   小丫头虽不喜欢陆良明,可看着霍霖深阴沉的脸,还是决定往这便宜“干爹”身上爬。   陆良明自然喜笑颜开,立刻将霍渊渊抱在怀里,亲昵拥着,“这张照片的意思呢,就是你的欢欢妈妈,和你的尹叔叔关系很好。”   “非常好!”   小姑娘自是不明白他话里的暗示。   “哦,欢欢和我更好。”   “是哦,可尹叔叔不一样哟……”   霍渊渊不明白的意思,可一旁的老男人是格外清楚的。   他抿紧着唇也不说话,见陆良明嘴里没个安份,便操起枕头往他身上扔过去。   陆大少爷抱着霍渊渊,也不敢躲,只能生生挨了一记。   “渊渊呐,有些人的辛苦就是自找的。谁让他自己做的那些事,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咯。”   “陆良明……”   他听见霍霖深阴森冰冷地喊自己的名字,一个激灵之后整个人都清醒了。正色说道,“趁着现在两人才刚开始,你呀想有什么动作,最好快点。”   “我应该有什么动作?”   霍霖深漠然回了句,干脆又拿着遥控随意调换电视台。   气氛有些尴尬。   陆良明终于也敛起笑容,变得正经一些,“许欢,其实挺苦的。”   “你如果愿意成全她和尹清明,倒也挺好。虽说依着她的性子不会放弃渊渊,但女人嘛,嫁人之后也便由不得自己。”   “到时候尹家也需要传宗接代,她说不准对渊渊的心思,也就放下了……”   放下了?   男人的手骤然僵硬在半空,电视停留在一个没有营养的脱口秀节目。   他握着遥控,却许久没有再按下任何一个键。   不知为何,明明伤口在腹部,可心口那处也堵得慌。   像有人拿了千斤重的石头压在上面,连呼吸都格外困难。   “叩叩。”   病房门被敲响。   霍渊渊格外热情,冲过去就把门给打开。   “哇!好漂亮的花!”   许欢手里抱着一束百合,香气四溢。   小姑娘瞧见之后,眼睛便闪闪发亮,立刻从许欢手里将之接了过去。   “陆少爷也在。”   “啊,我顺便过来看看。这就准备走了。”   陆良明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当即开溜。   顺便还将抱着那束百合不肯放手的小丫头给拖了出去。   “干爹带你到二十一楼找小朋友玩哈。”   两人离开的速度极快,风风火火的。   病房内顿时只剩下许欢和霍霖深两人。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微妙。   “公司的事不多么,你回来的很快。”   许欢就站在旁边,见下午的日光斜斜射到他身上,便走过去把窗帘拉上一些。   忽然听见身后低低哑哑的声音,这才点点头,“是不多。”   “你应该知道,梁氏现在找到了投资方。算是走出了困境。所以你派过去的那些人,也撤了吧。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嗯,风城尹家。的确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霍霖深知道尹家给了梁氏一笔资金,许欢倒不意外。   偌大一个红城,摆在明面上的事怕没有什么能瞒得了霍霖深。就连背地里那些阴暗肮脏的东西,他知道的也不少。   许欢点了点头,扬起眼眸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清楚男人的脸。   刚刚被拉起的窗帘正好遮住了射在他身上的光,自己还未曾适应昏暗的眼睛,瞧不透他的情绪。   “梁氏稳定了是好事,既然公司稳定,你应该花不了太多时间,中午在哪吃的?”   “在XX路那家……”   许欢下意识回答,说到一半才恍觉不对。   她微微张开的唇还没有合拢,蓦地想起什么,止住了之后的话。   “你现在是在调查我么?”   霍霖深并未否认,只轻轻扯开唇,“那束百合,尹清明送的?”   他垂眸,幽暗深邃的眼眸笔直落在许欢眼里,直勾勾的没有任何闪避。   “你除了去公司之外,还去了哪里,嗯?”   话音落下。   房间内骤然安静下来。   微风拂过窗户,白纱被吹了起来,像一层层的波浪缓缓荡漾开来。   许欢背对窗户   坐着,金色夕阳落在她背上、发上,遮住了她脸上所有温暖。   “霍先生,你现在是在质问我么?”   他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你离开时,说的是去公司,我只是确认。”   “呵……”   这声轻轻浅浅的笑,不知怎么的,就正好落在男人心底最深的沟壑里。   涟漪骤起!   他敛起情绪,“现在是多事之秋,你最近也遇过不少次危险,多少该长点记性。”   “樊耀云也好,吴萧楠也罢。他们都还对你有威胁,至少这段时间,你不该去见有些陌生人。”   “陌生人?”许欢挑眉,说不出的诧异。   “这么说来,霍先生您是知道我今儿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你跟踪我!”   他一时语塞。   也不知是因为自己理亏,抑或是因为许欢此时气势太盛。   “你若是只去公司,我自然不会派人跟着。”   “哈?霍霖深,你现在是强词夺理!”   她靠近,站在床边。   垂落的视线正好在男人脸上,黑发飘动,还落了一丝在他身上。   男人脸色僵硬,线条分明的下颌紧紧绷着,久久没有动作。   许欢抿唇笑了笑,“除了强词夺理之外,你还生气?”   她实在对他太过了解,以至于瞧着他此时的表情,便能猜中情绪。   “我真不明白,不论我去见谁,尹夫人也好,尹医生也罢。哪里又值得你生气?以前受着你阴晴不定的性子,因为你是我丈夫。现在你不是了,我没必要迁就着你吧。”   霍霖深额角抽搐了下,面上出现烦乱的情绪。   他只觉得自己像个小孩一样被他训斥,怎么想怎么憋闷。   而后忽然握紧掌心,避开她的打量,“我只是担心你遇到危险。”   那声音闷闷的。   许欢却听不出来,只淡淡说道。   “抱歉,我们并不是可以互相关心的关系。”   “所以以后,不要再派人跟着我。樊耀云也好、吴萧楠也罢,都是因为陈家姐妹。如今陈云姗已经死了六年,陈羽姗昨天中枪,至今昏迷不醒。”   “我想我距离你远一点,才是最安全的保障。”   她才是该生气的那个。   原本、就不想来这里。   可渊渊在。   许欢知道霍霖深的性子,也知道自己除了借着渊渊呆在医院的时间里与她相处,其余时候,根本没有可能去见小姑娘。   霍霖深同样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越发地得寸进尺,要她陪着他。   而小姑娘此刻被陆良明抱到儿科游戏室那边去了,她不在时,许欢连片刻也不想多待。   霍霖深心里清明如镜。   许欢想看见的人,从来不是自己。   可这个念头即便再清晰明达,却总是让他心里头不舒畅。   他不知怎么的,觉得心里酸涩难忍,只想翻开抽气拿出烟,好好抽上几口。   许欢已经走到了门边。   “等等。”   霍霖深终于还是开口唤住了她。   许欢没回头,只是停下脚步。   男人的声音很轻、也很低,像裹了十几年记忆的老旧唱片,每一个音调,都那样醇厚。   许欢以往,很迷他的声音。   而此刻,霍霖深正用以往许欢最着迷的音说话。   “尹清明,你考虑与他的婚事么?”   许欢有些诧异,眼睛瞪大了些。   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却不知怎的,似乎周围的人都以为她和尹清明好事将近。   就连这束百合,她也不过是看见楼下正好有学生在卖,便顺手买了而已。可在霍霖深眼里,却成了尹清明所送。   也好。   被他问起,许欢无奈地笑了笑,眉中清浅淡然,那淡淡溢出的笑容,好似已经做出了回答。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她如今待他,一向是生疏淡漠的。   连声音,都明晰简单,没有多余情绪,“霍先生虽然是我的前夫,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总不至于还要干涉我的感情问题。您说是不?”   是。   他没有办法反驳任何一个字。   可霍霖深心里实在难受得紧,像有人拿着千万枚针,片刻不停地往他心窝里插去。   像喘不过气了一样。   他只能抚着心口,张大嘴巴呼吸。   手臂重重落在床头上,发出夸张的响声!---题外话---这章是万字更哈,昨天好像忘记提前说了囧囧囧。   周末了,姑娘们好好休息哟。   爱你们~   ☆、第九十五章 我不会因为想要她就胡乱做决定   许欢吃了一惊,看着他突然捂着胸口似十分难受。   她于是有些紧张起来,急急忙忙按下铃,迅速叫医生过来。   医院对霍霖深一向是再重视不过的,一分钟不到便立刻有医生从医务室跑来。   一阵兵荒马乱,许欢在旁边看得心里发慌。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张脸会突然变得那样惨白,甚至连额头上都是涔涔冷汗。   霍霖深的身体,不是一向很好么枞?   “伤口感染引起的反应,先打针。”   “另外,待会重新处理一下。”   主治医生交代了几句,神情越发凝重起来。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的。   许欢见他要走出去,想了想便要跟上去问个清楚。   可刚走出去,身后却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   他在喊她。   “许欢,你过来。”   许欢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走了回去,难得安静地站在床边。   霍霖深深深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手指动了动,其实想伸出手握住她的,可偏偏手一抬起,又只能放下。   “别的你可以拒绝,但是跟着你的人,别甩掉他们。”   她蹙眉,打心底里拒绝这个安排。   可霍霖深在这一点上,却表现得格外坚定。   半晌后,许欢终于点头,“其实我就算拒绝,也甩不掉的对么。”   “嗯。”   他没有否认。   许欢耸耸肩,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医生出去了又进来,这回带好了处理伤口的东西,当着许欢的面便开始拆纱布。   他动作很快,只是神情是越发难看起来。   “今晚格外注意一下,如果有发烧的情况,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许欢也不知道他在对谁说话,可想了想这房间里除了霍霖深之外,便只剩下自己。   于是反手指着自己的脸,有些讶异,“我?”   “是啊,太太。”   “霍先生的伤口感染了,本来伤口感染也不是什么大事,加以控制也难出现并发症。可前段时间霍先生不是因为被人……”   “住嘴。”   蓦地响起的嗓音,打断了医生的解释。   他只张张嘴,看见霍霖深整个阴沉的面容之后,才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什么?”   许欢狐疑不解。   医生被霍霖深一瞪,便立刻转了话锋,“呃……就因为之前那事,现在很不容易恢复。总之伤口感染之后很容易引起发热等症状,希望您今晚一定要注意下。”   许欢不轻不重“哦”了一声,之后便摇头,“可我并不是家属。”   啊?   “不是啊,那……”   可从头到尾,就你一人在这呆着。还睡在同一间房,不是老婆是啥?   许欢轻轻扯开唇角,干净澄澈的视线笔直望着医生,没有一丝杂质,“待会伯母应该会到,我想您还是亲自告诉她比较好。”   “她今天没有空。”   躺在床上的男人脸色还是一片惨白之状,但开口时声音也算有了中气。   至少许欢站在角落,也听得很清楚。   霍霖深不知因何突然开口解释。   许欢瞧过去,也只瞧见那如同一汪深潭一样的眼睛。   他的瞳孔,一向较常人更黑一些,旁人见着便总不自觉被吸引住。   如今许欢远远看着,都觉得像能将人吞噬。   医生一下愣住了,指着门外说道,“那不然还是让这病房里原本安排的护士过来吧。霍先生这时候您可不能任性,无论如何是需要有人照料着的。”   他如今的情况,比昨天更严重。   “我拒绝。”   男人也不知怎么的,脾气一上来,拦也拦不住。   医生也知道,这高级病房里配备的护士,大多存了些别的心思。又多是年轻女孩,他讨厌也说得过去。   于是便只能看着许欢。   这情形就他一个外人都看的出来,病床上这位,是打定主意想留着她陪才是。   许欢垂眸没说话,她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   否则怎么会觉得霍霖深的眼睛里,竟然透着祈求?   哈。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求人的人。   正好手机响起,许欢便径直接通。   “尹医生,您这么快就办好了吗?”   许欢的声音里带着惊喜。   霍霖深的眼睛骤然紧缩,刚刚还透着些许光亮的眼,此刻尽都是浓稠的黑。   那里面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可那明显至极的   tang失落,却是谁都能感觉出来的。   事实上,霍先生内心此时正翻江倒海。   他觉得自己像是又被人狠狠往心口扎了一刀,刺得极深。   医生张张嘴想说什么,许欢却已经挂掉了电话,没有一丝迟疑就往外走:“抱歉,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   “霍先生想必也不是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人,若实在不喜那些小护士,就麻烦医生联络他的助理吧。”   “唔,就是给他办手续的那个。”   她还算体贴周到,这番交代让医生长长松了一口气。   立刻跟在她身后道谢。   殊不知,霍先生脸色早已铁青。   他却并没有发作,只是眼睛早已失了焦距。   霍霖深看着许欢离去的背影,只默默仰起头看了看窗外,久久没有说话。   医生小心翼翼询问着他的意思,“那就依太太所说,由我联系您的助理?”   “嗯。”   “阿,还有啊。上回跟您提过的,国外运回来那批解毒剂已经到了,等过段时间调配好就可以使用。”   他点点头,心里不知怎么的,又开始闷疼起来。   霍先生开始怀疑面前这位所谓的红城第一的外科医生,其实是位庸医。   否则一道小小的伤口,怎么会闹得他全身难受。   他脑子里尽都是许欢刚刚接的那个电话。   尹医生……   很久以前,她从来都事事以他为先的。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在他脑海里一遍遍出现。   许欢对他的冷眼相待,对尹清明的笑靥如花。   对他毫不在意,却因尹清明一通电话而离开。   他突然又想起六年前的这个时候,虽是春暖花开,偌大的霍宅,却总像处在冰窖里。   陈云姗从国外回来,他去参加了她的接风宴。   几人玩得太疯大多喝醉了,他和陆良明在地上躺了整晚,夜不归宿。   回去时,非但没有早该瞧见的醒酒汤,反而是许欢扑上来要找他拼命的架势,   然而那时,她也只是对他大吵大闹,却从不曾用如今的神情和模样对过他……   像看陌生人一样……   ————————   许欢是想查梁琛的消息。   到今天,梁琛已经消失好几天了,若非前日里家里还接过他一个电话,而梁琛也经常无故消失的“前科”,她此时怕是要去报案了。   却不知为何,尹夫人来红城之前,见过他一次。   “我妈那边也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只说在来红城‘提亲’之前,见了他一次。”   “可我哥也不知道这些,他怎么会见尹夫人?”   尹清明摇摇头,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为难,“他帮我妈解决过几次官司。”   具体是什么内容的案子,尹清明再没有说下去。   许欢想了想,也闹不明白了。   直到后来很久,屹立风城几十年的尹家迅速衰落时,才有人渐渐发现,原来幕后还有一只看不见的手。   她顿了顿,看了看已经漆黑一片的天空,站了起来,“挺晚了,我也该回去了。这次多亏了你,如果有别的消息,请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自然。”   不过他指着外边已经亮起的霓虹,还是体贴入微地将许欢送了出去,“最近还是小心点吧,陈二小姐至今昏迷不醒,霍霖深也还躺在医院里。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他执拗地非要亲自送许欢回家。   许欢笑了笑,终于还是同意。   她并不曾告诉他,在自己身后,还跟了不知道多少个人。   ————————   霍先生自然收到了这些消息。   下边的人因为他的命令,只差没有将许欢每天的行踪全程录像。   如今已是深夜,许宅外因为梁氏近期变动,竟有了三三俩俩的记者。   瞧见许欢和尹清明一同回来,后者又体贴入微地替她开门,甚至将人送到门外才肯离开。   一下子,都如同嗅到了腥的猫,团团围了上去。   “许总,不知您近期可否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我是红城晚报的记者。”   “这边是鲜橙视频,我们最近的访谈节目大火,特别想邀请您参与录制一期。”   她愣了下,“你们要采访我什么事?”   瞧见那两人发怔的脸孔以及对着尹清明不住拍摄的摄像机之后,许欢的面色也倏地沉下。   “两位请回吧,我这里没什么值得你们探听的消息。”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然而许欢人虽然走了,可尹清明还在外头。   三五个人便立刻换了对象,对着他又拍又问。   “尹先生?您是风城尹家的尹少爷吧?”   “风传您和许欢正在交往,这是不是真的?”   “尹家现在已经对梁氏进行注资了,是不是也是因为您和许欢小姐的关系?”   尹清明难得收起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脸上甚至出现了不耐的情绪。   他平日里低调行事,若非这次被人戳破了身份,极少会有记者找上他。   于是便挥手轻推开围住自己的人,开门便要上车。   有人不知怎么的,猜中了他的心思,忽然开口,“或许,是许小姐这边还没有应下?”   他开门的动作骤然一顿,脸上的表情实在太明显,立刻就让人看了出来。   “原来是真的!您是不是已经有了和许小姐结婚的打算?”   “或许您已经在准备了?”   尹清明不厌其烦,“啪”的一声甩上车门便迅速离开。   他只觉得这些人有些令人反感。没料到的是,就在他刚刚发愣的那瞬间,鲜橙视频的人,便已经将这一幕转播到了直播间。   新闻稿很快出现。   风城尹家尹清明正在追求许欢的消息,越演越烈。   最终渐渐变成了两人将要举行婚礼……   小姑娘看见这条新闻时,“啪”的一声惊掉了遥控。   “爸爸,欢欢要和尹叔叔结婚吗?”   霍霖深这才昏昏沉沉睁开眼,瞧着乖巧坐在一旁看电视的小姑娘,垂眸问,“奶奶还没有来接你回去?”   “没有。”   小姑娘有些无聊,委屈地嘟着嘴。   霍霖深“嗯”了一声,便紧接着让她拿出手机,“自己给王叔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   “明天乖乖去幼儿园,别来医院。”   霍渊渊知道自己爸爸生病了,而且今天开始脸色越来越差。   她小心抿着唇,很听话地给王叔打电话。   可还是放不下心,“那欢欢呢?”   “欢欢不是我的妈妈吗,为什么要跟别人结婚?”   结……婚?   霍霖深猛地睁大眼睛,这才看清楚电视上播报的新闻里,有许欢和尹清明将要举行婚礼的消息。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这消息击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   空气从外面窜进去,让他全身冰冷。   “文鹏!”   他扬声喊了一句,后者立刻从门外跑进来,火急火燎的,“老板,有什么吩咐?”   “把写这东西的那个人给……”   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   文鹏摸了摸头,有些不解,“给怎么?”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重重拽紧了拳头。   “算了!”   他这一瞬间,像费尽了全身的力气。   因为忽然想起白日里许欢与他说的话。   她见谁,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哪怕真嫁给了尹清明,又关他何事?   他们俩之间,哪怕不是苦大仇深,却也恩怨不小。   这个念头让霍霖深格外烦躁,心里又酸又难受。   “老板,太太她……我是说许小姐,不会真和尹清明好上了吧?”   “够了。”   他漠然开口,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   “不是我说啊,您得抓紧了才行。尹家现在和梁氏关系密切,说不准哪天许小姐就真应了这门婚事……”   “我说够了。”   男人忽然扬高了声音,目光冰冷得像利刃一般。   文鹏骤然闭上嘴巴,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爸爸,别气。”   小姑娘总能在他最生气的时候开口,劝着他。   如今甚至欢欢爬上床,小手放在他心口上,缓缓抚摸着,“可是爸爸,今晚欢欢不跟我们睡么?”   “不跟。”   霍渊渊一听这话,“哦”了一声便失望地垂下目光。   他有些不忍,心绪百转千回的,“怎么,想见她?”   “想!”   他扬起打量了小姑娘几眼,被心里那份莫名的情绪压得喘不过气。   终于点头。   “既然想,那就去吧。”   霍霖深推了推她,吩咐了几句,“待会王叔过来了,你就告诉他你要去妈妈那,是爸爸同意的。”   “好!”   小姑娘一下子就跳到地板上,立刻给王叔打电话,催促他快些来接。   文鹏愣了愣,“老板,您让小小姐到她母亲那,万一她们感情变好,到时候……”   “变好?”   母女情分,如何能断的了。   他紧了紧拳,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明天,把梁氏相关的资料分析拿过来给我。”   “好的。”   他总该做些什么。   或许并没有太多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原本,就欠着她的。   ————————   许欢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霍渊渊会出现在许宅的。   深夜门铃响起,佣人领着那俏生生的小姑娘出现在客厅,后者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她。   “这丫头,你怎么过来的?”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梁孟音,她也是一瞧见霍渊渊水灵灵的模样就忍不住心动。只差没有立刻扑上去抱她。   小姑娘抿唇的动作和许欢一模一样,嘿嘿笑着便扑到许欢怀里,仰起头讨好似的望着她,“爸爸让我来的。”   许欢刚刚还欣喜的表情,有一瞬间停顿。   “他怎么会允许你过来?”   “不知道,我想来,他就让我来了呀。在医院里多没意思,他又一直在睡觉,也不陪我玩。”   许欢想,霍霖深病重,小姑娘也的确不方便再呆在医院。   不论霍霖深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总归女儿是到了她这里,那比什么都好。   许家明还在书房里,就听见了客厅里小姑娘的玩闹声。   只一瞧见霍渊渊,非但没有任何好脸色,反还凝重了些。   “渊渊,叫外公。”   梁孟音对这丫头喜欢得紧,恨不得这就是自己的亲外孙女,哪怕许欢跟她抢,一时也舍不得放开。   “外公好。”   霍渊渊声音清脆干净,平日里听了觉得像天籁之音,可这个当口入他的耳,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径直走过去,不轻不痒地“嗯”了一声。没有太多表示。   反而,只默默望着许欢。   “霍霖深这时候把她送过来,是什么意思?”   许欢磕着瓜子看电视,没怎么放心上。   “欢欢,你和清明之间好不容易有了进展,他把孩子送过来,难道不是为了破坏你们的关系?”   “爸,尹医生又不是不知道渊渊是我的女儿,何况我和他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能破坏什么。”   许家明倒是明白这个道理。   可瞧着这小丫头水灵讨喜的模样,不是担心么。   “霍霖深心思重,我就怕他还不肯放过你,见不得你好。”   许欢剥瓜子的动作,忽然停下。   良久才终于开口,“他不至于。”   “那他这是……”   许欢摇摇头,看着霍渊渊干净漂亮的脸蛋,伸出手轻轻捏了下,“你放心。   “我要孩子,就光明正大抢回来。也不至于因为想要她就胡乱做决定。”---题外话---阿~不知道要说点啥,姑娘们的月票花花各种都收到了。   只能说、非常非常感谢每一个能看见这些话的美菇凉。   ☆、第九十六章 我嫁给谁,也不会嫁给你   之后几天,梁氏的股票渐渐回升。   许欢用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一时之间成了红城各大商报争相报道的人物。   自然,她的感情和婚姻话题也成为重中之重。   下一个周一的早上,许欢照旧送霍渊渊到幼儿园去。   小姑娘如今已经在许宅住了三天,这三天以来,倒是俘获了梁孟音的心。   而霍霖深从头至尾只打过一个电话过来枞。   既然不曾要求送小姑娘回去,许欢也乐得能与她多呆一段时间。   早上八点,车子停在幼儿园门口。   “妈妈,今天可以不去么?”   小姑娘坐在儿童座椅上,不肯下去。   那张可怜兮兮的脸皱在一起,五官都皱巴巴的,好似成了一坨。   许欢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摇晃了两下,一字一顿,“不、可、以。”   “可是……”   “没有可是。”   许欢推门下车,站在小姑娘面前,脸色阴沉沉的,没打算给她谈条件的机会。   然而霍渊渊如今也知道了许欢的强硬,思来想去,终于找出了借口,“那爸爸还在医院,渊渊好担心他。”   “妈妈,你能让我先见爸爸一面再去上学么?如果见不到,渊渊会好伤心好伤心,伤心到吃不下饭喝不下水,会憔悴的!”   许欢额角抽搐了下,一根手指落在她额头上,这丫头,知道憔悴怎么写么?   “妈咪……求你了。”   霍渊渊拉着她的手撒娇,相处几天她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怎么搞定许欢。   后者板起的脸一下子松缓开来,“我先打个电话看能不能探望。”   “好耶。”   许欢拿起手机拨通号码,里面“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却一直没有人接。   她四下看了看,没发现正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黑色汽车里,有人始终望着这边。   被人拿在手里的手机不住震动,铃声响彻了整个车厢。   许久,他才拿了起来。   “有事?”   “霍霖深,渊渊想见你。方便过去么?”   她是听说霍霖深的病情没怎么好转,也不知此时情况如何。   可电话里沉默了下,许欢便有些着急,“她跟我闹,见不着你不肯去上学。”   许欢说完,似乎听见电话里传来一声轻笑。   她差点炸毛。   这男人现在是在嘲笑她么?   岂料,下一刻电话里便传来一句轻描淡写的声音。   “好,你们在那别动。”   许欢愕然,什么叫,站着别动?   然而紧接着小姑娘已经从车上走了下来,指着身后不远处,满脸苦哈哈,“爸爸怎么在这里啊!”   早知道她就说要见奶奶了。   许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在初春的日光下,男人就立在一辆黑色汽车旁。   他身上的深色大衣将身形衬托得几位颀长,在淡淡清风吹拂下,飘起淡淡弧度。额角的发也因为生病的缘故没有仔细打理,此时落了一缕在脸上,让他看起来没有平日里那么不近人情。   他朝两人走过来,在小姑娘面前蹲下,抱了抱他,“现在见到了,该进去吧。”   霍渊渊只差没有当场哭出来,委屈极了,“爸爸你是好了么?”   “嗯,快了。”   “那……”   那下回,她一定要改成要见奶奶。就算是要见那便宜干爹也比他好啊。   呜呜呜……   小姑娘心不甘情不愿跟老师进去,许欢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格外不是滋味。   他怎么会刚好在这?   难不成,这几天都一直是……   “忙么?跟我聊聊渊渊这几天的事。”   男人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已经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   车内暖气开得很高,他坐进去之后,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   “渊渊跟着我挺好的,你既然还没出院就好好养着吧。不是派了人跟着我么,何必还亲自上阵。”   他摇摇头。   亲自上阵却不是为了这个缘由。   两人坐在车里,望着渐渐变多的人群,以及许多和一同来送孩子上学的夫妻。   许欢以往总觉得这样的情形格外温暖,她恨不得有一天能和霍霖深一起送孩子到学校。   如今算是实现了,却没想到是用这样的方式。   “我听说,伯父同意了你的婚事。”   霍霖深突然开口,声音平稳没有任何起伏。   许欢如今单只瞧着他的表情,已经无法看透这男人的情绪。   然而此时因为小姑娘刚刚离开,又或者是心里终究没有那   tang么多怨恨了,她也变得心平气和了许多。   于是点点头,“他是同意了。”   没同意的人,是自己。   霍霖深“嗯”了一声,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只是放在身侧的手掌已经紧握住,许欢没去看,自然也没发现那透着青白颜色的骨节。   许久之后,他声音低低沉沉的,却终于开口,打破车厢内寂静,“为什么,想嫁给他……”   为什么?   许欢讶然,且不说她现在并没有这个想法,就算有,又干他什么事。   只是六年多以前,她费尽心机想要嫁给他时。   霍霖深也同样问过这个问题。   她说爱。   此时同样的问题,她却连答案也不想给。   “那你呢,为什么好奇?说到底,我们之间除了渊渊,并没有其他联系。我没必要告诉你这些不是么?”   男人沉默了下去,许欢的话不无道理。   她从来不需要告知他任何事。   以前是不想知道,她却日日不休地想与他分享。   如今想知道了,她早已不愿再说。   “我年纪大了,又离过婚生过孩子,不再是没有恋爱经验的小姑娘。以前喜欢轰轰烈烈的爱情,现在,喜欢平静无波的日子。”   她侧过身,干净澄澈的目光笔直望进他眼底,“这几年,过的太不开心。下半辈子,我想安安稳稳的。”   她想平平静静的,大约这是所有即将结婚的女孩的想法。   霍霖深眼睛里是一闪而逝的光芒,许久之后,突然低哑开口,“若是如此,你非要嫁,何不嫁给我?”   许欢只当他在说笑。   却不知在霍先生心里,已许久不曾这样紧张过。   他的眼睛里,是许欢所有的情绪。那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都不想错过。   她先是讶异,而后微微眯起的眼,不经意皱了皱的鼻子,以及最终上扬了一个弧度的唇角。   组成了一副嘲讽的表情。   “真可笑。”   “我好像低估了你!”   许欢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垂落的肩膀耸了下,连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也终于板了起来。   “人怎么就能……”   就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为了偿还自己的愧疚,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娶她的话!   许欢扒了爬扒发,忽然拉开车窗,任凭初春的风一股脑吹进来。   黑发凌乱打在脸上,她没觉得疼,反而觉得心里郁结到喘不过气。   “你怎么能以为全世界的人都会按着你的心思生活?”   “我并没有这么认为。”   男人的脸色沉了下去,许欢这个反应,让他心里突突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来此时此刻,那样紧张。   许欢几乎不敢相信,“那你觉得我会再嫁给你?你以为,我会再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人吗?!”   “你是我的前夫,嫁给你有不多不幸我不知道!如今我不管嫁给谁,总归不会嫁给你!”   她说完,能明显感觉到身边僵硬冰冷的气氛。   这一下,许欢心底那些纷乱情绪和愤怒,更是不可抑制。   “霍霖深,你这一辈子,难道不觉得可笑么。前几年,因为对不起陈云姗,所以事事依着她,只差没有跟我离婚立刻娶她!”   “现在呢?你觉得对我有愧,所以又开始牺牲自己要娶我?”   她的话太过尖锐,男人几乎当场炸毛,“我没有这个想法!”   “那为什么?”   许欢重重抽气,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你难不成要告诉我,你一直爱我么?”---题外话---早上还有一章~   ☆、第九十七章 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是。”   他点头。   许欢却笑了出声,走出去站在车外吹风,没有进去的打算。   霍霖深张着嘴想说话,可除了那一个字其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不知道许欢有没有听见,但他知道就算许欢听见了,此时的反应也不是能接受的意思枞。   于是开门走了出去……   可紧接着,许欢却坐下,关上车门,迅速离开芾。   他只能站在风中,伸出的手还扬在半空,除了空气之外碰不到任何东西。   风吹起他凌乱的发,遮住些许目光,空荡荡的路上,那道身影被日光拉得很长很长。   有人拍下了这些画面。   于是时隔六年,许欢和霍霖深的那段婚姻渐又有人提及。   那场震惊一时的凶杀案,那个被宣布死亡了的孩子,那至今仍旧让人津津乐道的一段往事。   接连几天,各种消息甚嚣尘上。   医院里,陆良明翻看着手里的资料,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霍霖深说话。   后者正坐在床边,即便是开着暖气的室内,身上也还裹着厚厚的外套。   如今的他瞧着,实在不像平时里的霍霖深。   “这一次合作,媒体评价很高啊。”陆良明大致翻看了一遍相关报道和评论,忽然开口下了结论,“其他的那些,你都处理了?”   “嗯。”   男人垂着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陆良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也只觉得最近越发看不透这个人。   良久,他轻轻一叹,“尹家和梁氏的合作越来越好,许欢和那什么尹清明的进展也只会越来越快。”   “我想还有一点你应该清楚,尹清明他还是渊渊的医生。我瞧着那丫头挺喜欢他的。”   他忍不住吐槽,“反正态度比对我时好多了。”   话说到这,床上的人总算有了反应。   还未及开口,先发出声音的反而是咳嗽声,“渊渊,他抢不走。”   “那许欢呢,让他抢走许欢,你也不在意么?”   “我最近是越发看不懂你了,看你前段时间的表现还以为打算把许欢追回来。现在倒好,背地里做这做那的,关系反而疏远了。”   男人正在平板上滑动的指尖,忽然顿住。   他僵了好几秒,面上神情忽然变得更难看。   若非跟他认识了二十几年,单就他此刻的模样,陆良明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快晕倒过去。   下一刻,霍霖深终于将电脑放下,缓缓从床上爬起来,“走吧,到时间了,我们过去看看。”   “阿深,你别转移话题。你要是不方便出手,不如我去把尹清明弄出红城?”   “没必要。”   两人走出病房,正好遇见从对面走来的女人。   顾柳瞧见他们俩,像见鬼了似的,转身就跑。   霍霖深自是不在意,可陆良明一向和顾柳不对盘,瞧着她出现便喊了声,“顾记者,怎么见到了也不打声招呼。”   顾柳嘴角抽搐,本想装作没看见便算了。可如今避也避不开。   “陆少爷有何指教?”   “指教称不上。”陆良明缓缓朝她走过去,“啧啧”两声,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在顾柳头顶和自己胸口处晃了两下。   他毫不留情地嘲笑她的身高,“你是不是以前没吃到饭,怎么能就到我这?我看再过两年,丫头都能超过你。”   “有病!”   顾柳翻了个白眼,本想直接离开。可视线移动之后,忽然看见脸色格外苍白的霍霖深。   从他受伤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连伤口都快愈合了,怎么……   “呃,你这脸色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没办法啊,因为免疫力遭到破坏,恢复起来太难了。”   “啊?”   陆良明嗤笑,“嘿,还不是那时为了救……”   “陆良明。”   前方传来霍霖深阴冷的声音,陆良明耸耸肩便也不再多说,跟了上去。   顾柳跺跺脚,迟疑了几秒之后也默默跟在后边。   “虽然你上次被刺了一刀的确是因为许欢,但这几年欢欢因为你受了那么多苦。你这点伤还不够抵利息的。现在许伯父已经答应了许欢和尹清明的婚事,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希望你都不要再去打扰她。”   她本不想多嘴,可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事没那么顺利。   许欢本就态度难明,最近霍霖深似乎也沉寂下来。   她说完,发现霍霖深停了下来。   以前看着还算健硕的身躯,不知怎么的此时瞧着格外单薄。   顾柳有些讶异,“你真的没问题?”   她脑子里只闪过几个字——时日无多。   tang   顾柳被这念头骇住,连忙摇头。   “你说的事,不必担心。另外烦请你转告她一下,到我出院为止,请她照顾好渊渊。”   “哦……”   顾柳没见过这么好说话的霍霖深,他什么时候不是强势到底,极少这样温和。   男人自顾自往前走,走出走廊,便又双手环胸,紧紧抱住了身体。   “真是,这女人比许欢更难搞。”   “许欢要是结婚了,你以后可就再没机会了。”   那双漆黑如墨色的眼眸直直盯着前方,他像是没有听见陆良明的碎碎念,从头至尾都不曾做出回应。   心回不来,他哪怕费尽心机把她困在身边,又有什么用?   陆良明大约也知道他的想法,或者该说太过了解他。   几分钟后,两人到达目的地。   霍霖深的手落在门上,陆良明却制止了他。   “阿深。”   “这个治疗一旦开始,至少要持续半个月。你想好了。若是这半个月许欢真决定和尹清明订婚、结婚,以后就……”   他神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淡淡回应,“到了。”   “我说你怎么这个反应?你好像从来就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以前是、现在也是!你现在知道当年许欢为什么什么努力也不做,甘愿去坐牢吗?”   话说到这,霍霖深终于僵住身形。   他如何不曾去做努力,只是许欢,心里早已没有他。   她说,有些事做了,改变了就回不去了。   她说,你以为,我会再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人吗?   她说,我嫁给谁,也不会嫁给你。   霍霖深脑海里尽是六年前许欢纤细瘦削的背影,她当时的选择,义无反顾。   梁琛曾不止一次想为她辩护,她却没有同意。   这么多年他始终不曾想清楚这个问题,直到前些日子忽然明白过来。   她怕是已对自己失望至极,对那份生活失望透顶。恨不得能不再见他,恨不得永远摆脱那些束缚。   “因为绝望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回过头去,却发现顾柳还在那。   陆良明当即炸毛,“你怎么还没走啊!”   “我乐意呆在这你有什么意见,医院你家开的啊!”   两人见面便是火药味十足,顾柳呛了他一句,终于也不再继续。   她只看着霍霖深,格外认真。   “欢欢那么爱你,如果不是绝望到极点,是不会放弃的。别以为只是因为你的误会,我想更多的,是日积月累。”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生了什么病,让陆大少爷摆出这副脸色。不过看在你愿意将渊渊暂时给欢欢带的份上,我觉得你至少良心还在。”   她难得对霍霖深露出好脸色。   上一回许欢流产,她在医院遇见霍霖深时,只说他会后悔。   如今,他倒是真的后悔了……   “说实话,如果欢欢和尹医生在一起,我会很乐意祝福他。因为至少尹医生待她真心实意,可你……我以前问过一样的问题,为什么一点也不争取,心甘情愿去坐牢。你知道她怎么回答我么?”   霍霖深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顾柳发现他看着自己,突然觉得有些悲凉的意味。   这样的人,大概从来不曾用这般渴望的眼神望着别人吧。   “她说因为你的心,不在她那里。你的心,始终在陈云姗那,对么?”   不对。   霍霖深的眼里情绪越发浓烈,像要将人整个吞噬掉。   顾柳瑟缩了下,打起了退堂鼓,“我、我言尽于此。走了。”   她迅速离开,陆大少爷心里不舒坦,低咒了几句。   霍霖深站了起来,轻轻推开了治疗师的门。在进去之前,终于问了一句。   “你觉得,我爱的人是谁?”   ☆、第九十八章 跟他在一起,至少不会委屈你   陆良明听见了他的话,却只沉默无言。   若问他觉得霍霖深不是爱许欢……   他也是旁观者,有些事反而看得更清楚。   虽说在当时,霍霖深不曾背叛和许欢的婚姻,可依旧是事事迁就着陈云姗。   他没结过婚,不知道这些事对一个女人来说,到底多重要……   霍霖深忽然明白过来枞。   原来在旁人眼里,他根本不爱许欢么?   那么在她自己眼里,是不是也一样?   他渐渐的终于想起六年前的那些事。   想起许欢看他的眼睛里,从热切到冷漠、从期待到落寞、从等待到绝望。   很长的一段时间,渐渐转变了。   “阿深,其实你大可以……”   “我说。”   霍霖深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闻言,陆良明还有些讶异,难得看着他这么严肃盯着自己。   陆大少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下意识退后了两步。   却不料霍霖深只是淡淡开口,“顾记者也没得罪你,怎么你总对她态度不好。”   “喂,我哪里是对她态度不好,分明是她对我……我说,你突然关心起这些干嘛?”   男人长长呼出一口气,许久之后才开口,随意至极,“以后还是待她好点吧,否则、嗯,否则你会后悔的。”   他意有所指,陆良明自然是不明白的。   当即想抓着霍霖深问个清楚,可他人已经走进了诊疗室。   “霍先生,您准备好我就开始了。”   “好。”   霍霖深拽紧掌心,脑子忽然有些昏昏沉沉的,裸露在外的手臂,等待医生注射解毒剂。   他最近总不自觉想起过往的事。   他开始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会让所有人以为,他不爱她……   “那我注射了……”   随着医生的话落下。   下一刻,尖锐的疼从手臂开始,一点点导到全身。   四肢百骸都在那一瞬间变得冰冷,只余下那蚀骨的疼。   “陆少爷,您要不先回去休息?”   文鹏在身后提醒了他一句,陆良明脾气一上来,狠狠往墙上踢了一脚。   下一刻,他陡然听见治疗室里传来的惨叫声,忽然全身紧绷。   文鹏吞了吞唾沫,两人面面相觑。   陆良明忽然转身就往外走,文鹏瞧着不对劲才猛去拽他,“陆少,您还想去哪?”   “这时候就别添乱了,等老板治疗结束之后,再去不迟。”   陆良明被拽着,到此时才终于停下脚步。   他狠狠拽了拽衣服,面色难看时,不知怎么的竟给人地痞无赖的感觉。   ——————   许欢还在找梁琛。   三月最后那天,许宅门外,却终于出现了那道清致瘦削的身影。   她在外边瞧见了他,穿着一件米白色毛衣,背着光,脸上有淡淡的阴影。   他手里拿着电话,还不曾挂断。   里面女人的声音低泣如诉。   “你真走了?梁琛,你什么时候心里才能真正有我?”   梁琛没有回答,电话里声音开始吵嚷起来,“默姐,那边安排好了,就等您上台。”   “好,我待会就过去。”   她交代了几句,回头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手机里只有公式化的“嘟嘟”声……   她用力拽紧掌心,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好好质问他一番。   可事实上,身边催促的人依旧,她再如何气愤,在走出这个房间之后,也只能挂上笑脸。   梁琛就站在院子里,王叔瞧见,满脸兴奋。   “少爷,您可算出现了。这段时间小姐一直在找您。”   他急切地往屋子里走,梁琛久不归家之事,他是知道的,反只瞒着许家明和梁孟音。   许欢急急忙忙走出来,看见他安安好好的,这才松了一口气,“哥,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怎么一直不不回来,爸爸和梁阿姨都会担心的。”   梁琛却只笑笑,伸出手去握她的,随意扬起手,便将她整个揽入自己怀里,“办了点私事,这不是回来了么。”   “私事?”   许欢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没发现男人的手指还流连在她肩头,“什么事要连我们都瞒着。”   “嗯……确实不太方便告诉你们。”   他笑了笑,镜片后的眼镜有些许闪烁,而后便又归于平静。   许欢跟在他身后碎碎念,“连我们都要瞒着的,无非是关于女人的事。哥,你要是给我找好了嫂子,带回来就是,怎么还玩失踪……”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去,没发现身侧的梁琛脸色已然沉下。   tang>   推开门,小姑娘尖锐的叫声便窜入耳膜。   “欢欢,快来!”   霍渊渊在玩游戏……   不过是最简单的双人对打,却让她格外有兴致,而一向很少接触这些的梁孟音,为了陪小姑娘,也兴致勃勃。   两人回头,瞧见了许欢和梁琛。   “妈。”   梁琛唤了她一声,梁孟音略一走神,便听见一声“KO”,小姑娘欢欣鼓舞地跳了起来。   “外婆,我赢了哦!”   她摊开手,要战利品。   转身时,才发现站在许欢身边的人,便偏着头细细打量起来,“欢欢,他是谁?”   “你的梁琛舅舅,你见过的,快叫人。”   小姑娘却抿紧了唇,忽然变得腼腆了,“舅舅好。”   她轻声细语唤了声,便躲在许欢身后。平日里亮晶晶的眼眸,也不满警惕。   许欢闹不明白小姑娘的想法,但还是顺势抱着她。   “霍霖深允她在这?”   “嗯,他再医院没时间照顾吧,这段时间就让她跟着我了。”   许欢想了想,这几天霍霖深也该出院了才是,心里头便有些不是滋味。   这段时间,她早已习惯了小丫头在身边,哪天不在了……   “渊渊,在这里住开心么?”   霍渊渊迟疑了下,点点头。   “既然开心,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如何?”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毫不犹豫就点头。可过了几秒,又恍然想起什么,用力摇了摇。   “爸爸、奶奶、还有子川……”   她不知怎么的,忽然瘪起了唇,扬起的眼眸里闪烁着淡淡的晶莹,“欢欢,我想子川了。”   “吴子川,嗯?”   “是啊,霍霖深收养了他,算是给渊渊做个伴吧。最近渊渊在这边住了几天,该是有点想念他了。”   梁琛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软软滑滑的,让他笑出了声,“既然想念,就带她回去见见吧。”   他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戴着眼镜的模样又斯斯文文的。   许欢迟疑了下,没有应。   “不然你就带我去找爸爸嘛。”   霍渊渊转了转眼镜,就想出个法子。她其实在这里也是无聊得紧,如今想了想,不论子川还是爸爸,都格外想念。   许欢一时间愣住了,她只以为小孩子忘性大,过不了多久这丫头就会渐渐把人忘记,谁料,她还时不时提起。   “梁琛,正好你在。”   许家明不知何时从楼上下来,本还急促的步伐在看见梁琛之后骤然停下,急切朝着他解释,“你赶紧劝劝你妹妹,她这性子怎么就这么拗!”   许欢退了几步,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她抱着霍渊渊坐在角落里,瞧那模样便是不想搭理许家明。   梁琛轻笑,“怎么回事?”   “尹夫人明儿就要返回风城,约了许欢见个面。这丫头却不肯去,你劝劝!”   “爸,尹夫人的用意您也清楚,欢欢不中意尹清明您也别勉强他。”   许家明一听脸颊便鼓鼓的,“什么勉强,我这是关心她。霍霖深厉害,人不在,可把孩子送了过来。你瞧她现在带着这孩子,哪还有心思去中意其他男人?”   “不是我着急,清明是真不错。对她也是真心实意,她要是嫁过去,至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受委屈!”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小姑娘窝在许欢怀里,也不敢出声。   她只用小小的手指勾着许欢的发,来来回回绕啊绕的。   心里想的却是自己老爸。   哎,她可真心疼爸爸。---题外话---还有一更~   ☆、第九十九章 妈妈你是坏女人   谁都知道,许欢上一段婚姻,是委屈了。   梁琛一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只渐渐收敛起面上的笑,模样越发的叫人瞧不透。   等了半晌,他忽然开口,“爸,你如何能保证欢欢嫁给尹清明,就一定会幸福开心?”   “我不能保证,难道你现在帮着她,就能么?”   梁琛的眼睛骤然瞪大,镜片后的目光阴阴沉沉的,瞧着还让人有些恐惧芾。   两人相对而立,谁也不愿后退一步。   梁孟音想劝几句,又不知从何开口枞。   她便只望着许欢,满脸焦急之色。   半晌后,许欢才终于开口,如了许家明的意,“我去就是。”   “去哪里?”   小姑娘从她怀里抬起头,眨巴着眼睛,一脸莫名。   “去见一个漂亮的婆婆。渊渊,晚点我让王叔送你到你爸爸那。不是想念子川了么,直接回霍宅也可以。”   “哦,好吧。”   许欢于是起身,进房间里去换衣服。走路时带起一阵淡淡的风,冷冷的正好拂在人心上。   几人望着她走到房间里,神色各不一样。   许家明是松了一口气,梁孟音则有些不解。   而梁琛,却是旁人如何也瞧不透的高深莫测。   ————————   晚上七点。   尹夫人约她见面的地方还算清静,许欢到的时候天刚刚黑下,正好是用餐时间。   窗户角落里的座位很安静,与旁桌也隔着很远距离,正好免去了旁人的打扰。   她远远瞧着那坐在旁边的女人,秀眉挑了挑。   尹夫人虽是中年,却依旧艳丽不可方物。   “来了,坐吧。”   许欢听见那热切的声音,心里头“咯噔”了下,却还依言坐在她对面。   那只涂着艳丽蔻丹的手便缓缓朝着她伸了过来,正覆在她手背上。   尹夫人脸上的笑容格外温婉,温婉到许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会在她脸上瞧见。   “你知道,我明天就要回风城,上午的飞机,挺赶的。”   “嗯……”   “我也不跟你多说,开门见山吧。”   许欢抿唇,“好。”   “你考虑考虑,明儿跟我一起回去。”   许欢喝到嘴里的茶水差点呛咳出来,她好不容易恢复震惊,将那只手从尹夫人掌心里抽了出来,“您别跟我开玩笑。”   “呵,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么?”   尹夫人笑了笑,红唇扯开成一个淡淡的弧度,怎么瞧怎么都让人感觉心悸,“不瞒你说,家里最近闹腾的很,清明必须得回去一趟。但你还在这,他恐怕怎么也不肯跟我走。所以没法子,只能顺道也请许小姐到风城尹家作客了!”   话落,她面色已然变得冷漠,大有许欢不跟着她走,便强行夺人的意思。   ——————   这边,小姑娘正急急忙忙往楼上跑,小短腿“咯噔咯噔”走上楼,发出夸张的声音。   “小朋友,需要帮忙吗?”   霍渊渊四下看了看,没瞧见人影,一下子嘴巴就瘪了起来。   她干脆扬起手,两眼泪汪汪地点头!   “嗯,我要找妈妈。”   “那,请问你妈妈大概长什么样?”   什么样……   小姑娘愣了愣,用力跺跺脚就往后看。   那心慌的模样叫人看了好生不忍,只恨不得现在就替她把妈妈找出来安慰。   服务生有些意外,也跟在在一旁干等。   直到楼梯上缓步行来一道颀长的身影,全身上下都裹在棉大衣里,在初春渐暖的气候里,实在有些突兀。   而那张脸,却还算红润,扬起的视线如利刃般,正落在服务生身上。   “先生,请问您几位?”   “爸爸,我找不到。”   他还没得到回应,便只看见面前那精致如娃娃般的小女孩转身朝他跑去,又跺脚又挥手,“你看,都没有!”   男人四下看了看,眯起眼睛打量了面前的人几眼。   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带我去VIP位。”   “您可有预定?”   他反射性地问出口,可话刚说出来就后悔了,看见男人那阴沉沉的脸色,恨不得一巴掌打回到自己脸上。   “没有。”   这话一出,他就尴尬了。   等了半晌,还是狠狠咬牙,“没关系,既然她要找妈妈,那我这就带您过去。”   看这人非富即贵的,该不会是来抓奸的吧……   服务生走在前面,想到这个念头便打了个寒颤。   好在这时候,那洋娃娃,哦不,那小女孩已经很快地朝前面跑去   tang,“咚咚咚”的脚步声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他抹了一把汗,感觉到周围客人投过来几道不善的视线。   “那什么,小朋友,你别乱跑……”   “哦。”   霍渊渊突然就停了下来,听话乖巧的模样让人十分讶异。   他走上前,正待好好教育一番时,却发现小姑娘突然扬起手,指着前方,“爸爸,我找到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坐在窗边用餐的两人。   其中较为年轻的女人已经发现了他们,长着嘴巴的模样着实不太好看。   他擦了擦汗。   这里可不光是VIP席,而是VIP中的VIP啊。   他开始后悔自己胡乱将人带上来,说不定因为这个错误的决定,他又要换工作了。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尝试下劝说,“这位先生,这边的座位没有预定是不能过去的,您要不还是先……”   “让开。”   那人只短短说了两个字,可眼睛里冰冷的情绪,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他没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过去,就那么大剌剌站在餐桌旁。   “尹夫人,好久不见。”   骤然间看见霍霖深,许欢还有些惊讶。而他径直走过来和尹夫人打招呼,就让她更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是阿深啊,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尹夫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咯咯”直笑,“看来身体有恙?”   “拖您的福,没什么大碍。”   霍霖深简单打了个招呼,扬起的手便落在桌面,目光微微转过去,正好瞧着许欢。   那模样似乎在责怪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妈妈,我们走吧。你说好的今天要陪渊渊呢。”   “我什么时候说了?”   小姑娘狠狠掐了许欢一把,朝她挤眉弄眼的,“妈咪,爸爸都生病了,你就别生他的气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她声音软软糯糯的,总给人甜腻腻之感。   许欢哪里招架得住,一下就软了下来,“好,去吃饭。”   顺坡下驴这一招她学得还算不错,便温婉地冲着尹夫人笑了笑,“您的邀请我恐怕不能参加了,您看,孩子粘我呢。”   “不过还是要谢谢您的好意,这顿饭我来请。”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拿好外套和手提包,牵着霍渊渊便要走。   小姑娘往前跑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又“哧溜”一下绕了回来,站在霍霖深面前,“要扶着爸爸。”   许欢这才发现霍霖深走路时,脚步虚浮,脸色看起来虽好,可走几步就总是大喘气。   她有些讶然。   “你的伤口还没有好?”   霍霖深眯着眼,定定望着她,薄唇轻蠕动,“好了。”   “那还……”   “许欢,先下去吧。”   男人重重喘了下气,许欢连忙伸出手扶着他,一家三口这才缓步朝楼下走去。   尹夫人艳丽的脸蛋忽然变得狰狞,手指掐在桌上,指甲快要陷到里面……   “你们俩怎么会在这?”   到了楼下车里,许欢看了一眼司机,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父子俩,这才开口询问。   可回应她的却是两张有些相似的脸孔,一模一样的大眼瞪小眼。   “渊渊,你说。”   她懒得与霍霖深交流,还不如直接问女儿来的快。   小姑娘很不开心,垮着一张脸傲娇起来,“哼!”   “霍渊渊……”   “妈妈,你真坏。”   哎?   什么?   “你三心二意、你不听话,你坏!”   许欢一口气没上来,脸色煞白,“霍渊渊,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第一百章 你不知道么,我在讨好你   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扭着头往一边看,只差没有重重用鼻子“哼”一声给她听。   许欢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啊。   好歹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好不容易病治得差不多了,这性子却越发不受控。   “霍渊渊,你给我好好说,我让王叔送你去你爸爸那,为什么你们俩都出现在这里?”   霍渊渊咬了咬下嘴唇,是根肥肥软软的手指揪紧在一块,“爸爸要来的。芾”   她抬手,指着坐在旁边的霍霖深,又偏头看了看坐在另外一边的许欢,“不是渊渊说来的哦。”   她用力挥手,表示自己与这件事无关枞。   许欢嘴角抽搐,略一用力捏了捏她掌心。   “不乖,总爱撒谎。你不说,他怎么知道妈妈在这里。”   “嘿……”霍渊渊这下挠挠头不说话了。   许欢皱了皱眉,扬起的目光便落在一旁缄默不语的男人身上。   “你还没有出院吧?”   “嗯。”   “既然没出院,这样跑出来还是不好。麻烦直接把车开回医院吧,开快些。”   她交代了司机一句,没想过从霍霖深身上去得到这对父女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可司机压根也不听她的,还在后视镜里用询问的眼神望着霍霖深。   后者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去夕阳餐吧。”   “去那里做什么?   “吃饭。”   他默然转过头,什么也没解释。   ——————   是了,到餐厅来除了吃饭还能做什么。   只是许欢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大老远跑到夕阳餐吧,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家适合吃饭的地方。   “霍叔,餐都点了好了。”   到了之后,许欢一眼便看见站在门边已经有模有样的吴子川。   不过隔了个把月没见,小男孩似乎便又抽长了一些,如今看起来竟也不比她矮多少。   “子川!”   霍渊渊满脸红扑扑的,从车上下来便朝吴子川跑过去。   后者面无表情,双手还放在身侧,似乎没有去抱她的打算。   许欢张了张嘴有些担心,怕一腔热血的小姑娘被泼一盆冷水……   “你别跑。”   小男孩一直没有反应,但直到霍渊渊出现在他跟前时,终于伸出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那张一直板着的脸还有些不悦,“你总这样跑,会摔跤的。”   “不会啊,你会接住我。”   许欢看了看小丫头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又看了看抱着她有些尴尬的小男孩,他们俩头顶的灯光正好落在脸上,彼此眼睛里都能看见对方的影子。   她朝霍渊渊走过去,想将外套递过去给她,而张开嘴话说到一半,霍渊渊已经转过身去。   小姑娘压根没有理会她,径直牵着吴子川往里走。   “子川,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可想你了,你想我么?”   吴子川,“……”   “你要是不想我,以后我就不跟你玩了。”   “……”   许欢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目瞪口呆。   一旁的男人反只是挑眉,若有所思将目光移回到许欢身上。   良久,才轻声说道,“进去吧。   “嗯……”   好吧,许欢承认自己多少有些吃味。   说什么女大不中留,问题是她这才几岁?   这么小胳膊肿就开始往外拐了,以后还得了。   “许欢。”   身前突然传来男人略带干涩的嗓音,在昏暗的灯光下,许欢甚至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嗯?”她愣了愣,模样呆呆的。   忽然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发现霍霖深侧脸对着他,灯光照射下来在鼻翼一处形成阴影,瞧着温暖了许多。   “外边风大,别傻站着。”   好吧。   许欢耸耸肩跟上。   进到里面才发现整个餐厅已经被包了下来,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喧闹的声音。而大厅中央,只有一男一女两名琴师。   钢琴和小提琴声音交汇,轻缓平静地流泻出来。   “妈妈,来这里。”   霍渊渊在不远处朝她招手,她身子够不着,就站在桌子旁望着两人。   瞧着许欢已经发现自己,便坐上已经被吴子川拉开了的椅子。   许欢刚刚和尹夫人在一起,几乎也没吃什么东西。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餐食,便默默往霍渊渊身边坐去。   可屁股还没沾着椅,就已经被人拉住。   “这边。”   男人面无表情拽着她手腕,将人拉到对面。   tang   桌子距离有点宽。   许欢皱着眉,“渊渊自己怎么吃这些东西……”   一整桌的海鲜,不是要剥壳就是要挑刺……   许欢想让他松开自己,可霍霖深非但不放,还强行将她压到座位上坐好。   甚至他的视线都不曾停留在她身上,而只默默摆好餐盘,开口时轻描淡写,“不是有子川么。”   “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但他会照顾好渊渊。”   霍霖深眼皮都不曾掀起一下,自顾自开始拨弄起那一盘虾。   许欢只瞧着小男孩正默默地替霍渊渊弄好餐巾,听见这话之后只重重点头,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她若有所思打量了几眼,忽然想起他的哥哥是吴萧楠……   于是摇摇头,甩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如今看着吴子川待渊渊,已是好到极致。事事照顾周到不说,连她的喜好也了解得一清二楚。   再等几秒,他甚至又将霍渊渊伸出去拿东西的手抓了回来。   “那个烫。”   霍渊渊眨眨眼,盯着鲜艳欲滴的小龙虾,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可我想吃。”   “好,我帮你。”   吴子川二话不说站起来,装了满满一碗,开始慢条斯理地替她剥。   模样认真又仔细。   许欢回头看了看和吴子川一样,正努力进行剥虾这一伟大事业的霍霖深时,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他们父女俩喜好倒真是像。   她想伸手去拿,想了想又觉麻烦,还是吃点别的吧。   “妈妈你喜欢这里吗?”   霍渊渊摆好筷子,喜滋滋在啃鱼翅。   有人伺候,她哪怕双手布满油腻也没关系,便指着空旷雅致的环境许欢说道,“你要是喜欢,我们下次再来好不好?”   还来?   许欢心想大晚上开了快一小时的车到这边,就为了吃顿饭实在没必要。   何况这边风景再好,到晚上还不是什么都看不见。   她便摇摇头。   “怎么,你不喜欢这里?”   声音从身侧传来,许欢这才发现霍霖深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手里的动作,正目不转睛凝视着她。   她下意识避开。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渐渐开始回避霍霖深。   总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他像一个缠绕着自己的结,费尽心机也打不开。   许欢如今没有其他办法,不愿见着他,却舍不得渊渊……   “以前你说挺喜欢这里的。”   他挥挥手,示意两名琴师离开,顿时偌大的餐厅里,便只余下四人。   两个孩子浑然不觉气氛哪里不对,小姑娘还是甜腻腻地要求吴子川给她拿这拿那。   许欢默默垂下眼,没有回答他的话。   室内安安静静的,她只听见吓霍渊渊不住吃东西的声音,以及男人窸窸窣窣在剥虾的音。   淡淡的灯光从头顶洒下,落地窗外是漫天星空,她抬头看了看,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到这时许欢才想起来,原来这个地方,以前和霍霖深一起来过。   不知是因为气氛太暖、太舒适,还是因为她吃不到心爱的食物而难受。   许欢只觉得胸中那股郁结的气息一下子克制不住,“蹭蹭蹭”往头顶冒。   她“啪”的一声放下筷子,“但现在很不喜欢。”   “嗯,没事。不喜欢这里,下次换一家就是了……”   男人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淡淡应了句,便开始脱下手里的一次性手套。   修长的指尖在许欢面前晃了又晃,他碗里白花花的虾仁又充满诱惑。   许欢眨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突然发现那让人垂涎欲滴的虾仁,已经被放置在自己面前。   精致、诱人。   缠绕着她的嗅觉……   她却骤然沉下面容。   “霍霖深,你这是什么意思?---题外话---一百章整,撒花~后面还有一更、   冬天冷啊,窝在被子里都瑟瑟发抖。   我晚上也不一定能更,姑娘们还是早上起来看吧。   ☆、第一百零一章 他声音干涩无力,说对不起   “爸爸在对你好呀。”   霍渊渊见他们俩一直不说话,甜滋滋插了一句,“你看,子川也对我好。”   所以她才能毫不费力地享受美食。   可许欢始终一动不动,她只坐在那,任凭那盘剥好了的虾仁渐渐冷却。   霍霖深仿若未觉,似乎许欢的回避和躲闪并不曾对他造成任何影响枞。   他依旧吃得饱饱的,面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红润之色。   若非都能瞧见他走路时脚步虚浮,单单看他脸色,怕没有人会相信他是一个大病之人芾。   “我吃饱了……”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许欢终于听见霍渊渊清脆的声音。   她长长松了一口气,“子川你呢?”   小男孩有些受宠若惊,情绪自持的模样早已不似同龄男生。   那模样看得许欢有些心疼。   她起身,递了一张纸巾过去给他,“吃饱了我们就走吧,时间也不早了。你明天还得上学吧?”   “是的。”   小男孩的一板一眼,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后来许欢每每瞧见这张没有情绪的脸,便总开始埋怨霍霖深。   若非他从一开始便这般教导他,日后也不至于沉默寡言到旁人几乎感受不到他存在。   “妈妈,我要去哪里呢?”   临分别时,总归有些问题需要解决。   小丫头已经在许宅住了很长时间,许欢抱了抱她,苦笑,“渊渊想去哪就去哪好不好。这段时间渊渊已经和妈妈住了很久了,也该回去陪陪奶奶了是不是。”   “妈妈不能一起去么?”   她不懂,“小宝的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都住在一起。”   小宝是她的同学。   许欢本想解释,不料小姑娘已经絮絮叨叨地继续说了下去,“除了小宝,还有诚诚他们,都一样的。”   “欢欢呀,你不要和外公住在一起了好不好。你来陪渊渊嘛,渊渊害怕。”   她言语里,不知怎的竟然许欢感觉到一些抱怨和不满。   许欢想了想,“这样吧,你要是害怕。晚上睡觉让子川陪陪你,那样就……”   “不行!”   身侧忽然传来声音,打断了她。   许欢讶然,他至于这么大反应?   可霍霖深脸色依旧阴沉,铁青着一张脸朝两小孩走过去。   “这件事不可能!”   几人都面面相觑。   什么不可能?   霍霖深却不理会,他只轻哼了声,提起霍渊渊便将她扔到了车上。   “砰!”   车门被甩上,男人铁青着一张脸,“吴子川,带她回去。”   “好。”   “记得,不许跟她睡一张床!”   呃。   “是。”   许欢听见两人的对话,愕然张大嘴巴许久没有反应,也因此只能看着车子驶远。   冷风吹来,她瑟缩了下,“车走了,你要等人来接?还是干脆继续留在这里吃宵夜?”   她冷冰冰甩下一句,没等霍霖深回应,便要到路上去拦出租车。   可身后的男人一言不发地靠近,扬手便握住她的。   “跟我来。”   许欢拗不过她,只得跟着人往前走。   她此刻的记忆才越发清晰起来,餐厅不远处有一处精致,常常会有不少行人拍照留念。   到晚上,除了路灯洒下的些许光亮之外,却再无其他。   “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不急,就呆一会。”   许欢瞧着他有些摇摇晃晃的身躯,终于还是止住了挣扎。   两人停在那处精致之下。   正对面是一棵茂密的大树。   树上挂满了各色丝带。   她曾与他来过这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却记不清了。   男人终于松开她的手,身影在她前头,几乎要被淹没在黑暗里。   “霍霖深,回去吧。”   夜晚风大,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她拢紧了衣服,薄薄的毛衣却挡不住刺骨寒风。   “你喜欢呆着,就自己呆着吧。”   她冷得直哆嗦,哪里闲情看他闹腾。   许欢转身便走。   可身后骤然传来的力道,将她整个人往后拉去。   于是猛然跌入他怀里。   她还没说话,便连同脑袋一块被他的外套包裹住。   “就呆一会……”   许欢眨了下眼睛,才发现入目所及之处,已是一片漆黑。   她鼻尖里嗅到的,尽是男人身上的独有的清爽气味。   只是隐约还夹   tang杂着些许药味,哪怕穿了厚厚的衣服,却依旧能嗅到。   然而除此之外,似乎还有粉底的味道。   与她用的不同。   许欢挣扎了一下……   “别动。”头顶传来男人低哑的音,她刚抬起的头又被按了下去。   霍霖深就这么抱着她,许久也不说话。   许欢抬起脚正准备往他小腿上踢去,可忽然间却听见他那沙哑到几乎听不真切的音。   “对不起……”   许欢抬起的脚骤然僵在半空。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却不料耳边男人带着淡淡涩意,像在喉咙伸出里摩擦了许久,才终于吐露在空气中。   他说,“许欢,对不起。”   许欢怔在原地,手臂还被他压在胸前,如今正紧紧拽着他外套衣襟,指尖用力到泛白。   他没有松开。   许欢也没敢动。   路灯透过树叶缝隙洒落而下,耳边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好像越来越大。   良久,许欢才终于被松开。   她抬起头,却没有如意想中能看见那张脸。   而只是男人扬起的下巴,以及线条分明的侧脸。   他避开了她的打量。   只轻浅开口,“走吧,该回去了。”   男人拦下出租车,记下车牌目送她离开。   ————————   回到许宅,已接近十二点。   远远瞧着,宅子里却还灯火通明。   她走进去,看见许家明和梁孟音都还坐在客厅内。   “回来了?”   “嗯,这么晚您还没有休息。”   许欢换好拖鞋,连外套还不曾脱下,便发现许家明站了起来。   她已很久不曾见到许家明这样难看的脸色,当即心里“咯噔”了下,轻唤了他一声。   “你今晚去了哪?你答应我要去赴尹夫人的约,你们俩聊到这个点才回来?!”   显然不是。   许欢摇摇头,他这般愤怒,怕也是知道了的。   梁孟音在一旁连连给许家明顺气,生怕他气出病来。   一边还不着痕迹地给许欢提示,“你爸爸担心不是,正好先前尹夫人来过电话,告诉我们你被霍霖深带走了。”   “霍霖深怎么会在你那,他不是受了伤还在医院么。”   “对了还有渊渊,今晚不回来住啊?”   不提渊渊还好,一提起那丫头,许家明好不容易被安抚下的怒火又“噌噌噌”冒了上来。   他只差没有吹胡子瞪眼的,因为是霍霖深养大的孩子,总觉得性情也像极了他。   “那个丫头最好就别来!你瞧瞧她今天跟我说什么,啊?她说她讨厌外公,不喜欢外公,因为外公要让她的妈妈和别的男人结婚。”   “她说她不要别的男人当爸爸!”   许家明太了解自己的女儿,想到霍渊渊的的话,心里便堵得慌,“她要是不肯,你就更不会允这门婚事了对不对?”   “霍家的人呐,从祖辈开始就没给人留过后路。他们压根不知道适可而止这四个字怎么写。”   到这时,许欢总算弄明白为什么那父女俩会刚刚好地出现在那。   怕是小姑娘到了医院给霍霖深告状,霍霖深一个电话便又知道了地址。   而依着霍霖深的性格,这过程里自然也不会给他留面子。   但毕竟是长辈,又吃了闷亏,心里如何能舒坦。   许欢便拉着他到旁边又是安抚又是劝解,“不管是不是因为渊渊,目前我都没有办法接受尹医生。而且尹夫人她……也不是能轻易相处的人。”   她已经说得很隐晦,可心里边不自觉地对尹夫人多了份戒备。   “爸,您也说我的第一次婚姻,是委屈了。若是还有第二次,怎么也要慎重考虑不是?”---题外话---今日2更结束~   ☆、第一百零二章 如今的她,如何不像当年的自己   尹夫人最终还是离开了红城,顺便还强行带走了尹清明。   基本已经治疗结束的霍渊渊暂时不再需要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那边尹清明突兀离去,也并未造成困扰。   只是那多少让许欢开始对尹夫人警惕起来。   次日到公司便开始仔细查其注资一事。   “这些都是您要的资料,在签订合同之前我们已经仔细核对过,应该没有问题。你若是不放心,可以比照这一份,再核对一遍。”   小夏一大早便将整理好的资料递给了她枞。   许欢接过去看了看,略一翻开瞧了几眼之后,便又想起什么,“对了,上次说的技术部那边缺的人招到了么?”   “招到了,嘿,您一定想不到他是从哪里跳槽过来的。”   “哪里?”   小夏一提起这件事,便眉眼发亮,“是霍氏啊!”   “年轻,长得也帅。才刚刚三十就已经是博士了,听说在霍氏的时候,也是研发组的核心人员呢。”   “核心人员,霍氏肯放人?”   许欢正在翻阅的动作顿了顿,有些不解。   “那也没办法,谁让霍总最近一直在医院呢,下边的人一旦出了矛盾,没人压着可是很容易出事的。您也知道这些做研发的,最受不了里面那些弯弯道道,咱们开的价高,自然就跳了。”   也算有理,许欢点点头,“还有仓库的用地问题……”   “您放心,也一并解决了!合同就在刚刚给您的那份最底下,正好在我们原本仓库的旁边。”   许欢心里“咯噔”了下,秀眉蹙了蹙,“这不会也是霍氏卖给我们的吧?”   “当然不是!那块地原本的主人是个农学教授,打算用来培植什么新品种来着。本来不愿意卖给我们,后来说是家里出了事,临时决定卖了。”   “许总,咱们这一次运气还真是不错。”   小夏兴高采烈,这事办成之后,确实轻松不少。   许欢只得挥挥手,示意她先出去,“好,办好了就成,让大家加把劲把剩下的尾都收了,下个月奖金都有加。”   “好的!”   小夏兴冲冲离开,许欢却拿着那两份合同有些出神。   下一刻,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小夏探了个头进来,“今天少爷来电话,说陈二小姐醒了,交代我们告诉您。”   “我知道了。”   陈羽姗……终于醒了么?   许欢提起笔正准备签字,脑子里却迷迷糊糊的总想起一些事。   等到某一刻灵光一闪,她骤然忽然想到了什么,终于还是急急起身朝医院里去。   陈羽姗已经昏迷了很长时间,她中枪之后陈家一直将之当成秘密,对外便只说出了车祸需要时间修养。   如今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她总算醒了过来。   ————————   许欢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的时候,已是陈羽姗醒了之后的好几个小时,她往陈羽姗的病房走去时,正好遇见霍霖深和陆良明从里面出来。   男人此时终于没有再裹着厚厚的外套,而是只穿了一件针织毛衣,只是隐约瘦了些,不似以往的健壮,而模样瞧起来也清爽了许多。   她走过去,刚抬起头,便看见对方眼睛下黑黑的一圈和明显瘦了许多的下巴,处处让他透着憔悴。   许欢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她怎么也这么快过来了。”陆良明停下脚步,似有些为难,于是低声说道,“你们聊,我先下去看看。”   他远远和许欢打了个招呼,什么也没说便往电梯走去。   许欢于是站在走廊上,目光直直望进男人深黑的眼眸里。   “来看陈羽姗?”   霍霖深先开了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和平静。只是配着那张瘦削的面庞,怎么听怎么没有气势。   许欢点头,想起上次见面,他虽脚步虚浮,但脸色还很红润。可此时,却是苍白加蜡黄,仿佛更严重了。   “她现在怎么样,我还能进去问她些事么?”   “可以,还没死。”   许欢愣了下,她打从心底里不喜欢霍霖深这样说话的语气。   好似恨不得陈羽姗就这么死掉一样,语气里都是对生命的轻贱和不屑。   她抿紧了唇,小声解释,“毕竟也曾是你的未婚妻,这么说未免太……”   太凉薄了些。   然而回头想来,她还是他户口本旁边的呢,他口口声声说会疼着宠着的妻子,后来不也一样么。   许欢想到这,便干脆沉默了下来。   霍霖深站在她身侧,身上的气息疏离又冷漠。   她瞧不透他的情绪,也不愿再去思考。   于是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医生见她进来,叮   tang嘱了几句便干脆离开出去。   陈英在床边站着,始终没个好脸色,从许欢进来开始,阴鸷的视线便一直盯着她,“你们怎么回事,刚来一个,现在又来?是不是还嫌羽姗不够惨,还要再来踩一脚?”   “陈二叔,您想岔了,我跟他不是一路的。”   “您也知道二小姐之前怎么对我的来着,因为她我差点就死在吴萧楠手上。这事我可没追究,但现在她醒了,我过来问几个问题不为过吧?”   闻言,虽明知许欢也没说错什么,可陈英依旧吹胡子瞪眼的,忍不住想说些什么。   可话到嘴边,却发现陈羽姗扬起手,制止了他,“二叔,您出去吧。我正好也想和她聊聊。”   她扬起眼,随意打量了许欢一下,而声音有气无力的。   而以往还能称之为艳丽的眸子,此时再无昔日的夺目璀璨,反像垂垂老矣的妇人,被岁月划下痕迹之后,便只余下沧桑。   许欢心里蓦地揪紧了一下。   “陈羽姗,虽然你没对我做什么好事,不过我也庆幸你还活着。恭喜你,又重新见到了这个世界。”   “呵,真心的么?”   “自然。”   陈羽姗挑了挑眉,似有些不敢相信。   她如今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刚醒过来不久,也只能勉强撑着与旁人说说话。   见许欢的模样像是真心实意,她反觉得有些诧异,“你和霖深,真的很不一样。明明我伤害的人是你,可恨不得我死的人,却是他。”   她此刻的模样,有些心如死灰的味道。连眼睛里都泛着泪痕,忽然想起自己那日傻乎乎冲过去,最后却挨了一枪。   “说吧,你想问我什么。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许欢没有去判断她这句话里的真假,只站在床边打量了她一小会,模样认真而严肃。   “我的想法没有错的话,应该是你授意小云让我过去。才让吴萧楠在半路有机会下手。”   “嗯,没错。”   “这说明,你和吴萧楠相处过一段时间?甚至时间还不短。”   陈羽姗目光闪烁了下,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而后还是眨眼,“对,大约有一周。”   “按说,他既然在抓了你之后又放过你。应该暂时不想杀你才对,可最后我、霍霖深还有你三个人,他首先选择了你。”   “加上他当时对我说的话,他是认定了你是害死陈云姗的凶手,才在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逃走的情况下,想先解决你。”   陈羽姗终于笑了,轻柔又和缓。   她没有正面回答许欢的话,反而轻轻开口,“刚刚霖深也问了我一样的问题,只是他却不像你这样说的。”   霍霖深刚刚只冷漠望着她,没有一丝怜悯的望着,冰冷而可怕。   “你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所以你也应该知道他有多恨我。”   陈羽姗“咯咯”笑出了声,牵动伤口,又疼得直抽气,“我想现在这世上,如今最恨我的人就是他吧。”   她越发觉得可笑。   一直只期待他心里能有自己,却不想后来他心里是有了,却不是因为爱,而是恨到骨髓里。   许欢忽然就不说话了。   她下意识地想起刚刚在门外和自己说话的男人。   那样冷漠而没有决然地告知她,人还没死,像从未放过在心上。   有那么一刻,许欢几乎有些同情起陈羽姗   如今的她,如何不像当年的自己?   ☆、第一百零三章 见到了一个老熟人   许欢后来想起这一幕,想起陈羽姗满脸苍白无血色地趟在床上时,想起那间昏暗的病房里透出的冷漠和绝望,总觉得好像在她眼里看见了自己。   她许久缓不过来。   直到陈羽姗的咳嗽声再度响起,许欢才终于开口。   “话虽如此,但我觉得,陈云姗不是你杀的。芾”   她也是思索了很久,才轻叹着说出这个想法。   这猜测,许欢从来没敢告诉其他人。   霍霖深也好,其余人也罢。   以往谁都以为幕后主使是她许欢,好不容易证明了不是,她再没有证据胡乱推测是别人,只怕更没有人会相信枞。   陈羽姗忍不住又笑了下,咳嗽声和笑声交缠在一块,“真好奇,为什么你会觉得不是我?”   “因为你没那胆子。至少六年前你没有。”   许欢抿紧了唇,“我虽然跟你接触不多,但也知道,陈家二小姐事事不如大小姐。就连双胞胎本该一模一样的样貌,都差了一截。”   “你们俩父母早亡,当家的就是陈英。陈英嘛,心黑、却不够狠,毕竟陈云姗才是顺位继承人,他顾忌多,因此更不敢动你们俩。”   陈羽姗“嗯”了一声,微微弯起了眼,“可我敢。”   “是。你不一样,按说你杀姐上位也是应该。只是……你喜欢霍霖深,也知道霍霖深喜欢陈云姗,哪怕我嫁给了他之后,他心里也没放下过。要是陈云姗死了,你和他之间,不就一点联系都没有了么?”   许欢还记得以前那个总被陈云姗遮住了光芒的陈二小姐,也记得她偷偷看霍霖深时,眼里的深情和渴望。   陈羽姗有些怅惘,眼神空荡荡地望着天花板。   她大约怎么也没想到,到最后与她想法一致的,反而是许欢。   “所以你想知道到到底是谁么?”   “嗯。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陈羽姗笑了笑,干裂的唇让她此刻的模样有些狰狞。   “我接到的电话,的确是姐姐的求救电话。她也的确说是你害了她……这些我都没撒谎。”   “只是我故意晚了半个小时才把这些告诉霖深,等他去的时候陈云姗就算人能救下来,可身子早脏了。我当时没别的想法,就想看看她那副脏样子被霖深见到了会怎么样?”   陈羽姗冷笑,如今想起当年的事,面容都显得狰狞,“只可惜,她聪明得很,弄出了个尸骨无存。后来那些参与的人都死了,可林国反而趁乱逃走。我拿出了录音,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姐姐亲口指证的你。加上是你主动约她出去,那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许欢蓦地拽紧掌心。   她以前只觉得陈云姗心机深,陈羽姗则狡诈,没料到终究还是自己低估了她们。   陈羽姗关键时刻踩了自己姐姐一脚,而陈云姗……   许欢却到最后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她被人糟践了临死之前,还要反咬她一口。   她怎么会以为,凶手是自己?   “你想不清楚的事,我也同样不清楚。不过有一点你却比不了我。”   “什么?”   “了解。”   陈羽姗有些怅惘若失,她呆呆看着天花板,渐渐陷入回忆里,“我那个姐姐啊,自小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金钱、权利、地位、连男人都快要得到了,以为能和霖深在一起,却不想老爷子强烈反对。”   她轻叹,“后来的事你都知道,她出国了,霖深娶了你。周围的人都瞒着她,等她知道之后再回来,木已成舟,改变不了什么。”   许欢还记得初次见到陈云姗时的情景,一样的大雪纷飞,她出现在霍宅外,苦苦候着。   老爷子嫌弃她得紧,连面也不肯见她,整个家里气氛压抑到极致。   后来霍霖深听见消息回来,抱着陈云姗进屋内。   老爷子难得的发了火,那还是许欢第一次看见霍霖深和老爷子吵架,整座宅子都差点被掀起来,甚至要将老人气到住院。   而那同样也是第一次,霍霖深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人一同离开。   “许欢。”   陈羽姗仿佛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突然轻轻浅浅笑了起来,“你当时心太软了,你既和她闹得厉害,干嘛还留着一份情面。若非如此,今天你和霖深也不会是这样了。”   言尽于此。   她不愿再说下去。   许欢张了张嘴,想再问个清楚。   可陈羽姗却只别开脸,“你说,不是你,不是我。还能有谁?”   许欢怔在原地。   她走了出去,在病房外呆呆站着。   一时间,无法去形容陈羽姗最后看自己的眼神,像轻蔑、又像渴盼和期待。   她觉得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信息,越发觉得难受起来。   ———   tang———   她给霍霖深打电话,想到那些事发生的可能,手指都开始抖起来。   拨通的刹那,她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许欢?”   她拽紧了掌心,想起轻而易举答应自己邀约的陈云姗,想起后来追在自己身后的人,想起她跌跌撞撞跑回来,却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的场景。   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每一个格子都细细的,让人喘不过气。   “霍霖深……”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唤出他的名字。   可下一刻,却又恍惚着立在了原地。   在她正对面的马路上,似乎停靠着一辆深色汽车,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许欢只远远地瞧见了那张侧脸,那精致的脸蛋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她没有任何犹豫,追了上去。   “啪!”手机被挂断往兜里塞的那刻,许欢太过着急,没发觉它掉落在地上。   外壳出现几条缝隙,可亮着的屏幕里,还传来男人阴沉的声音。   “许欢?”   “说话。”   “你在哪!”   ……   许欢气喘吁吁的。   她追下去时,车子正好发动,而后即便她用尽全身力气,也追不上疾驰的汽车。   隔着后视镜,她似乎还能感觉到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在打量自己。   而所有的感官都在那瞬间变得格外强烈。   她最终只能呆坐在原地。   汽车渐渐行远。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欢忽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紧接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便出现在视线里。   “欢欢,你怎么呆呆站在这?”   来的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宽松毛呢外套,下身是紧身皮裤,高跟鞋和地板接触时,发出清脆的音。   许欢扬起头,女人正好取下墨镜。   “怎么,不认识我了?”   她摇摇头,先是惊讶,而后眼睛里渐渐迸发出一缕光,“默姐,大概全国上下,没有不认识你的吧。”   “我刚刚从你面前走过去,你不就没瞧见我么?怎么,你一直呆呆看着前面,瞧见谁啦?”   “一个老熟人……”   王默便也不追问,拉着许欢的手便一起往医院里去,“正好,陪我去检查一下。”   “好。”   到门诊部时,王默的助理已经提前替她预定好医生,许欢跟着她从僻静的通道走进去,才发现自己来到的地方竟然是妇产科。   她瞧着全副武装的王默,突然愣住,“默姐,你来这里是……”   “检查看看,欢欢你不知道,我可能怀孕了。”   她如今取下了墨镜和围巾,脸上竟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许欢愕然,连忙将她拉到诊室里,“你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孩子是谁的?”   “哎,你一个一个问题问,挤在一起我怎么说的清楚。总之现在还只是怀疑,不一定的呢。欢欢你在就好了,我特意到风城来,就是怕被人发现,有你在,我总也算放心一些。”   许欢皱了皱眉,打量了王默几眼,隐约发现了她隐藏在眉宇之间的淡淡忧虑。   于是便识趣地住了嘴,“那我也不问,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先给医生好好检查吧。”   “好。”   王默点头,温婉又顺从。   许欢一直听过一句话,能在娱乐圈里混下去的人,没一个是简单天真的。   她想,王默该是例外。   ☆、第一百零四章 现在你以为陈云姗的死,是谁造成的   医生给王默检查时,格外小心。   王默的助理在一旁照应着,每一点一滴都小心翼翼,生怕泄露了信息或其他。   许欢不知道,她在这里安安静静等待王默检查时,医院外早已经闹翻了天。   她望着这里的器材发愣,想起自己怀渊渊的时候,也没好好做过几次产检。   后来那个无缘的孩子……   “外面怎么了?小晴,去看看。渤”   门外喧闹,王默叫自己助理出去瞧瞧,担心是媒体闻风而至。   许欢倒没有出去凑热闹,她下意识往兜里去掏手机,掏出来时才想起它屏幕已然碎裂。   于是按了按,将之开机。   屏幕亮起的刹那,铃声正好响起。   她握着不住震动的手机,还有些发愣。   上边闪烁的手机号码实在太过熟悉,她迟疑了几秒还不曾接通……   下一刻。   检查室的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有人带着风而来,就这样从门外闯入。   “砰!”的一声,门和墙壁接触,发出夸张的声响。   隔间里的王默立刻紧张起来,敦促着医生让她藏在帘子后。   而许欢,则拿着还在闪烁的手机,正好回头看着这一幕。   “你疯了,这是妇产科检查室!”   霍霖深从来不会顾及这些,几步朝前便站在了许欢面前。深黑的眼眸迅速扫过她全身,将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   “电话怎么回事?”   电话?   许欢愕然,脸色实在不太好看,于是对着那张铁青的脸扬起了手机。   “摔了。”   她轻描淡写地按了下去,屏幕再度亮起,上头显示的号码清晰明白,“唔,还踩了一脚。”   还能开机,质量不错。   霍霖深的脸色一下子青一阵白一阵的,到这时才终于将电话挂断,目不转睛盯着她。   他拽紧了掌心,身上环绕着的气息尤为疏离冷漠。   旁人瞧着他是大题小做,可唯有他自己知道,刚刚赶来时有多紧张。   “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见许欢的质问,他这才想起刚刚许欢说的“妇产科”三个字,脸色骤然有了改变,“别管我,你现在在这里是……”   他只觉得自己呼吸骤然一紧,正想问个清楚。   “霍少。”   清脆的音打断了他。   王默从隔间走出来,随意披着外套,也依旧美艳不可方物。   她撩起发,温婉有礼地打了个招呼,“几年不见了,听过不少你的消息。没想到最后是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面。”   “王默?”霍霖深挑了挑眉,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侧身,垂眸望着许欢,“手机给我。”   “嗯?”   许欢看他按了几下,已经没有办法开机之后,便自动自发开始拆卸手机卡。   她蹙眉,有些不解。   这人,总不是想将自己的手机换给她用吧?   她连忙拽着,“不用了,我待会出去重新买一支。”   霍霖深却不理她,拆卸好之后,却没有如许欢所料地把自己的手机也拆开。而是扬声说道,“文鹏,拿来。”   几人往门边看去,才发现文鹏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瞧见霍霖深的架势,便哭丧着脸在怀里掏啊掏的……   “老板,我新买的,回去是不是给报销?”   话没说完,却见霍霖深根本不曾将手收回,而是漠然道,“另外一个。”   ……   好、好吧。   文鹏这一回,脸色难看到几乎要哭出来。   他要是没有这手机,以后要找霍霖深,得上哪找去?   然而忸怩许久,最终也不得不将另外一只白色的手机拿了出来。   上面没有型号,没有品牌和厂商的标志,干干净净。   霍霖深终于满意,这才将许欢的手机卡换过去,漠然在上面按了几下才又还给许欢。   “我不需要。”   许欢抗议,可她的话显然在这个情况下,没有任何说服力。   文鹏在霍霖深身后不住给她打手势,示意她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再闹。   可偏生许欢吃软不吃硬,见霍霖深动作越发强势,干脆也上手抢。   他没有给她留余地,什么也没说,只冷着一张脸将手机甩到许欢身上,转身便走。   “霍少……”   王默在身后叫他的名字,话还没说完,却已被霍霖深打断,“文鹏,王小姐在红城这段时间,好好招待她,行踪保密,相关事宜保密。”   “王默小姐有什么需要也请联系我的助理。”   他说完便已消失在门边,   tang许欢看了看王默、又看了看手里揣着的手机,再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文鹏,终于还是追了出去。   文鹏这才松了一口气,拿出另外那支手机给人打电话,“陆少,人见着了,没出事。”   “对,现在已经离开了。飞机怕是已经赶不上,您要不先过去,我预订好晚上的跟上。”   “文鹏先生,是不是哪里出事了?”   王默温婉尔雅,往那一战便是一道风景线。   文鹏也曾是她的影迷,但如今要办的事还有许多,他连那唯一可以找到霍霖深的手机都被抢走了,哪里还顾的上其他人。   “您也要离开?可是刚刚霍少交代我有需要可以找您。”   文鹏已经走到门边的腿,硬生生停了下来。   他皱着眉打量了王默几眼,而后立刻换上另一副脸孔,堆满笑容并格外谄媚讨好,“是是是,您有什么事要办吩咐我就成。检查做完了吧?我先带您去酒店,再给您安排好其他事宜,保密性绝对一流,您大可以放心。”   “好,那就麻烦您了。”   ——————   许欢在医院的停车场里叫住了他。   她腿短,追起人来总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下子便气喘吁吁。   霍霖深已经走到车旁,黑色路虎闪烁了几下,车门锁便已打开。   “你等等我。”   许欢几乎是立刻走了过去,正好拦在车前。   他没有发动,隔着玻璃盯着她。   许欢能感觉到那灼热的视线直落在自己脸上,让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可还是坚持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   “下去吧,我还有事要办。”   既然有事要办,何必急匆匆出现在这里?   许欢拽紧了掌心,不知该如何开口说明自己的怀疑。   她便只轻声说道,“你这么着急是因为吴萧楠?”   “嗯。”   “陈羽姗跟你说了什么,你和陆良明一起就急匆匆地走了。”   话说到这,男人总算轻扬起了眉,手放在方向盘上,将车开走,“与她无关。”   他总那样冷冷淡淡的,始终面无表情的那张脸好似谁欠着他似的。   许欢眼见着车子已经开出路口,她不知他要往哪里去,终于还是开口,“时隔这么多年,你现在以为陈云姗的死,是谁造成的?”   她问得很委婉。   殊不知这轻轻浅浅的话落在霍霖深耳里,才是真正的难受。   他倏然握紧方向盘,眼眸不经意眯了眯,身体紧绷的模样,好似需要费上不少力气才能按下情绪。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当时除了你,旁的人不也一样认为是我么。何况我并没有否认跟我有关。”   “六年前我没有权利要求你站在我这一边,现在也一样。只是事情尚有蹊跷,假如抓到了吴萧楠,给我机会让我亲自问问他好么。”   车内安安静静的。   许欢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他回应。   “看你的样子,也以为是陈羽姗么?”   “嗯。”   “好,不论如何,我希望你能好好查清楚。”   他把车开地很稳,等拐过下一个弯之后,便将之停靠在路旁。   “知道了。你下去吧。”   许欢瞧着他皱着眉又有些难受的模样,忍不住还是开口说了句,“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一直在外边胡乱跑,但如果身体还没有痊愈,就应该好好休养才是。否则也以后怎么照顾渊渊……”   她不提渊渊还好,一提及此,霍霖深的脸色忽然就有了变化。   深黑的眼眸眯了眯,笔直望进许欢的眼底。   “她也是你女儿。怎么你打算以后让我一个人照顾她么?”---题外话---估量们今天三更,这是第一更。   ☆、第一百零五章 你就非得说这些来气我   许欢愕然。   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不肯给抚养权的人是他,要求她照顾孩子的也是他。   他总把话说的那样轻巧,殊不知这本身就已经能够矛盾。   许欢心里忍不住有些怒意,“你若肯将抚养权给我,我自己照顾也是可以的。渤”   闻言,霍霖深面有不悦,“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表情清冷,恨不得此时此刻就好好解释清楚,让她不再这样冷冷淡淡地对待自己佐。   可许欢却只顺着风抚了抚发,没有立刻说话。   那张清丽的脸落在男人眼里,加上在白皙脸蛋上飘啊飘的发,总撩着他一颗心。   扑通扑通。   他别开眼,将话题带了回来。   “云姗已经走了,死者为大,我不想再用任何理由去影响她安眠。虽然吴萧楠还没有抓到,但你也不用太担心。但凡这件事有关的人,我自然不会放过。”   许欢却怔了下,“那么你首先应该把我抓回去,我也是相关的人。”   她耸耸肩,很无所谓的样子,“约她的电话是我打的。你大概不记得了,出事的前几天,我还打了她。若说动机,我比陈羽姗动机更大。”   “你非得说这些来气我?”   他直直望着她,眼里是深藏着看不透的情绪,隐约却有一丝失落闪过。   许欢愕然想起了这件事,她当时的确是对陈云姗动了手。   而那时候陈云姗却什么也没说地离开了,她记得曾见过她阴险毒辣的模样,那一次,却难得地对自己没有恶言相向。   霍霖深知道这件事。   可他更清楚事情起因,从理字上就站不稳脚跟,何况老爷子还护着自己。   不了了之之后,许欢也没想到后来再见陈云姗,便是最后一面。   终于她轻叹,“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希望这一次,你能看清楚一些。”   毕竟是六年前的往事,总纠缠着她,也缠着他。   谁愿意总活在过去里,她想摆脱,他大概也是吧。   男人不轻不重“嗯”了一声,而后终于点头,“找到吴萧楠之后,我会查个清楚明白。”   “所有的事。”   他顿了下,又强调了一遍。   许欢点头。   然而即便到此时,她依旧没有将一切怀疑说清楚说明白。   只是她也总算顺了霍霖深的意,从车上下去。   转身时,身后的人却伸出手,握紧了她的。   掌心里的软糯温柔,以及渐渐传来的暖意,是最动人的诱惑,勾引着让他不舍得放手。   “怎么?”   许欢下意识抽开,没顾及到他的心思。   霍霖深便面无表情将手收了回去,依旧冷心冷面,“给你的手机收着,不要换。”   “抱歉,如果用不惯我就……”   “许欢!”   他语气突然加重了许多。   许欢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瞧着男人深沉的眼底渐渐透出不耐,而下颌线条也渐渐变得笔直。   他抿了抿唇,没有多解释,“总之,收妥。”   许欢张张嘴想说什么,无功不受禄也好、他们俩如今的关系也好,这手机总归是不好收下。   何况还是他从文鹏手里抢来的。   可拒绝的话还哽在喉咙里,耳边便听见男人低低哑哑的音,本该如飞雪冬日般冰冷,却不知怎的,竟让人感到一丝火热。   他等了半晌,低眉顺目,掩藏起心里的情绪,“放心,我不会再那么糊涂。”   他那带着磁性的嗓音随着喉咙的滚动发出来时,许欢隐约在其中感受到一丝苦涩。   她没回答。   霍霖深深深凝了她一眼,移开了视线。   许欢站在路边,掌心抚着冰凉的手机外壳。   打开。   里面有他的号码,还有一个对她而言已十分陌生的两个字——霖深。   ——————   霍霖深是和陆良明一起走的。   许欢问了王默的住处之后便抽空过去,顺道还叫上了顾柳。   顾柳性子开朗,有什么事也比较能问出口。   她们多年不见,假若王默怀孕了,至少要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文鹏正帮王默安排好一切离开。   “许小姐,王默小姐的东西都安排好了,这附近有我们的人,走廊也都有摄像头,安全上请不用担心。如果您闲着,也可多到这边来。”   言下之意,这里比她家里更值得信赖。   许欢点点头,想起还被自己收着的手机,连忙叫住他,“这个还是还给你,霍霖深要是总压榨你,可以到我这边来,放心,我不会抢你的东西。”   tang   “嘿,压榨倒是有。以前他还有人能管,现在他最大,我能不被压榨么。不过啊,给的待遇也是红城第一。”   文鹏笑了笑,却没去接手机,“老板关心您,才非要把这个给您,这东西是定制的,拿到也不容易。您好好用着吧,我先走了。”   “对了,他今天急急忙忙去了哪里?”   “风城。吴萧楠逃到那边,陆少先带人追过去的。”   风城?   许欢点点头,没料到还有人能在陆良明的手里逃脱出去。   文鹏洒脱离开之后,她反而反反复复开始打量起这东西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啊。   “别看了,大约和霍少用的是一对吧。男人么,不久爱这些小心思。”   王默扫了她一眼,端了几杯咖啡出来,对许欢和文鹏的话压根没往心上去,“倒是没想到他还会给我安排这地方,不然我可是打算住到你家里去。”   “我家?正好家里冷清,你去也不错。”   王默挑眉,不经意提及,“梁琛不是回来了么,许宅还冷清呀。”   听闻她提起梁琛,许欢才想到,“默姐,你知道我哥前段时间在哪里不,他最近经常消失。”   无缘无故的。   王默听见这话,却只缓缓放下啤酒,随意应了句不清楚。   等顾柳到的时候,还顺道带了些点心过来,三个女人聚在一块不亦乐乎。   她们已多年不曾好好见过面,许欢在里面、王默在外地跑通告。明明都在一个国家,却像被隔成了好几个世界。   顾柳一向心直口快,只坐了几分钟便迫不及待,“说说,肚子里那娃是谁的?”   王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听见这话便下意识抚向小腹。   她轻“嗯”了声,思考了几秒,“其实还不一定呢,说不定没怀上。”   “哎哟,都大老远跑到红城来检查,这还能有假呀。你这大明星最近的花边新闻可不少,是那个国际巨星?还是新走红的小鲜肉?”   王默抿了一口甜茶,眼睫渐渐垂下。   她所有表情都被这个动作掩去,只余下眼波流转那一刻的艳丽,“若是确定了,一定告诉你们。但是现在还不急。”   “倒是你们俩,欢欢和尹家那位少爷的绯闻闹得满城风雨。怎么,好事近了?”   “没。”   许欢有些忌讳提起这件事。   便也想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外面捕风捉影的,很多都不真实。我和他关系很单纯。”   “哦,那就是和霍少关系不单纯了?”   王默抿唇一笑,涂着艳丽蔻丹的指尖和身上雪白的毛衣衬在一起,越发凸显她的气质,。   许欢摇头,“婚都离了快六年,还有什么不单纯。”   “依我看可不是这样,他今天着急跑进来的样子,可不止是对前妻的关心。我瞧着,他想跟你复合吧?”   话落。   许欢握着酒杯的手顿住。   “你看错了,他对女人不一向都这样么。”   以前以为这个男人待她好,好到极致了,处处顺着她,也由着她闹腾。   甚至明里暗里的,总照顾周到。   后来学乖了。   这样的男人可以待你温柔,自然也能待其他女人温柔。   “我呀,不像以前那样了,傻乎乎地信他,觉得他多看我一眼,就好像得到了全世界。”   “你这就傻了我岂不是更傻……”顾柳想到了什么,咕哝了几句。   见许欢狐疑看了过来,连忙小心帮腔,“就是啊,他们那几人,浪荡、花心、残酷,事事都占了。我们欢欢就算要开启第二春,也得重新挑个好的不是。”   “自然!”---题外话---二更~还有一章晚点。   ☆、第一百零六章 如今她连再婚的念头都不敢有   许欢喝了点酒,脸上红扑扑的,忽然心开了、胆子也大了。   她眯着眼打量这里的布局,瞧着客厅里温暖的布置,眼眶微红。   “我吧,不想再嫁了。嫁了那个人……”   “太苦。”   她抿了一口酒,涩涩的,与她现在的心情一样一样的佐。   顾柳也跟着沉默下来,她想安慰几句,却一时不知要如何开口。   最后也只能跟着许欢碰杯,一口一口将苦涩饮下渤。   王默没碰这些东西,她细细打量着两人,等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可总有值得你再动这念头的人啊,以前的霍霖深、以后还会有呢。许欢你是知道过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念,就只盼着跟他在一起,盼着他好。”   盼着他能爱自己,盼着为他生个孩子。   顾柳有些诧异,狐疑地看了王默一眼。   许欢却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她是有些醉了的,便顺着王默的话往下,“是有这个可能,但要更谨慎。除非……   “除非什么?”   “唔……除非他当着全城人的面跟我告白,给我跪下、求婚。”   嘿。   她结过婚,可没被求婚过。   顾柳和王默面面相觑,都隐约有些心疼。   最终只得应着她的话,听她说许多年不曾提起过的、年少时的憧憬。   没见到霍霖深之前,从未想过要结婚。   嫁给他之后,从未后悔这个决定,更不曾想过会再爱上别人。   “只是,都过去了。”   许欢最后浅笑着,说出这几个字。   她喝醉了,王默便干脆让她在这里睡下。   顾柳与她更亲近些,照料着让她躺好之后,才离开。   “默姐,你上两周也一直在青城是不是?”   “嗯,拍戏呢,刚杀青。”   顾柳摇了摇头,眼睛里却是一闪而逝的光芒,“我上周出差去了一趟风城,看见一个人特别像你,看来是认错了。”   “当然,我如果见着了你,还能不打招呼么。”   “也对。既然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欢欢还麻烦你照顾。”   可顾柳没有说出口的是,她不是去采访更不是去做节目,她是顶班和同事一起得到消息去跟拍小道消息的。   王默嗔了她一句,见很晚了便催促着她离开。   等顾柳离开之后,才默默走到自己的房间里,给助理打了一个电话。   ——————   许欢一个人睡到了天亮。   醒来时,脸上痒痒的,似有人在呼气。   “妈妈!”   一道软糯香甜的身子骤然扑到她身上,若非她因此撞到的头顶传来一阵痛楚,怕还以为在做梦。   于是起身抱着霍渊渊,有些不解,“渊渊,你大清早的怎么会在这里?”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谁送你过来的呢?”   小姑娘嘟着嘴,重重“哼”了声,“现在不是早上,太阳都到中间啦。还有,是爸爸说我周末可以去找你的呀。”   “今天周末?”   “嗯!我给你打电话了,王默阿姨告诉我你在这里。奶奶就让人送我过来啦。”   许欢按着发疼额角,将小姑娘从腿上抱了下去。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霍家一家子的信息网真够发达的。   自己是昨晚过来,今儿一大早这丫头便能准确找到地方。   于是亲了亲她,说道,“好,那妈妈今天一整天就都陪你好不好,你赶紧想想想去哪里玩,待会带你去。”   “嗯嗯!”   霍渊渊连连点头,一骨碌从床上爬了下来。   她说话时声音总软软的,两个字连在一起,后一个字的音便发得比前一个字音更重,单单只听着,便觉得心都要化掉了……   许欢带着霍渊渊出去,看见她放在外面的一整盒工具,才蓦地想起她要去的地方。   “去写生,奶奶说爸爸以前最爱去那里,我们也去。”   “不能换个地方么?太远了。从这里开车过去,大约得两个多小时。”   霍渊渊在这件事情上却难得地固执,“不,要去的。那是有渊渊名字的地方。”   小丫头脾气一上来,许欢也没了法子。   她如今对她溺爱到了极点,舍不得骂舍不得训,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掌心里。   好在霍渊渊身边有了个吴子川。   他虽还不到十岁,却比同龄孩子懂事太多,一见着渊渊闹,便总将她拉到一边“教育”。   霍渊渊被说哭了几次,可却发现在自己改过来之前子川怎么都不会理他,便乖乖地听话。   这一次,却连吴子川都管不   tang了她。   “欢欢,我一定要去!”   霍家小小姐嘟着嘴下了命令,许欢便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去到长溪渊。   暮春之时。   花该开的都开过了,长溪渊精致一如当年,连常年不断的溪水也依旧清澈。   精致旁有几家酒店,许欢领着两个孩子过去放好行李,便给霍渊渊找了地方让她安静画画。   吴子川寸步不离。   他不爱画,随身带着几本书,乖乖坐在旁边守着。   许欢好奇时走过去看了一眼,偏着头打量了一眼书封。   “跟上、孩子的脚步?你这个年纪,看这书做什么?”   “照顾渊渊。”   他抬起头,说完又低了下去。   许欢张张嘴却连话都说不出来,她斟酌许久,才决定好好教教他,“子川,你知道这类型的书一般是什么人看的么?”   “知道,有孩子的人看的。”   “那你还……”   “我有渊渊。”   这一次,他已经连头也不曾抬起了。   垂下的视线紧紧盯着书页,瞧着是目不转睛。   很好……   字都还认不全呢,一个半大不小的小屁孩,就已经开始研究怎么照顾孩子了?   哈。   她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定然是霍霖深灌输他这些思想。   “子川,我跟你说……”   “姨,你跟霍叔说吧。哦,他本来也让我们到地方之后给他打电话的,您顺便告诉他一声吧。”   ……   许欢默默走到一旁,并不打算同意这个决定。   可吴子川也是个行动派,许欢不动他便自己来。很快便和霍霖深通了电话。   两人也不知说里些什么,许欢只看见他偶尔看看自己,又看看渊渊,模样似有些苦恼。   等了许久,才终于点点头,朝许欢走过去。   “许姨,霍叔要跟你说话。”   “我没什么……”   她想拒绝,可小男孩固执地伸出手,只盯着她。   许欢皱着眉接过,电话里男人也没说其他,只轻声说道,“晚上我会过去,在那等我。”   “为什么要过来?”   她大声质问。   可里面却只余下“嘟嘟嘟”的声音。   许欢于是朝吴子川挥挥手。   后者乖巧站到她身边。   “你霍叔最近在忙什么,你知道不?”   吴子川摇头。   许欢不死心,“他昨天才去的风城,今天赶回来也很急吧。”   “嗯!”   “那……”   “许姨,我不知道。”   小男孩面无表情,但说完便跑开了。   许欢按了按头,觉得自己也真是疯了,竟然会想从一个十岁小孩身上套信心。   可不知怎的,她总有些心神不宁。   大概是最近日子太平静,她常常能见到渊渊,又能享受难得的平稳生活,所以放松了警惕?   ——————   “现在就回去?”   陆良明刚让人订好机票,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这边霍霖深要马上离开风城。   他把电话挂上,冷冷盯着霍霖深,“至少让我吃个午餐再去成不?”   可霍先生一向冷酷无情惯了,在陆良明抱怨的时间便已经往外面走去。   “我很饿啊,我一晚上没睡,现在还不让吃饭离开?”   “飞机上有。”   某人淡漠甩下这句,人便坐到了车上。一边发动汽车一边给人打电话。   “飞机上的能吃啊。”   “王经理,是我霍霖深。我一个小时之后到机场,回红城。”   行。   陆良明乖乖上车,也不抱怨了。   “反正谁有钱谁是大爷,谁让我没你有钱呢。”---题外话---三更毕,我要赞自己一个哈哈。   顺便说下他们晚上见面不是为了啪啪啪之类的咳咳~我大欢欢现在也没有接受他的意思。   嗯……总之是有别的。   PS:香香今明两天比较忙,不知道能不能抽出时间提前码字o(╯□╰)o。明天的更新我尽量准时哈。   ☆、第一百零七章 你也会用这种方式占人便宜,实在幼稚了些   景点旁的酒店不算大,许欢因为来过几次,反倒与人熟悉。   霍渊渊很快就觉得累了,到晚上玩累了之后就和吴子川一起坐在阳台上看太阳下山。   许欢隔着玻璃瞧着夕阳渐渐落下。   有淡淡微风拂过,总给人天朗气清的感觉。   她在房间里远眺,还能瞧见不远处汩汩流淌的长溪渊佐。   也不知世事是否总这样巧合,渊渊心心念念要来的地方,也是她和霍霖深曾有过最美好回忆的地方。   “许姨,渊渊睡着了。渤”   吴子川不知什么时候从阳台走了过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指了指趟在藤椅上的小姑娘,双手都缠在一块,连脸都涨红了,“你能去抱她进来睡么,外边风大。”   许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量了下吴子川的身板,再看看最近略有发胖的霍渊渊,终于明白他窘迫的原因。   “等我再大点就能抱得了她。”   他瞧着已经躺在床上安睡的霍渊渊,心里很不是滋味。   许欢拍了拍他肩,小声安慰,“我知道你是怕吵醒她,你说的对,再过几年你就更能照顾好她。现在你还小,还需要我们照顾呢。”   “不需要。”   小男孩没有任何犹豫便摇头拒绝,尚小就已有棱有角的模样,很容易让人想起那些杂志社里走出来的小模特。   可那总冷冷淡淡的模样,和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浓郁,也一样让人心疼。   “霍叔说了,我如果想在霍家好好生活下去,就要做事。现在是照顾渊渊,以后就要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许欢轻笑,轻轻抚了抚他的发,这孩子模样虽冷,可发却格外柔软,拂在掌心里像上好的丝绸。   “人怎么能不受伤害呢,你能保护她身体不受伤,可以后,心呢。”   没有谁能一辈子不受伤安安稳稳地活着。   吴子川还不懂这些。   他思考了几秒,摇摇头,“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像霍叔保护你一样。”   许欢愣在那,无奈浅笑,“你怎么会以为他……”   “算了。总之、最好别像他那样。”   那个男人,什么时候好好护过她呢。   自己这二十几年,受伤最重的时候,不就因为他么。   许欢抚着小男孩软软的发,打量着这张稚嫩却坚定的面容,心里某处忽然软了下来。   吴子川不懂,仰头,狐疑看着她,眼睛黑黢黢的,像是在问她缘由。   许欢心里像被什么戳了一下,密密麻麻的就疼起来。   她连忙点头,“也好,我相信你会做好的。”   霍渊渊睡得很不安稳,许欢借了医药箱之后才发现她是发烧,温度不高。   小姑娘底子不算好,许欢用酒精在她身上擦了一遍进行物理降温之后,便让她安安稳稳躺着。   小男孩依旧寸步不离。   这时,最后一抹斜阳消失在夜幕里,天地间也恢复平静。   溪畔,隐约还有来得早的蛙叫。   男人是在许欢耐性即将耗尽的前一刻到的,风尘仆仆,连头发也乱乱的,遑论身上那似乎有些褶皱的西装。   “许欢。”   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叫她。   许欢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退离了一步让他进去。   而男人则径直朝浴室里走去,许欢默默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交代,“渊渊发烧了,子川陪着她在房间里。她非说要等你过来,待会就去看看她吧……”   话没说完。   那道已经到了浴室旁的身影,又生生转了回来。   霍霖深随意拿了条毛巾擦干净脸,顾不上一身风尘,便朝一旁的小房间走去。   高大的背影在灯光下落了些许阴影。   “霍叔。”   吴子川见着霍霖深的时候,总比见其他人时更严谨仔细。   他默默站到一旁,什么也不再说。   霍霖深便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而后在床边弯下腰。   小姑娘睁大眼睛盯着他,而后终于咧开嘴,轻轻浅浅笑了下,   男人于是低下头,亲了一口小姑娘嫩滑的脸蛋。   “爸爸,你回来了呀。”   “嗯,听说你不怎么乖,生病了?”   小姑娘声音哑哑的,揉了揉眼睛、又摇摇头,“嘿,好像是……”   她伸出手要霍霖深抱,后者没有犹豫的就将她抱在了怀里,“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嗯……爸爸抱抱我我就好啦。”   霍渊渊眨了眨眼睛,声音软软糯糯的,前面音调挑得很高,到尾音又轻轻落下。   她望着站在门边的许欢,忽然开口,“欢欢可担心啦,你有没有抱   tang抱她。”   “有。”   霍霖深眼睛眨也不眨地说谎。   小姑娘这才心满意足,又打了个哈欠,“那就好,爸爸你要对欢欢好。”   “好。”   “唔,要像子川对我这样好。”   “知道了。”   父子俩庞如若无人地对话起来,许欢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   只要他能安抚好那丫头就成。   等霍霖深从房间里出来,许欢才交代着吴子川去洗漱休息。   小男孩轻轻点头,没有二话就到了隔壁。   房间里顿时只余下许欢一人,她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忽然想起以往曾在这酒店里经历的一切。   到最后也不知为何竟越发烦躁起来,许欢便干脆走到窗台上去看夜景。   深黑的夜空,闪烁的光。   果然还是郊外才能看见星星……   不知何时,男人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脚步轻轻浅浅的,没有声息。   许欢察觉到他出现时,人已经到了身侧。   就这么随意立在旁边,可那清爽温暖的气息和随之而来的压迫感,无一不在强调他的存在。   气氛静谧。   许欢看了他一眼。   面前是一望无垠的星海,身后是温暖到极致的灯光。   他站在中间,像隔开了黑夜和光明的银河,光芒闪烁。   “你去风城这一趟,吴萧楠他、抓到了么?”   她终于还是一句话,打破了岑寂。   许欢心里其实挺关心这个,因而忍了他任性的要求,带着两个孩子等在这里。   霍霖深没有动静,眼睛直直望着远方,好似没有听见。   “没抓到?”   “是,有人暗地里帮他,跑了。”   许欢吃了一惊,“谁还会帮他?他现在是通缉犯,杀人、绑架无恶不作,任由谁也洗脱不了罪名。”   摇摇头,霍霖深没有再解释下去。   许欢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医院门口,自己曾看见的那道身影。   那样一闪而逝,却好似刻在了心上的人影。   她迟疑了许久,总算是开口,“霍霖深,你有没有想过,隔了六年也没人找到她的尸体,她有没有可能还……”   “活着。”   许欢说完时,明显感觉到男人的身躯僵硬了下。   良久。   她有些紧张,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耳边终于传来男人低低哑哑的音,“掉落悬崖的尸体,被海吞了、或是葬身鱼腹。许欢,她确实是死了。若是活着……”   又怎么会不出现。   许欢沉默了下来。   她本也不敢确定自己那一眼看的是否准确,只是从吴萧楠对所谓“真凶”的笃定中,以及陈羽姗那绝望的神情里得到信息。   她没有证据。   两人好不容易和缓下来的气氛,因为这段剪短的对话再度陷入僵局。   许欢转身要走。   他却想跟上去,没走两步,便干脆从身后抱紧了她。   “做什么?”   “没,渊渊说你担心,让我抱抱……”   许欢嘴角抽搐,平日里便最见不得男人耍无赖,何况还是她所谓的前夫。   于是用力扯开他手臂,将人推了开来。   “我不知道你也会用这种方式占人便宜,实在幼稚了些。”   她撇了他一眼,声音连个起伏都没有。   霍霖深僵在原地,身上从内到外都开始发痒。   他抓挠了几下,眉宇之间皱成深深的沟壑。   耽误了几天,所以今天本该是去诊疗室的么?---题外话---回来晚了,刚码好就先发出来。   下一更明儿早上吧,唔……如果我没睡懒觉的话(┬_┬)   ☆、第一百零八章 我们好好过吧   酒店的套房很大。   三个房间,吴子川和霍霖深一人占了一个,许欢陪着霍渊渊睡。   到深夜时,小姑娘的烧已经退了,在舒适的温度下睡得格外香甜。   许欢却辗转反复地睡不着。   她如今只要一闭上眼睛,便总想起一张带着血的脸渤。   陈羽姗说,她那姐姐不管是否死了,总是很惨。   后来想,经历过那样的事,哪怕人心不曾扭曲,哪怕活着,又还有什么面目去见昔日的人佐。   许欢仰头看着天花板,鼻尖是身边小姑娘的清香气。   耳边……   有些许呻吟声。   定定听了一会,才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   许欢赤着脚走出去,在隔壁房间外凑着耳朵过去。   声音是从里面传来的。   “霍霖深?”   她轻唤了一声,没听见回应,可隐约却感觉到一丝闷哼声。   而后房间内又陷入岑寂。   “你是不是也哪里不舒服。”   许欢想起来他以前便常常这样,喝醉了或是如何,半夜里总会醒来。   于是迟疑了下,还是推门走进去。   房间里没开灯,里面漆黑一片。   她缓步走过去,静静站在床边。   眼睛在适应了黑暗之后,终于能看见蜷缩在床上的身影。   “如果不舒服就去医院吧,你原本不也没办出院手续不是么?”   医生前日里还跟她吐槽,说没见过这么不配合的病人。   没人允许他离开,却大剌剌地到处跑,像个没事人一样。   许欢见他蜷在那像是睡着,本想离开。   可凑近了却总听见细细的呻吟。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开床头灯。   入眼……   男人满头大汗,牙齿咬着下唇渗着些许血丝。   他微微闭着眼,感受到灯光之后,才尽力放松了下,“你过来做什么?”   “我听见动静,不放心就来看看。”   许欢打量了他几眼,瞧他说话时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奇怪。   “出去。”   霍霖深则只是翻过身去,双手用力掐着掌心,压根不愿去看她。   “行。”   许欢无所谓地耸耸肩,当谁还喜欢关注你么。   若非吵得慌,她也不愿来察看。   可刚走出几步,一声压抑的闷哼又从身后传来,紧接着她的手便被人紧握住,死死拽着不肯放。   许欢张嘴想说什么。   下一刻,男人用上力气,径直将她拽了回去。   她跌在床上,霍霖深压在她身侧。   “我们早就离婚了,你别对我动手动脚!”   霍霖深果然没动,就只将双手缠在她身上,把人整个困在怀里。   灼热的呼吸喷在她颈侧,那温度实在不像正常人。   “你也发烧?”   许欢将手抚上他额头,以为掌心会热烫得难受,却不知因何只能感受到彻骨的冰凉。   他没烧。   “是胃病犯了么?”   “嗯……”   “那你不该抱着我,应该起来吃药。”   他不是第一次犯胃病,以前也有过数次。每每都会闹腾,不肯轻易罢休。   “没有药。”   许欢推了几下推不动,也就放弃了。   他总归是抱着,什么也没做,只在她耳边低低哑哑地重复,“就这样别动。”   许欢笑了笑,声音清清淡淡的,在夜色里格外明显,“抱着我有什么用,这几年你的胃病也犯过好几次吧,难道以前也是找个女人抱着过?”   霍霖深显然不会回应这个问题。   或者该说,他不知要如何回答。   她能误认为胃病是最好,否则这般狼狈的模样,是真真不愿让她瞧见。   许欢被困着,挣扎了很久也走不开。   最后干脆就睁着眼让他抱着,可全身却始终紧绷绷的,充满警惕。   良久,许欢才听见耳边传来他低沉沙哑的声音。   “没抱别人。”   她愣了下,才明白过来他在解释。便咕哝了几句。   霍霖深似乎舒服了些,换了个姿势让她背对着自己,身体弯曲起来,两人贴合好无缝隙。   “后来犯过几次,但其实渐渐都好了。”   因为她曾那样细致照料过,三餐暖食不曾少。   ……   霍霖深将头埋在她颈项那处,轻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只觉得身体舒适了不少。   这便更不肯放了。   他眯着眼,打量了下许欢的   tang模样,只觉得鼻尖的气息和怀里传来的温度,像毒药一般让人上瘾。   “欢欢,我们好好过吧。”   “什么?”   许欢以为自己听错了,刚刚忽然听见耳边传来那有些魅惑人心的声音。她觉得像笑话。   好好过?   她又僵了一下,听他的称呼,听那声音,想这男人大概是又迷了心智了。   也是,夜晚么,总容易让人冲动。   “好好过,不好么?”   霍霖深又开口,声音哑哑的,又腻腻的,哪有半点平日里的不近人情,倒像个撒娇的小孩。   他总这样善于利用人心,利用她心底偶尔会冒出来的软弱和同情。   许欢瞧不见他此刻的神情,除了猜测之外,便只能感觉到僵硬的身躯和逐渐被隐藏起的呼吸声。   于是没应他,想从他怀里挣脱开来,用力推,想推开了就也不理他,任他自生自灭。   “我没当年那么傻。”   推不开,便泄愤似的冷冷甩下这么一句。   霍霖深陡然僵住,温软的身子还在他怀里,心却隔了很远。   许欢便感觉到身后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像压根没说过这句话,又或者是装作没有听见她的回应。   “是。你没兴趣也是应该,以前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你也好,其他人也罢,谁都有自己的立场,错了便是错了,该罚的总要罚……”   “可后来,突然觉得就错了。”他低低地笑,有些酸、有些涩涩的。   到知道自己错怪了她的时候,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被颠覆。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所有想法、思维,真的能在瞬间被扭转。   许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那五年空白的时间里,她想了很多很多。   想有一天再见到他时会是什么情景,想假如没有那件事她和霍霖深又会是什么模样。   想的最多的,却是很久以前在这里的点点滴滴。   他们在这家酒店,住了整整一个月。   他们在这里有的渊渊。   在这里平平白白袒露的心迹。   他为她画了厚厚一沓的画。   对她说了从未开口说过的情话……   “所以啊,霍霖深。错了、就错了。过去了、就永远过去了。”   许欢说完,一直揽着她腰际的手终于松开。   她僵了两秒,缓缓起身。   霍霖深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蜷缩在被子里。   只是此刻连半张脸都埋在了枕头下。   晕黄灯光洒下,也只能瞧见淡淡的棱角。   “晚安。”   许欢低眉说了两个字,没再去看他,径直走了出去。   之后哪怕他再疼再如何,那一晚她也不曾再踏进这个房间。   ——————   次日   身体恢复之后的霍渊渊一大早就醒了。   许欢上半夜睡不好,下半夜又因为霍霖深耽误了下,早上醒时,睡眼惺忪。   好在,小姑娘身体一好,精神也跟着恢复,虽吵闹了些,却总不再需要人担心。   她走出房间,看见了外头被放在桌上的精致早餐。   “醒了,先吃东西吧。”   许欢点点头,下意识去看时间。   才七点。   霍霖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主动说道,“吃完就送他们俩去学校,渊渊幼儿园迟到一点没关系,总比旷课好。子川更没事。”   小男孩已经学到后一学期的课程,比同龄的更要快一些。   许欢点点头。   这男人的模样,好似昨晚的事压根没发生过。   她暗暗想,也好,省去了尴尬。   只是突然觉得这一切未免殷勤了些,正好手机响起,便要走过去接。   桌旁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怔住。   她不知他们互相使了什么眼色,吴子川便抢在她前头跑了过去。   “您去洗漱吧,这是奶奶打过来的,我来接。”---题外话---二更结束。   ☆、第一百零九章 隔着一座城,他说想念她   许欢从洗手间出来时,两个小的已经乖乖坐在旁边吃东西,大的却只低眉浅笑望着他们。   时光静好,外头暖暖的朝阳从玻璃窗外照射而入,正好落在桌旁。   小姑娘安安静静吃着东西,倒不需要人照料了。   “伯母刚刚说了什么?”   她走过去喝了一杯牛奶,又随手拿了片吐司在手上,不经意地开口颏。   霍霖深愣了愣,似不解。   许欢挑眉,“刚刚的电话,子川不说是伯母打过来的么。催我们回去还是?夥”   “哦,怕我们忘记送渊渊去学校特意叮嘱。”   他脸不红眼不眨地顺口应下。   许欢没觉得不对,更没发现坐在一旁那小男孩不自在的神情。   等了约十几分钟,几人总算吃饱。   霍渊渊摸着小肚子,蹦蹦跳跳往外跑。   她和吴子川是在同一所学校,许欢便顺路一块送他们过去。   霍霖深不知在忙些什么,赶在她前面开车离开。   到学校时,第二节课上课的铃声正好响起。   许欢牵着小姑娘走到她的教室里,看见了正在教小朋友们认字的班主任。   “黄老师好。”   被称为黄老师的是一名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模样姣好,单单只瞧着打扮便让人感到心安。   “是渊渊呐,今天怎么迟到了这么久,嗯?”   “嘿,因为昨晚住在很远的地方。”   小姑娘挠挠头,其实是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许欢一下子更觉得抱歉了,“是我的问题,加上她昨天有点不舒服。我担心会反复,今天还麻烦您多注意下。”   “好的,不过渊渊妈,有些事我还是得跟您说一下,待会到我办公室坐坐吧。”   “好。”许欢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干脆蹲下身,“霍渊渊小朋友,现在到学校啦,不可以和在家里一样顽皮知道么?记得听老师的话。”   霍渊渊连连点头,“我很乖的。可是欢欢,放学你来接我么?”   她蹙眉想了想,有些为难,“和平时一样,让爸爸和奶奶来接你回家,等下一个周末了,再和妈妈一起去玩好不好?”   小姑娘对这个回答,显然是很不满意的。   可碍于老师在场,她一不好撒娇、二不好撒泼,只能瘪着唇点了头。   黄老师叫了另外一名教师过来帮她看着班之后,便和许欢一起离开。   “我看天气挺不错的,不如去操场走走?”   “行。不过、是不是渊渊在学校里不听话?”   黄老师摆摆手,“那倒没有,霍渊渊小朋友这个学期跟其他小朋友相处得挺好的,平时生活上也很会照顾别人。就是……”   “就是什么?”   “上周,她和班上的一个女生打了一架。渊渊个子小,打不过。就到小学部叫来了一个男孩子,和另外那女生的哥哥打了一架。两人都还挂了彩。这件事您知道不?”   许欢愕然,摇摇头。   “第二天对方的家长找上门,虽然想闹,可知道渊渊的父亲是霍先生之后,也就走了。自然,小朋友之间有争执是很正常的情况,可就在周六那天,她又……”   “又?”   许欢倒抽了一口凉气,脸上表情实在有些挂不住了。   孩子被老师告状,她这当妈妈的总是难堪,并且不知为何,偏只告诉她,不单独给霍霖深说说。   “您应该知道原因才对。”   黄老师轻声细语的,告诉了她结果。   许欢到后来很久,心里都放不下这件事。   “以前她不爱说话,别的小朋友总问她妈妈在哪,也也不应。现在会应了,却经常一言不合打起来。”   “您别说,这小姑娘虽然个子小,打起架来倒也不差。”   许欢听着黄老师轻巧的语气,脸上仅剩下的那点笑容也终于消失殆尽。   “您的事我也略有耳闻,虽不好插手您的家事。但还是希望能多关注下孩子的心情。虽然事业受到挫折,可孩子才是永远的陪伴……”   许欢回到车上,还在反反复复琢磨这些话。   咀嚼许久,突然想到什么。   事业受挫?   梁氏自从拿到尹家的注资之后,发展可谓一帆风顺。后来技术人员的招聘到位之后,更是如虎添翼。   何来事业受挫一说。   等等。   许欢忽然想起早上那个电话,急忙拿出手机。   可屏幕一片漆黑,她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手机已经被人给关机了。   不需要多思考,便知是谁做的。   许欢脸色沉了下去,翻了下通话记录,最后一个记录显示的备注名字是——小夏。   tang呵……   说好的,是伯母打来的电话呢。   她冷笑,可手上没有半点犹豫,拨回了电话。   “许总,天哪天哪您可算是给我消息了。您现在在哪里?出了什么事?需要我过去接您么。”   “不用,我待会就到公司,出了什么事?”   事情很简单。   尹家注资的二轮资金,被收回了。   梁氏上上下下像陀螺,因为这件事开始飞速运转。   她踏进办公室,桌面上便是堆积如山的文件。   尹家的情况,没有任何预兆。   “前几天还好好的,昨儿上午就传出尹家内部争权的消息,我们持续关注之后,发现事情愈演愈烈。到下午收盘时,尹家的股票跌了整整十个百分点。”   “我们被撤回的那笔资金对于这些损失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他们现在正全面收缩,红城所有扩展的计划,几乎全部停止。”   “许总,还有……”   许欢扬起手,制止了她。   她勉强笑了笑,想尽力安抚下暴走的小夏,可发现嘴角怎么也扯不开,也只能放弃。   “算了。”   她拨出了一个号码,是尹清明的。   “嘟嘟嘟”的声音响了起来,很久很久才被接通。   “许欢,是你啊……”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有气无力,声调也低,哪还有半分以前的张扬。   “是我,你好好么?抱歉我刚刚才得到消息,不知道尹家出了这么大的事。”   尹清明苦笑,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看来是注定的。”   “什么?”   “没事,原本也不打算影响到你们。没料到最后会演变成这样,资金收回之后,后续的投入应该也没了,倒是连累了你们。”   许欢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酸酸涩涩的难受得紧,“怎么到现在还说这些,你那边现在怎么样?”   他是尹家唯一的继承人,既是内部夺权,夺的不就他的权么?   尹清明显然不想解释太多,便只轻轻叹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今早的机票被我母亲取消,恐怕暂时回不去了……”   早上。   许欢的手渐渐握紧,她需要很努力才能让自己保持冷静。   “抱歉我手机没带所以……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告诉我,我一定尽力而为。   尹清明笑了笑,“想来就算给你消息,我也逃不过去吧。”   他回来时,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那放任了自己多年的母亲,头一次千里迢迢将他带了回去。   那向来无比挑剔的眼光,竟没有对许欢有太多为难。   “别这么说。总之你平时很少接触这些事情,如果有需要一定找我。另外这些事,爆发得太突然,连个缘由都没有。”   尹清明摇头,“呵……大约他们的愤怒积攒太久了吧。”   他顿了顿,半晌没说话。   许欢隔着手机,听见他那边吵吵闹闹的,接着便有人喊他的名字。   尹清明苦笑了下,“我现在得出去一趟,看来没有时间继续聊了,挂了吧。”   “好。”   许欢没有挂掉,她习惯性地等对方先挂断。   可等了几秒,尹清明也依旧没有离开,而是低低开口。   “许欢,我很想你。”   那声音淡淡的,隔着长远的距离,却像就在她耳边一样。   许欢怔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里面“嘟嘟嘟”的声音提醒她可以将手机收起来。   可不知为何,她还拿着。   不过是一晚上的时间,却有人有办法,改变整个世界。   ☆、第一百一十章 没人要你的弥补!   “许总,有办法么?”   小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许欢无奈摇头,目光渐渐放温和,“我想,尹家是指望不上了,我们自己努力一把吧。”   她默默取下资料,眼睛望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心思也不知飘到了哪里。   昨天上午出的事,下午消息还没有传过来。   到晚上、到现在,才终于知道消息夥。   也终于明白霍霖深为什么要她留在那边,为什么要接他的电话、为什么要将她手机关机。   甚至,他为何刚刚好的去了风城?   “小夏。”   正打算出去的小夏蓦地回头,发现许欢面带笑意瞧着她。   不知怎的,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许总您这是?”   “帮我约见霍先生,我有重要事宜需要与他商谈。”   “这个时候?”   许欢没说话,可小夏看了一眼她的眼神,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   霍霖深在医院的事,有些出乎许欢的意料。   他似乎在接受治疗,连小夏的邀约,也是文鹏代为回复的。   “如果不是非常非常紧急的事,请转告许小姐,霍先生现在在医院,不方便见面。”   按说,她不该再来。   可没法子,她性子拗,情商低,怕是只能请旁人多担待了。   许欢来去如风,到了医院之后便直奔霍霖深的病房。   路上,霍霖深的主治医师见到她时,便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而后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   “许小姐,霍先生这病情……哎!你最好劝劝他以后还是要多加注意。”   许欢笑了笑,依言点头。   心里却只想着,那昨天还可以从风城赶回到红城,甚至连夜驱车几小时的人,难不成早上一过,又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怕又是用一出苦肉计?   还是为了博人眼球?   “霍霖深!”   她没有半点犹豫,推开病房门。   里面的人狐疑地望着她,三五个脸孔,都十分陌生。   躺在床上的老人还笑了笑,身上插了管子,脸上堆叠了层层皱纹。   “您是?”   许欢皱了皱眉,“很抱歉,我是来找先前住在这间病房的人。”   家属疑惑不解,但还是依言回答,“先前的人应该已经出院了吧?我们不是很清楚,我们也是今儿一早才住进来的。”   “他明明在医院里怎么会出院?”   “哎哟,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那中年妇女突然站了起来,“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有事找医生去。你可别欺负我这里只有老妇,这间VIP病房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抢到的,可不会再退回去……”   许欢退后几步,默默关上门。   她再度打量了下门上的房间号,12-6,没错。   可人既已不在,她便只能离开。   走了几步之后,许欢鬼使神差地往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走去。她无非想知道霍霖深人在哪,却不料在急急要追上时,看见了从左边房间里出来的人。   “许欢。”   男人瞧见了她,轻轻出了声。   “许小姐,我应该转告过您老板现在不方便见面。”   文鹏却难得的对她语气强硬。   这让许欢有些讶异。   从她认识霍霖深起,文鹏便已经跟在他身边。   这么多年来在红城混得风生水起,所谓的红城第一助理待遇,可不是吹的。   一般时候,许欢极少见到他对人板起脸的模样。   “我已经来了。”   她笑了笑,目光转动,这才落在被文鹏扶着的男人身上。   只是过去了几个小时而已,可如今看见这男人的模样,许欢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自己先前见到的霍霖深。   男人此时满脸苍白血色全无,额头上布满冷汗,全身重量都挂在文鹏身上,好似连站都站立不稳。   那有些凌乱的发被冷汗打湿,紧紧贴合在额头上。   许欢不知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看过去,他此时实在太狼狈。   “你先下去吧,我跟她谈谈。”   霍霖深总十分了解她,瞧着她满脸愕然的模样,主动支开文鹏。   可声音说出来确实没有什么力度,文鹏本是不愿,但摄于霍霖深的威严,最终也只能把他扶在椅子上坐着,自己则走远。   “坐,别傻站在那。”   霍霖深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许欢过去。   她犹豫了下,见他似乎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终于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tang   坐在他身边,许欢还能嗅到身侧传来的药水味。   混合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气息,将他身上原本带着清爽气味全部遮掩住。   她觉得不太舒服……   “尹家的事,都知道了?”   “嗯。”   霍霖深抿了抿唇,将头搁在椅背上,身子的重心也整个往后靠。   他此刻瞧着,真正像是大病之人。   许欢强迫自己不要去关注这些,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我就想问你一句,是不是故意将我留在那边?”   他沉默了下,张嘴想解释。   可许欢不知为何心里也越发烦躁,干脆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只要告诉我,是、还不是?”   霍霖深点头。   许欢立刻站了起来。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便要离开。   否则真害怕自己按捺不住怒火,对一个“虚弱”到如此地步人的动手。   “等等。”   霍霖深喊住了她,怕她不听,还像平时一样伸出手去抓她的。   许欢反射性抬起手、甩开。   她没留余地。   一时间没有料到霍霖深此时的情况,竟将他从椅子上拖了下来。   跌在地上。   文鹏听见声音急急忙忙从走廊外跑进来。   一边跑一边低咒,“哎哟,我就说得先回去休息吧。这特么的都什么事啊。”   许欢只瞪大眼睛望着文鹏从身后跑过来,如一阵风般,又小心翼翼将霍霖深扶了起来。   后者咳嗽了几下。   “没事,这是最后一回。以后也不至于再……”   他说到一半,又住了嘴。   许欢实在不明白,人怎么能一时一刻的,在健康和虚弱两边切换呢?   好在霍霖深也只咳了几声,便又恢复了刚刚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他靠在文鹏身上,没有立刻离开。   还努力而小心地解释,“尹家变乱,尹夫人无论如何也是要留下尹清明的。他是尹家独子,若走了,尹家也彻底垮了。”   “不让你知道,不让你接应他。于私是一,于公是二。”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若是还有什么疑问,下回一并回答你。”   他笑了笑,薄唇扯开一道淡淡的弧度。   可霍霖深却不知道,那样的笑容落在旁人眼里,实在是难看。   “那其余的,都跟你无关么?”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文鹏又咒骂了几句,也不知说的什么,许欢一个字也听不清。   但见霍霖深皱着眉显然不悦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霍霖深叹气,“你能问我,想来我就算说无关,你也是不信的。”   “那你就别骗我啊!”   “口口声声说要弥补的人是你,说后悔了的是你。说恨不得时光倒流的也是你。”   “明明没人要你弥补,你却偏要事事插一脚。你这样还不如从头到尾就离我远远的!”   “许小姐!”文鹏连忙制止她,生怕霍霖深被这一气,直接晕过去。   许欢这才收敛了些许,可心里总归不舒服,“好端端的合作案,突然尹家乱了,资金没了。我甚至什么都还不知道!换做是你,你难道不怀疑么?”   显然,他也是一样的。   其实许欢本不欲生气,可心里藏着的那股愤怒,如今怎么也克制不住。   她带着怒意而来,还不待开口,却见着他这副模样。   甚至还不知真假。   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明明就与众不同,还非得站在人群里。   “抱歉。”   他低声开口,阴郁深沉地说了两个字。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想生下他   许欢干脆跟上去,文鹏扶着他,她也跟在他旁边。   她倒是想看看,他装出这副模样究竟想做什么!   于是跟着上车,直到文鹏将车子停靠在一家酒店外。   这里是文鹏给王默安排的位置,隐蔽性安全性都红城数一数二的地方。   霍霖深上楼之后没两分钟便已经闭上眼睛,似乎是要睡过去泗。   她紧了紧掌心,这下是没法问了。   “许欢,等一等。唐”   “什么?”   “等我醒来,都告诉你。”   哈。   许欢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前一天他也是用这样的语气让她等着,于是她错过了尹清明的电话,错过了尹家的消息,错过了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的机会。   “欢欢。”   许欢愣了下,没料到在这里还会有人唤自己的名字。   她回头一看,见是王默,才勉强点头,“默姐。”   “怎么你来这里难道不是来找我的么?”   “不是。”   许欢想了想,见王默手里拎着鸭舌帽,挑了挑眉,“你要出门么?”   “对呀,来这边好几天了也没出去过。这不想说你昨天和那俩小孩一起离开之后也没给我个电话,有些放心不下,想去你家里看看。”   她拎起手里的纸袋,“买了点东西,也当是拜访伯父伯母。”   许欢看了看手表,想着梁氏那已成定局的局面,干脆打消了现在过去的计划。   “那行,你跟我一块去接渊渊放学。然后就回家里吧。”   “好。”   她已完全将另一条门里面的男人抛之脑后。   许欢其实考虑过许多,黄老师早上跟她说的话,她先宅记忆尤深。   家人才是陪伴,丈夫和孩子才是真正的爱,其余的都是其次。   于她而言,丈夫省了,只剩孩子。   霍渊渊早上要求许欢来接她时,后者一直含糊其辞。   小姑娘也因此没抱什么希望。   可没想到放学时,许欢真过来了,便蹦蹦跳跳上了车。   许欢给霍宅那边打过电话交代,载着俩小孩和王默一起回到许宅。   许家明挺喜欢王默的,只是后来她进了娱乐圈,为避嫌、也为了心里那仅剩下的清高和傲慢,才渐渐疏远。   “你先坐,我把阿姨和哥叫下来。爸,他们都在吧?”   “在的,你哥今天一大早回来一直没出去。”   梁琛也不知是从哪里赶回来,早上到现在一直睡着。   许欢敲门叫他起来,打开时便瞧见只穿了下半身的男人。   “咳,哥,这个点该起了吧。”   “嗯……昨晚熬了整宿。”   她多少有些不自在,虽是自己的哥哥,却终究没有血缘关系。   许欢推了推他,把门关上。   “王默姐过来了,你换好衣服就赶紧下来哈。”   梁琛的动作顿了断,套到一半的毛衣卡在肩上,而后随意“嗯”了一声,才缓缓穿好。   “最近红城难道是有什么活动?那个什么电影奖的颁奖典礼时间又到了?”   “还有好几个月呢,我最近身体出了点状况,来这边检查下。不也是想趁机见见欢欢么。”   梁孟音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身体出状况?我就说你平时拍戏,冬天拍夏天的戏,一会往水里跑一会又在天上飞的。到夏天又穿着厚厚的戏服,身体怎么受得了?”   “没事,都习惯了。我身体挺好的。”   “那你现在还……”   王默闻言,脸红了红,垂了下去,“阿姨,我是那种状况。可能、可能是有了。”   “你说什么?!”   骤然而来的质问声,让在场几人都惊吓不小。   梁孟音拍拍胸口,嗔了他一眼,“梁琛你最近怎么总大惊小怪的,你看看你妹妹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自己呢?现在连王默都有了,你这么惊讶做什么,孩子又不是你的。”   “真是……”   她每每说起这件事情心里便全是不满。   想想越发闷得慌,干脆到一旁陪霍渊渊玩去了。   梁孟音走得快,因此并未发现在自己说出那句话时,自己养了三十年的儿子是何等表情。   “你们年轻人多聊聊,我瞧着这小子不错。你跟我来书房,嘿嘿。”   他不走,陪在霍渊渊身边。   小姑娘还算懂事,朝他挥挥手,“子川,没关系的你去吧。去陪外公下棋。”   “好。”   总归是霍渊渊点了头之后,吴子川才肯上楼。   沙发上顿时只剩下王默一人。   她坐了一小会,便默默跟着刚   tang刚离开的身影,走到阳台上。   关上的窗户隔绝了室内和室外,她望着面前的背影,心里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梁琛。”   “为什么会怀孕!”   他开口,便厉声呵斥,没留情面。   王默雀跃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她忽然抖了下,觉得阳台外的世界,太冷。   “我为什么会怀孕,难道你还不清楚么?”她冷笑,“做的人是你,现在怀上了,难道还怪我?”   梁琛陡然转身,眉目阴冷,“我做了避孕措施。你若想用这件事来要挟我,不可能!”   “那么你以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   “呵,天知道是谁的。前段时间和你交往的天王巨星?还是花边一大堆的新兴小鲜肉?”   王默这下子,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她垂下眼,满心满眼的,都是失望,“梁琛你把我当什么人呢。”   “那些新闻是真是假你清楚,我干干净净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从不曾要求过你什么。还非得这么作践我?”   梁琛陡然敛起面容,“很好,那你告诉我每次都做了避孕措施,为什么你还会怀孕?”   “我戳破了。”   那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几个字,却差点让梁琛暴走。   “我想要个孩子。”   想要一个你的孩子。   王默淡淡说出口,余下那半句却藏在心里,再不曾开口。   梁琛的眼神忽然沉下去,只阴阴冷冷地瞧着她,镜片有些反光,让人瞧不清楚他眼神里的情绪。   但王默,依旧感觉到了害怕。   他缓步靠近,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扬起,正好落在她下巴上。   轻轻掐着,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你想要孩子,我就得配合是不是?还是你用这种方式,就能让我接受一个孩子、接受你?”   “王默,一开始不就说好了各取所需么。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和其他女人一样,试图用孩子来要挟我,嗯?”   “我不敢这么想。”   王默耸耸肩,擦去眼角那隐约渗出的晶莹,好似十分无所谓,“我也没打算让你负责。”   “只不过你是孩子的爸爸,无论如何还是想让你知道。”   她眼睛干干净净的,不染半丝尘埃。   梁琛看了她几眼,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他推了推镜框,低低笑着,“所以你想生下他?”   手扬起。   指尖,戳在她小腹上。   王默颤抖了下,却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头。   “是,不惜一切。”   她就是怕,怕他知道了会要求她拿掉,因此早早做了准备,来到许宅。   “我可以继续帮你,你想知道什么信息,我能打听到的都会告诉你。但这毕竟是你的骨肉,没道理那么残忍不要他是不是?”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   王默连连点头,面上还带着笑,可唯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最深那处,一直在哭泣。   梁琛不爱他,他执拗地喜欢着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   为她费尽心机,为她不顾一切。   可终究知道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可我怎么总觉得,留着他是个祸害呢?”   他低低笑,眼里情绪格外深沉。   王默总是瞧不透他的,每每笑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无比可怕的念头。   每每板起脸,则更让人捉摸不透。   可此时,她突然退后两步,面无表情望着他,“我敢来这里,就不会没有留手。我不介意现在就去告诉伯父伯母,这个孩子是他们的孙儿。”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她出现了   “梁琛,你们俩在外头聊什么?赶紧进来,别让王默吹冷风。”   客厅里传来梁孟音的声音,突兀地将那份僵硬打断。   梁琛那落在她小腹的指尖,随着他的眼神一起缓缓往上,轻轻柔柔的抚过她身子,最终停留在那娇艳欲滴的唇上。   “你要听话一些才好。”   他斜斜挑起唇角,凑近了打量她泗。   王默抵靠在栏杆上,双手撑在身后。   男人俯身,轻轻吻了上去唐。   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轻轻地、荡起一丝涟漪。   梁琛舔了舔她的唇,细细抿着。   他没有遭遇任何反抗。   王默在他怀里时,总像只听话的小猫,除了偶尔在床上兴奋了,挠过他几下之外,再无其他。   他一早便觉得这个女人适合自己,适合……暖床。   于是重重吮了吮,离开时,意犹未尽。   “我快三十了。”   王默笑了笑,主动替他擦去嘴角留下的口红,“不是小姑娘了,还能听话多久呢?”   话落,男人的手扣住她冰冷的掌心,用力拽紧。   很疼。   王默皱了皱眉,却没有挣开。   男人便忽然松了力道,转而握紧她的,还将之放在唇边呵气,暖了暖,“把手捂暖了才好,别冻着孩子。”   里面,小姑娘忽然想起了什么,歪着头冲梁孟音问。   “外婆,你说王阿姨肚子里有小宝宝吗?渊渊能和他说话么?”   “那你要去问问看小宝宝的妈咪肯不肯答应咯。”   “哦,我去问。”   霍渊渊“咚咚咚”往阳台跑,“刷”一下扯开窗帘,直勾勾盯着两人。   她径直走过来,牵着王默的手回去,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解释,“王阿姨,渊渊跟你商量个事情哦,你肚子里的宝宝能不能让他和我玩……”   “哥?”   许欢瞧着梁琛还在外面不进来,轻唤了声。   “你跟默姐关系不错,你知道孩子的情况不?她一直不肯告诉我,也不知道是谁的……”   梁琛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发,眼睛笑眯起来,弯成了两道月牙,“等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咱们总不好打听她的**。”   ———————   许宅那一天夜里,热热闹闹的。   以往许欢不曾回来,梁琛常年在外头,偌大一个宅子里便只有不爱说话的佣人,和他们夫妇二人。   而如今,多了许多人,又有个喜欢吵闹的孩子。   不知怎的,梁孟音非但不觉喧闹,反而格外心安。   而在夜幕深沉之后,四下寂静之时,霍霖深才终于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便只看见漆黑一片。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连一丝生气都没有。   许欢不在。   他握了握掌心,想抓住什么,最后却只能握住一片空气,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   最后一个疗程结束,樊耀云那一针留在他身体里的毒素,应该全部排出去了。   尽管每一次治疗都让他死去活来,可总算是有了个结束。   只是进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从吴萧楠出现开始,红城之后便已经有一双手在推波助澜。   如今又加上尹家内乱,似乎、又是另一种风格的掌控你?   他眯起眼,从柜里挑好一件深蓝色西装穿上,又挑好适合颜色的领带。   动作轻柔而缓慢地将西装和衬衫袖口处的边整理妥当,这才推开门出去。   “叩叩叩。”   他在敲隔壁的门。   一遍又一遍。   没有人应。   男人看了一眼挂在走廊顶端的摄像头,走到门外。   “王默去哪了?”   有人隐在黑暗里,听见他的声音才显露些许行迹,便低声应着,“和许小姐一块离开的。”   和许欢?   霍霖深拿出手机,随意点了几次之后,地图上便出现一个红点。   地点是他曾经标记过的地方——许宅。   ——————   陈羽姗已经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如今天气渐渐暖和,她恢复起来也快。   她现在已经可以下床了,因而到了晚上,也不再需要人守夜。   陈英早上来过一次,立刻便急急忙忙走了。   尹家一乱、梁氏遭受波及。   霍家有了行动,他便坐立难安。   “叩叩。”敲门声响起,陈羽姗看了一眼时间,只当是医生深夜查房,便扬声应道,“进来。”   病房的门被缓缓推开,进来的人穿着白大褂,鼻子嘴巴都遮在口罩   tang下。   这个时间点,他们这般打扮进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你们是?”   她本已准备入睡,室内灯光昏暗,便只能隐约辨别出是一男一女。   陈羽姗看着后面的男人的眼睛,努力想了很久,只觉得眼熟。   可前面这位……   “陈羽姗小姐,我听说您是因为枪伤住院的。既是有人盯着你,怎么竟不曾做好保护工作?”   原本负责守护她的人已经撤走了一般,这几日晚上也不过有一两个人在附近巡查。   他们来的悄无声息,又打扮成医生模样,哪怕瞧见了也不会多看几眼。   陈羽姗脸色蓦地沉了下去,一只手开始往枕头下摸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不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当然不是。”   陈羽姗的心骤然沉到谷底。   她细细打量着两人,目光落在正前方的女人身上,忽然眯起了眼。   “看来已经认出来了,我想我就不必再遮遮掩掩的吧。”   女人开口时,声音很细很轻。   那特有的柔婉语调,让陈羽姗瞪大眼睛!   她身子下意识地变得僵硬,戒慎地缩起脚,贝齿死死咬着下唇,等了许久才终于开口,“果然是你。”   “嗯哼,以前果真是小看了你。比我想的要敏锐嘛,既然知道了是我,那你猜猜我打算对你做什么?”   “如果你是我,对于知道自己秘密的女人,会怎么做?”   陈羽姗冷笑,她开始抑制不住抽搐。   盯着那人的眼神越发怨毒,恨不得此刻掐着自己掌心的手指,已然落在女人的脖子上!   她的声音干涩无力,因为未曾痊愈的伤口、又或是因为知道即将到来命运的恐惧。   “你想杀了我……”   “你以为杀了我,就没人知道你做的那些肮脏下贱的事么!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和他在一起,就能恢复你的身份……你就该永远藏在黑暗里,一辈子见不得光!”   再恶毒的话她都说出了口。   那被苦苦打压了二十几年的心性,被缠绕了多年不曾挥散的阴影,终于在今天倾泻出来。   陈羽姗从不曾这样恨一个人,比之恨许欢更甚!   可无论她如何咒骂,女人都恍若未觉。   那张僵硬的脸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直到陈羽姗手上出现一条鲜红的血痕时,她才终于笑了笑。   宛如冬日白雪上的一朵艳红的花。   妖冶。   恐惧。   “怕么?”   那捂住陈羽姗嘴巴的手终于松开,男人孤傲颀长的身躯伫立在床边,冷眼瞧着这道渐渐逝去的生命。   陈羽姗也不喊不叫,她知道那没有任何用处。   便只冷笑着,用复杂到极致的眼神盯着她。   “我知道你会害怕,因为我就是想让你死成最可怕的样子。你说要是一刀结果了,或是让你从楼上跳下去,岂不是轻饶了你?”   刀口开得很大。   陈羽姗脸上血色全无。   她却笑了笑,“我死了,也没有你脏。”   “我死了,他日后知道了,还会记得我。你若是出现在他面前,就只会脏得让人恶心。”   女人愣了愣,嘴角抖动了下,那张艳丽的脸立刻沉下,眼神怨毒而可怕。   她骤然起身,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走吧,她快死了。”   于是轻轻开口,声音软软的,再可怕的话在从她嘴里说出来,都有种云淡风轻的意味。   身后,陈羽姗终于失去意识,只在最后留下一句不知是诅咒还是预言的话。   “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如果我告诉你,她不值得你信任呢   五月十六。   后来许欢对那一晚记忆非常深刻。   一大家子人吃完饭之后都坐在客厅里,霍渊渊闲不住在旁边玩闹,吴子川则乖乖捧着书站在旁边守着。   约莫快十点了,她接到霍霖深的电话。   男人声音低低地问她是不是和王默在一起唐。   问了清楚之后却又不说话了。   “霍霖深,你打听默姐的事做什么?她只是来红城修养,过段时间就走了。泗”   男人“嗯”了一声,而后缓缓应着,“会走么。”   “当然,头两三个月需要多休息,等稳定了之后自然是要……”   她终于还是顿了顿,“你想说什么?”   许欢很想继续理直气壮。   告诉他过段时间王默可能会举行婚礼、会回到她家里好好休息。   可偏偏,她不敢再开口。   电话里十分静默,隔着遥远的距离,许欢仿佛都能感觉到男人阴沉的脸色。   许久,都只能听见男人呼吸的声音。   霍霖深等了一小会,才终于说道,“许欢,你很信任她?”   “是。”   “如果我告诉你,她不值得你信任呢。”   许欢陡然沉默下去,隔空传来的呼吸声,像暗夜里的鼓,一声又一声重重敲在她心上。   突然天空响起一声闷雷。   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雨。   她关上阳台的窗户,拉好窗帘回到房间里。   速度很快,音儿没发现楼下不远处一直闪烁着的车辆灯光。   “你又想怎么样?是不是哪里出了错,让你觉得默姐与某件事扯上了关系,还是你只平白无故地又怀疑上旁的人?”   “并不是。”   男人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嘈杂,似乎正和她淋着同一场雨。   不多时之后,她又隐约听见车子鸣笛的声音,有些讶异,“你在外边?”   “嗯。”   “你说等你醒来要告诉我一些事,是什么?”   她十分没有志气的,转移了话题。   可手机里男人只沉默着,“可你没有等我。”   “霍霖深!”   许欢蓦地有些烦躁起来,她在卧室里来回地走。手里握着手机,却总有些紧张,“你别背着我,又去伤害我身边的人!”   又?   他僵了僵,眯着眼瞧着楼上点点灯火,嗓音沉沉的,像谁在黑夜里孤独弹奏的夜曲,旋律中带着夜的冷漠、和心底无处安放的暖意。   “我无意伤害他们。但许欢……”   他顿了顿。   “如果伤害到其他人,是为了保护你和渊渊。我想我会很乐意去做。”   “啪。”   他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许欢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烦躁的情绪。   她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了两圈,觉得难以心安之后,又突然拉开窗帘望着外头。   冷风刮过来,将她的发撩起。   一辆汽车从楼下马路行驶而过。   车灯在雨幕里闪烁了几下,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许欢只觉眼熟,没有再多思考。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王默来跟她告别。   “快十点了,俩小的得睡了吧。我也先回去了。”   “好,我让王叔送你。”   王默笑着摆手,没有同意的意思,“不用了的,下雨天王叔的风湿又犯了吧。你哥说他正好还要办点事,可以载我一程。”   许欢不疑有他,点点头跟了出去。   “那行,我送你出去。”   雨越来越大,密集的雨滴打在伞上,都恍若千斤重。   梁琛和王默坐在车子里。   许欢便隔着挡风玻璃对王默挥挥手。   她在院子旁站了一会,直到车子消失在视野内,这才转身回去。   小姑娘闹腾了许久,已经不住打着哈欠。   梁孟音带她去洗了澡之后便穿着睡衣在房间里闹,闹够了就坐在床上听吴子川给她读故事。   许欢进去时,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小男孩合上书本,深黑的眼睛扫过许欢,而后起身打量了霍渊渊一眼便乖巧走出去,“许姨,我把体温计放在这里,如果渊渊不舒服,您一定要告诉我。”   “好。”   许欢摸了摸他的发,忍俊不禁,但没有二话便点了头。   那夜里的雨几乎下了整整一夜。   后来很久许欢都记得这场雨,仿佛要洗净那些过往一样,彻夜不停。   暴雨之后处处泥泞,许欢次日送小姑娘去学校的路上,接到金莹的电话。   “许欢。”      她轻轻喊自己的名字,许欢只当是因为渊渊的事有所交代,便缓缓放慢了车速,“伯母,渊渊在我身边呢。您要和她说说话么?”   “别,许欢你送渊渊去学校之后来趟医院吧。”   “医院?我待会可能需要先去一趟公司,然后再……”   “许欢。”   金莹轻叹,终于还是打断了她的话,等了几秒之后才缓缓解释,“羽姗她,昨晚自杀了。”   许欢从未想过陈羽姗会选择这样一种死法。   夜里四处都安安静静的,她刚转到普通病房,走廊上安装的监控拍不到她病房外的情况。   医生夜半查房时走进去,因灯光昏暗一时并未发现。   直到靠近了耳边听见“滴滴答答”的声音,才终于察觉到。   灯光亮起之后,地面上早已是一大滩鲜红的血迹。   陈羽姗趟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   右手臂无力垂落在旁,身体还透着暖意,却早已没有呼吸。   “她怎么会、选择自杀呢?”   许欢赶到医院,在外头瞧了一眼病房里的模样。   入目所及的鲜红颜色以及刺鼻的血腥味,让许欢几乎呕吐。   她没敢多看,转身要走。   慌不择路之时,正好撞到男人怀里。   霍霖深一手拽着她,径直将人拉到身边,“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我……”   许欢说不出话,脑海里还是自己刚刚看见的那一幕,此时只恨不得能立刻从这里离开。   便什么也没有答,只将手从霍霖深掌心里挣脱开之后,迅速逃到外面。   “行了,别追她。是我让她过来瞧瞧的。”   “妈?”   梁孟音抚着额坐下,“你也瞧见了,陈英怎么也不相信羽姗是自尽的,尽管留了‘对不起’三个字,可依着羽姗的性子,怎么会轻易选择自尽?”   “何况……”   何况若是想自杀,早干嘛去了。何必等到身体已几乎要恢复了的现在。   霍霖深抿了抿唇,显然是有些不悦的。   他半眯起眼,站在病房外打量了几眼,“不论她是怎么死的,这件事都与许欢没有关系。”   “是。”   “我找她来,是因为这个。”   梁孟音从旁边拿出了一支白色的手机,外边用塑料袋包裹着,她便直接递给了霍霖深。   “这是羽姗的手机,上边最后停留的画面,是许欢的手机号。”   她眼神有些复杂,将之递过去给了霍霖深之后,便再也没有多说,“东西就给你了,灵堂设好了,看在羽姗曾经救了渊渊的份上,到时候都来看看吧。”   “好。”   他漠然将手机收了起来,只淡淡开口说了句,“羽姗的死,和她没有关系。您不要胡乱猜疑。”   “但羽姗绝对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自杀啊,医生也说了,她能活下来还是因为意志力,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   “妈,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这话一出,梁孟音陡然沉默下来。   她搓了搓手,无奈又难受。   这话没错。   许多年了,她的确从不知道陈羽姗心里在想什么,可至少、她知道这个女人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儿子。   等了等,梁孟音扬起眼打量霍霖深,忍不住说道,“最近总觉得你憔悴了不少,霖深呐,有些事情要是勉强不得,就算了吧。”   她自是已有所指。   霍霖深能听出来,但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   好似没有听见。   梁孟音有些心疼,想多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也只能轻轻一叹,转身离开。   身后,男人眉眼阴沉,等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心里有数。”   ☆、第一百一十四章 欢欢,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值得原谅   许欢做在医院楼下的凳子上。   外面还是霏霏淫雨,一刻不停。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每一步都结实而沉稳。   不多时,便有一道身影挺住在她身后,男人垂眸,将伞递过去,遮住了偶尔飘进来的雨滴。   许欢抬手,避开了他的遮挡唐。   身后的人没有立刻离开,而依旧将雨伞挡在她面前。   冷风和细雨一并被遮挡在外头,一把伞,便隔绝了冷漠的世界泗。   她不知怎的,心里闷闷的,格外难受。抬手想挥开时,却听见耳边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   “喜欢淋雨,嗯?”   “霍霖深……”   “若是喜欢,就走出去,我保证不拦你。若是不喜欢,就跟我进去。”   他冰冷而简单的给了许欢两个选择。   许欢怔了下,终于还是起身,站到了廊下。   “陈羽姗,你后来见过她么?我是说除了她刚醒来那一回,之后你有没有再见她。有没有、跟她说什么不该说的……”   “许欢!”   霍霖深陡然加重了语气,脸上在同一时刻沉了下去。   “我就是想知道清楚,她从没有表露过任何想不开的迹象。我虽然恨她,可我也知道她想活着!”   “她知道你恨她害死了陈云姗,可她还是舍不得你啊!”   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背负着心爱男人的恨意离开这个世界。   许欢知道那种滋味。   因而更能理解陈羽姗当时的心情。   她和当年的自己不一样!   自己当初只想逃开那极受束缚的一切。   可陈羽姗是恨不得尽快恢复之后替她自己洗刷冤屈的,她怎么可能放弃一切离开!   可这些情绪,许欢无论如何也解释不了。   男人便只摇摇头,忽然垂下眼眸望着她,眼睛里藏着的心疼和无奈,像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刺到许欢心底。   他说,“我没有杀她。”   “你说可能并不是她,我听见了。”   许欢一怔,“可、可我想不出来还有谁恨不得她死,就算不是你,至少你也知道一些东西的对不对?”   “之前派去她病房外面的人不有一个是你的人么。怎么到普通病房之后那人就撤走了……这才刚刚撤走,她就……”   “许欢!”   骤然一股力道压在她肩上。   许欢猛地抬起头,视线停留在男人藏满情绪的眼睛里。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许欢只觉得肩上有些发疼,他约莫是太过激动,力气也用大了些。   这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觉得很不舒服,便让他放开。   霍霖深没有松手。   他反而低头,视线垂下之后,笔直望进她眼底。   许欢满脸的心痛和无奈、还有更深层里潜藏着的不知名情绪。   “你现在就是这么想我?”   许欢愕然。   反射性地点头。   然后一直压在她肩头的手也终于松开,那隐约可感到的痛楚也终于消失不见。   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霍霖深直起身子,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他不再如先前那样激动,薄唇轻扯开一个弧度,又淡又浅。   许欢瞧不真切。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张嘴想说什么,可耳旁突然听见男人的声音……   “欢欢。”   “你是不是觉得,我根本不值得相信、不值得、原谅。”   许欢心里某处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在他唤她“欢欢”的时候。   她嘴唇蠕动了下,朝霍霖深伸出了一只手。   可还没碰着他,又收了回来。   点头。   “是。”   她一向不爱说谎。   所以霍霖深听见了她心里醉理所当然的回答。   于是他唇角最后那一抹笑容,也终于收了起来。   目光直勾勾盯着她许久……   转身。   走远。   许欢伸出手想抓着他说些什么,可还没有说出一个字,人便已走远。   好吧。   她低头看了看刚刚响起的手机,接通了电话。   “黄老师?”   “渊渊妈妈,你来一趟学校吧。渊渊她……”   ——————   小姑娘在哭。   不知什么原因,又哭又闹的,折腾了很久。   许欢急急忙忙跑过去,还在办公室外就听见了那痛彻心扉的声音。   她心一下子揪   tang紧,没有任何犹豫地冲了进去。   霍渊渊一个人站在办公室中间,周身一米处都空荡荡的,虽围着几个老师,却没有人敢靠近。   小姑娘站在那空出的圆圈中间,只顾闭着眼睛大哭。   身上漂亮的白毛衣将她衬得像天使,可那哭泣的声音却让人觉得她已坠入凡间。   因为回不了家,而哀伤哭泣。   许欢走过去,立刻抱紧了她。   “渊渊,是妈妈。”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已快要碎成一片片,那声声哭泣,像尖锐的刀一点点切割她心脏。   许欢抱得越发用力,又不住低声哄着。   “别怕,妈妈在这里。”   “别怕……”   霍渊渊挣扎了好一会,直到被许欢抱久了,才终于安下心。   她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睁不开。   许是太疲倦,连话也不想说,便只靠着许欢,问什么也只摇头。   许欢不敢多说,只麻烦老师帮她倒了一杯水,便带着小姑娘在休息室里独自呆着。   黄老师一边倒水一边解释,“原本想找渊渊小学部的哥哥,可正巧他们班级今天户外活动,不在学校。这小姑娘以前从不会这样的,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   絮絮叨叨的,黄老师解释了很多。   约莫就是小姑娘下课之后出去了一趟,之后就渐渐不对劲了。像受了什么惊吓,开始大哭。   科任老师好不容易将她抱到办公室,还被她抓伤了。   后来霍渊渊对所有人都在回避,便没有人敢再靠近她。   直到许欢出现。   “那,您知道她去见了谁么?”   黄老师摇摇头,思索许久也不曾说出一个答案,“你等我问问看班上其他的小朋友,可能会有人看见的。”   “好,麻烦您了。”   黄老师走了之后,许欢便单独和霍渊渊呆在一起。   休息室里很安静,也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许是因为气氛很好,又或许是因为在母亲的怀抱里,小姑娘总算放松了下来。   她腻腻地抱着许欢不肯下去,在她怀里咕哝着什么。   “渊渊,告诉妈妈为什么不开心好不好?我很担心你。”   “嗯……”   霍渊渊迟疑了很久,才仰起头定定望着许欢。   漂亮的眼睛此时已经红肿了起来,可那眼神,却还透着一丝恐惧和畏怯。   许欢只觉得心里像被什么重重敲打着,心疼得喘不过气。   “来,告诉妈妈,去见了什么人。”   “姨。”   姨?   许欢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跟着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霍渊渊点头,“嗯,姨。”   “我看见她在学校外面对我招手,就出去了。可是她今天看起来有些奇怪。还跟我说了很多很听不懂的话。后来还想抱着我、说以后要疼我、让我不要再跟妈妈在一起……”   霍渊渊没说完。   真正令她害怕的是。   姨告诉她,如果再和妈妈在一起,只会连累妈妈,会让妈妈和什么人一样,变得很惨。   她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幼小的心灵里,只直觉姨这一次对她没有善意。便觑了个空逃走。   好在围栏旁虽然没有什么人,但快上课时许多同学都经过那边往教室跑。   她没命似的跑了回来……   许欢听完,愣在那许久没有说话。   霍渊渊一口一个的姨,让她脸上的笑容再也端不住。此时她也只能努力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   “渊渊呐,你说的姨、是哪个姨?”   “就是姨呐!”   许欢努力笑了笑,不想吓到孩子。开口时轻声细语的,“是以前经常陪着你,又差点嫁给你爸爸的姨么?”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她并不想看见我   听见霍渊渊确定了那人的身份。   许欢忽然就愣在了那。   小姑娘轻轻点头之后,像是生怕她不相信,还特意挑着尾音“嗯”了几声。   她嘴里的“姨”,自然是陈羽姗。   可陈羽姗昨晚……已经死了唐。   忽然一阵风吹开了没关紧的门,许欢全身僵硬,只觉得有如芒刺在背,恶寒阵阵。   她这时才又想起那日在医院外见到的女人泗。   那惊鸿一瞥之中瞧见的人影,哪怕到如今还印象深刻。   她该是没有看错的。   陈云姗,还活着……   “渊渊。”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急匆匆从楼下上来,瞧见被许欢抱在怀里的小姑娘之后,立刻上前来。   “子川!”   霍渊渊瞧见小男孩的身影,立刻从许欢身上爬下去,几步冲到他怀里。   小男孩脸上都是汗,约莫是从校门开始便一路狂奔过来,此时血色上涌、气喘吁吁。   “你没事么?”   “嗯,看见你就好啦!”   霍渊渊腻在他怀里,乖巧又安然。   许欢瞧了一眼,听见吴子川在小心向她道歉,话里话外的,都是心疼和内疚。   她没有催促,便让两个小的坐在一旁。   心里,阴郁沉重。   她想了想,终于还是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号码。   “渊渊,给你爸爸打电话。然后……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他好不好?”   许欢蹲在霍渊渊面前,握着她软软的手,细细交代着,“告诉他你见到的人,听到的话,所有的。”   “好。欢欢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小姑娘如今乖巧又懂事,听了许欢的话之后立刻便给霍霖深打电话。   “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   一直没有人接。   直到她摊摊手准备挂断之时,才终于传来动静。   “喂?”   霍渊渊眨了下眼睛,小圆脸立刻就皱了起来,“你不是爸爸。”   “小小姐,我当然不是啊。我是你文鹏叔叔,你找老板是怎么呢?”   “我要和爸爸说话!”   她干干净净地甩下一句话,听声音便知道这丫头是不太开心了。   文鹏滞了两秒,无奈道,“可老板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啊。不然你等等,晚些时候或者明天再打?再不然就……”   “文鹏,是我。”   许欢接过了霍渊渊递过来的手机,轻言细语,“他现在在哪里,我带渊渊过去找他。”   “哎?”   “唉您还是别过来的好,真挺不方便的。我看小小姐跟着您也放心,如果不是迫在眉睫的事,就晚些时候再说吧。”   “许小姐您是知道的,我不好做,您也别为难我。”   他说完,身后便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许欢仔细去听,却也辨别不出那声音所处的位置。   于是只能默默收起手机,交回给霍渊渊。   “爸爸在忙,等他空闲了再告诉他吧。”   “好。”   小姑娘很乖巧,可许欢不知为什么,心里头总是忐忑不安的。   陈羽姗的死,陈云姗的出现、还有那些缠绕在她身边怎么也扯不开的关系,像几块石头,压在她心口上,让人喘不过气。   “别怕。”   霍渊渊不知何时伸出手抱住了她,径直将许欢往自己怀里搂去,“妈妈,别怕。姨不会伤害你的。”   许欢只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一下子心安了不少。   她点点头,干脆将霍渊渊抱了起来,“好,妈妈不怕。只要渊渊在身边,还怕什么呢……”   ——————   那一整天,许欢都不曾见到过霍霖深。   她并不知道对方在做些什么,后来接了两个小的回去之后,还一直不曾告诉霍渊渊陈羽姗去世的消息。   直到次日,陈家设灵,梁孟音亲自打了电话,让渊渊去一趟。   许欢同意了。   无论如何,她曾经也救了渊渊的命。   “为什么要穿黑色的衣服,渊渊不喜欢。”   要出发的时候,小姑娘却闹起了脾气。   吴子川高高瘦瘦的身板穿着黑色西装还算帅气,可那圆滚滚的小女孩,却怎么也不愿穿一条黑色的裙子。   许欢正在帮她扣扣子,听见这话时,指尖顿了顿。   “欢欢……换另外那件行不行?”   小丫头声音软软糯糯的,手指勾缠着许欢散在肩头的发,“好嘛好嘛,换嘛……”   “不行啊。”   许欢仰起头,终于还是轻叹了下,“我们要   tang去看望你陈姨,她去世了。”   “阿?”   霍渊渊虽小,却已经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   当即张大了嘴巴,像被惊骇住了的模样,“昨天她还跟我跟我说了话,说了那么多。她在的呢。妈妈,虽然她变得让人害怕,但还活着哦!”   “渊渊,那个人不是她。”   许欢也知道一时解释不清楚,但依着她对陈云姗的了解,既然回到红城,自不会甘心隐在幕后。   她早晚,是要出现的。   于是强行给霍渊渊换上黑色裙子,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过段时间你就会明白的,但是待会去到那边之后,答应妈妈要听话好不好?”   “好嘛好嘛。”   许欢尤不放心,又叮嘱了吴子川几句才带着两人离开。   五月中旬,红城这个季节,总是下雨。   到地方时,天空已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吴子川机警,提前从背包里拿出了伞撑好,为霍渊渊遮挡住所有风雨。   许欢撑着伞跟在两人后面,看见前面一个个进去又出来的人。   “奶奶在那里。”   霍渊渊眼尖,一到便看见了站在屋檐下的金莹。   后者脸色不太好看,也不知是因为陈羽姗的死冲击太大,抑或有其他原因。竟让她没有关注到这边。   “她没看见,待会渊渊进去之后再和奶奶说话吧。”   许欢安抚了几句,又四下了看了看,陈家多年人脉,加之陈羽姗本也是陈家唯一的继承人。   如今她一死,来的人确实不少。   她的视线渐渐往远处飘去,终于瞧见了从侧前方走来的男人。   霍霖深手里没撑伞,一头黑发很快被雨大打湿。水顺着熨帖得整整齐齐的西装落下。   “滴答、滴答”地又掉落在地面。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和文鹏说着什么,两人都行色匆匆,目不斜视。   直到快要走出院子,也不曾往这边看一眼。   “霍霖深!”   许欢终于还是开口喊出了他的名字,朝着他那边走去。   可男人不知怎的,竟只见了她一眼,便立刻回过头,“走吧。”   “霍霖深,你站住!”   男人这才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老板,昨天许小姐就给您打过电话,当时我们还在那边接受调查……”   “我知道了,你先上车吧。”   文鹏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许欢,终于还是点头离开。   许欢走过去,站定在他面前,从扬起的伞沿下,隐约能瞧见那张有些苍白的脸。   她迟疑了下,还是将手递了过去,正好遮住淋到他头上的雨。   “有什么事?”   霍霖深此时显得有些冷漠。   许欢还怔了一下,“昨天我让渊渊给你打过电话……”   “我在忙。”   他轻描淡写地,将这话带了过去。   许欢一时也不好再纠缠这个问题,可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有些许酸涩,“渊渊在那,你也很长时间没好好和她相处过了吧。现在见到了,至少应该过去和她说说话。”   “我现在没有时间。”他低头,看了看腕表,浓眉之间皱成深深的沟壑,“正好最近我确实没有时间照顾她,老爷子也快回来了,家里一直在忙着替老爷子打点事宜。到我去接她之前,就让她跟着你。”   许欢僵了僵,到嘴边的话只能生生咽回去。   可她终究还是不舍得摇头,便只“嗯”了两声,“渊渊由我照顾当然好,但你有时间还是多陪陪她,另外……”   “陪她?”   许欢陡然听见一声轻笑,在这样肃穆的场景下,着实让她感到了错愕。   她便抬起头,瞧着男人有些自嘲的面容。   “陪渊渊,你会经常见着我。我想那并不是你愿意看见的,所以暂时让她跟着你,等爷爷回来,你见的机会就少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陈云姗这个名字,脏了   “爷爷他……果真要回来了么。”   “是,最迟下个月。”   许欢抿了抿唇,心里变得格外复杂。   想着那总疼爱她喜欢她的老人,又想着可能因为他而让渊渊出国,一时百感交集。   “没别的事就进去吧,雨越来越大了。唐”   许欢听着那低低哑哑的声音,突然觉得心口那处闷疼闷疼的。她深吸一口气后,迅速恢复冷静。   这才将昨天黄老师给她打电话的事情说了一遍泗。   “原本让渊渊给你电话也是为了这个,你知道渊渊的性子,不是让她觉得很惊讶和可怕的事,她不会哭成那样……”   “昨天中午,你知道渊渊见着了谁么?”   “谁?”   霍霖深蹙眉,往霍渊渊那边投去一眼。   小姑娘现下自然看不出任何不对劲,她就站在吴子川旁边,躲在屋檐下。身上并未沾到任何雨丝。   偶尔飘落进来的雨滴,也被吴子川遮挡住。   霍霖深不着痕迹地又将视线收了回来,仿佛始终都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许欢仔仔细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这才确定这男人从头至尾,都不知道这件事。   或者说,并不知道陈云姗还可能活着的事。   于是低下头,轻声说道,“她说见到了姨。”   “她以为是,陈羽姗。”   一时间周围变得很安静,除了雨落在伞上有节奏的声音外,半晌没都有听见回应。   她只抬起头,便看见男人紧紧皱着的眉宇,以及带着惊讶又带着彷徨的眼神。   “我知道了。”   许欢讶然,“你知道陈羽姗她前一天晚上就已经……”   “嗯。”许欢没想到他就这样轻而易举接受了这件事。   他是隔了这么多年,都一直怀着希望么?   还是如今已愿意去信任自己所说的?   “你上次说的话,我还记得。”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打断了许欢的思绪。   霍霖深笑了笑,唇角勾起一个细细的弧度。   很迷人。   “上一回,你说陈羽姗也许不是凶手呢,陈云姗也许还活着呢。我想你总不是平白无故有这些猜测,现在证明,那很有可能是真的对么?”   “嗯……”   许欢闷闷地点头,转而又着急起来,空出的那只手抓着他衣角,小脸急切,“既然你知道了,那现在就去把她找出来。”   “六年都不曾出现的人,能轻易让人找到么?何况也许她根本不愿意再出现。”   霍霖深轻叹了叹,“许欢,你想她若是还活着,总会出现的是不是?”   她怔在原地。   握住霍霖深衣角的手指陡然僵硬了下。   “说到底,你并不完全相信我的话。因为她没有出现在你的视线里,所以不大可能活着么。”   “是,依着陈云姗对你的感情。若是当年没有死,应该第一时间来找你。再不济,后来我们俩离了婚,她也应该抓住机会才是。”   许欢苦笑,总觉得心上早已蒙尘,像这被一层灰蒙蒙的颜色遮住的天空。   “我确实没有她藏匿的理由,但霍霖深,事实如何,你心里该有数的。”   她说完,终于垂下眼眸。   在离开时,将手里的伞递了过去,接着迅速朝屋檐下跑去。   霍霖深伫立在原地几秒,瞧着她已经到了廊下,才拽紧了手里的伞,几步走远。   “老板,还去见王小姐么?或者应该先把许小姐说的事再仔细查一查?陈二小姐确实死得蹊跷了些。”   “陆良明呢?”   文鹏轻咳两声,“陆少自从上次打风城回来之后,就没怎么见着人了。貌似一直在查什么人。”   “我知道了,开车吧。”   “是。”   黑色路虎缓缓驶离,一路上挺满了来拜祭宾客的车辆。   雨越下越大,渐渐从车窗往外,已经看不太清楚。   霍霖深离开时,不远处一辆深棕色汽车内,有人正远远望着这边。   “他来了,陈家没人闹事。看来陈家是默认成自杀了。”   女人轻轻点头,面上带笑,“这样也挺好的不是,让她省了验尸那些步骤。你知道,被刀划开身体的感觉,是真不太好。”   “你身上所有的痛,都过去了……”   “是啊,可我心里的痛却过不去呵。陈羽姗、真是便宜她了,人一死,身上带着的罪恶也跟着就被忘记。谁都只会记得她的好。可我呢,我死了六年,你说红城还有几个人,会记得我?”   他们或许还偶尔提及这个名字,却总伴随着陈羽姗、陈家、或是霍霖深。   更多的,则是那一桩丑恶可怕的绑架案。   tang>   她想拾起的那个身份,从那一年开始,便带着肮脏。   ——————   “妈妈,我做完了。”   霍渊渊按着要求一步步祭拜了之后,乖乖走回到许欢面前。   这里的气氛太过压抑和严肃,让她全身都不舒服。   可许欢不让她立刻离开,反还让她和别的人一样带着花去行礼……   “子川,带渊渊到外面等我吧。别走远。”   “好的。”   许欢看见了在一旁等待的金莹,几句话让两个孩子避开,便默默走了过去。   “伯母,您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嗯,我现在也没有再怀疑你,想来六年前冤枉过你一次,这回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糊涂了。”   许欢有些纳闷。   金莹也没注意到她的表情,自顾自说了下去,“昨天怀疑你,是我不对。霖深说的对,羽姗的死怎么都不该与你有关系。但我确实是一时心急,才急着让你过去,想看你的反应。”   “羽姗有再多的不是,也是霍家的恩人。但既然警察都已经说你没有嫌疑,我便信你。只是还想问问你之后什么打算。”   许欢糊涂了。   “我并不知道您怀疑我的事,警察局那边也没找过我。”   “哦……那应该是霖深帮你洗脱了嫌疑吧。”   事实上,许欢并不认为自己是值得怀疑的对象,陈羽姗死的那天晚上,她一直在许宅,不曾离开。   便没把这些话往心里去,“您问我的打算是指?”   “渊渊、还有霖深啊!”   金莹嗔了她一句,一手抚着额,一边靠着墙站立好,“老爷子下个月就要回来,他是想让渊渊跟他去英国的。霖深好说歹说才拦下,这不消停不了几天,就非要回来。”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年纪大了反还喜欢折腾。”   许欢想起那总爱板起一张脸训话的老人,格外赞同金莹这话,“老爷子不折腾,就不是他了。”   “那你呢?渊渊跟他走了,你怎么办。”   “我……”   她语塞,说不出答案。   许欢一直都知道将要面临这件事,可从不敢深入思考。   她害怕失去。   “按我的想法,怎么都希望你能和霖深复婚,那样一切就都迎刃而解。可你们俩……你不肯松口,他也拗着从不肯证明回答我。”   “许欢,我知道是霖深以往对不住你。跟你结了婚,却还放不下云姗,后来那五年,甚至没有去看望过你一次。你不肯原谅他也是应该,但为了孩子,至少和他好好谈谈,别让他一直消沉地这样过日子。”   消沉么?   许欢下意识点点头。   她想着霍霖深近来的情况,消沉二字,倒也合适。   于是终于同意,“您知道的,我只是想要渊渊。如果他肯将渊渊交给我抚养,我随时可以谈。”   “只是复婚的话,就别提了。您可能还不知道,陈云姗她,好像活着回来了。”   许欢笑了笑,忽略了金莹脸上的惊诧。   她转身,叫来在一旁玩水的孩子。   “该走了,你们俩下午得去学校。”   走出去时,正好雨停,淋透了的天空,气息格外舒服。   许欢于是收了伞,牵着渊渊,带着吴子川,踏水离开。   她仰头看见了隐约可见的太阳,倏然展露笑颜。   这二三十年,她始终觉得自己活得很明白,以前爱他,哪怕他不愿娶,也嫁了他。   他现在愿娶,因为害怕恐慌、因为知晓缘故、又或是因为已不爱,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嫁。   ☆、第一百一十七章 告诉我关于他的故事   那边随着陈羽姗的死,相关人尽都缄默。   而这边王默却再次出现在医院里时,依旧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尽力遮掩自己的行踪。   她的工作室对外公布的消息是她在别的城市,因而此时并不会很引人注目。   只是同时陪同她的还有梁琛,自然也只能加倍小心。   “医生,结果怎么样?”   王默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难免也有些着急唐。   “首先还是要恭喜您,孩子没有什么大问题,指数一切正常。”   她顿了下,终于还是缓缓开口,“可能需要冒昧地问您一句,这是您第一次怀孕么?”   王默没有任何迟疑,“是。”   医生轻轻点头,似乎还因此感到些许诧异。   久闻王默私交甚乱,却不料大多实。   她笑了笑,仔细嘱咐,“那么这两个月您一定要多注意下身体,忌食生冷、过于辛辣的食物,更不要有太过剧烈的问题。尽量避免性生活……”   王默脸红了下,将医生说过注意事项小心记好。   她扬起脸,发现梁琛也正格外温柔地望着她,“都记好了?”   “嗯。”   “或许应该替你请一名医生专职照顾。”   梁琛执起她的手,又替她接过包。   像是不经意的,又提出了这个建议。   王默能感觉到放在自己腰处的手正传来淡淡暖意,隔着薄薄的针织毛衣,好似暖到了心里。   她抬起头,正好瞧见男人下颌舒缓的线条,镜片后的目光偶尔闪烁一下,像夜空里最亮的那颗心,她一眼便能瞧见。   “不用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但是梁琛,我一直想问你、你喜欢孩子么?”   他脚步顿了顿,垂眸,“喜欢。”   王默突然就笑了起来,虽然一张脸都掩盖在口罩下瞧不见,可干净漂亮的眼睛,却已然弯如月牙。   因而没瞧见那张有些忧伤的面容,那看着远方不知怎么的,总觉得眼睛里都是悲凉。   “我待会想去公园散散步,医生不是说了么,我身体素质不算好,要尽量多走走才好。你先去忙你的吧。”   “一个人可以?”   “可以的。”   王默瞧着男人温柔的眼神,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那双温和干净的眼睛,每每总让她要忍不住沦陷在他眼底。   这次也不例外,她虽从不求梁琛爱自己,却总还希望能陪在他身边。   何况,他说喜欢孩子呢。   王默下意识抚向小腹,神情越发复杂起来。   她是那样期待这个小生命的到来,即便明知他的出现会给自己带来许许多多麻烦。   “小晴。”   梁琛离开之后不久,她便给助理打了电话,让她开车过来接。   小晴在电话里连连点头,“默姐,您找个角落呆着,我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到哈。”   “好。”   王默扬起目光,在手机还未收起时,远处便涌来三三两两扛着摄像机的人。   她立刻转身,想迅速离开医院。   可在所有人都朝门口投去视线时,她的转身无疑太过明显。   一时间,媒体记者都注意到了这边。   人群一窝蜂涌了上来。   王默下意识往后退。   有粉丝认出了她,此时也不顾一切围了上去。   她踉跄几下差点站立不稳。   “王默小姐,您为何会出现在医院?您刚刚出来的方向,是妇产科么?”   “难道您怀孕了?”   “王默小姐……”   追问的声音如潮水一般,但凡她身上有人任何缝隙,便不顾一切往里钻。   “我无可奉告!”   “您这是默认了么?”   王气氛一时僵持,不知是谁在推搡之间碰着了她,王默一时站立不稳,差点跌倒在地。   她眼见着这些人如狼似虎般的目光,大有不问出结果不肯罢休之势。   何况渐渐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忽然觉得有些恐慌,似乎要呼吸不过来。   ……   医院外的马路旁,黑色汽车内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后者叹了叹脸色不太好看。   “老板,您真的怀疑是梁少?他毕竟是许小姐的哥哥,也是梁氏的真正拥有者,按说怎么也不至于背地里下黑手吧。”   何况伤害的还是自家公司,损失的也是自己的钱。   他是脑子抽了才这么做么?   只是如今去看霍霖深的神情,显然很不以为然。   “他脱不了干系。”   从很早开始,霍霖深便觉得梁琛这个人让他瞧不透。   之后渐渐的发生许   tang多事,他来回在风城和红城之间,也终于露出马脚。   霍霖低头喝了一口水,眼睛闭起再睁开,之后再度将视线投到那一团乱麻里,“是时候了,去帮她一把吧。”   “好的。”   文鹏推门下车。   后座的男人双手交叠放在面前,幽暗的眼眸缓缓眯起,细细打量着远处的境况。   他不能一直做被算计的那个人,许欢也不该总被蒙在鼓里。   所以哪怕手段狠了些,却也势在必行。   ……   “各位,麻烦让让!”   王默正被人围住逼问。   她没带助理没带司机,孤身一人被困在墙角。只下意识将手放在小腹上,努力思考要用什么办法来解决。   直到人群外传来夸张的声音,众人都回头去瞧了一眼,便看见站在外围的那个男人。   文鹏还是那副好好先生的模样,甚至还贴心地替几家外地媒体递上了自己的名片,“各位各位,这位王默王小姐和我们家老板有约,现在呢我要请她过去,大家可否给我个面子?”   霍氏的面子,大多还是要给的。   何况在这里的许多人,和霍氏还有不少往来。   只是还有不少是追着王默从外地赶来的人,一时间辨认不出霍霖深的脸,便扬起声问,“要我们离开也行,但我们大老远赶过来,总不能一点消息都拿不到吧?王默小姐出现在妇产科的缘由,是不是该说清楚?”   “你们想要我说什么?”   王默冷笑,平日里的温和礼貌,终于端不住,“我也很好奇,你们这么多人,怎么会那样凑巧知道我在这里。”   “放心,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事实,我会在几天后开发布会说明清楚。但在这期间,也请各位不要再来打扰我。”   她说完,冷凝着面容走出人群。   文鹏对她点点头,接过了她手上的包,护着人往车上走去。   “霍少,多谢了。”   “王小姐不是我说啊,之前我就告诉过您出门一定要小心。您说您现在的情况,若是有个闪失该如何是好。好在我们老板正好要找您,这才能恰好解围。”   “找我,有什么事么?”   王默一颗心早已沉了下去,她怀孕的事一旦曝光,接下来的事业也就全毁了。   自然这还是其次,让她想不通的事,自己这般秘密的行动,如何会被人得知?   “想了解一些发生在梁少身上的故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梁琛并不熟悉。”   霍霖深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也没有逼问,而只缓缓收拢起双手,骨节分明的指尖扣在窗户上,轻轻敲响。   “或许你是真的不熟悉他,否则怎么会搞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刚被团团包围住的场景又在脑海里浮现,她曾数次遇见过记者围堵,却从未像今天这样惊慌失措。   可霍霖深此时的话,却比刚刚的人更尖锐。   没留任何余地的,就这样生生插到她心里。   “王默,你不笨。有些事只需要好好想想,便都清楚明白了。到时候,我想你会很乐意告诉我关于梁琛的故事。”   王默骤然僵在那,放在小腹上的手指整个紧缩。   车子匀速行驶在公路上,渐渐往她住的酒店开去。   快要到达时,霍霖深才终于再度开口,“如果你聪明,应该会好好呆在这。更知道要做出什么选择。”   话落,他漠然望着前方。   黑色路虎在十几秒钟之后消失在视野里。   王默只觉自己手足冰凉,僵硬地往里面走去。---题外话---一更~先发了。还有一更早上哈。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和我在一起,就是男人和女人最原始的交流   她上楼,关门、开灯、呆呆坐在床上。   窗帘未曾拉开,这让开着灯的房间,看起来和夜里一样。   她坐在床边,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院方。任凭这空荡荡的房间将自己吞噬。   或许该说,将她吞噬的是孤独和恐惧。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才中国语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戛”   “梁琛,是我。”   “嗯?”   她听着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只觉得心里深处颤了颤,却还只能小心翼翼开口,“你现在在哪里呀,公司还是……”   “在外面,有什么事?”   对方该是在与人商谈着什么事,王默还听见了手机里传来的嘈杂声音。   她想了想,努力深呼吸几下,让自己保持冷静。   “能见一面么。”   “可以,但我现在很忙。如果电话里能说清楚最好。”   王默顿了顿,忽然发愣。   她有时候总觉得自己太过一厢情愿,因为他偶尔露出的温柔和体贴,便傻傻跌了进去。   其实这么多年,她似乎从未真正看清楚过这个男人。   “今天你走之后,我在医院被记者发现了。他们现在应该知道了我怀孕的事,怕是瞒不住的。”   对方沉默了下来。   安静的空间内,只能听见男人淡淡的呼吸声。   半晌后,梁琛才低声应着,“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召开发布会。躲是躲不过了,他们既然盯上了我,我总得做出个说明。”   轻叹了下,王默继续解释,“我知道你没有过打算要接受这个孩子,所以这件事我会自己处理。就算给他另外找一个父亲,也不会让人联想到你身上,这些你大可放心。只是梁琛,无论如何他也是你的骨肉,至少不要伤害他……”   “为什么这么说?”   梁琛这才觉得奇怪,挥手和朝他走来的人打了个招呼,眼睛又直勾勾盯着前方,“为什么认为我会伤害他?你忘了么,是谁用告诉我父母来威胁我来着。”   “我只希望你不会。”   因为她从来就不了解他,更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这下,轮到梁琛无言以对。   他低低笑出了声,似是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王默嘴里说出来。   于是缓缓“嗯”了一声,拖长了尾音,“你既不会让他与我有有所牵扯,我也没必要碰他不是么。”   “你最好说到做到吧。”   王默“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心里却闷疼得难受。   他的话再清楚不过,不愿意与这孩子、与她再扯上任何关系!   若知如此,她早该带着孩子远避国外,默默生下便好。何苦还要来红城告诉他?   她陡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和梁琛在一起的时候,他曾无数次对她说过,“跟了我,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你若还要继续,我便不客气了……”   “你和我在一起,就是男人和女人最原始的交流而已。我无意干涉你的私生活,你也乖些,别胡乱打听。”   很好。   她如今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和筹码,仍旧换不回他片刻关注。   王默啊王默,这样又是何必呢。   那边,男人盯着手机还发愣了两秒,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下,里头情绪微沉,叫人怎么也看不透。。   “梁少,是不是该进去了。您邀请的贵客已经到了。”   侍者走过来,试探着询问了下。   贵客?   梁琛嘴唇蠕动着,缓缓咀嚼着这两个字,终于转身朝包厢里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十分不经意地开口,“今天王默被记者围堵的事你知道么?”   “知道的,新闻有播。事情闹得不小呢。我也是王默的粉丝,昨天官方公布她的行程还是在F市拍戏,谁知道会出现在红城。现在大家都怀疑她是未婚先孕,正在猜孩子的父亲的谁。怎么梁少您也有兴趣?”   梁琛站在门边,推了推镜框,“她是我妹妹的朋友,理应关心。只是没想到会闹出这等事。话说回来,在医院被围住要脱身应该很不容易吧。”   “是呀,多亏霍先生出现,替她解围。否则恐怕等不到几天后的发布会,王小姐就已经名誉扫地了。”   “哦,霍先生?”   “霍霖深,霍先生。您的妹夫。”   “原来如此。”梁琛笑了笑,随手掏出几张钞票塞到这人手里,而后缓缓敛起笑意,推开了包厢的门。   ——————   陈羽姗的葬礼之后又过去了几天,红城处处风平浪静,连先前受到尹家撤资打击的梁氏,也有蒸蒸日上之迹象。   许欢本以为陈云姗在那之后,便会出现   tang在大家的视野内。   岂料时间过去了好几天,她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好像她曾见过的那个人,渊渊曾见过的女人,根本不存在。   “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低声的关切,许欢顿了两秒缓缓摇头,“没,觉得空气有点闷,快下雨了吧。”   她站在窗户旁,探出了手去。   偶尔有一滴雨,正落在掌心上。   “进去吧,人快要到了。”   “好的。”   她和梁琛正在约见一位秦姓的国外企业家,或者该说是投资者。   “秦绍想在红城好好发展,首先选择了梁氏作为第一目标,也算是给足了我们面子。待会可要好好招待他。”   “我会的。不过哥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独独挑中我们么?按说,红城还有更好的选择。”   比如霍家。   比如陈氏。   梁琛却只摊开手,无奈,“或许因为我和他勉强能算校友?”   “这么说来,我也得到国外找一所好的大学进修才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拉来几个投资者……”   “别贫。”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座位上,许欢便看见了正从外面走进来的人。   秦绍、秦少。   她记不清楚。   却只觉得这个男人,比想象的要年轻太多。   尤其是那飞扬到鬓角的剑眉,遮住了小半边额头的卷发……以及价值不菲的西装,也依旧遮掩不住的阴鸷。   她第一次见面,便生出了警惕。   “许小姐,不知道明天您有没有时间,可否陪我逛逛梁氏、红城?”   “这个自然没有问题,我的秘书自小在红城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我想她能带您尽情领略红城的风光。”   秦绍挑眉,邪邪笑出了声,“您可能听错了,我说的人,是你。”   “许小姐,您或许不认识我。但我早已听过您的名字,相信我,答应我的条件你是不会后悔的。”   他说话总说一半,又始终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许欢其实很不耐烦。   可偏偏梁琛刚刚去了洗手间,到他回来时,秦绍又已经恢复了先前的“高冷。”   几人寒暄了几句,便干脆散了席。   下车时,秦绍更是没留任何余地,率先上了那辆火红的跑车,迅速驶远。   许欢和梁琛则在身后,相对已无言……   “算了,听说他从小就在国外长大,大概与我们的习惯不尽相同吧。”   梁琛劝了几句,便到旁边去提车。   许欢独自站在店外,四下瞧了瞧,忽然发现不远处的一辆黑色汽车,异常眼熟。   她下意识朝那边走过去,越靠近越能辨认出来。   标志,路虎,   车牌——HA1XXX。   “霍霖深。”   许欢喊他的名字,还差几步便要触碰到那辆车,便干脆伸出手想去敲敲车窗。   可就在她手指即将碰到车窗时,忽然车子开始发动,在她敲下的前一秒,离开了停车位……   “怎么了?”   梁琛从身后赶来,急匆匆的。   “刚刚的车是……”   他没说完,可脸色已然沉了下去。   自然,已认出了人。   “他怎么会在这。”   许欢也在想这个问题,只是她想到的是更深一层。   他既然在这,为何避而不见。   总不会是因为认为自己不愿意见他,便只默默守着,而不露面。   他从不是那样的人。   还是说……   他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自己?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谁在异想天开   许欢后来曾不止一次想过那一天的相遇,想过那天夜里她见到的恍若幽灵一般出现的霍霖深,究竟是因为谁而出现在那里。   她、秦绍、还是梁琛……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明白。   直到日后她渐渐发现有许多事许多人,她都从不曾看清楚之后,才恍觉自己有多迟钝。   五月窒。   槐花飘香的季节,天气也渐渐变热。   在老爷子回来之前,霍渊渊一直住在许宅戛。   金莹很能体谅许欢不易,这段时间甚至不曾来见过小姑娘一回,只派人送了些夏季的新款裙子过来。   小丫头正是爱美的年纪,自小养尊处优惯了,衣橱里的衣服比之许多犹多不少。   周五放学,天气正好,许欢便决定带着她和吴子川一起去购物。   “欢欢是要带渊渊去买美美的裙子么?”   “是。”   “哦,那我想要这个。”   小姑娘坐在儿童座椅上,手里却抱着平板。   见许欢应声了之后,便默默将里面的图片递过去给她看。   正好停车,许欢瞧着上面一白一黑两套衣服,男孩的是燕尾西装,女孩则是一身白色纱裙。   标题很醒目——全网畅销儿童情侣婚纱黑白蕾丝燕尾包邮!   “买么买么?”   小姑娘探出头,冲着许欢眨眼睛。   后者忽然觉得头大,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乖乖坐在一旁的吴子川。   许欢只得抚额轻叹,“女儿,你打算和谁一起穿?”   “子川呀!”   “那你问过子川的意见不?”   霍渊渊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了。   便腻到吴子川身边,献宝似的将那图片递过去给他看,“我们俩一起穿这个,好不好?”   吴子川愣了下,尚还稚嫩的脸蛋上,再度露出不合年龄的表情。   面对小姑娘的期盼,他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   霍渊渊一下子就炸了,“为什么!”   班上的同学都说男孩女孩长大结婚之后,都要穿这样的衣服拍照啊。   子川为什么不愿意?   “许姨,到地方了,我们下车吧。”   “好的。”   许欢趁机转移了话题,将车停好之后,便准备带着两人到商场上去。   可她转过身,发现小姑娘还缠在吴子川身后,两人的吵嚷声也越来越大。   许欢吃了一惊,她似乎还从未见过他们争吵。   以往不论霍渊渊如何为难生气,吴子川也都会耐心等她说完。   他此时没理霍渊渊。   小姑娘委屈极了,突然觉得全世界的人都不爱自己。   “渊渊?”   许欢唤她的名字,瞧见那背对着自己肉呼呼的身子,情绪一时涌上来,想哄哄她。   可霍渊渊却越想越难受,她站在那许久也不见吴子川过来哄她,正好又听见许欢的声音。   一下子眼泪忍不住,“哇”的一声朝外边跑去。   “渊渊,别乱跑!”   许欢连忙跟上。   却发现霍渊渊并未跑远,她就在不远处的拐角,呆呆站着,也不知看见了什么。   许欢却松了一口气,“好啦,你们还小,就算要拍也是以后的事。你总说喜欢子川,难道就因为他拒绝这件事,你就不喜欢他了么?”   她一边说一边朝小姑娘走去。   正好霍渊渊往后退了两步,又踉跄了下。   回头看着许欢时,满脸的惊慌失措。   “你……”   许欢张了张嘴,剩下的话已经到了喉咙旁,却像被什么吞掉了,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她在看见那个人出现时,几乎是反射性地冲过去将霍渊渊抱起来。   又迅速后退几步。   “许欢,好久不见。”   女人这时终于从阴暗的拐角里走出来,金色的发在灯光下格外明显,衬着清爽干净的妆容,几乎在瞬间变能吸引住旁人的视线。   她穿着嫩色长裙,棉麻不料做出的衣服,总显得舒爽而清新,甚至远远一瞧着,便让裙子看起来很舒服。   脚下的布鞋让她在走路时,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许欢终于停在原地,没有再移动。   她暗暗深呼吸,总算能保持住冷静。于是握紧了霍渊渊的小手,轻声回道,“真的好久,六年了。”   “欢欢,我怕。我们回去吧,不买了不买了。都是渊渊不好,渊渊不生气了不生气了,回去好不好?”   小姑娘紧紧抱着许欢的腿,恨不得能蹭到她怀里,那张扬起的小脸上、只余下焦急。   而她那一双干净漂亮的眼睛,此时甚至   tang已染上了一抹晶莹。   许欢拍了拍她,I并没有伸出手去抱,只柔声哄着,“渊渊乖,别怕。”   “呐,你看有阿姨来找妈妈说话,你先到后面去好不好?”   她让小姑娘和吴子川到车上去,自己则在原地不曾离开。   说话时许欢还是云淡风轻的,可面上,早已生出警惕。   “你对我是不是太戒备了?我们毕竟是认识了许多年的朋友,你见到我活着,怎么是这幅表情呢。”   陈云姗打量了霍渊渊几眼,突然开口。   许欢则是勾了勾唇,心里是无法言喻的悲凉,“陈小姐劫后余生,我大约是还未适应这个消息。毕竟一个六年来都活在记忆力的人突然复活,任谁都会感到惊讶的不是?”   “是呀,连你都这样。要是霖深……又会怎么样呢?”   许欢脸色骤然沉了下去,双手紧握成拳,“你想做什么?”   她的话没有立刻得到回应,而陈云姗则只是偏过头瞧了瞧正坐在车子里的两个孩子。   漂亮的眼睛眯了眯,情绪意味深长,“我瞧着,她是既像你、也像霖深。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霖深应该很高兴吧。”   “只可惜,不是我为他生的。”   陈云姗仰起脸,面上都是“和善”到极致的笑容。   她缓缓朝许欢靠近几步,朝她伸出手。   握了上去。   许欢陡然瞪圆眼睛,瞧见了她手臂上那条夸张的伤疤,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   耳边又是女人轻柔却令人胆寒的声音,“你看,我也挺喜欢这小女孩的。反正你和霖深也离了婚,不如你乖乖离开,我替你好好照顾她。怎么样?”   “陈云姗,你别异想天开!”   许欢有些激动,也不知是因为她提出的这个要求。抑或是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便失去了冷静。   “你偷偷摸摸地出现在这里,难不成就只为了跟我说这些?别说我不可能如你所说离开渊渊,就算我做到了,就凭你现在还是已经死亡的身份,拿什么去照顾我女儿!”   许欢狠狠拽紧手掌,恨不得直接伸到她脖子上,把这“复活”的人,再度塞回去。   她从一开始,就不曾掩饰过自己的野心。   许欢忽然想到,若是这六年来她蓄意躲藏不肯出现,如今非要选在这个时候,只会是因为想得到更多。   “那是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陈云姗笑了笑,细细打量了下许欢,“你应该知道我在霖深心里的份量,这小女孩的抚养权现在还在霖深手里吧。就算你现在不肯退,日后也免不了要让她叫我妈妈。”   “嗯……或许我现在就该与她亲近亲近?”   许欢瞧着她似有往前走的意思,当即一步跨在她面前,将人挡住。   “别碰她。”   “既然霍霖深那么爱你,你活着去找他就是了。说服他把孩子的抚养权给我,我可以答应你日后离你们远远的。”   陈云姗没有应,只是目不转睛盯着她。   车内。   霍渊渊原本缩在角落里,到发现陈云姗之后,什么也顾不上了,径直扑到吴子川怀里,“子川,我害怕。姨不是死了么?她为什么又出现了……”   “子川,她是不是、是不是鬼啊……”   不提这个字眼还好,一提出来。霍渊渊便又把自己好好吓了一顿。   她紧紧闭着眼睛,把吴子川的衣服扯开,整个身子都往他怀里钻去。   车内安安静静的,两人又听不见许欢和陈云姗在说些什么,一时间更觉得气氛恐怖。   吴子川抱紧了她,终于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第一百二十章 霖深,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接到电话时,霍先生正在霍氏顶楼会议室里开会。   气氛肃穆安静的时候,他手机铃声陡然响起,像夜里划过的闪电,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室内一时间静默到极致,文鹏强烈怀疑此刻哪怕是掉一枚针在地上,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子川?”   “霍叔,您能不能在中心商场来,我们和许姨在这里遇见了一个女人。”   霍霖深蹙了蹙眉,手指渐渐屈起戛。   干净修长的指节在桌面有节奏地敲击着,动作不紧不慢。   “谁?”   吴子川迟疑了下,又偷偷朝后偷瞄了几眼,这才终于能确定,“是一个和陈姨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上次渊渊在学校里也看见她了。”   小姑娘听见了爸爸的声音,一时间没那么害怕,便从吴子川的衣服里钻出脑袋,一边说话一边透透气。   电话里骤然沉默了两秒,吴子川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备车,立刻!”   “可这会才开一半……”   “一半也散了,找几个人跟上来。”最后这句话出自文鹏之口,他一向了解霍霖深,更知道事情不同寻常,便主动跟了过去。   黑色路虎急速行驶出霍氏大楼停车场,男人将手机放在车前,里头还有小男孩的声音,“她们俩还在说话,许姨背对着我们,看不清楚她的脸。”   “但是另外一个女人好像越来越凶了。”   “哦,她们俩吵起来了,差点动手……”   霍霖深脸色阴郁到了极致。   脚上油门不曾放松,几乎是以能在市区达到的最大速度行驶着。   吴子川还在直播许欢和陈云姗的境况,一旁的小姑娘想了想,脆生生地问,“爸爸你知道我们在哪里不,别走错了。”   “爸爸不会走错的,你乖一些,好好等着。”   “嗯嗯。”   小姑娘还是习惯性地挑着音,像在跟他撒娇一样。   男人则垂眸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定位,挑了一条最近的路线朝那边赶去。   他开始庆幸自己要求许欢接受了那个手机,至少在这种时候,能稍微派上用场。   “陈云姗小姐,出现了?”   到此时,即便是坐在旁边的文鹏,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轻咳了两声,又仔细斟酌着言语,“依着我们的估计,她的确也该出现了才是。只是老板,您真的做好准备了么?”   “你说呢?”   文鹏迟疑了下,但鉴于霍霖深这几年待他实在不薄,因而更愿意将自己的顾虑一一说出来,“陈家大小姐的事迹,我也略有耳闻,当年与她也打过几次交道。”   “老板,我恐怕不得不说,她并非好相与之人。”   霍霖深闻言,脸上没有半点反应,扣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依旧紧紧的。   那模样,像是压根没有听见似的。   文鹏轻叹,小心解释,“您以前可不止一次是为了她爽太太的约,又或者因为她破坏您的承诺和约定。这回,若是还有差错……”   “不会有。”   他冷冷撇了文鹏一眼。   后者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后面那句话也因此没说出来,只敢在心里想想。   若是还有差错,您和太太怕是这辈子都不再有可能了。   文鹏并不知道霍霖深是否意识到这些,他只是尽了自己身为助理的职责,在上司偶尔愣神的时候,总要提醒才是。   趁着在车上的时间,他干脆把另一件事提了出来,“王默小姐那边,到目前还没有回应。我想或许是上次事情的冲击还不够,她在明天召开的发布会上,也许会一力承担过去。”   “梁琛似乎并不在意她。”   或者应该说,从不曾在意过这个女人。   他们的调查结果显示,梁琛和王默之间,一直只有简单的床伴关系。   这段不短的时间里,两人最长出入的地方便是酒店,至于其他,连餐厅饭店都极少。更遑论情侣之间可能会去做的旅行等。   霍霖深略一考虑,便点头,“王默手里有我们要的东西,只要不伤到人,你随意去做。”   “好的。”   文鹏点点头,在手机上按了几下,不知给谁发了指示。   接着便冲霍霖深笑了笑,“您放心,我想很快就会传来好消息。”   ——————   就在他派人去妥善解决王默时,两人也终于到了中心大厦。   地下停车场里人来人往,尤其接近周末的晚上,几乎可以说是人山人海。   许欢和陈云姗在某个角落里已经呆了很长时间。   陈云姗和她说了许多话,大多是讥讽嘲笑、抑或是要求她离开霍霖深之类的。   许欢自是不愿多理会。   只是对方不离开,她也不敢走。便只集中注意力对着她,又还经常察看两个小孩的状况,不敢有丝毫大意。   “许欢你知道么,我其实很羡慕你。”   沉默了许久,陈云姗又幽幽开口,声音又轻又软,还像当年那个引无数人追捧的名媛。   陈家大小姐倾城绝色,又有一口好嗓音,自小修音律、成年后又主攻经济学。   无论样貌、学识、家世,样样上佳。   当年的许欢,不过二十出头,说好听点是年轻,说难听点便是乳臭未干,确实比不上她。   许欢轻嗤,挑眉笑了笑,不愿相信,“我竟不知道,我还有值得你羡慕的东西。”   “有啊,还不少呢。”   她朝着车子停靠的方向努努嘴,“你瞧,你那漂亮的女儿,我就挺喜欢的。老爷子对你的喜爱,我也挺羡慕的。”   顿了顿,陈云姗冷笑,“哦还有……你成为过霖深的妻子。”   “你们都接受过‘霍太太’这个称呼,独独我没有。我那可怜的妹妹,不也差点就成了霖深名正言顺的太太么。”   许欢敏感地察觉到对方情绪在起伏。   尤其在提及陈羽姗时,那眼睛里的轻蔑不屑之意,太过明显。   这对姐妹,所有的相亲相爱,怕都只在旁人眼里。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许欢眯了眯眼,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陈羽姗一时不解,也总算乐意顺着她,“什么日子?”   “你的忌日。”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说出来,却让陈云姗僵在原地。   她的……忌日?   许欢没留情,“今天是五月二十三。六年前的这一天,你被人侮辱之后,从城郊的某处山崖旁跳了海。”   “是了,除了是你的忌日之外,还是陈羽姗的头七。你记得她是怎么死的么?”   陈羽姗脸色越发不屑,似乎猜到了许欢的怀疑。   她当即耸耸肩,“不都说是自杀的么,因为太过内疚?”   “其实何必呢,就算她活着,我也未必会怪她的。”   “你应该怪你自己!”   许欢陡然扬起了声调,声音干脆沉稳,像一把尖刀,直直***到对方心脏里,“你不怪她,无非是因为她不是凶手。你被男人追赶,被他们侮辱,都是咎由自取!”   “不,是因为她故意延迟了告诉霖深,要不是她延迟了半个小时,我就不会遭遇那些!”   “哈。”   许欢忍不住笑出声,“真可笑,如果她在接到你的电话之后立刻告诉霖深。那么或许你不用跳海自尽,可霖深会见到什么呢?”   会见到她和那几个男人……   陈云姗忽然全身发抖,面上温柔再也挂不住。   她看着许欢的眼神,满带着憎恶,每一道眼神都像一次恶毒的诅咒,想将许欢生吞活剥!   “当时的人就应该是你、所有那些事都应该让你承受才对!”   脑海里的记忆太深刻,哪怕过去了六年也依旧挥之不去。   陈云姗尖叫了一声,突然抬手朝许欢扑过去。   后者几乎是反射性地想推开,不料两人力量相对,便都因惯性而朝后倒去……   “你们在做什么!”   随着尖锐的刹车声响起,男人的低吼也随之传来。   坚实沉稳的脚步声,有如心脏跳动一般,是源源不绝的动力。   许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面色清冷。   陈云姗梨花带泪,满脸狼狈,无助又可怜,“霖深……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她不知道他此时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霍霖深来的时间实在太巧,巧到连文鹏都看不过去。   他下意识捂着脸,实在是不敢置信。   就好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两人刚刚赶到,就正好看见许欢和陈云姗起了冲突,正好两人都跌倒在地。   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变得格外安静,仿佛所有人都在等他做出决定。   “霖深……我真的好想你。”   陈云珊依旧还是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带着泪花的脸蛋和眼睛,总会让人不自觉的就生出怜悯戛。   遑论还是一个曾经爱她至深的男人。   男人站在一旁,许久都没有动作。   许欢十分理解陈云姗此时的心情。   她想了想,还是努力去站了一下,却不知是因为心底脆弱抑或是其他,突然没站稳,又跌了回去。   陈云珊笑了起来,眼见着霍霖深似乎有要过去扶许欢的意思,她忽然尖叫一声,抚着心口的模样,似十分难受。   “你果然已经变了么,心里早已没有我了是么?”   “我是不是不该回来,是不是不该拼命忍受着痛苦活下去!”   男人的脸色终于有所改变,他知道陈云姗早晚会出现,知道她可能对自己有十分的怨恨,更知道她或许还有更多野心。   可即便做好了所有准备,此时陈云珊话里的每个字,对他而言也还是煎熬。   这六年来,甚至包括他和许欢结婚的那一年多时间,旁的人都说他是放不下陈云珊的。   说人总是难忘旧情。   说男人总是难忘初恋。   所有人都以为他心里爱着的人是陈云珊。   然而事实上,他对自己的心意再清楚不过。   此刻的时机,正适合他将话说清楚。   于是点点头,终于还是决定朝陈云珊走过去。   后者脸上立刻出现喜色,恨不得现在就扑到霍霖深怀里,让他抱着自己诉说情话,让所有人都看见彼此的情意。   让许欢彻底放弃!   然而就在霍霖深将要走到她面前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声稚嫩的惊呼,“爸爸,妈妈摔倒了!”   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又兼有细细的鼻音,可在空旷的停车场内总格外明显。   霍霖深几乎是在听见霍渊渊声音的同一时刻便立刻转身,没有任何犹豫地走到许欢面前。   正好她没有站稳。   正好他接住了他。   正好两个人亲昵又自然地挨靠在一起。   一切都那样明显,恍若细水流长,没有任何突兀感。   陈云珊愣在原地。   她此刻的神情实在不好看。   像是被什么人狠狠拍了一巴掌在脸上,面子里子都掉光了。   明明是她想好好教训许欢,明明故意选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让霍霖深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调查了所有霍霖深和许欢之间的情况,知道两人最近关系几乎将至冰点。   更知道许欢十分抵触霍霖深。   可任她如何算计,也没有想到还有霍渊渊。   “我没事,你去看看她吧。”   许欢起身,拍了拍可能压根不存在的灰尘,面无表情将他推走,“陈大小姐死而复生,又费尽心机想见你。我想她现在应该很需要你的安抚。”   她说完便避开霍霖深的所有碰触,自顾自往后走。   男人站在她身后,面色冷硬。   “那你呢?”   许欢怔了下,可也仅仅有短短一秒的时间。   她缓缓抿起唇,即便听见霍霖深这句话也没有任何回应。   只是在他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离开时,才终于出声,“我不需要。”   她有渊渊就够了。   很好。   霍霖深沉默了几秒,等了很久都没有离开。   那双深黑的眼眸里,总藏着旁人看不透的情绪。   许欢以前不懂,现在更不曾去看。   她并不知道此时的霍霖深,那双深黑的眼眸里藏着什么情绪,更不知道他如今,究竟在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和目光在望着自己。   “渊渊,和妈妈一起回去吧。”   “好的。”   小姑娘迈开小短腿,从车子旁跑到许欢面前。   她没有任何犹豫,便抱住了许欢的大腿,仰着头腻着她,“欢欢我们回家哦,这里以后都不要来了哦……”   原来同学告诉她停车场里很容易会有巫婆的故事是真的。   她今天真的在这里遇见了可怕的巫婆。   ……   “人都走了,你也起来吧。”   许欢和文鹏都离开了之后,霍霖深便居高临下地站在陈云珊面前。      tangp>他正站在灯光下,光线从头顶投射下来,在鼻梁处形成淡淡的阴影。   这让他脸上的表情一大部分都被遮挡住。   陈云珊仰起头,也没有看真切。   她便只依着自己的印象,缓缓靠近他。   柔若无骨的手指握住他的,小心转动掌心,捏住他指尖。   以往,他便最爱自己这个动作。   果然,霍霖深没有推开她,而是牵着她往回走。   “上车吧。”   “去哪?”   陈云珊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霍霖深此时的反应的确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本以为就算碍于许欢和霍渊渊的存在不会当着她们的面拥抱、欢迎自己。至少也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西欣喜若狂。   他曾那样在乎自己不是么?   “到了你就知道。”   陈云珊乖乖坐到副驾驶座,熟门熟路地将安全带系好,即便此时心里情绪已然翻涌,可面上却还一派淡然。   车子匀速行驶在公路上,车内有着淡淡的隐约传出。   陈云珊听了一会,突然开口,“你换口味了么?”   “嗯?”   “以前你的手机铃声、车载音乐,都是我弹的曲子。”她恍然想起了什么,“你还说永远也不会换,后来就算和许欢结婚,也一直没有改变过。”   许欢自然是不知道那些曲子出自她之手。   只是对于霍霖深而言,却并非她想的那样。   他当时不是不换,只是懒得去做这件事而已。后来变了,也不是他改的。   于是只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我对声乐没有特别的喜好,谈不上换口味这个词。”   “霖深。”   陈云珊脸色有些端不住了,霍霖深的反应比她预计的相差太远。   甚至许欢,都比她想的要冷静许多。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冷漠,可我们已经分开六年了啊。哪怕我不是差点活不过来,你也不该这样对我不是吗?”   “整整六年,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每天都在想见你。我关注所有关于你的消息,所有与你相关的新闻和动态。你离婚、你收养了一个孩子、你让霍氏红成第一的地位不可动摇……”   “你不知道我在用什么样的心情看着你!”   霍霖深到此时才终于有了反应,却只慢慢握紧掌心、   骨节分明的手指骤然握紧,上头透着淡淡青白颜色。   “云姗,很多事过去了,便永远过去了。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六年前一样。”   “人心是会变的。”   陈云珊闻言,却只是笑了笑。   声音在喉咙里摩挲着,格外沙哑难听。   以往她是无法容忍这样可怕的声音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如今却早已成了习惯。   “是的。人都会变的。”   “可我对你从未变过。以前老爷子反对我们不许我们结婚,现在好了,你女儿也有了,老爷子常年在国外,就再也没有人会反对我们了啊?”   “霖深,我们结婚好不好?”   霍霖深讶然,浓眉挑了挑,唇角的笑容却怎么看、怎么像讥讽。   他开着车,减速、转向。   没有去回答陈云珊的话,而只是默默将车子沿着山道开上去。   最后停留在某条山道前方。   “到了,下车吧。”   陈云珊缓缓抬起头,隔着车窗往外看。   入目所及之处便是郁郁葱葱的松柏,在夏季即将到来之前,树叶比以往更茂密。   远处偶尔有人群穿梭在其中,虔诚而静默。   她坐在车内,久久没有动作,直到霍霖深替她拉开车门。---题外话---回家过年,忙碌了整天、换了台平板……是的这个键盘差点虐死我,整整三小时才码出了一更。::>_::   下一更明天早上~可能延迟,但必更。   ☆、第一百二十二章 霍氏霍霖深的——秘密情人   这里是墓地。   陈云珊瞧着他绕到自己面前,主动打开了车门之后,才终于抬起头看他。   她神情戒备,下意识避开了霍霖深的目光。   “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知道今天是我的忌日,可我既然还活着,就不存在这个日子是不是?我不想去。戛”   她扭头,坐着不动。   霍霖深却没有给她商量的机会,径直垂下眸,深黑的眼眸在她身上绕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面前窒。   等了一会也不见陈云姗有要下车的意思,霍霖深便干脆低头,去替她解开安全带。   一边解一边说话,“你总是很了解我。但既然了解我,也应该明白我的固执。人都到了,你无论如何也该过去。”   “呵……我还得去拜祭我自己么?”   闻言,霍霖深面容僵了僵。   他极其难得的在她面前沉了脸,连声音也低低的让人有些害怕,“并不是拜祭你。”   “云姗,别让我对你太失望”   到此时。   陈云姗面上所有的温柔和笑容,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如何不知道霍霖深的意思,只是任何可能加深他怀疑的事情,她都不愿意去做。   于是张张嘴,她想解释。   但霍霖深这一次没有给她任何反抗的余地,径直拽着她的手,将人拖到了某块墓碑前。   临近夜晚,人很少。   放眼过去的一片墓地里,只有三三俩俩准备离去的人。   陈云姗低下头,看见了墓碑上的照片。   那是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年轻、漂亮,笑容阳光而明媚。   除了两侧脸颊上,只有一只的酒窝。   “今天是她的头七,你应该来看看她。”   霍霖深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主动提起这件事。   陈云姗盯着那张照片,久久地没有说话。   旁人都说她比自己这个妹妹要漂亮,其实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只不过是多了一只酒窝。   她缓缓蹲下身,没有露出什么情绪,已经沉下的脸孔,让人看不出是因为悲伤、抑或是其他。   嫩白指尖碰了碰墓碑,仔细擦拭了下。   “羽姗,这一次姐姐怕是不能陪着你了。接下来一个人的路,你要好好走。我们姐妹一场,以后有时间一定常常来探望你。”   “你放心,你的愿望我会尽力帮我达成。叔叔我会赡养好。还有其他……我都能比你做得更好。”   这番话说出来,倒让霍霖深的脸色又沉下去了几分。   他站在陈云姗身后,负手伫立一旁。   有风吹过,那张干净的面庞有了些许变化,顺着她说的话开口,“她死得蹊跷,没人认为她会自杀,可她偏割腕在病房里。就在转到普通病房的当天晚上。”   “我这妹妹,太容易钻牛角尖了。到想不开的时候,谁能阻止她呢。”   “你已经六年没有见过她了,还能那样了解?”   陈云姗听见这话,倏然站了起来,脸色苍白。   她在生气,面上都是气愤。   “我想,你带我来这里,其实是怀疑我对不对?”   这话一说出来,她便泫然欲泣了。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怀疑我去害死自己的亲妹妹!”   那样尖锐的控诉,还带着哀泣的表情,却不料竟不能引起任何反应。   可霍霖深没有半点缓和情绪的意思,盯着她的视线格外尖锐,宛如利刃。   陈云姗眼神闪烁,瞧着他似乎想开口说话,忽然低泣了一声,不管不顾地朝他身上扑过去。   她将双手紧紧环在他腰间,整张脸都埋在了他胸膛里。   淡淡的低泣声传来,“羽姗是我的亲妹妹,我们双胞胎之间甚至还常常会有感应。她的死我比任何人都难过,可是霖深你怎么能因为这个怀疑我?!”   怀里的人哭得很大声,很夸张。   男人全身僵硬,任凭她扑在自己怀里,也没有丝毫反应。   放在身侧的双手笔直而冷漠,甚至不曾去她背上给予安抚。   他如同被种植在一旁的松柏,笔直挺拔,却只会冷漠地看着人来人往,不留任何情绪。   ————————   许欢一直心神不宁。   后来夜幕深沉时,她站在阳台上往下看,瞧着路灯如星火般照射出点点光芒。   忽明忽暗。   不远处某个路灯闪烁了几下,忽然便熄灭了。   她心里莫名地开始烦躁,于是便下楼,往院子里走。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散散步。”   “欢欢你要早点   tang回来哟。”小姑娘在叠积木,听见许欢和梁孟音的对话之后,扬起小脸冲她挥手。   许欢随意应了一句便已踏出许宅。   外边温度比较低,她刚走出来便感觉到凉意。   摩挲着手臂的同时,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许欢没敢走远,就在附近的路上逛了一会。   她低着头数蚂蚁,也不想回去影响正在玩闹的小姑娘,干脆靠在围墙外蹲了下来。   不知为何,许欢心里总是很闷,从看见陈云姗开始、或者从他们一起离开开始、又或者是从自己始终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开始……   许欢并不知道,就在马路对面阴影处,停靠着一辆黑色路虎。   老旧的款式,让其在红城并不多见。而那限量款的不菲造价,更让旁的人难以见到。   而许欢若是抬起头,便会发现这辆车实在再熟悉不过。   里面坐着一个人。   手里拿着烟,吞云吐雾。   可那目光却从不曾移动,像守在山巅的哨兵,哪怕风雨来袭,也不会有所改变。   “唉。”   他叹了一声。   那边许欢瑟缩了下。   夜晚风大,太阳落山之后,气温也降得很快。   她觉得自己可能受不住,正打算回去。   可忽然间,却听见了淡淡的脚步声,缓缓踏响。   那人踩着十分有节奏的步伐,鞋子和地面接触时,声音很清脆,而此时那清脆的声音,正渐渐朝自己靠近。   她没抬头,可已经有一双透亮的黑色皮鞋停在她眼前。   头顶的路灯也被人遮住,那阴影袭来,让她眼前一片漆黑。   下一刻,一件外套落在她肩头,带着熟悉的气息,侵袭她全部世界。   “外面冷,回屋里去吧。”   许欢听见声音,这才缓缓抬起头,对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那线条分明的五官,以及那在黑夜里已经能吸引人目光的眼眸。   “你为什么会在这。”   许欢始终不知道,霍霖深会从对面走过来。   那里隐约可以瞧见的车型轮廓她早已见过,只是不曾细看。   如今想来,最近的夜里,那个位置都有一辆车。   她心里慌,打破沙锅也想问到底。   “想见你,就过来了。”   “嗯,但是现在见着了,也该走了才是。下回别再晚上跑出来,至少也该加件衣服。”霍霖深轻飘飘地甩下这句话,转身便要离开。   许欢却忍不住喊住他,“你等等。”   “嗯?”   “她怎么说?我是说陈云姗,她失踪了六年,现在突然出现。正好在陈羽姗自杀的时候、正好又……”   想了想,许欢又连连摇头,“不不不,这些其实不重要。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想知道的是,你打算怎么安排她?”   许欢问得很小心,因为陈云珊今天对她说的一番话,因为对方始终记惦记着自己的女儿。   因为她一直认为陈云姗是害死陈羽姗的凶手……   霍霖深那时还不知道许欢说这话的意味,只当她如平常那般对陈云珊也有所关注而已。   因而回答起来时,轻描淡写。   “安排?和以前一样。”   她是陈家的女儿,如何轮得到他来安排。   待恢复身份之后,便顺理成章地是陈氏继承人。   许欢却因这个答案愣在了原地。   她需要用上许多力气,才能勉强扯开笑容。   “和以前一样?”   那也挺好。   一样的红城名媛,陈家千金。   霍氏霍霖深的——秘密情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何尝又了解过我   许欢突然沉默了下来,心里陡然有些烦躁起来。   冷风吹过,撩起她垂落的发丝,却并不能吹走她心底的情绪。   “既然如此,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她。这一回,便好好珍惜吧。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要伤害渊渊。”   她的小姑娘,始终是心里最珍贵的那个。   只是许欢也不知道自己这话怎么惹恼了霍霖深。   后者脸色骤然起了变化,深黑的眼眸眯了眯,线条分明的下颌也紧紧绷住戛。   风雨欲来。   “我心里放不下的是谁,我自己清楚。你也好、其他人也罢,都不需要来提醒我。”   “云姗的出现缺有蹊跷,但在没有证据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怀疑。”   “至于渊渊。她也是我的女儿。”   最后那句话,霍霖深不知为何说得十分小声。   他仿佛用上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却说服她、又费尽心机地想再度占据她的心。   然而最终也毫无所获。   许欢没有太多反应,只垂了垂眸,心里有许多情绪翻涌。   她扬起的脸精致秀气,唇角带笑的模样,总那样迷人,“霍霖深你觉不觉得现在的情形,和那年好像。”   像他们婚后一年多的某一天,有人突兀地出现在霍宅外,夹带着满身风雨,侵袭她的心。   “许欢?许欢是什么人,我从来没有听过。”   “霖深的生命力只会有人一个女人,他娶你也不过是因为爷爷的要求。是了我还没有介绍我自己,我叫陈云姗,你应该听过吧?”   许欢想到这里,想起那时张扬到极致的美人,又想起如今不知被什么侵袭了之后,渐渐变得阴森恐怖的女人。   她失笑,“其实对你来说,现在的情况比当年要好许多。陈云姗没承认她和陈羽姗的死有关吧?这六年销声匿迹怕也早有了借口。你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像以前那样一直相信她便好。”   甚至,他再也不需要在两个女人之间做出选择。   许欢抬起头,瞧着男人黑黢黢的眼。辨认不出里头的情绪。   突然霍霖深低低开口,抓住她掌心,“你大概觉得我从来都不了解你,不懂你。结婚一年多,也不曾真心待过你。甚至为了陈云姗负你。”   许欢没否认,至少在她看来,确实如此。   非要说不对的地方,大概结婚的一年半时间里,她相信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曾对自己好过,宠爱过自己。   霍霖深低低笑了下,也不知在笑什么,眼睛里还是并冰冷冷的。   忽然他松开了握住许欢的手,哑哑说道,“大概我确实是不了解你。可其实许欢,你又何尝真正了解过我呢?”   许欢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低着头,仔细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决定回去。   于是将外套自肩头脱下,缓缓递了过去。   “都过去了,互相埋怨也无济于事。以后没有事的话,你还是不要来这里了。”   男人轻勾起了唇,目光落在手里的外套上。   他抬起头望着许欢走远,唇角始终挂着轻轻浅浅的笑。   意料之中不是么?   “铃铃铃……”   手机响起。   文鹏的声音自里面传来,“老板,您现在在哪里呢?”   霍霖深回头看了一眼许宅二楼亮起的灯光,终于还是转身上了车,“说吧,什么事。”   汽车灯光亮起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许欢正从阳台里的某处细缝,偷偷瞧着这边。   她心里百转千回的,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一直在阳台旁望着他直到离开。   “欢欢,爸爸他很想你。”   小姑娘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在许欢帮她洗澡的时候,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   “你可能不知道,其实爸爸有很多画。画的都是你。”   霍渊渊生怕许欢不相信,也顾不上其他,便伸出软软的手指,握着许欢的。   她将许欢的手拉到浴缸里,软软绵绵的小手在许欢掌心擦了又擦。   而后将干干净净的手掌摊开给她看。   “你瞧,这里有一颗痣。”   许欢愣了下,感受到那落在掌心里的力道时,才终于垂下眸,顺着霍渊渊的目光看去。   那被小姑娘用指尖指着的位置,的确有着一颗小痣。   她下意识拽紧了拳头……   “妈妈……我不喜欢那个阿姨。她很可怕,虽然和姨长得一样,可就是让渊渊很害怕呐。我能不能以后都不要见到她?”   许欢很想点头,很想告诉她可以。   可话到嘴边了,她还是收了回去。   换成一个摇头的   tang动作。   “如果见到了,渊渊尽量不要和她说话就好了。嗯?”   ————————   再后来那一天,是王默的新闻发布会。   许欢送了两个孩子去学校之后,便开着车去公司。   而她在路上,便已经听见了相关新闻报道。   打开手机,也能看见顾柳给她的留言——我去拍王默的新闻发布会,结束后约。   许欢回了个信息,也没往心里去。   想着王默既已被逼到这个份上,那个男人她总会说出来的。   至少也是个值得她托付的人,才会让她不顾一切要生一个孩子吧。   只是她不曾想到,在发布会现场,王默什么也没说。   她只沉默而悲伤地看着镜头,瞧着镜头外的某个人。   “王小姐,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您是不是该说了?”   “既然让我们过来了,您总不会是故意拿我们开唰吧?”   “就是啊王小姐,您到底有没有怀孕?孩子的父亲是谁,您既然选择开发布会,难道不是想告诉我们结果么?”   王默抿唇,笑了笑。   她站了起来,就在席上的正中央。   宽松的衣服遮住了身材,而那双干净漂亮的手就抚在小腹上,缓缓摩挲着。   再抬起头时,脸上便只余下幸福的表情,“是的,我怀孕了。”   几个字,干净简短。   许欢在广播里听见的时候,还挑眉笑了下。   车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正好在她肩上,暖和又舒适。   其实许欢总是很佩服王默的,听她说这几年其实一直有心仪的人,哪怕互相忙于工作很少见面,甚至不曾露出过任何消息。   可王默却还努力在经营这段感情。   如今许欢想起每次王默提到那个人时的兴奋表情,便狐疑蹙眉,就不知这孩子的父亲,是u是她心里的那位?   而发布会现场已经吵翻了天。   眼明手快的几家媒体趁着大家还乱哄哄的时候,便率先发布了王默证实怀孕的消息。   一时间,晚上吵翻了天。   有的人祝福、有的人羡慕,更多的,却是嫉妒和失望。   “王小姐只告诉我们怀孕,难道没有打算告诉我们孩子的父亲么?难道赵先生还不愿意您说出他的名字?”   这位赵先生。   是近期和王默有绯闻的一位电影巨星。   两人合作的电影刚上映不久,前些日子参加宣传活动时应要求举止亲密,渐渐便有了两人其实为了真实恋人的消息传出。   至今没有人站出来否认。   可王默今天,却主动避开这个话题,“他不是圈内人,为了保护他的**我在这里就不方便透露他的消息了。”   “那么您有结婚的打算么?生育之后还会继续出来拍戏么?”   王默轻叹,终于还是无奈起身,“事实上,这个孩子以后会跟我姓,我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一时间,全场哗然。   许欢隔着遥远的距离,也依旧能听见转播电台里的杂音。   “不结婚,却要生下孩子。未婚生子啊!”   “真没看出来她是这种人,连孩子的生父都不说,是不是真如她所说只是圈外人不方便见面,还是根本就……”   “说不定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生父是谁呢。   更加混乱的声音跑了出来。   许欢也不知是现场谁的声音,突然从收音机里露了出来。   她一时间连心跳都开始加速,恨不得现在就能狂奔到现场去。---题外话---过年啦,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来年也能一直在香香身边哦!!!!   不过今天的下一章估计真的要挺晚了……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因果   “柳柳。那边什么情况?”   许欢终于还是一通电话打了过去,“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才被人接通。   那边似乎很乱,顾柳说话的语速也很,“默姐她不肯说那个人是谁,大家都乱套了,怀疑是不是她近期穿过绯闻的几个。”   “可谁也没有证据,一下子还真不好猜。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要不就不承认有孩子,要不就把孩子他爹叫出来领个证办个婚礼,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可她偏偏……”   许欢一怔,连忙将车停靠在路边,“那她以后的发展岂不是全毁了?戛”   “可不么,我跟你说哈,就在刚刚她宣布怀孕的消息开始,这边就已经……”   “顾柳,快!赵那边发消息了!窒”   “我这就过去。许欢我晚点再跟你说,现在挺忙的,先走。”   顾柳急急忙忙挂断了电话,许欢便只能默默看着手机出神。   她想了想,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最终还是决定先过去看看。”   她开着这辆红色的汽车,在路上远远瞧着,十分显眼。   前面十字路口,本想去公司的许欢终究还是选择在这里掉头,往发布会现场走。   许欢没发现身后跟着人,有人见到她掉头,便立刻给人打了电话。   “小姐,她掉头了。这个路线好像是……XX路。着名影星王默正在那里开发布会。”   电话里的女人沉默了几秒,而后突然爆发出尖锐的声音。   女人冷笑,隔着遥远的距离,可手掌已经拽得很紧很紧。   她打开了电视,瞧见了王默的新闻。   一时间,心里的怨恨越发抑制不住。   “王默……”许欢以前也常常提到过的女人,那些口口声声把她叫做小三的人之一!   “我知道了。”当年所有逼迫过她的人,都该死!   ——————   许欢赶到新闻发布会现场的时候,偌大一个展示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大多媒体都扛着摄像机在前面等待,场面乱哄哄的。   “欢欢,这边。”   好在顾柳机灵,见王默离开之前给了她一个手势,此刻便在外面将许欢引过去。   两人躲在僻静的角落里,神色都有些着急。   等了几分钟之后,顾柳才终于避开了人群带着许欢往某个房间走去。   王默正躲藏在其中。   许欢见着她的时候,心里不免有些心疼起来。   不过才短短几日,此时的王默较之先前,已经憔悴了许多。   “欢欢也过来了啊,看来我说的话确实会让人惊讶是不是……”   许欢脸色沉了沉,走过去打量了她几眼。   目光往下落在她小腹上。   天色渐暖,她的肚子已经凸显了一些,即便穿着宽松的衣服,可明眼人依旧一眼就能看出来。   “为什么不说出来那个人是谁?”   顾柳往门外看了一眼,终于还是决定问出口,“你不说他就永远不会为你站出来,假如事事都是你顾着他,日后就算你们在一起,他也不会珍惜你啊。”   “我和他,还能在一起么……”   王默沉默了几秒,才幽幽说道,“我好像从来没有期待过能与他在一起,只是就算没有期待,也还是陷了下去。”   “你们俩说的是谁?”   许欢这才发觉不对,原来那隐藏在暗中的男人,顾柳早已知晓?   “默姐,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你为了生这个孩子,名声地位什么也不要了。到现在你还护着她?”   “欢欢,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顾柳突然甩下这么一句,又走到门边往外面看了几眼,“我找的人已经来了,待会他们混到人群里把人引开,你们就趁机跑。许欢你也别问了,等事情结束之后,我想默姐会选择是否告诉你。”   “现在首要的,还是先带她离开这里。”   这话,许欢自然是赞成的。   当即也没有二话,瞧着王默戴好帽子坐好伪装之后,便和她的助理小晴一起准备偷偷离开。   顾柳找来的人大多也都是圈内人,熟悉规则又熟悉各大媒体网站的风格。   当即想了个法子冲到人群里,喊了几声王默从后门跑了。   下一刻便又有人带头朝后门跑去,而剩下的人也几乎没有犹豫。一个个的都扛着摄像机跟了上去。   “我们也赶紧走吧。”   小晴望了望风,连忙催促着。   三人偷偷摸摸朝外头跑去,许欢连忙跑远,“我把车开过来,小晴你扶着她。”   王默此时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走起路来都有些虚浮。   许欢知道她现在情况不好,恨不得立刻能将人送到医院里去。   tang>   当即她也没有犹豫,跑到马路对面之后,立刻上车发动。   打火,发动,动作一气呵成。   可就在车子刚刚好启动的那一刻,许欢突然从后视镜里看见了永远不会忘却的一幕。   有人从对面飞了出去……   突然视野里便出现一道身影,伴随着尖锐的声音,重重跌落在地……   她蓦地瞪大双眼,想开门下车,可手指碰了好几次,却硬是没有将车门打开。   好不容易慌慌张张地开了门,许欢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开门下车。   她站在车旁,瞧见了远处的人和血迹。   就在这短短两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她还没来得及将车子开车去,而路上便已经有人满身是血地躺在血泊里……   “啊!出车祸了!”   “是王默!”   “快,过去看看!”   有人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看,渐渐的还未走远的记者也闻风而至,远远的便在狂拍。   一时间周围喧闹异常。   许欢只觉得全身僵硬,像在瞬间跌入到冰窖里。   她用力拽着掌心,迈开脚步朝那边走去。   可每一步都如重千斤。   那一刻,许欢几乎以为自己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呆呆望着远处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心脏像是被什么人狠狠抓住,窒息地感觉渐渐让她失去行动的能力。   她用力深呼吸,想起刚刚看见的那一幕。   方才离去的车子反应非常快,她没有看见驾驶人,更没有看见车牌,甚至连任何标志都没有。   是有人蓄意的。   这个念头在许欢脑海里一出现便再也停不住,直到后来她跟着救护车一起到医院时,也不曾停下过。   她不知道有谁会恨王默到这个地步,更想不出在市中心里,有人敢公然开车撞人。   所有的一切,如噩梦一般。   “欢欢,我们安心等手术结果吧。你别着急……”   顾柳想将许欢拉到旁边坐着,从刚刚开始她便一直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地走,不曾停下。   可许欢没听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没有焦距的视线落在手术室门上,固执得不肯离开。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转身便要走……   “你去哪?”   顾柳扬手,拽住了她。   “她们还在手术,你要去哪里?”   许欢愣了下,“记者……”   “都已经走了,王默经纪公司的负责人正在从别的城市赶过来,这些事情他们会处理。”   “小晴她……”   “你忘了么,你已经联系过小晴的家属了啊。”   许欢这才反应过来,呼吸骤然变得顺畅了一些,那一直冷凝着的脸终于有所放松,“那就好。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我想至少应该做些什么。柳柳,如果我没有过去开车,是不是她们就不会这样?如果我能提前发现,是不是默姐和小晴现在就不至于……”   “谁能提前发现?非要说起责任,是不是我也不该出这个点子让她先离开。欢欢,是有人蓄意袭击,有人想至她于死地啊!”   顾柳拥着她,心里也闷疼得厉害,便只小心劝说,“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慌张,而是要等她们从手术室出来,替她们安排好后续的一切。然后去找出凶手,找出原因。不能让人逍遥法外是不是?”   “毕竟是在红城,你不去做这些,还有谁能帮她去查,帮她去做?”   许欢点点头,看着顾柳有些狼狈的模样,又看了看一直在红灯中的手术室,她突然鼻尖一酸,压抑许久的情绪再也忍不住。   然后像失去所有力气一样,跌坐下去。---题外话---已更~新年快乐!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帮我分析分析   王默的手术持续了很久,直到下午时,手术室的灯才终于灭掉。   许欢和顾柳一直在外面守着,等到医生出来终于向她们宣布结果。   “病人现在……”   医生迟疑了下,让开了位置。   许欢和顾柳走过去瞧了瞧,却只能看见满脸苍白的王默窒。   她用力扯开干涉的唇,只问了一句,“小晴怎么样?”   许欢咬着唇没敢说话戛。   医生在一旁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王默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挣扎着似乎想要起来。   可她没有力气,甚至连开口说话都那样困难。   “默姐,你先好好休息。小晴没事,她昏迷了还没有醒。等你身体恢复些就带你去看她好不好?”   “真没事?”   顾柳连连点头,“是,不信你问欢欢。她总不会跟你撒谎。”   许欢没了法子,哪怕脸色难看得厉害,也还是点了点头。   “等你好了,我们就一起去看她。”   王默这才相信了她们的说辞,安心了不少。只是心里头的内疚,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小晴是因为救她才受伤的,如果不是她拉了自己一把,此时自己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许欢和顾柳面面相觑,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然而最终也只能默默别开眼,不去看王默那张怅惘若失的脸。   她渐渐的想着这些事,又昏了过去。   ——————   到王默从手术室里出来时,她车祸受伤的消息已经传了个遍。   经济公司费尽心机也压不下这个消息,又正好在她上午宣布怀孕一事之后。   一时间,甚嚣尘上。   “啪!”   梁氏律师团正在商讨关键问题,正对面的屏幕上还在播放最新新闻。   突然出现了一条加急播报,主播用有些惊诧的表情将这条消息念了出来。   “刚刚接到消息,着名影星王默于今天在红城举行了一场新闻发布会,会后离开时,遭遇了车祸……目前情况不明。我台将会继续跟进相关消息。”   掉落在地的,是主席位旁的资料。   “大少?”   “没事,我们继续。”   男人推了推镜框,原本斯文温和的表情此刻终于不复存在。   他在无意识中敛起了所有情绪,面无表情地翻看着资料。   旁边一人忍不住提醒了句,“大少,王默小姐是我们的代言人,是否需要过去看看?”   男人面色又再度沉了沉,正在翻阅资料的手指顿了几秒,干净修长的指尖紧紧拽着资料一角,而后骨节渐渐转变成青白颜色。   “那好,我过去一趟。”   他那样平静而沉稳地说出这几个字,在获得众人同意之后才缓缓往外走。   步履平稳一如往昔。   唯有那张平日里总温和有礼的脸,在走出公司大门之后,逐渐转变成森冷之色。   ————   许欢很不想求助于霍霖深,然而天黑前那一刻,再度醒过来的王默,却没有二话地只要求见霍霖深。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许欢到走廊外,给他打了电话。   “王默是么,她现在怎么样。”   “还好,就是情绪上有些不对。霍霖深,她只想见你,能过来一趟么。”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许欢抿抿唇想解释下。   她左思右想,也觉得在这个时间点把人叫过来不太好。   可霍霖深却只沉默了几秒,便立刻“嗯”了一声,“我马上过去。”   许欢在之后三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便见到了霍霖深。   “哎?这也太快了啊,你是飞的么。”   顾柳正好从病房里出来,就瞧见霍霖深已经站在门外。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眼底有些许讶然。   霍霖深只看了她一眼,幽暗的眸便再度转到了许欢身上,哑声问,“现在方便进去么?”   “你一直在医院楼下么?”   “接到消息下午才过来的。”   他没解释为什么到了医院楼下却不肯进来,也没有解释为什么不曾给许欢打个电话询问一下状况。   甚至不曾告诉过她们为什么他要来。   他和王默很熟么?   “大概是担心你吧,毕竟报道上基本都提到过你也在现场。”   王默要见他,其实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理由。   许欢和顾柳或许不清楚,但霍霖深心里却一直是明明白白的。   “霍少,你来得很快。”   推开门,房间里便传来幽幽一声叹息。   王默睁大眼   tang睛望着天花板,目光却空洞到了极点。   “我记得欢欢跟我说,她不想见到你的。可你知道这个消息,还是亲自赶了过来。”   可她想见的人,至今没有踪影。   她渐渐的也会开始想,究竟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明明什么也不求的,最后却只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你和欢欢如何,毕竟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只想问问你,今天袭击我的人,有线索么?”   霍霖深摇头,“车子被丢弃在闹市里,人消失了。”   他派人去查过,最后却只找到那辆被随意抛弃的黑色汽车,因为过于大众化的款式,让他们无从辨认车主。   至于凶手,更是毫无头绪。   王默听了却只喃喃自语起来,眼睛里灰蒙蒙的一片,像被什么夺去了所有生机。   “消失?”   “连你都没有一点线索,大约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吧。”   这一点,霍霖深并不否认。   即使不是权势滔天之人,至少也在红城有自己的一套人脉和手段。   “我来红城没多长时间,没得罪过谁。说实话这些年仇人不少,但圈内的男人女人,手段虽多,却极少见到买凶杀人的。”   “何况我人在红城,谁又敢冒险下手呢。”   王默想了想,又缓缓扯开唇笑了起来,“霍少。你帮我分析分析,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霍霖深定定站在原地不说话。   他知道王默出了车祸,如今却还不清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还在。   只是忽然想起许欢流产时的模样,比之王默此时的心如死灰,更多一份震惊。   那时失去那个孩子,许欢甚至从头至尾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想到这里,心里头突然涌起一股情绪,猛地往他头顶涌去,一时间让他昏昏沉沉的,差点站不稳。   “我很不愿往他身上去想,可如今似乎由不得我这么做。他如何对我我并不在乎,可小晴毕竟是无辜的,何况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   若是其他便也罢了。   她如今怀疑的对象,却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   王默不敢去想,究竟是多残忍的人,才舍得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铃铃铃……”   手机响起。   是在床头的那一部。   已然破碎了一角的手机,屏幕上又沾了丝丝泥土,并不太好看。   霍霖深走过去替她将手机拿好,又递到了她耳朵旁。   “喂?”   “是我。”   手机里传来王默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像半夜惊雷,惊醒沉睡时的好梦。   王默没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颤,她差点握不稳手机,只能用力克制住情绪,让声音尽量稳定,“梁大少。”   梁琛听见这个称呼,陡然愣住。   他推了推镜框下车,依旧将话问出了口,“我听说了你的事,你还好么?”   “只是听说?那么我只能说你的消息还不够灵通,不知道我此时的情况。”   “王默,好好说话!”   梁琛此时也终于察觉到不对,以往哪怕闹得再凶的时候,王默也不曾这般对过他。   电话里安安静静的,这样的气氛,似乎要让人窒息而亡。   王默没有多说,只轻轻浅浅问了一句,“我就是想知道,你在这之前有没有期待过我们的孩子降生?”   她屏住呼吸,想等他的答案。   可等了又等,等到思绪混乱、快要以为自己在做梦时,最后才发现,手机里竟从悄无声息到单调的“嘟嘟”声。   她笑了笑,挂断了电话。   再扬起目光,笔直望进霍霖深眼底,笑了笑。   意味深长。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因为我愿意   梁琛已经到了医院楼下,给王默打那个电话的时候,他正从停车场做出来。   电梯缓缓往上,最后“滴”的一声,停靠在某一楼层。   他没有直接往王默所在的病房里走,而只是停在外头,许久也没有去向那条走廊。   “十分钟过去了,如果他要来,早该到了才是。”   病房里,王默终于将手机放了下去,眼睛里盛满着的,都是淡漠和凄楚佐。   “霍少,以后恐怕还需要经常麻烦你。”   霍霖深挑眉,面上表情没有任何起伏,“你决定了?渤”   “嗯。”   王默则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上次你提过的事,我想我现在可以帮你了。你需要的东西我都会交给,之后你要怎么做我都不管。”   她是看清了,所以心也狠了下去。   “只是……其他人都跟这件事没有关系。尤其是欢欢,我希望你能尽量不要她知道。我不敢去想若是她知道自己一直崇拜喜欢的哥哥原来是这样的人,她会不会崩溃。”   霍霖深沉默几秒,最后轻轻点头,“好。”   哪怕她不说,他也会这么做。   ——————   又过去了几分钟后,病房门从里往外打开。   许欢站坐在椅子上,几乎是反射性地站了起来,她探头往里面看了看。   便只瞧见霍霖深轻柔地关上门,而后缓缓扬起眼瞧着她。   “霍霖深,默姐她、跟你说了什么?”   “一点小事而已”   男人的敷衍太过明显,让许欢本就焦躁的心情此刻更是郁结起来。   她揪紧着手指,努力斟酌字词,“我不是非要打听,只是最近一直感觉你们有事情瞒着我。”   霍霖深轻“嗯”了声,也不知是承认还是敷衍。   许欢瞧着他要走,追了几步想问清楚。   可迎面正好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瘦削修长的身躯加上身上穿着的深蓝色西装,格外惹眼。   这熟悉的模样许欢立刻怔在了原地,“哥,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王默出了车祸,你也在现场。爸妈不太放心让我过来看看。”   他眯起眼打量了下许欢,镜片后的眼眸是一如既往地深邃和神秘,“看来你没事?”   “我还好,就是默姐和小晴……”   许欢摇摇头,不愿再说下去。   “没关系,都会好的。”   梁琛轻应了声,和许欢寒暄几句之后,目光缓缓流转,落在一旁的男人身上。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霍先生也是担心我妹妹才过来的?倒是比我来的快。”   后者闻言,却只面无表情,不着痕迹地将被许欢拽住的衣角从她手里抽出,“我是来看王小姐的。”   “当然现在已经结束。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说完便要离开。   许欢忍不住心里的惊慌,追着他上了电梯。   可从头至尾,男人都宛如柱子一般,立在身侧一动不动。甚至眼珠子都不曾转动一次。   已近夜晚,电梯里灯光昏暗,而上一楼层的人下去之后,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气氛格外凝滞。   “滴!”的一声,电梯停在负一楼。   男人率先走出去,却只站在门边没有再继续。   他轻叹,缓缓回头,浓眉蹙了蹙,中间形成淡淡的一条沟壑,“需要我送你回去?”   许欢先是摇头,继而想起了什么,连忙说,“好。”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事非要瞒着我,默姐和你是一样,似乎连柳柳也是知晓一些的。”   她垂了垂眼眸,努力斟酌字词,“是不是……默姐出事跟我有关?”   许欢只能想到这一点。   而下一刻。   霍霖深的表情果然僵了下,时间却只一秒。紧接着那放在方向盘上的指尖握紧又放松,一切又仿若回复到平日,“她们是你的朋友,这些事你应该去问她们。何况、既不愿让你知道,你也该识趣点才是。”   他没解释太多,可这一句话却将许欢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心绪骤然变得沉郁。   以前,金莹曾劝过她,“许欢,你好歹也是千金大小姐。眼里怎么就不能揉一点沙子呢?别说你和霖深的婚姻是老爷子强加上来的。就算你们是彼此相爱而结的婚,那就能保证婚后不会出问题么?”   “云姗是霖深的青梅竹马,也是恋人。非要计较起来,你不也理亏么。”   许欢愣了愣,呆呆望着身边那张侧脸。   她当时质问过金莹,自己才是霍霖深名正言顺的妻子,如何能允许别人破坏自己的婚姻。   “那   tang所以呢,霖深心里有数,他至少不会背叛你。云姗有时心高气傲,你就得忍忍。忍得了,你们最终还能走下去。忍不了……”   她当时忍不了,所以落了后来的下场。   现在事关王默,许欢却反而变得冷静,她努力掐了掐手指,柔声说道,“你说的对,若是她们俩都不愿我知道。那定是为了我好,我不该多问的。”   “只是霍霖深,无论你和默姐之间有什么交易,我只希望最后她不要再受到伤害。这一点,能答应我么?”   男人侧过身看了她一一眼,似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   而后沉默了几秒,轻声应道,“是她自己的选择,无所谓伤害与否。”   话虽如此……   许欢抚额轻叹,干脆靠在车窗上不说话了。   车内静默无声。   直到霍霖深的手机响起,才打破了这片岑寂。   “喂?”   车子在高速行驶中,霍霖深的手机就放在旁边。   接通的时候声音很大,坐在一旁的许欢也听得清清楚楚。   里面传来的是女人轻轻柔柔的音,“霖深,是我。”   “我现在在家里了,叔叔打算给我办一个接风宴,想请你参加。明天晚上,你有空么?”   明晚?   许欢感觉到了那份沉默,她下意识扬起眼,便对上男人在暗夜里闪烁着光芒的眼眸。   突然间她便变得不自在起来。   “你觉得如何?”   骤然闯到耳蜗里的嗓音,让许欢愣了下。   她没想到他会开口问自己,一时间表情格外精彩。   在几秒的愣神之后,便只抿了抿唇收敛起情绪,咕哝几句,“你要去便去,问我做什么。”   “嗯,想知道你的意见。如果你觉得不妥,那就……”   “霖深!”   男人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电话里便传来陈云姗尖锐的音。   她轻笑,顿了下,“抱歉我太心急了。是这样,你先别急着做决定,我听声音好像许欢也在你旁边是吧,其实这倒是我疏忽了,欢欢也是我的朋友,明天晚上你们一起过来可好?伯母已经答应了,欢欢总不会这个面子都不给我?”   她的面子,不给便不给了。   许欢嗤笑,连回应她的打算都没有。   可电话还未挂断,霍霖深冷心冷面看着车子前方,似乎已经决定将这件事交给她决定了。   “你们俩没必要在我面前演戏。陈云姗,我说过我并不是你们之间的阻碍。”   她无意再参与其中。   许欢说完之后便撇过头去,一言不发望着窗外。   霓虹闪烁。   身侧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霍霖深将电话挂断。   在那之前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哑又有磁性,“有时间我就过去。”   很好。   许欢打开窗户,深呼吸了一口。   冷风灌进肺里,让她哆嗦了一下。可即便如此,她仍旧固执地不肯关上窗户。   且不管陈云姗和她妹妹自杀一事有没有关系,单单她和霍霖深关系有所发展,便对自己有利。   老爷子不会允许陈云姗抚养自己的曾孙女,她只要在一旁观望。   等待他们走到一起,再默默将渊渊的抚养权拿走。   “你想的太简单了。”   就在许欢出神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男人轻飘飘的提醒,“如果有一天渊渊的抚养权落在你身上,那只有一种原因。”   “什么原因?”   霍霖深半眯起眼,将车子停在路口左转区,“因为我愿意。”---题外话---更晚了抱歉,实在太忙了囧。   明天我尽量早点。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乖,别闹   那时许欢还只觉得这男人一如既往的狂妄,却不曾想到某一天事情真的如他所言时,他们早已走到何种地步。   霍霖深看了她一眼,眼眸里蕴藏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良久他才轻叹,“你不必对我这般防备,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可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找你?”   她做不到。   许欢笑了笑,白皙干净的脸蛋在灯光映衬下更显晶莹剔透。那漂亮的唇轻轻张开,吐露一声笑意,“如果有需要霍先生帮忙的时候,我会考虑的。只是一般而言,还得避嫌的不是。我们的关系,毕竟太容易引起人误会。佐”   她努努唇,算是暗示了刚刚的电话。   霍霖深倏然沉下几分,削薄了一般的唇紧紧抿住,像将周围的空气也一并压缩了般渤。   车厢内一时沉默而尴尬,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许宅外。许欢这才听见耳边传来的那低低的嗓音。   “到了。”   她没有二话,推门下车。   许欢动作急,也不曾回头瞧上一眼,因而并未发现男人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很不好看。   她现在想离他的气息远远的,不愿再被他魅惑。   然而就在几秒之后,身后骤然传出关门声。   “砰”的一下,车门被甩上的。   许欢骤然回头,便看见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怎么,你还有事?”   “有。”   听见这个回答,许欢想了想,纤白指尖在衣服上摩擦了几下,斟酌着说道,“哦。虽然渊渊现在的确在家里,但我也不方便请你进去。上次打完官司之后,我爸爸心里还一直有怨气。”   “如果你想见渊渊,明天放学就让她到你们家去吧。”   他们家?   这话里的几个字,不知怎的正好戳中了霍霖深心里某处。   那渐渐泛起的不知名情绪开始上涌,径直窜到喉咙里。   又闷又涩。   他面色阴郁,“我只是想告诉你,云姗只是云姗。她已经离开了也好、死而复生也罢,都只是一个朋友而已。”   “陈家为她举办一场接风宴是宠爱,邀请我我过去一趟是情分……”   “情分?”   “嗯……”   许欢一听这话,差点就炸了。   “是情还是分,男人和女人之间,哪有那么多情分呢?”   “霍霖深,你见过哪个结了婚的男人常年往自己单身女性朋友的身边跑的,还常常半夜不归。甚至还喝得酩酊大醉让人给送回来?我说、你不要总揣着明白装糊涂,管不住自己便是管不住。是了,你大概觉得你至少比旁的人要强的,别的没管好,好在下半身是听话的不是么。”   她一口气说完,脸上尽是升腾着的怒意。   霍霖深拽着她问,一脸懵了的表情,“你突然发什么火?”   许欢愕然,张大嘴巴瞧着霍霖深,可左思右想,也找不出自己火冒三丈的理由。   大约还是因为厌恶陈云姗吧。   她垂眸,见着霍霖深皱着眉,脸上表情还是疑惑时,便干脆甩手,“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难不成我还得冲你笑么。我说这些就是、就是给你一个忠告而已,日后陈云姗也好别的女人也罢。你总得注意些。嗯,就算我这个前妻,最后给你的建议吧。”   她说完,怎么想怎么觉得尴尬。   只能转过身去,大步朝屋内走。   突然铁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她上前按密码之前便已打开。   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她腰际旁探出头来,脆生生地开口,“欢欢你回来啦!你没开车么,谁送你回来的呀。”   车?   许欢囧。   她的车现在大概在交警队吧,之前倒车到一半时看见车祸,后来也没顾上也移动位置。   “没有谁,你不认识的。你瞧外面冷,你怎么连外套也不穿就跑出来了。”   “我想你嘛。可是欢欢,那个人明明就是爸爸啊?”   她怎么会不认识呢。于是便抬起肥嘟嘟的手,指着前方那道身影。   在小姑娘身后站着的吴子川也顺着她的目光往那边瞧,正好望见霍霖深还在路旁未曾走远。   “爸爸,你来!”   霍渊渊怕黑,想跑过去叫他又害怕,犹犹豫豫的,最后只能稍微走了几步,对着霍霖深挥手。   许欢没来得及阻止。   那道隐藏在树影下的身影,已经渐渐朝这边走来。   高大的身躯落下的影子,几乎将霍渊渊和她一起覆盖住。   “我就说是你。”小姑娘兴冲冲地拉着霍霖深往屋子里走,扬起的小脸红扑扑的,因为左右手分别牵着爸爸妈妈,格外兴奋。      tangp>“刚刚好准备吃饭呢,爸爸你来的正好。今天有你最喜欢的红烧肉……”   “渊渊你等等。”   许欢停下脚步,抓过霍渊渊,“你爸爸很忙,可能没有办法和我们一起吃饭呀。再说今天的饭菜早就准备好了,突然多一个人是不是不太好呢?”   “不会呀。”   霍渊渊摇头,眼睛扑闪扑闪的一个劲发亮,“爸爸再忙也要吃饭的呀,欢欢你真坏,是不是舍不得爸爸吃你的红烧肉哦。”   “我没有……”   许欢无奈,还想说些什么时,耳边便传来一声低笑。   她斜斜觑着那边,便能瞧见男人眸子里几乎要溢出的笑意,“我只是吃个饭,不会怎么样的。你还跟她计较?”   话一说完,他便任凭霍渊渊牵着往宅子里走。   到门边了,霍渊渊一个劲拽他。   男人这才低低又说了句,“乖,别闹。”   许欢见他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便咬牙切齿。   她想找人吐槽几句,可四下看了看,连吴子川都默默跟了上去。   自然,续假明瞧见霍霖深是不会有好脸色的,以往总还给他几分面子,如今竟在瞧见他的那一刻,就板起了脸。   餐桌上气氛很僵硬。   吴子川倒是察觉到了,只默默扒饭不说话。   可霍渊渊也不知是神经大条抑或有其他原因,还一个劲嚷嚷着要让霍霖深替她夹放他在面前的肉块。   “我们家粗茶淡饭恐怕不合霍先生胃口吧?”   许家明轻哼了声,斜觑着他。   霍霖深却只自顾自将肉块夹给霍渊渊,而后慢条斯理地也往自己嘴里递了一块。   他垂着眸细细咀嚼,好似没有听见许家明的挤兑,“没,挺好吃的。”   “您可能不知道,渊渊的口味大多像我,除了榛子。这整桌大多都是她爱吃的,自然也合我的胃口。”   “你也知道这都是为渊渊做的,可不是为你!”许家明瞪圆眼睛,一下子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他顿了顿,干脆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放,“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梁琛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许欢摇摇头表示不知,“先前倒是去了一趟医院,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   她下意识去看霍霖深,后者却只顾低头吃东西了。   ————————   梁琛原本是在医院的。   许欢和霍霖深离开之后,他便光明正大进到了病房里。   王默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霍霖深去而复返,便闷闷地解释,“我说霍大少,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能不能先让我休息一会?”   “抱歉我不是你口中的霍大少,现在也不能让你立刻休息了。”   梁琛脚步不停,绕到了王默眼前。   她这才睁开眼,瞧见那张自己不知在梦中见过多少回的脸。   一时间,她竟有些失神。   还是梁琛打量了她一阵,干脆坐在一旁仔细瞧了瞧她的模样,“现在感觉怎么样?”   王默没有立刻回答。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用这样戒备的眼神看着梁琛,像看着自己的仇人一般。   那张斯斯文文的脸,看起来依旧温文无害。   可王默心里知道,他脸上那副精巧干净的镜框之后,是怎样一副脸孔!   “我还好,休息几天便没事了。刚刚接到你的电话想着你是不会来的吧,毕竟欢欢在外头呢。”   梁琛面无表情,只执起她的手轻轻摩挲了下,“她刚刚已经走了。”   “走了?”   “对,和霍霖深。”   他提及许欢和霍霖深的时候,面上情绪没有任何起伏。   若非她真的了解他,单是看着这张脸,怕也会信他所有的话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以前没发现这样的感觉很好   然而到如今,王默是早已看透了他的。为这一个目的,她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   “既是走了,你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不是么,我累了要休息”   “我待一会就走。”   梁琛没有立刻离开。   他还静静坐在床边,漂亮的眼尾往上勾着,直直落在王默脸上佐。   眼眸里寂静如常,并不为她的态度而心烦。   后者偏过头,似不愿见他渤。   梁琛挑眉,则干脆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最后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跟我闹脾气,嗯?”   “我哪里敢。”   王默反射性的,将手抽了回去。   下一刻,他扬起的那只手便空荡荡地悬在空中……   “梁琛,你何必过来探望我。若是欢欢知道了,你还不又得绞尽脑汁想理由。如果不想为难,就出去吧。我现在也没办法伺候你不是么。”   “伺候?”   “是。”王默突然睁开眼,直勾勾盯着他,“这几年无论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从今以后,都结束了吧。这样对大家都好,趁着还没有几个人知道你和我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早些脱身,也免得连累对方。”   梁琛便只微微笑着听她说话,手掌不知何时又握紧了她的,粗砺的指腹就这么细细摩挲着她指尖。   他还是一贯的慢条斯理,“所以,你想以后跟我断绝关系,在旁人面前装作不认识?像刚刚那样叫我梁少,我称呼你王小姐。”   “是。”   王默点头,视线不闪不避地迎向了他。   “王小姐似乎很有想法,只是你认为我们现在还能断干净么?你肚子里不还怀了我的孩子么?”   哈。   王默冷笑,头顶的灯光洒在脸上,在她唇畔留了细长的影子。她眼睛里本该都是晶莹闪烁着的光。   可在梁琛说出这话之后,渐渐的越来越黯淡……   “没了啊。”   她仰起头,好似听见天花板,又似盯着某一片虚无之地。   “就是没了,才不再想看见你。你说过了啊从来没期盼过他的降生,现在这样正合你意是不?”   梁琛蓦地瞪圆眼睛,有一刹那时间,眼睛里似乎出现一抹讶异。   而后又立刻收敛起来,便只半眯起眼问,“实话?”   “你可以去问医生,这种事,还能有假的。不然,你摸摸?”   王默反手过去,握住他的。   作势便要将他的手往自己小腹上扯去。   可还未及触碰到,梁琛的手臂便突然僵硬,猛地抽了回去。   他像触电一般站了起来,“够了,我已经知道了!”   “可你还不知道他有多痛!”   梁琛脸色骤然变得凝重,也不知是她那话里的那个字眼,戳中了他的痛处,当即狠狠反驳,“他连人形都没有,哪来的痛。”   “那我呢!”   “我也没有人形么,我也没有感觉么?”   王默泫然欲泣,“梁琛……我真不想这样,一直以来也没有想过要用他来钳制你,更没有想过威胁你娶我。可你为什么就连一点生存的空间都不留给他,为什么就非要一点余地都不留。”   哪怕是发布会上万人所指,哪怕事后她将会被封杀。   可也未曾透露过一星半点。   然而结果,却依旧如此。   或许她本就在知道自己怀孕之后立刻到国外躲藏起来,或许就该与所有人断了联系……   “你在对我控诉?”   梁琛面上的表情越发凝重,盯着王默好几秒,突然明白过来,神情一下子变得阴冷,“怎么,你以为是我弄出了这场车祸?”   “呵……难道不是么?”   下一刻,男人双手骤然紧握成拳,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他极少会露出这般表情,哪怕隔着眼镜,也知道他心底此刻有多愤怒。   “原来你这样以为,怪不得要见霍霖深,怪不得、这副态度。”   他顿了下,轻轻颔首,“也罢,你这样认为也好,就依你所说,断得干干净净吧。”   “希望你说到做到。”   王默咬牙,再不去看他。   旁人都说,梁家那位少爷,温文尔雅玉树临风。自小就与旁人不同,不管对谁都有说有笑,从不与人争斗。   后来王默见到了他,才知道那样的人,原来不是温文尔雅。   而是深不可测。   “砰。”   病房门被关上,王默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的世界又陷入了黑暗。   而梁琛已经走了出去,和顾柳相顾一眼,再不多言。   他顺着电梯下到停车场之后,才拿起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是少爷打来的,说今天   tang不回来吃晚饭了。”   佣人接了电话,小声交代清楚。   正好,许家明也不必再追问梁琛的去处。   他如今实在不想见到霍霖深,便干脆走到房间里去。   随着他的离开,餐桌上气氛倒好上不少。   小姑娘终于也肯安安静静吃完饭,便和吴子川一起到他们的小书房里。   一个画画,一个完成作业。   “你们俩聊,我上去劝劝他,顺便让他吃些东西。”梁孟音热了菜准备端上去,一边走一边念叨,“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老是小辈计较,唉!”   许欢听在耳朵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干脆跟着起身,望着霍霖深的眼神疏离而冷漠,“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你该吃吃该喝喝过了,走吧?”   “看来你挺不待见我的。”   许欢耸耸肩,没否认。   霍霖深脸色立刻便沉下几分,转而又静静沉下心来,点头。   “好,那就走吧。”   他转身走了出去,许欢瞧他走得急,又只能替他拿了外套跟在后面小跑追上去。   到门外,霍霖深才终于停下脚步,垂着眸直勾勾盯着她。   正好伸出手,接过她手里的外套。   许欢抬起头,就瞧见了男人唇角挂着的笑容。   她愕然瞧了两秒,忽然发觉他那淡淡的笑容渐渐又变成了得意。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没发觉这样的感觉很好。”   他扬了扬衣服,挑眉逗笑。   话里话外的,却总带着怅惘若失的情绪。   许欢怔了几秒,退离了他两步,冷漠打断了他的回忆,“人不能总活在过去里,你现在觉得不错的感觉,或许日后腻了,也会变得和当年一样厌恶”   她说完欲走。   迎面正好射过来一束灯光,紧接着还伴随了一声尖锐的刹车声。   似是有两辆车抢道,碰了下。   等声音平静下来之后许欢才往那边看去,一眼便瞧见了那辆自己十分熟悉的车。   “哥,你没事吧?”   她狂奔而至,才发现刚刚虽然动静很大,可两辆车的碰撞力度并不算夸张。梁琛这辆碎了灯,另外那辆则撞歪了保险杠。   梁琛从车里出来,摇摇头说道,“我没事,只是不知道陈小姐怎么样?”   “陈小姐?”   许欢这才顺着梁琛的目光往旁边看去,发现了另外一辆车的车主。   正是陈云姗。   她此时已经下车,手指也不知刮到了哪里,流了不少血。   霍霖深替她拿东西随意包扎了下,动作温柔又娴熟。   而陈云姗则嘤咛着撒娇,干脆趁机往男人身上靠去。   “哥,你们俩怎么会撞到一起?”   许欢只装作没看见那一幕,回头又仔细打量了梁琛一遍。   后者的确没受伤,还是那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样子,“正开车回来呢,没想到陈小姐突然从后超车,灯太亮晃了眼。幸好及时停了下来”   “大晚上的,陈小姐开着大灯到这边来有何贵干?”   “我……”   陈云姗嗫嚅着说不出话。   许欢一时情绪上涌,越发咄咄逼人起来。   她眯着眼,细细打量了她一阵,“我想陈小姐平时也不是会不良驾驶的人吧。这么横冲直撞的,难不成是故意的?”   “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哥,我们进去吧。待会报警之后让警方处理就好。”   她撇开脸,连一眼都不愿去看那两人。   可陈云姗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许欢你少血口喷人!”   她当即拽着霍霖深的衣角,大声控诉,“霖深你看她怎么总胡乱说话。”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可怎么办,他依旧爱我   许欢正准备要走进去了,可一听见这话心里就涌起一股强烈的不悦。   她甚至快要忍不住冲回去,狠狠掐着那女人问个清楚。   到底谁在胡乱说话!这女人当真是能睁眼说瞎话啊!   “陈云姗,我……”   “别,欢欢。”就在她可能转身过去对呛的那一刻,梁琛拉住了她。   他总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握着她手臂,轻轻在她耳边解释,“就算了吧。也没多大的事。待会叫人把车开走去维修就好。我们和陈家不还有合作的案子么,哪能这么不给面子。渤”   “倒是你,怎么会和霍霖深一起在家门口?”   他没说完的是,怎么会和霍霖深在一起拉拉扯扯,在路灯下被拉长的影子那样和谐。   他隔着些许距离瞧着,甚至感觉两人在接吻,一如平常夫妻般。   “爸爸应该不会欢迎他。”   刚刚那一刻,想必陈云姗和他都看见了那一幕——许欢替霍霖深递过外套的模样,亲昵又自然。   许欢点点头,咕哝了几句,“是啊,爸爸因为他晚餐都没吃几口。”   “其实他是送我回来,正好被渊渊瞧见了。那丫头没那么多心思,直接把人拉到屋里吃饭,所以……”许欢解释着,手指揪紧在一起,一时也不知要多说什么。   而下一刻,身后就突然传来了陈云姗的声音,“许欢,你等等。”   “叫她做什么?”   许欢还没回头,只默默停下脚步。便已听见了在身后隐约可听见的低哑嗓音。   陈云姗哎呀了一声,腻在霍霖深身边,低声说道,“我就是来找她的呀,今天给你打了电话之后总觉得不妥。我和许欢这么多年的朋友,当时就想说她是不是不太开心,所以还是过来瞧瞧……”   “不必要。”   男人一口回绝了她。   许欢这时倒是挺感谢他的。   “你原意要邀请的人,也是我一个。”   “这倒没错。”   可陈云姗一向有她的目的,霍霖深越是阻挠,她便越坳着性子要单独和许欢说话,“人都见着了,我还有些私事想跟她聊聊。”   话说到这份上,霍霖深再拦着,她便又是那副泫然欲泣的脸孔,“我不明白,你大晚上的还在许家就算了。现在我不过是要和许欢单独说说,你为何非要拦着呢。霖深,你和她离婚了的,你们俩没有关系、一点也没有……”   “那我们呢?”   他扯开唇角,似乎在笑。可陈云姗扬起目光,才发现他眼睛是不笑的。   “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话,和你岂不是更疏远。”   “我们、我们不一样!”   陈云姗突然咬紧了唇,重重抓紧霍霖深的衣角,扬起的脸蛋清丽干净,眼睛也瞪得大大的,里头盛了一丝晶莹,在夜里格外明亮,“霖深你这么伤我有意思么?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不管做什么也都是为了你啊,这六年我吃了多少苦,一直在国外养伤都不知道能不能恢复,直到确定能回国了才想联系你,可刚打听,就发现你要和羽姗结婚的消息……”   她揉了揉眼眶,模样越发委屈。   若是不知道的人,怕都会以为她此时在哭泣,“别的不说,就说许欢。我想跟她道个歉,也不成么?”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很小声。   霍霖深忙着将衣服从她手指里抽开,听得不是很清楚。   但“道歉”二字,却是真真切切听见了的。   他垂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渐渐觉得眼前的女人和自己印象中的,怎么会那样不同。二十多年的迷恋,六年前的相处、如今的相遇。   霍霖深第一次发觉,原来人时间能将人心改变得那样大。   如今他心知也无法劝阻她,于是便借机退离一步,让开了地方。   “陈小姐,到这边吧。”   许欢没有多说,领着陈云姗到十几米外站定。   两人正好在下风处,说的话他们是听不见的,可视线笔直不受阻挡,能让人看见,这倒能让许欢安心一些。   陈云姗瘪着唇,可怜兮兮的,“你怎么总这么避着我,刚刚你也听见了,我知道你愿意成全我和霖深,所以是真心想跟你道歉的。”   许欢翻了个白眼,“真心?若是真心,还能在我家门口把我哥撞了?”   她知道自己不算一个聪明的人,可吃一堑长一智这回事,是个人都知道。   这些年以来,她已经在陈云姗手上吃了太多亏,岂能不防着点。   陈云姗见状,捂着嘴笑出声来。   她到这时候,才终于缓缓收敛了那副泫然欲泣的脸孔,扬起手将发挽到耳后。   模样妖冶。   此时既然背对着霍霖深,她哪里还有半分收敛,轻轻浅浅地道,“梁琛他得罪了我。”   tang   “你大概也知道原因,最近他一直在查我。从小楠开始,到我那可怜的妹妹,现在还有我自己。他大约是仗着自己在红城有人脉,想把我翻个底朝天。”   “你说,我能容着他么?”   许欢陡然瞪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陈云姗一眼,视线最后还是停留在陈云姗脸上。   这张脸比起六年前的出众,更多了一分艳丽。   许欢摇摇头轻笑,只觉得难以置信,“我真该把你现在这副模样拍下来给霍霖深看看,让他知道自己迷恋的女人,究竟生了副怎样的面孔。”   “他依旧会爱我。”   陈云姗确然不是能承认自己错失的人,想起霍霖深之后,便又可怜兮兮地瞧着许欢,“你既然那么了解我,就该知道我做事的风格。六年前我被那人给、给侮辱了。现在谁还跟我翻这些事,我就跟谁急。梁琛是你哥,许欢你最好也管管他,否则以后做得过分了,我说不得就得求霖深为了出头啦……”   许欢闻言,竟有些哭笑不得。   她冷眼瞧着陈云姗,眼角余光则往两人身后飘过去。   霍霖深似乎察觉到了,正好与她视线相对。   距离太远,许欢看不清楚对方眼里的情绪,可还是将视线收了回来。   “清者自清,你若是没有做亏心事,也不怕旁人调查。至于六年前那件事,到底谁找的人,目的为何,你我都清楚。”   “陈云姗,你身边的人不都是傻子。你既会自食其果,就该好好瞧瞧身边的人才是。”   话落。她垂下眼眸,“算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呢,我言尽于此。”   陈云姗一脸的气急败坏。   显然她是不愿意就这么放过许欢的,可如今的她已想不出任何理由再对她谩骂甚至动手。   何况霍霖深和梁琛就在身后。   许欢走了进去,没有顾及对方的面子。   身后梁琛看了她一眼,不经意退后一步,推了推镜框,“你今天为什么去看了王默?”   霍霖深不答,见状也准备上车。   梁琛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正好落在车门上。于是动作骤然有了停顿,缓缓侧过头,“那你呢,又是为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片静默,以及迅速靠近的脚步声。   陈云姗走得很快,脚上的高跟凉鞋和地面接触,发出清脆声响。   “哐哐哐!”   越是靠近,节奏越快。   霍霖深没有任何犹豫,发动了汽车。   她只能站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辆黑色路虎扬长而去。   “刚刚的事是我不对,撞坏了梁少心爱的车子真是抱歉。你放心,后续修理费用都由我来出。”   “陈小姐看来还是不够了解我。这不过小事而已,何况这辆车我原本也没打算用多长时间,我真正喜欢的车不是这个品牌。”   他轻描淡写的话里,隐有暗示。   陈云姗下意识蹙眉,思来想去的。   这么一耽搁,梁琛便已走远。   她站在原地,头顶的路灯没有人来维修,闪烁几下之后,突然灭掉了。   一时间周围只余下一片岑寂。   陈云姗觉得这里四处都有些阴森,外加夜里星子闪烁,平白添了分凄清。   她拿出手机,想给霍霖深打电话。   “嘟嘟嘟……”   许久也没有人应,机械式的女声一直在重复提示,“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播。”   ☆、第一百三十章 舅舅也是坏人么   许欢那一晚上之后,一直心神不宁。   后来梁琛晚了她几步回来,不知怎么的,还特意到小房间里去看了看霍渊渊。   她拿着衣服过来叫霍渊渊去洗澡,还没进去,远远的便已发现梁琛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他背对着自己。   许欢走过去,才发现他没戴眼镜。   在这之前,许欢是很少见到这一幕的渤。   其实许多人都知道,梁琛并没有近视,可他在外人面前,却几乎从不取下眼镜。   “哥,看什么呢。”   “是不是女人都很喜欢孩子?”   他沉默了几秒之后便突然开口,声音低哑晦涩,不似平日的温和舒服。   加之那有些怅惘若失的模样太过少见,竟让许欢有瞬间失神。   她只愣了下,便忍不住笑出声,“哥你能问我这个问题,我太开心了。说明你也想到这一处啦,要是梁阿姨知道你开始考虑孩子的问题,可不得开心地跳起来。”   “不过嘛,是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孩子我不知道,但我想大部分都喜欢吧。这是天性吧,你瞧柳柳和默姐,都挺羡慕我的。”   这话一说完,梁琛就愣在了原地。   许欢也不知道是自己说出的哪个字眼刺激到了他,让他骤然敛起了情绪。   她从未见过梁琛用那样复杂而晦涩的目光看着谁,更不曾见过他带着期待、又暗含忧伤的神情。   似乎在她所不知道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些事。   “不过你也得知道,像渊渊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也不是谁都能生出来的。哥你要是要对象,可得尽早带给我们瞧瞧。”   她说完,才发现梁琛竟连回应都没有,就已经离开了房间。   “欢欢,舅舅很奇怪。”   直到梁琛走远了之后,小姑娘才挪到许欢面前,小声对着她说话。   许欢不解,将她抱了起来问,“哪里奇怪?”   “唔……他原来不喜欢我的,我知道他很不喜欢我。可是现在好像……变得喜欢了。”   其实还有很多不同的感觉。   可小姑娘词汇量有限,实在不知要用什么字词来形容。   许欢听着也不好作评价,只柔声劝着,“我想你一定是感觉错啦,他是渊渊的舅舅,自然是喜欢渊渊的。只是以前比较内敛,没让你发觉吧。”   “哦。”   许欢抱着霍渊渊去洗澡,让她自己淋浴去了。   她自己则站在窗户旁,瞧着漫天繁星,思绪越飘越远。   那一晚许欢没怎么睡好。   天气闷热,许宅外的那片小山坡上,又有彻夜不休的蛙鸣声。   到早晨好不容易下了一场雨,她总算能安然入睡时,却又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希望您不要阻挠。”   “你们到底在胡说什么,他犯了什么错你们要抓走他!”   “砰砰砰!”   许欢骤然惊醒,刚刚的对话她还以为是在梦中,可这尖锐的敲门声一响起,便让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门外传来小姑娘清脆的声音。   “妈妈……妈妈你快出来!”   霍渊渊最爱睡懒觉,从来都是雷打不醒。   每日都需要有人去叫醒她才行,会自己乖乖起来的机会,很少很好。   可此时还早,她却已经在门外狂敲门。   许欢倒抽了一口凉气,猛地起身。   “呜呜呜呜,渊渊害怕。”   “妈妈!”   许欢听见那夸张的哭声,一个激灵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刚一打开门,怀里就多了一个小姑娘。   霍渊渊身上还穿着睡衣,甚至脚上连拖鞋都没有。   她泪眼朦胧的,只用力抱紧许欢,嘴里呜咽着的声音都带着低泣。   “你别哭,出了什么事你告诉妈妈。”   “就是……就是有人来了,他们要抓坏人,然后、然后……”   “许姨您还是出去看看吧。”   吴子川从隔壁走出来,手里拿着霍渊渊的外套,立刻递过去给许欢。   许欢瞧着他那一向都是面无表情的那张脸,竟也现出焦急之色。   便也没时间多想,穿着拖鞋走了出去。   门外早已一团乱。   几辆警车围在了外头,似乎来了有一段时间,已经连警示灯都关掉了。   许家明和梁孟音还有梁琛都在对面站着。   两相对立,气氛格外僵硬。   警察……   许欢只觉得背脊发凉,她是挺害怕见到警察的。   “梁先生,您要的文件很快就会到。到时候您可别再找其他理由。”   这屋子里只有一个梁先生,许欢不需   tang要思考便知道那人说的是谁。   她急匆匆上前,“怎么回事?”   “许欢你也怎么也出来了,你带着孩子们进去吧。”   “这些事别让孩子看见,你瞧给她吓的。”   梁孟音见着了渊渊,还努力挤出一抹笑,摸了摸她那软嫩的脸。   许欢早已顾不上这些,她想让吴子川带着霍渊渊进去,可小姑娘一直赖在她身上,怎么也不肯走。   她没了法子,无奈摇摇头,细细看向一旁的男人。   梁琛神情难得的变得凝重。   许欢看他,又看了看梁孟音,后者也只冲她摇头。   “哥……你知道是什么事么?”   “知道,一点小事而已。你别担心,回去和他们俩一起吃个早餐去学校吧,这边很快就能解决。”   “梁少,这可不是一点小事啊。”   警察队伍里有有几个样貌十分年轻的人,突然凉凉来了一句,让许欢本该落下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少涉嫌参与恶性商业竞争,伪造法律公文,利用不正当手段打击竞争对手。另,还涉嫌偷税漏税……”   “我哥只是律师,哪有什么打击竞争对手。若是梁氏的问题,要抓也该抓我不是么,我才是负责人。”   到这时,为首的那名中年警察才深深打量了许欢一眼,“目前查实的事情,与梁氏无关。”   许欢的气势突然就软了下去。   她咬着唇,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梁琛反而只站在原地,像个没事人一样。   一时间,气氛岑寂。   小姑娘能感受到这不同寻常的冷漠气氛,身子又往许欢怀里缩了缩,“舅舅要被警察叔叔抓走了么?”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哦。”   霍渊渊闭上嘴巴不说话了,可还是忍不住地将视线往梁琛那边投过去。   不多时,终于有人从远处急急忙忙赶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头,缉捕令。”   “很好。梁少,现在你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吧?”   梁琛打量了一眼那张纸,点点头,“那就走吧。”   他那样轻描淡写的,似乎在这里对峙了一早晨,就为了等那份文件。   事实上谁都知道没有缉捕令并不算能名正言顺地将人带走,可协助调查这个借口,用在谁身上都不为过。   梁琛是律师,还是红城首屈一指的。   警方严阵以待,一边带人过来围堵,一边让人找上面请示批复。   “梁琛啊,真的没事吗?我们之后要帮你做什么,要找谁帮忙,你给妈留个信啊。”   梁孟音从未那样慌张过,她如今面容憔悴,大清早的甚至还来不及洗脸便已经跑到这里。   直到梁琛真要被人带走时,才忽然惊慌失措。   “很快就可以探视的,等事情弄明白了我再告诉您吧。欢欢,我不在家里,你照顾好爸妈。”   “好。”   许欢点点头,抱紧了霍渊渊。   她比起梁孟音来说,要更冷静一些。   于是默默打量了下几人,又看向站在一旁的许家明,后者只冷着一张脸,却什么也没说。   直到警车从许宅们偶呼啸而过,连同坐在里面的梁琛也一起消失在视野里,他们才终于往回走。   四下惊慌,异常忙碌。   小姑娘被许欢放在客厅沙发旁,她四下打量了下,瞧着忙碌起来的许欢和梁孟音,突然脆生生地开口,“子川,警察叔叔是不是只抓坏人的呀?”   “是啊。”   霍渊渊抿了抿唇,有些忐忑,“那他们抓走了舅舅,所以舅舅、也是坏人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怕把他想得太好,也怕想得太坏   梁琛被带走之后,许欢已有些六神无主。   许家明将她叫到房间里去说话。   书房里的窗户朝西南,早晨的日光几乎照不进来。   许欢走进去的时候,只觉得光线无比晦暗。那带着淡淡光亮的灯正亮在头顶,衬着许家明的神情越发凝重。   “梁琛这事,你怎么看?”   许欢愕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便只迟疑着缓缓摇头,“太突然了所以我也……渤”   “那你知不知道你哥最近在做些什么?”   “不知道……”   她本想直接摇头否认,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神情蓦地变得凝重。   许家明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而后缓缓眯起眼,定定瞧着许欢,“你想到了谁?”   “我……我不确定。可能他是为了我在查陈云姗,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其他。”   但今天的时机,巧合得令人害怕。   许欢抬起头,看见已经半开着的窗户,感觉到窗外吹进来的风。   她忽然觉得格外寒冷。   许家明没说话,他背对窗户侧坐在书桌旁,手指扣在桌面,偶尔轻轻搭扣一下。   “吧嗒。”一声。   他碰着了钢笔,金属笔身和桌面接触,声音格外清脆。   许欢骤然抬起眼,对上许家明审夺的目光。   她于是用力拽紧掌心,“我会好好查清楚的,待会送渊渊去学校之后,我就去警察局。”   “嗯。”   许家明不冷不热地应了声。   许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许家明对她的态度又比以前冷漠了一些。   是她拒绝了尹家的婚事,还是她将渊渊带回家里住。   又或者是因为她和霍霖深那依旧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她于是转身往外走,手指碰上花雕木门,掌心里的纹路都透着古朴神秘的意味。   “欢欢呐。”   身后骤然传来许家明的声音,苍老、沙哑。   许欢极少听见他这样冷漠而低沉的声音。   脚步声靠近。   许家明停在她面前,“爸爸现在就只希望咱们一家人和和乐乐的,梁琛怎么都是你大哥,这么多年也都尽力照顾你,帮助你了。”   “这一次,多替他想想办法。”   他没说出口的是,既是你大哥,那么纵有千错万错,也还是家人。   许欢自是不明白他未尽的话,可依旧用力点头保证。   她走出去,迅速洗漱之后将两个小的送到了学校。   霍霖深的手机号一直显示在手机屏幕上。   可许欢迟疑很久,也还没有拨打出去……   ——————   如果她打电话问霍霖深的去处,那么她便会发现,此时的霍霖深正在一个她联想起来的地方。   “如你所愿了。”   女人脸色苍白,听见男人靠近的脚步声之后,五官整个僵硬下来。   哪怕只有这几个字,她也能判断出霍霖深话里的意思。   的确是,如她所愿了。   王默于是扯开唇笑了笑,轻轻抚着小腹。那张苍白的脸上沾染着的些许忧愁,总让人生出一股怜爱之感。   “可其实不也了了你一桩心事么。”   “是。让梁琛一直呆在许宅,我的确不放心。”   他心机太深,又总能用温文无害的表情欺骗其他人。   许欢这几年和梁孟音之间的感情一直不算好,可偏偏和梁琛之间,倒是亲密无间。   这段时间他是存着心思去搜集证据,从知道有人故意帮助自己打赢官司开始。   和许欢的那场抚养权争夺案,他本不该赢得那样容易。   后来便发现了梁琛的存在,渐渐的加上后来尹家被陷害、加上……他一早便想将梁琛送到监狱里。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就得到了王默的支持,若非道义,他恐怕还真得感谢那场车祸。   王默冷眼瞧着他的表情,其实能猜到霍霖深此时的心思。   只是她不愿继续往下想,等了几秒之后她便紧了紧手指,苍白的唇紧抿住,“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将我藏起来,发布会之后我也没有办法再继续工作。接下来半年,不、至少八个月,我想自己待会。”   “谁也不见?”   “是。”   霍霖深蹙了蹙眉,没有问原因。   他一向不爱关心这些所谓的“朋友”,何况王默之于他,也不过是一份互相利用的关系。   思忖半晌,便只低低说道,“也包括许欢?”   “是。”   霍霖深不再迟疑,终于点点头,“可以   tang。就当你是告诉我那些东西的报酬。”   王默轻笑,没有多说。   她呆呆望着窗外,任凭炙热的阳光落在脸上,却固执的不肯拉上窗帘。   以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背叛梁琛,没料到终于等到这一天时,她却做得义无反顾。   ——————   许欢还在学校外没有离开。   她就坐在车子里,思前想后,还是把电话给顾柳打了过去。   顾柳在忙,听声音便能感觉到电话里的慌乱。   “你说这事我知道了,社会部那边现在正兵荒马乱的呢。梁大哥犯了什么事我是不清楚,不过我觉得你的怀疑是有道理。这事很有可能是霍霖深做的……”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欢想了想,总归是不理解。   她打开窗户,就被那淡淡吹入的冷风,整个吹得清冷萧瑟了。   昨晚陈云姗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可是柳柳,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会为了替陈云姗出头,一夜之间就把我哥给告了!”   顾柳顿了下。   她起身示意同事在外面等自己,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缓缓解释,“可能并不是因为陈云姗呢。”   “呵……除此之外,我想不出缘由。”   顾柳轻叹了下。   她倒是知道一些,知道梁琛和王默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也知道梁琛背地里确实用了些不太光明的手段。   但她并不是很清楚那些事和霍霖深之间的关系。   于是思前想后,还是什么都没提,“许欢,有的人还是要多想起才能熟悉。有些事……要多了解看看才能看清晰。”   “柳柳,我现在有些害怕。”   “怕自己把他想得太善良,最后又像以前一样。又怕自己把他想得太坏,平白又误会了他。”   许欢抚了抚心口,只觉得心里那处像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了,格外难受。   “大概像他说的,我也并不了解他吧。”   她最终也只能怅然挂断电话,突然有些心慌起来。   觉得自己好像被绕进了一个巨大的圈子里,看不见外面,也看不见周围的人。   ————————   “叩叩叩。”正好车窗上传来敲击声,她往外头看了看,瞧见了那张许久未见的脸。   “陆良明?”   陆大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剔掉了头发,此时一颗半寸头,瞧着倒也干净清爽。   许欢扬眉,有些讶然。   “怎么,难不成你也被我的新发型帅到了?怎么连表情都和他一模一样。”   “谁?”   许欢自是不明白他指的人,话一说完便听见陆良明答道,“还能是谁,当然是阿深呐。他昨晚见着我时……哼哼。”   显然霍霖深昨晚对他新发型的反应不是那么尽如人意,这才让陆大少爷一大清早便满心的怨言。   “昨晚?”   许欢想着霍霖深竟没有和陈云姗一起离开,越发不敢相信。   她心里藏着梁琛被抓一事,怎么也静不下来。   见着陆良明出现,便二话不说追着他问,“霍霖深昨晚,跟你说什么了?他有没有说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   “怎么,你现在是在跟我打听阿深么?”   许欢没否认,鼻尖皱了皱还做出一副可爱的表情,“嗯,我挺好奇你们俩在一起会说的内容。”   陆良明打了个激灵。   他一向没心没肺的,脑回路也没那么多弯弯道道,瞧着许欢这架势,便乖乖去回想。   那撑靠在许欢的车上,身体渐渐倾斜了些许。一只手还缓缓摩挲着下巴,模样说多奇怪便有多奇怪。   许欢”啪”的一声,将他的手推开。   “哎哟,别动手啊。我这不正在想么。”   “你自己说,男人之间能说什么内容,不都是女人嘛。阿深最近终于开窍了,知道问我要怎么去讨好一个女人,问了些关于你的事。”   他半眯着眼睛,随意搪塞了几句之后,便不再往下。   低头又看了看腕表,目光还不住往学校方向飘去,“我约了人,待会就来。”   许欢明知他在敷衍自己,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还有些莫名的意味。   于是试探着轻声开口,“他没提我哥么?”   问出这话的时候,许欢的眼睛始终不曾离开过陆良明的脸。   哪怕学校门口风格外大,她也不敢闭上眼睛。   陆良明脸色有瞬间僵硬,而后甚至顿了一秒,才夸张地挥开手,“你哥?好端端的他跟我提你哥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紧张呢?”   许欢的发正被冷风吹起,她只十分随意地挽了起来,眸光清冷的模样,让陆良明   越发警惕。   他算是了解许欢的,以往多年相交,对彼此脾性都算清楚。   见这女人像是要生气了,当即没了骨气。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哥他那真是自作自受,怪不得霖深……”   许欢轻轻垂下眼眸,情绪都被收敛了起来。   她像是没有察觉到陆良明的警惕,自顾自踢了下路旁的碎石子,模样轻描淡写,“不怪他。那他做了什么?”   陆良明一时语塞。   他到嘴边了的话又硬生生给塞了回去,只能努力去说服许欢,“总之就是做了些,手段不太干净、人品也……”   “人品?”   “哎我说,你总追着我问算怎么回事,我朋友到了,先走。”   许欢终于看见了那个陆良明所谓的朋友,一个白衣飘飘模样清秀的女孩,看着像是学校的老师,也不知是不是他正在追求的对象。   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没有再浪费,开着车径直往警察局去。   其实缘由如何此时反而不急,她更需要做的,是好好把这件事弄清楚。   最好,能安安稳稳地让梁琛出来。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停在警察局外。   许欢下车便被那迎面而来的凉风吹得有些萧瑟,她缩了缩身子,抱着手臂走上楼梯。   楼梯上是警察局正门。   有人在站岗。   也有人正好从里面出来。   她站在那,遥遥望着里头,正好瞧见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墨色西装,脚上黑色皮鞋干干净净不带半点脏污。那一向整齐发此刻被风吹得略微凌乱,有一缕落在高挺的鼻梁上,像在他脸上平白划下一道伤疤。   男人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扬起眼,正对上她的。---题外话---晚上应该还有一更,应该……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受过伤的女人想哄回来,千难万难呐   霍霖深刚刚在跟人说话。   那人中等身材,眼神格外锐利,哪怕只站在不远处也会让人感觉到尖锐的气息。   许欢记得,那是今天早上带人到许宅的警察。   她于是便停下脚步,站在楼梯下,抬起头视线往上望着他……   台阶上两人对视一眼,都发现了许欢的存在渤。   之后那人便向霍霖深询问了几句,后者也不知回答了什么。便点了点头,主动走了回去。   霍霖深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干净透亮的皮鞋落在台阶上,光可鉴人佐。   “上来吧。”   他终于开口轻唤她,许欢听见了,便挑了挑眉   霍霖深身边此时还有人来来往往,大多行色匆匆,但直到经过时,总还会朝两人投去一眼。   许欢垂着眸子,视线落在自己脚边。   她一步步往前走,每一步都轻缓而坚定。目光闪烁间,面上情绪尽数敛起。   “真巧。”   她停在了他面前,说出的两个字,干干净净的不带任何情绪。   霍霖深吹眸,轻点头。   许欢笑了笑,额角的发垂落,连着身上的针织外套一起,被风吹了起来。   她侧过身,仿似没有看见刚刚那一幕,“你来做什么呢?”   “举证。”   许欢面上的笑意有些兜不住了,她嘴角抽搐了下,轻扯着外套一角,“为谁举证?”   “唔,梁琛。”   这下,算是彻彻底底打消了许欢心底那点信任,她唇角的笑容整个凝固了起来,手指僵硬地放在身侧,“所以你这是承认了我哥是你告的?”   霍霖深喉结滚动了下,似要叹息、可最终又将心底那点思绪收了起来。   他扬了扬眉,额上因为这个动作出现几缕细细的纹路,那干净的唇角抿了抿说道,“我从来就没有否认过,你哥会被抓的确是我做的。事实上递交上去的每一份证据,我都已收集了很久。”   “为什么……”   许欢舔了舔干涩的唇,她实在没有料到霍霖深会这般坦荡地认了。   来之前心底的那点怀疑和期待,被他这番话折腾得一点不剩。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在心口插了一刀,所有的装模作样都已被击溃。   此刻的风已然能透过外套,径直触到她身上。   刺骨的冷。   许欢需要费尽力气才能问出口,“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就算他手段不正,就算他背地里做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就算……他欺到了陈云姗头上,你就非要将他逼到这个地步?”   “关云姗什么事?”   “难道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么?”许欢苦笑,“实在太突然了,我不得不这么联想。她昨晚还信誓旦旦地警告我若是不肯配合她的要求,不介意请你帮她阻止我哥调查她。”   “多巧,她刚说完。不过一晚上的时间,我哥便进了这里。”   许欢扬起手指着里面,眼底都是讽刺。   她太过失望和气愤,因而并未发现霍霖深此时半眯起的眼睛,以及那藏在他眼底的尖锐冷漠。   他沉声解释,“梁琛的事与其他人无关,他自作自受而已。”   和陆良明说的一模一样。   许欢嗤笑,“他到底做了什么要受这些?”   突如其来的调查拘留、没有任何说辞的经济犯罪。甚至是她从头至尾都不知道原因。   她觉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真相,唯有她还被蒙在鼓里。   霍霖深知道她如今情绪不好,便只摇摇头,伸出手握住她肩。   那垂下的视线静静凝望着她,久久不动。   霍霖深如今说话时声音和缓,虽没有太多起伏,就这么平铺直叙的,可却连节奏都柔缓许多。   他轻声道,“欢欢,错了就是错了。再多的借口和理由,不也是错了么?”   “你一贯也是这样认为的……对别人、对我。有些事值得你原谅,可有些事和人,你也一样不会原谅。”   “你在暗指什么?”   许欢挥开了他手臂。   她神情越发激动,满眼满心的都是愤怒,连同放下的手,紧紧握住成拳。   “他和你不一样。你以为他就和当年的一样么?和你一样残忍冷漠,还是和你一样不择手段冰冷无情?!”   “霍霖深,不是每个人都是当年的你啊。你可以为了你的正义大义灭亲、可以不顾一切。但别人同!那是我哥,我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假如他是为了帮我而做错了事,就算别人不会原谅他,至少我会!”   男人身上的气息渐渐沉下,郁结至极。   他脑海里此时一遍遍回响着的,都是许欢刚刚的那些字眼。   “残忍、冷漠、冰冷、无   tang情……我在你眼底原来一直都是这样。既然这样的我不值得你原谅,那么梁琛呢?你以为他就像你看见的,待你好、待全世界好?!”   “许欢,他比你想的更可怕!”   许欢被他用力摇晃了两下,视野里有那么两秒当真是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那一刻,许欢觉得自己几乎就要相信这男人所说的一切。   因为那双眼睛里藏着深邃到看不见底的幽暗情绪;   因为他此时的表情瞧着像一个受伤的孩子。   她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中。   然而霍家大少爷早已长大。   没有长大的,是霍霖深。   她认识的霍霖深,偶尔还会活在过去里。   于是点头,颓然站远了些,似乎下意识地想距离他身上的气息更远,“或许吧。或许你说的对。其实我哥也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但至少、他并未让我感到过畏惧。”   霍霖深瞠然,敏感地抓住了她话里的字眼,“难道我就让你感到畏惧过?”   许欢扬起眼,不闪不避,“是。”   她曾很害怕他。   在六年前眼里心里都没有了她时,在六年后带着愤怒的目光瞧着她时、还有如今她始终看不透他时……   其实她什么时候看透过他呢。   许欢自嘲,没有去关注他的情绪。   霍霖深已经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满脸的愕然和无辜,像突然被人抢走了糖果的小孩,又惊慌又无措,又对周围的世界抱着警惕和冷漠。   “许欢你……畏惧我?”   他哑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在喉咙里细细咀嚼着她说出这话时的情绪。越咀嚼,越心冷。   怪不得她总说不想看见他,怪不得她总用那样怀疑的眼神瞧着他。   怪不得无论他怎么努力,总也无法再次走到她心底。   ”原来……“   霍霖深摇摇头,不说话了。   许欢拽紧了掌心,不知怎么的,眼眶竟有些酸涩。   可她还是努力呼吸着,让目光能尖锐而笔直地落在他眼底。   “是、畏惧、警惕、害怕、还有恨。霍霖深,我那时便说恨你,不是开玩笑……”   男人陡然怔在原地。   许欢已经得到了自己追问的结果,也不愿再与他纠缠,便立刻从他身侧走过。   漠然而坚定。   霍霖深伸出了手,却只握住了一片空气。   她连头也不曾回。   他突然想起昨夜里和陆良明的对话。   因为许欢质问过他,为何在婚后还和陈云姗牵扯不清,为何当时会彻夜不归、会酩酊大醉、会眼里心里只看着陈云姗。   她说别的男人是不会这样的。   “大概真爱上一个女人的男人,是不会这样的吧。唔……所以我想你应该不爱许欢,至少当时没有那么爱。”   陆良明留了余地,打量了他几眼,“不过现在可就不好说了,感觉现在的你,爱惨了她。”   “但她似乎已经将我放下了……”   “不是放下。”陆良明是情圣,挥着一根手指头说道。“真放下了大概也不会对你说这些。女人么,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哪有那么容易忘掉。她是担心害怕,觉得你不值得信任而已。”   霍霖深站在警察局门外,又一次陷入沉思。   他抬起头,默默看着不远处马路上车水马龙,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焦距。   有人经过冲他打了个招呼,他什么反应也没有,便只默默朝前走。   脑海里,是陆良明昨晚最后说的那句话——受过伤的人想再哄回来,千难万难呐!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约,只是同情吧   等霍霖深离开了之后,许欢便径直到里面去见梁琛。   他还在接受调查,说得好听点便还只是拘留。   许欢瞧见他的时候,他还一身白衣在调查室里,面上温和的笑容衬着昏黑的灯光和四壁格外阴森恐怖。   “证据都拿到了,这次判下来是不会轻的。你可以进去看看,但时间不要太久。”   “好。”   许欢点点头,终于被允许走进去岛。   梁琛对面本还坐着一名警察,手指在电脑上一直敲打着什么,像是在做笔录。   许欢颔首,那人便将位置让给了她。   “哥,还好么?”   “嗯,这地方我也来过很多次了,不陌生。”他微微笑了下,伸出手碰了碰许欢的,“不过这种地方怎么都不适合你,以后别再过来了,嗯?”   许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如今心里有些慌乱。面前这张温文无害的脸,和旁人口中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着实不一样。   她迟疑了下终于还是开口,“我不知道还能帮你做些什么,你看是不是有需要联系的人,或者还想知道什么,都告诉我。”   梁琛柔声安抚,眼角细细的纹路像上挑起,若非深处这样昏暗的地方,许欢怕要以为两人此刻在像平常一样谈心而已。   他低声解释,“暂时没有,你别担心我没事。”   梁琛似乎很有把握,那轻松的模样实在不像一个等待起诉的人会出现的表情。   “不过倒还真有些消息想知道,我出了这事之后,公司定然会受到影响。近段时间尽量低调些。”   “好。”   梁琛迟疑了下,似乎在斟酌什么。   许欢难得见他在自己面前有所停顿,他一向不都是成竹在胸的么?   “另外、你的朋友们也是……”   “朋友?”许欢其实有些不解,“哦,你说柳柳和默姐啊。柳柳没事的,至于默姐、她今天打电话告诉我要找个地方静养一段时间……”   “静养。嗯,也好……不过她的孩子、真没了?”   许欢感到意外。   她没料到梁琛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毕竟在她看来,梁琛和王默之间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   于是细细思忖了下,不明白他为何会用这样带着怀疑的神情盯着自己,“是没了,而且默姐现在还不知道小晴的情况。”   房间骤然静默。   梁琛半晌没开口,一直到许欢叫了他的名字时,才终于说了句话。   “这么说,静养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声音干干的没有起伏,此前一直将手放在腿上,到这时才终于抬起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   镜片反光的刹那,让许欢看不清楚他此时的神情。   只是眼眸后藏匿的复杂情绪之中,除了许欢常常会见到的温柔和无奈,似隐有丝丝痛苦之色略过。   她挑眉。   大约,只是同情吧。   梁琛敛起情绪,又恢复了一贯的平和,像是刚刚的对话压根不曾发生过,便只低声说道,“你出去之后把我的助理叫过来,他会帮我处理。其他的事你便不要插手了,将公司照料好就成。”   许欢不疑有他,终于还是点头同意。   “可是哥,我刚刚在门口、遇见霍霖深了……”   她凄然扯开唇,实在笑不出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好像他已经下定了决心,非要报复你。”   “霍霖深?”   梁琛喃喃重复了几句,却并不感到讶异,“这些都与你没有关系,不要多想。”   他催促着许欢离开,不愿她继续在这待下去。   那些他潜藏了许久的秘密,其实每一点每一滴都和许欢有关。   他脑海里如今还是当年初初遇见她时的惊艳与心动,像一束最干净清澈的百合,藏在他心底,久久不散。   “欢欢。”   紧接着有警察敲门进来,示意许欢离开。   她走到门边时,听见手铐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也听见梁琛那已经柔缓、却总多了分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的嗓音。   “如果以后你发现了什么,至少、照顾好爸妈。”   许欢一脸莫名,她挽了挽发,低笑,“我当然会照顾好他们,只是你……”   “许小姐,该走了。”   警察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径直将人推出了调查室。   身后梁琛眼睁睁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望着那扇厚重漆黑的门重重关上……   许欢知道自己这一趟过来,没有太多收获。   她唯一得到的消息,便是确定了提供证据的人是霍霖深。   想到那个男人,她心里仅剩下的丝丝暖意也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tang   甚至拽紧了双拳,恨不得直接挥在他脸上。   许欢去了公司。   多事之秋,大事小事都不间断。   “铃铃铃……”   她手里正在阅览的文件还未及看完,到处还是嘈杂和凌乱,而手机便响了起来。   打给她的人是渊渊的班主任黄老师。   许欢寒暄了两句,听出对方的欲言又止。   “黄老师,您应该是有话有对我说吧。”   “是,渊渊妈妈,我左思右想还是告诉您一声比较好。”   “好的,是什么事?”   许欢后来想起这个电话,才觉得自己从拿起手机的那一刻,便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果然,黄老师迟疑了几秒,轻轻一叹,“这不下午才刚上课么,孩子们本来在上美术课。可渊渊的奶奶就过来了,她把渊渊接走了说是去参加什么宴会……”   她轻叹,“按说既是奶奶接走,我们也不好插手。可这几次假若换人来接,您哪次不是给我打过电话。突如其来的这就……”   许欢怔了怔,声音忍不住的,有些颤抖起来。   她听那宴会两字便知道金莹是带着渊渊去了陈云姗那边,一时间心里紧张极了,“这一回确实是我忘记了。您看了今天的新闻也知道我大哥出事,家里实在忙不过来,就暂时让渊渊奶奶接送她。抱歉啊黄老师,我可能太忙了没有注意到。”   “没事没事,你们没有矛盾就好。渊渊最近开朗了许多,赵老师昨天还跟我提过准备推荐渊渊去参加少儿组的油画大赛,最近是得多花些心思……”   许欢随意搪塞了几句之后,终于挂断电话。   她没有任何犹豫便往外走。   小夏正好进来,“许总,您这是去哪,这份文件得现在批啊。”   “放下等我回来吧。”   许欢脚步不停,径直往负一楼而去。   霍渊渊的确是被金莹带走的,也确然是要将人带到陈云姗那边去。   许欢给她打了电话。   “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没有人应。   最后干脆将挂断了。   小姑娘正在试衣服,换下的衣服和书包都放在一旁,“奶奶,渊渊穿得这么漂亮要去的阿姨家里,真的也会有爸爸妈妈么?”   “会有的,爸爸待会就到。”   小姑娘扯了扯漂亮的裙子,在镜子外转了一圈。   她听见这话之后愣了下,忽然蹙眉,“那妈妈呢?”   金莹愕然,只能努力扯开唇笑了笑,“她也会在。”   霍渊渊这才放下心,她迫不及待地想让许欢看自己穿漂亮裙子的模样。   金莹见状,连忙将她的手机关机收起来,一边还找了个借口带她去吃东西转移注意力。   “许欢,你可别怪我……”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渊渊,为了成全许欢她是愿意让步的。   可加入最终渊渊无法回到自己身边,她说不得便要往回退两步了。   “奶奶,我换好了。走吧!”   小姑娘试好了衣服,蹦蹦跳跳从试衣间里出来。   那张圆润可爱的脸蛋像极了动画片里走出来的公主,满脸的红扑扑、又总笑着露出小虎牙。   金莹听她唤自己奶奶,便已觉得暖到了骨子里。   这时立刻将她抱起,又重重亲了一口,喜悦之色溢于言表,“真好,奶奶的乖孙女。以后可得常常和奶奶在一起呀。”   “嗯嗯……”小姑娘习惯性地挑着尾音撒娇,“当然要一直一直和奶奶在一起。不过除了奶奶之外,渊渊还要和子川、和欢欢、还有爸爸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他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晚上。   霍渊渊跟着金莹到了陈家。   陈家对完只说是给陈云姗接风洗尘,其实不过是在家里摆上几桌酒宴,邀请一些亲朋好友过来聚聚。   对旁的人来说,这几年接触最多的本该是陈羽姗,岂料近期妹妹死了,姐姐却在失踪多年后出现。   也是巧合得厉害岛。   大多数人,甚至不太能分清楚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奶奶,这里我以前来过……暇”   到了陈家外,车子刚一停下霍渊渊便靠着窗户喃喃自语。   金莹好似没听见,打开车门让她下来。   脚刚一沾地,小姑娘就瞪圆了眼睛,“是陈姨家!”   霍渊渊来过陈家几次,虽印象不深,却还记得一些。   尤其是在陈羽姗去世之后,她开始刻意去忘掉这些与之相关的事。   “你怎么慌了呢。这是她的家,可是你的姨现在已经去世了。不过待会你就能见到她的姐姐,和她长得一样,但……”   “我不要!”   小姑娘知道陈云姗,她还记得当初在学校门口抓着自己要挟自己离开许欢的女人。   还记得在停车场里和许欢针锋相对的女人。   于是重重甩开金莹的手,撒开脚丫子往外跑,“渊渊要离她远远的!”   是妈妈告诉她,假如遇见不喜欢的人,不能恶言相向、也不能赶走对方的时候,就装作看不见好了。   “渊渊,你别跑,站住!”   小姑娘有些害怕,觉得那在夜色中闪烁着五彩斑斓灯光的房子,越发可怕。   好像在瞬间和童话故事里的恐怖的鬼屋联系在一起,让她只顾着没命地奔跑。   陈家的房子一向就在市区最好的地段里,外头是四通八达的路,小姑娘跑出去,没顾上其他便径直朝路上去。   金莹拦不住,瞧着路上正有车经过,吓得捂住了嘴!   “渊渊,小心!”   她惊呼一声,紧接着便听见尖锐的刹车声。   霍渊渊那小小的身子跌在地上,她隔着几米远瞧着,竟不知道是否有受伤。   小姑娘也被吓得不轻。   她瞪大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车,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地在狂跳。   有人推门下车,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将人拎了起来。   小姑娘还愣愣地说不出话,就被人抱进了怀里。   这人的怀抱又熟悉又温柔,还带着让她安心的气息,让她一下子没忍住,突然哭了出来。   “哇!爸爸,渊渊害怕!”   “渊渊要被撞到了……”   霍霖深低头,发现小姑娘正毫不客气地将鼻涕眼泪往他西装上擦。   那本就干净整齐的领带,如今更被她揉得皱巴巴的。   他哭笑不得,“你害怕什么,嗯?你不是一向胆大妄为么,大晚上的什么也不看就胡乱跑。”   “是奶奶不好,她非要我去姨家里。”   话说道这,霍渊渊又将这事想了起来,双腿悬在空中,一直闹着不肯进去。   霍霖深却没有金莹那边好说话。   后者因为刚刚的惊魂一幕,此时已是心惊胆战,只敢跟在小姑娘身后,满脸担忧着急。   可霍霖深却无论她怎么闹,都还将人牢牢抱在手上。   “去这家是哪里不让你满意,非得这么闹。这次是为了你姨的接风宴奶奶才带你过来的,你至少该保证礼貌!”   “我没礼貌,我就不去!”   小姑娘性子也不知像谁,坳起来也让人头疼。   霍霖深抱着他站在门边,将她抱在面前与自己对视。   深黑的眼将她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瞧着那张与许欢有几分相似的脸,心里不免更憋闷。   “爸爸你坏,奶奶也是。妈妈就不要我来……”   她不说还好,一提起许欢,霍霖深的脸色骤然便又沉下了几分。   “她就是惯着你。”   “别的不学,非学着不听话。现在就这副脾气,以后谁还治得了你!”   霍渊渊的回应是重重一声鼻音,顺道将头撇到一旁去,连看也不看霍霖深一眼。   她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便也乖乖缩在霍霖深怀里不乱动。   只是当他想将自己放下去的时候,却怎么也不肯放手。   “霖深,你们来了呀。”   人不多,陈云姗一眼便看见了过来的霍霖深。   她穿了件大红色的裙子,同色系妆容和挂在脖子上的水晶项链,让她看起来格外艳丽。   旁人一看便知道她此时的打扮,是下了功夫的。   霍渊渊听见她的声音,便立刻将脸缩在霍霖深肩膀里。   “渊渊,叫人呀。”   tang金莹轻轻拉了她一把,可小姑娘却只紧紧抱着霍霖深,怎么也不肯撒手。   遑论开口叫人之类的,压根是没有半点反应。   气氛有些尴尬。   霍霖深也能感觉到孩子的的不对劲。   他蹙了蹙眉,本还以为只是小姑娘闹脾气,谁料她见着陈云姗竟是这副反应。   似是畏惧到了骨子里。   “她今天不太舒服,你别介意。”   “哦,渊渊能来我就很开心了,伯母您还跟我说什么介意呢。不然就带她到我房间里休息吧?”   陈云姗小心打量了她几眼,小声建议。   可回应她的却只是男人一声淡淡的话语,“不必了,她认床。”   他径直将霍渊渊抱到了角落里空置的位置上,金莹和陈云姗寒暄了几句之后也跟了过去。   “渊渊这是怎么了?”   “不想来这里。妈,你既然把她带了过来,就该连子川一起才好。否则这丫头谁也管不住。”   金莹一时语塞,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不是你今天说的那番话,吓着我了么。我还真以为你打算那么做,才没多想就把她带过来了。”   “你放心,子川我也让人接回了家里,以后他们俩还是能在一块的。”   霍霖深垂眸,看了看赖在他身边紧紧贴着的小姑娘,忽然伸出手抚了抚她的脸。   “我今天说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渊渊还小,离不开母亲,许欢如今也是,离不开她。所以还希望您理解。”   “霖深你是疯了么!”   金莹太过惊讶,以至于声调提得太高。   一时间便都有人朝这边看来,她有些尴尬,连忙敛起情绪。   “霖深,渊渊可是你女儿,你怎么舍得。我不管,我就这个一个孙女,这几年天天照顾着相处着,就算你舍得,我也不行。”   霍霖深却只低头望着身边那张红嫩的脸蛋,又伸出手指捏了捏。   陈云姗正好看过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从未见过霍霖深用那样饱含深情又格外不舍的眼神望着谁,更不曾见过他身上那无奈到极致,以至于连气息都萦绕着忧伤的表情。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天之骄子。   他从小到大想要而得不到的人或事,不该只有自己么?   “爸爸,我今晚要跟你住么?”   孩子总是那样敏感,立刻便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小姑娘怯生生地拽着男人的衣角,细细问,“欢欢没有来,我要跟你住么?”   “嗯,你愿意的话今晚是。”   “子川也在家,就等你回去了。”   霍渊渊这才点点头,漂亮干净的眉毛皱了皱,嘴唇一瘪,便犹豫着同意了,“好吧,反正只是一晚上。不然太久了我怕欢欢会担心,她今天都没有打电话告诉我呢。”   以往若是要回霍宅,欢欢总会给她电话的。   霍渊渊这下想起来了,在自己的小包包里摸来摸去,总算摸去了手机。   可按了按,才发现屏幕始终是黑的。   “咦,什么时候关的机呀……”   霍霖深往旁边看去,正对上金莹略显心虚的脸。   他瞧着霍渊渊按下开机键,手机甚至连电量都还是满的,便又了然于心。   他轻叹,心道只怕又会横生枝节。   “这样吧,你给你妈妈打个电话,让她别担心。”   “好。”   小姑娘正按上拨号键,对方还没有接听。   可陈家的大门却又已经被人推开。   来人动作弧度很大,夸张的声音对旁人有所惊扰。   原本已经坐好各自座位的宾客都不约而同朝门边投去视线,面生讶然。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好,我不碰你   霍渊渊一瞧着那走进来的人,便立刻站了起来。   小脸上刚刚还有些不开心的表情,此时已经立刻换成了笑脸。   她哼哧哼哧从座位上下去,立刻就要往许欢的方向跑去。   “渊渊你等等!”   金莹一把将人抓了回来,困在怀里。   许欢这才瞧见坐在这边的小姑娘,她便径直往这边走来屋。   “你怎么来了?”   霍霖深蹙了蹙眉,将手里的筷子放下,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扣在桌面,发出淡而清脆的声响。   “许欢是我的朋友,我特意邀请过她的,过来不很正常么。霖深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愿意看见她。”   陈云姗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身上那一袭大红色的裙子,本就美艳。手上端着的红酒杯偶尔摇晃下,里面鲜红的液体晃出细细的弧度,更引人注目。   “人既然到了,就在这边坐吧。林姐,再给许小姐端个椅子过来。”   “不用了!”   许欢无意与她纠缠,她没有半分犹豫,目光便直直射向霍霖深,“为什么要把渊渊带走,霍霖深你什么意思,说好的到老爷子回来之前,现在就打算反悔了么?”   “欢欢……”   小姑娘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便低低喃了几句。   她在金莹怀里挣扎了下,还是没逃开,便干脆不说话了,就这么直勾勾盯着许欢。   后者此时没有顾上霍渊渊的心思,她心里越发着急和担忧。   生怕霍霖深就这么将孩子带走。   男人垂了垂眸,终于起身,修长指节缓缓收敛起来,放在身侧。   他低声开口,声音很阴郁,可沉沉的嗓音又正好能被整桌人听见,“这件事你打算在这里跟我谈?”   “是!”   许欢才刚应下声,整个院子便都安静了下来。   谁都知道许欢是霍霖深的前妻,是霍家小小姐的亲生母亲。   上一回她出现在陈霍两家的订婚礼上,毁了陈羽姗。   这一次竟连陈云姗的接风宴也不放过?   “许欢,这里可不是你家。有什么时候我们回去再说!”   金莹一向顾着面子,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公布了出来。   可许欢自从知道渊渊被她悄无声息带走之后,情绪便一直处于不冷静的状态。   “伯母若是不愿旁人知晓,就不该偷偷带走渊渊啊。”   金莹一时语塞,手上力度因为紧张的情绪而变得松缓。   小姑娘便抓住这个机会,立刻从她身上滑了下去。   “欢欢,你们别吵架。”   霍渊渊突然有些害怕,她站在两人中间,想靠近许欢,又生怕金莹生气。想继续在金莹身边你,又生怕许欢板着脸。   “渊渊不想看你们吵架……”   小姑娘快哭出来了,那张圆润的小脸蛋此刻粥成了一整团。   她连声音都带着淡淡的低泣,着急跺脚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疼。   许欢强忍住心里的酸涩,直直立在那,生生按住想去抱她的冲动……   “我不管你怎么说,渊渊是我亲孙女,抚养权也在霖深身上。你别以为这段时间让她跟了你以后就归你了。是,我之前是希望你能和霖深复婚,这才同意让渊渊跟你一段时间。可现在既然你们不可能,云姗也回来了……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渊渊跟着你。”   金莹这话一说,最震惊的反而不是许欢。   而是坐在一旁,饶有兴致观战的宾客。   有人开始议论纷纷。   无非便是陈云姗和霍霖深之间那些风流韵事,以及许欢当年手段频出,却仍旧斗不过陈云姗落个离婚下场的故事……   许欢全身僵硬,她再坦然,而在旁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的时候,心里也都会憋闷。   于是看了看金莹,视线又渐渐扫过在旁边的所有人,终于深吸一口气,恢复镇定。   “其实还是我太天真了是不是,以为一切都还可以和解、以为你们还会良心发现。”   她想起霍霖深这段时间曾信誓旦旦地保证。   想起他总哑着声音告诉她,“许欢,我不会再伤害你。”   她至少是信了这句话的,以为他们不会动她的家人。   可最终……   许欢笑了笑,终于缓缓将目光移动到霍霖深身上。   后者拧着眉许久没说话,双眉间蹙成深深的一道沟壑,“霍先生要和谁旧情复燃与我没有任何关系,陈家二小姐也好、大小姐也罢,哪怕失踪这么多年也都还活在你心里。又怎么会是一个我能阻止的。我费再多的心思,也无非是想要回女儿而已……”   “够了。”   霍霖深到这时   tang才终于开口,打断了她可能说出口的,更残忍的话。   他紧紧皱着眉,线条分明的下颌也绷成了一条直线。   可金莹见状,忽然将渊渊抱了回去,气势凛然,“你心里清楚就好,渊渊以后你就不要再肖想了!”   “妈!”   霍霖深骤然提高了音量,厉声呵止了她。   他眯起眼,看了看僵硬的气氛和形势,突然抬手、握住了许欢的。   “你跟我出来。”   许欢自是不肯,挣扎着不愿离开。   可她那点力气,哪里是霍霖深的对手,当即被强行拉了出去。   “你放开我!”   外面很冷,许欢挣扎着将他甩开,下意识抚上发疼的手腕,愤恨交加。   一阵风吹来,将她本就凌乱的发尽数吹到脸上。   许欢将之抚到耳后,扬起下巴瞧着他。   “霍霖深你带我出来做什么呢?我一个人,总之是抢不走渊渊的是不。你无非就是怕是失态伤到陈大小姐。”   许欢嗤笑,“你放心,当着渊渊的面,我至少还会收敛着点!”   “够了。”   男人无奈,浓眉蹙拢,下颌紧绷。那被他放在身侧的双手终于扬起,落在许欢肩头,“我无意将渊渊抢走,更不会因为其他人阻止你。只是里面那么多人,你跟谁闹,也闹不过。”   “许欢,你不该总是想当然,嗯?”   “呵……”   许欢没有任何犹豫的,拨开他的手。   她默默扬起脸,退离了两步,“说得真好听。似乎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都是在默默为我着想。”   霍霖深扬了扬眉,以为她终于不再那么偏激,终于能正视两人之间发生的所有事。   那因为愤怒而绯红的脸颊,如今在路灯映衬下,竟格外妖冶。   夜幕深沉之时,此时的许欢在黝黑的天幕旁,格外迷人。   霍霖深将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深黑的眼直勾勾落在她身上,许久也不曾移动开。   可许欢却只凄然一笑,艳红似血的下唇上,是被她咬出的一排红印,“你为我着想,所以我在里面呆了五年……”   “你为我着想,所以我哥现在正面临起诉、所以我们家继续分崩离析、所以连渊渊的抚养权也一并拿走了!”   “霍霖深,你若是真为了我好,就该放过我哥,就该把渊渊给我!”   她声音尖锐,还有些干涩嘶哑。   因为过于激动而血气上涌,一时间竟抑制不住地呛咳起来。   男人眼睛瞠然瞪大,没有半点犹豫就朝她伸出了手。   可才碰触到许欢,便被毫不客气地甩开。   “你别碰我!”   许欢又退后几步,每每他上前,她便像见了什么恐怖的事物,漠然避开。   他不过是想帮她顺顺气……   霍霖深看了看她激动的神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悬在空中的手。   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他突兀地将手收回来,放在身侧。   “好,我不碰你。”   那声音低低哑哑的,却又柔又温暖。   许欢还当自己听错,有些不敢置信。   她便半信半疑地扬起脸看着他,眼睛里却都是戒慎。   霍霖深突然敛起了情绪。   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欢就已经开始抵制他了。   他渐渐发觉,以往亲密无间的记忆都渐渐开始模糊了起来。从六年前开始,他便亲手将这个曾深爱自己的女人一步步推远……   “霍霖深,我有时候真不懂你,你若真的被心里的内疚逼得难受,若真心想弥补什么。又打从心底不愿意给我想要的……那就请你离我远远的。   “我现在看见你,就会想起以前那些事、想起还被拘留的我哥,想起渊渊、我觉得喘不过气。”   他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问。   许欢好似没有瞧见他眼底的伤,那被不知道多少情绪凝结而成的情绪,沉淀在眼底。   她是明知如此,却还坚持这般说话的。   许欢总不愿再和这男人纠缠不清,更不愿因为他做的一些事而心软。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突然又失去了一些东西。   霍霖深哑声开口,发丝凌乱,落了一缕在眼角,正好将他冷硬的五官线条软化了一些。   那声音很低,也被风吹散了一些。   “许欢。”   他突然唤她,哑哑沉沉的,像教堂里响彻天穹的梵音、像以往的某天夜里,他曾在她耳边说的话。   以往每一次,都会许欢悸动异常,往往连心都酥了一样。   而这回,她面上只余下漠然。   “   你真就这么怨我恨我?”   许欢轻叹,“是。”   男人眯了眯眸,又仰起头看了看没有繁星的夜空。   许欢瞧不见他的表情,便只听见耳边那道熟悉的声音,“好,那你要我怎么样才肯消气?”   “我希望永远也不要再见你。”   许欢说这话,没有半点犹豫。   哪怕是看着他的目光,也依旧干净清澈。   男人忽然全身僵硬,半晌之后才勉强扯开唇笑了下。   而留在唇畔的,都是苦涩。   他很想揪着自己心口,将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苦涩压制住。   却又只能握紧双拳,漠然点头。   “我知道了。今天你先回去吧,明天周末,我会让人把渊渊送到你家里。”   “那我哥他?”   许欢心里还记挂着梁琛,一时情急,便追着他问。   霍霖深走了几步,才听见她在身后的追问,便也没说话,只用眼角余光瞧了一眼她的影子,“渊渊是我的女儿,为她着想是我该做的。梁琛与我,却没太多关系了。我已经让了一步,剩下的、你总不能一直不劳而获是不是?”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可我哥他之所以被起诉,不是因为你么。那么到时候还是……”   “许欢,这些就够了。”   他打断了她。   许欢张着嘴,听他说话。   可面前的男人却只留着一道背影给她。   许欢什么也没听见。   她后来想,或许霍霖深当时是说了什么的,只是背对着她、又逆风,所以最终什么也没听见。   继而霍霖深脚步沉稳地渐渐走远。   直到消失在视野里,许欢耳里也依旧是空荡荡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早该放开你   霍霖深面无表情走了回去,他最后也只是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却终究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   他想说许欢。   我早该放开你。   只是越要放开,就越不舍而已。   陈家客厅里气氛依旧热烈,许欢的离开似乎并未对其他人造成任何影响添。   陈英先说了一番话,面面俱到又不经意地捧了几个人。   而后便又叫陈云姗挨个儿敬酒,给足了面子屋。   霍霖深走回来时,身上气息冰冷又漠然,垂落的发丝被他随意拨在一旁,连整体的领结都被扯了开来。   陈云姗正好停在他席位旁。   她满脸都是笑容,模样高贵又冷艳,只在见着霍霖深的时候,打心底里开心,“霖深你回来了,许欢呢?”   “她已经回去了。”   霍霖深只坐下随意吃了点东西,便不住在看腕表。   “我待会还有事,这就准备离开。”   陈云姗正好端起一杯红酒在他面前,霍霖深这番话说出来,让她脸色很是难看。   “欢欢不来找我就回家么,爸爸是不是你凶了她她才不回来的。”   小姑娘耳尖,听了这话满心不悦。   她嘟哝着又是埋怨又是责怪,扭着身子连饭也不肯吃了。   霍霖深这回倒没有去训斥她,只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圆嫩的脸颊里透着小孩子独有的嫩白色泽,而又衬着她生气的小表情,不知怎么的,竟让霍霖深的脸色在不经意中又沉下几分。   他身上的沉郁气息,总还带着淡淡的疏离和冷漠。   于是起身将霍渊渊抱了起来,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而后连招呼也不愿多打,便抱着孩子走远。   “霖深……”   陈云姗没有多加思考,便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   外头风大,她身上还穿着露肩的衣服,可却好像没有感受到半点冷意。   “霖深你等等。”   小姑娘是满心不悦的,霍霖深你听下脚步,她便格外不开心。   站在车子旁还伸出手拽着霍霖深的衣角,“爸爸,别过去。”   霍霖深当真也就没过去了,就在原地等着陈云姗靠近。   后者自然瞧见了小姑娘脸上的抵触,脸色一时青一阵白一阵的。   她还算识趣,没有直接和霍霖深说话,而是蹲下身体在霍渊渊面前,“渊渊是不是对阿姨有什么误会,阿姨很喜欢你的。”   “你为什么要喜欢渊渊?”   “当然是因为渊渊你可爱呀。”   小姑娘也算机灵,她在霍霖深身边甚至不会感到太害怕,长长地“哦……”了一声,抬起手挠了挠头,“可是你这样我会很烦恼,妈妈说如果别人随便说喜欢自己,就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如果那个人正好还是自己讨厌的人,那就更麻烦啦!”   她记仇得很,尤其是欺负过欢欢的人。   “渊渊,怎么总胡说呢。”   金莹二话不说将她抱到了车上,嗔了她一个白眼,一边替她系好安全带,一边给陈云姗解释。   后者脸色只僵了几秒,之后便渐渐恢复了冷静。   “可能渊渊因为她妈妈对我有所误解吧。没关系以后我和她多相处起来,关系会好的。”   陈云姗起身站直,纤细高挑的身形在红裙衬托下,越发迷人。   她却只将目光幽幽扬起来,落在霍霖深身上,像藏了整整六年的情意在里头,哀怨又凄然,“其实我同意举办这个宴会,就只是因为你一个人而已。现在你走,其他人我也没心思多看一眼。”   “霖深,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心怀芥蒂。是,因为我让许欢遭了许多罪,可能也是因为我才导致你们俩离婚。可你也要记得,没娶许欢之前,甚至你们俩刚认识的时候,你也跟我说过并不在意她的不是么。”   “后来就算你们结婚,我们也并未有过任何越矩之事。是她疑神疑鬼才闹成那样,可就算如此,你也要相信我这六年真的不是故意不出现,其实我一直在养伤……”   “我没有不信。   他轻声开口,声音柔软却平稳。   如今提起六年前,他心里还会像被什么堵塞住了一样难受。   陈云姗张张嘴没说话,她听见霍霖深轻缓的声音,还以为自己会很感动,可总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没有自己。   “里面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你,进去吧。”   霍霖深眯了眯眼,丢下这么一句。   话一说完,他便径直绕到驾驶座上,车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   金莹没了法子,只得跟上。   她刚坐上车,就听见父女俩的对话。   “爸爸,渊渊真的不喜欢她。渊渊以后能不能不见她啊……”   霍霖深没回应。   tang金莹便伸长脖子打量了他几眼,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   男人等了半晌,在后视镜里打量着霍渊渊。   小姑娘并不开心,嘟着唇坐在后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霍渊渊,你在想什么?“   她眨了眨眼,几乎没有多加思考就脱口而出,“想欢欢。”   男人一窒,“就一晚上跟爸爸住,也想她么?”   “想。”   霍霖深沉默了下,将视线收了回来。突然再开口时,便已换上一副怅惘若失的面容。   他的唇被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而后轻笑着说道,“也好,以后就都跟着她吧。”   “你说什么?!”   霍渊渊还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坐在她旁边的金莹却已经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她紧紧拽着前座车椅,若非车子正在行驶中,她怕是会立刻价将头探过去。   没有人回应她,霍渊渊眨眨眼缩在角落里,满脸狐疑不解。   “霖深!妈不是非要你做什么决定,可你就算为了补偿许欢、也不能这么随意啊。渊渊是你的女儿,是我的亲孙女!我现在就她这么一个孙女,辛辛苦苦养了她六年,难道就这么拱手让人?!”   车内气氛太过僵硬。   若是许欢听见这番话,便会知道金莹今日为何会执意将霍渊渊带走了。   只是她如今已经回到许宅,回到那个越发空荡荡的家里。   她呆呆坐在床上,给顾柳打电话,却在电视里看见了她正在直播的新闻。   而后给王默打电话,可对方始终关机……   直到将手机通讯录都翻看了一遍,却不知要寻谁。   房间了异常黑暗,她蜷缩在床上,牙齿咬在膝盖上,像一只猫,在暗夜里摩擦着自己的牙齿。   以前不知道渊渊还在的时候,也没觉得家里冷清。   如今习惯里家里两个吵闹的孩子,突然间变得安安静静的,哪怕她将电视关上也听不见任何声响时,方觉可怕。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渊渊呆在她身边,更习惯。”   霍霖深面对金莹的质问,说了与许欢一样的话。   他面无表情瞧着前方,车速始终控制在40,平平稳稳的、没有半丝差距。   那干净修长的指节只要在提及许欢的时候,才略有紧握。   “女孩子呆在母亲身边,比在父亲身边要好许多。渊渊之前一直有自闭症,这么多年也未曾治好,如今她这般开朗的样子,以前哪里见过。”   “那是因为尹医生治疗得好!”   金莹愤愤不平,“你也不会天真地以为这孩子就因为和妈妈呆了段时间,病就全就好了吧?”   她冷笑,看了一眼霍渊渊,后者正瞪大眼睛满脸不解地瞧着她。   金莹一时有些心虚,“总之,我绝对不同意!”   气氛又陷入僵局。   只余下淡淡的轻音乐流淌在车内。   霍渊渊实在坐不住,身子扭啊扭的,没个安份。   她想了想,也知道自己再不说话,奶奶和爸爸还得继续僵持下去。   便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你们一直提到渊渊,可就是不跟我说话呢?”   她反手指着自己,肉乎乎的指头碰在自己的鼻尖上,“难道渊渊不是最重要的么?”   “是,你在奶奶心里一直是最重要的。可在你爸爸心里就不知道了。我们现在讨论结束之后,说不定以后你就再也见不到奶奶和爸爸了!”   “啊?”   霍霖深拽紧掌心骨节上露出细细青白色泽,“别听奶奶胡说,渊渊以后就跟妈妈住在一起。但爸爸和奶奶还是会常常见面的。”   “哦,那不是和现在一样么?”   她最近一两个月,岂不是一直和妈妈住在一起,却又能常常瞧见爸爸和奶奶嘛。   金莹一时语塞,半晌没说出话来。   还是霍霖深顿了顿,小声“嗯”了下,“没错是这样,你愿意的话,以后会一直这样。”   “哦耶,那很好呀!”   霍渊渊“咯咯”笑了出声,甚至还眨巴着眼睛凑到金莹身边,问她为什么不同意这样?   她哪里知道抚养权转移代表着什么。   哪里又会看见霍霖深阴郁到极致连话也说不出的脸色……   金莹突然觉得心里格外酸涩,她一把将霍渊渊抱在了怀里,差点哭出声。   “你这小丫头片子,可真是没良心。你说我当初怎么就没生个女儿,至少女儿贴心啊。生了个儿子,打小就不听话。好不容易多了个乖孙女,又变成了别人家的……”   她越想心里越苦,还在车上就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渊渊、渊渊……你就不能和奶奶在一块么?”   小姑娘一脸的莫名其妙,可一贯乖巧的她此时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也便由着金莹将她抱在怀里,说些她完全听不懂的话。   霍宅外停着车。   车内坐着一个人,看见他们回来便立刻跟上。   金莹认出了车牌,也认出了文鹏。她目光微微往下,就看见了那被文鹏握在手里的文件。   一时间悲从中来,别开脸走了进去。   “老板,您要的我给带来了。赵律师说一切都合法合理,只要您在这里签个字,到时候许小姐也签字了就成。”   霍霖深于是摊开手,“拿过来吧。”   条文不算多,霍氏律师团首席亲自出手拟定的条款,自然无误。   只是他常年养成的习惯,还是会仔细看一遍。   文鹏在一旁候着,见到霍渊渊蹦蹦跳跳跑进去,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您说小小姐就留在家里,多好。公司上下都很喜欢她呢。”   “她不管住哪里,都还是霍家的小小姐。”   “那是……可那毕竟不一样啊。谁知道以后许小姐会不会再嫁,尹家那位可还没死心。”   “自然孩子嘛,能和亲生父母生活在一起,是再好不过的。您要是把梁琛的事原原本本告知许小姐,她也不至于对您这么大敌意。”   霍霖深正在签字,笔触落了一半,又停了下来。   顿了两秒之后,他轻声道,“原原本本告诉她?告诉她她大哥一直对她有想法?还是告诉她其实最信任的人其实一直在背叛她?   够了。   他“刷刷”签好字,将之收回到袋里。---题外话---今天的二更结束共8000。   然后凌晨应该没有更新了,有可能也很晚。大家最好不要等了哦~我会心疼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替我谢谢他   第二天是周末。   许欢一大早便已经醒来。   餐厅里有淡淡日光照射进来,映在干净的瓷盘子上,很容易让人觉得暖暖的。   可许欢似乎一点温暖都感觉不到。   坐在她对面的梁孟音憔悴了不少,手里拿着的吐司面包,有一搭没一搭地吃了几口屋。   最后干脆轻轻一叹,放下了。   “梁阿姨,不吃么?添”   梁孟音勉强扯开唇露出淡淡的笑意,却怎么也无法继续下去。   她便摆摆手,“算了,没胃口。不过许欢你昨儿过去,你哥真是那样说的,让我们不用担心?”   “嗯,他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   许欢咬了一口,又将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您别太担心了,我想哥他自有打算的。”   她知道梁孟音这两天都担心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许欢便没有把自己心底的担忧说出来。   其实比起梁琛的自信,霍霖深似乎对这件事更要有把握一些。   “我听说这件事背后操控的,就是霍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家明突然放下筷子,冷硬开口。   这话让许欢骤然顿住,她一下子连话也说不好,甚至差点呛住。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便也只能小声解释,“我并不知道原因,我问他他也是不回答的。”   大约,彼此之间有私人恩怨?   许家明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显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可许欢总还觉得餐厅里气氛压抑得可怕,她匆匆吃完早餐便已准备离开。   习惯性地上车,习惯性地想叮嘱孩子们坐好、系上安全带……   可她才刚张开嘴,溢出到唇边的话就变成了苦涩。   “好吧,孩子们都不在。”   没了法子,她只能好好去公司工作,至少要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不能乱了方寸。   可这才刚刚将车子驶出许宅,迎面便又有一辆黑色汽车经过。   许欢轻轻撇了一眼,便瞧见了坐在后座的小姑娘。   “渊渊?”   她连忙放缓速度,在路口掉头回去,正好看见那辆黑色汽车停靠在家门口。   小姑娘今天扎着可爱的麻花辫,比同龄女孩更要多的发量让她的麻花辫看起来格外蓬松,正好从左边开始,将细碎的刘海全都梳拢了上去。   “谢谢文叔叔送我们过来。”   霍渊渊很是兴奋,她总之还是喜欢许宅的,毕竟在这里有妈妈。   她还没有想过自己以后可能就见不到爸爸和奶奶了,只觉着能和欢欢在一起,是真真挺好的。   “子川,来帮叔叔的忙。”   文鹏吆喝了句,便走过去将那和霍渊渊人差不都高的行李箱给拖到墙边。   他默默往返一趟,看着文鹏将一个文件袋递到自己手上,狐疑不解,“这是什么?”   “这个啊,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待会你就把这东西交给你许姨,知道么?”   吴子川迟疑了下,终于点头,“不过文叔,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要把渊渊的行李也都搬过?”   她的行李?   听见吴子川提起自己的名字,霍渊渊才蹦蹦跳跳朝车子旁走过去。   她扬起脸,目光干净而澄澈。   文鹏本想搪塞过去,可一遇见这两孩子,又软了下来,“行行行我就告诉你们,听不听的懂我可不管。”   “没关系,你说就好。”   吴子川总还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在文鹏答应了之后,便目不转睛盯着他。   “小小姐以后恐怕要在这边长住了,所以行李自然是要多带点。一年四季的衣服玩具和她要用的画纸,都带上了。还缺什么到时候再给送过来。”   “长住,是多长?”   吴子川异常聪慧,总是第一时间抓住敏感点。   文鹏一时只能苦笑,他挠挠头竟不知要如何回答。   只好含糊其辞地说了句,“只要你们自己不想离开,就可以一直住下去。”   吴子川闻言,皱紧了眉宇。   这下,他看着文鹏的目光更加谨慎和戒备了。   而霍渊渊还什么都不懂,只顾着在他身上翻找看有没有私藏起来的棒棒糖。   许欢掉头回来花了不少时间。   正好文鹏在对两个孩子说些什么,他手里那个被捧着始终不愿意放下的纸袋,被交到了吴子川手上。   后者并不知道要如何去处理。   他想了想,突然看见从旁边开过来的那辆汽车,立刻眼睛一亮。   “许姨,我们在这边!”   霍渊渊听见了,也跟着喊,“妈妈我们在这边。”   文鹏   tang一瞧见许欢,竟还下意识有些紧张起来。   他只勉强笑了笑,冲许欢挥挥手。   “许小姐,我是听命送小小姐和子川过来。”   许欢打量了他一眼,又瞧着身后好几个硕大的行李箱,有些不解。   “这些都是小小姐的行李,子川的是这一箱。另外这些都是国外订购的画纸,大约够小小姐再用半年了。订购地址也写在里面了。”   “怎么,他决定让渊渊再跟我住半年?”   许欢翻了翻后备箱里的东西,塞得满满的都如文鹏所说。   她不免也有些狐疑。   文鹏轻叹,把那份纸袋又拿了回来,神情有些怅惘若失。最终也只能轻叹地说道,“不是半年,您好好看看、是永远。”   许欢正在拆文件袋的手指骤然顿住,她完全是不敢置信地扬起眼,正对上文鹏打量着的目光。   “你说什么?”   文鹏便努努嘴,示意她将之摊开。   许欢这才迅速将里面的几张纸抽出来,映入眼帘地便是几个大字、抚养权……   “老板已经签字同意了,算是放弃了小小姐的抚养权。其他的条件也都听了您的,写上去了。附加的条件只有一个,希望至少不要让小小姐改姓。”   “叔叔、抚养权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一直听见自己的名字,探出头来瞧着他们。   可文鹏和许欢一时间都没有理会她。   甚至后者只盯着那几张纸,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   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怎么会突然同意……我没有想到他会同意的。”   许欢没发现自己的声音甚至都有些颤抖起来,因为太过兴奋而有些抑制不住。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失去渊渊的打算,金莹的强势、霍霖深的冷漠,让许欢最近都不敢去想抚养权的事。可她没料到,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霍霖深却送来了这个。   “老板其实一早有这个打算,但是您也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这么做。对他来说小小姐就是你们之间最后的联系,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放开的。”   许欢抱着霍渊渊的动作骤然一僵。   她猛地想起前几日他就在这里对自己说的话。   “许欢,如果你能拥有渊渊的抚养权。那一定不是你抢走的。”   “而是因为我愿意。”   她心里一悸,说不上原因。   只是现在,已经到了他愿意的时候么?   文鹏见状,欲言又止。   他迟疑了很久之后,总还是决定多嘴说几句,“按说老板的事我是不该插手的,不过这段时间他真的为您做了很多。您如果有心去看,总是能发现的。”   许欢怔了几秒,摇摇头。   她就算有心去看,却也不愿去的。于是笑了下,清浅淡然,“何必呢。不管他因为什么做出的决定,总之我现在所有的目的都达到了不是么?他既是放弃了抚养权,以后渊渊也就归我了。我何必再去寻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爱情什么的,她早已不需要。   许欢耸耸肩,将霍渊渊抱了起来。   小姑娘顺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发拂到脑后,心里似乎也感觉到哪里不对。   “替我谢谢他吧,至少这件事我总该感谢他。另外,希望他好好珍惜身边的人。”   言尽于此,也就够了。   许欢心里清楚,霍霖深能做出这个让步,或许背地里还为她做了更多。   他一向是那样的人,行为举止总让人摸不着头绪。   可她如今却不愿再去找去寻,就这样什么也不知道,如同陌路一般、关系反而平静。   许欢想,人偶尔还是该自私一些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对她像个一个陌生人   “您是不是因为梁少的事心有芥蒂?”   许欢一手牵着一个,已经走到了门边。   可突然间身后传来这句话,让她身形骤然一顿。   文鹏还算了解她,总能一针见血,“气势吧。您不信任老板、或者压根不愿意再与老板有瓜葛,这都没问题。可您至少要相信他现在不会再故意伤害您。”   不久之前,霍霖深也曾说过一样的话屋。   许欢便摇摇头,干脆站在那让子川去叫人出来搬行李,自己则默默看了他一眼。   她迎着风将略显凌乱的发扎了起来添。   “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   她冷然一笑,眼睛里藏着的情绪,只有漠然。   她也曾不止一次想过要更信任他,想过忘记以前的一切,甚至想过和他重新开始。   可脑海里但凡升起一丁点这样的念头,她便将之掐掉。   “是,老板的确做了许多对不起您的事,但您也要站在他的角度上想想问题。您二位的婚礼本就不是出于自愿,之后又出了那等事。那样相似的惨状二度出现,您让他怎么想?”   许欢垂眸,睫毛刷的一下遮了下去,将整个眼睛都遮住了一半。   她下意识地要去握紧手掌,没料到小姑娘还始终乖巧地任由她牵着手。   这一握,霍渊渊便吃了疼。   “渊渊痛。”   她低低抱怨了声,许欢几乎是反射性地就将手松开。   望着小姑娘皱起的脸,许欢便也只剩下满脸的心疼和怅惘,“对不起啊渊渊,你先回家去好不好,妈妈待会还要去上班。”   “我和你一起。”   她不乐意呆在家里,处处安静寂寥不说,连一向疼爱她的姥姥,也一直苦着脸。   许欢点点头,轻捏了捏那张软绵绵的脸,“好。”   “霍奶奶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但那终究不过是陈年旧事了。文鹏,你还看不出来么?我和他压根没有可能。且不说我们这间的恩怨没有那么容易化解,哪怕单单说感情,也早就没有了。”   “您怎么会以为没有呢!”   文鹏突然着急起来,他的手机响起,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既不敢接、也不敢挂。   便隔着一辆车四下看了看,这才急急解释,“老板不爱把话挂在嘴边,以前他对您多好您是知道的。有求必应,答应了您要去旅行,哪怕高烧不退也非要按时按点到。还有那次你要参加红城的创业十佳青年评选,不也是老板亲自把其他人摆平的么。还有……”   “这些我都知道!”许欢打断了他,嘴角抽搐着,无奈又愕然。   她的黑发披散在肩头,正被风扬起,衬着身上的白色长裙,在渐渐升起的日光下,格外清新。   有人在远方看着这一切,却没有人发觉。   又沉吟了几秒,眼睛垂得低低的,“我能明白你的好意,只是那些都过去了……”   “没有!”   文鹏的话太大声,竟径直将许欢的声音都给打断了。   她扬起眸,讶然失笑。   文鹏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挠挠头无端觉得背后一凉。   手机在刚刚响起的时候就被他关成了静音,而此时又开始狂放地震动起来。   他用力握紧,冲许欢一笑,“别的我不方便多说,但至少梁少,您要多了解才是。您觉得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温和体贴,面面俱到。”   许欢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说出这几个字。   “是,看起来非常符合梁少的作风。那么我也送您几个字——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话里话外的,暗示太明显。   许欢炸毛,“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最近王默王小姐也失踪了吧,她和梁少关系也还不错,这么大的事,竟也没露面?”   王默?   许欢摇摇头。   “默姐现在不方便出现在公众面前,她和我哥只是一般关系而已。何况我并不知道她在哪里。”   “她挟恩请老板帮忙,让她消失一段时间。老板同意了。”文鹏摊开手,“当然这事是老板亲自办的,所以现在在哪连我也不知道。太太,我这么称呼您还是挺舒服的。我可不想是最后一次这么称呼您啊,老板在感情方面其实真挺单纯,霍奶奶在他年幼时就去世了,再过几年父母也离了婚。他算是独苗……”   许欢明白他的意思。   霍霖深这个人,一向自我。   他自小便是天之骄子,很少有朋友、也很少交朋友。   陈家姐妹也好、陆良明也好,怕也就是他仅能称为朋友的人。   “可那又如何?难道你想用这个理由,劝我回头?”   “不。”   文鹏耸耸肩,“我只是不说出来不痛   tang快而已,您知道,人只有对自己最害怕的东西,才会逃避。”   “他现在就在逃避你,所以如果您不会主动见他,那么日后就真的天各一方,难有相见之日了。”   他说完摇摇头,又轻叹了一声。   也不知是在叹息许欢和霍霖深的事,还是叹他自己特意多说的这番话。   能做的,却是都做了。   他跟了霍霖深许多年,了解他的性格也了解他的自尊。   做到这个地步许欢还是厌恶的态度,他怕是也不可能再继续下去。   “无论如何,我希望您好好想想。”   许欢瞧着他上车走远。   脑子里一时间乱乱的。   她咬着唇,任凭头发又垂落了下来,将半张脸都遮住。   脚下影子越来越长,她抬起手,便露出纤长的影子。   “妈妈,姥姥似乎不太开心。”   小姑娘不知何时又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还特意背上了一个斜挎包,嫩黄嫩黄一只鸭子,正挂在她腰间。   “是因为舅舅对不对。他还在警察叔叔那里么,他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许欢摇摇头,“可能没那么快。”   事实上,她没有任何头绪。   “哦。其实不在挺好的……”   霍渊渊嘟哝了几个什么字,许欢没听清楚。   她只发现小姑娘的手指在包包的带子上来来回回地滑动,脚下也不停地踢着小石子。   连那平日里总笑嘻嘻的脸蛋也搭了下去,被斜斜照射过来的围墙影子遮住。   许欢心里一动,凝眉问她,“渊渊,你喜欢舅舅不?”   “啊?”   “怎么、很难回答,梁琛舅舅。给你买过玩具的梁琛舅舅。”   小姑娘听了许欢的解释,头垂得更低了。   可哪怕如此,许欢还是感觉到了她轻轻摇晃的头……   “渊渊也可以喜欢他的,欢欢你不要又不开心。”   霍渊渊十分紧张许欢的情绪,每每许欢一沉下脸,她便变得紧张兮兮的。那张干净漂亮的脸蛋此时整个皱了起来。   她看见许欢蹲下身,便立刻伸出手到她眉结。   轻轻抚了下……   “妈妈没有不开心,只是渊渊能不能告诉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梁琛舅舅?”   “不知道。”   她摇头,嘟着唇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忽然仰起头,“你跟我说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那不喜欢一个人,也不需要吧。”   许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便径直将霍渊渊牵着往车子旁走去,“叫上子川,我们一起去上班。”   “好!”   不远处有一辆不起眼的车子内,有人坐在驾驶座上。   细细的日光从头顶洒落下来,正好落在他鼻梁上,光洁的下巴和深黑的眼眸形成鲜明对比。   从头至尾,一直用那样幽暗通透的目光瞧着远方,像瞧着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渐渐远离自己。   神情越来越痛苦。   良久。   他低下头,看见了手机上的信息。   ——————   陆良明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若非楼下精品街里常有出没美女,若非这个地段是他特意挑的。   否则哪怕是他手上精心调配的酒,也拦不住他的脚步。   外头是一幢幢摩天大楼,他瞧着隔了不过两条街道的某处建筑物,隐约可见的“日报”二字,心里突然烦躁起来。   “叩叩叩。”   有人敲门,三声之后便走了进来。   陆良明猛地起身,差点炸毛,“怎么回事,进门之前先敲门懂不懂啊!”   男人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便随意脱下外套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我敲了。”   陆大少爷一时语塞,“那、那也该等我应。万一我带了女人回来正在亲热,被你撞见了岂不是药丸?”   霍霖深本不欲理会他,坐下之后拿起桌上的资料便开始翻看起来。   可陆大少爷一向有些恶趣味,见他不搭理自己之后、便干脆扬起声音,“堂堂霍氏总裁,连尊重别人**都不懂啊。你也换位想想,以前你和许欢在一起,那叫一个如胶似漆。我哪怕进你办公室都是小心翼翼的好不好?”   “就算那回在谁谁谁的生日宴上,你们俩在休息室里……”   “你有完没完?”   陆大少爷好不容易扳回一城,鼻子都快扬到天上去了,“我说的可都是实情,万一我正和女人……”   “说得你好像还能和女人做似的。”   迎面轻轻漂亮几个字,陆大少爷顿时化作雕像。   他猛地放下酒杯,从吧台几步跑回去,睁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我这事可还没多久,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你最近正四处找女人,可没一个能行的。所以就在这里买了处公寓,盯着那唯一一个能让行的女人。”   陆良明愣在原地。   他下意识吞了吞唾沫。   而后以风卷残云之势收起桌上的资料。   霍霖深只来得及保护自己手里的一份。   他蹙眉不悦。   “你凡事都这么清楚,你怎么不自己去查。你连我最近找过几个女人都知道,你怎么不把自己的女人搞定,啊?我最近对你真的很大怨气。远的不说就说近的,顾柳以前和我睡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明明她当时从我房间里出去被你撞见了,你却当没看见?!”   霍霖深摇摇头,默默将手里的文件看完之后,才缓缓扬起眼,“你现在不也知道了么。”   “我……”   陆良明在心里酝酿了一肚子的脏话,可对方依旧平静无波的模样让他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扬起手、又落下……   “行,这事当我没提。我也不期待你帮我,只要别扯我后腿就行。这些东西我分文不取,就全当我送给您了喂。”   霍霖深可没有客气的习惯,随意扫过之后,指着最后那份淡淡开口,“把这个也加上,胜算能多几分。”   陆良明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皱了皱眉,“我说你真想把他关个十年八年的啊。”   “否则我要你收集这些东西干嘛,好看?”   陆良明缩了缩脖子,还是按他说的将文件整理了下收起来。   紧接着终于敛起那副嬉皮笑脸,正色道,“另外,陈云姗这几年的行踪也总算有眉目了。”   “嗯,怎么样?”   “和她说的倒没有太大区别,一直在国外养伤。而且前几年也始终是意识不明的状态,不过……”   霍霖深端起一杯红酒,轻轻转动着。   他的视线一直随着里面的液体缓缓移动,直到这声“不过”。   “说吧,哪怕是怀疑。”   “她身边一直有人,一个男人。对外说是心理医生,但两人形影不离。到底是什么关系没人清楚,而这次她回到红城,那个人也跟来了。”   “叫什么?”   “秦绍。如果跟尹清明提起,他应该听说过。但这次回到红城,似乎有经商的意思。嘿,难不成也和尹清明一样,大家族少东家?”   霍霖深挑眉,轻轻缀饮了一口,不予置评。   陆大少爷顿时觉得自己像在唱独角戏,他“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你查梁琛我理解,可你查陈云姗几个意思?你觉得她也有问题?”   “不是觉得,是必然。”   这是霍霖深来这里之后,第一次这样正经地解释,“她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巧到不得不怀疑。吴萧楠逃走、陈羽姗自杀,还有最近的一些事。”   若说没有猫腻,任谁也不会相信。   只是让陆良明不解的却并非巧合,而是他的态度。   “你对她的怀疑,让我觉得她好像是一个陌生人。”他嘿嘿一笑,眸光狡黠而无奈,“如果她还是一开始在你心目中的陈家大小姐,你只会愤怒,一旦有人断定事实,你将会是最痛苦的一个。”   “但现在……你却主动去挖她想隐藏的一切。很刻意的想去证明什么。”   陆良明绞尽脑汁,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便只耸耸肩,轻声叹道,“总之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我还想过许多种可能,却没想过你跟她这么疏远。”   说到一半他又摆摆手,“算了,你心里应该有数。”   霍霖深若有所思,黑眸默默凝起。   他没有去理会陆良明那些分析,便只默默垂下眼眸,“陈云姗必然和这些事有关,其一是时间巧合,其二是这些与她目相同,其三是,就算无关,她也是隐患。”   他将杯子缓缓放下,正好发出清脆的声音。   陆良明笑出了声,手指扣在桌面,轻轻敲了下,略为讶异,“因为小丫头,还是许欢?”   这下的问题,回应他的便只是沉默。   男人倏地站了起来,走到窗户旁。   楼很高。   红城一大半的建筑物在这里都能看得见。   天气也好,他便端着酒杯轻轻缀饮一口,扬起眼眸瞧着远方。   ☆、第一百三十九章 很想看看人到底能变化多少   “都有。”   霍霖深缓缓吐出这几个字,突然拇指和食指便放在一起揉搓了下。他心里烦闷不安,想抽根烟却发现自己压根没带。   于是缓缓敛起情绪,将掌心紧握。   他站在窗户旁没有动静,只等陆良明走了过去之后才指着前面的建筑物说道,“快到午休时间了,你不过去?”   陆良明扬起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屋。   “据我所知,她们一般都在楼下餐厅吃工作餐。”   你知道就知道吧,用得着说这么明白添?   陆良明炸毛,“本少追女人还用得着你多话?霍大少爷,您还是多琢磨下您自己的事吧!”   这话一出,霍霖深终于挑了挑眉,收起了那副调侃的神态。   陆大少爷拿着外套本来准备离开,看了看时间才刚刚到12点,便又返了回来。   “不去?”   “咳!每天都这么早过去,岂不是让她以为我心里真在乎她?”   霍霖深低低笑了出声,下一刻心里深处又被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覆盖。   “昨天陈大小姐那个什么接风宴,你去了吧?”   “嗯。”   陆良明有些不解,“既然去了,有没有得到些什么消息?”   “没有。”   他只顾着照料许欢的情绪,哪里还记得自己的原意。   不过总算还好,“今天中午约了她吃饭。”   他抬起头看了看腕表,觉得时间正好,便一口饮进杯子里的液体,缓缓往外走。   陆良明轻嗤,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不过默默在他身后咕哝了几句,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听见。   自己倒是一直坐在这里等对方下班,人霍大少爷倒好,约的中餐,大老远的地方12点了却还没出发。   对,他也应该再等等才是。   “顾记者。”   可忽然间,走在他前面的男人扬起了手,正对着前面某处人群。   陆良明蓦地睁大眼睛,已然不敢置信。   “霍少?您也在这里用餐?”   顾柳放下东西走了过来,他便只打量了下霍霖深。突然间,刚刚还布满笑意的脸,下一刻便板了起来。   陆大少爷这下可就不太开心了。   他干脆推开霍霖深,自顾自站了过去,“我说你什么意思,见着我就这副表情?我是欠你钱没还还是怎样?”   “你没欠我钱,你欠揍!”   霍霖深没有再停留,漠然走了出去。   刚发动汽车,手机便不住响了起来。   他等了十几秒,才缓缓接通,听见里面传来女人柔婉的声音,“霖深,我已经到了。你现在在哪里呢?”   “还在路上,堵车。”   他正好伸出手,将卡交给了停车场的管理员。   “滴”的一声,却也不知对方有没有听见。   陈云姗还是那体贴温婉的声音,又婉拒了服务生的招待,轻声说道,“没关系,你小心开车。我也刚到不久。”   话落,这才挂断电话,却瞧着这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说不出的郁结。   服务生还没有走,见她打完了电话便小声解释,“小姐您看,中午人多。很多人还在等位,您的同伴如果还没有到的话,是不是先可以到旁边休息……”   “休息?”   她本不曾理会,可在对方说出这话之后,突然抿着唇笑了起来,“你现在是叫我到休息室和那群不知素质为何物的男男女女挤在一起?”   “还是你以为我订下的座位,别的人也能随意拿走?”   服务生脸色有些变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餐厅规定,如果座位超过半个小时还未曾使用的话,那……”   “那就怎么样?有什么话叫你们经理过来跟我说。”   陈云姗冷笑,艳红的蔻丹落在咖啡杯上。   她轻轻敲了下,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姐,这是我们餐厅的规定。就算您提前到了这里也是……要遵守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便戳中了陈云姗的心。   她猛地起身,将手里那杯咖啡泼在了服务生身上。   “现在我的态度是不是很明确了?如果你们经理还是这个意思,就把老板叫过来。”   服务生一时只觉愕然,餐厅里此时人来人往,竟也没有人发现这一幕。   她张着嘴想说什么,可一对上陈云姗的眼睛,便下意识退了两步,瑟缩着退开了。   她到角落里找到经理汇报了下情况,两个人便指着这边默默说了些什么。   陈云姗浑然不觉自己已被周围几桌的人指指点点,直到刚刚的服务生走远,她才又默默扬起手叫来人,“麻烦再给我上一杯咖啡。”   tang   直到又半个小时之后,人群渐散,霍霖深也终于到了。   他径直拉开座位,将外套搭在椅背上,“等很久了么?抱歉,路上太堵车。”   “还好,等你多久我都愿意。”   陈云姗立刻挥手叫来服务生将菜上好,自己则始终用那双魅惑的眼睛瞧着霍霖深,“我看昨天你离开的时候似乎有些不快,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呢。你还能约我吃饭,我真的很开心。”   “这是应该的。你回来这么长时间我也没有好好单独请你出一顿,也该听你说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霍霖深面色不变,只默默切开牛排,就着酱吃下。   他扬起的眸光依旧深黑,在越发安静的餐厅里,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让陈云姗着迷。   “云姗,你回来之后打算做什么?”   陈云姗骤然一僵,叉子没拿稳,上头的那块牛排差点掉落。   她便干脆放下,清浅一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回来之后不也还和以前一样么。我在陈家的股份还是能恢复的,大家也承认了我的身份。”   “你应该明白我指的不是这个。”   下一刻,陈云姗便干脆坐直了身体。   她只轻轻抿了抿唇,艳丽的唇彩因为用餐掉了不少,如今瞧着她的模样,却还依旧美艳不可方物。   见霍霖深没有再说话,她便干脆说道,“你想说,感情上的事么……”   “我们和以前那样,不好么?以前你还是会照顾我体贴我,在我生日的时候为我庆祝,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难道过了这六年,就不可以了么?”   “霖深……”   她突然伸出手过去握住他的。   霍霖深几乎是反射性地将她的手拿开,面色有些阴沉。   “很多东西都会变的,比如这附近的建筑、比如这家餐厅的老板、比如……人心。”   陈云姗骤然一僵,她将手放在小腹上,在听见霍霖深说出的这句话之后,猛地掐紧。   尖锐的痛楚提醒她此刻必须保持冷静,那面上已然有些僵硬的表情,终于又恢复平静,“你这是在暗示我,你的心已经变了么?是,或许很多人都有所改变,你也好、其他人也罢。可我的心还始终在你身上,从未改变。”   她重重抚着胸口,一字一顿。   “我的身子脏了,名声败落,现在别人提起我都觉得我不该出来见人,你嫌弃我也应该。若是因此远离我我也无话可说……可是无论你怎样,都无法阻止我的心啊。前段时间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回来,要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   “谁都知道陈云姗这个名字带着许多脏污,可我还是没有逃避不是么?霖深,这些都是为了你啊。”   她泫然欲泣。   这些话,倒并非作假。   霍霖深扬起黑眸瞧了她一眼,眸色深沉晦暗,叫人无法分辨里面的情绪。   他突然扬起手示意服务生走过来,指着桌上的牛排淡淡开口,“换一盘。”   “先生,是不合您口味还是哪里出了差错?”   男人眼睛不曾离开陈云姗,修长指节扣在桌面,轻轻敲击了下,“不,是与我以前在这家吃的同一款,味道相差太远。”   “哦那您可能是很久没有过来了,我们家去年就换了新厨师。是从法国请来的顶级大厨,口味较之先前是有些改变。不如您尝尝我们的这一款,是他最擅长的……”   “再换一盘一模一样的上来吧。”   他抿唇,而后终于垂下眼眸,随意拨弄了下,“我很想再看看清楚,这味道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第一百四十章 他眼睁睁看着她被打   陈云姗整个僵在那,手指整个紧紧握住,任凭尖锐的指甲掐在掌心里。那花费不菲价格涂好的美甲,被她生生掐掉了一块。   她面上挂着的和善表情,此时也渐渐维持不住了。   “霖深,变心的人是你。”   她放缓的情绪,渐渐地变得有些激动。艳红的唇角缓缓挑起,最视线最终停留在手边的咖啡上添。   于是手指轻抚上咖啡杯,将之拿起、又放下,“我当时就知道,你心里有了许欢,所以就算在当时你都没有想过娶我,何况六年后的现在。”   “只是霖深,你和我在一起,至少我还是全心全意爱着你。可你若还死乞白赖地缠着许欢,也只会让自己更丢脸罢了!”   男人面色沉下了几分,他眼睛里不知藏着什么情绪,总像能将人吞没一般。   那漂亮修长的指尖,便落在杯子边缘,粗砺的指腹在上头缓缓摩挲着…屋…   “是我对不住她,她如何反应都是应该。但我自认未曾对不住你,哪怕昔日向你许过诺言,却也是你最先背叛。”   “云姗,人心都是会变的。只是无论如何,该有个底线才好。”   陈云姗猛地起身,“你现在是认为我没有底线?”   “霖深!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现在还来指责我?你口口声声认为我不对,我倒想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他阴沉的面色不知何时又铁青了几分,连同黑眸里潜藏着的不知名情绪,也渐渐变成阴郁。   陈云姗下意识瑟缩了下,可在心里埋藏多年的怨恨和不满,终于还是让她站在了那里。   她扬起手,指着桌上那份牛排,“男人总会为自己找这样那样的借口,变心就是变心,何况还隔了整整六年!“   “啪!”的一声,霍霖深突然一掌拍在桌面上,阴鸷的眼眸骤然扬起,像根根利刃,直戳入她心底   “霍霖深……”   突然有人在身后喊了他的名字,熟悉的音让男人瞬间收起了身上的所有阴鸷和冷漠。   他面无表情站在那。   陈云姗则满脸的讥讽,“哟,这不是许小姐么,世界真小不是么?”   “我和霖深正在吃饭呢,没想到会看见你。要不一块?”   许欢摇摇头,她是连陈云姗那张脸都不愿意去看的。可刚刚还在门边便已经瞧见了两人,更看见了他们之间的僵硬气氛。   “吵架了?”   她抿抿唇,自然没有得到回应。   男人一直背对着她站立,僵硬冷漠、没有半点情绪。   “霍霖深……”   “跟你没有关系。”他在许欢再度开口之前,打断了她。   视线落在陈云姗身上,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许欢却只当她是不愿意自己和陈云姗见面,当即冷下面容,和身边的人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准备到座位上去。   “我无意打扰你们,只是想问问你默姐的下落。如果方便告诉我的话……”   “抱歉,并不方便。”   他再度冷漠而强势地拒绝了她。   许欢一时张着嘴巴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霍霖深你至于么?你把默姐藏起来算什么,我不过是想见见她。”   “她并不愿见你。”   霍霖深说完便已然转身,就从她身边经过。   高大的身躯带起一阵细细的风,他总步伐平稳,很好地避开了任何可能与许欢的接触。   直到离开了餐厅之后,也不曾与她有过任何交流。   哪怕许欢一直盯着那张脸,那双深黑的眼眸却也不曾有过任何偏移。   他没有看过她,一眼都不曾。   “看来我也该走了。”   陈云姗笑了笑,不知道的人瞧着她此时的模样,还会以为她和霍霖深相谈甚欢。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霍霖深对许欢的回避,反而证明了他对对方的重视。因为害怕再起情愫……   而她,却只像犯人一样,被质问、被指责。   “不过,我听说霖深将渊渊的抚养权给你了?”   许欢没理会她,转身欲离开。   她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他们,原本也不过是和小夏过来吃午餐而已,谁料会那样巧。   “你就不好奇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做?霖深可不是什么善人,他哪里会那样好说话,连抚养权都给了你?”   “毕竟、之前还争得不可开交啊。”   “陈云姗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欢总算如她所愿地站定在原地,没有更多余的动作,瞧着她的眼神依旧锐利。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一下。你们俩仇家都不少,小孩子自己在学校里,怎么也要小心些……是了,前些日子她不还被绑架了么   tang?被你的朋友。许欢你朋友不少,难保不会有下一回……”   “啪!”许欢扬起手,想挥下去。   她可以忍受旁人对她的诅咒和鄙夷,可在渊渊身上却受不得半点。   陈云姗挡了下,可身形一个不稳,踉跄了两步弄倒了路过的服务生。   “你长没长眼睛,走路是不看路的么?”   一通怒火又发泄在旁人身上。   她瞧着四处指指点点的人,终于收敛了一些。   可对于许欢那一巴掌,却总还耿耿于怀。   “你就嚣张吧,我等着看你以后……”陈云姗冷哼一声,眼睛眯了眯。   她本意也是恐吓许欢一阵,更确定了那小丫头是她的软肋。   真好,一个弱点如此明显的人。她日后若是想下手,岂不是再容易不过?   但此时许欢已经和小夏一起离开了餐厅,再没有给她说话的余地,也没有瞧见那张越发阴鸷的面容。   ——————   “小夏,你觉得默姐现在会在哪里?”   到下午,工作告一段落之后。许欢才又叫住准备离去的小夏。   后者摇摇头,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霍总行事不是一向难以琢磨么。我想既是他亲自帮的王默小姐,其他人怕是很难发现吧。”   “要我说,最有可能知道的人,应该是您呐。”   她么?   许欢如今在渐渐发觉,自己竟一点也不知道霍霖深的心思。   陆良明说他收集证据告梁琛,是为了她好。   文鹏说,他如今至少不会再伤害她。   可事到如今,她竟没有感觉到他的任何好意。   她不了解他,霍家能藏人的地方太多,单单红城就有好几处房产……   等等。   房产。   许欢突然起身,因为动作弧度太大而发出清脆的声响。   “您想到啦?”   “嗯,我先过去,你有事给我电话。”   “好的。”   小夏在她身后连连点头,还体贴地将办公室的门给关好。   许欢正好走到楼下,可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黄老师一个电话,便又将她的脚步停下。   “渊渊妈,不好了。”   “您慢点说,出了什么事?”   她发动车子,缓缓倒车离开。   电话里传来黄老师惊慌的声音,“渊渊她、她不见了!”   “轰!”的一声,许欢只觉得脑海里的某根弦突然绷断,一下子几乎失去了所有理智。   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再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   她握紧了方向盘,手指关节狠狠握在一起,透出青白颜色。   “黄老师您镇定点,我现在正赶过去……”   小姑娘是午休之后就不见了的。   值班的老师在午休前检查过每个小朋友的小床,确定上面都有人在才离开的。   岂料到下午上课的时候,霍渊渊却缺席了。   黄老师这才叫上来四处去找,找了一整节课也没看见人。   许欢脑子里乱乱的,一时也没有头绪。   按说小姑娘在学校里还算听话,整个学校又是封闭式教学,她如何会不见?   只是突然间,她想到了什么。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一下。你们俩仇家都不少,小孩子自己在学校里,怎么也要小心些……是了,前些日子她不还被绑架了么?被你的朋友。许欢你朋友不少,难保不会有下一回……”   几个小时前。   陈云姗还这么警告过她。   许欢只觉得背上一阵恶寒升起,她下意识想起陈云姗的那副嘴脸,又想起小姑娘嬉笑可爱的模样。   一时间心绪激动难忍。   “黄老师怎么样,找着了么?”   电话里响起黄老师颓废的声音,“抱歉,整个学校差不多都找遍了,实在是没有看见渊渊。我们推测她会不会和上次一样,被人带走了?”   许欢愣了一秒。   她立刻踩下刹车,将车子停靠在路旁。   这里距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许欢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黄老师,您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的意思的,渊渊现在应该不在学校里了,我看小学部的吴子川也还在学校,她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人给、给带走了……”   许欢只觉得自己脑袋像是要炸了。   里头开始重复着陈云姗那句话。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一下。你们俩仇家都不少,小孩子自己在学校里,怎么也要小心些。”   “你们俩仇家不少……”   她哪来的仇家!   许欢立掉头   ,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陈云姗说的对,最有可能对渊渊下手的便是仇家。   可她最大的仇家,不就是陈云姗么!   车子在路上迅速行驶离开,经过某处路口时,许欢猛地踩下刹车,在红灯亮起的最后一秒经过。   她知道这个行为会让她接到处罚,可此时早已顾不上,便什么也没有去想、径直朝陈家开去。   十字路口的某个方向。   许欢刚刚冲过去的模样十分明显,不免引人议论。   而就在某辆黑色汽车里,有人闭目靠在座椅上,正皱着眉,似是不太舒服。   前座驾驶员却吃了一惊,“刚刚那、是不是许小姐?”   “嗯?”   后座男人终于扬起眼。   他透过后视镜瞧见了文鹏略带惊讶的视线,浓眉蹙了蹙,“你瞧清楚了?”   “应该没错,车型挺明显的,看侧面也确实像她。往那边走了,似乎是……陈家的方向。”   陈家?   男人抿紧了唇,抬起头的刹那,便瞧见了前方已然闪烁的灯。   “跟过去看看。”   “是。”   许欢是冰冷着一张脸推开陈家大门的。   她已顾不上陈云姗是否在这里,跟顾不上门边还有想阻拦她的人。   没有任何犹豫,就这么冲了进去。   “许欢,你又闯过来做什么!你真当我们家是你可以随随便便就闯进来的么?”   她如今的模样,比那一晚更冷漠。   眼睛通红地瞪着两人,面色如冰一般,活像面前的是她杀父仇人一般。   “陈云姗呢?”   许欢需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按捺下心底的愤怒。   她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几乎已是咬牙切齿。   陈英沉下面容更是不悦,他很想就这么将许欢赶出去。   可陈云姗已经从旁边房间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啊,许小姐怎么会突然大驾光临我们家。还这么大声嚷嚷我的名字,难不成我又哪里对不住你啦?”   “你心里清楚!”   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朝陈云姗走过去。眸光阴狠又冰冷。   若是眼神能杀人,怕是陈云姗此时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   “我女儿呢?”   陈云姗瞠然瞪大眼睛,“我怎么会知道你女儿。”   “许欢你也真可笑,找女人找到我这来了,我又不是她妈。”   她转念一想,突然笑出声,“难不成渊渊真出了事?哎哟,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可别当真。”   “陈云姗!”   许欢几乎是尖叫出声。   “你到底还想做什么!你要霍霖深,我没有跟你抢。你要六年前的事尘封地下,就算你回来我也没有去问你索要清白!就算当初我伤害过你,也早还完了不是么?”   “所以现在是我欠你?”   陈云姗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尖锐又可怕,那艳丽的妆容下,她模样格外阴森恐怖,“所以你觉得是我欠你了么?我走到今天到底是谁害的!要不是你告诉爷爷当年那些事,他又怎么会反对我和霖深?”   “许欢,你早就该遭报应的,渊渊如果出事,那一定也是你的报应!”   许欢全身发抖。   她眼睛眨了下,蓦地通红。   突然间,她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的执念。   她那时也是偏执到底了的,为了一个男人不顾一切。   暗地里耍些手段算什么。   是不是如今的陈云姗,就像当年的自己。   困在一个人的影子里,怎么也走不出来……   “我只问你,渊渊在哪?!”   陈云姗冷笑,看着她好像在看有一个怪物,满脸的鄙夷和不屑,“真逗,你女儿丢了却跑来问我,我要是抓了你女儿,恐怕现在也早已被“咔嚓”——解决掉了。”   她是故意刺激许欢。   可已经到气头上的许欢哪里还顾忌得了这些。   她甚至无法分辨陈云姗说得是真还是假,便只当她是变相承认自己绑架了渊渊。   许欢没有犹豫,在陈云姗想从她身侧经过的瞬间,扬起手、打了下去。   “啪!”手掌和人的皮肤接触时的声音格外明显,坐在远处的陈英愣了下。   “我到底欠了你多少,你到现在还这么恨我?”   “你为了一个男人,到底要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   “我欠你的,我自己还!你动我女儿算什么?”   许欢好似疯了。   她下手没有任何犹豫。   陈云姗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当即扬起手,欲狠狠反击回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们在我心中一样重要   两人突然挨靠在一起。   陈云姗一向养尊处优惯了,哪及小时候还练过几年武术的许欢。   她被许欢按在地上,吃痛呻吟了几声。   陈英连忙拽着许欢,想将她扯开,却不料用力过度,差点两个人一起跌在地上。   许欢犹不肯放过她,几乎在站稳的同一时刻,便想抬起脚往她身上踢过去屋。   “够了。”   身后传来阻止声添。   许欢却没停下。   她狠狠瞧着陈云姗,满眼的狠厉和毒辣。   霍霖深极少见到她这副模样,六年前许欢还不是霍太太的时候,做事张扬又霸道。   他曾见过她做事的手段,没有半分平和。   可那比起如今,却又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这才发现,那往日里已经收敛了许多的神情,又出现她脸上。   “我说够了,你也想被控告进警察局吗?”   可许欢肆意挣扎着不肯放手,面上都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哪怕霍霖深拽着她的手,她却犹不愿放弃。   尖锐的指甲落在男人手臂上,划出几道深深的痕迹。   霍霖深吃痛,眉眼骤然紧缩。   可他硬是拽紧了没有放,干脆将人困在怀里。   文鹏在身后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上前劝着,“许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心里不畅快也不能拿老板撒气啊。”   许欢这才松开手,指甲里却已有淡淡血色痕迹。   她僵在那,目光这才有了移动。缓缓看向霍霖深、又看了看跌倒在地的陈云姗。   “到底怎么了?”   男人低声在她耳边说话,声音又沉又柔婉。   许欢只觉得心里那些愤怒本就要冲破脑袋,一下子又沉了下去,化作某种酸涩的情绪。   突然克制不住。   “霍霖深……”   她用力拽着男人的手臂,扬起的面上满是惊慌无措,像溺水的人抓着的最后那根稻草,用来安放全部力量。   “我在这里,你好好说,别怕。”   “渊渊不见了。”   她用力抽了抽气,这才能将话说清楚,“黄老师打电话告诉我渊渊不见了好几个小时,现在到处也找不到。对,我不知道渊渊现在在哪里,是她绑架了渊渊!”   她抬手指着陈云姗。   后者瞠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许欢,你不要血口喷人!”   陈云姗蓦地从地上起身,“怎么着,现在你女儿一出事就怪到我身上?她对我又没有威胁,我何必去绑架她?”   “倒是你,说不定这一切就是你故意设计的。”   “陈云姗!”   许欢一时气愤难忍,声音尖锐又沙哑,“最好不是你,如果你再动我女儿。你怎么对你妹妹,我就怎么对你!”   陈云姗猛地一怔。   她知道陈羽姗死在自己手上?   可紧接着,霍霖深已经将两人扯开一段距离。   “好了,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渊渊。”   男人拥着她,眼底是复杂到极点的情绪。   陈云姗见着猛地瞪大了眼,用力拽紧手掌。   他怎么能用这样不舍和怜爱的眼神望着许欢!   “怎么着,连霖深你也这样认为?你也认为是我绑架了霍渊渊?!”   陈云姗气不打一处来,“我犯得着么我。”   这时霍霖深才终于垂下眸子,细细瞧着许欢,扬起的眸光柔和又温柔,“你先别着急,如果是她做的,她人现在就在这里,渊渊也不会出事。如果不是,我们还得尽快派人去找才行。”   “文鹏,你先带人到渊渊常去的地方找找看,再叫几个人过来这里。”   陈云姗一听就炸了,冷笑道,“所以你现在还是怀疑我咯。”   霍霖深却只拥着许欢默默往外走,他不曾多思考什么,背对着陈云姗时气息冷漠,甚至不曾多瞧她一眼,“事关渊渊,必须小心行事。云姗,在找到渊渊之前,你就先在家里呆着吧。”   他带着许欢上了车。   后者到此时终于冷静了一些。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她往旁边瞧了一眼,便看见后者手臂上的血痕,一时间心有不忍,“抱歉,我太激动了。”   “放心,如果找出了凶手,我只会比的更激动。”   “你好好想想,如果不是陈云姗,还有可能是谁。渊渊会不会有自己跑出去的可能?”   许欢跟着喃喃自语,“自己跑出去……”   昨天晚上,小姑娘还抱着一本书,问她上面的植物名称。   小姑娘总爱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物感兴趣,比如传说中高大食人花,她便好奇是否真有其物。   比如四叶草……      “欢欢,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四叶草?它真的可以许愿么。”   许欢当时没有想太多便应了她,“可以呀,不过渊渊有什么愿望可以告诉妈妈,比告诉四叶草更灵。”   “嘿嘿。”   小姑娘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浮现在许欢脑海里。   她突然想到这一点,猛地看向霍霖深。   “四叶草!”   “什么?”   “渊渊可能是去找四叶草了……”   许欢迅速将昨晚的对话说了了一遍,而后满脸着急和慌张,“我越来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渊渊她不会平白乱跑的。何况这一次连子川也不知道。如果不是有人绑架,那她自己跑出去的理由就只有这个!”   她知道这个理由有些荒诞。   她是生怕霍霖深不相信的。   可没料到男人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立刻点头,给文鹏打了电话,“把学校附近可能会有四叶草的地方都在地图上圈出来,发给我。派人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找。”   “是。”   文鹏一向是他说什么便做什么,连疑问都不曾有。   许欢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谢谢,我们也去找吧?我记得学校旁边不远有个公园,先去那边看看。”   “嗯。”   霍霖深将车往公园里开去。   正好学校那边黄老师打来了电话。   说是在学校围墙里的某处发现了一个洞。   在这之前谁也不知道那密不透风的围墙某处,竟会有一个可共人爬出的洞口。   四下询问之下,才终于有小朋友站出来,“很早以前就有了的,同学们都知道。”   他们偶尔会从这里溜出去到附近的地方玩耍。   这出乎老师们的意料之外。   “渊渊妈妈,您看渊渊有没有可能是自己通过这个小洞爬出去的?”   虽说这里是收费比较高的私立小学,招收的学生大多也非富即贵,就连校风校纪在红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许欢从未听小姑娘和子川提过这件事。   更不知道在那管理十分严格的学校里还会出这种事。   黄老师已十分自责,连同校委人员都到了学校去开会。   若是让家长们知道孩子能自己跑出学校,整个学校的名声都要落下一大截。   “渊渊妈妈,渊渊我们一定会尽快去找。如果孩子没出事,这件事还希望你们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等找到孩子再说吧。”   许欢没有办法心平静气地去商量这些。   她也知道黄老师和学校都是无心之失,可孩子还没有找到,她心里火烧火燎一样的难受。   蓦地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握住她的。   男人声音低沉沙哑,缓缓解释,“别急,过了这个路口就到公园了。我想渊渊不会有事的,你放轻松些。”   “我现在没有办法轻松,孩子不见了,难道你就……”   许欢话说到一半,看了看男人有些苍白的脸色,突然又制住了余下的内容。   “渊渊也是我的女儿,就算抚养权给了你。难道我就不算她父亲了么?你现在有多焦急,我心里也是一样的。只不过除了担心她,我同样也担心你。”   她们母女俩,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是一样的。   许欢只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她咬紧了唇没有说话。   如今这男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待车子一停下便往公园里跑。   里面不远的地方有一片草地,渊渊来过几次。   许欢也曾在这里见过三叶草。   她慌忙跑过去,却不知道小丫头会不会在那里。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想让她开心而已   许欢急急忙忙过去,路旁都是高耸入云的树木。她不太能分辨出名字,只感觉到日光透过树缝洒落而下的通透。   她每绕过一棵树,都过去看那后面的那片草地。   可许久没有瞧见那道小身影,顿时觉得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闷闷的发慌。   “你看见她了么?”   见到霍霖深从另外一处过来,许欢连忙拽着他问添。   男人沉默两秒,却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许欢心里仅剩下的那点希冀,也终于没有了屋。   她突然就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跌坐在地上,“不在这里,她还能去哪里呢。学校附近就只有这一片公园,她还那么小,几乎没有单独出过门……”   霍霖深想扶着她,可瞧她眼睛里已然失去了光彩,便再没有去将她拉起,而是缓缓跟着她蹲了下去。   粗砺的指腹落在她脸颊两侧,细细摩挲了下。   “别担心,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他哑着声音安慰,脸色也有些苍白。   许欢自是没有注意到他的状态,此时一颗心早已不知飞到了哪里。   她抚着心口,只觉得快要颓丧到喘不过气。像有人用什么东西,生生将她心脏那块挖了出来。   有冷风吹过,里头空荡荡的,疼的厉害。   “你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是不是抓了渊渊的人就是陈云姗,你还想维护她?”   “许欢……”   “不然怎么会找不到呢,还那么小的孩子,她又没有钱,能走多远?!”   许欢已是失去了理智,她如今哪还有办法静下心来思考,便只一味责怪他人,借此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   霍霖深干脆抱紧了她,将她的头贴在自己心口上。   “你听听!我像是不着急么?许欢你就算伤心难过,也请你理智一点好不好?你不信任我可以,至少我未曾伤害过自己的女儿。”   她愣了下,怔怔瞧着那张带着愤怒的脸。   而后突然烦乱地又垂了下去。   许欢将头埋在他胸膛里,半晌没有开口。   又是一阵风吹过,让她瑟缩了下。   可伴随着这阵风,她却隐约听见了一丝哭泣声。   那细细的声音,在下午寂静的树林里,格外明显。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往某个方向跑去。   哭泣声若有似无,却因为两人的靠近而渐渐变得清晰。   某一棵巨大的树木背后,有一道细细小小的身影缩在那。   她将整张脸都埋在膝盖里,那声音便从这里传来。   许欢几乎连呼吸都不敢,每一步都迈得格外小心,她生怕自己呼吸声太大,惊扰了什么。   “渊、渊渊……”   哭泣声骤然停止。   小姑娘缓缓扬起了脸,上头脏兮兮的,泥土和泪水夹杂在一起,让平日里干干净净的脸蛋,此刻都快要分辨不出来。   可许欢总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伸出手过去,小心翼翼的。   “渊渊,你没事么。你要吓死妈妈了知不知道!”   小姑娘瘪着唇,脸蛋本是白白嫩嫩的,这下被许欢一训斥,泪水溃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许欢一时心都慌了,连忙抱住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妈妈没有骂你,是担心你啊。”   “呜呜呜呜……”   “渊渊你别哭……”   许欢连连安抚着,却连自己都要忍不住了。   在一旁望着的男人这才蹲下身,张开双臂抱了抱她们。   从远处看过去,这一幕格外温馨。   高大英俊的男人、温柔美丽的女人、还有可爱漂亮的女儿。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也不过如此。   “欢欢,对不起,对不起!”   两人不去安慰还好,一有人抱着了,她便像受不了那温暖侵袭一样,一下子变得更加脆弱。   “对不起欢欢……”   小姑娘一个劲道歉,许欢却不明所以。   她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眼泪,才发现小姑娘脸上还有些许擦伤。一时又心疼不已。   “渊渊没有找到,怎么找也找不到。没有办法许愿了……”   “许愿?”   许欢心里猛地揪紧。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这姑娘大老远跑到这里,就是为了寻四叶草么?   她眼眶酸酸涩涩的,终于没忍住溃堤的眼泪,任凭其大颗大颗掉落了下来。   “渊渊想许什么愿望,告诉我,我和爸爸一起帮你实现好不好?”   小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   就连许欢也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她便只轻轻拍抚着   tang小姑娘的背,一下又一下地安慰,“没关系,渊渊慢慢说。你不说出来大家都没办法知道啊。”   霍渊渊想了想,鼻子又抽噎几下。   她抬起头看了看许欢,又看了看在一旁的霍霖深,终于开口,“想给你。”   “什么?”   “想给你四叶草,让你许愿。”   霍渊渊抽了抽鼻子,模样可怜兮兮,“欢欢你最近很不开心,可是渊渊帮不上你的忙,如果找到了它,就能让你开心了不是么?”   许欢骤然愣在原地。   她突然觉得心里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就好像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温暖,好像原本身体置于冰窖之中,却在瞬间跌入暖炉   那巨大的温差让她再也无法克制,只能紧紧抱着你小小软软的身子。   “有渊渊,我就很开心了。”   “只要渊渊在妈妈身边,妈妈就别无所求了……”   许欢喃喃自语着,全副注意力都放在霍渊渊身上。   她未曾发现身边的男人模样已那样复杂难言,深黑的眼眸里像藏匿了整个世界,是说不出的复杂。   好一会小姑娘才缓过神来,许欢抱着她往外走,霍霖深则打电话告诉了其他人情况。   到了车上,许欢见她情绪总算缓了过来。   “渊渊以后不要自己跑出学校了好不好?黄老师还有同学们都很担心呢。”   “哦。”   小姑娘十根手指都紧紧揪在一起,她知道自己犯了错,便垂着眸格外乖巧。   嘴巴紧紧抿着,一句话都不说。   许欢轻轻拨开她掉落在脸颊两侧的发丝,动作格外轻柔,“还有子川呢。你大概还不知道子川有多担心你。”   “子川?”   提起这个名字,霍渊渊竟长长叹了一口气,脸上布满愁绪的样子,惹人怜惜。   许欢轻挑眉,“怎么了?”   “我以后长大了,能嫁给子川不。”   许欢还未及反应过来,驾驶座上霍霖深便已然沉下面容,踩着油门时一个不稳,车子还颠簸了几下。   他干脆放慢速度,面色阴郁地说道,“没得商量。”   “也许以后俩孩子还能看对眼呢,子川是你自己带回来了,也是你让他保护渊渊……”   男人轻哼,“我可没让他觊觎我女儿。”   许欢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便干脆装作没听见他的吐槽。   小姑娘也不知怎么的,这个年纪便会考虑这些问题。   许欢问了问缘由,她迟疑了很久才肯说。   “子川班里有别的女孩子说要嫁给他,她们都以为我是子川的妹妹,可我不是呀。”   “欢欢,我才不要把子川让给她们!”   她才这般年纪,却已懂得占有。   小嘴巴整个嘟起,许欢瞧着便知道她是下定了决心。   于是便低声安抚了几句,告诉她这些事都要等长大了才能决定。   车子很快就到了学校,黄老师一干人等已然等到着急。   许欢带着小姑娘过去,在办公室里将这事解释了一遍。   自然有霍霖深在,没人敢有责怪。   “总之无论如何,这件事也是校方失职,没有尽早排除隐患。那个洞我们立刻派人补好,以后也会严加防范,希望不会再出现同样的事故。”   “不会了。”   小姑娘靠在许欢身边,眼睛扑闪扑闪的。   可熟悉她的人瞧着,却知道这姑娘有些心不在焉。   她抬起头看了看许欢,又看了看靠在门边默默望着远方的爸爸。   突然挠挠头,变得烦恼。   哎,四叶草没找到,她要给欢欢送什么生日礼物好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惟愿与你在一起   事情解释清楚之后,也到了要放学的时候。   许欢牵着小姑娘走出办公室,就看见了斜靠在门外走廊上,默默垂眸望着远方的男人。   他还未及离开,小学部的孩子们排队从楼下经过,远远地瞧见了他,便不约而同抿嘴轻笑出声。   吴子川站在他身边,也不知霍霖深与他说了些什么,那张稚嫩的面庞上如今布满了自责和闪避。   “赵老师,我们还要排练舞蹈吗?”   正好有几位小朋友背着书包到办公室,瞧着都是身形比较苗条又面容姣好的小姑娘,一个个的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吴子川屋。   嗯,也有看着霍霖深的。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面色都有些不自在。   其中一人比较大胆,甚至已经凑到了吴子川身边,面上既有羞涩也有大胆。   “子川,你还没有回去呀?是不是你那妹妹又调皮了拖累你,害你这么晚还回不了家?”   小男孩一向是不爱和别人说话的,尤其是别的女孩子。   可正因如此,他更没有应对的经验,被随意搭讪几句便脸红起来。   他只能偏过头去不回应……   那女孩子扯了扯他衣角,偷偷询问,“喂,这位叔叔是谁呀,好帅,是你爸爸么?”   “才不,那是我爸爸!”   蓦地身后传来清脆的音。   霍渊渊才刚和办公室的老师说完再见,便急匆匆松开许欢的手朝外边跑去。   她声音尖锐又清晰,扬起的声调格外大声,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这是我爸爸,不许你们乱看!”   “切。”   小姑娘终究比她们小几岁,闹也闹不过,撒泼也没人可撒。   幸好吴子川在她身边,总还习惯性地握着她的手安抚。   霍渊渊见了,突然握紧吴子川,将两人紧握的手扬起,“看。我才不是子川的妹妹,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以后是要结婚的。”   吴子川反射性地松开了手。   小姑娘浑然不觉,“咚咚咚”跑过去几步,连许欢也一起拉到身边,“这是我妈妈,漂亮吧?我告诉你们,以后不许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否则我……”   “霍渊渊,你现在是学会威胁别人了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从头顶飘过。   小姑娘下意识颤抖了下,连忙住了嘴。   那几人也只得悻悻然走远。   霍霖深因此面色不善,小姑娘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见他不理自己,干脆一跺脚跑到许欢身边告状。   四个人是一块离开的。   霍渊渊因为小胜情敌而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坐在她身边的吴子川已经习以为常没有反应,许欢瞧了一眼霍霖深,却发现后者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主动转移话题,“渊渊呐,你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嗯,不如跟我们说说你有什么愿望。”   “我?”   她扬起肉乎乎的手指指着自己,又偏着头仔细想了想,“有好多。”   于是板着手指头慢慢数了起来,“希望欢欢一直开心,不要有烦恼。希望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再喜欢子川,希望渊渊能瘦一点……”   她捏着腰上的肉瘪了瘪唇,“最大的愿望,是想每天都和你们在一起。”   霍渊渊兴冲冲说完,没料到气氛会因此变得尴尬。   她浑然不觉,只满脸笑容盯着许欢和霍霖深,“你们呢?”   “我啊,我希望渊渊每天平安开心就好了。”   “哦,那爸爸呢?”   问及霍霖深身上,他面容总算缓和了些许。   便用眼角余光瞧了几人一眼,而后轻扯开薄唇,“我啊,我和你一样。希望我们能在一起,好好的在一起……”   许欢骤然一怔。   她下意识握紧掌心,目光渐渐转移到男人身上,瞧见了那张各位认真的面容。   而那英俊的面庞上,似乎又有些许欢看不透的情绪,借着绯红夕阳洒落的光,将他半张脸都笼罩起来。   高挺的鼻梁下有一丝阴影,藏在嘴角上方不易察觉的地方,却正好软化了线条。   许欢看过去,却只觉得他比平日里温和太多。   她忍不住的轻叹,别开了眼。   “何必说那些没有可能实现的愿望,说不准老天爷就会听见,让你失去了一个机会。以后后悔也来不及。”   霍霖深面无表情,只骨节稍稍用力了些,“这是我永久的愿望,但凡能有一丝实现的可能,我都不想放弃,何谈后悔?”   他近来总这样说。   许欢一时感到心悸。   说不出是因为他这样带着希冀的话语,还是那满是认真的目光。   于是轻声说道,“快到了   tang吧,你待会会去哪?”   “嗯?”   许欢垂下眼眸,漂亮的睫毛遮住眼底情绪。   她勉强笑了下,指着他手臂上的红痕,略带愧疚,“如果你约了陈云姗,请代我向她道个歉,至少今天的事是我太冲动了。另外你手上的伤口最好擦点药,我当时可没留情。”   霍霖深没有回应。   许欢也不知他会不会去做,便干脆别过头不说话了。   气氛一时变得紧张。   几分钟后,车子停在许宅外。   正好太阳将要落下,天边一片绯色。   两个小的走了下去,许欢也跟着站在车旁。   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我后来又去看了我哥,他申请了假释你知道不?”   “嗯哼。”   “我见到律师一面,提到了默姐的名字。霍霖深你们究竟瞒着我什么事,我哥他和默姐、是什么关系?”   霍霖深讶然挑眉。   他顿了顿,面上终于带上了赞赏之意。   “你这个表情,就是我说对了是么。你也好,其他人也罢,似乎都在告诉我我哥不像表面上看见的那样。”   “可人不就只看自己想看的那一面啊,我想了很久,越发觉得你们瞒着我很多东西。”   霍霖深耸耸肩,侧靠在椅背上,“所以呢?”   “你首先告诉我,为什么要针对他?”   这个问题已瘪在许欢心底很久,从她拿到渊渊的抚养权开始,突然开始去想。   他既然能把抚养权都给了自己,又何必为难梁琛?   男人点了点头,眉宇之中却只余无奈,“由我告诉你,不会有用的。许欢你不信我,你打从心底里认为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别有目的。所以就算从我这里得到了些什么消息,也只会认为我有意为之。”   “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要比知道得多更好。你可以选择什么都不问,也可以选择继续刨根问底,但无论出现什么结果,都不要太惊讶。”   后来许欢想。   她如何能不惊讶。   当她在第二天终于开始往一个个自己怀疑的地方寻去时。   当她渐渐发现陆良明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时。   当她发觉自己已经糊涂到连“好人”、“坏人”都分辨不清楚时。   许欢才突然明白他的苦心。   只是当时她也不过是狐疑不解,甚至越发埋怨起他来,“算了,你心里想的东西我从来都猜不到,你的行事作风更不是我能掌控的。”   霍霖深愣了下,将她这话听进耳里。   他倏然敛起情绪,面容僵硬。   他始终认为,自己要做的事只需要自己知道便好,何需旁人理解?   算了。   他启动车子,缓缓走远。   许欢正好走到门边,听见了小姑娘清脆的呼唤声,也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车子行驶声。   她终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短短一瞬。   霍霖深其实替她安排的地方十分僻静,以往只有一名保洁人员定期清扫。   自从王默住进去之后,便多了个送餐食的任务。   许欢寻到这里时,已经在前面的许多空房子里浪费了不少时间。   天色渐沉。   她开着车找到这里,已是十分不易。   而后瞧见了那紧闭的大门,以及远处便可瞧见的点点灯火。   于是上前,敲开了门。   里面许久没有人应,许欢心里毛毛的。而后突然听见脚步声,以及打开门之后,对上自己的,那张格外熟悉的脸。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他声音喑哑,你不回家要去哪   屋内飘着淡淡茶香味,煮沸了的茶水滚烫,放下茶叶之后,便渐有清香味飘散出来。   热气缭绕。   女人缓缓弯腰,将那精巧的水壶提起,仔细倒入小茶杯内。   “默姐最近喜欢上了喝茶?添”   “那倒没有。”   王默笑了笑,将滤好了的茶推到许欢面前,“只是突然觉得这是很有意思的一样事物。”   她端起茶杯,轻轻吹起热气,抿了一口。   纤细的手指嫩白、落在那上好的陶瓷杯上,和被岁月沉淀过的深色有着强烈对比屋。   “嗅第一道,尝第二道、品第三道……”   “我闲着无事,发现煮茶挺能让我心静,就跟着学了下。你说人不都是这样么,见着了许多人之后才会知道,谁是最合适的。”   许欢垂下眸,也跟着轻轻抿了一口。   入口甘甜。   她不爱这些,却也辨不出品种。只是因为梁琛喜欢,家里倒也还有一套上好的茶具。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看你风尘仆仆的,应该费了不少心思才找到这里吧。”   许欢点点头算是承认。   “本来你现在这边静养,我无论如何是不该打扰你的。只是有些事怎么都想问过你……”   “嗯,什么?”   王默似是很恬静无争的模样,又到旁边端来一盘水果放在许欢面前。   许欢迟疑了两秒,望着面前又开始烧煮的茶水,缓缓说道,“关于我哥……”   她一口饮尽了那一杯小小的甘茶,借着这个动作遮去所有情绪,“我哥的事你应该有所耳闻的,他大约是因为我犯了些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王默闻言,终于将手放了下来,她定定扬起眸瞧着许欢,眉目清浅的模样,与平日极不一样。   “你来问我?你对你哥了解多少呢?”   “我不知道,或许不够了解。但不管怎样他都是我哥,我希望他好好的。”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出口,王默情绪便骤然沉了下去。   她垂下眼眸,缓缓抚着小腹那处,情绪却日渐消沉。   “他啊,永远都不会好的。因为他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许欢忽然眯起了眼,瞧见王默那宽松的衣服下,似乎还有鼓胀的小腹。   她愕然,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而再抬起眼,王默已经松开手,甚至拿来一床毯子盖在腿上,“快下雨了,天也快黑了。你总不能在这过夜。事到如今我好像也没必要瞒着你太多。”   “我和你哥……我们在一起快两年了。”   她没有去顾许欢震惊的面容,缓缓别开茶叶,“两年的时间,他却不肯娶我。我已经付出了所有,还感动不了他。”   许欢愣了下。   她还没有消化这个消息,王默却又淡淡开口,“不要我就算了,甚至还想害死我的孩子。你说换做是你,能放过他么?”   “那个孩子怎么会是……”   “他不想要!”   王默情绪骤起波动,她很努力地握着掌心,才能控制自己不将怒火发泄在许欢身上。   “总之我该说的都说了,你没必要还去想方设法地帮她。他说不定并不领情呢……”   可许欢却还满脸震惊着说不出话。   她紧紧掐着掌心,猛地起身,“我不信!”   “假如、假如真像你说的他不想要你的孩子,那强迫你拿掉就是了。何必苦心积虑做一场车祸,还把小晴害成了残疾!”   “谁残疾?”   王默突然间站了起来,手里握着的茶叶透过松散的指尖掉落下去。   她满脸震惊不知如何是好,只紧紧望着许欢,“你再说一遍,谁残疾了!”   “小晴。”   许欢知道自己是一时口快说了出去,可她如何能想到,王默竟以为是梁琛制造了那场车祸……   “小晴、怎么了?你们不都跟我说她没事么,你们说她正在养伤,要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的啊。”   “那场车祸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许欢瞠然瞪大眼睛,“若是轻伤早该好了,她一直那么关心你,假如已经恢复,现在早该来找你了才是。”   王默一下子跌坐回去。   她像是失去所有力气,嘴里只喃喃自语着一些陌生的字词。   许欢不知要如何安慰她,便只轻轻拍抚着他的背,“小晴是双腿坏掉被截肢了,大腿以下什么都没剩下……太大概是太知道你的情况,所以不让我们告诉你。”   “我上次去看她的时候,已经在恢复中,准备复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梁琛是这样的人……”   “假如他能狠心到这个地步,这么多年又为何还要替我照顾许氏,又为何为了东奔西走。他若能那   tang样狠心,完全没必要照顾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不是么?”   “呵……”   王默突然笑出声,可许欢瞧着,却觉得那笑容比哭泣更可怕。   她眼睛里有泪,嘴角却偏还扯开了一个弧度。   明明在笑,可却让许欢遍体生寒。   “为什么他对我这么残忍,却总还待你好?为什么他可以背地里使那么多阴毒手段,却舍不得让你沾上一丝半点!”   “许欢!你用用脑子想想原因啊。”   “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还能是因为什么?”   许欢嘴角蠕动着,想否认。   可她退后了两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眼睛眨了眨,眼泪倏地掉落。   许欢忽然想起自己初次见到梁琛时的场景,想起那时还不是她大哥的梁学长。   想起他那时便已待她体贴入微。   王默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细细的、轻轻的,却比最尖利的刀更可怕,似能生生将她血肉划开!   “因为他喜欢你啊……”   许欢摇摇头,不愿相信。   她记得的,当父亲带着自己去见他和梁孟音时,那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孩只满脸温和,没有半点抵触的模样。   他朝她伸出了手,“我是梁琛,你以后的大哥。”   “许欢你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在红大,哥还是能说上话的。”   “他一早就喜欢你,在学校的时候。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表白,你爸爸和他妈妈便结婚了。他懊恼又后悔,后悔没能赶在两个大人在一起之前跟你表白。”   “可那时候木已成舟,他又能怎么办。他只能把所有的心思都藏起来,去祝福你而已。后来……”   后来的事,许欢是知道的。   后来那个红大无数少女梦中的男人,成了她的大哥。   后来她不顾一切嫁给了霍霖深,而梁琛却开始戴上了眼镜,成了那个旁人怎么也看不透的人。   许欢以前从来不敢去想这些。   她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梁琛的帮助和祝福,理所当然地讨厌梁孟音、却接受了一个百般照顾自己的大哥。   “抱歉……”   她等了许久,也只缓缓说出了这两个字。   王默坐了回去。   她很想抽根烟,可几个月前她便强迫自己戒掉了。   如今望着窗外渐渐昏暗的天色和风雨欲来前的浓墨云彩,心里像被千斤石压着,透不过气。   身边飘来细细的声音。   许欢等了许久才终于将头从膝盖里抬起来,除此之外却还垂着眸,任凭头发散在眼前,“抱歉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也不知道你和他发生的事……”   “我连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却还……”   她没有说下去,而是咬着唇,轻声开口,“那么他是不是,还做了些别的。”   “比如……”   “比如陈云姗死了之后,让所有人都相信是你做的。他想让霍霖深恨你,想让你彻底死心。却没料到你心是死了,可死透了之后没有任何辩解便进去呆了五年。”   “他原本大约是想救你出来,凭当时的实力,在知道你怀孕之后,怕是有不少法子可以让你逃脱牢狱之灾。”   可她自己全都没有接受。   她铁了心,想远离外面的一切。   王默轻哼了声,手指格外灵活,将散落在桌面上的茶叶缓缓收起,“他对你,是执念。恨不得你离霍霖深远远的,恨不得你永远不要再接触霍家。”   “可谁料得到,你们终究还是牵扯在一块。许欢你真该好好想想,若非因为他,你觉得你的官司为什么会输得那么彻底,你觉得为什么每当你和霍霖深关系有所缓和的时候,便都会出事。”   许欢想起了除夕夜里老宅的一把火。   想起了风城尹家突如其来的内乱。   想起了那一天的车祸……   许欢终于无法冷静。   她背过身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默还提醒了她几句话,却许欢全然没有听见。   她脑子里恍恍惚惚的,像被天空的闪电狠狠批中了脑袋一样。   深沉可怕、没有任何的阻挡物。   走出别墅外。   四处是昏黑到看不见丝毫的树林。   闪电猛地批下,银白色的光划破夜空。   她瞧见了那条银白的马路,也隐约瞧见了正往这边开来的一辆车。   有人朝她走了过来。   许欢却恍然未觉,便只缓缓往前走去。   猛然间雷声响起。   在她正要打开车门的瞬间,暴雨滂沱而下。   “哗啦啦”的声音响彻整个世界,路旁的树木花草与雨   水接触,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站了好几秒,身体便已经全湿透了。   有人将她扯到一旁,径直塞到他车子里。   暖气呼呼开着。   “王默告诉了你什么,让你这么失态。”   “许欢,说话。”   耳边的声音虽沉却暖,如同绵绵细雨,渐渐侵蚀人心。   许欢终于偏过头看着他,对上那双黝黑却澄澈的眼睛。   他挑眉打量了她几眼,脱下衣服披在她身上。   男人的唇角蠕动了下,显然是想训斥的。   可不知为什么,那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抿了抿,终于垂落肩头,“算了,先送你回去吧。”   许欢却摇头。   她拽紧了衣服,嘴角上细细密密的都是苦涩。那被淋湿了的发此刻还一直滴水,从他的外套上,又滴落到车里。   “别让渊渊看见我这个样子。”   霍霖深“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车厢内安安静静的,半点声音也无。   他双手扣在方向盘上,在雨夜里将车子开地极稳。   十几分钟后,黑色路虎停在红绿灯处。   男人终于开口,“不回家要带你去哪?”   许欢摇摇头没回应。   她往窗外瞧了瞧,想着附近也许该有酒店。   可男人却打量了她一眼,声音越发喑哑。便轻眯起眼,再不敢去瞧。   “前面吧,那儿的密码我还记得。”   许欢扬起手,指着侧前方一幢大厦。   男人骤然眯起眼,心里开始火烧火燎的,喉结下意识滚动了几下。   “好。”   他没有二话,立刻同意。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再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   滂沱大雨的夜里,许欢哆嗦着和霍霖深一起到了那幢大楼里。   保安瞧见有车进来,将两人拦下。   已有些年迈的男人其实并不能起太多的安保作用,只是这幢大楼时日已不短,他在这里也看管了快十年……   “访客请登记一下。”   他从窗口里探出头来,示意许欢打开窗户。   许欢有些昏昏沉沉的,全身都缩在他那件外套上屋。   “你躺着,我来吧。”   霍霖深从她身侧经过,轻巧将车窗打开。   “袁伯,是我。”   “哎?”   袁伯有些讶异,便将手里的纸和笔收了起来。   他连忙将门打开,面上露出欣喜之色,“你也是很久没有来了啊,这是许欢么?没想到还能看见你们俩一起过来。”   许欢听见自己的声音,终于坐好。   她透过雨幕,辨认出那人的脸孔,连忙唤了声,“袁伯,好久不见了。您身体可还好?伯母呢,今天怎么没有来陪你。”   许欢四下看了看,没有在那间小屋子里瞧见其他的人。   却见袁伯只挥挥手,声音里有些怅惘,“哎,她走了。算算也快两年咯。”   “雨大,你们别在这耽搁,快进去吧。”   两人打了个招呼,便径直将车开到了地下停车场里。   许欢心里多少有些惆怅,因为雨夜、因为王默的话、又或者因为这静谧的气氛。   “以前来的时候,袁伯母总会陪着他的。再晚都陪着。”   那时她不懂。   只在不经意的时候听那总咳嗽的中年女人提过,“没剩多少日子了,总舍不得他不是,想多陪陪他。”   许欢至今还记得她说这话时回头看了一眼,瞧见了正在忙碌的袁伯。   于是眼睛里的眷念、刻骨铭心。   “肝癌晚期,治不好,便走了。”   许欢心里一时闷闷地说不出话来。   公寓在十九楼,电梯“滴”的一声打开,外面安安静静的。   时间已晚,加之又是暴雨夜,他们一路上来竟没碰着一个人。   许欢循着记忆走到门旁,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么多年了,这里有人打扫不?”   “有。”   许欢去按密码,几下便进去了。   这是老爷子替他们俩买的房子,作为结婚礼物之一。   密码很简单,就是他们结婚的日子。   许欢按下密码之后,听见那熟悉的“滴”声,才觉得自己动作也太流畅了些。   似乎在不知不觉之中,她仍旧将那些日子记在心底,始终不曾忘却。   这里是老爷子的礼物,本该常来住。   只是婚后两人关系并不好,渐渐改善之后来过来的次数也少。   多是因为距离机场近,小别之时常常思念难忍,他出差回来,她去接机,便就近到了这里。   许欢如今瞧见房间的布置和家具,便还能想起当时的日子。   她四下看了看,忍不住地将整个房间都扫在视野里。   于是手指碰着那一尘不染的柜子,忽然脸便红了起来。   “你在这等一会。”   男人换了鞋子便往房间里走,许欢只轻应了个“嗯”,也不曾回头。   她开始有些后悔了。   后悔来到这里,后悔想起他们当年在这柜子旁做过的那些事。   如今想来,那画面总还鲜活如初,好似刚刚才发生过一样。   甚至连耳边都似还回荡着男人低哑的喘息。   那时疯狂。   每每将行李扔下,便迫不及待。   往往他都将她抵在门上,便凑了上去。   “在想什么?”   身后骤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许欢像触电了一样将手从柜子上收回。   她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便又立刻垂了下去。   “没什么,我去洗澡。”   “嗯,东西都帮你准备好了,衣柜里只有你前几年的衣服,想来你也不会喜欢。待会换下衣服就放在篮子里,烘干机我看了,还能用。”   许欢一时脸更红了。   那烘干机还是她某次清晨醒来,发现没有衣服可换时强要他准备的。   后来也没用几次,倒是现在派上了用场。   房间和浴室里比许欢想象地要干净许多,她摸了摸毛巾,连牌子都还是她当年用的那个。   一个澡洗了约莫半个小时,她越想便越尴尬,想着或许多磨蹭下,霍霖深便该走了。   “哗啦啦”的水声遮掩了那一直在她耳边回响的呻吟声。   浴室里自己脸色红彤彤的模样她也曾见过许多次,而常常身后还有另外一道身躯……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赤着脚走出去。   房间里铺着软软的地毯,她裹着浴巾,却一时没找到拖鞋,踩上去却还很舒服。   于是抱着换下的衣服往阳台走去。   客厅灯光格外明亮。   她本以为空无一人的地方,立着一道高大的身躯。   男人正将碗筷摆放在桌上,每一支筷子都在瓷碗的正中央,分毫不差。   “洗好了?过来吃饭吧。”   许欢愣了两秒,她犹豫了下却还是走了过去。   “你怎么还在这里?”   霍霖深将最后一道菜从袋子里拿出来,轻笑,“我要是不在,你今晚打算吃什么。嗯……穿着这个下去买?”   许欢翻了个白眼,“有外卖。”   她没去理会男人尴尬的神情,径直坐下。   几样简单的菜,倒都是她喜欢的。   “附近没几家餐厅,先将就着吃吧。”   他也跟着坐下。   气氛格外温馨。   许欢看他开始夹菜,才恍觉自己已经饿了。   她瞧着男人低眉顺眼,又格外认真的模样,欲言又止。   “别总盯着我,吃你的。”   霍霖深挑了挑眉,将一块排骨夹到她碗里,而后又径直垂下目光,“有话就说,你再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   “轰”的一下,许欢手便僵在那。   男人却还好整以暇地解释起来,“没办法,我一走进这里就都想起来了。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离开时,你答应了我什么?”   “什么?”   许欢一问出口就后悔了。   她那时总无节制,每每他要便格外配合。   有时甚至比他更要荒诞无度。   最后那回,两人又是***地烧了起来,到了关键时刻却被人打断。   公司出事,她临时离开。   霍霖深自是不许的,拉着她非要厮磨到底。   她是没了法子才答应他的要求。   “你说可以在阳台……”   “闭嘴!”   许欢连扔了几块肉到他碗里,“我都不记得了,现在也不想记得。吃完你就走吧。”   霍霖深挑了挑眉,也不生气,只低声说道,“你赶我?”   “这里只有一间房……”   “我不介意。”   许欢炸毛,“霍霖深,你要不要那么无耻?”   见她生气了,男人只好轻叹,瞧着她的模样无奈又无辜,“我没记错的话,这房子是登记在我们俩名下的。”   言下之意。   她不但没有权利赶他走,甚至连那张床都有一半是他的。   真可笑。   许欢轻哼了声。   “明明已经离了婚……”   她咕哝了几句,却没有再计较下去。   气氛正好。   许欢想了想终于还是问了他,“默姐告诉了她和我哥之间的事,也说了些其他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他们那些秘密的?”   男人垂眸想了下,没有立刻回答。   他默默扒了几口饭,似是在斟酌用词。   许欢瞧见头顶的灯光洒在他鼻尖,心里深处不知怎么的,竟悸了一下。   “默姐和梁琛在一起两年,我却现在才知道。他那些心思我从来没发觉过。现在想来倒是文鹏说的对——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是你的错。”   男人终于肯放下东西,直勾勾盯着她,眼睛昏昏暗暗的,藏了许多许欢看不透的东西。   他只轻启薄唇,低声轻叹,“你不知道,并不是你的错。”   “何况就算你提前知晓,又能改变什么。”   “许欢,你得放轻松些。”   ☆、第一百四十六章 如果我现在再问你,你还愿意跟我试试么   许欢沉默了下来,半晌没说话。   她明知霍霖深是好意,明知其实他是在安慰自己,可那却未能安抚到她。   霍霖深缓缓摩挲着指腹,瞧着她自责的模样便有些心疼。   许欢喝了点酒。   他买的那些价值不菲的菜肴,店家送了整沓的促销啤酒。   啤酒不醉人屋。   许欢一口便喝下整灌。   “我没觉着他会做出那些事,老宅多少年的记忆啊,他说烧就给烧了。到现在什么都没剩下……尹家更是无辜。”   她苦笑,终于什么也吃不下,便把空瓶子往旁边一扔。   “哐当”一声,格外明显。   她低低喃语,“我如今是不是总把人想差了。以为你收集证据告他,是为了泄私愤,以为老宅那把火也是你放的。我那时的确是处处针对你,若非如此,也许许氏也还在的。”   算了。   许欢干脆半把东西推开,扔了一罐给他,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她打开拉锁,突然想起来,“如果能顺利给他定罪,他会被判多少年?”   霍霖深敛起目光,正色瞧着她,“虽然很想告诉你一个确切的数字,但他已经申请了假释。能不能定罪都还不一定。”   许欢蓦地垂下眼。   她抿紧了唇,心里总有未解的结。   于是终于点头,跟他碰了碰。   那干净澄澈的眼眸直勾勾扬起,落在他身上,“默姐说,他可能制造了那起车祸。如果是真的,那就是蓄意谋杀是不是……”   “嗯,如果有证据证明是他的话。”   许欢突然咬紧了下唇,眼睛里都是挣扎。   她想相信王默的话,却又打从心底里认为梁琛至少不会杀人。   然而他如今所做的事,却也是许欢从未料想过的。   于是没有任何犹豫,仰头便又狠狠灌下。   霍霖深想阻止她,伸出的手却在半空,又收了回去。   “若真杀了人,你会怎么做?”   这话,是他问的许欢。   那声音低低哑哑的,因为喝了点酒而有些低沉的嗓子,其实不易听清楚。可总还像冬日里的飞雪,冰冷却迷人。   许欢怔了几秒,呆呆望着他,没反应过来。   她等了一会,还是摇摇头,发现对方直勾勾瞧着自己,眉眼清亮的模样,像从不曾移动过任何视线。   若是知晓他用这样深沉厚重的目光盯着自己,许欢想,她当时一定会多思考几分钟。   只是当时酒精涌上脑袋,让她的思绪渐渐变得模糊。   而霍霖深这温温柔柔一句话,她便什么也没有想就应了,“如果真是他杀的……我大概会尽量不去管不去看,什么也不去做吧。但如果他需要我帮忙,我想我还是我会帮的。”   “如果他被判刑出不来,我就替他照顾小晴、照顾默姐。如果他能悔改,我就帮他改过自新。如果他还愿意做我大哥,那他就永远是我的哥哥。”   但假若他还一如既往……   许欢想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   她摇摇头,自顾自喝自己的,没发现霍霖深脸色难看得可怕。   其实她的选择,终究与他不同。   他当年的决然,以为被伤得最重的是自己,以为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所以不管不顾眼睁睁瞧着她的苦难。   所以恨不得忘记这个人,恨不得一切恢复如初。   只是那些自怨自艾,如今看来仿若笑话。   于是倏的一下,他站了起来。   碰倒了桌旁的酒瓶。   “哗啦啦”的声音,惊扰到许欢。   她眯着眼,瞧见那道高大颀长的身影渐往阳台走去,忽然苦笑了下,“你永远都是这样……”   “明明我哥的事,是我误会了你蓄意报复。为什么非要弄得好像你才是受害者?你就该抓着我骂一顿或者干脆揍一顿才好。”   “嘿,像我那天揍陈大小姐一样。”   许欢抽噎了下,不知怎的,觉得心里闷疼闷疼的,格外难受。   她起身,却发觉头晕晕的。   于是用力甩了甩,想追上霍霖深的步伐。   后者没有走出几步,见她脚步不稳,便一个箭步迈出,接住了她。   “我怎么会骂你。”   霍霖深轻叹,扶着她站稳。   视线低低垂落,顺着拨开她发丝的手指,落在那干净的脸颊上,“你误会也好,真以为也罢。我总不会再责怪。”   “只是日后遇事也要沉着些才好,渊渊还得你照顾着。”   许欢也不知有没有听见。   那瞪大的双目始终未曾离开他眼底。   男人蹙眉,手收了回来,不经意划过她红唇,颤了   tang下。   他轻抿唇,柔声道,“是不是醉了?”   “没有,只是有点头晕。”   许欢还算诚实,抚着额头抱怨了句,“早知道不喝那么多了。”   她按了按太阳穴,转了个身过去,却不料动作弧度太大,又踉跄了下。   最终还是跌回了霍霖深怀里。   于是吐了吐舌头,嘤咛了声,“唔……看来是挺晕的。”   男人轻叹,二话不说将她抱起,迈开脚步往房间走,“别乱动,我抱你去休息。睡一觉就都好了。”   “好了?”   许欢的脸埋在他胸膛里,声音沉闷的都不似她。   “嗯,哪里不好的,我都帮你解决。”   “哈。”她却只扬起手,重重拍在他身上,“我哪里都不好。”   “我不是说让你离我远点么,为什么现在距离我这么近。你明明说以后看见我都避着走,明明说日后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啊。”   她借着那丝丝酒劲,还有心底埋藏许久的烦恼,一股脑都要发泄出来。   霍霖深苦笑,抱紧了她,终于还是选择解释,“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今天打开手机看你的行踪,发现你在四处乱跑。后来又到了王默那,便跟了过去。”   许欢耳尖地听见了“行踪”二字。   可此时她脑袋迷迷糊糊的,却也不适合多思考。   便干脆摇摇头,拽着他衣领。   “那昨天呢,我在家里看见了你的车……还有前几天,在学校外面也瞧见了。”   他终于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了。   心底所有的言语都化作苦涩,萦绕在心间。   他能有什么办法。   哪怕费尽了心机,一颗心却还总嚷着想见她,想知道她所有的消息。   许欢突然长长叹息了一声。   她本来挂在他身上,挣扎了下便落到床上。   四下扒拉着想将杯子拽到身上,却一直没有扯好。   于是便放弃了,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也望着他。   “霍霖深你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以前还挺好的,我有爸爸有妈妈,有大哥,还有你。可为什么过了几年,我的大哥就不是我的大哥,我的丈夫、也不再是我的丈夫。”   他身形骤然僵硬,直直站在床边。   身边就是软软的床铺,可霍霖深却还笔直地站在那,低着头看她,一点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抱歉。”   他低声开口,却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许欢突然笑了起来,却扬起手,扯住了他,“你道什么歉?是我跟你离的婚,你道什么歉!”   “不过就是不爱我,又不是你的错。”   她咕哝了两句,终于愿意躺回床上。   身上那点布料因为刚刚的挣扎脱落开,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肤。   修长的腿有一半在床上,另外一半却垂在空间,白白嫩嫩的脚趾头,甚至还能沾到毛毯。那横亘在她自己胸前的手臂,总还算遮住半露的地方。   霍霖深瞳孔紧缩,眸色也跟着变得幽暗。   他哪怕只瞧见这些,心里便已火烧火燎。   身下某一处已然僵硬,叫嚣着想要她。   他心绪纷乱,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刚刚那句,心知自己就算说了,她也听不见。   她总说自己不爱他。   以前会想,或许是她挑剔,感受不到。   如今却觉得,怕就是女人挑剔,容不得半点沙子。   若有一丝瑕疵,便是不够。   于是轻轻坐下在床边,拨开她垂落的发丝,低声说道,“许欢,如果我现在再问你,你还愿意跟我试试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报复   许欢眼睛还睁着,也听见了他的话。   只是那声音低低哑哑的,她听在耳朵里,还觉得不甚清晰。   便干脆扬起手掏了掏耳朵……   于是胸前整个没有遮挡,如同初生婴儿般露在男人视线里。   他的手僵在许欢颊侧没有动作,喉结却已经“咕噜咕噜”不住滚动起来。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吞咽唾沫的声音,是从自己身上发出来的屋!   “你要跟我试什么?”   许欢眨了眨眼睛,浑然不觉自己此时的情况。   她面色酡红,像沾了最诱人的胭脂。   霍霖深只觉得全身发热,身下又难受得紧。   他根本不敢再去看那张脸,怕忍不住饿狼扑羊。   于是苦笑着移开视线……   可目光微微转移,便落到一旁的小沙发上。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时更觉疼痛难忍。   “霍霖深……”   身后传来那柔柔软软的声音,比上好的棉絮更要让人舒服。   像有人拿着轻巧的棉毛,细细都弄着他身上最敏感那处。   太过难受。   他便干脆起身,离开那会引人犯罪的床。   瞧着许欢横躺的模样,终于还是弯下腰将她的腿推回去,顺便替她将被子盖上。   “喂,你还没说要跟我试什么?”   许欢突然挣扎起来,拽着他的手非要问清楚。   “是不是要试试阳台?”   霍霖深突然僵在原地两秒,眼睛里只余下那一抹艳红的唇,和那魅惑至极的眸子。   下一刻,他没有任何犹豫,将她揽在了怀里。   怀里的身躯柔若无骨,软软地像一滩泥。   她又更外配合,吻她,便乖乖张开唇。   亲她,也不躲不闪。   一时间两人都躺在了床上。   男人伏在她身上,吻了吻那太撩人的唇。   手指已然往下,顺着早已解开的布料渐渐探入。   一声嘤咛响起。   是最动人的情话。   他再也没有任何迟疑,由上而下细细密密地吻着她……   情到浓时,霍霖深迅速解开裤子,连身上的衬衫也不曾脱掉,便要长驱直入。   “许欢,我……”   他开口,想说什么。   可入眼除了那诱人至极的身子之外,便只剩下安然甜睡的面容。   许欢睡着了。   霍霖深嘴角抽搐了下,缓缓伸出手抚了抚她的脸。   没有反应……   他等了几秒,甚至以为许欢还是清醒的,以为她真是故意撩拨自己。   岂料过了许久,却都没有看见她睁开眼睛,甚至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霍霖深有点六神无主。   低着头看了看许欢,又看了看自己。   终于说了句什么,起身往浴室走去。   ——————————   王默考虑良久,终于还是决定离开这里。   她一早去了医院,全副伪装地出现在某处病房外。   医院总是很早就开始吵嚷,四处是脸色苍白的人,和令人作呕的药水味。   她默默站在那,透过门缝瞧着里面的情形。   有人躺在床上,身上覆盖着被子,让她瞧不清楚她的模样。   甚至,连身形也瞧不清……   “是访客?进来吧,病人正好要去复健。”   医生正好从外面走进来,一边翻看着就诊记录,一边跟王默说话,“你是病人的家属还是?”   “是朋友。”   王默轻轻解释,终于瞧见了那躺在床上的人。   小晴对她太过熟悉,哪怕只一个身形,便都能瞧出来。   如今她穿着宽松看不出身材的衣服,小晴也只打量了两眼,便对医生说起了话,“是我的朋友,您能不能稍微等了一下,我想跟她说说话。”   “行。”   医生也知道小晴以前是王默的助理,多多少少会有些明星朋友,便也应了她。   “默姐,你怎么会来?”   王默取下帽子和墨镜,视线从她脸上渐渐往下。   最后落在被子覆盖下平平整整的那一片。   “我不该来么?你是觉得我对你不好,不该来看你,还是觉得我没良心到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不愿瞧上一眼?”   “我没这个意思……”   王默走过去,突然咬紧了唇,“你还让她们瞒着我,你还让我以为你没事。”   “我也真信了,那么强烈的撞击,你怎么会没事。”   小晴却努力挤出笑容,拉着她的手小声安抚,“现在也   tang挺好的,我在做复健呢,等顺利装上假肢,我还是能和以前一样跟在你身边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提起来,王默便觉得脑子里“嗡嗡嗡”地响。   她心一横,突然掀起了杯子。   于是整个僵在原地,手指哆嗦得连那被子一角都握不住。   来之前,她一再告诉过自己要冷静。   可此时再多的心理准备,都比不上真正瞧见的那一刻。   那薄被下,空荡荡的。   她躺在床上,只能双手撑起半个身体……   “对不起……”   王默突然忍不住,伏在她身上哭了出声。   她越发觉得抱歉,拽着小晴的手怎么也不肯放,“你才二十三,以后要怎么办。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小晴拍了拍她,却没有再多说了。   王默等了许久才离开医院,她是径直往警察局去的。   很容易便见到了梁琛。   他还处于拘留阶段,看管不算太严格。   王默见到对方的时候,甚至还是过往那副模样。   温和清雅的气质,和周围格格不入。   “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倒是稀奇了。”梁琛轻笑,取下眼睛放在一侧,他上上下下将王默打量了一遍,瞧着她冷厉的面色,挑了挑眉。   “怎么,还那么恨我?”   王默抿紧唇,听见他这句话之后,才轻轻扯开了弧度。   她坐下,嘴角挂着笑,可眉目却阴冷得可怕。   “我刚刚才从医院里出来,去看望了小晴。”   “小晴你还记得吧?我的助理,那个刚毕业就跟着我的女孩子。”   梁琛愣了下,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他敛起面色,默默扬起眸,“提她做什么。”   “我原本只是怨你,怨你为什么心里没有我,怨你为什么不要我的孩子。所以我把我知道的信息都告诉了他,所以你现在被关在这里。”   王默笑了笑,紧紧掐着掌心,“可我知道你早晚会出去的,所以在你出去之前,我过来了。”   梁琛细细盯着她面上的每一处表情,才恍觉这个女人情绪不对劲。   她面上哪还有半点往日的温和柔情,满布其上的,都是尖锐。   “你还记得这些么。”   王默将手机打开,指尖滑动之下之后,便出现一张照片。   他上半身露在外头,正坐在床上,怀里还抱着人。   两人紧紧相贴,隐约甚至可见怀里女人的洁白身躯。   镜头定格在他回过头的那一刻,正好将两人的脸都拍了下来。   梁琛“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   那是他和王默的照片,当时拍下他要求她删掉,却不料被她保留到现在。   王默轻轻柔柔地叹了一口气,幽幽扬起目光,“你为什么这么激动,是害怕我将之公诸于世之后,你将名声扫地,还是害怕其他的人看见,比如……许欢?”   “你对她,是真好。以前她不肯听你的,默认了罪名进监狱,连伯父都不管她了,你却还里里外外地打点。没让她受一点苦。”   “现在你在这里,她又来看过你几次?”   “说这些做什么,你放出这张照片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是。”   王默一副心灰意冷的表情,“我的戏路早毁了,多一张照片少一张也无所谓。只是旁人都会知道,我那孩子是你的,可你连负责都不肯。”   “多少粉丝为因此为我出头,我只需要哭几场,便能挽回形象。”   她轻飘飘地晃着手机,情绪低迷。   梁琛的反应在她意料之外,她似乎很少见他激动的模样。   除非事关许欢,否则他从来都是不动如山的。   想到这,王默终于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其实你没必要紧张,我们的一切,她都已经知道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是我,你见着我怎么这副表情   梁琛突然扬起了眼。   他极少用那样尖锐的眼眸瞧着谁,里头藏满了深黑浓烈的情绪,每一次目光交汇,都如同尖利的刀,直直摄入她心底。   王默颤了颤。   “我告诉了许欢,你就恨上我是不是?梁琛啊梁琛,难道你还不知道么,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她!”   “闭嘴!渤”   他狠狠开口,每一个字都寒冷似冰。   王默怔怔瞧着他说不出话来佐。   后者却只冷然望着她,面上再没有以往的温和似水,只有到极致的冷漠。   他以往虽对她没有感情,却总还如同朋友一般柔和,甚至在某些时刻,还热情如火。   王默知道他不爱自己,她和他在一起,本就是自己主动,后来无非是两个互相索取需要的男女而已。   “不必我说,你也该清楚的。”   “许欢永远都是你的妹妹,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也只将你当成哥哥。”   “呵……你为了一个心里从来没有你的女人费尽心机,值得么?”   她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话的,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连呼吸都不畅快。每一个字,都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便落在对方心尖上。   梁琛闻言,却只轻笑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双手交叠在一起,修长细致的骨节上透出淡淡青白之色。   “那你呢?明知不值,还想生个我的孩子?”   王默骤然僵在原地。   他轻描淡写的,却每一个字都异常锋利。   梁琛总这样,看着像没费什么心思,却总能在不经意中,将人伤地鲜血淋漓。   那话里的每个音节,都似被他斟酌许久而得出的。   轻飘飘的话语没有任何起伏,淡淡窜到她耳朵里。   “可惜是没了,否则演变到如今的局面,说不得我也得效仿下霍霖深。把抚养权抢过来……”   “你不知道他已经把渊渊给许欢了么。”   王默悠悠道,“霍少爷自我惯了,不了解许欢的心思。可你日日着了魔一样的观察着她,该是清楚的。”   “她心软。”   男人默默眯起眼,许久的没有说话。   气氛格外僵硬。   王默觉得自己连呼吸都要喘不过来,她紧紧盯着梁琛,已将手掌紧握。   “她么,从来都是那样,受不得旁人对她好。这么多年她可一直把我当姐姐一样,我只消在她身边多说几句,你觉得你还有机会么?”   话刚说完,王默便再也没有回头去看他。   她心灰意冷,没有注意到身后男人不住闪烁的视线。   若是知晓,她怕是会后悔今天说出的话。   后来王默才知道,自己从来不了解梁琛。   她只知道他执念深,知道他残忍,却还不知他能狠到那个地步。   梁琛站了起来,也不知碰到了哪里,发出“哗啦啦”清脆的声响。   有人将他按了回去。   “回去吧。”   他斜斜垂下视线,指着不远处,“我的律师也应该到了,麻烦你请他过来。”   ————————   许欢醒来时,瞧见了有些陌生的环境。   她等了好几秒才终于反应过来,便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穿着。   完好无缺,甚至薄被还好好盖在自己身上,紧密至极。   身侧没有人。   她探出手去,身侧枕头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许欢。”   房门突然被推开,男人站在门边,瞧见了已经醒来的她。   于是将手里的托盘放下,又转身回去拿来了衣服。   “时间不早了,起来吃完东西,我送你过去。”   “嗯。”   许欢挥手示意她出去,而霍霖深则点点头,将手里的衣服放在床边。   她眼尖地瞧见里面的黑色蕾丝,面色骤然被染红。   那是她昨天换下的贴身衣物,谁料他竟这样大大咧咧地拿了过来。   吃早餐的时候,霍霖深已穿戴整齐,默默站立在一旁。   等许欢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才突然开口,“准备一下,你带渊渊出去玩几天吧。”   “玩?去哪。”   “她之前提过想去看海,以前身体不好也没带她去过。这回就去海边吧。”   红城其实临海,近年来才能发展得那样快。   只是海边只有一个港口,货运繁忙又杂乱。   平日里确实很少人会过去。   许欢只当他是建议自己带渊渊去看一看,便没有犹豫地点头。   可紧接着他便加了一句,“机票已经订好了,大后天的飞机直飞夏威夷,三天后再返程。”   tang   “夏威夷?”   她终于放下碗,愣了愣。   可刚扬起眼,就对上霍霖深略显凝重的神色。   那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初阳,身上布满阴影。   许欢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忽然间仿佛连空气都变得冰冷起来。   她紧紧拧着眉,终于有了猜测,“是、爷爷回来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很好地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霍霖深替她将东西收起,淡淡解释了下,“老爷子早就要回来的,前些日子那老的毛病犯了,这才延误了时间。现在已经迫不及待。”   他幽幽望着远方,若有所思。   许欢心里却“咯噔”了一下,紧紧拽着手指,指尖被她掐出青白的颜色……   “他来,要带走渊渊么?”   与霍霖深,她能争能抢。   与老爷子,许欢才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她好像什么也不能做。   “你带她和子川去玩几天,老爷子见不着人自然就打消了的念头。我会尽快送他离开的,放心吧。”   她如何能放心的下。   许欢心里至今都还对老爷子存着愧疚。   以往为了嫁给霍霖深,她费尽了心机。最终能成功,老爷子是不可多得地一环。   她承诺过会当好霍家的媳妇,会替他生个可爱的曾孙或曾孙女。会一直待在他身边伺奉……   可惜所有的一切,她都食言了。   ——————   两人离开公寓,许欢是径直去公司的。   既然知道要休几天假,此时便要努力将时间挤出来才是。   梁氏上下总是忙碌,许家明如今已渐渐不管事了,梁孟音则更安心地呆在家里。   她如今对许欢也不再那样尖锐,或许因为经历过危险,更懂得珍惜。甚至她还承担了接送渊渊的任务,日日将两个孩子打理得妥妥当当。   许欢下班时天色已晚。   她驱车回到许宅外,天空已布满星子。   远远的她便瞧见宅子里灯火通明,那模样总能让人觉着温暖。   于是缓缓停下车,朝里面走进。   小姑娘的叫嚷声,她隔着门便已听见了。   笑嘻嘻的声音经久不衰,总能让家里热热闹闹的。   许欢想,她怕是又收到了什么喜欢的礼物,才会这般开心吧。   果不其然,刚一推开门,便瞧见了满脸通红的小姑娘。   后者怀里抱着一个芭比,淡蓝色的纱裙和头上雪白的皇冠,许欢从未瞧见过。   新款?   “欢欢,你看!”   霍渊渊献宝似的凑上来,面上红扑扑的,有大颗大颗的汗,可她一抹,满脸兴奋依旧不可抑止,“好漂亮是不是?”   “恩呢漂亮。可是是谁送给渊渊的呢?”   小姑娘觉得自己的审美观得到了许欢的认可,格外兴奋。   她摆着手径直指向一旁,“是舅舅送给渊渊的!”   许欢听见了她话里的称呼,立时身体便有些僵硬。   一旁的小男孩也摆弄着他手里的飞机模型,本是目不转睛,只因为小姑娘的声音才缓缓仰起头。   也看向同一个地方。   许欢僵了僵,落在霍渊渊发上的指尖许久没有动作。   直到小姑娘感觉到气氛不对,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推了她一下,“欢欢,是舅舅送的。你也帮渊渊好好谢谢他好不?”   她没说话,僵直身体在原地。   一旁传来脚步声,沉稳又熟悉。   紧接着那道身影便停靠在她身侧,缓缓蹲了下来。   那优雅又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我,你见着我怎么这副表情?”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只要我在意的人好,何必管他人死活   许欢勉强扯开了一抹笑,可那僵硬的模样,任谁都能看得出,她是心不在焉。   小姑娘感觉到了不对劲,便在梁琛的示意下默默抱着芭比走远。   不远处许家明目光锐利,直直看着这边。   其实谁都不是傻子佐。   许欢想,唯有她自己,异常迟钝。   不多时她便听见梁琛低声耳语,声音低低的,正好只让她一个人听见,“爸妈看着呢,你总不想让他们以为我们俩不睦。有什么话,到外面去说吧。”   于是扬声对着许家明解释了下,“我和欢欢出去聊聊公司的事,吃饭的时候让渊渊来叫我们就好。”   “行了,别把公事带回到家里。渤”   许欢不得已,跟在他身侧走出去。   脚步声细碎却整齐,在寂静的月色下,格外明显。   院子里很暗。   远处路灯洒落了淡淡的的光线,却并不足以照亮全部。   她跟在梁琛身侧,还能瞧见那被拉长了的影子,细细瘦瘦的。   正好将她覆盖。   “哥……”   两人之间的沉默像是要让人窒息。   许欢默默拧着眉,站定在他身后一米远。   她轻轻唤了声。   得到了声轻应。   “你怎么出来的,也没、没告诉我一声……”   “今天刚申请成功,也不算完全脱罪。因为证据比较多,其实还费了不少手脚。”梁琛耸耸肩,话里话外其实都是轻描淡写。   果然是困不住的他的。   许欢想了又想,还是选择沉默。   他既是叫她出来,怕也……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许欢低着头,看着脚尖。   她其实早已拽紧了掌心,心底是渐渐涌起的情绪,像即将燎原的大火,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   那情绪,名叫愤怒。   梁琛抿了抿唇,终于转身,面上却还带着微笑。   她瞧着似总还温文无害。   “嗯,让我想想。是王默告诉你的?大概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了个清楚。”   许欢闻言,终于深吸一口气,仰起眼定定瞧着他。   “是,她都告诉了我。”   “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你会变成这样。更没有想到你做的那些事,会那般丧心病狂……我一直以为我哥哥,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哥,从来只会照顾我为我着想。却没想到……”   “没想到竟另有心思?”   梁琛突然笑了起来,接过了她的话头。   他镜片后的眼眸闪烁了下,深黑深黑的,瞧不真切。   许欢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大哥原来竟那样陌生。   她原来从未真正看清过他。   肩上陡然传来一股力道,落在她肩胛骨旁。   很疼。   许欢瑟缩了下,挣扎着却还推不开。   梁琛渐渐靠近。   俯首。   目光与她相对。   “你觉得失望?”   “怎么,还觉得我的碰触难以忍受?”   “我不过是不愿让你再和那些男人在一起,不过是希望你安安稳稳的做我的妹妹!许欢你一向不都觉得我好,觉着我容易亲近么。那就远离那些男人,好好和哥哥生活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许欢骤然甩开了他。   她瞪大了眼眸,只觉得不敢置信。   眼前的人面目狰狞,哪还有半分以往的温和柔软。   许欢以前以为,她的大哥从头到尾,连心都是软的。   如今却觉得,他心思深沉到令人害怕。   “你是我哥哥!”   她用力摇头,满眼的惊恐。   过了半晌,忽然垂下目光,低低说道。   “那默姐呢……”   许欢瑟缩了下,又退后几步,满脸戒慎和警惕,“默姐和你之间呢,她只是爱你,也没有错不是么。为什么你要那么残忍地对待她?”   “残忍?”   梁琛却只推了推镜框,修长干净的手指拂过黑发,对比格外明显。   那唇间,似还带着一抹笑。   许欢眯起了眼,越发心凉。   “成全了她的愿望,算残忍?让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算残忍?没有我,她有今天的人气和地位?何况男女之间,不过好聚好散罢了。”   “好聚好散?”   许欢喃喃自语着他话里的每个字眼。   她实在不敢置信,眼前的人像个全然陌生的人,与她认识了好几年的梁琛,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一阵冷风吹过。   她竟哆嗦了下。   “她现   tang在一点也不好呵。”   谁说的好聚好散,大多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许欢红唇轻启,一字一顿,“那你们的孩子,为什么要杀了他?”   梁琛总算蹙了蹙眉宇,换了副面容。   他抬手抚额,似有些烦恼。   “你不想要那个孩子的对不对,默姐连前程事业都不想要了,便只想留下他。可最后却被……”   那场车祸,至今历历在目。   “那个人,就光明正大地朝人撞了过去。然后消失无踪。”   许欢至今还记得当时的场景,记得那突然起来的刹车声,记得小晴那飞出去的身子,实在血腥得可怕。   可笑她就在现场,却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知是谁雇来的人,竟没有留下半点讯息。   梁琛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嘲讽,“那孩子,我确实动过除掉的念头。片子里还一团黑影,除掉便除掉了,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我亲爱的妹妹啊,红城里藏了太多你不了解的事。你以为就只有我有动机害她?”   “那不然……”   梁琛仰起头,看了看深沉的天色。   他伸出手,落在许欢发间。   “红城的水太深,霍家的水更深。我费尽力气想让你远离霍家,你却还眼巴巴地凑上去,霍霖深哪里好,让你至今仍旧着迷?”   许欢怔了怔。   大约是初见时太刻骨铭心,又或许是因为那是第一个填满她内心的男人,记忆那样深刻,所以总难以忘怀。   更或者、是后来伤得太深,伤疤刻到了骨髓里,所以到如今都还愈合不了。   她抚着心口,低下了头。   喃喃自语,“喜欢上一个男人,哪有什么道理。”   许欢找不出理由,只想起那句歌词——有的人不知道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她扬起眼,眼眸润润的,闪烁了细细的光。   梁琛突然伸出手,还想去碰她。   许欢却下意识避了开来。   任凭他的手空荡荡悬在半空,格外尴尬。   “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我现在连看见你,心里都觉得奇怪。”   “哥,我心里乱。好像什么都变了。”   “不管怎么说,默姐是无辜的,她不过是一厢情愿喜欢你,没什么错。小晴更是与你、与我都没有任何瓜葛。但现在,她失去了两条腿。她才二十几岁,以后可怎么办。”   她如今都不敢去看望小晴,生怕瞧见她大腿下空荡荡的部分,心里便被揪着发疼。   梁琛闻言,却只轻笑了下。   他干脆双手插在裤兜里,斜觑着许欢,“无辜的人太多,受伤的人却更多。你我都不是神,管不了旁人死活。”   “且不说她的伤是否与我有关,就算有,又如何?我为何要在意别人,只要我心里在意的人好好的就成了,你懂不?”   许欢眨了眨眼,摇摇头。   她不懂,连理解都不能。   大约在她的印象里,人是可以活得自私,却不能因为自私去伤害其他人。   正好,身后传来小姑娘脆生生的音。   “妈妈,舅舅,吃饭了!”   “有你最爱的糖醋排骨哦,当然还有渊渊最喜欢的鸡翅嘿嘿……”   小姑娘很是开心,站在门口喊了几声,便又被梁孟音叫回去洗手。   她“噌噌噌”跑远,最后催促了句,“你们要快点哦,不然都要被渊渊一个人吃完啦!”   许欢没有任何犹豫便转身。   她没顾及到身后那人的反应,眼睛里酸酸涩涩的,更多的情绪暗藏其中。   身后跟来了脚步声。   亦步亦趋。   许欢终于拽紧了手掌。   ☆、第一百五十章 我好奇这是谁的东西   饭桌上,最为开心的人总是孩子。   因为梁琛回来,梁孟音特意吩咐下去,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小姑娘面前摆放着一盘她最喜欢的酱爆虾,大口大口的,没有节制。   梁琛低着头吃饭,动作温和有礼。   他一向有节制,除了总待人和睦之外,甚至从生活起居到作息,都一如他平时所表现的那样。   此时他正四下看了看,目光突然落在不远处被打开了的房门上渤。   薄唇抿了抿,将手里的筷子放下,似是十分不经意地开口,“好像看见了行李,你们谁要出远门?”   这话一出,餐桌上骤然安静下来。   许欢默默吃着东西,等了许久也没有回应。   梁孟音见气氛尴尬,这才缓缓开口解释,“是许欢和渊渊他们,她们得出去一趟。”   “去哪?”   “夏威夷。”   这次,开口的是霍渊渊。   她将油腻腻的双手伸到一旁,吴子川便默默拿出了纸巾替她擦拭着。   小姑娘嘿嘿一笑,又有些羞怯地垂下脸,“渊渊和子川都没有去过呢,欢欢说这次要带我们好好去玩几天,是吧欢欢?”   许欢点点头,她还并未告诉小姑娘缘由。   只是一旁的梁琛推了推镜框,总能十分敏感地发觉不对劲。   “这个时候去夏威夷?没有别的原因?”   许欢沉默了下来,连梁孟音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她其实也很想问原因,只是因为和许欢的关系总还会尴尬,因而并未开口。   如今梁琛提及,许欢却放下筷子一时间什么也没说。   “有什么事就直说,一家人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许家明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他一发话,许欢便也只能听从,“也不是临时起意,其实是因为、老爷子快回来了。”   “你说的老爷子是?”   “霍爷爷。”   许欢抿了抿唇,突然看向了一旁的小姑娘。   霍渊渊还全然不知那是因为自己,她如今只是因为吃饱了,所以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其实渊渊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他吧,记事之后还没见过她太爷爷呢,可现在老爷子要回来,我怕把她留在这里,到时候……”   到时候老爷子要蛮抢,她还真不能怎么样。   许家明闻言,却只“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怎么,渊渊现在是你的女儿,你还怕被人抢走不成?”   “嗯。”   许欢可不敢否认,她苦笑,“老爷子固执,爸您也是知道的。他回来就是为了带走渊渊,要是被他知道渊渊跟了我,铁定会大发雷霆。”   “霍爷爷已经八十好几了……”   许欢实在没有办法让自己去和一个年迈老人争执,何况那人还曾待她恩重如山。   气氛一时僵硬。   最终还是梁琛眯着眼睛缓缓开口,“你带渊渊去散散心也好,等你们回来,一切就都解决了。”   许欢当时并不明白他说的“一切都会解决”指的是什么。   便也只点点头没有二话。   吃完晚餐,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两个小的自然便在一旁玩耍,只等休息一会便到房间里温习功课。   梁琛突然拿了衣服从楼下下来。   他脚步沉稳,落在木质地板上声音总十分舒适。   “这么晚了你又去哪?”   许家明眯起眼,骤然往他那边看去。   他最近情绪不知怎么的,总是起伏很大。   许欢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正好对上梁琛若有所思的目光。   后者面带笑意,目光柔软。   她立刻别开了眼。   梁琛只安抚了几句,随意找个借口,“临时有个约会,我得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梁孟音瞧着外头好似要下雨了,这才默默点头,叮嘱了几句让他离开。   ————————   夜色很明亮。   天空繁星点点。   梁琛开着他那辆吉普,迅速离开许宅。   那样明亮的夜色,似乎就在告诉其他人,今夜将要有许多人难以安眠。   王默还在别墅里。   她从下午开始便心神不宁的,梁琛刚一离开拘留所,她便得到了消息。   如今自己独自一人呆在这里,窗外又是阵阵狂风,吹得她心神凌乱。   门外响起了车子的声音。   她心骤然一悸,急急冲到窗户外去看。   车灯熄灭,她终于瞧见了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人,于是手里的毛线“啪”的一下掉落在地。   这么一小会功夫,男人已经下车,几步走到门口   tang之后,“砰砰砰”敲响了门。   王默心里焦急,一时间却变得六神无主。   她很想大声喊叫,或者报警活着做些别的。   可偏偏这附近的几栋别墅,互相都距离很远。   何况这个时候,根本很少有人会住在这边。   “开门,别逼我砸了。”   门外是男人阴阴沉沉的声音,王默就站在门后,却还能感受到对方的冷漠。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渐渐的不受控制,于是犹豫许久,终于还是将门给打开了。   梁琛冷笑着,手里却已经拿着些东西。   他是准备直接撬锁的,如今正要开始,手里的工具却在见到王默的刹那,被他缓缓扔到一旁。   “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他轻笑,耸耸肩,“乖女孩,早开门不就好了么。”   王默退后两步,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否则为何梁琛唇角的那一抹笑,以往总让她心生向往,如今却只感觉到瑟瑟寒风。   她站定在沙发旁,随手拿了门后的高尔夫球杆当防具。   “你来干什么?”   “看望你啊,还能是什么缘由。你就这样欢迎我?”   王默越发戒慎起来。   他如今将双手插在裤兜里,面上还总带着淡淡笑容,看起来倒是温和无害,可越是这样,王默就越发觉得心惊胆战。   “梁琛,你既然出来了,不去见许欢,跑来我这里算什么。”   “我说过了,来看望你。”   他将手指落在那根高尔夫球杆上,缓缓将之推到一旁,而后径直走到客厅沙发旁。   王默跟在她后头,恨不得就这么一挥手,直接打在他头上。   可她心里实在害怕,哪怕靠得再近,也只敢默不作声。   梁琛走了几步,四下看了看,“看来霍霖深给你安排的地方还是挺好的。”   “既然这么好,你就该在这里好好呆着,何必还去掺合其他的事?”   王默笑了笑,一下子没了力气,“你是想说,为什么要帮他提供证据对不对。”   “呵……我难道不该那样做吗?”   她付出了多少个日子的青春和岁月,付出了多少真心,最后却只换得他的无情。   王默一直以为梁琛他至少不会那样绝情。   他总之是无法得到许欢的,若是自己一直守在他身边,至少还能拥有这具身体不是么。   谁料想,他心冷如冰,什么也不愿给她留下。   梁琛面无表情地望着她,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烁了几下,“你既然做了,就应该会猜到我来。我既来了,你觉得你会是什么下场?”   王默心灰意冷。   她扬起脖子,雪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下场?难不成,是要杀了我?”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许欢知道了我们的事。若是我出事,她第一个怀疑的人就会是你。”   王默知道自己卑鄙。   可如今她已经没有依仗了,便只能越来越心狠,越来越无情。   唯有如此,她才能尽量保护自己。   梁琛眯起了眼,似还有些赞赏她的表现。   只是很快便又轻笑了下,目光流转,落在沙发上的一样东西上。   那是一件小小的毛衣,鹅黄色、正织到一半……   哪怕再不熟悉的人,也能瞧得出那是多大的人穿的。   梁琛弯腰,将之拾起。   不过巴掌大小,扯开了才勉强能瞧清楚是件毛衣。   他打量了几眼,突然将之拎在手上,正悬在王默面前。   “很好,你不怕我威胁。不过我很好奇,这是给谁的东西?”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六年前的案子,早该水落石出   王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全然像没有了反应一样,呆呆站在那。   直到梁琛手里拎着那件小小的毛线衣服,就悬在她面前。   王默才终于扬起手,想也不想地就要将之抢下。   显然,她根本抢夺不下。   而此时,梁琛也终于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阵,最后视线落到她宽松衣服下的小腹上佐。   黑眸凝住。   王默心生警惕,下意识退后了两步渤。   “害怕?”   他低低笑了起来,犹如暗夜里嗜血的恶魔,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人心惊胆战。   见王默退后,甚没有任何犹豫,就这样直直朝她伸出手,在她想转身逃跑之前,将人抓了回来。   王默抵住他怀里。   她努力挣扎,可怎么也挣脱不了他的束缚。   梁琛极少会这样暴力,他的手如今钳制在她手臂上,如同钢浇铁铸一般,传来锥心的疼。   “梁琛你做什么,还不快放开我!”   男人这才抿起唇轻轻笑了下,抓着她的手缓缓往上,落在他唇畔。   亲亲吻了一下。   那镜片后的目光静静闪烁着,情绪莫名,让人无从捉摸。   王默只能被动地靠近他,手背被他轻轻吻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刷过心口,悸动不已。   下一刻,他便更用力执起她的手,顺着自己的目光,渐渐往她身下移动而去。   阴阴沉沉的声音在王默耳畔响,“看来你还有事瞒着我?”   “我竟还一直不知道,原来你是会织毛衣的。”   他顺手,将小衣拎起来瞧了瞧,面露调侃。   “这是给谁的,嗯?”   王默瑟缩了下,眼神闪烁个不停。   她只哆嗦了下,而后眼神渐渐往旁边飘去。   “一个、一个朋友的孩子……”   “我闲着无聊才织的,你不是知道么,我因为那场发布会,现在处于全面停工的状态。通告和戏都推掉了。”   她模样凄楚又苦涩。   旁人若是不知,哪怕是只瞧着她这模样,便会于心不忍。   可偏梁琛不一样。   他太了解她。   于是骤然变了脸色,执起她的手重重往回压,从她心口渐渐往下,将那宽松的衣服整个压平在了肌肤上。   “梁琛……”   王默哆嗦了下。   她无从反抗,甚至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   那声低低的喃语,像一道尖锐的刺,正中梁琛心脏。   于是毫不客气,将手掌落在她小腹上。   “很好……”   梁琛低低开口,言语里蕴藏的情绪格外复杂。   王默根本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只知道他如今的模样,阴沉得可怕。   半晌之后,他终于放开王默的手,视线在她身上逡巡而过。   最后停在她苍白的脸上。   “你骗我?”   “你当我永远都不会知道,还是觉得凭你的能力,就能瞒我一辈子?”   王默只使劲摇头。   她何曾想过这许多,只想着若是梁琛容不下这孩子,那么她便要小心翼翼将之生下来、抚养长大。   至少不要让梁琛再伤害到他……   “那么你打算怎么跟我解释这件事。哦,你是怕我伤害他。”   “可怎么办,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要不要就在这里把他解决了呢?”   梁琛轻轻笑了出声,身体缓缓朝她移动而去,浓烈的呼吸就落在她颈项那处……   “顺便,把你也一起给……”   “不要!”   王默满脸惊恐。   她猛地抚着小腹往后退,恨不得现在就冲去别墅。   可这里人烟稀少,霍霖深本就是考虑到不要让人找到她。   谁知道不但许欢找到了,连梁琛寻她、似也毫不费力。   “孩子是无辜的,我、我承认是我提供了证据。你有什么怨就冲着我来。他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你别这么对他。”   “梁琛,这可是你的亲骨肉。虎毒还不食子呢!”   她几乎要抓狂,心里慌乱又无助。恨不得就拿着旁边的高尔夫球杆朝他头上砸下去。   王默第一次发觉,原来她对梁琛,是有恨的。   男人渐渐靠近两步,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   灯光拉长的影子,淡淡落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王默六神无主。   她突然瞪大眼睛,猛地嘶吼,“许欢知道这孩子的事!”   男人脚步微停。   他眯起了眼,“什么?”   “许欢、许欢她知道   tang我的孩子还活着。车祸的时候小晴推开了我,我只是碰着了手臂,动了胎气,但他还在!”   “他还在,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修养这么久!”   王默知道这样说有戏。   男人果然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那样狠厉而冷漠的气息,竟在瞬间被收敛起来。   他眯着眼,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将她扶起来。   王默好久都不曾见过他那样温柔的视线。   “孩子在,那很好。你不是想生下来么,那就生吧,好好养着身体。”   他说完,拽着王默往外走。   别墅里灯光通明,可立刻却一个人都没有了。   “孩子生下来之前,你这当母亲的,须得好好修养。”   王默满脸愕然,却只被他拉着往外走,大气也不敢喘……   ——————————   霍宅。   近几日,整个宅子都在日夜不停地赶工。   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原本没有人打理早已荒芜,可如今却花大价钱从荷兰移植了郁金香。   以前这家里总种着郁金香。   老爷子喜欢郁金香,老爷子那早已过世许多年的妻子,更是一名爱花如命。   他在国外的宅子里,种了整整一院子。   金莹站在二楼阳台,目光垂落往下,瞧见了那那渐渐被移植满的院子。   她眼神里都是欣慰。   “老爷子可算是要回来了……”   一旁的男人没有去瞧她,只默默点头,轻“嗯”了声。   “他出国了这么些年,也该回来了。这次回来他也跟你说了吧,主要就是为了渊渊。”   “说起来,老爷子还没好好看过渊渊呢。上回匆匆过来,也只见了一面而已。现在渊渊大了,老爷子舍不得,怕是真要接她过去住一段时间的。”   霍霖深许久的沉默下来。   他忽然转过身去,背靠着阳台栏杆。   黑眸眯起,细细瞧着金莹,“妈,现在渊渊要住哪里,得由许欢决定。”   “她?”   说起这个,金莹便气不打一出来。   就是因为许欢,才把那被她视作命根子的小女孩抢走了。   若非因为许欢,渊渊现在还好好呆在霍宅里。   以往这个时候,小姑娘该是乖乖在房间里看书画画才是,若是吴子川来过之后的那段时间,便是两人玩闹嬉戏。   “你一声不吭把抚养权给了许欢,我是没法拦你。但现在老爷子回来了,你总不会还任由许欢带着渊渊,连老爷子都不让见吧?”   “再说了,老爷子以前怎么对许欢的你可还记得?她拂逆谁的意思,也不该拂了他的心意!”   六年前,霍家老爷子待他的孙媳妇,那是比亲孙女还亲的。   且不说出席红城各种宴会,身边都带着那不得丈夫喜爱的孙媳,就连后来出国修养,也是因为许欢的案子。   霍霖深眯起眼,双拳紧紧握在一起。   他等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如何决定,是她的权利,我不干涉。”   “不早了,妈你也早点休息。”   话一说完他便转身往房间里走去。   金莹恨恨握紧掌心,却没有别的法子。   她不知道,此时霍霖深心里想的,还是别的念头。   男人踏入房间内,默默将门给关上。   他打开灯,只默默走到窗台,瞧着深黑的天色,点燃了一支烟。   不远处的桌面上放着一沓六年前的报纸。   当年的丑闻、整整一周的头条!   霍家孙媳妇许欢因情杀人!   霍家情杀案即将公审判决。   许欢被判,结果未曾公示,霍家当真权势滔天?   如今过去了六年,既然老爷子回来了,那么这件案子,也总该有结果了才是。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许欢你听话   早上。   许宅一大清早便热热闹闹的,小姑娘东翻翻西找找,又缠着许欢去逛了次商场,总算买到了合她心意的沙滩裙。   如今更是小心翼翼将之塞到箱子里放好,一大清早便拖着箱子放在了门边。   许欢和他们一块用完早餐出来时,已是早上九点。   飞机是十一点的,现在过去刚刚好渤。   三人走出来,远处正好开来一辆黑色路虎,正好去提车的司机愣了愣,默默退了回去。   身后许家明眯起了眼,似有些不悦佐。   可霍霖深依旧有礼地打了招呼,而后便招呼一行人放好心行李。   “伯父,这次就由我送他们到机场吧。”   许家明的回应是一声重重的轻哼。   他干脆看也不看几人,转身走了进去。   倒是梁孟音有些不舍得,但一想着不过三五天时间很快便也回来了。这才心安不少。   她跟在车旁,给许欢仔仔细细叮嘱了下,这才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车内有专门的儿童座椅。   霍渊渊总是十分自觉就坐了上去。   她此刻咬着一颗糖,满脸的都是兴奋。   “爸爸,要是你和我们一块去就好了。渊渊买了比基尼呢!”   霍霖深忍俊不禁,从后视镜里瞧了她一眼,“爸爸在这边还有事情要办,下回跟你们一起好不好?”   “好啦,你放心,渊渊一定会拍很多美美的照片给你看。”   小姑娘早已迫不及待,倒是吴子川,总还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连许欢偶尔看了都觉得讶异,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养成的这副心性。   男人偏过头打量了她几眼,眉眼里是入了骨子里的温柔。   “刚刚没有见到你大哥?”   许欢想了想,点了头,“昨晚出去的,然后一直没回来。他说约了人,还说一小会时间便回来,睡知道到早上也没瞧见人影。”   她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霍霖深去蹙紧了眉宇,忽然想到了什么,“梁琛的安危你倒不用担心,如果方便的话,你最好现在给王默打个电话。”   “默姐?”   许欢吃了一惊,可下一刻她便也反应了过来,立刻拿出手机给王默打电话。   不出所料。   “关机了。”   男人沉吟两秒,将手机拿过去递给了她,“别墅七号,是她住那栋的座机号。”   许欢在他手机上翻了翻,果然找着了那备注名为别墅七号的号码,于是拨了出去。   “嘟嘟嘟”的声音传来,却始终没有人应。   她的一颗心,立刻沉到了谷底。   许欢开始有些担心了,她如今越发瞧不透梁琛,便紧紧拽着掌心,“其实、其实也不一定是他带走了默姐吧,可能是默姐睡着了没听见。何况……现在默姐能提供的信息都提供给你了,他没必要再这么做不是么。”   “或许吧。”   霍霖深只紧蹙着眉,给文鹏打过去一个电话交代了几句,让他到别墅里去看看。   机场距离约莫要一个小时。   路上又堵车,一行人到的时候,距离航班起飞的时间已经很近了。   小姑娘拖着行李箱急匆匆往前走,生怕错过了航班。   可正好托运完行李,几人朝登机口走过去时,突然瞧见对面不远处的一群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一个都那样熟悉。   许欢看了看时间,心里“咯噔”了下。   男人当即走过去……   机场很空旷。   她看了看时间,便带着渊渊和吴子川一起跟在后头。   还在外面,便瞧见了那正从里面走出来的老人。   六年的时间。   他如今满头银发,身形也变得佝偻。以往雷厉风行的霍家老爷子,终究也不过是个八十多岁的迟暮老人。   许欢站在原地,下意识要往后走。   霍霖深也是猛地转身,护着他们回头。   “你们要去哪?”   身后却陡然传来一道声音,苍老却坚定。   许欢身形僵硬,站在那久久没有移动。   身后护着他的男人双手骤然紧握,瞧着那渐渐朝自己靠近的老人,终于转身、低头轻唤,“爷爷。”   老爷子面无表情,目光从他身上渐渐往旁边而去,落在许欢和霍渊渊身上。   而后突然重重地“哼”了一声,扬起手……   许欢倒抽一口凉气,“爷爷!您要责怪,就怪我好了。”   老爷子瞧了她一眼,扬起的手悬在半空,又收了回来。   他目光终于和缓了不少,细细打量了下许欢和霍渊渊,渐渐露出笑容。   tang许欢连忙推了推小姑娘,“渊渊,叫人。这是你太爷爷。”   “哦,太爷爷好。”   小姑娘拉了拉许欢的手,脸蛋皱成了一团,“呐,欢欢啊,要到登机时间了。”   许欢囧。   只得安抚了几句。   老爷子冷哼一声,又重重撇了霍霖深一眼,“登什么机,霍霖深,还不带着你老婆孩子,回家!”   男人面色阴沉,目光扫过在场的的一群人。   金莹、陈英……还有那些所谓的霍家世交。   老爷子德高望重,在红城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有人擦了擦汗,细细解释,“霍总,我们只是得到消息说老爷子会提前回来,所以过来接机而已。谁料到原来您是不知道啊……”   霍霖深便只缄默不言,视线默默扫过在一旁的金莹。   而后转身,朝车子走去。   霍渊渊是怎么也不理解的,为什么她兴冲冲地准备出发去海边,还没坐上飞机呢就又回去了?   她看了看时间,还没有到十一点,便拉着许欢的手问,“妈妈,我们不去了吗?”   许欢戒慎极了。   如今他们一起坐在一辆加长型的汽车里,老爷子就坐在她们母子俩对面。   没有人说话,气氛格外凝滞。   小姑娘这句话一出,顿时将尴尬的气氛打破。   许欢低头安抚了几句,承诺下次带她去玩,又小心抱着小姑娘,心里被内疚的情绪塞得满满的。   老爷子什么也没说,只冷冷瞧了霍霖深一眼。   车子最后停在霍宅外。   他率先下车,只留下一句。   “霍霖深,到书房来。”   许欢有些紧张,她忍不住还是拽住了他。   “要不,还是我去吧。爷爷他这么多年没见我了,我去撒撒娇,说不定这事就过去了。”   淡淡凉风吹来,身后也跟着传来汽车的声音。   是金莹等人跟在后头回来了。   许欢心里焦急,顾不上还在闹脾气的霍渊渊,小声对他解释,“爷爷他一向疼我……”   “许欢。”   耳畔骤然传来一声轻叹。   许欢扬了扬眉,对上他无奈的神情。   他伸出手拍了拍她肩头,垂眸细细说道,“你还没瞧见么,爷爷是真生气了。别说你,就是渊渊去都没用。”   “可他对你……”   “不会有事的,你带着渊渊在外边等,嗯?”   许欢张张嘴,想起那一次他让陈云姗进了家门,留宿一夜之后,老爷子大发雷霆,拿着手指粗的鞭子,重重甩在他背上……   老爷子对他,总是严厉到了极点。   她便嗫嚅了下,小声喃喃自语,“至少他……”   “许欢,听话。”   男人只垂着眸,低声劝阻她。   许欢骤然瞧见他眼眸里面暗藏着的情绪,心里某处突然悸了一下,于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那你小心点说话。”   “嗯。”   他转身,走了进去。   到门边的时候,顺手将外套脱了下来,递到佣人手上。   许欢心里突然酸酸涩涩的,于是转过身去。   正好,金莹走进来。   她眼眶发红,瞧见了对方。   金莹面色骤然苍白,而后又在瞬间恢复平静,“各位,今晚就在本宅为老爷子办个简单的接风宴,欢迎大家携亲友参加。”   “现在还有家务事要处理,实在不便招待大家,这就先散了吧。”   将人领到了家门口,却又把人都赶走了。   几人议论纷纷。   可金莹好似没有听见,转身走了回去。   许欢跟在后头,不住闹腾的霍渊渊好像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终于安静下来。   她坐在客厅里,什么也听不见。   等了许久,许欢终于还是坐不住,往楼上走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都脱了,然后等我   二楼角落里的那间书房,平时是很少打开的。   一旁的墙壁上从头到下都是厚厚的书册。   灯光昏暗,老人站在书桌旁,背对着窗外的光。   许欢偷偷靠近,她生怕被人发现,因而一直蹑手蹑脚的。   正到门边时,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啪”的一声响!   她瑟缩了下,默默靠在门边,一动不动渤。   “行了,起来吧。”   老爷子的声音很平静,许欢终于放心了些。   里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许欢分辨不出那是什么。   但她隐约可感觉到的是,气氛似乎和缓了不少。   老爷子不知怎的,叹了一口气,“这一下,你该挨。起来好好说,你心里怎么打算的?”   霍霖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欢等了一小会,也没听见他开口。   倒是老爷子又重重哼了声,“许欢就是被你气走的,你现在是不是想以退为进?想把她和渊渊一块再接回来?”   “爷爷,我从来不赌。”   男人的声音淡淡的,没有半点起伏,“既不赌,也不会拿渊渊的抚养权去以退为进。”   “她和她母亲……都值得更好的。”   他之后再没有和许欢提过再婚的事,连上回情到浓时没有忍住,她却还没有听见。   许欢捂着唇,心里百感交集。   她说不上自己心里头的那份心思是什么,只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老爷子大发雷霆,“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我就这么一个曾孙女,你把她的抚养权给了许欢,现在来告诉我,你没有任何后续打算?”   “很好,六年前你就留不住许欢,六年后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我怎么能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孙子!”   “爷爷!”   霍霖深终于扬声,应了他。   他浓眉紧紧皱着,阳光打在他鼻梁上,洒落淡淡阴影。   老爷子好似什么也没瞧见,没瞧见他脸上的愧疚和无奈,更没有感受到他心底的苦涩。   他只重重将鞭子甩下,扔在地上,“你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许欢和渊渊都离开霍家?日后她嫁了人,你还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叫别人爸爸?”   霍霖深蓦地瞪大眼睛,放在身侧的双臂紧紧攥紧。   他低下头,神情凝重。   可借着这个动作,却将眼底的那份心思很好地掩饰了起来。   “她若是愿意留在霍家,留在我身边。我必会尽十二分心力待她们好。可若是不愿意,强求而来,只会伤她更深。”   他最近脑海里都是以往的一幕幕。   以往她在身边时总对自己费尽心力,日日将他的生活打理得仅仅有条。   她原本不会做饭,后来却将厨艺练得炉火纯青。   她原本也算天之娇女,父母还恩爱时,从未吃过苦,后来却为了他,费尽了手段和心机。   “我若是强留她在身边,怕只会让她更恨我。以前的错误还不曾弥补回来,我怎么能再伤她一次?”   许欢怔怔在门外听着,许久没有缓过神来。   她不知道他心里是这样想的。   听到这里,她终于起身离开。   来时面色凝重,去时却也满脸怅惘。   小姑娘站在楼梯下,抬起头望着她,“妈妈,爸爸呢?”   “还在书房里。”   “妈妈,太爷爷是不是不喜欢渊渊。否则为什么他见到渊渊的时候,那么生气?”   许欢安抚了她几句,牵着她的手走远。   老爷子没发话,几人便在客厅里呆着。   书房里两人未曾发觉有人来过又离开。   老人坐回了书房后,光线从侧面照回来,落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光明和阴影在他面上轮换,随着他的轻轻一叹,像走过了整个岁月。   “确是你对不住她。”   “怨我,当初就不该为了分开你和陈家的女孩,同意了她的建议。”   霍霖深垂下了眼,眸色漆黑,许久没有动作。   那年许欢对他执念颇深,和老爷子一拍即合。   老人重重拍了拍桌子,心下内疚不已,“若是我没有推波助澜,你们怕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当年也不至于就非要进那种地方……”   霍霖深轻摇头,终于走到窗边,将几乎遮蔽全部光线的百叶窗拉了起来。   “爷爷你没有做错,我现在仍感激昔日遇见了她。”   他说完,默默走了出去。   老爷子又陷在回忆里,望着天边云彩出神。   ——————   霍霖深从二楼下来。   小姑娘眼尖,立刻就瞧见了他。   她小跑过去,仰着头望他,   tang“爸爸,我们还去夏威夷吗?”   “渊渊想去?”   “嗯,很想呢!”   霍霖深便蹲下来,视线与她平视。   那厚实的手掌落在她发上,柔柔抚了几下。   小姑娘憋着唇的模样格外可人,总勾着人忍不住的心疼。   “暂时是去不成了,过段时间渊渊还想去,再和妈妈一块过去可好?”   “那你呢?”   他没回。   许欢走了过来,低着头打量了他一会。   “渊渊去躺书房吧,里面是你的太爷爷。你去子川一块过去,和太爷爷说说话,嗯?”   “哦。”   霍渊渊已然习惯了如何去哄长辈开心。   这短短的时日内,她多了外公外婆,多了太爷爷。   于是和子川一起手牵手往楼上走,心里却已在想着,那似乎不太喜欢自己的太爷爷,她要怎么哄呢?   客厅里一片静寂。   男人缓缓起身,伫立在她面前。   他瞧着两个小的渐渐走远,蹙眉说道,“我原本打算送你们回去,你让渊渊过去,爷爷更会舍不得。”   “难道为了怕爷爷抢,就连见都不许他见么?”   许欢嗔了他一眼,“爷爷老了不少,若非不太方便,我真想一直陪在他身边。”   她心里感激老爷子当年为自己做的一切。   所有人都冷眼瞧着她入狱时,唯有这位老人,虽劝不动她,却坚持用远离的方式来进行抗议。   甚至多年来,对霍霖深从未有过好脸色。   她敛起心神,抓住霍霖深的手。   “嗯?”   许欢翻个白眼,朝房间的方向努努嘴,“嗯什么嗯,跟我过来。”   霍先生如今对许小姐,一向都言听计从。   她说让他到房间去,便默默跟在她身后。   她说让他在床上坐好,便乖乖坐在床边。   许欢在四处翻来寻去的,一边挽起袖子清洗,一边吩咐他脱衣服。   “上半身都脱,然后坐好等我……”   霍霖深眼睛发亮,低笑,“我很乐意。”   许欢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骤然变得通红。   她便轻哼了下,提着医药箱到旁边,极为粗鲁地将他衣服给扒了下来。   上头是促目惊心的一道红痕。   她摇摇头,心里闷闷的,“就说你上去,免不了得挨教训。干嘛还非要出头呢。”   他倒是格外听话,就安安静静坐着,任由她训斥。   许欢觉得瞧不清楚,便拉开窗帘。   男人背脊光滑,肌理匀称,唯有从肩胛骨到腰际的一条红痕,促目惊心。   爷爷这从以前带兵开始,这鞭子便使得纯熟。   几十年来风风雨雨,别的都丢了,唯独那条鞭子,成了霍家的家法。   “你听没听见,隔壁笑得挺开心的不是。要是让渊渊去哄哄老爷子,说不准什么事都没了。”   霍霖深这下终于挑眉,感受到那碰着了自己的轻巧指尖,心里一悸,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背后药膏落在某一处,凉凉的。   他没顾上,只侧过身,握紧了那柔软的手,“那是他现在气消了。爷爷在气头上时,谁凑上去都一样,我去不过是挨一鞭子,也习惯了。要是这鞭子落在你身上……”   霍霖深没说下去。   他摇摇头也放开了许欢。   松开时,动作很缓很缓,指尖甚至还留恋着她手掌的温度,久久不愿放开。   许欢抽离开来,默默挖了些药膏往他背上擦。   许久才听见一声低低的喃语,“明知爷爷生气,总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顶在前面不是。”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以为我现在还有维护她的必要?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   到晌午了,阳光偶尔被飘来的云遮挡住,让房间里忽明忽暗的。   那一丝暖阳落在他身侧,将长长的睫毛拉出了影子,正洒在许欢身边。   她手指动作微僵,盯着那影子瞧了许久。   “在想什么?渤”   耳边忽然听见那低低哑哑的声音,许欢反射性地抬起头,“没。”   气氛骤然平静下来佐。   霍霖深的手机响起。   他于是换了个姿势,手指拎起放在身侧的衬衫,侧身询问她,“擦好了么?”   许欢点点头,连忙退离了两步。   便见男人起身,没顾上穿衣服,便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   许欢只侧耳听着他说话,眼睛也不敢乱飘。   她只消不经意地回头,便会瞧见他裸露的上半身。   “确定人不在?”   “嗯,照片我收到了,派人去找找,顺便查下梁琛的行踪。如果人在他那,就别再往下找。”   许欢正好收起东西,听见梁琛二字,一颗心又瞬间提了起来。   “你刚刚说的是谁,谁不在?我哥他是不是又……”   她急急追问,说完才觉得自己表现着实慌张了些。   便默默走到他身后,帮他将衣服拉扯好。   这动作太过娴熟,她就站在他身后,手指甚至不曾碰到他的身体,便已将衣服整理好。   以往在这间房间里,这样的情况不知发生过多少次。   霍霖深眼睛直勾勾落在她脸上,那不知被阳光还是被气愤熏腾到泛红的面颊,格外迷人。   他视线许久都不曾移动过。忍不住想起以前这个时候,他应该已将她拉到怀里,就着红唇吻下去才是。   只可惜,再好的气氛,都比不上她的无意。   “是默姐吧,她被我哥带走了。”   霍霖深挑了挑眉,轻点了头算是承认。   他眯了眯眼,眸子黑黢黢的,眯了下之后便对着她朝手机那处努努嘴,“你自己瞧。”   上面是文鹏发来的照片,别墅里客厅和房间的照片都有。   许欢放大了仔细瞧了几眼,的确没有挣扎的痕迹。   默姐若是不在,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被梁琛给带走。   她心又沉下几分,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瞧见了照片里的几样小物件。   那件掉落在地上的小毛衣。   那落在沙发上,封面隐约可见“胎教”二字。   许欢吃了一惊,她先是愕然,继而已是克制不住的狂喜。   于是没有多加思考,便拿着手机冲到他跟前,扬起的脸满是兴奋,“霍霖深,你看这个。这些都是小孩子的东西,默姐还在学习胎教……就是说,那个孩子、可能还在?”   她小心翼翼的,“我就说,上次见着她她一直穿着那么宽松的衣服。还总距离人远远的,确实有这个可能对不对?”   霍霖深却皱了皱眉。   照片他确实是看了几眼,有些不对劲。   但王默有没有怀孕,他如何能清楚。   于是一贯的诚实,便摇摇头,“我不知道,如果你想求证的话可以打电话给她的主治医生问问。”   许欢一下就急了,拽着他的手非要说服他,“你前些日子不是见过她么?这孩子如果还在,也快三个月了。肚子应该出来才是,你就一点没发觉?”   他老实摇头,俊脸一片茫然。   真没有。   许欢跺跺脚,真想直接踢在他腿上,于是又转过身,开始碎碎念起来。   可怜霍先生是真无奈。   他又不是女人,别说没怀过孕,连孕妇也没亲眼见过几个。   外面大街上走的,大多挺着个大肚子,谁还能分辨出怀了几个月?   许欢左思右想,总还不放心。   “先不管默姐怀孕的问题,单单说她被我哥带走,我就很不放心。万一被我哥哥知道默姐的孩子还在,他会不会一气之下就把他给……”   她不敢再想下去,拿出手机就要给梁琛打电话。   可凭空伸出一只手,制止了她。   许欢扬起眼,对上霍霖深那双格外认真的眼眸。   “他不会。”   “什么?”   霍霖深将她的手按下,又在她掌心上轻轻捏了捏,低眉解释,“你安心些,别急。你都能发觉王默还保着孩子,他自然也能发现。只要他知道了,王默就不会有事。”   许欢顿了顿。   “你怎么能那么确定,上次的车祸不就是他暗地里做了手脚么。若是知晓了,难保不会再来一次。”   这下,霍霖深终于缄默下来。   他松开许欢的手,走到窗户旁。   那扬起的视线落在远处,等了许久才转身,“那场车祸,应该不是他。”   “你确定?!”   许欢蓦地瞪大眼睛,里头暗藏了的情绪,都是惊喜。   男人撇了她一眼,眼角余光瞄到她面上那明显至极的笑容,突然心脏就抽了下。   他只得默默“嗯”了一声,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发闷。   “上次的车祸太蹊跷,依梁琛的性格当不会那样冒险。何况到最后,残废了的是小晴,王默反倒没有太大损伤,如果是梁琛找的人,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至少,他会在事后仔细确认。   许欢不知怎的,明明他的理由不足以说服自己,却还安心了不少。   她坐在床上,耳边隐约可闻隔壁书房传来的笑闹声。   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笑起来总是“咯咯”的十分有节奏。   如今不知道在和老爷子玩闹什么,笑闹声经久不衰。   这让许欢心静下来了不少。   “你好像很肯定地认为不是梁琛,你是不是调查过。如果不是他,那始作俑者会是谁?”   问及此,霍霖深唇角那一抹笑容,终于还是僵了下。   他原本便是不愿告知她这些,才始终未曾提及。   如今却……   许欢格外敏感,突然仰头眯起眼,拽住了他裤腿,“你是不是又瞒着我什么?你早就有怀疑对象了是不是!别告诉我你一直都知道是谁干的,可还放过对方……”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猛地起身,差点撞上他下巴,“陈云姗?”   霍先生又一次见识到女人直觉的可怕。   他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沉默无疑是间接证明了许欢的猜测。   她几乎是立刻板起了脸,视线正好与霍霖深相交,便直直望进他眼底。   “看来我猜对了。也是,除了陈云姗,还有谁能让你这样打掩护。想来她丧心病狂的事做得多了,我竟然也没觉得多惊讶。”   许欢耸耸肩,啪的一声扔下手机,嗤笑,“就像你至今仍维护她,我也不觉得惊讶一样。”   话一说完,她便往房间外走去。   在她和霍霖深之间,陈云姗这个名字好似成了一个禁忌。   每每提及,无非总是吵闹争执。   许欢摇摇头,手指碰着了门,准备出去。   可突然耳畔就响起一声淡淡的轻叹,“许欢,你以为我现在还有维护她的必要?”   身后那男人的声音,带着丝丝无奈和嘲讽,又或者是不满和抱怨。   许欢辨别不清,却仍停下了脚步。   “那场车祸的始作俑者无论是谁,现在我们都没有证据。梁琛也好,陈云姗也罢,做得隐秘一时半会自然抓不到马脚。”   “至于陈云姗……”   霍霖深说到这里顿了下,似在斟酌。   许欢突然感觉到了紧张。   她明明连头也没有回,就还保持着开门的姿势一动不动,甚至眼睛都还死死盯着门上一处。   霍霖深等了几秒,许久才开口说道,“陈云姗早已不是当年的陈云姗,却也不仅仅是她自己而已。是,她有很大的嫌疑,可既只是嫌疑,就不能动。”   在这件事上,他和梁琛都很有默契。   谁也没有提起来陈云姗,更不曾想过在目前的情况下开始逼她。   谁都知道,若是现在一动,逼急了,首当其冲的便是……   许欢怔了怔,想起陈云姗对自己的滔天恨意,突然觉得背脊发凉。   到那时候,她怕是要针对的人,还是自己。   又或者,渊渊?   ☆、第二百五十五章 既来了,就好好算算当年的账   许欢听完之后,失魂落魄的。   到午后,厨房里摆出了香喷喷的饭菜。李姐上来叫他们去吃饭,许欢便听见隔壁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小姑娘牵着老爷子,一边笑着一边和他说些什么话。   许欢拉开房门走出去,正好老爷子就在自己跟前。   她立刻低眉顺眼地唤了声,“爷爷。”   老爷子瞧了她一眼,那布满皱纹的脸上表情实在不大好渤。   可当着渊渊的面,却还未曾发作,只冷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叫我爷爷。”   他拧紧眉,瞧见了从许欢身后出来的霍霖深。   后者面色有些苍白,因为刚刚擦了药膏的缘故,如今连身上都还带着一股药香味。   老爷子这才敛起了的面色,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闷闷说道,“罢了,去吃饭。”   霍渊渊四下观察了一遍,觉得这家里气氛实在不好。   她只默默扒了几口饭,便拉着吴子川到旁边玩去了。   许欢也不好再强管她,毕竟连她自己也心不在焉的。   一顿饭吃得尴尬又冷漠。   老爷子没发话,众人都默默坐在自己座位上。   直到他突然起身,“许欢,你跟我过来!”   “哗啦!”一声,霍霖深也猛地站了起来,还不经意碰倒了椅子。   他满脸阴沉,手掌紧握,“爷爷,许欢她……”   “我就跟她说说话也不行?”   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示意许欢跟自己出来。   许欢连忙点头跟上,临去时还瞧了霍霖深一眼。   后者倒没有说什么,只拧紧了眉,表情十分难看。   刚坐下,金莹便也放下筷子,小声说道,“你夜夜一向心疼许欢,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你瞧现在他回来了,家里不也和和乐乐的挺好的么。何必非要让许欢带渊渊避开呢。”   她这算是变相承认了是自己故意告诉的老爷子,好让他提前回来,正好拦下了许欢和霍渊渊。   霍霖深面色又沉下几分,等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望着她。   “霖深……”   金莹苦口婆心的,总还想劝他。   可霍霖深却只站了起来,两道浓浓的眉毛渐渐挑起,“您说心疼?爷爷倒确实是心疼许欢,只是我也一直认为,您也是心疼渊渊的。”   他漠然说完。   金莹身体便整个僵了下,直到霍霖深已然走远,也不曾恢复过来。   餐厅里顿时空荡荡的,整整六张椅子,如今只剩她一个人还在席上。   过去两个月,她也常常望着这张空荡荡的桌子,无言沉思。   良久,李姐才迎着光走了过来,小声解释,“夫人,都冷了,您看要不要再帮您热一下?”   金莹缓了缓心绪,摇摇头,“不必了,待会叫几个人过来把院子里整理下,晚上的饭菜就由你安排了。”   她忽然觉得心力交瘁。   李姐应了声走远,却终于还是摇摇头,说不上的心悸。   门外,许欢站在院子里。   头上是郁郁葱葱的树,茂密的树叶遮挡住午后烈日,只在地面上落下斑驳树影。   她坐在老爷子对面,置身于艳丽花海之中。   “是不是很漂亮?他们还算知我心意,挑的颜色也好。”   老爷子瞧了瞧跟前的花海,唇角终于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许欢笑了笑,“奶奶以前,最喜欢黄色吧。”   “嗯。”   她没有机会见到那位慈祥的老人,还未及嫁到霍家,她便已去世。   “爷爷,这次的事我很抱歉。但是我也希望您能理解,渊渊她,毕竟是我的女儿。”   “我想了下,如果您真舍不得她,不如就别回英国了。在红城好生养着,日日都能见着渊渊。”   老爷子摇摇头,目光瞧着远方,略带怅惘之色。   “我的事还不用你们几个小的操心,你这丫头一向贴心,可现在怎么就不能多体贴体贴我这老人家呢?”   “呐,看那边。”   许欢顺着老爷子的话看过去,视线落在二楼阳台上的一道身影处。高高瘦瘦的,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半个身躯,但却仍旧能一眼辨别出来。   身边是老人的轻笑,“他不放心,一直瞧着呢。真当我跟他一样糊涂么。六年前那会,我是恨不得真把他赶出去算了,可现在,却也有些心疼。”   “爷爷老了,妻子死得早,儿子也……说到底,就只余这么一个孙子。他自小身上担子重,比旁的人成长要更快些,很多东西就就学到。欢欢你若真觉对我有些许愧疚,日后便待他亲密些。看他不爽便骂他,心里有气就揍他,我呀,连鞭子都给你。”   “无论怎样也比放着他不   tang管要好。”   许欢轻轻“嗯”了一声,苦笑,“爷爷您不是知道么,是他先放弃的我。”   她是看透了,才渐渐疏远的。   不远处男人似乎发觉了两人正打量他,便转身走了进去。   一阵风吹来,许欢竟感觉到了冷,干脆起身,“外边风大,不然还是进去吧。”   老人摇摇头,躺在椅子上冲着她笑,“你进去陪陪孩子吧,我再跟她待会。”   许欢大约能明白他话里的“她”指的是谁,便也不好强求。   ——————   晚上,霍宅来了不少人。   老爷子德高望重,又是这场接风宴的主角,如今宴席虽简单却也精致,来的人更都是名望。   许欢带着渊渊坐在角落里,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过来的许多人都会给小姑娘塞个红包。   她收得开心,面上的笑就没散过。   直到有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外。   “妈妈,姨来了……”   小姑娘手里抖了下,一沓红包便掉了下去。她连忙将剩下的一起塞到吴子川手上,自己则干脆抱紧了许欢。   她害怕陈云姗。   尤其这个屋子里,曾有太多她和陈羽姗的回忆。   如今两个人脸是一样的,灵魂却截然不同。   金莹瞧见了陈云姗,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这么从玄关那处直直奔向大门边。   她径直将陈云姗拉到角落里,“你怎么也来了?你叔叔呢!老爷子都回来了,你怎么还敢来这里,还不快走。”   “伯母,正是因为爷爷回来了,我才特意过来的呀。这么多年的误会,总得解开才是。”   金莹本好心劝她,到此刻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要笑她得寸进尺了。   “哪有什么误会。何况就算真误会了,爷爷也不会喜欢你。”   “云姗,听我的,趁着他还没发现,赶紧走!”   话音未落下,身后却已然传来脚步声,以及那有些沧桑却依旧不怒自威的声音,“来都来了,还想走到哪去!”   “陈家的丫头,倒是比你爹娘要有胆气。我才刚到,你就敢出现。谁给你的胆子!”   陈云姗终究还是瑟缩了下。   许多人都瞧着她,她也一样瞧见了那坐在旁边的许欢和正朝这边走来的霍霖深。   于是扬起颈子,模样自信而优雅,“爷爷昔日便对我有误会,将霍奶奶的惨死归结在我身上,我自也不怨您。但事过境迁,爷爷还要拿多年前的事情来为难我一个小辈么?”   她就是仗着人多才敢过来。   心里想的却是,一个半只脚已经进棺材的人了,就算反对她,又还能反对多久?   “今天晚上,我可是诚心诚意过来的,霍陈两家几十年的交情,爷爷总不会赶我出去?”   这话一出,场内瞬间安静下来。   倒也有人佩服她的勇气,竟把老爷子塞得说不出话来。   安静了十几秒之后,老爷子才终于轻哼一声,上下打量着她,“你说的有道理,多年前的事既无凭无据也无人证,怪你确然不好。”   陈云姗挑眉,轻笑垂眸,“爷爷能这么想是最好的。”   “可有些事,清楚明白得很,今天就跟你算个清楚!”   许欢心骤然一紧。   她起身,瞧见那张布满皱纹却依旧坚毅的面庞,瞧见那站在风中却依旧坚实的单薄身躯。心里猛地揪紧。   霍霖深就站在她跟前,缓缓握紧了她手掌。   许欢视线突然有些模糊,耳边却依旧听见那清晰如多年前的声音。   “放心。”   ☆、第一百五十六章   陈云姗是打从心底害怕老爷子的。   昔日霍家还不如现在风光,陈家便始终弱一头。   后来老霍陈两家关系渐渐改善,她小时候才有机会到他们家里玩。   那时老爷子还喜欢她,还嚷嚷着说要让霍霖深在她和妹妹之间挑一个。   直到奶奶出事渤。   “爷爷我知道你讨厌我,当时的事是我的错。”   她眼眶通红,我见犹怜,“我真不该缠着奶奶带我们出去玩,不该任性那么晚不回来。这才让恶人有了可趁之机……佐”   “你闭嘴!”   老爷子气呼呼的,他像是突然就想到了当年的那些事,埋藏许久的记忆骤然涌现,让他愤怒异常。   那张苍老的面庞此时静静绷紧,眼睛死死盯着陈云姗,像是要将手里的拐杖朝她扔过去。   陈云姗瑟缩了下,眼眶红红的。   这件事红城许多人都知道。   终于有人劝了句,“老爷子,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吧。陈小姐当时才几岁,哪还记得。何况老太太会遇见那样的事,也真是意外……”   “让你特么给我多嘴!”   老爷子也不管那人是谁,转身就重重一句话骂了过去。   陈云姗垂下眼眸,旁的人瞧了也只腹诽几句,心里却总还同情她的。   这件事,确然不能怨她。   可妻子的死亡突如其来,他心里如何还能释怀?   老爷子冷哼一身,目光扫过四周,最后停留在陈云姗身上。   “是,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但我孙媳妇因为你而坐了五年牢,你怎么说?”   他其实一向理智,只要不涉及已故妻子。   于是眯起眼,细细打量了下陈云姗。   “你叔父呢,也过来了吧。怎么你们陈家就是这样做事的?我孙媳不说话,你们便当这事没有?害她坐了五年冤狱,连句话都没有。”   “真当我霍家没人么!”   陈云姗气势一下弱了下去。   她紧紧拽着掌心,在僵硬尴尬的气氛下,默默扬起眸。   眼眶通红。   “抱歉,我并不是很清楚这件事。五年前我重伤昏迷,才恢复没有几个月。如果因为我对许欢造成了困扰,我愿意道歉。只是您的孙媳妇如今已经不是霍家人了吧,老爷子您这么说就不怕别人不领情?”   许欢怔了下。   她只感觉到手掌再度被人紧握,刚想抽出来,却发现霍霖深又拽紧了些。   男人附在她耳边低低开口,“你别出头。这件事也只有是爷爷出面才好,他定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眯起眼,心里其实怅惘异常。   换了他自己,怕是想提出什么要求,又得费一番手脚。   陈英害怕老爷子,怕到了骨子里。   昔日老爷子因为奶奶的死迁怒陈家,一气之下毁了陈家在红城三分之一的市场。   那种畏惧,渗到了骨子里。   许欢摇了摇头,终于还是松开了他。   “我不需要她的道歉。”   “那你想要什么?”   男人愣了愣,他开始有些看不懂许欢。   原本以为她会想要这个,又或者是……   许欢扬起眼瞧了他一下,轻笑,“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呀。”她朝着小姑娘努努嘴,眉眼都带着笑。   “和我的宝贝女儿在一起,安安静静过日子就好。以后闲暇了,就和他们俩一块出去走走看看,挺好的不是?”   话一说完,许欢却发现男人紧紧盯着她,一言不发。   他眸子沉沉的,盈满了流光。   许欢竟怔了下,“怎么了?”   “没事。”   霍霖深别开了视线,默默朝门边走去。   高大笔挺的身躯在院子里灯光的照射下,落了长长的影子。   他只紧紧拽着手掌,心里是说不出的怅惘若失。   许欢刚刚说话时,面上都含着笑。   只是她突然发现,她的未来里,没有他。   “霖深,你过来的正好。许欢之所有会有这五年,你也难辞其咎。到底怎么解决,还是你说个法子吧。”   老爷子又将皮球推到了他身上。   陈云姗心内一喜,眼睛闪亮闪亮的。   她只差没有当众朝霍霖伸出手,只好小心朝他挤出笑容,“霖深你应该知道我状况的,给许欢道个歉也没什么,不如我这就去?”   “道歉总归是要的。”   霍霖深半眯起眼,瞧了瞧她不远处的一列车子。   里面大多有人,都是宾客带来的司机。   他谁也看不清楚,便干脆垂下眼眸望着陈云姗,面无表情,“如若是现在,霍家倒还真不方便出面   tang。只是五年前她入狱时,还是我的妻子。既是冤枉的,就开个发布会吧。”   “自然,法院的档案也需要重新调查。到时候云姗你还得出面一趟。”   陈云姗脸上的笑容到此刻终于挂不住。   她斜斜往许欢的方向看去,后者似乎全然都不关心这里的事。这一个劲低头和霍渊渊说着什么。   “怎么,不愿意?”   老爷子轻哼了声,又挑着音问她。   陈云姗咬着唇,本想拒绝。   可目光移动到霍霖深阴沉的脸上,便只能点头。   “爷爷说的有道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无论如何,这个解决方式总归是差强人意。   老爷子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便漠然转身去招呼其他人。   陈云姗终于能踏进霍家的门。   她提起裙摆,脚下高跟鞋落在院子内,清脆的声响让她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气。   终于,还是进来了!   “霖深。”   她轻轻扬起声,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男人。   后者讶然回头,“有事?”   “看来爷爷是接受我了,你是主人,我时隔六年才又踏进这里,你该好好招待我么?”   霍霖深便只蹙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   她如今总是看不透他的心思,忽远忽近,似乎还对自己留有情义,又似乎,已经很讨厌自己。   他等了几秒,终于还是耸耸肩,略带抱歉地说道,“这会还有事,应该是没法陪你了。酒水自取,你自便吧。”   话音刚落下,高大的身躯便已大步朝远处走去,渐渐远离她的视线。   陈云姗看得清清楚楚,霍霖深并非是去招待哪个重要客人,而只是径直走到了许欢所在的地方。   低头和她说些什么。   “她睡着了。”   许欢有些抱歉,“昨晚以为今天要去夏威夷,她一直很兴奋,半夜都没睡着。今天中午也没有好好休息,这才早早就犯困了。”   如今小姑娘就扒在她腿上,睡的香甜。   许欢想抱起她,又怕吵醒了霍渊渊,便只能任凭她扒在这里……   “温度渐渐低了,还是抱她到房间里吧。”   霍霖深二话不说弯下腰,一边哄着一边将人抱了起来。   小姑娘本还挣扎了几下,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却只瞧见自家老爸帅气的五官。   下一秒,便又偎进他怀里,缓缓闭上眼。   “你在这待会,我抱她上去。”   “好。”   这一幕被许多人看在眼里。   老爷子身边的人轻声笑着,“看来霖深还是对这许欢旧情难忘啊,瞧他那温柔的样子。是生怕这母子俩受半分委屈。”   “呵呵呵。她们俩在我霍家,自然不会再受委屈。以前的事毕竟都过去了,我可不想再听见有人提起。”   那人愣了下,尴尬了两秒后连连点头,“您说的是。”   陈云姗就在不远处,身边除了陈英之外,没别的人。   旁人都知晓她的身份,更知道六年前她在郊外被人残暴侮辱一事。   明面上,她还是陈家大小姐。   私底下,却早已被那些所谓的名媛贵妇鄙弃。   她瞧见了霍霖深和许欢说话的一幕,温柔似水、仿若还是恩爱夫妻。   于是握紧了手。   “云姗,看这情形你还是放弃吧。二叔给你安排了几家合适的对象,有空去见见?”   “呵……”   她冷眼撇过陈英,“二叔什么时候也来操心我的事了,有空不如把您自己的债给还还。别总明里暗里的从公司拿钱,我可不是羽姗那么好说话。您拿得多了,我也不得不秉公办理。”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还看不清楚,真觉得他到现在心里还有你   陈英被陈云姗一句话呛走,面上都是不满,可偏偏竟也无法反驳。   陈氏终究还是她们姐妹的,他等了许多年,等一个个都死了,以为终于高枕无忧。   却不料陈云姗又回来了!   于是恨恨攥紧掌心,再不敢太接近她。   一场晚宴开始得早,散得也快佐。   她眼见着霍霖深抱着霍渊渊上了楼,便默默朝许欢走过去。   长裙曳地,曾经的红城名媛之一,连走路的模样都那般吸引人渤。   许欢见了她,秀眉便不经意蹙紧。   她宁愿总也瞧不见这个人。   “你站住。”   陈云姗朝她走过去,终于还是挡在了她面前。那被挽起了的发显得优雅,修长的颈子雪白通,格外迷人。   “陈大小姐还有话跟我说?”   许欢回头打量了她几眼,终于还是无奈停下脚步。   至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得保持理智。   陈云姗却没有那般顾忌,见四周并没有太多人,便单刀直入,“今天的事,是你安排的对不对。你就想要我当着全城人的面给你证明清白。就想我让亲手把当年的伤疤再掀开一次。”   许欢愕然张大眼睛,看着她的神情像看着怪物一样。   半晌后,她笑了笑。   许欢干脆也懒得解释,“罢了,你非要这么认为我也无话可说。反正你陈大小姐的账簿上我的罪名琳琅满目,多一条也无所谓。”   她的云淡风轻和全不在意,落在陈云姗眼底,便是红果果的证据。   许欢就是承认了,今天的一切是她出自她的怂恿。   她心底翻江倒海的,骤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横手指着许欢,“你想报复?!”   “报复?”   许欢摇摇头,“难道陈大小姐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才认为我会报复?”   “哈。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呢。你以为再度让人想起那些事,我就不能嫁给霖深了么?你以为别人瞧不起我,我就会受到影响。你做梦!”   “做梦的人是你。”   许欢几乎是不敢置信,如今的陈云姗,在她面前就只剩下歇斯底里。   当年那个万种风情,万般城府的名媛,早已不复存在。   她扬了扬眼眸,细细扫过陈云姗,如今只觉得她可怜又可恨。   后者面上的表情太过明显,只差没有告诉全世界的人,她恨许欢入骨。   许欢嗤笑,扬起手抚过垂落的发,“你怕别人瞧不起你,你怕霖深因为那件事对你心怀芥蒂。殊不知根本没有人在意这些,独独你自己跨不过心里那道坎。”   “陈云姗、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呢。你有如今的局面,不过是自作自受。你要真能让霍霖深娶你,那就去啊。我许欢不过是个下堂妻,与他说到底也没有任何关系!”   她是倦了,说完这些也没有再与陈云姗争辩。   任凭后者如何解读,也与自己无关。   许欢转身,抚了抚起了褶皱的裙子。   蓦地抬起头的刹那,却对上男人深黑的目光。   “霍霖深……”   她怔了下,也不知刚刚那些话他听见了多少。   于是勉强扯出笑容,好似什么也没发生,“渊渊睡了么?”   男人面色不改,只微微沉默了几秒。   许欢心里陡然一悸,隐约瞧见他眼里暗藏的冷漠和受伤,只觉得周围冷风吹过来,着实有着凉意。   可下一刻,他嘴角扬起一抹细小的弧度,眼睛里便又只余下温柔,“嗯,刚刚醒了一小会,闹着让给她讲个故事,还没讲完就睡着了。”   “这边也差不多了,你要是倦了,也上去休息吧。”   许欢点点头,回头瞧了一眼陈云姗,终于还是决定离开。   她径直从霍霖深身侧走过。   没发觉男人的脸色在她转身之后,又沉下几分。   眸子里冷冷的,在夏日的夜晚竟也会让人感到冰冷。   陈云姗瞧见了他,张了张嘴便朝他走过去。   可男人竟漠然侧过身,接到了另外一名宾客递过来的红酒。   “霍少,上次跟您提过的采访,您考虑得如何?”   陈云姗的停在了原地。   她默默捏紧酒杯,指甲在杯沿上刮过,发出尖锐的声响。   他不理她……   很好。   陈云姗觉得心底郁结再也待不下去,便径直朝门外走出去。   “啪”的一下,车门打开又重重关上!   她坐到副驾驶座上,指甲紧紧掐着车门,“我要杀了她!”   “谁?”   驾驶座上,有人调整好椅背,轻声问了句。   陈云姗便骤然侧过身,   tang面目狰狞的模样,哪还有半分先前的高贵优雅。   她本是异常愤怒,可发觉这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便默默敛起了情绪,“哼,还能有谁,当然是许欢那个不要脸的女人。”   “哦……许欢。霍霖深的前妻许家的大小姐,梁氏名面上的执行总裁。”   这人轻轻巧巧地念出她的信息,一个字没错。   陈云姗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就是她。你帮不帮我?”   “帮帮帮。”   那人连连点头,“我都跟你到了红城,自然你说什么我都帮。只是现在这个时间点,不好下手啊。”   “云姗,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你么。要是许欢在这个时候出事,你也脱不了干。”   陈云姗骤然炸了,“难道我就要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嚣张,看她不要脸地呆在霖深身边,让他对我越来越冷漠!”   男人终于叹了叹气。   他等了等,伸出手握住她的。在光滑的手背上来来回回抚过,柔声说道,“你啊,还看不清楚呢。你真的到现在都还觉得霍霖深心里有你?”   “他要是心里还有你,你说你回来都这么长时间了,他主动找过你几次。可曾提过要娶你,可曾关心过你这些年怎么过的?”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除了一开始的些许惊讶之外,日后便是越发明显的漠然。   霍霖深厌恶她,厌恶得那样理所当然。   可她心底,是怎么也不愿意去相信这件事的,只一个劲地低声呢喃,“他以前那么爱我,事事都依着我。他以前曾说过心里只会有我一个人的啊!”   “可那些都是在许欢出现之前。”   他轻描淡写的,戳破了她所有希冀。   陈云姗蓦地愣在那。   “秦绍你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是回来帮我的么?干什么非要打击我。”   男人耸耸肩,一只手放在脑后,好整以暇地瞧着她,“我有义务帮你认清事实,知道霍霖深不喜欢你,才能对症下药。”   “呵……对症?放弃么。”   “也无不可。”   陈云姗冷笑,斜斜觑着他,手指掐在车门上,狠狠咬牙,“那不可能。”   她一字一顿,“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弃他,我非要他爱我到死心塌地,再狠狠甩了他。”   话落,耳边只传来一声轻叹。   秦绍眯着眼瞧她,右手不知何时已经从座椅旁伸到了她手边。   指尖细细的摩挲着她掌心。   他渐渐靠近,丹凤眼眯起,透着股魅惑之意,“你有这决心当然好,可是我呢?我会担心你与他距离太近,忘了我……”   下一刻。   他俯身过去,吻住了她。   陈云姗全身僵硬,反射性地要推开他。   可秦绍难得的那样强势,竟将她压在车内,唇舌非要尝到她的味道。   某些记忆汹涌而来!   陈云姗骤觉喘不过气,仿佛全身的气息都在翻涌和抗拒着,让她立刻避开这一切。   “果然还是不行么?”   耳边紧接着传来轻叹。   秦绍正好松开了她。   他的手还落在她腰间,隔着衣服细细抚摸着她最敏感的那处。   陈云姗勉强笑了下,不经意退离些许,连忙将凌乱的衣裳整理好,“抱歉我的情况你应该知道的,真的不行……”   “是啊,我治疗了多年,也没有让你接纳我。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放你回到这个城市。”   他往霍宅里看了看,没瞧见霍霖深。   但眼底的怨恨却依旧显而易见,“或许等这件事都结束了,你就能对我敞开心扉了是不。”   ☆、第一百五十八章 想一天了,就想抱抱你   “秦绍,真的很抱歉。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努力让自己接纳你。”   秦绍轻笑,捏着她的手轻哄,“好,我等着你。云姗,你只要相信自己一定是我的,早晚你的身体也能接受我。”   她点点头,没有将手抽回来,而是顺势靠在他肩上,面上笑容甜腻。   没人注意到车内这一幕,陈云姗贴靠在秦绍胸膛里,可眼睛却始终望着窗外某处。   “秦绍,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先和霍霖深结婚,再狠狠甩了他,你觉得怎么样?佐”   她试探性地开口。   没料到气愤骤然僵硬下来渤。   “不是说好了要在婚礼前甩了他么。”   陈云姗一僵,“我只是打个比方,突然觉得那样他还不过惨。如果先举行了婚礼,然后……”   身后的男人换了个姿势,将她扶起来定定瞧着。   那浓密的眉挑了挑,最后轻声说道,“呵……如果、我也是说如果。你真嫁给了霍霖深,那么我想,我会先杀了他。然后……”   他扯开唇笑了笑,十分温和的模样。   目光却顺着陈云姗的脸渐渐往下看,连手指也不停地卷动着她的发。   “然后什么?”   秦绍敛起情绪,拍了拍她的手,“放心,那不会发生的不是么。你不会嫁给霍霖深,我也不会杀了他……更不会,杀了你。”   陈云姗全身骤然僵硬。   她默默拽紧了掌心,许久也没再说出一个字。   “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陈云姗便,“嗯”了一声,坐回了副驾驶座。   她双手放在安全带上,面色仍旧带着笑,可心里头究竟在想什么,却没有人知道。   ——————   是夜。   渊渊睡了又醒过来,大半夜的还吃了点宵夜才肯入睡。   院子里宾客已然散尽,许欢将小姑娘打点好之后,才终于有空收拾自己。   她正往房间外回头去看,便瞧见了立在那的一道身影。   后者只静静盯着她和小姑娘,眼睛里黑黑的藏满了说不透的情绪。   只是唇角带着的丝丝笑容,总还能让人分辨出他此时的心情。   “还回去么?”   许欢听见这话的时候还愣了几秒,而后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我现在的身份住在这里,总是不方便。渊渊已经睡了,这里也有她的衣服和洗簌用品,明天还得麻烦你们送她到学校里去。”   “渊渊是我的女儿,照顾她我也很乐意,何必那样生疏。”   他总归有些不悦的。   霍霖深总不愿去想,他如今恨不得她能留下。   哪怕只是在视线里能瞧见这个人,便会觉得心满意足。   可如今眼睛里看见的,尽是许欢沉默的面容。她头顶交织的光线洒在嫩白的脸颊上,些许阴影让她看起来更显憔悴。   “倦了?”   他终于还是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低头打量了她几眼。   许欢轻“嗯”了声,点点头。   “走吧,我送你回去。”霍霖深终于还是去拿了钥匙,二话不说领着她往外走。   甚至不需要再和老爷子打招呼,便将人带到车上。   夏日的晚上,红城总十分热闹。   许欢坐在副驾驶座上,默默瞧着前方。眼角余光偶尔会落在男人坚毅的面庞上,却没有太多停留。   耳边播放着的是她以往最爱的歌曲,淡淡的甜甜的,入了心扉。   “我今天跟爷爷提了,请他在红城多留些时日,也好多陪陪渊渊。”   霍霖深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深黑的眼眸细细打量了她一下。   而后便缓缓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瞧着前方。   “爷爷待你好,但难保也不会为了抚养权和你起争执,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许欢愕然,拽紧了手掌。   “爷爷不会的,就算会,我现在尽量顺着他的心意总也是好的。霍霖深,你才是爷爷的亲孙子……”   男人挑眉,也不知是她话里的那个字眼戳中心底深处。   他身上的气息骤然沉下,像被人狠狠拽住了命脉的刺猬,身上的刺根根直立。   许欢知道自己失言。   她缩了缩,干脆扬起目光瞧着他,“我也是一时情急,可是霍霖深……”   “没有可是。”   他干脆清楚地打断了她。   线条分明的下颌紧绷,眼尾挑了挑,有着淡淡的弧度。   “你到底知不知道爷爷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什么?”   许欢问出口就后悔了,大约是因为气氛太静谧,有些话她便脱口而出了。   然而刚一问完,就   tang对上男人淡如星雾的眼眸。   那薄如蝉翼的唇瓣勾出一抹浅浅的弧度,“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爷爷中意你,也只中意你。因为你入狱、离婚,我这亲孙子在他眼里已经没有地位了。”   许欢有些囧。   霍霖深却像调侃似的,又补了句,“他无非希望你再嫁给我,或者再给渊渊添个弟弟妹妹……”   “哪里还能有弟弟妹妹……”   许欢喃喃自语着,将这话说了出来。   上次流产医生便提过,她生渊渊的时候身体没有调理好,落了寒症,后来的孩子又没保住。如今想再怀孕,得看机缘。   霍霖深突然缄默不语,眼尾眉梢都是内疚,清楚明晰。   “抱歉。”   他或许不该提这些。   许欢瞧了瞧前方,指着路口,“到了。”   黑色路虎平稳停下。   她朝霍霖深点了点头,下了车。   许宅还亮着灯,身后的男人没有多说其他,却还跟着她走下来。   许欢走到了门边,终于还是回头,“霍霖深你回去吧,我爸和大哥可能都还没睡。”   撞见了,怕是又要起争执。   男人却不说话,长身如玉,几步靠近她。   他身上气息凛冽,侵袭毫无防备的许欢。   继而蓦地扬手,抱住了她。   “抱歉。”   “不过今天一直想做这件事,总算是做到了。”   他想抱抱她。   那眯起狭长的眸子,定定瞧着她。   许欢怔了怔,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像是连一颗心都被勾走了,全然沉浸在他眼睛的烟海里。   ————————   “小姐,您怎的又回来了?”   霍霖深抱完就走了,什么也没说。许欢推门进去,遇见了出来的人。   那人四下去看,将手里提着的垃圾放下,连忙问,“小小姐和子川呢,怎么没跟您一块。”   许欢摇摇头,“临时改变了计划,她在她爸爸那边。”   于是走进去,毫无意外地就在客厅里瞧见了许家明和梁孟音。   “爸,梁阿姨。”   不出她所料,今天的事两人也是早已知晓的。只是老爷子的接风宴,他们却不曾出席。   “爷爷回来得突然,这才把渊渊接走了。今晚渊渊和子川就在霍宅住下,明天就回来的,您放心。”   许家明只冷哼一声,将头别到一边去。   梁孟音是劝也劝不住的。   她只好抱歉地冲许欢一笑,淡淡解释,“从今天下午知道消息开始就这副脸色了,我也没法劝他。要不你们父女聊聊?”   “不必了!我没什么要说的。”许家明却骤然站了起来,默默行至一旁,“你管你的女儿,我倒也想管管我的女儿。霍霖深现在到底想做什么,都到这个地步,却还奢望着你?”   “男人的心思,哼!”   许欢和梁孟音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无奈。   梁孟音失笑,“你爸爸也是老了,他却不知,他也是男人啊。”   “那你自己坐会,我跟上去看看。”   自从许家明发病,生死关头又走了一回之后,她的心思便也渐渐平和了起来。   两人才结婚没几年,以前的事不提,她单单只希望以后的日子能长些。   许欢很感激她的理解,点点头示意她上去。   自己则干脆坐在了沙发上,听着电视里繁杂的广告声,心虚也渐渐沉下。   “咔嚓”一声,客厅的门打开。   有人身形如玉,脚步轻缓地踏在地毯上。   窸窸窣窣的声响终究还是惊动了她。   许欢回头,便瞧见了那风尘仆仆的男人。   “哥,去哪了现在才回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妹妹?   梁琛脱外套的动作有些许停顿,几秒之后才轻“嗯”了声,“遇见了几个老朋友,耽误了点时间。”   “哦,你可去了整整一天呢。”   许欢眉目清浅,随手将电视里嘈杂的声音关小了些,“你看车子停在外面,上边可都是灰尘。你这一整天去的地方不近吧。”   “跑了很远的路。到郊外去,自然免不了沾些泥土。佐”   他总这样云淡风轻地敷衍过去。   许欢垂下眼眸,头顶交织的昏暗的光线,映得她脸颊嫩嫩的。   梁琛缓缓挑眉,终于换好衣物。   他缓缓朝他走来,踩过干净柔软的地毯,光可鉴人的皮鞋便踏在清亮的地板上渤。   “就不知道是去了哪个郊外,这么长时间……”   话未说完,骤然被梁琛打断。   他面无表情瞧了她一眼,轻声说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了霍霖深那套,明里暗里的套话?”   许欢知道瞒不过他,干脆缩在沙发上,小声解释,“夏威夷没去成,爷爷回来了。我本想找你,可一想你整夜没回来怕是有重要的事。然后……”   “然后就想到了默姐。”   她不曾回避梁琛的目光,始终清亮笔直,就这么望进他眼底。   “默姐不在别墅,电话也打不通。我挺担心的。”   梁琛扯了扯领带,动作过大,竟带下了衬衫上的一颗扣子。   “啪嗒”一下,掉落在地。   许欢如今就近了看,才终于瞧见他下巴上冒出来的浅浅胡须,还有那明显不曾休息好的眼睛。   她拽紧了手指,“我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你是不是见过她。是不是知道她的下落。我担心她现在的状况,想见见。”   “平白无故的,担心她做什么。”   梁琛终于还是转过身去,拿起遥控随意换了个台。   体育频道。   正好在转播一场NBA篮球赛事。   许欢瞧着他阴晴难定的脸色,也琢磨不清了。   “就是不太放心,怕她出事。”   她寻了个借口,“哥你知道的,默姐最近受了很大的打击。我原本以为她会安心在那边养着,谁料到会不见了人影呢。”   “那么大一个人,许是自己出去散散心也一定。”   梁琛总算调到了一个自己喜欢的电视台,便站远了些,手里拿着一瓶啤酒喝了下去。   许欢终于轻叹,眼睛里晶亮晶亮的。   可她心底仅剩的那份希冀也渐渐放下。   于是低头,轻描淡写地吃了块苹果,“哥,我不知道你对默姐是什么心思,可我知道她是喜欢你的。”   “她怀孕时,孩子是你的。那孩子去得蹊跷,我当时心急,记挂着小晴的伤势,也没顾上仔细听医生说话。只想着那么严重的车祸,孩子怎么也保不住。”   “但我今天看见别墅里的东西,感觉好像你们的孩子,还没死。”   “啪!”的一下,有东西碎了。   许欢吃了一惊,骤然坐直身体。   她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前方那道身影,后者却除了微微一僵在,再无其他反应。   反而从不远处的过道上,传来尖锐的重物落地声。   梁孟音站在那一动不动。   地上碎了的一地的青花瓷碗,嫩白的颜色和干净的地板在一起,格外清晰。   地上,还有清香浓汤洒落。   银白色的浓汤渐渐散开,从梁孟音的脚下到楼梯上。   “啪嗒!”   落在地板上。   “你刚刚说了什么,谁没死,谁和谁的孩子没死?”   许欢没料到她会有这样大的反应,满脸愕然地僵在那。   她下意识朝梁琛看去,后者面上也终于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阴霾气息。   梁孟音也跟着许欢往梁琛那边看,越看越是心惊。   她干脆也顾不上其他,径直走到梁琛身边,仰着头急急确认,“许还不说,你倒是说话啊,王默的孩子是谁的?”   室内久久地安静下来。   男人瘦削的身形伫立在客厅中央,像屹立了多年的雕像,只经受岁月打磨,却不曾有所变化。   梁孟音晃了晃他,大有不得到结果不死心的模样。   梁琛只缓缓回头望着许欢,镜片后的目光闪烁几下,里头情绪却已被妥善藏好。   许欢只瞧见了那一闪而过的苦涩。   良久,他终于还是点头。   “我的。”   “没流掉,还在?”   ……   “是。”   梁孟音面上露出狂喜之色,她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几乎要抑制不住地跳起来。   于是不住喃喃   tang自语,“王默的孩子、你的孩子……我的孙子啊!”   她实在太开心,在渊渊之后,她终于也要有个嫡亲的孙儿!   梁孟音忽然想到什么,狂喜之色瞬间敛起,“那王默她现在在哪?”   许欢也终于将一颗心提了起来。   她打量着梁琛,后者却不曾多往她这边瞧一眼。   梁孟音显然不会那样简单地放过梁琛,还只一个劲地拽着他衣角逼问,“我都听见你们说的话了,王默就在你那是不是,你自己的女人孩子,你藏着做什么,把她藏哪了。”   无论梁孟音怎么闹,梁琛本也是不理会的。   可这回他肩膀却无力垂着。   许欢,他终于点头。   “南安公寓。”   ————————   那倒确实是个好地方。   许欢想。   许家已很久没有人去住过,以前梁琛自己搬出去过的那段时间,便住在那。   她刚想说什么,却见梁琛说出地点之后,什么话也没有就进了房间。   许欢摸不透他心思。   “您打算怎么办?”   她干脆就问梁孟音。   “怎么办?当然是把王默接回家来啊!对啊,这事得马上去办,不如我现在就过去接她回来。”   话音刚落,梁孟音便再没有停顿,换下鞋子便招呼文叔去开车。   许欢连忙拽着她,无奈劝,“十一点了,去南安再回来,不得凌晨么。默姐身体不好,大晚上的来回折腾也不是办法。这么久都等了,不如还是再等一晚上?”   “这……也是,你说的有道理。”   梁孟音左思右想,终于还是放弃了现在就去接的念头。   可她还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着,便干脆往房间里走去,“还是许欢你想得周到。行,那就明天再去,我得把这件事告诉你爸爸,让他也开心开心。”   她走远。   偌大一个客厅里,又安静下来。   许欢站在旁边,任凭电视吵闹,任凭灯光强烈。   她很久没有动作,蹙着眉,望着房间那处。   她是知道梁琛孝顺的。   这么多年来梁琛唯一忤逆过梁孟音的那次,还是因为她。   她摇摇头,也没心思多想。   默姐若还有孕在身,接回来住总比让她自己呆在外边来的好。   于是在客厅里坐了会,关了电视,终于还是往自己房间走去。   “啪”的一下,房门关上。   隔壁的人听见声响,默默拽紧了手里的东西。   房间昏暗,只有床头灯开着,光线淡淡的。   可还隐约能瞧见他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布偶,许多年前很多女孩子都喜欢将之挂在自己的背包上。   这个布偶模样与外边售卖的有些许不同,阵脚细致,每一处都经过设计一般。   倒更像像是被姑娘家的巧手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多年前,它被挂在许欢的背包上的。   是他在夏日的林荫道下拾捡到的,是他惊鸿一瞥时先瞧见了那个张扬的女孩的。   明明是他先遇见,明明是他先认识,为何却走不到最后。   梁琛蓦地拽紧,眉眼阴阴沉沉的。   “妹妹?”   他忽然喃喃开口,眼睛微微眯着,闪烁了下。   她在许多年前,便成了自己的妹妹。   于是轻笑,而那常年戴在鼻梁上的镜框早已不知被放在哪里,如今上边空荡荡的,才显露出那双深邃的眼眸。   他轻笑,狠狠拽紧了这小小的布偶。   小布偶的笑脸变形,看起来像嘲讽。   梁琛又骤然眯起双眼,松开手,又小心翼翼将之抚平……   ☆、第一百六十章 你离开他,好不好   陈云姗终究还是如老爷子所说的,在红城日报的头条上挂了一条报道。   她六年前出事,凶手已然被找到,与许欢无关。   昔日的红城名媛陈云姗,又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内。   而那苦苦坐了五年冤狱的霍太太,如今也已成为许小姐。   一时间,甚嚣尘上。   陈云姗在席上坐着,面上始终是那副悲痛而内疚的表情,“事实就是我说的这样,我的事故与许欢没有任何关系,当年她也是受害者。这么多年让她承受了不该有的痛苦,我感到很抱歉。渤”   “陈小姐愿意站出来解释,想必许小姐也能感受到您的诚意。”   “只是五年冤狱,如何解?”   陈云姗只好装作没有听见后面那句话。   她默默起身,扬起的手指抹了抹眼角,忍不住的还抽噎了几下。   身旁立刻有助理起身,“抱歉格外,陈小姐现在情绪不稳,后续就不再接受采访了。大家请回吧、”   陈云姗被人护着走到后台,一道略为佝偻的身影就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的拐杖在地上重重磕了下。   “爷爷。”   她擦了擦眼泪,小心唤了一声。   老爷子只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而后等了许久,才轻哼了声,“做得还算不错,该说的也都说了。就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怎么想。”   “云姗想的,自然就和刚刚说的一样。现在想想许欢的遭遇,我这心里也真是难受。”   老爷子眯起眼,却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他确是见得人多了,陈云姗的每一个表情都落在他眼底。   于是起身,默默朝身后的人说了句,“接下来要去哪?都安排好了不。”   “是的,先生会来接我们,您请稍等,他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下,房间的门便正好被人推开。   男人穿着西装,身形笔挺颀长。比之各类明星也不逊色。   陈云姗瞧见了他,连忙想上前打招呼。   可男人却径直从她面前走过,“爷爷,走吧。”   她嘴角抽搐了下,气不过。几步追了上去,顾不上是否有人在观望,便也握住了霍霖深的手臂,“霖深,你等等。”   “有事?”   陈云姗愣了下,他的模样是她从未想象过的冷漠。   突然,那天晚上秦绍的话便窜入她耳里,“你啊,还看不清楚呢。你真的到现在都还觉得霍霖深心里有你?”   “他要是心里还有你,你说你回来都这么长时间了,他主动找过你几次。可曾提过要娶你,可曾关心过你这些年怎么过的?”   她于是怔在原地,用力拽紧了男人的手臂,扬起的面容,略为狰狞,“我歉也道了,公告也发布了。霖深你倒是问问看老爷子,还有什么不满的,我都可以做。”   “只要你别再因为这件事怨我……”   走廊上很安静。   老爷子已经走了出去,她哪怕此刻拽着他的手,没有一点自尊的模样,也没有人瞧见。   可无论她如何紧握,终究男人还是一根根的将她手指从自己身上掰开。   薄唇紧抿。   陈云姗骤然发觉,如今他面上那副冷漠的模样,那瞧着自己的模样,竟没有半点怜爱。   她心下一凉,便听见男人低低的声音。   “为什么要问老爷子,而不是问问你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我还要怎么做!”   陈云姗突然喊叫起来,声音格外尖锐,“我还要怎么做你才愿意再看我一眼,你现在眼里心里,就只有许欢了是不是!”   他放开她,转身欲走。   陈云姗瞧着他不带半分留恋的身影,一颗心终于垂落谷底。   她冷笑,继而死死拽着手掌。   “霍霖深,你如今事事都为她想,事事都依着她护着她。你有没有考虑过我!”   “如果没有许欢,你会再爱上我吗?”   男人脚步骤停。   他转身,浓眉紧皱,身上浓烈的气息都是冷漠。   他将放在身侧的手拽紧,下颌紧紧绷成一条直线。   那模样,几乎是不敢置信了。   “云姗,你难道到现在才发觉么,以往的承诺也好、所谓爱情也罢,都过去了。”   不过是两个同样寂寞的人互相依偎取暖,时间太长以至于渐渐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心意。   陈云姗却紧紧掐住掌心,指甲深深嵌到肉里。   她竟也不觉得疼。   她突然笑了出声。   男人么,总这样。   总在不经意的时候,用最漂亮优雅的话,让人遍体鳞伤。   于是喃喃自语,目光死死盯着那道渐渐走远的身影。   tang>   “哪怕只是因为习惯,哪怕什么都没有,可你也还会在我身边的。只要没有许欢……没有她,你怎么也会和我在一起的不是么?如果不是她横插一脚,我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不过是嫌弃我!”   最后那句话说出来时,霍霖深已行至拐角处。   那修长的腿迈开最后一步,消失在陈云姗视野内。   她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可心底的愤怒却依旧克制不住。   恨不得现在就将许欢杀了……   过了许久,司机来催。   她挥手示意司机离开,自己则默默走到停车场。   后视镜里能照出她此刻的模样,红唇艳丽,却阴阴冷冷的。   于是她笑了下,却发觉那模样依旧丑恶可怕   于是猛地别开眼,拿出手机,“秦绍,你在哪?”   “我去找你。”   ——————   媒体大肆报道许欢的冤狱事件时,她正在办公室里察看文件。   正对面的电视屏幕上一直在播放今天的新闻。   这件事是讨论量最多的。   小夏推门进来,瞧见了怔怔出神的她。   “许总,您有访客。”   “谁?”   “王默小姐。”   许欢吃了一惊。   再见到王默时,她依旧全副武装,如今就连坐在休息室里,墨镜都不曾取下来。   许欢将冷气调了下,生怕她着凉感冒。   “欢欢你看见我好像很惊讶。”   许欢坐过去,迟疑了下还是点头,“我以为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家里了,没想到反而会来找我。”   “家里?你家么。”   王默轻笑,垂下眼眸喝了一口热茶,那一抹杯沿,将她所有的情绪都掩饰了起来。   许欢不知道她此时心绪如何。   她便主动开了口,视线在她已经凸起明显的小腹上扫过,终于还是松了一口气,“阿姨知道你怀了大哥的孩子之后,就想去接你回来来着。默姐,您不会不愿意吧?”   “虽然这是阿姨的决定,但大哥既没有反对,那便是默认了的。你只要住过来,以后孩子也能得到更好的照料……”   王默抿了抿唇,终于将茶杯放下。   那漂亮的白瓷在她指尖滑过,一样的干净清澈,让人不舍得移开视线。   许欢愣了下。   瞧见她始终这副表情,眼睫垂下,若有所思。那张精致的面容上始终还挂着清浅笑容,较之以往,确实平和了许多。   “你有顾虑?”   “嗯哼。”   王默到此时,终于扬起了眼。   她轻轻笑了出了声,青葱白玉般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击了下,映出细细的影子,“你说家,可那只是你们的家,不是我的啊。”   “许欢,你为我好,我知道。可你有没有站在我的立场上想过?如果住过去被人发现了,我要如何自处?”   王默忍不住嗤笑,明明是那样的凄凉和无助,却还不得不表现得云淡风轻。   她耸耸肩,干脆靠在沙发上,“你哥他可没打算娶我。”   许欢骤然僵住。   她不是不明白王默的顾虑,“可那样也比你自己呆着要好,那毕竟是我哥的孩子,他不会不管的。”   “不好!”   也不知是许欢话里的那个字眼伤到了她,便像被什么刺激到了,猛地起身。   “我说那样不好你懂不懂?梁琛他不爱我,他恨不得我从来不存在,恨不得我就这么消失在他面前。我若是大大方方住到你们家去,他眼里瞧着你,又不得不照顾我,你要我怎么待下去?”   “许欢你永远都是这样,为所有人着想,却总在不知不觉中,将人推到更深的地方……”   许欢的动作微顿,她终于也放下杯子,扬起的眉眼细细瞧着王默。   后者脸上的愤恨是她从未见过的,以往哪个总眉眼清澈的王默,近来似渐渐消失了。   许欢干脆起身,顺着她的意,“好,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离开梁琛。”   ……   “什么?”   “我要你离开梁琛!”   王默已然抓狂,发丝被她挠过,异常凌乱。   她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地踱步,手掌抚着小腹,终于定定瞧着许欢,“对,我就是要你离开他。”   “你以前不知道便也算了,现在既然知道梁琛喜欢你。你自己呆在那家里难道不觉尴尬么?你们俩现在相处起来不自在吧?假如被伯父伯母看出来不对劲可怎么好。”   许欢摇摇头,没答应。   她柔声靠近,轻抚着王默的手,“我知道你心里现在慌,怀孕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可   是默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修养,一切可以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啊。”   “我不要!”   王默突然甩开了她。   她那总能惊艳四方的面容,如今瞧着竟让人感觉狰狞。   许欢的手空荡荡地悬在半空。   她怔怔在那不动,耳边听见王默的声音,犹如欲断未断的弦,发出的声音总紧抓人心。   “我还想和他在一起啊……”   “许欢你不了解他,只要有你在身边,他便永远不会看见我。哪怕我为他付出了全部,哪怕我为他生个孩子。”   许欢突然觉得空调的温度是不是调得太低了,否则她明明呆在办公室里,却为何觉得寒意逼人。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要失去了什么了。   那个总护着她的大哥对她别有心思,她为了断掉他这份念想,所以要离得远远的?   于是喃喃出声,“我离开,就能解决一切么。”   “能。”   王默扬起眼,通红的眼眶里,泪水不住打转。   她就这么瞧着许欢,眼神异常坚定。   忽然伸出手过去,拽住了她,“能啊。许欢你是我的朋友,难道不想看着我幸福?就算不为了我,也得为你大哥想想。”   “你已经束缚了他快十年,难道以后的日子里,还要一直绑着他?”   束缚?   许欢摇摇头,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上话。   她等了许久,才发觉自己嗓子里干涩无力,“我可以为了你们离得远远的,也可以帮你做所有对你好的事。但默姐,我从未想过束缚任何人。你这么说,就不怕伤了我么?”---题外话---今天更晚了抱歉抱歉哈,之后还有6000,晚一点发。   说下秦绍,之前出现过两次的,一次是许欢发现霍霖深跟踪她和梁琛的时候,一次是陆良明提及陈云姗在国外时的经历。   另外梁琛和许欢,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从法律角度来说,也属于乱L。   ☆、第一百六十一章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王默怔怔的没有说出来话。   她抬起头,对上许欢澄澈明净的眸子。里头有她自己的模样,与那份干净相比,原来那样面目可憎。   许欢轻扯开唇笑了笑,许久也没说出话来。   她觉得自己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久久地发不出声音。   “你若是认为我避开能帮着你,那就这样做吧。不过在这之前,你还是得先去到家里。渤”   “阿姨应该在等你。”   许欢刚一说完,就发现王默的眼睛垂了下来佐。   她愣了一下,并不清楚她为何突然竟笑了起来。   气氛很是尴尬。   许欢想了想,终于还是勉强扯开了笑,“默姐你笑什么。”   “笑你天真啊。”   王默紧紧拽着掌心,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身上余下的情绪尽都是淡漠。就她如今的模样,哪还有半点当初的惊艳。   “抱歉啊许欢,我怕你不愿意。所以……”   她终于缓缓扬起手,动作又慢又柔,最后终于将那被她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   是一支手机。   屏幕还亮着,正在通话中。   上面显示的备注,是梁孟音。   许欢张了张嘴,愕然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作。   “你……”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听见手机里传来女人沙哑的声音,“我其实不想相信的……许欢你和你大哥,你怎么能。”   “我不知道要怪你还是怪他,可梁琛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王默说得对,若非你一直在他身边,他又怎么会到今天还不成家?”   顿了下,梁孟音终于将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他已经和王默有孩子了,心里就算还有你,也是执念。所以许欢啊,请你原谅我的自私,请你现在就离他远远的。”   话落,她“啪”的一下挂断了电话,拽紧了的手机被她扔到角落,全无人在意。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骤然听闻这样的消息,梁孟音早已六神无主。   可她思量许久,却也不敢将之告诉许家明。   而这边,王默将已经被挂上的手机仔细收妥。   许欢怔然无助。   王默眯了眯眼,细细瞧着她。   “来之前,我已经去了躺许宅。阿姨问了我一些问题,确定孩子是他的之后,就对我叮嘱了很久。我能感觉出来她喜欢我,也能知道她还是想撮合我和梁琛。”   王默静静垂着的眼眸此刻终于扬起,正落在许欢脸上。   她伸出手握住她的,“我没有其他法子了,我怕你不肯听我的,这才告诉了她。许欢其实你总归是要成全我是不是么?那结果便没有什么不同的。”   “没有?”   许欢面色苍白,左胸那处像被人用什么东西重重敲击了几次。如今正一抽一抽的疼。   “在你看来,原来没有不同么。”   她原本想说什么,可抬起头就瞧见王默那张苍白的脸,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于是深吸一口气,扬手指着门,“算了。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王默愣了下,面上的情绪是说不出的难受。   她满脸怅惘,可终于还是点头走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王默便靠在上头深呼吸了一口气。   “王小姐,这就走么?许总订了餐厅,应该是要跟您一块吃午餐的。”   “午餐?她现在怕是恨不得我别出现了。算了,下次有机会吧。”   她笑了笑走远,进电梯之前却还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低声呢喃,“抱歉啊、欢欢……”   ——————   许欢在下午上班结束后才离开的公司。   她本该要去霍宅接渊渊的才对,可如今再把渊渊接回家,她竟有些胆怯了。   正好手机里收到一条短信,她瞧见备注名称便愣了下。而后等了许久才终于将之打开。   上头就几个字,简简单单的。   “最近带渊渊住外面去。”   她愣了下,指尖落在屏幕上,觉得冷冷的。   等了许久,许欢本想回复些什么,可紧接着便又来了一条。   “红香里那边的房子还空着,我跟他们说了你加班,今晚就别回来了。”   很好。   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竟连房子都替她备好了。   许欢努力想扯开唇,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等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回复任何信息,只默默   “黄老师,是我。”   “哎,您好。”   许欢深呼吸了一口气,默默坐上车,“黄老师,我今天可能没有空去接渊渊……”   “哦,没事   tang没事。今儿不是渊渊爸爸那边把孩子送过来的么?需要我替您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接一下?”   她轻“嗯”了声,没料到黄老师会这么善解人意。   于是淡淡应声,“那多谢了。”   “没事,只要是能为孩子好。不过渊渊妈,我还是得跟您说一声,下个月渊渊参加绘画比赛的作品现在还没有准备好,您是不是平日里也多引导她?”   “我看她好像不知道要画什么。”   许欢骤然僵在原地,她将指尖放在方向盘上,耳麦里传来黄老师干净清澈的声音,“可能是因为主题的缘故。这次的主题,是家人。”   家人?   她跟着喃喃自语。   到挂断了电话之后,脑海里还记挂着这件事。   她家的小姑娘,从未跟她提过这次比赛。   更不曾提过这个主题。   过了一小会,小姑娘也终于打了电话过来。   许欢此时已经到了学校门口。   她瞧见了那站在校门口的小女孩。   旁边来来回回许多人,大多秩序井然。   小姑娘站在原地,有吴子川在旁边护着,沾不着任何纷扰。   只是偶尔总还默默往旁边去看,偶尔张望着。一张小脸上满是迷茫。   “妈妈,我今天还要住在爸爸那边么?黄老师说您没有空来接我呢。”   许欢只觉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像梗住了一根刺,每每一张口,便疼得厉害。   她只能轻轻“嗯”了一下,小心往那边看去。   “对不起啊渊渊,妈妈今天真的太忙了。你昨天和太爷爷相处得怎么样?”   “挺好的呀,太爷爷给我买了礼物。”   许欢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劝着,“你看太爷爷年纪大了,他又喜欢渊渊,渊渊就多陪陪他好不好?”   小姑娘提了提脚边的石子,等了很久才终于肯点头,“那好吧。虽然渊渊住在那边也很开心,可还是想和妈妈你在一起。”   “妈妈,我有没有对你说过爱你呀。其实渊渊真的很爱你的哟。”   霍渊渊有些调皮,还对着电话亲了一口。   “啵”的一声,格外明显。   许欢一时间,竟愣在了那。   她拿着手机怔怔地很久没说话,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似的。   后来等了许久,才终于将手机放下,就坐在驾驶座上,等着人来将他们俩接走。   这时间内,她心底一直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   其实无论别人如何看,她只要有这个乖巧听话的女儿,便也够了。   只是手机里那两条短信,总像一把尖锐的刀,一直刺在她心脏里。   等了几秒,许欢终于决定回复。   指尖碰着上头,打出两个字——“好的。”   她想了想,又干脆删掉了。   过了不久,那边是人像是生怕她没瞧见,竟忍不住打了电话过来。   一接通,便劈头盖脸的。   “许欢我发的短信你看见了没有?”   ……   “没呢,刚刚一直在忙。”   “嗯,我就是想告诉你,今晚先别回来了。明天抽个空过来收拾下行李就成,正好老爷子回来,你忙碌起来也说得过去。放心这边我都会跟你爸说好的。”   许欢噎了下。   “梁阿姨……那也是我的家。”   电话那边的女人倒抽了一口气,而后似乎传来关门的声音。   接着她的声音也扬高了不少。   “你的家?你也不想想这个家里所有人都围着你转。你要真爱这个家,就该按我说的去做。别忘了,你终归是女儿,已经嫁出去了……”   “你爸爸以前也跟我说过这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心情好的时候,逗渊渊。心情不好的时候,逗我   许欢最终只能缓缓放下手机,她只柔声在应了声“嗯”。   她伸出手去遮那刺目夕阳,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阳光刺眼,让她眼睛酸疼似要流泪。   于是也就着浓烈的日光,将手机收了起来。   许欢低着头,揉了揉眼睛。   也好。   梁孟音倒也没错,她原本也是出嫁了的女儿,就算离婚,也没有理由再住回娘家唐。   抬起头,这么一小会时间之后,学校前面便已经车来人往,人流量很大。   过了不久便有人朝霍渊渊和吴子川那边走去。   来接他们的人是霍霖深和文鹏。   小姑娘嘟着嘴和他说了什么,似有些不开心。   许欢如今顾不上这丫头的小情绪,霍霖深亲自来接,总算让人放心。   只是黄老师提过的比赛一事,还总在她心头绕啊绕的,挥之不去。   她心心念念当成宝贝的姑娘,心里还没有家。   ————   只是这时候,她也只能眼见着文鹏开车将两个小的接走。   之后便也准备离开,却不料车子刚发送的刹那,她终于瞧见了那刚刚被拐角墙壁挡住的地方,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长身如玉,颀长的身躯迎着风朝她走来,墨色西装被他搭在手臂上,身上的白衬衫应着夕阳,有如漫画里走出的男主角。   那步伐每一次迈出都坚实而稳定,许欢隔着挡风玻璃,还能瞧见那双深黑到不见底的眼眸。   “叩叩叩。”   车窗被敲响。   许欢还踩着离合器,可车子始终没有开出。   “叩叩叩。”   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手劲也加大了些。   许欢隔着玻璃,还能清楚明晰地瞧见他的五官。   眼睛还是那样的深邃迷人,连那紧紧皱着的眉宇,都有着说不出的韵味。   她终于抿紧了红唇,将车窗玻璃放下。   霍霖深定定瞧着他,眉眼里都透着打量,俊美的五官像从画报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最后一抹残阳映在他鼻尖,投下的阴影间,还落了丝丝红晕。   “既然来了也不接她回去,舍得了嗯?”   他干脆伸出手,从车窗探进去之后,碰了碰她鼻尖。   许欢心里酸酸涩涩的,一下子百感交集。   她下意识将鼻子皱起来,没人他再碰着。   可转身,却什么话也没有。   霍霖深倒是十分主动,二话不说便走到副驾驶座上,自动自发地坐了上去。   “车子被文鹏开走了,你得送我回家是不?”   “也许在回去之前,可以一块去吃个晚餐?”   许欢怔了怔,眉目清浅的模样,总格外迷人。   他定定瞧着她不动,眼眸深邃迷人,像藏了万水千山,盈满柔情。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而他就这样认真地盯着她,不闪也不避。好像望着世上最美最好的珍宝,片刻不愿她难过。   良久,霍霖深终于挑眉,轻叹。   声音低低哑哑地问她,“怎么了,嗯?”   许欢只觉得今儿一整天受的委屈,这会都消失得干干净净的。   她鼻尖一酸,眼眶骤然泛红。   霍霖深目光紧缩,手伸在半空,迟疑了下终于还是将她抱住。   怀里的人轻柔温婉,也不知是不是在哭泣,总觉得此刻化作了一团水。   他将之紧抱,竟发现自己舍不得放开。   “好了,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许欢摇摇头,想不起来。   霍霖深干脆把她赶到副驾驶座,自己开着这辆红色的小汽车,径直往某个方向而去。   “吃乌冬面吧。”   他将她带到了上次那套公寓,下车买了些食物便拎着上去了。   “买这些做什么,我现在没心情弄东西给你吃。”   许欢没好气地翻开袋子里的食材,那好不容易恢复了的情绪,一下子又变得紧绷。   他大老远带着自己过来,原来还想让她做饭?   许欢当场就要炸了。   恨不得就现在就转身离开。   可刚有这个念头,男人便已紧紧抓着她的手往房间里走,“我说吃乌冬面,可没说让你做。”   许欢愣了下,被他牵着走进去。   她站在门边,这才发现男人已经十分熟悉地把东西放到厨房,开始洗锅……   她恍然大悟,“你做么?”   “嗯哼。”   许欢原本是不信的,以往两个人日日粘在一起,他进厨房的日子却屈指可数。   偶尔在她不舒服的时候,也是家里佣人做好了清淡可口的粥品。   tang   可如今那道高大的身影却硬生生塞到了狭小的厨房里,修长白皙的手指操控电脑很熟练,用起菜刀来,也依旧娴熟。   “出去等吧,很快就好。”   许欢“哦”了一声,乖乖走到客厅里坐着。   这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充满了甜蜜,她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偶尔偏头一瞧,便能看见正在忙碌的男人。   日子很好。   只是她的好日子,似乎从不会长久。   不多时,热烫的面条便送到了她面前。   许欢瞧了两眼,鼻尖已然嗅到那诱人的香味。   她挑眉,尝了一口,细滑香嫩,入了口里软硬也适中。刚刚买的香菇如今化在碗里,别有风味。   旁边一碗细细小小的酱端了上来。   许欢终于没有掩藏自己的赞赏之意,细细问他,“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这些。”   “想吃的时候发现没人做,就自己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着头自顾自吃自己的。   这话像随口而出,许欢却听到了心里。   她轻叹,筷子顿了顿,“我不知道,你还会想念这些味道。我以为你该把所有与我有关的东西全都忘了才是。”   他僵住。   摇摇头,“没忘,只是不想记得。”   那五年,没去看望过她一次,可一早的时候,她的消息他都一清二楚。所以在她将孩子生下的那刻,立刻将女儿带走。   然而渐渐的刻意之下,也仿佛生命里真的不曾出现过这样一个女人。   霍霖深好似感觉到了她的心绪,便只默默垂下视线。   两人什么都没说。   室内安安静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许欢受不了这样的安静,终于开口,“为什么不问我,为何不去接渊渊。你应该知道我没有那么好,会让渊渊一直在你们家呆着。”   老爷子话里话外,可没说就不带渊渊走。   要真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将小丫头带出国了,她找谁闹去。   “嗯,那我现在问,为什么?”   许欢失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在他脸上瞧见了认真的神情。   她拨弄着碗里剩下的面条,想着王默的警告,想着梁孟音的一再强调,言语突然就干涩起来,“我暂时可能不回去住了。”   “所以这段时间渊渊就跟着你吧,别让她感觉到不对劲。等过些日子事情都解决了我再回去。”   或者,就这么自己在外面过也不是不行。   “那么你住哪。”   许欢蹙了蹙眉,朝他翻了个白眼,“有地方。”   她不愿他问得深入,这样温暖的气氛,她总不愿再和他起冲突。   可霍霖深却在此时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目不转睛,“不考虑和渊渊住在一起?”   “霍宅?”   “嗯哼。”   男人挑眉,主动忽略了她的白眼。   他定定瞧着她,黑眸笔直望进她眼底。   “住过来,我可以每天给你做饭。以前你曾做给我吃过的东西,每一样都能重新尝一遍。你说想看院子里开满花的样子,现在郁金香都开着。你舍不得渊渊,住过来还能天天见面。”   那用低哑醇厚嗓音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魔力。每一个淡淡字眼里带着的情绪,都像能将人俘虏。   他总在不知不觉中,让人目眩神迷。   许欢眨了眨眼,那魅惑人心的声音还在耳边。   “你认床,我可以把房间让给你。睡觉之前帮你暖好被窝,你没醒绝对不会有人去打扰,你不想睡也绝不会有人催。”   “你心情好的时候,可以逗渊渊。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逗我。”   “许欢,我保证任你教训,不生气。”   ☆、163   许欢定定瞧着他没有动作。   他眼眸里隐约闪烁着细细的光,淡如星墨一般。极缓极缓的,将她全部心神都融到了里头。   “怎么样,要不要点头?”   低哑醇厚的音,又落到她耳朵里。   许欢因而心神一动,却反而避开了他的注视唐。   他总这样,在不知不觉中便能让人沉溺其中。那薄薄的唇角旁噙着的笑,分不清真假也说不好暖冷。却只隐隐约约的,渗出一抹无奈。   “看你也倦了,今天就在这休息吧。有什么事就给我电话。泗”   霍霖深便再没有多说其他,径直收拾好碗筷起身。   厨房里便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他手法似还很熟练,至少不曾摔了任何一只碗。   许欢双手撑在下巴,便默默凝望着侧前方。   室内灯光温和舒适,有种难言的静谧感。   十几分钟后,他总算收拾好准备离开,临走时,又四下察看过,才慢慢合上门。   “早点休息。”   “嗯。”   她想了想,终于还是在门合上的前一刻开口,“霍霖深!”   “嗯?”   男人又惊又喜,反射性地推开了门。   许欢隔着门缝瞧见他探进的头,那凌乱的发扫过旁边,最后垂落在眼角。   她失笑,挥了挥手,“你路上小心。”   ……   好吧。   霍先生耸耸肩,轻轻“嗯”了一声,那声音像在喉咙里摩擦了许久,跑出来的时候还不情不愿的。   许欢洗了澡之后便爬上床,哪怕隔了那么久的时间,她如今躺在这张床上,却还好似能嗅到男人的气息。   迷惑又让人心静。   ——————   许欢没回去,许宅里一切如常。   因为王默的到来,梁孟音甚至吩咐下去,做了一大桌子好菜。   梁琛是大约八点才回到家里的,进门便瞧见了等在一旁的王默。   后者面上表情柔柔的,柔言软语地跟他说话。   “你回来了啊,阿姨准备了你爱吃的东西,就等你呢。”   “妈,你动作倒挺快。”   梁孟音点点头,瞧见了梁琛和王默之间不通寻常的气氛,忍不住还是笑了出声,“当然啊,为了未来的孙子和儿媳,我当然要努力些。”   “倒是你,最近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总这么晚回来。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要早点回来陪陪王默。”   梁琛不轻不重地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径直到房间里换衣服。   行经旁边的房间时,发现里头竟黑暗如常,没有半点暖意。   浓眉不经意蹙拢,低声问,“小姐人呢?”   “没回来。”   佣人低眉顺眼地应。   “既然没回来,你为何收拾这些东西?”   她手里捧着的,都是许欢的东西。   许家一家人,下面做事的人最害怕的便是梁琛,那从骨子里渗出的恐惧,让她几乎没有任何思索便脱口而出,“是夫人吩咐的,小姐最近都不会回来。”   “客房太小,夫人让我先收拾下小姐的房间。若是以后王默小姐住不惯客房,正好换到这间。”   两人在楼上对话,下面的人没一个能听清楚。   可梁琛偶尔看过来的阴冷目光,却总让人心惊肉跳。   王默下意识拽紧了手。   “你别管他,他自小就这性子。其实心地不坏。梁琛是我儿子,我清楚他。既然他能让你怀上他的孩子,就是接纳你的意思。”   王默勉强扯开唇笑了下,“是。”   “总之啊,你只要把他生出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梁琛虽然不说,可我知道他很想有自己的宝宝。”   王默眼睛一亮,继而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眸垂了下去。   她喃喃自语,“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要知道,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当初可是瞒着梁琛怀上的……   “都杵在那干嘛,吃饭了。”   许家明正好从书房里出来,瞧了一眼王默,便对着她们呵斥了句。   几人在餐桌上坐定,王默就坐在梁琛身侧,两人却始终没有任何交流。   梁孟音觉得尴尬,想了想终于还是主动开口,打破岑寂。   “梁琛,你身边坐着的可是你孩子的妈,怎么也不帮她夹夹菜。”   男人撇了她一眼,漠然将一块肉放进她碗里,“抱歉我并不清楚你喜欢吃哪些。你在这里不要拘谨,就当成自己家,想吃什么就跟下边的人提。”   王默受宠若惊,连连点头,“我会的。”   梁孟音这才满意,顺道提醒了他一句,“对了,欢欢说她最近忙,可能暂时不回   tang家里住。你们也别去打扰她,她为了公司费了不少心思的。”   “尤其是梁琛你,没事别去扰你妹妹。”   “嗯,我知道了。”   他如今配合的态度,让梁孟音更觉自己的决定是那样正确。如今她只要一想到王默独自里怀了自己的孙子,心里便喜滋滋的。   日后有了孩子,再努力一把让他们俩结婚,那这辈子的愿望,便也算完满了。   ——————   饭后。   王默依旧被仔细妥帖地照料着。   梁孟音亲自替她打点了客房,连阳台上的花都重新挑选过,“你呐,就安心住着。什么都别想,只要照顾好自己就成。”   “好的伯母。”   “对了还有啊。这房间总归是小,要是住不惯就给你换到楼上的房间去,许欢那间现在也空了,你住正好。”   她还另有心思,恨不得用这些精细的打算,让许欢再也别回这个家。   她虽喜欢渊渊,却远远比不上喜欢王默肚子里的那个。   王默张张嘴正想说什么,可突然间抬起头,就看见站在梁孟音身后不远处的男人。   她瑟缩了下,连忙婉拒,“我就住在这挺好的。”   “可是……”   “妈。”   梁琛突然开口,随着渐渐靠近的声音,他人也出现在梁孟音身侧。   镜片后的目光依旧温和,那柔柔放在她肩上的手臂,更没有半点侵略性。   “妈,天色不早了,您该去休息了。这里有我。”   梁孟音心喜,上上下下打量了下自己的儿子,对他的态度是越来越满意。   “那行,我这就上去了。你再看看王默有什么需要的。”   “好的。”   梁琛目送她上楼,眼睛里那一抹温柔,便被迅速敛起。   他扬起手,修长白皙的指尖落在镜框上,将之取了下来,“不让我进去,嗯?”   王默几乎是反射性地推开一个身距,而下一刻,梁琛已然进入,便顺手将门反锁住。   房间一时静默。   她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喘。   此时的梁琛实在太过可怕,那静静扫过房间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情绪。暴戾和冷漠的气息渐渐由他身上浮现而出,隔着极短的距离,那把冷冽的火,便要烧到她身上。   “我是不是对你太仁慈了。”   他转身,声音平淡冷漠。那眼眸里迸出的光芒,幽暗冷冽。   “因为太仁慈,所以让你觉得可以爬到头上?让你以为,可以借着你的肚子到筹码逼我?”   那话未曾说完,王默便感觉到小腹上的压力。   他一只手覆在她肚子上,每说出一个字,手上的力度便加深一刻。   王默什么也不敢做。   她已然退到了墙上,身后的冰冷至极的墙壁,与他冷漠的眼眸相对,像要将她冰冻起来。   “这是你的孩子。”   她鼓起勇气,冷笑出声,“你若真那样绝情,大可以杀了他!”   小腹上力道未松。   男人挑眉,细细打量着她。   那修长的指尖便落在她下巴,轻轻捏着将之抬起,细长的眸子略眯,凑近,“你以为我不敢?”   王默倒抽了一口凉气。   下巴上尖锐的疼让她渐渐失去理智,那强烈的恐惧和惊慌,更让她手足无措。   “你就是不敢!杀了这个孩子,许欢就会更加看清你的真面目,那只会让她再也不敢接近你。”   “梁琛你大概你不知道,你在别人眼底,就是恶魔!许欢她不会爱上一个恶魔……只有我,只有我会爱你。”   ☆、第一百六十四章 总以为你还是那清如白莲的女孩   王默眼见着他动作略有停顿,便知道自己说的话奏效了。   她等了许久,眼睛沉下一个细小的弧度,而后缓缓勾开唇角,露出笑意,“梁琛你孝顺,只有我懂你,只有我知道你心底在想什么。”   她伸出手去握住他的,让他去感受小腹上的温柔,“你瞧,我们有孩子的。许欢她不属于你,可我和孩子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们会永远陪着你。”   梁琛许久地没有说话,掌心里力度放缓了许多。深垂的眼眸里盈了许多复杂的情绪,每一丝每一毫,都让人难以琢磨。   “陪我?”   他喃喃出声,手指突然用上些许力气,薄唇勾开一抹冷厉的弧度唐。   “你凭什么陪我?以为我妈接你过来,你就能长久地在这里待下去?还是你就觉得,我会为了你的肚子爱上你。”   他掐着她下巴警告,“以前的你,可没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你说懂我,可你知道为什么我当时要了你,嗯?”   王默一怔,“为、为什么?”   “呵……因为你听话,你知进退,知道哪些东西属于你,而那些不属于。”   “所以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去碰我的底线,一切到此为止,否则……”   “否则什么?”   王默不死心地问了出来。   可男人已然朝门外走去,徒留给她一道背影。   他站在门边,手指已经放在门把上。   直到听见王默那凄然的音时,才轻轻“哼”了一声。   言下之意,不由明说。   身后,王默死死拽着手,望着他的目光满怀怨恨。   她的下巴如今还泛着疼,梁琛对她,从未留过任何情面!   过了一会,她突然想起了了梁孟音曾对她说过的话,“许欢如何都不重要,她终究还是要嫁人的。难不成她还真能和梁琛在一起不成,只要等她再嫁出去,梁琛自然会接纳你。”   ——————————   梁氏大楼内。   许欢一直在忙碌。   渐渐又到下班时间,小夏收拾好东西过来找她,“许总,我待会有急事,就先走了。我看快要下雨了,您也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行,你先下班吧。”   许欢低头看了看时间。   快要到五点。   以往这个时候,她该去接小姑娘才是。   这几日她哪里都没去,吃住都在公司里。别人不清楚,可小夏是全然瞧在眼里的。   于是走远了又回来,将车钥匙放在她桌面,“您还是去接渊渊吧,就算是有原因不方便带她回家,也可以接她去吃晚餐呀。哪有明明在一个城市却好几天都不见自己女儿的。”   最后那句小夏说得很小声,可许欢还是听入了耳。   她迟疑了下,终于还是点头,“也好。”   黄老师昨日里还打电话催促过她,下周就是上交参赛作品的最后期限,主题未改,而渊渊也至今未曾交出作品。   她于是拿了钥匙往外走,路上给霍宅打过电话,告诉他们晚一些自己会送渊渊过去。   到学校门口,许欢却没见着他们俩。   此时路上堵车已经耽误了些时间,学校旁边在等的小朋友也没剩下几个。   她四下看了看没瞧见小姑娘的身影,便干脆给她打电话。   “喂?”   “欢欢嗯……”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模糊不清的音节。   许欢有些不解,皱着眉问,“渊渊?你现在在哪里?”   又等了几秒,小姑娘“咕噜”一声将炸鸡咽下,脆生生地应,“哦,在炸鸡店。嗯,就是前段时间和爸爸一起去过的那家哦。”   许欢知道地点,立刻上车往那边开去。   “谁带你过去的,爸爸吗?”   “不是。”霍渊渊嘿嘿一笑,许欢大约能想到她此时的模样,“是王阿姨。哎呀她又买了好多好吃的,欢欢你快过来,我在这里等你哦。”   她实在兴奋,最近因为太爷爷的缘故,家里吃的都很清淡。她已经好久没吃过一顿炸鸡了。   许欢听见“王阿姨”三个字的时候,先是一僵,而后骤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踩下油门,朝某个方向而去。   小姑娘认识的王阿姨就一个,能让黄老师允许她将人接走的,也只有她一个!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然成全了她的心思,为何还要去找渊渊?   越想,许欢便越觉得心冷。   “许姨,这边!”   到店里时,扬手呼喊她过去的人,是吴子川。   小男孩神情略带苦恼,直到瞧见她出现了之后,才终于放下心。   许欢打量了下霍渊渊,发现后者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似是不怎么开心。   tang   而王默则默默喝着果汁,瞧见她来还主动移了个座位,“我听渊渊打电话就知道是你,这丫头还一直兴奋地告诉我她有多喜欢你呢。”   “怎么愣着,坐呀。东西都点好了。”   那样平易近人又总待人和缓的王默,许欢已很久未见到。   她几乎要生出一种错觉,如今面前的这个女人,还是当年那个不曾踏足娱乐圈,清如白莲的女孩。   “坐就不必了,快下雨了,我是来接渊渊走的。默姐下次如果还想见两个孩子,麻烦告知一声,免得我担心。”   王默瘪了瘪唇,有些抱歉,“是我没注意到。我最近只是,母爱泛滥了……”   “默姐!”   “行了,我看你也不怎么想见我,因为我才让你离开家,怨我也应该。这样吧,我就先走了。”   “子川、还有渊渊,王阿姨下次有机会再请你门吃东西。”   霍渊渊还是没说话。   反而是吴子川朝她点点头,起身送她离开。   许欢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闹不明白她的来意。   “渊渊怎么了?”   小姑娘从她出现时开始,便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许欢想伸出手去碰碰她,可霍渊渊却突然扬起手,将她拍开。   “不要!”   她愕然,“什么不要?”   霍渊渊瞪圆了眼,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里,泛着红晕。薄薄的唇嘟着,显然很是不快,“欢欢我不要和爸爸分开,也不要和你分开。”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渊渊就没有。为什么妈妈你要和爸爸离婚,你们不能再结婚吗?”   许欢的手“啪”的一下掉在桌子上。   她需要很努力努力,才能保持冷静。   “谁跟你说的这些?没有的事,我和你爸爸就算离了婚,渊渊也还是既有爸爸、又有妈妈的。”   “哼……”   霍渊渊用力揉了下眼睛,突然站起来,重重一掌拍在桌面,“又骗人!”   “你果然就是这么回答的,然后你就要说,渊渊有妈妈就是一样的对不对?”   许欢僵在那。   她伸出手想替小姑娘擦眼泪,可伸在半空,又收了回来。   那脆生生的音像一把尖锐的刀,直直插到她心脏里。   于是勉强扯开笑容,小声安抚,“我没骗你,我就是想告诉你,不管爸爸和妈妈的关系如何,我们爱你的心是不会变的。”   “万一以后你和别的男人结婚了呢?你和别的男人也会生宝宝的啊……”   小姑娘开始喋喋不休起来,越说又越伤心。   她觉得自己以后一定会变成灰姑娘,没有人疼,还要被坏姐姐欺负。   呜呜呜呜……   这下许欢脸上那些许笑容,也终于敛起。   她用力拽着掌心,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子川,你说。这些话都是谁教的。”   “王阿姨。”   许欢轻讽,眼眶有些酸涩。   其实不必多问,也该清楚的。   她咬了咬唇,往窗外看过去。   楼下王默还在路边等出租,许欢便没有任何犹豫,骤然起身,“看好渊渊,许姨待会就回来。”   王默似乎料到她会下来,一直站在那没有走远。   如今身后的万丈霓虹,将她衬得肤白人美,宛若画中人。   许欢走过去的时候,她正迎着风抚了抚发,柔若无骨的手在许欢面前划过,最后落在她手臂上,“我知道你又要怪我了对不对,可你得先听我解释才好。”---题外话---我我我,我追太阳的后裔看直播去了……被男主帅炸了忘记原来这章还没写完。   待会还有一章,正在码。到凌晨应该差不多,可以明天早上起来看么么哒。   ☆、第一百六十五章 已至这个地步,为何还想跟我结婚   王默柔柔握着她手臂,指尖从她手臂上渐渐滑在掌心,紧紧拽着,“我知道你会下来找我,也知道我对渊渊说那些不合适。”   “既然知道不合适,为什么还要说?”   “我也是为你好,你总不能孤独终老一辈子。我们以前都说好了,大家都要过得很幸福,遇见了自己的喜欢的,一定不要放手。泗”   “为我好?”   许欢已然不愿再在她面前保持温和,每一个字,都那样冷漠。   她说她知道自己会下来找她。   她说她明知那些话的后果,却还偏要在孩子面前说出来。   许欢于是冷着脸,扬起的手没有任何犹豫。   “啪”的一下,落在她脸颊上唐。   声音很大,也清脆。   拍掉了王默脸上的墨镜。   后者似乎十分惊讶,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瞪圆的眼眸里,尽是不敢置信。   夜晚人很多,许多人一眼便认出了她。   拍照声不绝于耳。   王默面容很僵,可多年的演艺生涯,让她即便心情跌落谷底,也还能保持形象。“许欢,你这是做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后果?   许欢笑了笑,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大概是忘了,我们还说好了不管遇见什么事,都不会伤害到对方。我现在透过这副皮囊,都看不见当初的那个人。”   “你说你要当演员,你说就算再苦,也要坚持下去。现在你说为了我好,所以告诉我女儿,她可能会失去她爸爸或者我?”   王默尖声失态,“我本就是为了你好!”   “我跟她说那些,说错了么?离异家庭的女孩本就是这样,你若是以后再结婚生子,还顾得上她?”   她无非想逼许欢早做决定,离梁琛远远的。   许欢垂下眼眸,终于摇摇头。   她想起了王默的身世,离异家庭,母亲再婚。那个眼里只有她弟弟的母亲,后来甚至与她断绝了关系。   她于是沉默下来,任凭晚风将发吹拂在她脸上,眼睛望着她身后万丈霓虹,漠然一笑,“别再出现在渊渊面前,也最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   话落,她终于转身离开。顾不上明天会因为这件事闹出什么新闻,也顾不上王默的那份心思。   小姑娘和吴子川已经从餐厅里走了出来,正站在门外。   文鹏不知何时到了,正牵着霍渊渊的手。   许欢抚额轻叹,也不知刚刚那一幕被他们瞧见了多少。   “许小姐,老爷子吩咐我今晚一定要把小小姐接回去,您看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文鹏没有提及任何刚刚的事,仿若什么也没发生。   许欢走近了几步,垂眸望着。   “渊渊,吃饱了么?”   她低低打量了几眼,只径直瞧着那怯生生的小丫头。   霍渊渊嘟着唇不说话,似乎还在生气。   那肥嘟嘟的小手就拽着吴子川的,明明听见了许欢的话,却还偏要将头甩到一边去。   “看来是吃饱了,你带他们回去吧。”   许欢也失了哄她的心思,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自己则退开一步,没有挽留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   小姑娘嘟着的唇突然就放松了下来,她皱着脸,总觉得哪里不对。   于是被吴子川牵着往前走,正好在经过许欢身侧的时候,突然伸出手握了握她的衣角,“欢欢,你不和我们一块回去么?”   “不了,妈妈还有事,你跟文鹏叔叔先回去休息吧。记得好好听爸爸的话。”   “哦。”   小姑娘欲言又止,那颗小小的心啊,也渐渐地发闷起来。   她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才让欢欢露出那样奇怪的表情。   许欢到此时,才终于蹲下身在她面前,替她理了理弄皱了的裙子,“渊渊,我知道你爱爸爸、也爱妈妈。可是妈妈也希望你能给一点时间好么。妈妈现在只能答应你,不会再有其他的孩子,只有你一个,嗯?”   “真的不会有么?”   许欢点点头。   她没动过再和其他男人结婚的念头,更遑论生子。   小姑娘这才“哦”了一声,似是满意了。可走了几步,又踌躇不定起来,几步跑回到许欢身边,搂着她脖子细细喃道,“其实我知道爸爸妈妈都爱渊渊的。”   她说了几个字,却又重重叹了一声。   那稚嫩的脸蛋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愁绪。   过了一会,霍渊渊上了车,还扒在车窗上朝她挥手。   许欢见了,连忙冲她笑了笑。   心里却不知怎么的,空落落的。   她站在店门外的小广场上,瞧着远处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心里却像被刀子生生剜了一个洞。   冷风吹进去,瑟瑟发抖!   ————————   许欢开车回公司。   公司办公室有一间休息室,她一个人住倒也还好。   车子开到一半,却突然坏在半路,她只得叫人来拖走,一个人站在大马路上等出租车。   骤起大雨。   许欢跑到不远处的公交站牌旁,就着淋湿了的发,看着滂沱大雨。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驶过的车速度都很快。   她等了很久,一辆出租车都不曾停下。   手机响起。   许欢迟疑了下,终于还是接通了电话,“霍霖深……”   “你在哪。”   她仰起头看了看旁边的建筑物,本想直接应声,可转念一想,还是笑了下,“在别墅呢,正准备休息。”   “别墅里也有这么大的雨?”   ……   “哦,我在阳台,收衣服。”   许欢瑟缩了下,被淋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她咬着唇,又往里面缩了缩,可仍旧避免不了被雨水沾湿的下场,于是干脆站直了身体,朝外头伸出手,心想或许这样路过的司机能看得更清楚些。   电话里传来嘈杂的声响,继而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许欢听不真切,便想要挂断。   可男人还低低哑哑地对她说话,“冷不冷?”   “还好……”   “站在那吹风,真不冷么?”   骤然之间,手机里的声音变低,隐约有些听不清楚了。   而同时,那熟悉的音正从身边传来,落在她耳里。   许欢吃了一惊,蓦地回过头去。   入眼便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那张脸,撑着一把墨色雨伞站在雨幕里。   长身如玉,而水顺伞延而下,遮掩住那俊朗的五官,落在地面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那套价值不菲的西装。   他眼如星墨,只隐约闪烁。   雨幕之下,便只余下唇角那细细的一抹笑。   “你怎么来了。”   许欢愕然出声,他却已然到她身边。   伞沿移到她身边,男人缄默不语,却将手放在她肩头,护着她往外走。   “车子在对面,走吧。”   许欢本已提步,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怔怔收了回去,“我等车回去就好了,你应该还忙吧,不用在这。”   “别闹,我送你过去。”   霍霖深二话不说,便要拉着她到车子那边去,入手的湿濡冰冷,让他眉宇之间的褶皱,又深了不少。   那模样,总有些无奈,又带着淡淡的紧张。   许欢心里不知为何,竟格外酸涩。   她忽然甩开他,“霍霖深,你没必要这样。我愿意在这呆着。”   “许欢!”   男人蓦地拽紧双拳,似要将她强行带走。   可瞧着那张故作坚定,实则又委屈至极的表情,忽然心就软了下来,“你现在是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在这里淋雨,还是你希望我陪着你?”   他的话,并非在开玩笑。   许欢瞧见他把伞放下,幼稚至极地将自己至于雨下。   身上价值不菲的西装顿时被打湿,雨水顺着他的发,直落到身上每一处……   “何必呢。”   “听话,嗯?”   他俯身,握紧了她的的肩,黑眸在雨幕下,依旧散着细细的光。   许欢嗫嚅了几句,终于还是顺了他的意往马路对面走去。   车内很暖。   暖气一开,便让人全身都舒舒服服的。   “我好像没能照顾好她。”   安静的环境下,许欢突然开口,声音格外明显。   霍霖深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细细瞧着她的模样,“渊渊?”   “嗯,她有没有跟你说过比赛的事。要上交的画作,她至今没交出来。”   许欢脑子里乱乱的,如今还一直回响着先前小姑娘那脆生生的控诉。   “你骗人!”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渊渊就没有。为什么妈妈你要和爸爸离婚,你们不能再结婚吗?”   霍霖深愣了愣,手指也跟着僵了下,“她没跟我说,她一向不爱和我说这些。”   “说起来,也是我关心的少了。这段时间确实是太过忙碌,加之……如果有需要注意的,最好你亲自跟她聊聊。”   “她想有爸爸也有妈妈。”   许欢自嘲地笑了笑,忽然扬起眼瞧着身边的男人,“可能她觉得只有大家都在一起的,才叫家人吧。霍霖深,对你   而言,什么是家人?”   “嗯?”   他顿了几秒,眸子沉沉地瞧着她,盈满了的思绪藏在里头,极少外露。   良久,才轻声开口,“你和渊渊。”   她怔了怔,失笑,“我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   “不,你是。”   霍霖深没有半点迟疑,便否认了她的话。   他趁着红绿灯的当口,偏过头定定瞧着她,眼眸似水,几要瞧到她心里最深那处,“我说你是,至少在我心里,便是。”   他笑了笑。   大约没有人知道,他如今有多后悔当初的决定。   此时想想六年前,便恨不得能回到那天,在她要求离婚的时候,将那一个斩钉截铁的“好”字收回。   许欢看向窗外,雨势渐小。   她好似喃喃自语,声音低得不像话。   只回头瞧着他的眼睛里,还熠熠闪烁。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何还想要跟我结婚?哪怕不再中意陈云姗,也还有大把的女人排队等着你。”   “渊渊跟了我,你迟早也要为了霍家再要个孩子。”   话音刚落,车子骤然停下。   他急踩刹车,让许欢吓了一跳。   于是惊慌地侧身望着他,却发现他正用那样费解的神情瞧着自己。眼里盈着的情绪,像烧着了的火,似要将她整个吞噬。   他眯起眼,执起那双柔软的手,倏地置于心口之上。   许欢忽然就局促不安了起来。   “问为什么,嗯?”   他轻笑,自嘲般地扯开唇,唇角旁的淡漠和狠厉渐渐敛成无奈和苦涩。便只沙哑着声音按着她,“大约是这里日日叫嚷着不愿放弃……”---题外话---唔,这是26号的,今天更8000。   今天还有4000,本宝宝困了,明天有空了就写哈。   ☆、第一百六十六章 霍先生在老宅里,藏了满满一屋子她的画像   许欢不知道自己当时那仿佛要停止的心跳意味着什么,她只是就那样僵愣在那。   气氛十分舒适,像有人轻吟着的歌曲,一点点入了耳朵里。   指尖触及之处,男人心跳很快。   “扑通扑通”的,让许欢像碰着了烈火一半,猛地将手抽了回去。   她说不上心里那份奇怪的思绪是什么,可无论如何,却不敢点头。   “霍霖深我们、还是回去吧。唐”   男人挑了挑眉,这一回,没选择就这样放过她。   他扬起手,执起她的。   黑眸里的情绪密密麻麻的,就这么瞧着她一动不动。那迷人深邃的眸子,像能让人整个吞噬,“许欢,为什么害怕?”   “我没有。”   她笑了笑,“雨渐渐小了,我还是不放心渊渊,趁着这个时候她还没睡,我想见见她。”   事实上,她如今全身湿冷,再呆在外面也不是个事。   霍霖深却没给她多加思考的机会,径直将人揽到自己怀里。   任凭许欢挣扎,却不愿意放开她。   那声音低哑醇厚,在暗夜里格外迷人。   “许欢你究竟在怕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要我怎么做?”   许欢骤然一愣,笑容也渐渐变得勉强,“我以前说过的……”   “说过什么,嗯?”   “说……”   她张张嘴,话说到一半,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手腕上的力度很大,他没发觉自己在不经意中使上的力气,这般费劲的模样,像是要生生捏碎她骨头。   他凑近了些,灼热呼吸落在她面上、颈子上,细细密密的温度,让人总感觉麻麻痒痒的。   许欢瑟缩了下。   耳边却骤然听闻他低低的音,辨不出情绪、也听不出起伏。   “你说,让我离你远远的。”   “你说,再也不想见到我。”   “还记得么?”   许欢愕然,只觉手腕上疼得厉害。   她挣扎了下,没被松开。   而男人的脸已然越靠越近,那立体的五官渐渐放大,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唇……只距离许欢短短几厘米的距离。   她像是被什么牵引住了一样,她竟也没有避开。   湿热的吻落下。   辗转缠绵,一如既往。   许欢挣扎了下,可那动作不知何时渐渐放缓,被松开的手腕落在他胸前,似要推拒,却又好似想拉近。   车内气氛火热。   大雨未停,“噼里啪啦”的声音落在车窗上,遮掩了男人厚重的呼吸声。   没人会瞧见车里在发生什么,雨幕那样厚重,在这偏僻的街道上,一个行人也无。   远处灯火明亮,照亮了马路,却照不到她心底。   许欢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变得浑浊,浑浊到她快要无法思考。   身体里火热异常。   男人忽然放开了她,手臂翻转,似要将她抱起。   可动作未止,却不知又是哪里碰着了方向盘。   尖锐的鸣笛声响起。   许欢怔在那。   “我们……”   她愕然,发现领口因为刚刚的吻而松开,便连忙退离了许多。   霍霖深眯了眯眼,替她将略显凌乱的衣裳整理好。   粗砺指腹覆在红唇上,细细密密摩挲着。   那略显低哑的嗓音,宛如空旷教堂里独奏的大提琴,那样性感而迷人。   “你瞧,你不害怕的。”   许欢反射性挥开了他的手。   她此时是说不出的心慌意乱,几乎是下意识地要避开。   于是推了推车门,想下去。   可用上力度之后才发现,车门根本推不开。   霍霖深的习惯一向是上车之后,便给车门上锁。   许欢想到了这一点,干脆放弃。   可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一行为,终究还是刺激到了他。   男人拧起眉,眉宇之间那道沟壑越发明显。   指尖修长如玉,勾在方向盘上,骨节却分明透出了青白之色。   “这么大的雨,你想到哪里去?”   他沉沉问她。   许欢没犹豫,“哪里都好,只要别……”   “只要别再待在这?”   男人笑了笑,突然朝她靠近。他将那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深黑的眼眸定定瞧着她,说不上是渴望、还是失落。   许欢全身紧绷,连神经都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男人如今靠近的模样,总让她觉得恐慌。   他没说错的,她总是害怕。   幸福越是唾手可及,就   tang越觉恐惧。   霍霖深的手落在她肩头,那股力道按着她,没给她再反抗的机会。   从她的视野往下瞧,只能看见男人侧脸轮廓,和那被雨水打湿后略为凌乱的发。   “怕什么,没有你的同意,我总不会吃了你。”   他低声解释,手指落在她肩头,却只是拉过安全带,而后又缓缓将之扣好。   在这个过程里,那厚实而温暖的手掌,便从她肩头一路滑到腰际。   虽不曾停留,却依旧让人怦然心动。   “我不知道还要怎么做,许欢,你心里仍旧害怕。”   仍旧抵触他。   霍霖深笑了笑,薄唇扯开的弧度那样明显,可笑意依旧不达眼底。   许久之后,她才收回视线,瞧着前方,“如果你仍旧需要我离你远远的,那样也好。”   既是不再爱,不如也不再相见。   霍霖深想了想,忽然又摇摇头,随手发动了汽车,“想见渊渊是么?我带你过去。”   “嗯……”   ——————   时值晚上9点多,霍宅依旧灯火通明。   那明亮的灯光在雨幕里未曾被遮掩半分,像在黑夜里的灯塔,总有温暖的力量。   “先生,您回来了。”   “哎还有太、哦不,许小姐。您衣裳怎么都是湿的……”   霍霖深打断了李姐的话,皱着眉吩咐,“吩咐过你的热水准备好了么?”   “已经准备好了,许小姐您先去泡个热水澡吧。姜茶也放了一碗在房间里,正好您可以驱驱寒。”   “房间是?”   “自然是您以往住的地方。”   李姐满心欢喜。   她还偷偷觑了霍霖深一眼,对自家大少爷的行动表示赞赏之意。   却不料后者面上没有半分表情,哪怕自己挤眉弄眼的,他还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等了一会,才皱着眉催促,“还愣着干嘛,不冷?”   许欢“哦”了声,狐疑不解,“那是你的房间,我用了你用什么?”   “用不着你多事,再耽搁下去,着凉感冒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霍霖深语气不好。   连一旁的李姐听着,都觉得哪里不对劲。   许欢迟疑了一小会,终于还是朝楼上走去。   霍霖深的房间在二楼,正是霍宅里最大的一间。   她走进去,便瞧见了摆放在桌上的姜茶,以及浴室里已然蒸腾着热气的水。   这房间许欢已很久没有过来。   她随意泡了泡澡,身上还裹着浴巾。便下意识朝柜子那处走去。   墙上一整面壁橱里,以往大多放着她的衣服,如今也不知道还……   “哗啦”一下,拉开柜门。   许欢却愣在了原地。   里面的衣服花花绿绿的,各色都有。长裙短裙,一应俱全。   她眨了眨眼,往旁边走了两步,又将柜门推到另外一边。   后面的,都是冬季的衣裳。   连同上面一层,都放满了帽子围巾等各类配饰。   而男人的西装,也整整齐齐排在第二层的。   一切如常,她站在柜子旁边,身后是那张长宽都超过两米的大床。   床头的灯罩还是她挑选的,质量过硬,到如今也没坏。   如今那灯光照射在这一整排衣服上,竟然许欢生出一种错觉。   好似这六年的所有,都是一场梦。   她现在只要换好衣服走到隔壁,便会看见那正对着电脑办公的男人。   又或许她只需转身,便会被人抱在怀里,就能听见那如擂鼓一般的心跳,以及那深沉迷人的诱哄声……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   指尖扣在那厚实的桃木门上,声音沉沉闷闷的。   “欢欢,你洗好澡了没啊?”   小姑娘脆生生的音从门外传来,在许欢此刻听来,竟犹如天籁。   她怔了怔,迅速找了套家居服换上,甚至顾不上套上拖鞋,赤着脚就去开门。   霍渊渊已然换好了睡衣,怀里还抱着一只大白,“奶奶说你来了,渊渊本来还不相信。没想到你真的来陪渊渊啦!”   “欢欢你来了,就不再生渊渊的气了吧?”   生气?   许欢想起今晚那段小插曲,连忙蹲下在她面前,“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   她抚了抚那软嫩的小脸,望着小姑娘泛红的面颊,心里也跟着变暖。   “唔,你今晚画画了没?带我去看看你最近画的东西可好。”   许欢开门见山,让小姑娘领着她到画室去。   霍渊渊没有二话,迟疑了几秒之后,终于   还是领着她过去了。   许欢走了几步,终于还是顿了顿,“李姐,他人呢?”   “您说先生啊?在您进来之后,就开车出去了。他什么也没说,这么大的雨就直接走咯……”   走了?   许欢有些失神。   她本还想问什么,脑子里闪烁着的都是他刚刚那副怅惘若失的面容。   然而面前的小姑娘已经蹦蹦跳跳的回来拉她,“你要看哪天画的,昨天,还是前天,还是再前天……”   许欢凝眸,扯开笑容,“都好。”   她坐在小凳子上,面前是霍渊渊专用的画架。   画室里整齐干净,不远处有一扇窗户,如今拉上了窗帘,外头什么也看不见。而就在旁边不远处,还有另外一张更大一些的架子。   许欢还记得这个。   以往也会放在正中央,上头总会有未尽的画或线条。   而如今却已被一张白布覆盖着,似是很久没有被翻动。   她忍不住走过去,掀开了那块布。   “哎呀,好多灰尘的!”   小姑娘在身后叫嚷了一声,可她手里如今还抱着些东西,便什么都没说,只将之放下,就蹦蹦跳跳朝许欢这边走去。   画布里什么都没有,只余一张空白的纸……   小姑娘走过来,仰起头,“欢欢你干嘛去碰这个呀,这是爸爸用的。他很久没有进来过了,又不许别人去动,好多好多灰尘的。”   许欢摇摇头,她将上头的夹子取下,外头那一张白色素描纸便被掀开。   里头,还有一张。   霍渊渊瞪大了眼。   她从来不知道这里还盖了一幅画,于是忍不住的伸出手去摸了摸边角,才发觉其确实存在。   上面大多还是空白,只有短短几道笔触,轻轻浅浅的,隐约可见是勾勒出了一张侧脸。   女人的侧脸。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他或许会疼爱这个孩子,可终究不会疼她   “这是谁啊。”   小姑娘低低打量了几眼,又四下找了找,也没发现其他的注明。   她低着头干脆将这张纸也掀起,却发现下面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好吧。   霍渊渊捏着那张纸,发现边角已然泛黄,也不知是放在这里多久了唐。   “妈妈。”   她喊了一声,想问个清楚泗。   可发现许欢用那样复杂的眼神望着这幅画,到嘴边的字眼终于还咽了回去。   “妈妈你慢慢看吧,我去整理东西咯。”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撇了一眼许欢,突然咕哝起来,“又不好看,那边抽屉里还有好多这样的呢……”   许欢没听见霍渊渊这句话,她只忍不住的伸出手抚了抚那些笔触。   线条大多笔直,很硬。   可不知怎么的,组合起来的时候,女人的模样还那样柔软。   许欢隔着这张画,仿佛看见了很久以前的一幕。   偶有闲暇时,他喜欢坐在画室里画东西。   她则坐在窗前品茶看书,一下午都在安静之中度过。   待到她起身,便会发现纸上多了她的模样。   “妈妈,你还要不要看我的画?”   霍渊渊不知何时又来到了许欢身后。   小姑娘手里捧着一幅画,像是近日刚画的,油墨味还很重。   许欢连忙接过,轻声说道,“当然要,渊渊画下的画,每一幅我都会好好欣赏。”   “不过,这副叫什么名字?”   这是一副用色十分简单的油画。   背景是整片整片的星空,只是黑到了极点,只隐约有点点星光闪烁。   而上面只有一名小女孩的背影,背对着人的视线,像在凝望着星空。   许欢不知怎的,像要窒息一般。   “希望。”   霍渊渊突然开口,声音脆脆的。   许欢一时间,竟愣在了那。她只能跟着喃喃自语,“希望?”   一大片暗色调的背景,竟被她称为希望?   “嗯嗯。”小姑娘依旧习惯性地挑着尾音,甜腻腻地应着她,“欢欢不觉得像么?这是黎明哦。很快就要天亮了……”   “渊渊……”   许欢只觉得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一般,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紧紧抱着那软软的小丫头,心疼不已,“为什么、不用些更明亮的颜色,一大片的黑色,看着很难受呢。”   “可是渊渊就觉得是这个颜色。”   许欢一下子就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她只能捏了捏霍渊渊嘟起的小嘴,小心试探着,“只要你觉得好看就行。不过妈妈还是希望能看见渊渊去比赛,拿个奖什么的,我会更高兴。”   “最近不是有个比赛么,你怎么不把你参赛的作品拿给妈妈看一看?”   霍渊渊闻言,小脸倏地就沉了下去。   她抿了抿唇,漂亮的脸尽数皱在一块。   迟疑了很久之后,终于还是摇摇头,“渊渊不想参加比赛。”   ……   “为什么?”   许欢本就是试探,这次比赛的事情,这丫头甚至从不曾跟她提起。   小姑娘抬起头,瞪着许欢。   她也不知哪来的脾气,答不出话的时候,就干脆不理人,“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参加!”   “渊渊,不难的。你别……”   “你根本不懂!”   许欢本想再劝,可小姑娘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突然伸出手,猛地推开许欢。   她嘴里就嚷嚷着这句话,脆生生地对她进行控诉。   许欢张着嘴一时无言,只觉得心口那处闷疼的厉害。   于是伸出手想去抓霍渊渊,可小姑娘灵活,转身就从她手臂里溜出去,继而往房间外跑去。   “砰!”的一声,她竟把自己房间的门给关上了。   而那张被她命名为“希望”的油画,骤然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许欢目光垂落,正落在上头。   小女孩抬头望着星空,可身边没有任何人。   画面里的不远处的房屋里有灯光,却好像在很远的地方。   渊渊说这是希望。   许欢咀嚼着那两个字,只觉得眼睛酸涩难忍,连心口都被什么东西拽紧,一抽一抽地疼。   所以那被她捧在掌心里的姑娘,是不是也会在星空下,这样遥遥望着别人的家。   ——————   霍渊渊把门反锁上了,许欢劝了一会她也不肯开,只允了吴子川进去。   知道她只是闹脾气,许欢便任她自己呆着,而自己则窝在那宽大的床铺上,彻夜难眠。   霍霖深不知去了哪里   tang,他怕是也对他门如今的关系厌倦了。   今晚约莫是不会回来的。   许欢忽然觉得有些冷,便用被子裹着自己,可鼻尖嗅到的,尽是他的味道。   “铃铃铃……”   手机响起。   她反射性接通,只当会是自己正在想念的人。   “霍霖深……”   电话那头的沉默了几秒,那边的人等了很久之后,才终于开口,“欢欢,是我。”   这话一出,许欢脸色便凝重起来,连握着手机的手都抖了下。   “哥。”   “你在哪呢?”   “霍宅。”   那边又缄默不语,半晌之后许欢才隐约听见一些细微的声响,“既然在霍宅,那想来也不用我多事了。”   “你在外边也住了不少时日,安保再好,终究不如家里安全,明天起还是回来住吧。”   许欢深呼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没,挺安全的。再说我现在在霍宅呆着,整个红城也没几个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她将脸埋在膝盖里,避开了房间里的光线之后,才细细解释,“哥你不用担心我,我不在家还得多麻烦你照顾爸妈呢。默姐肚子也渐渐大了,你多陪陪她……”   “呀,渊渊来闹我了,先这样。”   她随意找了个借口将电话挂断,甚至将之埋在枕头下,直到露不出半点光亮。   其实小姑娘还在生气呢,哪里顾得上寻她。   梁琛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眸色渐黯。   “霍宅……”   他缓缓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眉眼里的情绪,都是凉薄。   “梁琛,明天周末,你没工作吧?”   有脚步声渐渐从身后靠近。   他还未及回头,便听闻熟悉的音。   梁孟音走到他身边,塞了两张电影票到他手里,面上堆满笑容,“我问过了,你明天没安排工作。我看王默显怀了,这肚子眼看就越来越大。”   “再过段时间恐怕也不太方便出去游玩,趁着明天周末,你带她看看电影、逛逛公园。权当散心。”   梁琛垂眸,打量了下手里的电影票,顺手将之放在旁边,“您应该知道,我不会去。”   “哎,总归没有事情,为什么不去?”   他已然起身往房间里走去,任凭梁孟音在身后追问。   哪有什么理由呢,他连见都不愿见那个女人。   可梁孟音如今也发了狠,拽着他不许他离开,“你给我听清楚,王默怀的是你的孩子,我不管你还有没有其他心思,现在你都必须要负起你当父亲的责任。”   “她一颗心都系在你身上,你也该收收心了。”   梁琛轻笑,弯腰垂眸,双手搭靠在她肩头,“我记得您一直想要个孙子来着,孙子已经有了,就在王默肚子里。至于要不要,养不养,那是您的问题。”   “我并不在意。”   他说完,终于站直身体。一步走回房间里去,便当着她的面将门关上。   梁琛说这番话的时候,甚至不曾压低音量。   梁孟音突然想到什么,瞪大着眼睛往楼下走去。   果不其然,楼下的拐角那处,王默正靠在墙上,眼眶里已满是泪痕。   “你都、听到了?”   “你别理,他一直就是那副样子,其实心里还是关心你的。大不了这电影咱们就不看了,好好养着身体将孩子生下来。他会疼他的。”   王默点点头,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她抚了抚已然凸起了的小腹,脑海里尽是梁琛刚刚的话。   他或许会如梁孟音所说疼爱这个孩子,可终究,不会疼她呵……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和渊渊都在等你,我们才是一家人对么   翌日,许欢动手打人的新闻终究还是传了出来。   尤其被打的对象,还是已经消失了很长一顿时间的当红影星——王默。   当时光线昏暗,拍照的人显然也很随意,但仍旧能看见王默那已经明显凸起的小腹。   许欢是料到了这个的,她甚至没有去做任何公关,便放任谣言传播。   “许总,您真的不打算解释一下么?记者都找到公司来了。”   电话里小夏显然很是着急,她如今已是忙得焦头烂额,因为许欢始终不曾出面,偌大一个秘书室,电话声此起彼伏唐。   “夏秘书,红城日报也发过来询问的消息了。您看是不是……”   “挂了挂了,都给我挂了!”   她对着那边吼回去,回头还想再劝说下许欢,可刚想开口,就发现手机里只余下“嘟嘟嘟”的声音。   ……   “妈妈,我们还去郊游吗?”   小姑娘换了一条新裙子,上半身是鲜艳欲滴的草绿色,衣服下还点缀着一层薄衫模样的裙摆,长度正好到大腿。   她四下看了看,寻了双浅色布鞋换上,乖乖将背包背好,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爸爸呢?”   小孩子忘性大,昨晚的争吵甚至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早上一起来便又去粘许欢,腻腻地唤她。   遑论之后许欢还提出要去郊游,此时已然兴奋至极,克制不住。   许欢其实给霍霖深打过电话,可他只冷漠至极地“嗯”了一声,却是让她们自己去。   “是啊,霖深人呢?难得好天气,让他带你们一块去走走。我们渊渊如今的画是越来越棒了,让她多出去画画景,别总呆在家里……”   老爷子从楼上下来,随意搭了句。   “好。”   许欢垂眸,打量了一眼很是兴奋的霍渊渊。   她拿出手机,又给霍霖深拨出了一个电话。   没有人接。   秘书室的号码她也存过,拨过去时,声音甜美的秘书迟疑了下,还是告诉她霍霖深不在,正在开会。   “哼!”   小姑娘气不过,她干脆拿出自己的手机给霍霖深打电话。   几人都站在客厅里瞧着她双手叉腰的模样。   显然,那边也很久没有反应。   可就在大家耐性告罄的时候,小姑娘终于听见了声音,“爸爸,我和妈妈和子川要去郊游,你和我们一起!”   霍霖深沉默了下,挥手示意秘书出去。   他起身,走到了窗户旁,“你们自己去吧,爸爸忙。”   “你骗人,文鹏叔叔说你今天不忙。你是不是不喜欢渊渊了,所以都不想和我们一块。”   霍渊渊可委屈了。   她嘟着唇,满心的不乐意,“坏爸爸。”   男人听着电话里女孩脆生生的音,忽然扬起目光往旁边瞧了瞧。   文鹏立刻别开眼,恭恭敬敬将手里的资料交过去,“今天的事大约都处理完了,和史密斯先生的视讯会议安排在晚上,您有足够的时间陪出去。”   “不要多事。”   霍霖深蹙眉,斥了他一句。而后绞尽脑汁地想借口,将霍渊渊给打发掉。   正巧秘书又敲门进来。   “什么事?”   “您有访客,是陈小姐。前台正在询问,要不要让她进来?”   陈小姐?   秘书的声音实在清脆甜美,霍渊渊隔着手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挂断了电话。   “怎么样?”   许欢蹲下来问她,瞧着小姑娘那张肉乎乎的脸,突然就从兴奋到生气,到如今尽数皱在一起的委屈。   “怎么了,他不愿意去?”   “难道……骂你了么?”   霍渊渊还没回答,在一旁默默观望着的老爷子突然重重敲了敲拐杖,吹胡子瞪眼,“他敢!”   闻言,母子俩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瑟缩了下。   小姑娘连忙解释,“没有骂渊渊,可是……”   她忽然定定瞧着许欢,那澄澈干净的眼睛里,盈满了同情。   甚至小手抚上许欢的发,柔柔抚过,满是心疼。   许欢还莫名其妙着,小姑娘便突然朝她扑了过去,可怜兮兮地仰起头,“对不起啊妈妈,以后我再也不跟你生气了。就算爸爸因为别的女人对你不好,我也一定会照顾你的。”   “你放心,渊渊说话就算话。”   顾不上许欢愕然的目光,那条圆圆的手臂已然拍在自己胸膛上。   “砰砰”的声音。   一众人都愣在了原地。   老爷子拄着拐杖几步站到霍渊渊面前,瞪大眼睛瞧着她,“你说女人,什么女人。那   tang小子为了谁还不肯跟你们出去?”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里头闪过一抹狡黠。   她可怜兮兮地瘪着唇,又是委屈又是哽咽着,好似下一秒就要掉泪,“就、就陈姨啊……”   ——————   许欢坐在车子上,瞧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老爷子气呼呼的模样,还一脸莫名其妙。   所以说好的郊游呢?   为什么半个小时之后,他们一大家子,都出现在霍氏大楼楼下。   甚至走在前方的老爷子此时已满脸愤懑,若非手上没拿鞭子,许欢该要以为他是要冲进去教训霍霖深的。   走进去,大厅依旧人来人往。   老爷子虽是许久没有出现在霍氏,可下边的人谁会不认得他。   尤其还带着一个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的许欢。   远远的便有人瞧见了他,放下手里的工作就赶了过去。   “老爷子,您来是?”   前台总算机灵,瞧见老爷子一脸气呼呼的模样,连忙拦住他。   “怎么,我做事还要告诉你?”   “您说哪的话,我哪敢过问您的事。只不过霍总正在见客,您现在上去可能不太方便。不如先到休息室里等等,我这就通知霍总……”   “不用!”   “但是霍总现在真的……”   老爷子脾气一上来,谁也拦不住。   他一手将前台挥开,径直朝VIP电梯走去,“我知道那小子在见谁,所以你们谁也不许告诉他我来了。”   “要是有人泄密,明天就都不用来了!”   一旁有人正准备打内线,这会正好接通。   她听见老爷子那番话,连忙默默挂上,“没事,就想问问看霍总的下一个行程……”   小姑娘瞧着这一幕,那张肉乎乎的脸整个堆积在一起。   她喜滋滋地瞧着许欢,扬起的脸蛋上布满得意,“瞧,这下爸爸铁定得跟我们走。”   许欢嘴角抽搐了下,张嘴想说话,却不知是该训斥她还是该夸奖。   这丫头的聪明机灵,尽用在这上面了,也不知好还是坏。   电梯直上到总裁办公室,老爷子的拐杖击打在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   接待的秘书见有人上来,还愣了下。   “这个时间不应该有访客啊……哎哎?老爷子,还有小小姐,您们怎么过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   “霍霖深人呢!”   老爷子这会可拿不出好的态度,眼睛飘了飘落在秘书脸上,斜斜觑着她,“哼,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在哪。”   他拨开秘书,径直朝会客室走去。   还在门外,便隐约听见说话的声响,只是隔音效果良好,听不真切。   而却能清楚辨别出那道女声的来源……   “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老爷子径直踹开。   小姑娘连忙跟上,脆生生地喊,“爸爸!”   里面的人显然是愣了下的,都下意识往门边看去。   待瞧见几人,陈云姗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她好不容易因为合约的事才能见到霍霖深,一早便打扮好了过来,岂料还未入正题,便被人打断。   于是扯开红唇笑了笑,双腿合拢,避开了外泄的春光。   “哟,是你们几位啊。瞧这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有人抢劫呢。”   许欢无视了她的冷嘲热讽,她本也只是被老爷子叫过来,如今办公室里真有陈云姗,反倒显得是因为她才小题大做。   杏眸扫过坐在另一侧的霍霖深,后者只在一开始有些许诧异,而后便又继续看着手头的文件。   许欢垂下脸,望见了放在桌面的文件,“爷爷,似乎是公事。咱们还是别打扰了吧。”   “公事?”   他冷哼一声,低头看了看上头的东西,而后缓缓朝身后望去。   小姑娘挑着眉,只摊开手表示与自己无关。   “所以老的老小的小,一大家子人都找过来做什么?”   霍霖深起身,黑眸缓缓扫过几人,终于肯落在许欢脸上,“爷爷身体不好,渊渊任性,你也陪着他门闹?”   许欢愕然,反手指着自己。   拜托,她多冤。   这事跟她没关系好么。   “咳咳!”   老爷子面子挂不住,干脆抬起头,用下巴对话,“是我要过来的,今天周末,渊渊和子川放假。许欢也正好有空,你呢就陪着他们一块出去逛逛……现在就去。”   霍霖深轻笑,修长的指甲执起几张纸,“所以合约也不签了?”   “不签就不签!多少钱的合约,值得你这么重视?你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等着你照顾,还有心思陪陈家的女人?别学你爸爸那一套,现在就给我走   。”   “爷爷,您这话什么意思……”陈云姗总归是坐不住了,谁都知道霍霖深的父亲昔日出轨,养了外家。最后才被老爷子逐出家门。   “我和霖深见面只因公事,并没有越矩。何况他和许欢早在六年前就离婚了吧,您这比喻可不太恰当。”   许欢能感觉到她看向自己时,眉目里的挑衅。   甚至当着她和渊渊的面,便干脆越过桌子,走到了霍霖深身侧,甜笑依偎,“霖深,我没说错吧?”   她唇角漾着笑,知道霍霖深和许欢之间如今那脆弱至极的关系,更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   她没碰着他。   可从许欢的脚步看过去,却只觉得两人如今亲密无间。   霍渊渊当下就忍不住了,龇牙咧嘴的,像是要冲过去咬她一口。   许欢拦着她,美目微扬,目光笔直瞧着男人。   后者五官冷漠,并无任何反应。   这一幕让她忽然想起昔日曾见过的那一幕。   她的丈夫深夜不归,大雨的天气里,她什么也不顾的就冲动寻过去,却只见这个女人依偎在醉醺醺的男人身上。   那一幕至今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许欢这一下,只觉得心脏像炸开了一般,昔日的疼和委屈还历历在目。   名叫愤怒的情绪猛地吞没了理智。   她倏地绽放出笑容,朝霍霖深走过去。   柔软的手放在他掌心,小心握住他的。   “霖深,真不去么?”   “我和渊渊都在等你点头,我们才是一家人不是么?”   霍霖深吃了一惊,视线缓缓往下移,瞧见了那张清冽干净的脸。   她甚至还捏着他掌心,细细按了下。   “好。”   他眯起眼,脱口而出。   陈云姗倒抽了一口凉气,“那这合约……”   “文鹏!”   男人扬声喊,沉如墨色的眼便直勾勾瞧着许欢,始终不曾移动。   “老板,啥事?”   他正在外头看热闹看得好好的,何必非要叫他进来呢。   “请总经理过来,和陈小姐完成签约。”   “好的,那您呢?”   霍霖深挑了挑眉,终于反手握住那柔软的小手,一贯漠然的面庞,渐露出喜色,“大好的天气,自然要陪着我的女人和孩子去郊游。”   “是是是,您慢走。我保证今天绝不会有事情打扰您。”   文鹏狗腿地伸出一只手,做出个请的姿势。   小姑娘便抿着唇偷笑了下,而后大摇大摆地朝外面走出去。   到了门外,还故意回头冲陈云姗做个鬼脸……   “你……”   “陈小姐,您去哪?合约还签不,总经理马上到。”   这回一群人出现在公司大厅,倒又让人惊掉了一次眼镜。   刚走出去,许欢便立刻将手自男人掌心里抽离,满脸的尴尬。   老爷子还算识趣,“我腿脚不便,就不和你们一块去了。这就回去休息,等你们玩好了回来。”   “等渊渊画好了,要送爷爷一副最好的!”   霍渊渊最甜,又最懂得哄人。   一句简短至极的话,便哄得老爷子满面春风。   她也总算达到了一家人一块出去郊游的目的。   霍霖深在开车,两个小的坐在后头。   许欢如今想起刚刚的一幕,还觉羞赧。而眼角余光却始终能瞄到男人脸上的得意之色。   “妈妈,你今天太棒了!下次遇见坏阿姨,渊渊也要和你一样,让她的脸变得这样……”   她坐了个鬼脸,表示陈云姗刚刚难看的脸色。   许欢“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今天是今天,以后是以后。以后爸爸工作的时候,渊渊还是不要去扰他的好。”   “没关系。”   霍霖深轻声开口,挑着眉瞧她。   那双深黑的眼眸里盈满了柔情,像化了千万座冰山之后,才装满了那一片温柔,“渊渊什么时候过来,爸爸都会放下工作陪。”   “那妈妈呢?”   “妈妈也一样。”   许欢神色有些不自然。   她只觉得如今的气氛太好,阳光顺着车窗洒落,每一个人脸上都覆了层淡淡的金色。   入眼便是男人带着笑的脸庞,微风吹进来,扬起了他的发,遮了些许冷硬,只余和暖。   连身后那总不爱说话也不爱笑的小男孩,都瞧着小姑娘绽开了笑容。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要   目的是中心公园。   开了约莫快一个小时,总算到了。   周末,人很多。   车子停在外头,几人便提着东西进去。   李姐一早准备充足,精致的餐盒,里面是午餐和小点。连同渊渊可能用到的餐具,都一并带齐了唐。   霍渊渊挑了一棵大树,便把画架放了上去,一连两个,并排放在不远处。   “渊渊说想瞧瞧你画画的样子,她最近要参加比赛,还没交作品呢。你以前也参加过这个比赛的,还拿过奖。你跟她说说……泗”   “很久没动笔,生疏了。”   男人将东西放好,低声解释。   许欢正在放水果的手顿了下,僵了半晌之后,才终于抬起头看他,“总不会是六年都没画过,教教孩子要什么紧。”   霍霖深耸耸肩,一屁股坐下,“行,你怎么说怎么做。”   他那样听话。   许欢倒变得尴尬起来,“刚刚的事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心急……”   “我要误会什么?”   霍霖深低低开口,嗓音醇哑厚重。   他倏然朝她倾身过去,侧脸挨靠在她颊畔,细细密密的呼吸便落在她颈子上。   男人还一只手撑在草地上,另一只手却绕到她身侧,用修长的指尖缠着她软软的发,“误会你对我余情未了,吃醋。还是误会……其实你现在跟我一样,也还想要我。”   那低低哑哑的嗓音就在耳边绕啊绕的,每一个字音都那样醇厚温雅。   迎着初夏的风,是最极致的魅惑。   许欢几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觉得心里“砰砰砰”的,连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一般。   她如今早已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女孩,因为初夏时骤见的一面,便欣然相许。又或是当年那个极其冲动的霍太太,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没有的事,不过是见不得她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罢了。”   她一哂,别开了脸。   不远处正好传来一声轻笑,惊开许欢接下来的思绪。   “啊啊啊,子川都是你啦。为什么要笑!”   小姑娘跺跺脚,肉乎乎的脸挤成一团,大声责怪吴子川。   小男孩呆呆自书中扬起脸,一脸莫名其妙。   不过算了。   他摇摇头想,帮渊渊背黑锅已然成为了习惯。   许欢起身退远,面色沉静的模样,好似刚刚那一幕从未发生过。   男人也跟着站了起来,终于还是轻叹着朝自己的画架走去。   岁月安静得像要停在这一秒,阳光淡淡洒在草地上,不远处是闹腾的孩子和家长,近处是她生命里重要的人。   身边的每一样事物都那样美好,让许欢眷念又不舍。   小姑娘很快画好了一张,调好色彩之后,却蹲在那一动不动。   “子川,你有家人吗?”   小男孩自书页里抬起头,摇摇头、又点头。   “是谁?”   这下,吴子川不肯应了。   霍渊渊便又呆呆坐了回去,她四下看了看,子川在看书,妈妈在削水果,爸爸也与她一般模样,正在认认真真勾画着什么。   小姑娘抿着唇,手执笔,落在画纸上,越发灵动。   几人在一块,其乐融融。   公园里人多而杂,霍霖深和霍渊渊又专注在画纸上,许欢只顾着没有人打扰他们,却不曾发觉已有两道视线,窥视许久。   陈云姗自霍氏离开,便循路而来。   她便只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避着阳光,却不曾避着众人的视线。   草地人大多的一家人一块出行,她形单影只引来不少侧目。   偏偏,侧前方的男人从不曾看她一眼。   “早说过了,她心里没有你。你再不死心,也没有任何用处。”   秦绍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仿若隔日。   他一再劝她,告诫她。   哪怕这个男人曾在大庭广众之后漠视自己,哪怕他一再拒绝她。   是她自己仍旧不愿放弃。   陈云姗便下意识拽紧了手掌。   她如何不知道,其实霍霖深早已不爱自己。   七年前他娶了许欢时她就该知道。   哪怕他曾因她出现而与老爷子争吵过,哪怕他也曾因她祈求而留下照料过。   哪怕他瞒着许欢为她过过生日,瞒着许欢带她完成心愿,可从未再提过半分情意之事。   陈云姗忍不住还是瞧了他一眼,瞧着那让自己深深迷恋的一张脸。   他为她做过最多的事,也不过是遵循着她的“遗言”,将凶手绳之以法。   “可如果没有你,我还能怎么做……”   她那样努力活下来,为   tang的便是与他在一起,若是失了这份心思,她还能去做什么。   目光所及处,几人凑在一起像是要吃午餐。   霍渊渊那软软的小身板在四处逛了一圈之后,发现旁边有一家小商店。   她临时起意,非要缠着他们买一套亲子装。   淡蓝色的T恤,中间印了几个可爱的玩偶。   模样实在普通。   霍先生是怎么也不愿穿上的,拿着衣服站在一旁许久不动。   直到小姑娘已然要生气了,许欢才走过去,主动替他套上,“虽然幼稚了点,可谁让你女儿喜欢呢。就委屈下,穿一小会。”   “嗯。”   男人不情不愿的,却不知道几人穿着亲子装,站在太阳下拍照的模样,也是她曾梦寐以求的。   一旁玩耍的其他小朋友,大多会投来艳羡的目光。   倒不是因为衣服多好看,而是这一家子站在一起,一百八好几的霍霖深,加上面无表情站着便酷帅无敌的吴子川,惹了不少小女孩的关注。   小男孩对这些目光十分厌恶,便冷漠地将脸看向一旁,正对上霍渊渊打量的视线。   她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连忙把手里的东西丢下,就抱住了吴子川的一条手臂。   许欢见状轻笑,没有责骂,反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学以致用,不错!   受到赞赏,霍渊渊又开始得意起来。在小背包里翻找许久,终于找出自拍神器,迎着晌午的日光拍了他门的第一张全家福。   陈云姗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而笑容越明显,眼里的怨毒也越发浓厚。   凭什么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她却像见不得光一样,日日活在黑暗里。   凭什么他背弃了当年的诺言,却还能心安理得和其他女人在一起……   不该只是她一个人受苦的啊。   陈云姗冷笑,紧紧咬着唇。   是了。   她假若再不能和霍霖深在一起,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做的。   ——————————   直到陈云姗转身离开,许欢才终于觉得哪里不对。   似乎有道阴冷的视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让她背脊生凉。   于是回头往那边投过去视线,却只瞧见不住奔跑的孩子们,和青翠欲滴的草地。   四处都是欢笑声,偶尔有暖风吹过,吹歪了风筝,却也不过多一声懊恼。   “欢欢,快过来呀,都是好吃的。”   小姑娘在旁边挥手,已经开动。   许欢没有再继续往那边看,径直朝她走了过去。   一整天都是幸福,到下午5点,几人终于收拾行李回去。   回去之前早就告诉了家里,让准备好热水。   小姑娘兴奋又开心,也倦极,还在车上就已经靠在椅背上睡过去。   霍霖深是干脆将她抱下车的,可刚一下来就醒了。   “爸爸……”   “回家了,还睡么?”   小姑娘摇摇头,从他肩头扬起视线,四下里找啊找的,有些失落。   直到瞧见被车子挡住了的许欢,才终于肯露出笑容,“不,饿了。要吃饭。”   “子川,你也先去洗澡,洗好了就准备吃饭。”   “好的许姨。”   小男孩听话,提着霍渊渊的包和自己的背包便往客厅里走。   许欢在后头,亲自将放在后备箱了里的东西取出来。   “其他的麻烦李姐你收拾一下,这个我拿上去就好。”   两个画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些事一向是有佣人做的,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看看霍渊渊画了什么,便干脆亲自带上去。   霍霖深也不在。   他刚一回来便接了电话,这会估计已经到了书房里。   许欢将东西放在地面,点亮了灯才细细打量起来。   架子上有两幅画,她刚刚还不曾看清楚,如今灯光亮起,才恍觉到哪里不对。   面前的黑白素描,应该不是出自渊渊之手。   她一向是只画油画的……   可许欢瞧着上头的人影,却是始料未及的窝心。   霍霖深画的人是她,还是一道侧脸,如今却因为完整,而能很少地辨别出来。   仔细看去,甚至整张画纸都干干净净的,敲不出擦拭的痕迹。   许欢鬼使神差的,竟将之取下,收了起来。   “叩叩叩。”   敲门声传来,正好在她做贼心虚的时候。   许欢吃了一惊,差点就要将卷好的画纸扔下。   下一刻,房门已然打开。   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门边,身上重新换了一件淡灰色帽衫,下身是同色系的休闲裤。   他一手撑在门上   ,光着脚,十分随意地踩在地板上。   “在看什么?”   许欢抽了抽气,连忙将霍渊渊的那幅画拿了出来,“看渊渊画了什么,比赛的主题是‘家人’,她一直不肯交作品。这次不知道有没有……”   于是将之打开,许欢却倏地怔在原地。   男人轻声靠近,脚步安静而平静。   高大的身躯就立在她身侧,气息落在她颈侧,留了丝丝魅惑。   “画得挺好。”   中肯又不失自豪的评价。   许欢却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如今怎么看这幅画,她都觉得有些尴尬。   霍渊渊一如她所料的画了些东西。   许欢本以为是自己或是霍霖深。   不料画纸上内容很多。   她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忙碌着什么,而近处,却是一丝不苟盯着她的男人。   霍霖深的脸,占据了极大篇幅。   许欢仿佛能隔着这些颜料,感觉到他热切的注视……   “看来我们女儿挺有天分,唔,应该能拿奖吧。如果这一代的孩子水平没有猛涨的话……”   许欢抿着唇,心里百转千回的。   她觉得这男人在身边,实在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压力。便干脆从他旁边经过,欲离开。   “等等。”   “干嘛?”   男人伸出一只手,横亘在她面前。   修长的指尖冲着她勾了勾,模样轻佻,“拿出来。”   “什么东西。”   “我的东西。”   许欢怔了下,嘴角跟着抽搐。   她于原地不动,怎么也不愿意将自己的素描交出去。   可霍霖深便干脆自她身侧越过,任凭两人亲密靠在一起,“你想要我再给你画,这一副还没完成。等完成了再给你……”   “谁稀罕!”   许欢翻了个白眼,随手扔给了他,伴随着身后的低低轻笑,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章 我在家等你   晚餐。   霍渊渊洗好澡之后,还特意交代着李姐要把她今天带回来的那套衣服收妥。   小姑娘蹦蹦跳跳坐到了椅子上,迫不及待要开始用餐。   吴子川还是一如既往地替她将餐巾递过去,模样一丝不苟。   老爷子见了总是笑,“你们俩现在真好,子川呐,以后就一直留在这里好不好?唐”   小男孩点点头,“好。”   “嘿,你倒是应的快。行了,许欢也坐下来,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再说。泗”   许欢坳不过老爷子,也知道他久不用餐便只等着自己这一群人回来。若是还不肯好好呆着,岂不让老人寒心。   她的位置在最前方。   霍霖深的旁边,老爷子的右手侧。   许欢原本不愿坐过去,她如今的身份,颇有不便。   可连霍霖深也只挑眉,更起身将椅子挪开,“坐好,大家都等你一个。”   “像这样一家人一块吃饭,很久没有过了吧。李姐,今天高兴,到地窖去那瓶红酒上来,要里面柜子上的。”   “哎,可医生嘱咐过,您现在尽量不要喝酒……”   老爷子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他重重哼了哼,只差没有将筷子放在桌上,“喝点酒怎么了,我现在都这把年纪了,还不许人开开心心过日子啊?”   “去,拿上来。”   李姐没了法子,只能去拿。   直到红酒倒上了之后,许欢才终于开口,主动阻止她倒满,“既然是因为开心,喝半杯也就差不多了。爷爷您说的对,您这个年纪,多保重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她漠然一撇,也学着老爷子的模样轻哼了声,便将红酒拿开。   “嘿,你还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难道我现在不是您孙媳妇,您就不许我叫爷爷了啊。”   两人一来一回的,老爷子每句话都被挡了回来。   可他竟也不生气。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望着许欢一刻都不愿离开视线。   “你说的对,还是你厉害。小莹就不敢跟我呛声。”   金莹脸色不太好看,勉强应了下便自顾自吃起来。   她确然是害怕老爷子。   他们这一辈的人,谁不怕?   许欢一下子将老爷子哄得服服帖帖的,跟着他碰了下杯子,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的时候,才发现正对面的男人一直直勾勾望着自己。   灯光之下,那双深黑的眼眸闪烁了几下,让人目眩神迷。   许欢只得垂下眼,默默将身体坐直了些。   “老爷子,有您的快递。”   保安从外头进来,轻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我的快递?哟,我才回来多久竟然还会有人给我寄东西。拆出来看看。”   老爷子兴高采烈的,一边擦手一边吩咐过去。   许欢便主动接过去替他拆开,不过一双手加起来那么大的一只盒子,里面还塞满了乱七八糟的纸屑。   翻找许久,一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直到许欢终于在中间瞧见了一张纸。   黑白字体,小号的黑字,上头还配了一张不太清晰照片。   显然,这曾是一张报纸的报头。   “是什么?怎么也不拿出来看看。”   老人探过半个身体,十分好奇别人给自己寄来的是什么东西。   “妈妈,是不是很危险的东西?”   小姑娘想起自己前两日看过的一部影片,里面就有人为了报复仇人,给对方寄炸弹呢。   她越想越害怕,整个往霍霖深怀里缩去。   许欢摇摇头,笑容不知因何竟显得勉强,“不是危险物品,就是恶作剧而已……”   “恶作剧?”   “我倒要看看,谁这么无聊。”   老爷子伸出手,没给许欢反应的机会,便将那盒子从她手上拿了过去。   正好,被许欢翻出来的报纸就落在他视线里。   或许许欢还一时辨不清楚,尚还需要些时间思量,可老爷子是只一眼便认出上面的人。   “小艾……”   他的手颤抖了下,干脆将那份报纸拿了出来。瞪大着眼睛要看清楚。   上面的报道还算简单。   霍氏集团总裁夫人林艾女士,于前日晚上归家途中遭人施暴,为保清白自尽……   这个名字,已有二十多年不曾被人提起。   霍霖深几乎是反射性站了起来,黑眸微眯。   他没有犹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老爷子手里夺走了那张报纸。   可老爷子早已看清楚全部。   除了这张满带着痛苦的报纸之外,下面还有一份很   tang短的说明。   大概是说些因果报应之类的事。   “这东西,谁寄来的!”   金莹脸色煞白,一时间克制不住心底的情绪,连忙让人将刚刚那名保安叫了过来。   可问了许久也得不到任何消息。   上头甚至没有任何地址来源,连同快递员的脸都没有人瞧清楚。   许欢想了想,终于还是出声安抚,“爷爷您别太激动,估计是有人故意寄过来,想让你想起以前的伤心往事。您可别上当了。”   “你看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会吓到渊渊的。”   老爷子这才抬起头,呆呆望着霍渊渊。   小姑娘原本缩在霍霖深怀里,这会已经靠在了吴子川身上。   瞪圆的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老爷子,已然带着畏怯。那张肉乎乎的脸也跟缩了下,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是啊,别吓着孩子才好。”   老爷子瞧了,也跟着喃喃自语起来。   “霖深啊,你奶奶死了多少年了?”   又等了一会,他突然开口,直勾勾望着霍霖深。   后者抿紧了唇,盯着报纸上的日期许久没有动静。   直到气氛凝滞到冰点,他才拧紧了眉宇,不得不开口,“到明天,正好二十年。”   二十年前,他才不过十来岁,陈家姐妹甚至也不比渊渊大多少。   奶奶只有一个孙子,又偏爱女孩。正好陈家有一对双胞胎,模样乖巧又讨喜。   于是平日里闲来无事,便爱带着陈家的两个女儿外出。   那一日正好和陈云姗一块,回来时天色已晚。   本该让司机去接,却不知何故两人在半路下车走回来,途径僻静小巷,才遭此难。   老爷子突然拽紧了拳头,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也开始抖动。   “二十年呐……我都快忘了,原来她已经离开了我整整二十年。”   “这么长的时间,她在那边不知道会多寂寞……”   “爷爷,您别胡思乱想!”   霍霖深眯着眼,正待劝说。   可老爷子忽然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姑娘尖叫,餐厅里顿时一片混乱。   金莹只着急忙慌地联络医生。   几人合力将老爷子送上车,迅速朝医院开去。   ————————   “高血压犯了,来得晚,说不准就没救了。”   “老爷子这几年一直在休养,平日里也没有别的活动,还算舒适自在。如今被人刺激,加上喝了点久、想起往事,这才激动晕倒。”   “不过……”   “不过什么?”   许欢此时已经和金莹一起陪着老爷子到病房里,之后的话她并未听清楚。   男人和主治医生在外头聊了许久,声音低低哑哑的,只隐约能分辨出其中的情绪,却听不真切。   “许欢,不如你先回去吧。我看渊渊今天也是吓到了,你回去哄哄她。”   “那爷爷……”   金莹抚了抚额,其实也十分疲惫。   她如今也需要休息,只是老爷子才刚从手术室出来,一时半会的,总归需要人守着。   “护士守着我也不放心,还是自己来。”   于是便推了推许欢,让她先回去,“没事,这里有我。霖深也会在的,等明儿一早你带上东西过来。”   许欢略一思索,终于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点头。   “那好,您也照顾好自己。”   她走出门,正好瞧见霍霖深过来。   男人颀长的身躯在灯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鼻尖因为洒下的光线,而留了下阴影。   “我先回去一趟,你呢?”   她开口,定定站在霍霖深面前。   男人抿了抿唇,浓眉依旧紧皱,眉宇之间皱成一道深深的沟壑。   “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家里就麻烦你了。”   许欢勉强扯开一抹笑,终于还是点头。   两人终归没有太多交流。   霍霖深见状,便要从她身侧过去。   颀长的身躯经时,带起了一阵细细的风。沉闷的气息刮在她脸颊上,像夏日里突然踏入冰窖。   许欢回头,只来得及瞧见他一道侧脸,那立体深邃的五官依旧明晰,可她却已然瞧见他面上带着的颓丧……   “霍霖深。”   于是心中一紧,像是为了避开那一抹闷疼感。   许欢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嗯?”   男人有些晃神,目光从她脸上缓缓移动而下,最后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许欢跟着低下头,说不上心里   那百转千回的情绪是因为什么,只细细按了按他掌心,“爷爷会没事的,我在家里等你。”   闻言,霍霖深总算笑了下,紧绷的肩渐渐垂下,声音在喉咙里摩擦许久,终于出来,“好。”   他只说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许欢却不知他心底早已翻涌起阵阵浪花,情绪不受控制。   霍宅里已然有些乱。   李姐很晚也不曾离开,一直守着两个小的。   没等到人回来,霍渊渊也不肯睡,快到凌晨了,还非要在客厅里候着。   瞧见许欢回去之后,才冲到她怀里,仰起头细细地问,“欢欢,爷爷没事吗?”   “为什么会晕倒,是不是很严重?”   许欢蹲下身小心安抚,“不要紧,爷爷就是生病了。渊渊看现在几点了,快些去睡觉好不好?”   “我要跟你一起睡。”   “我害怕。”   她倒是全然不会害羞,瘪着唇就要许欢抱。   许欢瞧她明显困了,却还强撑着的模样,终于还是点了头,“行,那就今晚跟妈妈一起睡。”   “李姐你先去休息吧,明天还得麻烦你呢。”   “好的。”   许欢抱着霍渊渊,低头又问了问小男孩,“子川呢,子川害怕吗?”   吴子川吃了一惊,没有任何犹豫便摇了摇头,目光直直盯着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女孩,“不怕。”   于是在许欢抱着霍渊渊回到房间之后,他甚至还体贴地关好了客厅的灯,只余玄关一盏微灯,照亮一片星空。   小姑娘也是倦了,很快便入睡。   许欢翻来覆去了一阵子,总算在一片噩梦里睡了过去。   醒来时,是被身侧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那现在呢,依我不   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很明显,好似就一直在耳边般。   许欢能感觉得出来,是有人进了房间。甚至在床边停留了下。   可那人的气息,却丝毫不让她有抵触,这才放松些许。   然而今晚她终究是噩梦连连,加上耳朵里又稍稍听见些许声音,终于惊醒。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俊脸,立体的五官和那略为惊诧的眉眼,一眼便让许欢辨出来人。   “霍霖深……唐”   男人目光闪烁了几秒,深黑的眼眸微微眯起,在不经意之间便遮挡住了他所有情绪。   他如今正弯下腰,一张俊脸正对着许欢。眉眼里透着打量的意味。   可在被许欢发现之后,他却不曾有任何为难,径直起身,手指上抓着被子一角,慢条斯理地给霍渊渊盖上。   “几点了?”   许欢顺势忽略了这些,她抬起头看了看窗外,才发觉天色依旧深沉,而自己又将醒未醒的,便拧着秀眉问他,“好像天还没亮。”   男人垂眸看了看腕表,轻声开口,“嗯,五点二十,再睡会吧。”   那声音低低的,又醇厚又好听。好像大提琴拉出来的催眠曲。   许欢轻轻翻了个身,却侧着身体瞧他。   男人如今脸色实在不太好看,回头发现许欢正定定望着自己,还有些不自在,“你看什么。”   “爷爷怎么样了?”   “脱离了危险,不过还要住院观察几天。”   他轻描淡写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自顾自在柜子里挑了件衣服,便往浴室走去。   走到一半,又想起正在安睡的霍渊渊,脚步略顿,“我还是抱她到她自己的房间吧。”   “不用。”   许欢趁着他靠近的时候,拽着他的手。   她主动往里面挪了下,轻拍了拍床边,“先坐会。”   “你刚回来是不是?”   “嗯,十分钟前。”   许欢无奈,扯开唇笑了下。   她干脆轻巧地起身,将被子掀开。   看那模样便是要从床上下来。   霍霖深有些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把床让给你啊,折腾了一整夜,你不累么。我也睡够了,你带着渊渊再休息会吧,我想她不会介意和爸爸睡一张床的。”   男人蹙眉,眉宇之间那道沟壑,像在瞬间变成了万丈深渊。   许欢轻叹。   她几乎是刚睁开眼,便瞧见了他的疲惫。   那张平日里总刚毅的面庞,此刻已然被疲倦覆盖。   男人的眼眶里甚至布满血丝,哪怕努力睁大望着她,也依旧没有神采。   许欢于是将他推倒在床上,柔声解释,“没别的意思,只是早上起来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吧。家里的房间差不多都住满了,总不能让你去住渊渊的小床。”   她低头打量了下男人那双腿,笔直、修长。   很显然,渊渊的小床根本放不上他。   霍霖深也确实累了。   以往他也曾试过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工作,而如今在她身边,却觉得困意排山倒海一般袭来,怎么也抵挡不住。   尤其眼前的女人穿着睡衣,薄薄的衣衫下身段尤为明显。   披散着的发落在一畔,被她别了些许在耳后,其余被灯光照射后留下的阴影,便遮住了小半张脸。正好露了半张最干净迷人的侧脸。   莹白如玉,软玉温香。   他脑海里约莫只就剩下这几个字了,一下子像连心神都被迷住了般,怎么也移不开眼。   许欢叹了叹,有些诧异,“怎么?你这模样,会让我怀疑爷爷是不是……”   “放心,他没事。”   霍霖深低声解释,一只手从旁边探出,十分自然地就握住了她的,“等天亮之后,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   可此时在霍霖深看来,无论是这张脸抑或是那诱惑至极的身段,还是她脱口而出时带着刚醒时声调的音,都像缠绕在他心上的丝,百转千回,无论怎么努力也解不开。   于是在倦意席卷自己之前,终于顺了自己心意,手一拉,让她跌在自己怀里。   “你干嘛,放开我……”   许欢只当他起了别的心思,当即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可偏偏动作还不敢太大,生怕吵醒了晚睡的霍渊渊。   小姑娘本就害怕,明天又还得去学校。她可不想因此耽误了她睡眠。   然而挣扎了一小会之后,许欢终于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   把她禁锢在怀里的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   “霍霖深,你再不放开我,我就……”   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许欢起身的时候,终于瞧见了   tang那张脸。   她原本以为,该是带着戏谑和无赖的模样。   却不料抬起头一看,却只瞧见两片浓密的睫毛,正覆在眼睑上。   灯光洒落,在细微处投落淡淡阴影,照得那刚毅的线条也变得和缓了许多。   男人呼吸平稳,已然陷入沉睡。   许欢终于能从他怀里起身,变成半靠在他身上的姿势。而不曾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便怎么也忍不住了,便朝他脸而去。   落在两片浓眉之间。   他哪怕睡着了,眉宇都还紧紧皱着。也不知心里究竟藏了多少她不曾探知的秘密。   ……   天色大亮。   最先醒过来的却是霍渊渊,两米宽的床,她一个人便占了一半。软绵绵的手四下摸了摸,只碰着了冰冷的床。   她心里骤然泛起一阵恐惧,便立刻睁开眼坐了起来。   入眼里,并未有昨夜和自己一块入睡的许欢,反而是一道厚实的肩膀和背脊。   “爸爸?”   她爬过去,终于也瞧见了扒在一旁的许欢。   这声轻唤,终于也惊醒了霍霖深。   男人四下扫了一眼,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嘘”的手势,让小姑娘乖乖坐好,“出去洗簌,吃完饭之后让文叔送你去学校。”   “妈妈呢?”   她指了指还在安睡的许欢。   男人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一向冷硬的目光忽然就变得柔和起来,“做好你自己的事。”   “好吧。”   小姑娘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床上爬下,慢吞吞朝自己的小房间走去。   路遇吴子川,还哭诉了自己一大早的可怜遭遇。   外边李姐已经将早餐都做好,连同将要带去医院的饭盒全都打包妥当。   许欢从房间里出来,连衣裳都还凌乱着,便正对上李姐若有所思的目光。   “太太……”   到这时,许欢才发觉李姐这两日竟一直对自己用着这个称呼。   “还是叫我许欢吧,这称呼总归是名不副实。”   “哎,早晚都一样的。您待会要去医院吧?夫人刚刚来电话吩咐了,请你顺便将这些一块带过去。”   许欢瞧着,约莫是老爷子需要的一些东西,便接了过去。   李姐噌噌噌往楼上走,许欢想了想还是开口,“他还在睡,晚些再打扫吧。”   “是……”   顾不上李姐心里会怎么想,许欢换了衣服便往医院去。   金莹守了整夜也是倦极,面色苍白不说,连站起来的时候,都还踉跄了下。   她瞧见许欢过来,也没有多余的话,只交代了几句医嘱,“我知道怎么也不该要求你过来,但老爷子心里总还中意。医生护士虽然在旁边,可总比不上自家人不是……”   “许欢你担待下,等老爷子醒了陪他说说话再走。”   许欢连忙应着,“这些不用您说我也会去做的。老爷子待我恩重如山,他生病的时候,我自然也该为他做些什么。”   “行,你能这么想是最好。”金莹见状,到嘴边的劝说也尽数吞了回去。   她只用力握紧许欢的手,就一遍又一遍地道谢,“总之,还是谢谢你。”   谢谢?   许欢站在床边,瞧着还未醒过来的老人。   她对金莹倒没有多深的感情,反而是老爷子,一路照拂着她,从未变过。   于是瞧着那张苍老的面庞,轻声说道,“爷爷您可要赶紧好起来,我啊,真希望您能长命百岁,到时候,定然什么都依您。。”   “那现在呢?依我不?”   ☆、第一百七十二章 如有万一,我会替她   老人沙哑的嗓音,一下子将许欢的神智拉回。   她惊喜地瞪大了眼,没有任何犹豫就点了头。   “您可醒了。”   医生正好巡房经过,听见许欢的声音,俩忙走进来,“老爷子,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许欢连忙让开位置,医生便靠近替老爷子检查了一遍,“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呕吐之类的感觉?”   “没有,我都挺好的。唐”   医生拧起眉,在纸上写写画画,“不是我说啊,您这身子骨如今可真禁不起折腾了。本就没多长时间,再出点其他问题,时间可就更少啊。”   “我知道,所以趁着剩下不多的时间,都一天当两天用呢。”   老人笑了笑,嘴唇干涩。   护士给他喂了一点点水,才让他舒服了些。   “您能想通是最好,你们家这几个。小的刚治疗结束没多久,老的又进来了。不过您这病比霖深当时的,要严重更多。”   许欢心里说不出的闷,她忍不住插了嘴,“卓医生,爷爷是高血压,霍霖深当时也不过是感冒发烧而已,调理好都不碍事吧?”   “感冒发烧?”   医生已四十好几,听见这话却露出一副孩子气的表情,“老爷子这病,唉!但是就霖深那会,可也不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他是被人注射了新型毒品,破坏免疫力之后导致的高烧不退。连续治疗了四个疗程才算结束,哪一次不是痛不欲生。啧啧。”   “至于老爷子这……”   总算又提到他身上,老人咧开嘴嘿嘿一笑,朝他努努嘴,“卓医生,你们先出去成不,我跟我孙媳妇说说话。”   “行,等我查房之后再来看您。”   许欢睁大眼睛瞧着一群人走远,这才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呆呆望着某一处。   她开始去想卓医生的话,想那话里是否提到了自己曾忽视过的某些东西。   猛地闪过某样东西,她想起了曾在医院里见过霍霖深苍白无力。   曾在长溪渊酒店里,见到他半夜疼痛难忍。   而这一切,他讳莫如深。   于是甚至没有半点犹豫,就朝外追了出去。   许欢终于在医生进下一间病房前将人拦住,“卓医生,您刚刚说霍霖深上回是因为什么住院?”   “高烧不退啊。”   “不是,更深层的原因。”   卓医生这才明白不过,“哦”了长长的一声,“毒品,剂量不多,但药性霸道。一开始也不知道,当成普通毒品处理了,后来他一个小感冒差点演变成肺炎,才终于让我发现端倪。”   “那药里厉害啊,成份也复杂。整个院里的专家聚在一块研究也没结果,后来还是联合国外的专家们一起……”   许欢讷讷地坐在那,许久说不出话来。   她这才想起你一日,他曾在樊耀云手下救了自己。   这么久以来,却从不曾听他提及过。   一时间心里猛地抽了下,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击在上头。   她一下子失了神……   “许欢?”   病房里传来老爷子的声音。   许欢没有多想,应声便返回。   护士已然帮老爷子拔掉针,仔细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终于肯放心离开,“怎么这副表情,放心哦,爷爷没什么事。”   许欢笑了笑,却总心绪不宁的。   她迟疑了下,忆起卓医生和老人之间的对话。   “我看您这病也就修养个三五天就差不多了吧。渊渊最近还总嚷着想去夏威夷,等您好了之后我们一块过去可好?”   “夏威夷?”   老人“咯咯”笑了起来,目光越过许欢,落在窗外日光上。   那张已然苍老的面容上,被洒落淡淡金光。   人虽迟暮,心却依旧。   此时的他,似扔是当年那一手护着娇妻,撑起整个霍家的人。   红城的霍家老爷子,永远都是一个传奇。   许欢鼻尖不知怎么一酸,心里倏地涌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强烈到快要让她克制不住开口。   可忽然间,一片云经过,遮住些许阳光。   老爷子立刻将视线收了回来,轻声说道。   “许欢呐,爷爷快死了。”   大概不会有人,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将“我快死了”这几个字说出口,尤其是还用一张带着笑,无辜又无奈的表情。   许欢笑容勉强,几乎要说不出话。   “您可别胡说,就是高血压,以后控制饮食,多锻炼身体……”   “嘿,哪里是高血压的问题。”   老爷子笑了笑,面上有些怅惘之色。   正好阳光又出现,他的模样才好看了些。   tang>   “癌症呐。早两年就检查出来的,我这把年纪了,就不治了,慢慢拖着,能活多久就活多久。”   许欢怔怔地望着他说不出话,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消息其他人还不知道的。   于是愣在那,半晌都呆呆的,“还、还有多久……”   “不知道啊,大概没多长时间吧。到最后那几个月,我怕是也熬不住,早晚得安乐。许欢,你可别觉得爷爷死早了。爷爷想那一天,可足足想了二十年!”   话虽如此,可骤闻这个消息,许欢一时间怎么也反应不过来。   她抽噎了下,深呼吸一口气,这才正色问,“为什么要告诉我,伯母好像还不知道,霖深也……”   “霍霖深?”   “他知道,懒得提吧。提了也没用,多添烦忧而已。”   老爷子想了想,又停顿了下,转而抓着许欢的手,“不过我告诉你,也是想求你个事。”   求?   “什、什么?”   “嘿,你……再嫁到我们家成不?”   许欢一下子就愣在了那,呆呆瞧着老爷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此时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每一个都与如今这个问题没有关系。   “再怎么样,也不能……”   “不能轻易答应?”   老爷子直勾勾盯着她,直到许欢点头之后,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连握着他的手,都松了开来,“也是,婚姻大事,哪是我一句话能说好的。”   “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您既然知道,就不该提。”   门外不知何时走进一道人影,长腿几步便跨过这些许距离,站定在两人面前。   许欢和老爷子两人面面相觑,显然都未曾料到霍霖深会在这时候出现。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霍霖深轻撇了他一眼,浓眉紧蹙,“我不来,岂不是错过了这一幕。”   “爷爷,您现在还是好好养着,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他说得冷漠了些。   老爷子一辈子掌控大权,极少被人顶撞,遑论对方还是自己的亲孙子。   当即从床上坐直,“我才刚醒,你又想把我气晕过去是不是?你别管,我跟许欢说。”   “爷爷!”   老爷子固执己见,以往哪怕知自己的时间所剩不多,却也不曾这样着急。   昨夜的一张报纸,让他突然变得急切。   可面前的两人,显然都不愿他干涉。   他忽然冷静下来,漠然瞧着霍霖深。   “行,你们现在两个人都没意愿了,我插不了手。可我要放任不管,万一还出现六年前那样的事,你怎么办!”   霍霖深拧紧眉宇,下颌线条紧绷,良久才迸出几个字——“不会出现。”   “你说要好好待许欢的时候,也说绝不会。”   男人沉默了下。   老爷子的话,正好戳中他痛处。   他曾一心护着许欢,在她还是自己妻子的时候。   但当时却未曾想,他们会有后来那些事。   许欢只留给他一张侧脸,久不言语。   直到见气氛凝滞,爷孙俩互相瞪眼,又不肯退让,她才终于说道,“爷爷您放心,不会再有那种事。”   因为她再也没有当初那样的傻气。   可身后倏地传来男人沉沉的嗓音。   “您可以放心,已经发生过一遍的事,我至少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但……”   “万一呢?”   “万一……我会替她。”   那时许欢也只当是一个半玩笑性质的承诺,无非是要让爷爷安心而已。   却未曾想,世事总难料。   ☆、第一百七十三章 她大约,疯了吧   “万一……我会替她。”   那时许欢还不曾想到过,这句话里带着的力量。   她只当霍霖深为了安抚老爷子,也为了安抚他自己,才这般轻易地将这个承诺说出口。   面前这个男人,背弃的承诺已然太多。   许欢如今对他的信任度已然降至冰点,独独老爷子,在听见霍霖深这话之后,面上便立刻露出了笑容唐。   “你若能保证照顾好她们母子俩,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奶奶离开了我二十年,没有我照顾,怕真是要被人欺负了。现在渊渊的病也好了,你和许欢好好相处,日后她们母子俩还得靠你照料。”   “至于你母亲,她这般年纪,再等也等不到你父亲。最好的便是留个孩子在她身边,聊以慰藉。泗”   他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霍霖深越听脸色便越发深沉,如果此刻有其他人在旁,怕是只瞧了便下意识想避开。   他那常年板起的一张脸,如今也越发让人害怕起来。   甚至下颌都紧紧绷住。   许欢倒没走。   “爷爷您放心,不会出现那种事。我就算为了渊渊,也会照顾好自己。”   她早已明白那些道理,又如何还会在同一个人身上跌倒第二次。   老爷子笑了笑,也不知是满意霍霖深的答案,抑或是她的。   然而很快就又睡了过去,便示意他们俩都离开。   霍霖深转身,深黑的眼眸扫过她的。   许欢这才瞧清楚他此刻的模样。   那张俊朗的脸上总还带着憔悴,甚至下巴上刚长出来的胡渣也不曾刮干净。   看模样,是来得很急。   他凌晨五点才回去休息,如今不到十点便又来到了医院,前前后后加起来休息的时候也不过三五个小时。   许欢跟在他后头走了几步,男人倏地停了下来。   “怎么?”   “你不去上班?”   霍霖深倒是比她反应得更快些,墨眉紧蹙的模样,许欢只恨不得现在就将手指送上去,将之拨开。   男人靠近了她一些。   垂眸细细打量着她,即便疲惫,可眼底的温柔体贴还隐约可见,“报纸的事,是有人别有用心。你去公司回家里,来回路上都小心些。手机别关机,有什么事我能找到你。”   “好。”   许欢点点头,想起自己如今用的,还是那个他从文鹏手上抢过来的。   较之其他没别的优势,只与他的手机互相安装了程序,方便定位而已。   她想起公司里也没别的事,便干脆停下脚步,“我暂时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守着爷爷。”   然而最后这话霍霖深却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他已然走远。   许欢便到卓医生那仔细询问了情况,又小心记录下需要注意的事项,连同饮食方面相关的消息,也都一并记牢。   “老爷子有您这么个孝顺的孙媳,也真是他的福气。这些事,当初连他女儿都做不到的……”   “女儿?”   许欢怔了怔,她竟不知道老爷子还有个女儿。   “嗯,你大概不知道,自小就分开的。好了,说这些也没意思,最后这段日子,就尽量让老爷子开开心心地走吧。他要是有什么愿望,尽力帮他完成。”   这话,许欢自是无法拒绝。   她轻柔点头,薄唇却紧紧抿了起来。   脑海里思绪纷乱,想起一大早那拽着自己的手轻声跟她说话的老人。   想起那天真烂漫又极其懂事的小姑娘。   还有某个明明是恨她,如今却又待她极好的男人。   “我先过去看下其他病人,您自便。”   许欢听见卓医生的话,便也跟着他走出去。   还未到病房,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外头张望。   ——————————   她远远地便瞧见那人凸起的小腹,以及渐渐丰腴的身躯。而那人甚至还带着鸭舌帽,身上宽松肥大的衣服将身体大致遮住。   可许欢依旧一眼认出了她。   “王默。”   她喃喃发出声音,那站在门边张望的女人也终于回过头来。   王默看了许欢很久,却只默默地没有靠近。   隔着走廊,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许欢干脆也不理会她,摇摇头便打算从她身侧进到病房里。   王默连忙拉住她。   “欢欢……”   “默姐,你来这里做什么,有话就直说吧。”   许欢垂了垂眼眸,不经意将手臂从她的禁锢里抽了出来,唇角微抿,似有不耐。   王默讷讷地快要说不出话来。   她只   tang小心翼翼站在许欢身边,眉眼里都是苦涩,“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恨不得就别见到我。可之前我i那样做,真的是没办法。许欢你为我想想,我是多想和你哥在一起啊……”   “那与我有何关系?”   许欢嗤笑,她是真恨不得再也瞧不见这个女人,“你和我哥既有了孩子,既是想在一起,那便结婚好了,何必非要扯上我?”   “可就是因为你,梁琛才怎么都不愿娶我啊!”   呵……   如今的王默,哪怕是放在她的粉丝面前,怕是对方也认不出来。   那样狰狞的面容和令人憎恶的嘴脸,谁能想到她竟也曾是风靡万千少女的偶像。   “默姐。”   许欢轻叹,退开了些许。   “我真不想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可你扪心自问,赶我走也好,费尽心机让渊渊刺激我也好,不过就是想让我离我哥远点不是么?”   “可就算如此,他考虑过娶你么?哪怕没有我,你觉得他就真会娶你吗?”   王默立时呆立在那。   她苦思良久。   想着自己和梁琛是如何开始的,又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于是手指紧紧掐着掌心,不要命似的要将指甲嵌进去。   可偏偏,结果与许欢说的并无不同。   梁琛不会娶她。   他从未动过娶她的念头。   许欢霎时明白过来,忽然觉得自己面前的女人,竟那样悲哀。   于是轻轻弯下腰,笑了下,“何必呢,你大好的前程,大好的人生。你是王默啊,多少人还在苦苦等你回去,可你偏不愿意……”   “何必非要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王默答不上话。   她唯独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舍不下梁琛的。   这么多年的默默守候,这一千多个日子的思念,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他的孩子。   她如何能放弃。   于是突然笑了起来,也不知因何,让许欢在听见那笑声的时候,竟感觉到了害怕。   “我来这里,其实不为别的。就想看看你如今的样子,想听你亲口说不会再回到那个家里。许欢,你就去告诉他,永远也不会再待在他身边,让他死心好不好?”   “你父亲我会替你照顾,家里的所有都有我。”   王默起身,拽住了她。   许欢碍于她有身孕,一时也不敢去将人推开。   可偏偏王默像入魔了一般,就是不肯放过她。   她突然觉得面前的女人不对劲,那渐渐涣散了的目光和么有依据可循的言语,处处都让人觉得可疑。   许欢没有再反抗,任凭她拽着自己的头发。   很疼。   可王默还一个劲喃喃自语着,“求你把他还给我……”   一时间,难舍难分。   直到有人从正前方走来,瞧见了正交缠在一起的两人。   男人镜片后的目光闪烁几下,几步上前,便将人分开。   王默回头,便瞧见了来人,“梁琛,你可算来找我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的。”   “我好害怕,害怕你不在就有人欺负我们的孩子。害怕你被坏女人勾去了心思,再没有我。”   她开始说胡话,模样也呆呆的。   许欢满脸满身的狼狈,可一时竟也只能站在原地发愣。   如今絮絮叨叨的王默,是她所不曾认识的。   她认识那个怀着梦不顾一切的女孩、也认识那个固执又坚持的女孩,偏偏……不认识现在这个疯疯癫癫的人。   “哥,她……”   梁琛低头打量了王默一眼,眼眸微眯。   他甚至取下眼镜,一只手勾起她下巴,细细打量着。   许久之后,突然轻笑出声,“能是怎么呢。大约,疯了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于她而言,这里是地狱   “疯了?”   许欢跟着喃喃自语,脑袋里却根本来不及消化这个消息。   尤其告知她这件事的梁琛,是那样的轻描淡写。   她怔了几秒,怎么都不敢相信。只能扯开唇,任凭苦涩的笑容挂在唇角,“哥,你别吓我。刚刚她还好好的呢,还一直在跟我说话。”   “谁规定疯了的女人你就不能来找你,就不能跟你说话,嗯?唐”   梁琛一句反驳,许欢竟哑口无言。   他如今的神色那样笃定,甚至于看着许欢的时候,也面无表情泗。   后者几乎是下意识地怔在那,许久答不上话。   可正靠在她怀里的王默却“咯咯”笑了出声,红唇艳丽至极,那鲜红蔻丹涂抹过的指甲,就这么直勾勾指着梁琛。   “我没疯。”   她用力推开梁琛。   脑海里尽是这两天发生的事。   许欢大约是没有注意到,可她自己如何会不清楚呢。   那铺天盖地的新闻里,报道的都是许欢打她的消息。可偏偏还没有激起任何浪花,便又消失殆尽。   而她王默的所有消息,也渐渐消失在大众视野内。   怕是要不了多久,王默这个名字,便会彻底成为历史。   “许欢你不知道梁琛对你有多好,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去做。可他不知道,我为了他,也什么都可以去做!”   “你……”   许欢吃了一惊,张大着嘴说不出话来。   然而梁琛已经将王默固定在怀里,没有留半点情面,就这么将她半拖着带走。   那精致的金色边框眼镜,又戴在了他鼻梁上。   许欢还能感觉到他看着自己时眼底的温柔,而说出口的话却无关两人,“放心吧,她就算疯了我也会让她把孩子安安全全生下来。你不必多在意她,也不必……太在意我,有空就回家。”   不必多在意,他么?   许欢点点头,说了个“好”字。   梁琛这才带着王默走远,后者在他怀里使劲挣扎着,可无论神智如何,母亲总归是护着自己的孩子。   她再如何挣扎,却也不敢伤到胎儿。   一进电梯。   梁琛便将她放开。   女人先是踉跄了两下,一只手扶着旁边,终于还是站稳。   她笑了笑,则干脆弯着腰蹲在墙角,面上表情格外狰狞。   “你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是不是。我不过是来和许欢说说话,你紧张什么。”   梁琛轻笑,没有应她。   可王默却越发张狂。   也紧紧掐着掌心,双腿哆嗦着,心如死灰,“你别怪我,哪怕我做出更出格的事,也是你逼的。梁琛你也太狠了,什么都不给我留下。”   “被打的人明明是我,可你护着她,像护着你的命一样!”   闻言,梁琛总算有了反应。   他却只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她比我的命更重要。”   “你啊,终究是不了解我。这不算狠。”   男人轻挑了挑眉,斜斜靠在电梯角落里,眼角余光只轻轻瞄着她,却连搭理也不愿意的。   “我若真心狠,你现在还能出现在我面前么?”   半晌,王默都说不出话。   只是梁琛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低低说道,“你的父母在你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你,我如今也算替你报仇,还有哪里不满,嗯?”   “你的经纪公司这么些年一直剥削你,逼你拍大尺度电影和写真。你反抗不了,我如今也顺道帮你收拾了,竟也不乐意?”   他低低笑着,面色依旧温文尔雅,旁的人谁也瞧不出这个男人的不对劲。   梁家的少爷梁琛,一直便是温和有礼的。   无论对谁。   “滴”的一声,电梯到了负一楼。   梁琛朝她走过去,随手拽着她的手臂。   正好迎面有人走来,他便干脆轻笑着拥她入怀。   王默挣扎着,想求救。   她总有些不好的预感,觉得自己这次离开,怕没有先前那样简单。   可话还没嘴边没说出口,男人便附耳在她旁边,低低说道,“想想你的孩子,乖一些。”   王默顿时就不敢动了。   她僵在男人怀里,眼睁睁看着另外两人走远。而自己则像一只木偶一般,只呆呆地顺着他的指示而行动。   她忽然明白过来了。   自从那日她和许欢起了争执之后。   不,该说因为她的缘故让许欢离开家开始,这个男人便步步筹谋,毁了她所有。   如今她无亲无友,连合约未尽的经纪公司,都已然到倒闭边缘。   “梁琛……”   到车旁   tang,王默才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   她此时已然面色苍白,拽着梁琛的手指露出青白之色。   连笑容都那样勉强。   “嗯?”   他侧过身,正好将车门打开,极其绅士地将王默送到副驾驶座。手指还扶靠着车门,生怕碰着了他。   正好旁边有人经过,似还认出了王默。   闪光灯亮了下,王默几乎反射性地垂下头。   “梁琛你放过我吧,我可以给许欢道歉。我们这么多年姐妹,她会原谅我的。”   而男人却已经探进半个身子,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只细细打量着,“别说奇怪的画。你可以想想,明天的新闻会写什么呢。”   “什、什么?”   梁琛笑了笑,身体渐渐向她靠近,薄唇轻轻柔柔的,在她额角上落下一吻。   “大约会是,影星王默与陌生男人幽会,已怀孕4月有余。”   “又或是……王默借绯闻隐退之后的幸福生活。”   女人全身僵硬,瞪圆了眼。   王默瑟缩了下,用力拽着手指,“他们不可能相信。”   她如今的模样,怎么会是在幸福生活?   “可人总会往好的方面去想,尤其是那些喜欢你的小女孩。怕是见着这张照片之后,脑袋里便多了一场风花雪月的浪漫爱情故事。”   “你放心,你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当初的地位。既敢做,就需承担后果,我不是一直这么教你的么,现在记住了?”   她记不记得住,又有何用。   王默到此时才终于发觉,身边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她能掌握的。   车子匀速行驶在路上,开了约莫一个小时还不曾到许宅。   路旁的景观渐渐变得稀松,她隔着窗户,也只能看见很远很远的高楼大厦。   她曾渴望过的生活,在得到之后被渐渐抛弃。   如今,终于让她陷入比当初更绝望的境地。   “你要带我去哪里。”   正前方已出现一栋建筑物,瞧着不大,外表也不算明显。   可走进去才之后,里面的装饰高雅又不失简洁,一眼便知道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王默开始恐慌。   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然而梁琛没有再给她多思考的机会,径直将她往里面带。   她开始挣扎,“这是哪,这到底是哪!”   男人脚步不停,拽着她上了电梯。   “梁琛,你想对我做什么!伯母不会放过你的,她会找我……你想看着你的孩子死吗?”   “死?你若能下得了手,那就正好。我也不想看见他活着。”   他眯起眼,眸色深沉。却不曾泄露半分情绪。   可身上那冷厉的气息,却总让人感觉到害怕。   王默眼见着电梯快要停了,突然蹲下身,小心翼翼抓着他裤脚,“你别这样。梁琛我知道错了,你别这样对我。”   “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伯母问起了你要怎么回答,许欢问起了呢!”   许欢?   果然,唯有这个名字,能让他有些许停顿。   梁琛终于肯低下头看她,却只是将那张苍白的脸抬起。   凑近了,轻轻一口气落在她脸上。   “因为你今天的闹腾,我想到你生产前,她都不会想起你。”   “别怕,这就是你该待的地方。好好呆在这里,把孩子生下来,说不定看在孩子的面上,你还能做回以前的王默。”   她被人轻轻一推,走出了电梯。   安静,清晰。   一眼望过去,寂静空无一人的走廊。   王默忽然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   于她而言,是地狱!---题外话---月初咯~谢谢二月份给欢欢打赏过投票过的菇凉们。   三月没有意外还是会坚持每天2-3更的,月票有的话可以稍微投两张给香香哒,嘿嘿。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他望着她,眼神里都带着冰   许欢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这些,她在医院一直待到中午,直到老爷子后来又醒过来之后,这才离开医院。   她回了一趟许宅。   且不说梁琛有没有叫她回去,单单她已离开许宅许久,便该回去瞅瞅。   梁琛不在缤。   许欢是打算直接上楼收拾些东西的,却不料还未进房间之前,便梁孟音叫住。   “许欢?”   梁孟音该是午睡刚醒,头发还乱糟糟的,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可一瞧见她,便立刻瞪圆了眼。模样立刻就变得警惕坼。   许欢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心里不知因何,总还有些闷疼感。   “是,我回来拿点东西。”   “嗯,正好你哥和王默都不在,拿了东西就走吧。别耽搁了时间,等他们回来就撞见了了。”   许欢本已经碰着了门把准备走进房间,可心里头不知怎的,竟升起一股不悦的情绪。   她于是垂下眼眸,像是全然没有焦距似的,就紧紧盯着自己脚尖。   “虽然不愿再与你争吵,但这里,还是我家。就算我嫁了人也好、离婚也好,这里终归是我的家不是么?”   “你护着王默,护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我能理解。我可以为了大哥和默姐的感情搬出去,也可以为了家里的和谐搬出去,但至少,我还是这家里的人。”   她原本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想起白日里瞧见的那已然迟暮的老人,却依旧随身携带着昔日的结婚戒指,甚至心心念念的,还是当年那个女人。   老爷子对外边的人而言,手段的确霸道凌厉。可对许欢而言,他却是至今仍旧关心和照顾她的几人之一。   她想到这里,眼眶不知怎的有些湿润。   梁孟音一下子说不出话,好在这时许家明还在书房里,否则见了这个场面,怕又得与她争吵。   便放下身段好生劝说着,“许欢你多为你哥想想,这么多年了他待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以前你结婚生气,日子过得幸幸福福的,他可从未打扰过你。后来你离婚,这才又起了心思。”   “王默找你的事我知道,我也同意她那样做。既然霍霖深还想回头娶你,许欢你就应了她,别总拖拖拉拉的,也好断了你哥的心思。”   说来说去,终究怪到她头上。   许欢却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是当年不该与那个穿着白衣,素净又阳光的学长做朋友?还是不该在两人的父母结婚之后叫他哥哥。   又或者……是不该明明不愿接受梁孟音,却偏偏接受了这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兄长?   于是紧紧拽住掌心,心里头一时五味杂陈的。   她只能用力咬着下唇,任凭那细密的疼痛感萦绕心头,“我自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为了他们俩搬出去,也算是我自己的决定。而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若是默姐和我哥终究走不到一块,也怨不了谁。”   等了一会,她终于推门走到自己的房间里,“对了,今天听哥说,默姐疯了,看阿姨你的反应,应该是哥随口一提吧。”   在这之前,许欢从未想过这样凉薄的话竟是从自己嘴里说出口的。   而听见声音之后,她才恍觉,连自己也变得太多他多。   疯了?   梁孟音愕然张大嘴。   她并不知道王默此时在何处,只隐约知道梁琛出去寻了她。   这么久以来,她始终一厢情愿地以为王默和梁琛会好好的在一块,殊不知也许两人早就貌合神离。   一时间,竟有些心慌。   于是抓着许欢想问清楚,“什么疯不疯的,你说清楚点。”   许欢摇摇头,轻轻推开那放在她手臂上的手,“梁阿姨,那是你中意的儿媳妇,她肚子里怀的也是你的孙子。说到底,我姓许,掺合不了这些事。等哥回来你自己问他吧。”   她说完,再也不理会。   ——————   没人知道梁琛在哪,他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   然而霍霖深的所在,却始终被人关注着。   他连觉也不曾多睡,便从医院出来,径直到了一个地方。   黑色路虎在路上穿过了一道郁郁葱葱的马路,两旁树影斑驳,尽数在车上洒下阴影。   最终,它停靠在院子外。   铁门依旧紧锁,他站在外边按了两下喇叭,便有人出来。   待瞧见了霍霖深的模样之后,便立刻有人靠近,“霍先生,您来这是?”   “找人。”   “是,先生不在,但大小姐是在的。您请进。”   黑色路虎于是大摇大摆开进了院子里。   里面有,露天的泳池,以及被放置在旁边的几张欧式椅子。   陈云姗就在旁边。   “霖深!”   她几乎是反射   tang性地就站起了身体,披在身上的毛巾也顺势滑落在地,露出那姣好的身段。   旁边便是泳池,她平日里便喜欢待在这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游泳,却不料霍霖深会过来。   想到自己此刻只穿着比基尼的模样,陈云姗突然有些羞涩。   “我去换个衣服,你等会。”   她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丝莫名的心绪,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只将毛巾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   那软嫩的脚丫便踩在地板上,一步步朝男人靠近。   “你怎么会来呢,是找我,还是二叔?”   男人垂眸,没有避开她的碰触,任凭那柔软的指尖落在自己胸膛。   又细又轻柔,满带着诱惑。   “找你。”   他低低开口,眸光暗暗的,却冰冷得没有任何情绪。   “想问你一件事。”   陈云姗在他胸膛滑动的手指忽然顿住。   她便默默瞧着他这边,连脸色也跟着有了些许改变,只是身躯依旧未曾退远,“你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男人挑眉,细细瞧了她一眼。眉宇里情绪凝结,显得越发高深莫测。   他没有退后,手指在伸向口袋的时候,不经意碰着了陈云姗那裸露在外的手臂。   她猛然一怔,却发现自己竟没有任何抵触。   美目圆睁。   而心里已然有了许多想法。   然而霍霖深此时却已经从口袋里将那东西拿了出来,隔着阳光将之铺展开,正落在她眼前。   “这个,是你让人寄的吧?”   那是一张报纸,早二十年的东西,没几个人会留着。   陈云姗脸色突变,情绪忽然低落下去。   她用力咬着牙齿,手指放在身侧,下意识将毛巾拢紧,“你凭什么说是我?”   “这样的报纸以前红城可是人手一份,我一没动机二没能力,凭什么你要直接找上门来,认定了我?”   她反应其实很大。   至少在霍霖深看来,如今那不住眨着的眼睛,那蜷缩起来的脚趾,都是证据。   于是突然蹲下身,任凭她发上的水一滴滴落在那价值不菲的西装上。   霍霖深只是动作不停,修长干净的指尖落在日光下,指甲盖上沾了的水渍,如今竟闪烁着细细的光芒。   他只目不转睛盯着某处。   陈云姗却格外紧张,可即便紧张她也不敢后退,哪怕如今那男人就这么蹲在自己身下。   两人不过相差十几厘米的距离。   “为什么不说话,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逼我胡乱认罪么?”   “逼?”   男人低低的嗓音从她身下传来,每一个字的声音都不大,却总能刚刚好地落到她耳朵里。   陈云姗不知道,那双深黑的眼眸,从始至终都一直盯着她脚趾。   那干净漂亮到足可以去做模特的脚趾。   “你在撒谎。”   霍霖深站了起来,薄薄的唇角紧紧抿着。在刚刚之前,他唇角上还带着丝丝笑容,而如今,这些都已不复存在。   干净低哑的声音落在陈云姗耳朵里,“你大概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手指脚趾总是紧绷的。还喜欢眨眼睛。”   “我以为过去了六年,你多少会有所改变。岂料这六年改变了你的性情、甚至身材,独独没有改变这些细节。”   他再也没有在陈云姗面前露出半分笑容。   冷厉的眼眸落在那张素净的脸上,却像夹带着冰刃的风,要将她千刀万剐!   ☆、第一百七十六章 帮我一个忙,我就嫁给你   陈云姗瑟缩了下。   她面对那双冰冷到极致的眼眸,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不知何时,在她身后已然传来脚步声,男人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云姗,有客人呐?”   陈云姗分辨出了男人的声音戛。   她原本便是要和秦绍出去,却没料到霍霖深会在这时出现。   “原来是霍先生,久仰大名,我是秦绍,你应该知道我。”秦绍主动上前,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似要与他交握窒。   然而霍霖深许欢没有动作,直到气氛僵硬到了极点,才终于肯缓缓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幸会。”   陈云姗眼见着两人眼底似有火光,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她拉着秦绍退后了一步,看着霍霖深的视线越发警惕。   “霖深,你其实不必来问我这些的。你心里早就确认了。”   陈云姗终归是摇了摇头,满脸的憎恨神情收敛不住,却还依旧用那样哀伤的眼睛望着他,“我没什么要说的,你也看见了,我和秦绍在一起。”   “我们……”   她迟疑许久说不出话来。   本想就这样放弃挣扎,可一旦瞧见霍霖深身边萦绕着的冷厉和漠然之后,却突然用力拽紧秦绍的手,“我们要结婚了。”   男人讶然挑眉。   霍霖深显然是知道她和秦绍关系的,如今骤然听见这句话,也只是挑了挑眉。   陈云姗冷哼,“怎么,难道你以为我还会一直缠着你么?我早已有更好的对象,现在托你的福,我们终于走到了一起。”   她说完,像是生怕霍霖深不相信,踮起脚尖吻住了秦绍。   后者吃了一惊,可难得有这样好的机会,他甚至没有任何思索,便立刻闭起眼睛,趁势反吻住她。   陈云姗被她紧紧箍住,挣也挣脱不开。   她只能被动沉溺在这个吻里,任由他予取予夺。   身体僵硬得好像不是自己的,可唇舌都还能感觉到男人的气息。   明明她的身体那样厌恶,却还不得不彼此交缠。   陈云姗觉得自己濒临崩溃。   她用力拽着秦绍的衣角,借此来遗忘唇舌里的味道。   直到突然被放开。   她四下看了看。霍霖深已然失了踪影。   佣人靠近,小心解释,“霍先生刚刚就已经走了,他留了句话,说要给大小姐。”   “什么?”   “请大小姐好自为之。”   陈云姗倏地僵在原地。   “好自为之?”   她喃喃自语着这几个字,心底是透骨了的悲凉。   到后来,陈云姗忽然就明白了过来,霍霖深这次过来寻她,或许是为了确认她和那张剪报是否有关,但更多的,是为了警告她。   呵……   他竟还会来警告她?   “云姗,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需要冷静。”   秦绍的话在耳边回响,可陈云姗却突然笑出了声,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有些克制不住。   秦绍皱眉,干脆拽着她,将人打横抱起,一块走回去。   “喝口水冷静一下,你现在仍旧因他而激动。”   陈云姗握着水杯,手指又颤抖了几下。而后她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突然就冷静下来,“我没有。”   “我怎么会受他影响,我那样讨厌他……”   秦绍不置可否,只默默从她掌心里,将那只玻璃杯拿了出来。而后细细打量着她,格外用心。   “好,你说没有便是没有。你知道的,我一向都相信你,所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云姗跟着点头,心底百转千回的,想了许多心思。   她如今已然清楚,想再回到霍霖深身边,怕是不可能了。但她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许欢和霍霖深在一起……   “只是云姗,也请你告诉我,刚刚的事算数么?”   耳边还是秦绍的追问。   陈云姗下意识要摇头。   她知道自己只是在欺骗霍霖深,只是气不过他从来都在忽略自己。   可扬起目光的瞬间,却对上秦绍那阴晴不定的眼眸。   她突然变得害怕起来,面前的男人,当真会对自己百依百顺?   秦绍也不着急,只缓缓靠近了她一些,气息柔软,轻拂在她脸颊上。   “怎么样,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慢慢考虑,我等的起……”   他总还那样温柔,始终在身边等待着她的回应。   陈云姗本想立刻避开这个话题,可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想到了霍霖深刚刚的眼神。   那个男人,是笃定了她做的那些事。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甚至不曾动过她,可暗地   tang里不知留了多少后手。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怕是再不愿留余地。怕是、等不及了……   “我也等不起了。”   陈云姗心一动,忽然扑到秦绍身上,双手环抱着他,还径直将头埋首在他颈项处,用尽全力抱紧。   她说不上自己是因为害怕,抑或是因为这个男人真的值得自己依靠,只一个劲喃喃自语,“秦绍,我等不起了。你说的对,我不应该再执着他,不应该再妄想。”   “不如、不如我们真的结婚吧,只要你再帮我一件事,我就嫁给你。”   秦绍面上的笑容僵硬了两秒,然而他依旧细细柔柔地抚着她的发,哪怕面前的女人心里没有他,却总还那样有耐心。   “好你说,要我帮你什么?”   陈云姗没有立刻说出答案,她只一直靠在秦绍怀里,直到这时候才终于仰起脸,细细打量着他。   而手指,已然从他的胸膛渐渐往上,落在那干净的下巴上。   秦绍眼睛缩了缩,他忽然握紧她的手,低眉说道,“你还是很僵硬,仍旧不愿意碰我。可刚刚他碰你时,你好像挺开心的……”   “我没有。你别岔开话题,我都说了只要你帮我做好这件事,我一定跟你结婚。秦绍你想,除了你我还能跟着谁呢?”   “嗯哼,你说说,是什么?”   ——————   陈家外不远处的一个路口旁。   这里有一个僻静的角落,附近几乎没有行人经过。   黑色路虎从远处驶来,车身线条格外明显,而那独有的款式,更让人远远的,就辨认了出来。   而就在路旁不远处,有一道穿着白色休闲装的男人,正倚靠车门站在原地。   他手里点了一支烟,烟雾从头顶缭绕到面前,遮住了小半张脸。   可车子还是径直朝那边开去,直到停靠在他面前。   男人换了个姿势,终于弯下腰。   霍霖深低声说话。   “都是她做的没有错,秦绍与她关系匪浅。依我对她的了解,接下来她定然会采取行动,我们守株待兔即可。”   “终于决定这么做了?到时候伤着了旁人,我一概不负责。”   霍霖深轻哼,“与你合作本就冒险,不过,我不允许她有任何差错。”   那人的手指修长,待手里的烟烧尽之后,随手按在一旁的垃圾桶上。   他低声笑了下,声音格外清朗。   “我比你更想保护好她。”   霍霖深对此说法,自是嗤之以鼻。   只是两人难得有交集,又因此而有了合作。   无论如何,不该因这样一句话而翻脸。   于是漠然关上窗户,将东西拿给他之后,便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好似从头至今,这两个人都不曾见过面一般。   路旁的男人又在原地等了一会,直到黑色汽车已然消失在视野内,才终于轻叹着上了自己的车。   他坐在驾驶座上,偶尔垂下眼眸的时候,还会看见那被小心收妥了的一样物件。   若是有人见他拿起来过,便会发现那一方手帕已存放多年。   许多年前,他在那条林荫小道上见着了她。   后来,他在那张气氛并不算好的饭桌上瞧见了故意打扮出格的她。   后来他在她身边呆了许多日子,听她说她的梦想,听她说她终于,爱上了一个男人。   呵……   他笑了笑,瞧着那方手帕。   如今已然泛黄了的布料,却还被他小心珍藏,偶尔四周寂静无声时,便会将之拿出来,缓缓摩挲。   ☆、第七十七章 许小姐,不记得我了么   离开许宅之前,许欢耽搁了不少时间。又和梁孟音起了争执。   然而从头至尾,她却也不曾遇见梁琛。   傍晚去幼儿园接了渊渊之后,便带着两个小的往医院而去。   小姑娘知道太爷爷生病,心疼不已。   她从学校开始,便嚷嚷着要给太爷爷带上礼物,要给出自己的一份心意。   医院前方的路上,有一条小巷戛。   小姑娘见了,要求买上一束花。   许欢开着车,想了想便把车子停在一个路口,便带着两个孩子一块过去。   小姑娘千挑万选,才在巷子尽头挑到了一束康乃馨。   最纯净的白色。   “太爷爷会喜欢么?”   霍渊渊捧着花束往医院走,默默跟在许欢身侧。   小小的脚步一步步迈开,每一步都坚实平稳。   许欢垂眸,迎着夕阳点头,“会的,渊渊挑了店里最漂亮的花朵,太爷爷一定喜欢。”   小姑娘这才心满意足。   还未及走出店门,一直跟在两人身侧的小男孩突然拉了拉许欢的衣角,“许姨,好像一直有人在跟着我们。”   许欢愣了下。   她顺着吴子川的目光往外探出头去,却被小男孩拽住,“别看,你知道是什么人么,如果他们有恶意,一旦知道被我们发现了,可能会立刻采取行动。”   “我看还是告诉霍叔吧。”   吴子川说着便要拿出手机打电话。   正好小姑娘插了一句嘴,“给爸爸打电话吗?好呀好呀,爸爸来了就能赶走坏人。”   许欢却眯起眼,静悄悄打量了下。   “算了,不是什么坏人。”   大约是霍霖深以前派来跟着他们的人吧。   她最近忙碌着一直不曾发觉,心想霍霖深应该早已把人撤掉了才是,却不曾想也许根本是自己大意,未曾发觉。   可两个孩子还仰着头不明所以,“跟踪别人的人,也有好人么?”   “有吧……”   许欢想了想,突然瞧见店主面带打量的目光,心有所动,“这样吧,不管好人坏人,我们把他们甩掉就好了。”   “嗯嗯!”   霍渊渊挑着尾音应道,跟在许欢后头,从店里的后门走了出去。   车子还在路口,然而穿过这条巷子之后,只需三五分钟便能到达医院。   三道长长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有人见了,面上便露出艳羡之色。   无论是谁,若永远这般漂亮帅气的孩子,怕都会骄傲不已。   许欢唇角带着笑。   霍渊渊蹦蹦跳跳的,将怀里的花护得很好。   小男孩则始终面无表情,却一直跟在两人身侧。   几人上了电梯,而迄今为止,身后却不曾有人跟来。   许欢松了一口气。   “滴”的一声,电梯门关关上之前,有一道身影在最后一秒赶到。   “谢谢。”   男人低声道谢,又默默说话,“到二十三楼。”   电梯里只有他们几个人,气氛却不知怎的,变得怪怪的。   许欢想了许久,只觉得这个男人的模样有些不对劲。   她下意识往身后退了退,将两个孩子拉到自己身边。   电梯先停在VIP楼——十层。   “到了。”   小姑娘脆生生地喊出了音,没有任何犹豫便往外走。   她浑然不觉身边的男人有哪里不对,而只默默从男人身侧走出,径直踏出电梯。   “欢欢,不下来吗?”   许欢这才跟上,那失神的瞬间差点绊倒,好在有人拉了她一把。   可一只脚才刚踏出电梯,便听见身后那人低声说话,“许小姐,不记得我了么?”   她回头,瞧见那站在电梯旁的男人。   在他将墨镜取下来之后,才终于看清楚了那张脸。   素净清雅,眼眸深邃的模样带了些异国他乡的情调。   “秦少?”   许欢的记忆在脑海里轮播了一遍,等了许久才终于想起来这个人。   他曾和梁琛一起与这人见过一面,似是为了一件和作案。   “抱歉一下子没有认出来,秦少来医院是?”   “探望朋友。”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唇角上带着的淡淡笑容,更是没有任何迟疑。   许欢轻点头,打了个招呼之后便想离开。   她与秦绍不过点头之交,不便深入交谈。   然而下一刻,男人却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她。   “许小姐请等等,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谈谈。”   “   tang什么?”   他没给许欢太多的反应时间,目光总往身后看去,而后迅速握着许欢的手臂,带着人往旁边而去。   许欢挣扎了下。   吴子川立刻发现不对,警惕十足地站在许欢身边,“许姨,您跟他熟悉吗?”   秦绍低笑,打量了下吴子川,“原来是你,你父亲的债,正好也该一并还了。许欢,我不想当着这孩子的面动手,你最后直接跟我走。”   他没想杀掉她。   至少目前在红城,若是许欢死在这里,他无法脱身。   气氛一时变得僵硬。   而在距离医院不远处的某个地方,男人已然脸色阴沉。   电话里有人一直在汇报情况,可他的神色始终不曾缓解。   “什么叫跟丢了?”   “以前许小姐从未试图甩掉我们,而这次她故意从后门离开。目的地还是医院,我们已经到了!”   ——————   许欢没敢开口。   哪怕面前的男人一派斯文,面上又总带着淡淡的笑容,可她依旧觉得冷到了骨子里。   没有人的眼神像他一样,好似能看透人心。   “秦少,我没记错的话,这只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上回的和作案应该很愉快,我并没有得罪你。”   “嗯哼。”   许欢咬了咬唇,本想让霍渊渊离开,可小姑娘难得固执一回,还紧紧拽着她的裤脚不愿走。   “秦少,你……”   VIP楼层本就空旷而安静,两人在角落里僵持,竟许久都不曾有人经过。   直到许欢开始慌了时,突然听见一道脚步声。   “卓医生!”   她喊了一句。   正要进某间病房的医生立刻回头,跟身边的助手交代了几句,便朝她走过来。   “是许欢呐,带着渊渊和子川过来瞧老爷子?哟,丫头还买了花,正好老爷子恢复得不错,见了肯定喜欢。”   他逗弄了下霍渊渊,甚至还捏了下小姑娘的脸蛋。   直到发现许欢一直不曾说话,才终于抬起头打量了下另外的人。   “这位是……”   卓医生话说到一半,突然定定地望着秦绍。表情先是抑或,继而渐渐变成了恍然大悟。   他猛地一拍手掌,震惊极了。   “我知道了,你是绍绍!”   秦绍面色一僵,拽着许欢的手臂,也倏地松开。   这个名字被叫出来,连他都有些讶异。   于是便不经意地上前一步,借着说话的当口,很好地将面容里的讶异掩盖了过去,“卓医生是么?你认识我。”   尤其,还那样亲昵地唤他小名。   卓医生平日里便是老好人,如今见他彬彬有礼的模样,更是乐呵呵地开始解释,甚至一只手已然要握上他的。   “哎,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眼睛还算利,你这模样和那时候相比可没怎么变化。怎么过去了这么多年,你父亲没回来,倒是你自己……过来瞧老爷子?”   “老爷子?”   秦绍跟着喃喃自语,那颜色显然异于常人的眼眸转动了几下,直勾勾落在对方身上。   “霍家老爷子?”   这下,卓医生哪怕再迟钝,也总算发觉到不对劲。   他皱着眉,忽然有些不解,“怎么回事,难道你不是来看望老爷子的。那你来这里做什么,霍启正人呢,老爷子病危,他竟都不出现?”   许欢愕然。   她半晌都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别的关系她或许不清楚,可霍启正这个名字,许欢却始终记得。   霍家老爷子对外只说育有一独子,后有独孙,再后来、又有了渊渊。   霍启正,是她前任公公的名字。   ☆、第七十八章 呆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离开   秦绍站直了身体,双手斜斜插在裤兜里,那颀长瘦削的身形被宽松的外套衬托着,颇有些云淡风轻的味道。   “卓医生和似乎很他很熟?”   他轻轻开口,语气清冷又娴熟。   许欢打量了他一眼,默默往旁边退去窒。   好在此时周围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她四下看了看,找了个距离最靠近的路口。   “熟啊……能不熟么。”卓医生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   他想起了过往之事,眉宇间染上些许忧愁。   秦绍没有错过这些戛。   可他如今已然没有时间追问,便轻声说道。   “卓医生,既然你说小时候见过我,看来咱们以前渊源很深。下次有机会,一定过来拜会。”   他说完,已然要转身离开。   正好电梯门被打开,一道高大的身躯出现在许欢视野内。   男人迈开修长的腿,几步就停在她面前。   秦绍已然消失在走廊拐角。   可面前的男人却在周身萦绕着冷厉气息,疏冷坚硬的面容,让人不自觉要退避三舍。   她正好这样做了。   也正好瞧见男人那阴阴沉沉的模样,心里“咯噔”了下。   “很好,看起来没受伤。”   许欢点点头,“是啊,我们都挺好的。倒是你满头大汗……”   她只顺着霍霖深的话应,刚刚的信息她还没来得及消化,如今脑子里乱乱的,只能努力斟酌用词。   霍霖深挑眉,听了她的话,面色骤然又沉下几分。   低沉冷冽的音从薄唇里吐出,没有带丝毫温度。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警告过你让他们跟着,无论如何不许甩下他们。”   许欢蹙眉,觉得脑子里一下子被塞进去了太多东西。   她只好摇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起来,男人像要炸了一般。   “许欢你是不是压根没有听进去过我的话?”   “还是你觉得凭你手上的防狼戒指,就能保护你的安全?”   许欢已很久不曾在他脸上看见这样铁青的脸色,活像谁欠了他几千万一样,那眼神,恨不得要将人一口吞下去。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她怔了下,瞧着他许久没有反应。   直到手臂被拽得生疼了,这才默默翻转手腕,“你凶什么,谁知道跟着我的是什么人。我能甩掉还不该庆幸么,至少这证明若是遇见不怀好意者我也能靠自己……”   “你靠什么自己!”   他情绪满溢,猛地吼了出来。   “现在不是六年前,你不只是自己一个人。还带着渊渊还子川。你到底知不知道,刚刚差一点,你就没命了!”   “我不过是和秦少……”   秦绍?   男人低低呢喃,薄唇里吐出几个字眼,冷冽如昔,“秦绍是谁,你还与他有交情?下次遇见了,还要寒暄几句,嗯?”   许欢莫名其妙。   突然冒出来的秦绍不怀好意,突然出现的他又神色不善。   她才是最该生气的那个不是么?   于是重重甩开霍霖深,径直往病房走去。   “渊渊,走,我们去看太爷爷。”   她懒得与他计较。   然而没等走出几步,身体便被人往后拽着,转体了一百八十度之后,便被人禁锢在怀里。   “妈妈。”   “爸爸,你干嘛?”   小姑娘脆生生的音在身后响起,许欢本要叫她上前解救自己,可偏偏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已被男人的低吼打断。   “吴子川,带她去病房!”   “是!”   ——————   许欢被塞到了车内,而后风驰电掣一般的离开了医院。   目的地是霍宅。   可一路上男人只顾着开车,从头至尾都不曾说一句话。   她这才渐渐沉静下来,有了机会去细细思索先前发生的一切。   迟疑了一小会,她终于还是缓缓开口,“刚刚秦少他……”   许欢偷偷瞄了一眼,眼角余光却只能瞄到男人面上的凝重。   于是再接再厉。   “我不是故意甩掉那些人,真是阴差阳错,这不能怪我。”   ……   “霍霖深你现在是在跟我生气么?”   ……   “那好,我要下车!”   她作势去开车门,而男人一惯是将车门上锁了的。因而哪怕许欢不住扳动,也依旧没有用处。   “你要带我回家?怎么,回去了我还不能跑么。腿长在我身上,你还能一直看着我不成。若   tang是成心要保护我,就该提点一下,天知道那些人高马大的人是你找来的,还是谁妄图跟踪我意图不轨。”   男人的面色这才有了些许改变。   却也只是漠然地挑眉。   半晌之后,他才终于斜斜觑了她一眼,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眼,“你给了一个好建议,我是该把你关起来。”   李姐正好到门外扔垃圾,一眼便瞧见了自家先生的黑色汽车。   而当许欢也从上头下来时,她才四下张望起来,“先生,太太,您俩都回来了,小小姐和子川呢?”   “我不是太太。”   许欢笑了笑,甩开了男人的手臂,径直往里走,“李姐你以后还是叫我许欢吧,太太这名头,真担不起。”   “这……”   这都叫好几天了也没见有意见,怎么突然又闹了起来。   她求助似的看向霍霖深,却发现后者的脸色更加难看,眼眸冰冷不说,面上还溢出一丝愤怒。   李姐摇摇头,便不敢再出声。   她也算是看着霍霖深长大的,他难得有那样愤怒到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   “砰!”的一声,似乎是某道门被甩上的声音,李姐骤闻,还瑟缩了下。   她往里头瞧了几眼,发现霍霖深已然强势至极地跟在许欢后头进了房间,这才拍拍胸膛,轻呼出一口气。   ————   许欢被他撂在床上。   背脊落在柔软的床铺上,是几乎没有疼痛感的。   可那像被扔俘虏一样的感觉,依旧让她难受。   她如今瞧着男人铁青的脸色,心里越发郁结,有如要炸了一般。   霍霖深不说话,只在她面前来来回回走了几遍,冰冷的皮鞋甚至没有换,踏在地板上时,还发出尖锐的声响。   许欢瞧着他,直到看见他唇角蠕动了下,而后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这才轻笑,干脆躺在了床上。   他既不许她离开,那便安然看看书又何妨。   气氛一时格外静谧。   霍霖深走了一会,似是有些烦乱。突然朝阳台走去。   几分钟也没返回。   许欢隔着那被晚风撩起的窗纱,瞧见了那道背影。   以及正被烟雾缭绕着的朦胧身躯。   夜色渐沉。   许欢只当他不存在,默默瞧着手上的故事书。仔细挑拣着适合当成小姑娘的睡前故事。   她不知自己在何时入睡。   更不知道男人是何时从阳台返回,何时又开始站在她面前。   许欢若是睁开眼,便会瞧见他那样深沉和难解的目光,瞧见那布满了矛盾、不舍甚至无奈的神情……   粗砺的指腹落在她脸颊上空,随着男人弯腰的动作渐渐往下,沾染了她的发,也沾染了眉宇间细细的哀愁。   直到将要落在那红艳的唇上。   动作却突然顿住。   “霍霖深。”   许欢陡然睁开眼。   声音一如往常般清晰,而她所有的情绪都还显露在脸上,没有半分掩饰。   “你做什么?”   他的手指顿了两秒,而后迅速往回缩。   面上的尴尬立显,在对上那澄澈干净的眼眸之后,也立刻收敛了起来。   许欢起身,带着被子的声音窸窸窣窣的。   这样的响动于他而言几乎致命。   男人立刻转身,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   “医院。”   许欢光裸着脚也跟着下床,顾不上地板冰冷,径直要追上。   可下一刻,房门已被关上。   男人冰冷的声音从门外一直传到她耳朵里。   “呆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要离开。”   ☆、第一百七十九章 看,你的身体能接受我   陈云姗早已收拾好行装,她提着行李离开陈家,没有告知任何人。   下午5点多,她便戴着墨镜朝机场而去。   已经快到机场的时候,她才终于拨出了一个电话.   对面等待了几秒,而后终于接通.   “云姗。窒”   陈云姗沉吟几秒,示意司机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之后,她便轻柔说道,“是我,怎么样,都解决了吗?”   男人没说话,等了好几秒之后,才终于低声开口戛。   “你现在在哪?”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还能在哪里呀。”   突然司机经过一个路口急刹车,用力按了一下喇叭。   陈云姗立刻捂住手机,恨恨瞪着他。比了个阴狠的手势之后,才又柔婉地对着电话解释,“秦绍你现在能接我电话,应该是都解决了吧。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好好弥补你。”   她说着,在车子停下之后,径直走了下去。   司机替她取好行李,恭恭敬敬将人送到机场外。   陈云姗一边朝里面走,一边说话,“好了先不跟你说,晚点再给你电话。”   话音刚落,她便要挂断电话。   可突然之间扬起眼,却迎面对上一道打量的目光。   有人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台阶上,背对着机场大楼,身影都被覆在阴影之下。   他细细眯着眼,唇角甚至还有一丝笑容,仿佛会在这里看见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秦……秦绍。你怎么会在这?”   陈云姗瑟缩了下,握着手机的掌心已然渗出汗渍。   她咬紧了牙关,小心翼翼打量着秦绍的表情。   从一开始做出决定,她就没有想过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在这之前,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后续全部的计划,只要自己能登上这班飞机。   这不知怎么的,尽管秦绍不说话,可陈云姗突然觉得心慌意乱起来。   她一时间没有办法思考太多,便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来这里不是为了……”   “不是为了逃跑?”   他冰冷淡漠的,打断了她所有的话。   陈云姗下意识吞了一口唾沫,本想说些什么话,可到这个时候,却只能默默无言……   秦绍拾街而下,高大的身躯渐渐靠近她,而他的步伐依旧缓慢却平稳。   他每一步迈出,眉宇间带着的笑意便又深刻几分。   陈云姗后退了两步。   司机还未离开,甚至早早开好了车门等待着她。   “秦绍你……”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所以不用解释。我爱的云姗,怎么会想在利用完我之后将我丢下,一个人逃跑呢?”   “你应该知道的,我最不喜欢逃避。”   他终于站定在陈云姗面前,面对着日光露出那张阴冷至极的脸。   陈云姗这才瞧清楚,她原本以为这个男人是从不会对自己露出这般表情的。以为他大概这辈子,都会将自己妥善存放在心底。   然而此时,秦绍那双冰冷至极的眼睛,却让她置身寒冰之中一般。   她突然开始后悔……   “上车吧,我们先回去。”   秦绍径直从她身侧略过,没有去拽她,甚至不曾碰到她身上任何一处。   然而那模样,却让陈云姗觉得自己就这么被看透了。而后再也不敢靠近,僵在原地,脚步迟迟不敢迈出去。   司机默默靠近,低声说道,“大小姐,您还是上车吧。秦少已经没有耐性了……”   很好。   陈云姗到此时才终于明白过来。他如何会知道自己想要离开之事,如何会那样准时地出现在机场。   原来自己身边的人,都已被他控制……   车内一片沉默。   陈云姗坐在车后座一角,任凭僵硬的气氛像要将她吞没一般。   直到离开机场很远很远,才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承认想逃跑是我不对,可霍霖深一直在查我,再待下去难保不会出纰漏。我也是为了你好,若是我被抓住证据,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   “秦绍你想想你做的那些事,一旦被人知晓,谁也不会放过你。”   她见秦绍轻哼了声,便干脆凑近,细细解释,柔软的手掌缓缓抚上他胸前,在上头细细摩挲起来。   “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所以我的离开也是为了保护你啊。秦绍……现在许欢已经解决了,我们没理由再留在这。”   早在秦绍答应她帮自己解决许欢之后,陈云姗便已经下定决心。   要在他回来之前离开红城。   她这六年始终呆在这个男人身边,如今终于有机会摆脱他的束缚,自然要抓住机会。   tang>   岂料会在机场被撞见……   秦绍忽然打开窗户,任凭冷风吹了进来。   “许欢还好好的。”   “什么?”   “她被霍霖深待走了,这会约莫已经被保护起来了吧……”   陈云姗吃了一惊,骤然起身,瞪眼瞧着他。   她没有任何留情,就这么将秦绍给掰到自己眼前,“为什么会这样?你答应我会解决掉她的!”   “秦绍,你明知道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让许欢消失,你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   他眯了眯眼,忽然拽紧了陈云姗的手腕,那比常人更要浅淡一些的眼眸,如今正直勾勾盯着她。   “你最大的心愿难道不是嫁给霍霖深?”   “我足足等了你六年啊云姗,可你偏要做这般愚蠢的决定!”   到今日。   秦绍终于决定不再容忍她,他满脸铁青阴沉地瞧着她,没有任何怜悯。   曾经为这个女人付出的一切,如今瞧来都仿佛觉得羞辱。   他于是伸出手,猛地将她拉到怀里,一边禁锢住她,一边细细摩挲着那白皙柔软的下巴。   而后终于凑了上去。   辗转厮磨,哪怕被禁锢在怀里的女人始终在挣扎,哪怕她浑身僵硬无力,秦绍却始终不曾将人松开。   驾驶座上,司机主动避开视线,只专注于前方道路情况。   车后一片火热,灼热的气息几乎弥漫了整个车厢……   陈云姗无从反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被他带到了哪里,只记得他将自己抱紧,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便把人带出了车子。   进门关门。   她只听见“砰”的一声,而下一刻,身躯便已然跌在床上。   身后床铺柔软,可身体依旧冰冷疼痛。   陈云姗瞪大了眼睛,忽然明白了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她惊惧不已,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所有惨烈的回忆渐渐都出现在脑海里,男人压在她身上的重量,让她不自觉想起六年前那可怕的一幕。   血腥、残忍,又不堪回首。   “你别这样……”   “秦绍你知道我不可以,你别这样!”   可秦绍却只冷然一笑,将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把扯开她身上的衣服。   精壮的身躯覆盖上去时,没有半点犹豫。   他唇角噙着笑,眼睛却冰冷至极。   从未有过的可怕情绪在陈云姗脑海里蔓延,她开始尖叫嘶吼,用尽全部力气想要反抗。   尖锐的指甲落在男人背脊上,滑落下的那一刻,背上便渗出血丝……   而这些疼痛,却丝毫不能阻止他!   “若非想等你真正接受,我也不会忍了六年。”   他细细在她耳边呢喃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停顿,就这么扯开她的裙子……   六年前的屈辱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陈云姗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好似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只能被动承受着这一切。   她没有办法反抗,一如六年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本该受自己控制的人,反过来吞噬了她。   室内。   顿时只余下阵阵喘息声。   两人身上的汗水交叠在一起,气氛一半冰冷一半火热。   陈云姗只瞪着眼睛,宛如死了一般。   许久之后,那覆在她身体上的重量才终于移开,露出那备受折磨的身躯。   “事已至此,你总归是能接受我的。在你身体好之前我不会再过来,但之后,若还想我护着你,我希望你做好准备。”   ☆、第一百八十章 若是可以,我希望你不要再任性   陈云姗一直等了很久,夜幕垂下又升起之后,她还始终保持着当时的姿势没有改变。   直到一束阳光透过窗纱照射在她身体上,刺到眼睛里之后,才终于让她动了动。   入眼,是布满淤青的身躯。   连指甲里,都还带着一丝血痕。   她面无表情,艰难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这才慢慢站起来窒。   任凭阳光照射在一丝不挂的身躯上,却依旧没有任何要去遮掩的意思。   便就这样行至浴室,开了冰冷的水,一遍遍冲着戛。   ——————   许欢再不被允许离开霍宅。   她哪怕靠近铁门,便会被文叔友好地请回。   “先生吩咐了,请您暂时一定要呆在这里。”   许欢心里早已布满愤怒,她只是无从发泄,想找那个男人大吼一顿,却又连人影都见不着。   于是重重咬牙,“渊渊呢?”   “小小姐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学校,现在正在上课。”   “那他人呢!叫他过来见我。”   文叔只好低下了头,默默开口,“抱歉,先生昨天出去之后,至今未归。”   许欢这时终于蹙了蹙眉,想起来哪里不对劲。   她思索良久,最终还是选择放弃追问,转身朝屋内走去。   那一直守在门边的两名保安,这才放心了些。   她给霍霖深打电话,很久之后才被接通。   “我要离开这里,霍霖深你没有权利关着我。”   “嗯,这件事等我回去之后再说。”   许欢吃了一惊,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昨天的事是意外,我保证之后会小心,你总不能一直关着我!”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似乎有人进来了。   她半晌也没等到男人的解释,却只听见一句再简单不过的答案,“到你听话为止。”   许欢愕然。   什么叫到她听话为止?   她呆呆瞧着手机说不出话来,心里头却渐渐被某种情绪所覆盖,而后开始不受控制……   ——————   霍氏总裁办公室。   男人挂掉电话,示意对方坐下。   陆良明二话不说拉过椅子,一屁股坐在他身侧,斜觑着他,“怎么,和许欢吵架了?”   ……   “哟,看来我说对了。我可听说你昨天气冲冲把她关家里了啊。”   这下,霍霖深总算没否认。   他只打开了电脑上的一份监控,拧紧的眉宇之间,皱成深深的沟壑,“那是为她好。”   “好一个为她好。你这份好意,怕是许欢不肯接受吧?要我说昨儿的事也不怨她,原本这个计划也没有告知她,虽然料想到秦绍不会傻到引火烧身,但最终咱们也没有顺藤摸瓜找到陈云姗的证据。说到底还是计划有漏,牵连了她。”   “你不好好哄着就算了,还跟她闹?啧啧,哪个女人受得了。”   男人握住鼠标的手指顿了下。   他瞧了瞧外边渐渐阴下的天色,心里头也像是被一片乌云覆盖了。   ——————   下午六点。   霍宅外终于传来许欢再熟悉不过的汽车发动声。   她坐在二楼房间里,听着楼下的纷扰声,却始终不曾离开。   最先靠近房间的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姑娘脆生生的音,落在门外,“妈妈,我放学回来啦。我给你买了好吃的,你快出来哦。”   她没应。   小姑娘似乎犹豫了下,等了几秒之后,才低低说话,“是你最喜欢吃的那家烧麦,快要冷掉了……”   许欢瞧了瞧外头渐渐阴沉的天空。   约莫是最近天气太好,闷热了小半天之后,如今天空骤然间变得阴郁,暴雨顷刻将至。   她的心绪仿佛也跟着这糟糕的天气有所变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愤怒,也变得无法抑制。   于是“啪”的一下打开房门。   却只瞧见那咧开嘴冲着自己笑的小姑娘,红嫩嫩的脸蛋上带着一丝羞涩,就这么默默瞧着她。   而某个站在她身后的男人,面色却十分不自在。   “妈妈,你是不是在生气?”   小姑娘脆生生地问。   许欢蹙了蹙眉,许久没有回应她。   等到霍渊渊有些摸不着头脑,偷偷朝身后看去时,她才终于蹲下身与她平视,“妈妈现在是在生气没错,不过不是生渊渊的气。烧麦先给我,你跟子川去玩,过会妈妈就去找你。”   “哦。”   小姑娘拍了拍胸膛。   只要不是生她的气就好。   她当即迈开小短腿要往后走。   可耳边突   tang然听见一声轻咳声。   于是脚步骤停。   霍渊渊怯生生地回头,拧紧了十根嫩白的手指,小心翼翼,“那个欢欢……你能不能也别生爸爸的气?”   “嗯?”   许欢只发出了个鼻音,小丫头便瑟缩了下,“噌噌噌”跑远。   男人从始至终都淡漠着一张脸,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在许欢眼底。   等小姑娘心满意足了,许欢这才撇了他一眼,扬了扬手里的烧麦,秀眉轻轻挑了下,似乎很不在意。   “霍先生果然是大忙人啊,一整天忙得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我真好奇您究竟在忙些什么?”   男人蹙眉,心里头忽然涌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许欢这般阴阳怪气的,自然不会说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她将那份烧麦打开,当着他的面吃了一个,慢条斯理的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霍先生是用什么身份将我囚禁在这里?合作伙伴,还是前夫?或者是孩子的爸爸?”   “距离昨天你将我带到这里正好过去了二十四小时,我想我现在有报警的权利。”   她作势去拿手机。   霍霖深怎么肯,自是将她的手按住,连人带烧麦一起拉到怀里。   低沉的眸光细细瞧着她,分辨不出上头其他的情绪,许欢只隐约可见那一丝丝无奈。   “关着你是我不好,但昨天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再让你待你外边,太危险。”   许欢嗤笑,“所以在你解决事情之前,我要一直呆在这里?”   男人点头,面容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僵硬。   可他还是将话说了出来,“最好是这样。”   ……   许欢唇角蠕动了下,突然抬起脚,重重踢在他小腿上!   霍霖深闷哼一声,没躲也没闪。   他昨日是气极,没有多想便将她禁锢在家中。   到今天听过陆良明的话之后,脑海里便尽是她生气的模样。   于是好声好气哄着她,“秦绍虽然不会光明正大对你做什么,但背地里使阴招总是少不了。我不能再让你去冒险。”   因为追求速度,贸贸然让她犯险。   他已然过意不去。   如今想想自己昨天的反应,除了生气之外,更多还是害怕和自责。   他不过是想好好护着她,却不料因此惹得她这样生气。   许欢咬紧了唇,偏头思索许久之后,才终于扬起脸正色瞧他,“我不是自己一个人,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何况渊渊还得去学校,我如何能放心?”   “许欢……”   他无奈,眼睛里盛满了奇异的情绪。   “只要你别闹,我可以答应你让你离开。但一定要有人跟着。”   “嗯哼。”   “如果发生什么事,必须第一时间联系我。也绝对绝对不能再甩开他们……若是可以,我希望你不要再任性。”   “任性?”   许欢本好忍耐得好好的。   他关心自己,她能理解。   他肯退一步,也便够了。   可突然间被这俩字刺激了神经,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脸色也变得格外难看。   她干脆将人甩开,嘴角抽动了几下之后,便冷哼一声推开。   霍霖深一脸莫名其妙,只愕然瞧着她突然改变的脸色,那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   “许欢……”   “我饿了。”   “还没有准备好晚餐,这份烧麦……”   许欢挑眉,一脸不屑地瞧着他,“你现在是要我吃这份已经冷掉了,还没有打包酱的烧麦?”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她能清晰辨别眼睛里的情绪,火热又满带着侵略性   外头滂沱大雨,许欢甩了霍霖深便径直回到房间里。   她等了等,没有听见脚步声。   男人似乎还走远,偶尔碰着房门时还发出细碎的声音。   许欢没有去开。   “叩叩叩。”   他便固执地抬起手敲了下去戛。   “叩叩叩。”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许欢捧着一本书,到这时候也读不进去了。   她蹙着眉,心里急促地叫嚷着,不该与他计较。   可女人那小小的一颗心呐,有时候便容不下一粒沙子。   “爸爸,烧麦妈妈不吃吗?”   小姑娘的声音格外清脆,哪怕隔着厚厚的门板,也依旧能听见。   许欢怔了下,终于放下手中书册。   而后便隐约听见男人轻“嗯”了一声,“冷了。”   “那去热热?”   “唔……没有酱。”   小姑娘这下也没法子了,她只能挠挠发,却也找不出更好的方式。   她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走到了门边之后,作势要敲门。可两只脚站定在那之后,又默默缩了回去。   于是绕着霍霖深走了一圈,最终还是停在楼梯旁,“算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霍渊渊。”   男人似有不悦,眉结紧拧,面容沉下了许多。   小丫头却不理她,自顾自迈开短腿,蹦蹦跳跳下了楼,还冲着在楼上沉思的霍霖深做了个鬼脸,“反正妈妈又不跟我生气。”   某人脸色阴沉,黑眸凝在房门上。   他四下看了看,瞧着周围空荡荡的,而正对面的房间里,那女人却怎么也不肯开门。   于是面色更为难看,只紧紧盯着那厚实的桃木门。   这些阻隔似乎阻挡不了他的目光,让其锐利至极的眼神,径直落在里面。   许欢只隐约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哪怕隔着长远的距离,视线却好似能在空中交汇。   她干脆垂下目光,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半晌之后,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   男人没有再执着于敲门,也不曾再多说任何话,只漠然退后,渐渐远离了房门。   许欢听见远离的脚步声,心里某处忽然悸了一下。   她不知怎的,竟觉得心里陡然间就变得空落落的。   直到后来,她总算呆不住走出去,正好瞧见餐桌上摆好了的晚餐。   小姑娘瞧见她来,连忙招呼,“妈妈,洗手吃饭了哦。”   许欢轻“嗯”了一声朝她走过去,替她将衣袖拢起,状若不经意提及,“你爸爸人呢。”   “哦,刚刚出去了。”   她扭着水龙头的动作顿了下,“哗啦啦”的水声格外明显。   还是小姑娘踮起脚尖关上,还伸出手拉了拉她,“欢欢,不能浪费。”   许欢勉强一笑,夸奖了她几句,这才终于想起来要做什么。   “去吃饭吧。”   说是一家人在一块吃饭,其实老爷子还在医院,连金莹今夜都还在那边陪同。   如今四下瞧着,餐桌上竟空荡荡的,唯独只有她们三个。   小姑娘拿着的筷子偶尔与瓷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这才拉回了许欢的神智。   “先生回来了。”   李姐突然从厨房里出来,急急拿了伞送出去。   于是玄关外便传来一阵交谈。   “先生,正好开饭……不过您还是先去洗洗?”   “嗯,我知道了。”   李姐连忙将门关上,避开了吹进来的寒风。   男人脚步踏响地板,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客厅里。   许欢隔着屏风,隐约瞧见那道身躯,偶尔晃动几下,却看不真切。   “先生,这是?”   “拿过去。”   霍霖深低声沉吟,示意她递过去。而后什么话也没再说,便就径直朝楼上走去。   脚步声凝实坚定。   小姑娘隔着很远就冲他挥手,将嘴里的东西尽数咽下,“爸爸,你去了哪里?”   “公司拿文件。”   “哦。”   霍渊渊又乖乖坐回去,却在坐下之前,眉眼狡黠地瞧了许欢一眼。   许欢脸色便有些不自在起来,嗔了她一眼,呵斥道,“好好吃饭。”   却不料李姐正好靠近,将手里一个打包好的食盒递了过去。   “太太今晚没吃什么东西呢,是不是不合口味?看来还是先生了解您,特意给买了小吃,还是热的。”   许欢愣愣瞧着那白色食盒,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李姐只当许欢还没反应过来,便又主动上前,将食盒打开。   霎时间,香味四溢。   tang   “哇!烧麦。”   小姑娘垂涎欲滴,站了起来,伸长筷子就去夹。   “啪”的一下,没夹好,便掉在餐桌上。   一旁的小男孩连忙上前将之处理好,又默默打开一旁的酱,细细替她蘸好之后,才放到她碗里去。   想了想,他又发觉许欢一直没有动。   便主动将另外一个放在她碗里,“许姨,趁热吃吧。不然很快会冷掉的。”   是啊。   她应该趁热吃掉才是。   许欢心里头不知怎的,竟有些莫名的悸动。像被什么东西戳在了心底,一下子酸酸涩涩的,有些不受控制的情绪,便要喷涌而出。   ————————   很快吃完饭,霍霖深还没下来。   小姑娘如今有吴子川照顾,早已不用她多陪伴。   她渐渐的连洗澡这样的事,都已经可以自己处理。   许欢于是上了楼,径直走到那扇桃木门前。   门未上锁,轻而易举便能将之推开。   男人刚好换了衣服,听见声响的时候,还偏过头瞧了她一眼,而后迅速将T恤套好。   “怎么不敲门就进来。”   许欢蹙了蹙眉,心里那点感动忽然就没了。   她敛起心神,伫立在那许久都没有动作。   过了半晌,霍霖深才终于发觉哪里不对劲。   他蹙紧眉宇,终于回过身来瞧她。   见许欢一屁股坐在床边不说话,只当她还在生气,便默默自她身侧走过,打算下去吃点东西。   正好眼角余光便瞧见了那被放置在桌面的盘子。   里头盛了一碗饭,清香四溢。   霍霖深走过去便将之拿起来,伸到她面前,“给我的?”   许欢撇了他一眼,作势要去抢回来。   好在男人机警,立刻将手抽回,薄唇不自觉向上弯起一个细小的弧度,不仔细看怕是很难发觉,他那从心底生出的笑容。   气氛静谧。   许欢默默瞧着他吃饭,她就坐在床边,甚至将双脚缩在床上,侧着身子一动不动。   倒是不知道曾有多长时间,不曾这样见过他好好吃饭。   “想起了什么?”   男人将碗里盛着的东西统统吃得干干净净,等到放下的时候,才缓缓开口。   许欢怔了怔,脸颊突然红了起来。   她摇了摇头。   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霍霖深既然会问出来,那便是猜到了的。   那年他们还那那般恩爱之时,她也常在深夜将做好的宵夜送至书房。   霍氏正处于上升期时,他格外忙碌。   甚至有时候她将饭菜送过去,也往往被放置到凉透。   没有人直到许欢这样坚持了许久,一次又一次乘兴而去,却失望而归。   到最后的结果仍旧是他熬夜到凌晨。   她瞧着霍霖深眼睛上越来越明显的黑眼圈,总是那样心疼。   直到某天,她听了顾柳的建议,穿一件薄薄的性感睡衣到他面前。   一番挑弄撒娇,让他受不住之后,这才服了软。   那一回,他连加拿大一个客户的视讯会议,都失了约。   思绪到这里,许欢开始觉得脸红似血。   她没了法子,只好起身,“碗给我吧,我拿到厨房里去……”   “不急。”   那双厚实的手掌正好从旁边伸出来,将她柔软的掌心握在里头。   粗砺指腹划过她手腕某处,带来了丝丝凉意……   许欢瑟缩了下,扬起眸光时,便对上那双深黑不见底的眼。   她能清晰辨别出那眼睛里的情绪,火热又满带着侵略性。   ☆、第一百八十二章 她被一份烧麦收买……睡了   许欢只觉得房间里的气温在瞬间便升高了,哪怕隔着衣服,也还觉得被他盯着的地方,热烫难受。   他忽然朝她伸出手,似要做些什么……   “为什么买了烧麦。”   什么是?   气氛立刻被破坏。   男人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和那张尴尬的脸一起,更显为难。   许欢扬起眼,目光澄澈平静。   她突然发觉原来自己竟那样有耐心,又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烧麦?这么大的雨还特意去买。堕”   霍霖深忽然变得不自在起来,颧骨上不自觉染上一抹艳红。   他轻哼了下,目光闪烁,“去公司拿文件,顺路而已。”   “哦……文件。”许欢将那尾音拖得长长的,面上却总还露着戏谑之色。   她挑着眉,只觉得这男人此刻的模样,那样可爱。   可心里有些忍不住地就想问他,拿来的文件放在哪里?他淋透了一场雨,竟也未曾让文鹏给他送过来,而是自己亲自过去。   气温升高的时候,许欢还只顾着睁大眼睛瞧着他,而脑袋里所有足够她思考的情绪,都渐渐变成空白。   忽然有温热的气息落在她鼻尖,细细密密的缭绕着心绪。   许欢眨了眨眼,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一般。   她抿了抿唇,干涉的喉咙让她说不出一个字。   可下一刻,男人已经凑了上来,在她鼻尖那处轻轻勾了下。   “你这样看着我,我会想要。”   许欢捏了捏掌心,颊畔立刻多出一抹绯色。   继而耳边传来一声轻叹,低低哑哑的也听不出太多情绪。   她抿紧了唇,而后轻“嗯”了一声。   可似乎是声音太小,他未曾听见,反而还主动站直身体,距她远了些。   “放心。”   他似乎感觉到了许欢的紧张,还柔声安抚了几句,“我不会关着你,只是无论如何还是要远离秦绍。无论他是什么身份。”   “霍霖深……”   男人忽略了她的声音,眉宇又是一凝,便只默默解释,“时间也不早了,好好休息。”   见她不说话,只当是还有顾虑,轻叹着解释,“放心,我不会强迫你……”   许欢到这时,情绪终于有些克制不住。   她瞧着男人已经转过身去,瞧着那道孤傲而笔直的背影,想起刚刚冒雨回来的身影,心下骤然一暖。   她不是铁石心肠,也不是没有看见他这段时间的行动。   只是心里头还有缭绕不去的阴影,哪怕隔了长久的岁月也挥之不去。   他说得对。   她就是害怕。   因为已绝望过一次,所以无论如何不敢再轻易跳下。   可此时,许欢忽然就顾不上了!   “霍霖深……”   男人的手指碰着了门把,听见她扬声唤自己名字时,才终于回头。   “嗯?”   “我们试试吧!”   许欢说出口的时候,总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个骤然瞪大眼睛,身体激动到有些颤抖的人影,竟会是霍霖深。   以往多年,许欢从不觉得自己在他心里会有多重的地位。   直到恍然对上那幽暗又内敛的眼眸,才忽然发觉了什么……   没有人直到她如今再度说出这句话,费了多少勇气。   他微微眯起眼,缓缓移动了一步。   灰色拖鞋停靠在许欢面前一米远。   她扬起手,正好能触碰到他。   而在碰着他身体的同一时刻,手掌便已然被紧握。   许欢骤然吃痛,倒抽了一口气。   霍霖深却未曾立刻放开她,而是将人紧紧控在身侧,面色格外的认真。   “再说一遍。”   她轻笑,反手拽着他。红唇吐气如兰,“我说,我们再试试。”   倒也无需她再说其他,男人上纲上线的本领比她想得要更好。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便把人打横抱起,直接按在床上。   火热的唇落下,隔着六年的时间,将所有的柔情都倾注在她身上。   室内一片靡靡之音。   许欢如今总算顺了自己的心意,任由他轻轻吻着自己,双手便落在那宽厚的肩上,偶尔紧握时,发出细细的音。   两人气息都渐渐变得紊乱。   她偶尔睁开眼,还能瞧见那悬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从窄实臂膀上落下的汗,与她的交融。   她仿佛还能瞧见男人眼底的认真和疼惜。   隔了六年。   她确然生涩。   上一次两人发生关系时,他还意识不明。      不用多想便知她当时感受并不好。   如今终于得到许可,霍霖深终于拿出了满满的耐心,一个劲撩拨着她,非要让她心满意足不可。   她如今慢热。   于是许欢那雪白的贝齿咬了咬下唇,水润的眼紧凝着他。   “霍霖深。”   她弯下腰,凑到他耳边。   男人只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动作便微顿了下,而后苦笑,“你现在叫我停下,我也停不下了……”   可下一刻,他忽然瞪大眼,毫不客气地扶起她身体,再也没有任何犹豫。   后来很久,他曾在床第之间提及此事,用低哑深沉的音提及她留在他耳边的那句话。   “不用停,我让你快些。”   ——————   许欢是被一阵吵闹声扰醒的。   那被男人藏匿了六年的情绪,一朝宣泄出来,着实让人受不住。   睁开眼睛时,全身酸软发疼。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让她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退了出来。   “妈妈,快起床。”   许欢本还想闭上眼睛继续躺下,可脑海里突然传来小姑娘脆生生的音,她便反射性坐了起来。   柔软的蚕丝被自胸前滑落,露出大半春光。   她只觉身体一凉,便想去遮掩。   而身后陡然传来一股力道,将她拽了回去。   身体骤然跌入一道温热的怀抱里。   男人将头埋在她颈项处,手上又开始不正经起来,“别管她,再陪陪我。”   “不行,是渊渊。”   哼。   霍霖深发出一声鼻音,非但不曾将她松开,反还拽得更紧。   “妈妈,渊渊再不出发就要迟到啦。”   许欢正好被他撩拨起心思,一听这软嫩嫩的抱怨声,当即想也不想地要从他怀里退出。   霍霖深没拽住。   黑眸扬了扬,极度不悦。   “你不在的时候,她从来没来闹过我。下面有人送她去学校,你操什么心。”   某人欲求不满,语气格外差劲。   他甚至在许欢已然打开房门的同时,套上裤子走了出去。   小姑娘已经背好了书包,瞪大了眼睛瞧着两人。   那肉乎乎的脸蛋上都是绯红,也不知是恶作剧成功太过兴奋,还是因为见着两人和好而开心。   “欢欢,快,渊渊真的要迟到啦。”   霍渊渊催促了几句,直接将霍霖深忽略掉。   她眨巴着眼睛,推搡着许欢去洗簌。   男人趁她还没走远,一把将她拎了回来。   “哎呀,爸爸你干什么!”   “哼。”   许欢正好朝浴室走去,回头看见小姑娘的书包被霍霖深拎在手里,小身板已然悬空。   她蹙眉。   小姑娘见机不可失,立刻叫嚷,“妈妈快要救我呀,爸爸要打渊渊呜呜呜。”   “霍霖深你怎么还跟孩子闹。”   许欢没有立刻转身,可手里的动作还是停了下来。   那秀眉拧紧的模样,让霍霖深冷硬的面颊也缓和了些。   阳光洒在那张白净的面上,淡淡金光染在外头。   她穿着晨缕,光着脚站在地板上。   黑发垂落至腰间,衬出姣好身段。   霍霖深眼神一黯,心里某处忽然暖了下来。   “没闹。”   他咕哝了一句,眼眸里几乎要溢出水来。   那样满足的神情,许欢以往连瞧见了都不敢相信。   可如今霍霖深就这样盯着她,手里还拎着渊渊,站在晨光下傻了一般。   “那你还拎着她?”   半晌。   霍霖深终于垂眸,改拎为抱,将小姑娘绕了一圈,打量了她几眼。   “放我下来,我要妈妈。”   “你妈忙着洗簌送你去学校。”   “那我也要下来。”   许欢听见渐渐淡掉的声音,最后瞧了一眼。   正好对上男人转过来的视线,轻挑眉说道,“放心,教她规矩而已。”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他既已被逐出霍家,那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许欢到后来也不知道霍霖深究竟有了什么法子教小姑娘规矩。   只是那天之后,小姑娘开始有些变本加厉地和霍霖深作对起来,调皮捣蛋,无事不做。   坐在副驾驶座上时,许欢才想起来自己好似很少和霍霖深一起送小姑娘去过学校。   显然霍渊渊也知道这点,于是兴奋得不像话。   “欢欢我跟你说哦,我的同学们现在可羡慕我了。堕”   “羡慕你什么?”   嘿…是…   小姑娘卖了个关子,眼睛眨了几下之后,突然偷偷朝许欢比了个手势。   “因为妈妈漂亮。”   “爸爸帅。”   “还有子川也帅。”   她说这话的时候,虽表现得偷偷摸摸,可声音却一点不小。   连坐在驾驶座上的霍霖深,都听得清清楚楚。   许欢垂了垂眼眸,忍俊不禁。   可她此时瞧着小姑娘的模样,自己心里头也渐渐生出幸福的感觉来。   小姑娘面上红扑扑的,那水润细致的眼眸,几乎要让人迷醉。   许欢从不知道,原来看着一个人笑,心里便能那样满足。   “到了,还有五分钟上课。”   不多时,黑色路虎终于停在学校外头,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腕表,轻声解释了句。   小姑娘便重重哼了声,将头撇到一边去,傲娇地下了车。   “子川,你快些!”   她跑了几步,又回头叫吴子川。   后者乖巧地跟霍霖深和许欢打了招呼之后,这才缓缓跟上。   许欢在车旁瞧着了许久,才又坐回去。   身边的男人凝着眼眸瞧她,五官线条都被阳光笼罩住,柔软了许多。   “送你去哪?”   许欢迟疑了下,咬着唇不说话。   “去躺医院吧,我想去看看爷爷。顺便,问他一些事。”   男人轻点头,调转车头便带着她往回开。   许欢在心底思索许久,而后终于在不经意间提起,“那个秦绍,你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么?”   “秦绍?”   “明面上的身份是云姗的心理医生,至于暗地……”   “有没有可能,我是说,那天他的确是想绑架我或是别的,但后来放弃了。你说他的真实身份,有没有可能我们人事?”   身份?   其实一听见这个词,许欢便想起了在医院里听见的对话。   卓医生似是在秦绍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他,还提起过……霍霖深的父亲!   她没发现男人渐渐变得奇怪的脸色,而是小声试探,“还有啊,这么多年都一直没有问你,你爸爸他,究竟是去了哪里?”   话音刚落,许欢便明显感觉到周身的气氛变得紧绷了一些   男人虽依旧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可那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关节,依旧泛起了青白颜色。   “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许欢怔了怔,连笑容也变得勉强。   “因为爷爷啊,爷爷现在还在医院,时日无多。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至少到这个时候,他该回来看看才是。”   “没必要。”   霍霖深已很少那样冷漠地打断她。   许欢斜斜觑着他,心里头百感交集。   眼角余光落在男人坚毅的面庞上,而那面庞渐渐也变得柔缓许多。   “他离开时,就没人期待过他会回来。这家里不会再欢迎他。”   “哦。”   许欢轻应了声,识趣地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霍启正一事。   甚至该说偌大一个红城,大部分人都知道,昔日霍家霍启正养了外家,抛妻弃子之后,与一女人私奔离开霍家。   那时霍霖深,还很小。   后来老爷子宣布将霍启正逐出霍家,便着手培养霍霖深当霍氏接手人。   他小小年纪开始,肩上便已然承了重量。   ——————   医院。   老爷子瞧见两人一块出现,眉眼里都堆积了许多笑容。   他上上下下打量许欢,细细观察着她对霍霖深的表情……   那张布满皱纹的面庞,渐渐散开。   许欢竟在他脸上感受到了一丝不该出现的朝气。   她心里“咯噔”了下。   “爷爷,这两天身体好了些么?”   “我这身体啊,一直都这样,没什么好不好的。倒是现在看着你们俩和好,我这心里就舒快多了。”   “许欢你到我这来,告诉爷爷,什么时候可以再给你们举行婚礼?”   婚礼?   她愕然张嘴。   tang还是一旁的霍霖深反应机敏,浓眉一蹙便打断了老爷子的话。   “爷爷,没有那么快。”   老爷子恍然大悟,重重一掌拍在大腿上。   “是是是,没那么快。瞧我这性子,也是没时间了啊,许欢你能理解爷爷的心急吧?”   她点点头,而后笑了笑,状似不经意提及。   “霍霖深你先离开吧,我今天在这里再陪陪爷爷。”   她笑容灿烂,乍一看,瞧不出任何问题。   男人便点点头,顺了她的心意。   老爷子见两人关系和缓,面上便总带着笑。   直到男人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连身影也丝毫瞧不见了之后,才终于朝许欢挤挤眼睛。   “虽说霖深打断了我的话,可许欢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开玩笑的。我很希望能在闭上眼睛之前,看见你和霖深的婚礼。”   “霖深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和他爸爸不同。心里头有事虽会藏着,却至少不会背叛。”   “如今陈家的丫头他也断了个干净,日后你嫁过来,定然不会再受委屈。”   老爷子考虑得远。   当年的婚礼,是他和许欢的交易。   她嫁给霍霖深,而老爷子则以此赶走陈云姗。   如今请她再嫁,却不再带任何其他理由,仅仅是一名长辈对她的期许而已。   许欢点点头,“我心里有数的,您现在只要好好养着身体就好。”   她安抚了几句,等了很久才终于深吸一口气,试探着说出了秦绍这个名字。   “有这么一个人,叫秦绍。和陈云姗一块从国外回来的。卓医生叫他绍绍,似乎是认识的,您对这个人有印象么?”   “秦绍……”   老人的浑浊的视线扬起,看着窗外许久没有说话。   许欢跟着他的目光渐渐往外头移去,却只瞧见蔚蓝的天色和明媚日光。   他那悠远的视线,却好似透过云层,落在很远很远之外的地方。   许欢抿紧了唇,细细解释,“卓医生既然认识,您应该也有印象才对。而且,他提到了霍霖深的爸爸。”   “他……也是爷爷您的孙子是不是?”   话音刚落,老人瘦削的身躯便僵了几秒。   原本还不太确定的许欢,如今总算确定下来。   在这之前,霍霖深一向不愿提起他的父亲。   昔日盘桓在霍家门楣上的污点,始终不散。   许欢不太记得发生那件事时的情景,却曾在多年后见过一个和霍霖深起了冲突的男人。   无非是叫嚷些霍家见不得光的事,借此侮辱。   霍霖深当时拽着她就走,她原本以为那男人不会在意,殊不知最后口出狂言的那人,竟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许欢原本很想不去在意这些,可如今看见面前那已然迟暮的老人,不知怎的,总想还为他做些事。   老爷子等了许久,才摇摇头。   眉眼里似有苦涩,更多的却是绵延在身上多年不散的厉色。   “不,他不是。霍家只有霖深这一个孙子。”   “姓秦,不算。”   只是不算,却并非是不承认。   许欢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被老爷子挥手打断,“这件事不必再提,他既已被逐出霍家,那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于你更是。”   老人的眼睛里,难得露出那样精明的神色。   许欢瑟缩了下,终于还是点头同意。   她很愿意尊重老人的意见,可不知怎的,每当逆光瞧着老爷子的时候,总能感觉到那浑浊双眼里的落寞。   于是在医院里又呆了一会,等老爷子吃了午餐要休息之后,许欢终于离开。---题外话---更晚了更晚了,抱歉。么么哒。   ☆、第一百八十四章 欢欢,你可以回家的   红城某处静谧的别院里。   这里附近环境很好,距离很远的公寓林立。   周边的道路上也划出了绿化带,连空气都较之市中心要好上许多。   而此时。   女人的的呻吟声和男人的喘息声交缠在一起,那些杂糅在一块的声响,在空档无人的房间里肆意宣泄堕。   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男人一个劲予取予夺,而女人却也只能被动承受这一切是。   直到事后。   陈云姗一丝不挂地躺床上,随意至极地从旁边拉过薄被,轻轻覆在身上。   男人翻过身去瞧了她一眼,而后径直下床。   “饿了么?”   陈云姗翻了个身,没说话。   她恨不得能将鼻子掩在被子里,避开那只要呼吸便能嗅到的奇异味道。   “你今天配合得很好,看来是习惯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秦绍已然穿上衬衫,光着脚站在地板上,正居高临下望着她。   陈羽姗全身一僵。   她忽然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想起那日他的粗暴掠夺。   在这之前,陈云姗从未想过秦绍会这般待她。   除了毫不怜惜地要她之外,到如今甚至不曾对她有过任何体贴。   那日之后,两人便几乎一直在床上厮磨,她从一开始的僵硬、抵制到如今已然食髓知味了一般。   于是眼神空洞着望着天花板,等了很久才开口。   “秦绍……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这个问题,这几天她才问过无数次。   可秦绍从未曾正面回答过。   到此时,陈云姗依旧不曾奢望。   她后来才渐渐知道这个男人并非自己能掌控住的。   那看起来没有威胁性的双眼里,其实能看透人心。   她这些年来那些心思,怕都在他面前展露无余。   秦绍坐了下来,半撑着身体倚靠着她。   手指落在陈云姗乌黑的长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其实你心里明白,我一直想要你。你之所以无法接受我,无非是因为还对霍霖深有妄想。”   “现在这些妄想都没了,自然身体也会更诚实。”   陈云姗咬紧唇。   “我早已忘记了他。”   “是么?那正好,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可以彻彻底底将这个名字从心里抹去了。因为他如今已经和许欢重归于好。”   许欢?   陈云姗骤然一僵。   她知道自己的反应都会落在秦绍眼底,可如今却已顾不上。   便从床上起身,任由薄薄的丝被勾勒出诱人曲线。   “秦绍,我恨她。”   “我恨不得她死。”   陈云姗旧事重提,笔直站定在他面前,“我不明白你那天为什么放过她,但现在我什么都给了你。只想要你至少不要放过她。”   她自己已然变成如今的模样。   凭什么许欢还能那样自在地享受那些美好!   凭什么,她得到了自己想要而不得的所有之后,还能被霍霖深喜爱?   “你恨她?”   秦绍缓缓回头,勾起她那尖细的下巴,轻轻凑上去亲了下。   那狭长的丹凤眼渐渐眯起,而后细细打量着她面上所有情绪,“你现在将自己的恨转嫁到了一个女人身上。”   “云姗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对你很失望。过了这么多年,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还是不够狠。”   “你什么意思?”   她瑟缩了下,如今日渐觉得这个男人深不可测之后,陈云姗才发觉自己昔日究竟是有多天真。竟还妄想着能操控他。   秦绍摇摇头,眉眼之间都带着无奈。   “你心里终究还是舍不得他,女人的嫉妒心总会让人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你现在就是这样。”   “杀了许欢,他会痛不欲生!”   “是么?”   秦绍只淡淡反问了一句,而后面色骤然冷厉下来,“你别张嘴闭嘴就是杀了她,若是那样容易,当时也不至于连个王默都撞不死。”   “红城不比家里,太过放肆只会引火烧身。”   “你若当真恨他,只会想要将他千刀万剐,而不是将一切情绪转移到许欢身上。”   “说到底,她无辜。”   他明里暗里的,其实在指责她。   若非当时陈云姗为了泄愤找人去撞王默,后续也不会发生那么多的变故。   至少梁琛,不会那么快与霍霖深合作。   如今他只要离开这里,便有人处处盯梢。做起事来,也束手束脚。   陈云姗见他生气,也总算敛起了   tang心思。将那青葱白嫩的指尖捏在一块,细细摩挲着,“那你说怎么办,我反正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只是许欢和、和霍霖深,我一个也不愿放过。”   “嗯哼,真乖。”   秦绍这才捏了捏她脸颊,粗砺指腹留在她脸颊上,细细摩挲了几下之后,才终于放手。   “霍家于我,也有深仇大恨。我有更好的法子,让他们痛不欲生!”   当时的陈云姗,只当这个男人终究还是爱自己,所以哪怕费尽心思,也总会替自己报复霍家。   谁料到后来,才渐渐发觉他心里头埋藏多年的怨恨。   有如滔天烈火,经久不衰……   ——————   许欢离开了医院。   她没有去注意如今是否还有人跟着自己,只是径直朝某处走去。   梁氏一切都还算井井有条。   她一整天没有出现,公司却也不曾有大的变故。   而在上楼之后,却忽然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瘦削颀长的身躯就立在落地窗外,被下午的日光拉长的身影,让他看起来落寞而孤独。   许欢怔了怔,脚步停下。   “哥,原来你在。”   “嗯。”   男人轻应,等了许久才缓缓转身。   镜片后的目光闪烁几下,最后染了些许金光,终于落在许欢身上。   他朝她挥挥手,声音温和又轻柔,“你过来看看。”   许欢点点头,随即放下包,缓缓朝他靠近。   他并未说什么话,只是将双手斜斜插在兜里,伫立在落地窗前,一直看着前方。   “以前很少管公司的事,一直不知道原来这里的风景也不错。”   他眯着眼,望着正前方那被阳光笼罩了的尖顶大厦。   大厦正面屏幕上正播放着广告,几次轮换之后,突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许欢下意识开口,“默姐。”   她没发觉身边的人身躯僵了下。   只是心里突然百感交集,想起当时拍摄这个广告时,王默还是她的好友。   “她现在还好么。”   许欢终究还是将这话问出了口,哪怕明知提及这个名字,会让两人本就尴尬的气氛变得更僵硬。   果不其然,梁琛只再呆了两秒,便转身朝办公桌走去。   他径直走远。   “以后,你可以回家了。”   哎?   许欢想问个清楚明白。   可梁琛已经不说话了。   他背对着自己,拿了外套放在手腕上,身体侧弯的时候,露出那张好看的侧脸。   “爸爸很想你,既然还没结婚,就不该住在别的男人家里。”   “哪怕那个人是你的前夫。”   许欢知道他意有所指。   事实上,她最近的行为确然不妥。   原本是为了渊渊,如今自己竟也心安理得地呆在霍宅。   许欢沉默了下来,想起梁孟音对自己的态度,一颗骤然跌到谷底。   男人等了很久才缓缓开口,眯起的眉眼轻轻飘过,打量着她。   直到走到门边时,才说话,“至于王默。你不必太过关心她,只要她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我就不会让她出事。”   “她终归是外人,而你要记得,你始终不一样。”   许欢心里怅惘若失的,一下子空落落。   她不知道梁琛话里的“不一样”意指为何。   只是忽然觉得心里一暖,明白哪怕闹到如今的地步,他也从不曾放弃去关心自己。   于是等了很久很久,才终于问。   “哥,你不爱默姐么?”   “嗯。”   “那之前的车祸……”   “与我无关。”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他将一个没疯的人关在疯人院里   许欢到最后,心里也还敬重梁琛。   哪怕如今两人关系日渐变得生疏,心底那份尊敬却从未离开。   她从始至终都知道,梁琛从不曾伤害过自己。哪个从大学初见开始,便始终守在自己身边的人,还依旧温柔,   只是忽然间,许欢又不由得想起他对王默的那些事。   想起他心里不曾存着的任何感情。   想起王默那日离开时的模样…堕…   许欢轻叹,只觉得背脊忽然生出一股凉意。   “叩叩。”   小夏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几份文件。便只四下张望了许久,“咦,梁少不在?”   “刚走,怎么了?”   许欢朝小夏走过去,接过她手里头搂着的东西。   “这是他吩咐我查的东西,都是前段时间和秦少合作案时的资料。放在档案室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case,所以花了点时间去找。”   许欢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只顺手将之接过放在桌上,“先放在这里吧,下回他过来应该会看。”   “好的。”   等小夏离开之后不久,她想了想,心里记着秦绍的名字,也记着他的身份。   于是还是拿起那一沓文件看了起来。   文件很清晰,没有任何错漏和不足。   她并不知晓梁琛与秦绍的关系,仅仅只能凭自己的猜测而已。   然而那惨白的紧张上,除了和作案的资料并没有其他东西。   她想了想干脆将这些东西带回到家里,准备交给梁琛。   ——————   “小姐,您回来了。”   许欢忙完手头的事情回到许宅,刚走进去,便瞧见了梁孟音默默坐在院子里。   她搬了张椅子在旁边坐着,眼神空洞地瞧着头顶天空。   “梁阿姨?”   许欢靠近,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后者这才有反应,缓缓起身之后,表情又立刻变得失望起来。   “是你啊……”   她的语气里总带着些许怅惘若失,听在许欢耳朵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于是轻轻“嗯”了声,“傍晚风大,我叫人给你拿件衣服。”   “怕我冷么?”   梁孟音笑了笑,终于从椅子上起身。   只是也不知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多久,如今身形竟还踉跄了下。   “许欢,我们俩的关系没必要说这些客套话。”   她轻叹,略显苍白的脸颊上带着一丝嘲讽,而后几步起身,朝里面走去。   许欢没理会她的嘲讽。   便只径直朝屋内走去。   可不料梁孟音跟了上来,在她放下东西的时候,尖锐说道,“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能这样平静。”   许欢蹙了蹙眉,只当没有听见。   她从梁孟音身侧走过,径直弯腰取了东西便要往楼上去。   可身后却还传来梁孟音叫嚷的声音,“你心里就没有一点过意不去吗!”   “王默也是你的朋友,她肚子里的也是你的侄女。因为你现在被关在疗养院里,可你却连看都不曾去看过她一眼!”   许欢身形骤然一僵。   她怔了几秒之后,才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于是端了一杯水便要离开,“哥的事我从来不干涉,至于王默和我的关系,那就不需要您操心了。”   “阿姨您若是真关心大哥,就该找他谈谈。跟我撒气是没有用的。”   她无非是一个旁观者。   哪怕所有事都与她有关,却都不是她能掌握的。   呵……   梁孟音轻笑。   忽然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跌坐在沙发上。   许欢听见声响才回头去看她,正好瞧见她双目无神,呆呆坐在地上的模样。   哪怕亲密如许欢,在这家里住过那样长的时间,却也不曾见到梁孟音这般的心如死灰。   她握紧了手掌,强迫自己不要过去扶她。   “您如果需要帮忙,我可以给大哥打电话。”   “爸爸应该就在楼上吧,我去叫他也成。”   “不许去!”   梁孟音突然大喊大叫起来!   她重重摇头,黑发凌乱地在空中飞舞。   从未有过的溃败情绪自几天前生根,而后经久不散。   她用力掐着手掌,眼睛瞪得极大。   “许欢,你别再耽误他了好不好?”   “谁?”   梁孟音的声音渐渐变得有些哽咽。   她狠狠拽着掌心,眼睛周围都是憔悴至极的模样。   等了许久之后,才轻声呢喃,“梁琛啊,他待你那样好。你就放过他行不行?   tang”   “三十多年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他有了自己的女人,还有了孩子。怎么就能亲手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送到精神病院里呢!”   许欢蹙了蹙眉,心里郁郁沉沉的说不出的难受。   她抚了抚心口,只觉得里面一抽一抽的,闷疼起来。   如今已至傍晚,外边狂风大作,在炎热的下午之后,终于要开始下雨。   许欢将心里那口郁结的闷气呼出,而后缓缓扬起眼,“没有谁需要别人放过,你现在这样,也不过是自己不肯放过自己而已。”   “默姐身体不好,哥将她安置在疗养院里本也没什么不好。”   “可她要是没病呢?”   梁孟音到这时,才终于敛起了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她起身,几步朝许欢走过去。最终站定在她面前。   “我去看过她了,精神很正常,虽然身体是虚弱了些,但毕竟是孕妇,调理下也就好了。许欢我可以确定的是,她很清醒,没有疯。”   “你哥他为了你,是将一个原本就没疯的人,关了起来。”   许欢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呆呆站在原地,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重重戳在心间一样。   脑子里一下子变得乱乱的。   她想起前些日子那个歇斯底里的王默,想起她与自己争吵大闹的模样。   而又忽然忆起那始终待自己温柔的男人。   “我不信。”   许欢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否决了梁孟音的话。   可梁孟音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致,甚至一句话没说,让开了地方,“如果不信,就亲自去看看。如果确定了我说的是真的,希望你能劝劝你大哥,让她回来。”   她摇头,已然失望到顶。   自己的儿子,自己却从来都不了解。   他喜欢什么他讨厌什么,他那温和无害的性子是如何养成的。   梁孟音自问自己一无所知。   到许欢点头同意之后,她才又正色打量了她几眼。   以前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儿子喜欢这样的类型。   ——————   “王默情绪可能不稳定,许欢你见了她,记得忍耐着点。”   临到之前,梁孟音还特意叮嘱了几句,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许欢想她大概是生怕自己再折腾王默吧。   疗养院附近的环境倒还算清雅。   两人到的时候,天色正黑,大雨下个不停。   偌大一个疗养院里,闪烁着的无数盏灯光正在风雨中摇曳。   她撑开伞走出去,高跟鞋踩在泥泞的路上,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许欢你怎么了?”   “没事,走吧。”   马路旁有颗石子,她无非是绊了下,只是磕着了脚尖,有些发疼。   两人进去之后,梁孟音便十分熟悉地将许欢带到某楼层里。   一直往幽静的廊道里走进时,许欢耳边也只能听见自己的鞋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夫人,您又来探望王小姐?”   正好有医生从房间里出来,关门的时候瞧见了梁孟音,连忙打了个招呼。   两人似是相熟。   梁孟音让开距离,将医生拉到一旁轻声询问,“她现在怎么样,没闹了吧?”   “闹倒是没有,这几天一直很平静。只是……”   “只是什么?”   医生叹了口气,眼睛往旁边瞄了瞄,正好落在许欢身上。   梁孟音轻哼了声,也没有避讳许欢。   只是脸色终究还是变得更难看一些,小声拽着医生的衣角,细细询问,“只是什么,你倒是说清楚。”   “只是身体不太如意,今天、见红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在她面前!   梁孟音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在听见那三个字时候惊呼一声,便立刻拨开医生房间里冲进去。   许欢跟在她后头。   她打量了下那看着还算和蔼的女医生。   “您好,我还没来得及介绍,我是王小姐的朋友。这次是特意过来探望她的,不知道她现在精神怎么样?堕”   “挺好的挺好的。”   医生和和气气的模样,没有多解释,“刚来的时候情绪不稳定,最近反倒好了。是”   “那她……我听人说她疯了,这是……”   许欢试探性地提及。   可医生在听见她话里的某个字眼之后,立刻炸毛了般,连神情都变得戒备。   “作为医疗人员,我们有权保护病人的**。您若不是家属,还是少打听吧。”   话一说完便离开。   许欢愕然立于原地,只能推开门走进去。   其实疗养院的房间比之寻常所见的医院要更温馨些,四处还贴上了些简单的画作,色调也没有那样单薄。   只是哪怕此刻房间里甚至还放置了一盆鲜花,也依旧掩盖不了那颓丧的气息。   王默躺在床上,面色格外苍白,被那白色被子覆盖着的身躯,几乎看不出怀孕的迹象。   在梁孟音刚走进来的时候,许欢还眼尖地瞧见了她面上浮现出的淡淡喜色。   而后在见到自己时,却立刻蜕成狰狞。   “许欢,你来干什么!”   许欢听见这话的时候,心里想她大约是很恨自己的。所以一开口便没有好语气。   岂料听到耳朵里之后,才忽然发觉对方那有气无力的样子,竟丝毫也不曾让人觉得可怕。   于是默默朝她靠近,便只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瞧着她。   “我在这里也不认识别的人,自然是来探望你的。”   她和梁孟音一块从家里过来,什么也没带。如今瞧着才觉得有些尴尬。   好在梁孟音的原意并非是让她来探望王默,只不过是为了告诉她王默没疯而已。   便轻叹了声,小心靠近王默。   “我刚刚听医生说,见了红?”   “嗯……”   梁孟音的脸色顿时又沉下几分,“怎么那么不小心,你要知道现在这孩子可是我们大家的命根子,怎么也得护着。”   呵……   王默勉强扯开唇角,竟是笑了出声。   “命根子?大概也就只有你在乎吧。连他爸爸,都不在意。”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低低垂下脸,一只手抚在小腹上,细细摩挲着。   那若有所思的模样总让许欢不自觉想起以前的王默,那个优雅、细腻又努力的女人。   “我今天带她过来,就是想让你告诉她,你没病。王默啊,我想让你回家里去,哪怕梁琛不接受你,我也把你当女儿一般养着。”   “可如今他非说你病了,我也没法子让你离开。”   许欢终于明白症结所在。   她细细打量了下王默,想起刚刚询问医生时对方的含糊其辞,心里“咯噔”了下。   王默听了梁孟音的话,倒格外配合。   她甚至主动冲着许欢笑了笑,眉眼清澈的模样,好像两人还从未发生过隔阂。   “怎么,你还真当我是疯了?那天不过是跟闹了一场,就被他带到这里。医生确实说我疯了,每日都被关在这种地方,没病也会憋出病吧。”   “许欢我知道你如今很厌恶我,我也不期待你帮我什么。只是医生的话你听见了,孩子现在不好,我继续呆下去,很有可能保不住他。哪怕是为了这个孩子,你也该帮我。”   许欢怔了怔,竟久久地没有说出话来。   她只能喃喃跟着自言自语,“哥他如果知晓情况,会放你离开的。”   如今她实在不愿再去面对王默的目光,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可在她的视线里,却总让许欢觉得自己犯下了天大的错误。   她其实谁也帮不了。   到后来很久,许欢想起这一晚上的事,脑海里也只不过出现这几个字眼。   她不是神,更不是造物主。旁的人如何思考如何行动,她根本无权干涉。   只是王默和梁孟音都不这么认为。   两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在灯光下闪烁着的目光笔直落在她眼底。   他们就是不愿放过她的。   许久,梁孟音才起身,抓着她的手要她去摸一摸王默的肚子,“你看,最近都显怀了。快五个月的孩子,应该有模样了。许欢你也是当过母亲的人,知道这是什么感觉的对不对?”   她垂了垂眼眸,感受到掌心里那触感。   没有任何人,比母亲更伟大。   于是她轻声开口,“我始终相信,哥不   tang是那么无情的人。我可以给他打电话,请他接你离开,但结果如何,我不保证。”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梁孟音和王默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带着期盼。   许欢有些疑惑,一个是梁琛的亲生母亲,一个是他的怀着孕的女人,如何会害怕对方到这般地步。   直到电话接通,她大致说了一遍这里的情况之后,电话那头的男人却只冷哼一声,低声说道,“你离开那,回家里去。”   “这件事情我会解决,你不需要掺和进来。”   “可是……”   “这是我的事。”   电话那头,梁琛语气十分果决。   他甚至没有给许欢更多思考的余地,便已然将电话挂断。   里面“嘟嘟嘟”的声音传来时,许欢只得愕然站在原地。   面前的两个女人都死死盯着她,那样的眼神活像要将她一口吞下。   “怎么样,他同意了么?”   许欢摇摇头,“我说过的,没有那么容易。梁阿姨,哥说的对,这件事终究要他自己解决,我做到这个地步也够了。”   “天色不早了,我想我们该回去了才是。”   梁孟音自是不允。   她二话不说,拽着许欢的手腕。   “你站住。”   许欢不肯。   梁孟音便干脆起身,将她拦下。   她和王默对视一眼之后,都能看见彼此眼中的戒慎。   许欢不清楚,可她们俩是再清楚不过的。   这些日子,她们早已试过各种法子离开这里,甚至她不惜搬出母亲的身份压梁琛。   可依旧没有任何用处。   而上一回,她将许欢的一些信息告知了一个名叫秦绍的男人,已然惹恼了梁琛。   梁孟音对自己的儿子别的都不清楚,独独他绝情这一点,是刻骨铭心的。   事到如今,连许欢也已经来到这里,她们无论如何没有再回头的可能。   于是干脆锁上门,“许欢,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王默不能再继续呆在这里。你若是帮不上忙,就干脆留下来陪她吧。”   “只要你在,梁琛早晚会过来。到时候你当着王默的面求他,我就不信他不答应!”   “你疯了……”   许欢摇摇头,只觉得不敢置信。   她轻笑,连自己都分不清楚是在笑这两人天真,抑或是嘲笑自己太过单纯。   她竟还有那么一会,是真心想帮助她。   可如今两人的这副嘴脸,怎么看怎么让人厌烦。   许欢冷笑,连一个字都不愿再提起。   “你要是走了,会后悔的。”   身后突然传来王默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倒是听不出太多情绪。   可偏偏许欢还是停下脚步,侧过身用眼角余光瞧着她。   王默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了下去。   在她躺过的那个位置,还隐约留下了细细的红印。   许欢陡然瞪大眼睛。   “梁琛他不在乎这个孩子,他恨不得这孩子就这么默默消失掉……”   “可我不会同意,就算到现在的地步,我也希望他能活着。”   王默轻笑了下,嘴唇干涉又苍白。   许欢甚至还能瞧见那惨白嘴唇上的牙印,也不知是她压抑了多久的心思,竟那样明显。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求你。许欢,看在以前我对你还算不错的份上,请你帮我!”   她说完,忽然在许欢面前矮下了身段。   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在她面前!---题外话---最近实在太忙了……忙哭了呜呜呜呜。尽量保持两更,时间不定。   ☆、第一百八十七章 她突然明白,自己在他心里没有任何地位   到此时,许欢才终于觉得,或许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是真的疯了!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曾经最信任的人逼迫。   而如今,那在自己面前矮下了半个身子的女人,虽仍有着楚楚可怜的面容,可那模样却异常狰狞!   许欢握紧了拳头,贝齿咬在下唇上许久没有动静是。   上头的痕迹深刻,像刻在心底深处一般。   “真可笑。”   她等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心里头一抽一抽的,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进去。   很久没说话堕。   室内是到了极致的静默。   梁孟音和王默都没说话,两人若有所思地瞧着许欢。   而对比王默此时的模样,大有许欢做不到她的要求,她便要长跪不起一般。   没有人知道许欢此刻的心思。   她只是默默退后了两步,背靠着门站定。   梁孟音堵在她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她。   许欢冷笑,忽然扬起眼眸,安安静静地瞧着她,“梁阿姨,你从一开始并未把她当成你的儿媳妇吧,现如今对她这般维护,无非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我也好奇,这个孩子,比起大哥对你来说,谁更重要?”   梁孟音愣在了那。   她不曾细思许欢话里暗含的意味,只是心里“咯噔”了下,而后开始细细思索起来。   “一个是我的儿子,一个是孙儿,自然是一样的。”   “哦……”   许欢故意拖长了尾音,又不经意地朝着门边退了两步。   她点点头,突然叹了一口气。故作为难地摊开手,“前些日子大哥被举报的事你还记得吧,自然外边都知晓那件事和霍霖深脱不了干系。可霍霖深和大哥不对头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在那个时候将大哥给送到了监狱?”   “难道你不会觉得哪里不对劲么?”   梁孟音立时怔在了原地。   她等了许久,下唇被咬得紧紧的。   而眼角余光随着许欢目光的流转落在王默身上。   后者显然瑟缩了下,默默朝旁边挪动了下。   两人都瞧见了王默的身形有些踉跄,可又极有默契地没有去扶她。   梁孟音如今总十分警惕。   “你别想挑拨离间,那件事早已经过去了。梁琛现在好好的,若是他肯将王默母子接回家,一切只会变得更圆满。”   “是么?”   许欢嗤笑。   她将指尖缓缓勾起,眉眼渐渐往下挑了挑,而后便又漫不经心地提及,“如果我告诉你,这些事都跟她有关呢。”   “如果没有她,霍霖深拿大哥可没有任何办法。”   “许欢,你别含血喷人!”   王默大步朝她走过去。   许欢却趁着梁孟音失神的时候,顺手将对方推到一侧,而后默默握紧门把,拉开门……   “许欢!”   身后传来王默的尖叫,以及梁孟音的叫嚷声。   可许欢恍若未闻,她什么也没顾及上,便自顾自朝外面走去。   已至深夜。   走廊四处都很安静。   她四下望了望,竟没有瞧见任何身影。   前方拐角处之后约莫才会有护士,许欢便朝那个方向走去。   正好到了楼梯口。   “许欢你跑什么,你现在的行为是不是意味着你心虚?你把刚刚说的话都收回去!”   心虚?   许欢的脚步正好停靠在楼梯口,等了许久也没有动静。   她只是在听见王默这句话之后,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清澈澄明的双眼冷冷地瞧着两人,王默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像要被人看穿了一样。   一下子,原形毕露。   梁孟音站在一旁,倒也没有再去拦她。   她只脸色阴沉地瞧着,心里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大约是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是完成不了,所以开始另谋出路。   等了半晌之后,她似乎斟酌好了话语。   “许欢,你不肯帮忙也就算了。不要再离间我和王默的感情。我与她和我跟你不一样,我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   王默此时是异常感激的。   她轻捂着唇,不敢置信。   这些倒不是作假,她能感觉到梁孟音对自己的关心,不管是否因为这个孩子。   反观许欢。   除了惊讶与愕然之外,便只余冷漠,“既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那么除了要照顾她的身体之外,是否连心也要一并照料着?”   “梁阿姨,人心的变化,是很快的。”   她对这句话,有着切身体会。      然而这样暗示性极强的话语,落在王默耳里,却宛如雷声阵阵,让她格外恐惧。   楼梯口的窗户外突然传来一道闪电,在夜空中划过时,那道银白色的东西,便立刻戳中王默心底。   她忽然觉得自己要窒息一般,心口处很闷很闷。   面前这道不住晃动的身影,像映刻在她脑海里最深的痕迹,一下子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许欢……”   王默咬牙切齿。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开口究竟是想说什么。   可偏偏雷声正好又响起,伴随着滂沱而下的大雨,遮掩了所有声音。   三人都站在楼梯口。   却都听见了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伴随着大雨,一遍又一遍击打在心脏上。   “都在?”   男人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简短有力的两个字,隐晦而神秘。   偏偏在这里的三个人,都对这道声音格外熟悉,因而没有任何思索,便抬起了头。   梁琛站在楼道外。   走廊的灯光洒在他身后,将他的身影投射在楼梯上,很长很长……   那被阴影遮盖住了的一些面容,格外立体。   许欢张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来这里本是不该,如今又被撞见,实不该再干涉。   可偏偏在梁琛目光的打量下,三个女人都不敢发出声音。   这让时间过得特别慢,也渐渐堆积成厚厚的一叠,压在人心口。   “梁琛啊……王默的事你现在也知道了吧。孩子五个月了,现在不太稳定。咱们还是将她接回家里妥善照顾着才好。”   “家?”   梁琛挑眉,连看都没有再看王默一眼。便只握着拳头,缓缓转身。   他正好与梁孟音相对。   那有些相似的眉眼上,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情绪。   一个布满担忧。   另一个,却浑不在乎。   “妈,这里是疗养院。既是病了,就该接受治疗才对,我们又不是医生,接回家里还不如让她在这里更好。”   “对了,主治医生您见过吧。是国内赫赫有名的妇科大夫,医术绝对没的说。”   言下之意,全然不予考虑她的意见。   梁孟音心里那份思绪,突然就沉了下去。   她一下子明白了王默的畏惧来源,更明白了自己的天真所在。   这个看起来模样俊朗,又格外优秀的男人,越来越不像她儿子……   “很好,看来没别的问题了。许欢,跟我回家,妈,你也是。”   “至于你……”   王默听见他提及自己,眼睛里有一瞬间闪过了惊喜。   然而在扬起眸光对上男人那带着打量着的眼神之后,又立刻沉寂下去。   她握紧手,拽着掌心许久不动,像默默等待着审判的犯人,一点声息也无。   梁琛轻笑,没有冷漠地避开她,反而提步朝她靠近。   修长温软的指尖落在她掌心上,细细捏了下,俯下身打量着她。   “孩子五个月了?”   “嗯……”   “我想,你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对么?”   王默点头。   “既会好好照顾他,那么便不要让人用这些理由来烦我。你应该知道我很忙,除了这个孩子的事,其余并不关心。”   “因此接下来的几个月,请你继续在这呆着。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你想去哪,随意。”   他并不在意王默的死活。   甚至若非孩子的缘故,怕连多看她一眼都不会。   王默默默掐住了掌心。   她一直都明白的,自己在这个男人心里,没有任何地位。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事故   梁琛见王默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那狭长的眼眸便也跟着眯了眯,凑近了细细打量她。   后者没有立刻回应,可在他伸出手指挑起她下巴的时候,终于还是扬起脸,目光笔直地看了回去。   “梁琛,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对我动过心。”   “一点也没有?堕”   这话说出口时,轻轻柔柔的。   然而其实王默自己是清楚的是。   这个男人心底没有自己。   一开始便是自己一厢情愿,以为他只要肯要了自己,便会有希望。   到后来演变成如今的地步,想来也是她自作自受。   然而如今也无非想问个清楚,知道得明明白白了,也就再没有渴盼。   可直到男人唇角勾起细细的笑容,用那样轻蔑和不屑的眼神望着她的时候,王默才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心如死灰。   大约没有几个女人像她一样爱得那样卑微。   大约更不会有男人,如梁琛这般绝情。   她于是低下头,重重擦掉眼角渗出的细细泪痕。   “好,是我一直以为都有执念。以为只要我继续坚持,你总有一天会爱上我。以为只要我守在你身边,你总归会忘了她选择我……”   “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王默笑了笑,下唇被她咬得快要渗出血丝。   每一处痕迹都那样明显,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擦过一般。   许欢心里忽然“咯噔”了下,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如今王默这番模样她以前从未见过,竟深沉到让给人辨不出任何情绪。   然而下一刻,梁孟音却轻叹着,走过去扶起了王默的手,“我不管你们怎么想,王默我是一定要照顾好的。既然梁琛你不愿意接她回家,那么我就在这里住着吧。”   “住到你什么时候愿意让我们回去为止。”   她其实完全可以主动将王默接回去,拿着母亲的架势出来,至少还是有权利接一个人回去的。   只是不知怎的,梁孟音心里头总不自觉地害怕起梁琛。   那打他几年前开始就渐渐收敛起来的情绪,内敛到让人无法察觉。   许欢默默地站一旁,没说话。   她知晓,但凡自己开口,事情便会朝更可怕的方向发展。   王默不比陈云姗。   她甚至不会在梁琛面前装模作样,更不会为了顾忌梁琛的心思,而轻易放过自己。   于是在梁琛朝自己伸出手的时候,许欢终于没有拒绝,轻轻搭了上去。   她弯靠在楼梯上太久,起身时竟踉跄了一下。   整个人竟都要往梁琛身上跌过去。   直到一声尖叫从耳边传来!   “你们俩又在做什么?”   王默原本已经在梁孟音的搀扶下行至楼梯口,那半掩着的门已然吞没她一半身影。   可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感觉到两人在身后有些猫腻,便不顾一切回头,尖叫。   甚至几步朝许欢走过来,面目狰狞的模样,让人看来十分害怕。   许欢张张嘴,有些愕然。   她刚想说什么,便看见那扬起在半空的手。   修长干净的手臂、以及没有任何留情的力道……   “啪!”的一下。   预想中的痛楚没有袭来。   许欢睁开眼,非但没有瞧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王默,反而是那已经绕到身侧,在王默对自己动手之前就已经朝她手臂挥出一掌的梁琛。   此时他只留给她一道侧身。   “我警告过你,不要妄想对她动手!”   王默一下子怔在那一动不动。   她手臂还悬在半空。   那被梁琛拍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生疼。   那一巴掌落下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留情!   气氛在瞬间又变得凝滞。   男人阴沉的面色一如窗外乌云密布的夜空,像被一块黑布笼罩了下来,一丝光亮也无。   只是透过厚厚云层,还能隐约瞧见那被掩盖住了的闪电。   风雨欲来……   “梁琛你想做什么,王默也不是故意的。”   “你别忘了她现在还是孕妇,身体也不好。你不体贴她就算了,不怕因为自己大意,失去了这个孩子吗?”   梁孟音急急忙忙插到两人中间。   她生怕这两人再起冲突。   可梁琛决定了的事旁人一向难以更改。   长久以来,他始终站在一个旁人难以理解的角度来看待世界,在许欢身边守护是,要了王默却不肯给她名分亦然。   许欢见状,只能轻叹。   她终究无法改变什么,哪怕对方是自己的至亲之人。   tang但她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回避而已。   “我在外面等你们。”   许欢没有想过更多的话,她知道王默也不会期待自己的关心。   便默默抬起脚,一步步朝楼道口走去。   身边是梁琛冷冷地警告。   “最后告诉你一遍,若还有下次,你肚子里这个也保不住你!”   “是么?”   王默幽幽扬起眼眸。   正好在许欢从她身侧经过的时候。   那饱含着忧伤和泪水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盯着许欢。   在昏暗灯光下,许欢还能感觉到她眉目之间的闪烁。   她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凉意,心口那处像被人狠狠戳了一个洞,在王默的眼神注视下,一如被冷风吹过,冷飕飕的。   “你说你永远不会爱上我,既然如此,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地位,也就不重要了……”   谁也不知道王默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梁琛蹙着眉,显然也不解。   许欢摇摇头,脚步未停。   梁孟音轻叹,眼里除了怜悯便是心疼……   下一刻,三人耳里都传来了尖锐的声音,像暗夜里划破天际的雷声,一下子击中在人心脏上。   立时一震!   “我杀了她,看你要不要杀了我!”   话音刚落下。   许欢眼睛便猛的瞪大。   她已然很快做出了反应,在女人的手碰着自己的时候,迅速朝旁边绕了绕身体。   可王默偏生铁了心的要将她推下去。   那手有如弯钩一般紧紧拽着她,而后便不要命似的将人往后拖拽。   力度很大。   许欢本就不曾站稳。   她踉跄后退了下,知道身后便是楼梯。   这个角度跌下去,怕是要在医院躺不少时日了……   脑袋里一下子闪过许多念头,许欢还分不清楚哪一个最重要时,那拽着自己的力道却突然松开!   有人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到楼道口,因为力度过大,还差点撞到墙壁上。   而待她站稳时,耳边也只余下尖锐却无力的叫喊……   “王默……”   “王默!”   许欢惊诧万分。   她回头的刹那,并未瞧见那本该站在一旁的孕妇。   她原本在的地方换成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而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许欢才终于在楼梯下瞧见了那道身影。   那道悄无声息地躺在血泊里的身影……   耳边除了尖叫之外,还有仿佛要撕裂天空的闷雷声。   伴随着银色闪电,仿佛要将整片阴沉天色劈开一般,夸张又密集。   闪电之下,那地上躺着的身影总缭绕着一股狠厉之色。   这里又平白多了一份令人恐惧的色彩……   后来许久,许欢想起这件事的时候,还觉得那样荒诞。   就像她从不曾想过梁琛会喜欢自己。   像她不曾预料到王默会那般恨自己一样。   她同样不曾想过当时的一幕。   那血淋淋的例子已然变成了教训,自从失去过一个孩子之后,许欢便总想尽力为孕妇或孩子做些什么。   她到疗养院,原意也是帮忙的。   却不料当要离开的时候,却只看见了那倒在血泊里,人事不知的王默。   医生将人送到手术室里。   手术还没结束,便已经有护士告知了结果。   “孩子没了,家属签个字,现在要进行后续处理。”   没有人签字。   梁琛满脸阴霾地站在旁边许久,直到护士等不及了之后,才终于拿起笔,缓缓签上自己的名字。   而在家属关系一栏上却什么也没填。   ☆、第一百八十九章 重来   护士在梁琛签字了之后便又走了回去。   而梁孟音一听见那句话之后,精神便忽然崩溃了一样。   她惊呼一声差点晕倒过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许欢终究还是陪着梁孟音去了病房,手术室外只有一道瘦削的身躯静静伫立着夥。   没有任何声音。   男人站在外头,身形笔直僵硬颏。   那时常挂在面庞上的笑容,到如今终于渐渐减少。   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深黑的瞳孔里萦绕了太多别人看不透的东西。   像是被沉淀了许多年之后的情绪,如今因为某些原因,终于显露出来。   他看起来那样冰冷而……哀伤。   梁孟音早已睡了过去。   许欢守在外头,心知她不愿意看见自己。   后来等了约莫一个小时之后,便往手术室那边走去。   发现王默正好被推了出来。   “除了流产之后,病人身上还有一共三处外伤,因为撞击的缘故断了一根肋骨……接下来的时间需要修养,家属注意不要让她情绪太激动。”   “嗯。”   所有细密的叮嘱,最后只化作一个淡淡的“嗯”字。   许欢站在远处没有靠近。   直到梁琛随着病床一起移动到她身侧时,才终于听见他说话。   “很晚了,你先回家吧,告诉爸爸一声让他别担心。”   许欢摇摇头,“哥你不用担心我,现在照顾好默姐比较重要。”   见她这么说,梁琛便也没有再继续劝说。   走了几步之后,只轻声提醒,“就算不回去,也记得给爸爸打个电话。”   “我知道的。”   他知道如今两人的关系再不可能恢复到简简单单的兄妹。   许欢一向听他的话。   却也只是听话而已。   那张瞧着温顺至极的面孔,其实内里有无数想法。   许欢怕再也不会回到许宅居住,她永远不会再只是他的妹妹。   ————   凌晨2点。   疗养院里四处都很安静。   这里休养着的病人到这个时候都已安睡。   连同梁琛王默,也都消失在视野内。   许欢独自坐在走廊椅子上,脑海里是挥之不去的血腥一幕。   如今回想起来她还依旧觉得心悸,连心跳都在瞬间停滞了一般。   许欢不敢和梁琛多说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王默会滚落楼梯,终究还是有她的缘故。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造成如今的结果,却也没有人会想要如今的结果。   她们所有人都还好,偏偏失去了那个最无辜的孩子。   也不知为什么,似乎从王默伸手去推她的那一刻开始,事情便演变到无法挽回的情形。   “许小姐?您看看是不是那位?”   许欢怔神间,便耳尖地听见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   她眨了眨眼,虽觉心里闷疼,却仍旧立刻回头朝旁边看去。   正好望见了那从远处急急忙忙走来的男人。   他那被雨水打湿了的发贴在额头,五官瞧着有些着急,似是临时赶来的,连脚上原本精致透亮的皮鞋,如今也染了泥泞。   许欢扬起眼,正好对上他的。   “才分开多久,你就能闹出这么多事?”   耳边是男人毫不留情的责骂,没有太多的关怀和心疼,只余下重重地责难。   许欢觉得有些委屈。   可她抿着唇不说话,只瞪着眼睛瞅着他。   哪怕只是望着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头就不知怎么的出现怪怪的情绪。   又酸又涩……   像吃了酿好的蜜,又像吞了酸枣。   她觉得自己孤伶伶地站在这里,没有人瞧得见,也没有人关心。   外面的狂风只要稍稍用力,就能透过单薄的衣服,直直吹到她心坎里。   可下一刻,手腕骤被人一握,连同身躯一起跌入一道温热的怀抱。   像冬日里的暖炉,一下子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温暖。   “果然还是得看着你么?”   许欢轻“哼”了一声,听见了那萦绕在耳边的叹息。   她紧紧咬着下唇,想狠狠与他吵一架,又想扬起拳头在他胸膛上重重捶几拳。   她心里郁结难受,他却总还责骂。   可到这个时候,所有的愤怒不满和酸涩,都被这个拥抱消磨掉。   她被霍霖深紧紧抱在怀里,胸口贴着他的,没有丝毫缝隙。   许欢感觉自己似乎快要窒息而亡了,可即便如此,却仍旧不愿推开他。   tang到暴雨终歇。   男人才终于带着她离开疗养院。   上车之前,许欢踩着泥泞回头瞧了一眼夜色中的建筑物。   依旧古朴高大,依旧静谧深沉。   在沉静的夜色中,只有点点星火,万籁俱寂。   ——————   王默是在药效彻底消失之后才醒来的。   彼时已是次日上午。   她睁开眼时,瞧见熟悉的病房,还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样熟悉的地方,昨夜的一切,怕只是场噩梦吧。   可不知为何,心里那样空、全身上下又都那样疼。   “人醒了,医生麻烦看看情况。”   那不知在耳边出现过多少次的声音,此时终于又显露出来。   王默发怔了几秒之后,终于扬起眼眸,定定瞧着他。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那样澄澈干净的眼眸里,好像没有任何情绪存在。   只是在医生询问了几个问题依旧无果之后,终于发觉王默的不对劲。   她在笑。   在失去孩子、又从楼梯上滚落之后,竟还在笑。   医生心里泛起不解,“王小姐,您现在感觉究竟如何?有没有头疼或者身体其他地方的不适?”   “有。”   她笑了笑。   “是,您请详细说说。”   “全身都疼,每一处、,每一个器官,每一次呼吸……”   她眯了眯眼,笑出了眼泪。   可眼睛已经直勾勾盯着梁琛,凌厉又阴狠。   然而说话的对象,依旧是医生,“我能听见一些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响。他在哭、你听见了么?从我刚刚醒来开始,就一直在哭。”   “他在问我,为什么不要他。为什么不让他来到这个世上,问我……为什么他的爸爸要亲手杀了他!”   王默很激动。   手臂的动作弧度过大,不知怎么的碰掉了输液器。   一丝血痕从手背上溢出。   “滴答”一下,落在地面上。   男人眼睛蓦地眯起,身上所有气息都在这瞬间苏醒。   他抿紧薄唇,架在鼻梁上的镜框漆黑又厚重。   正好被手指推了推,让人能瞧清楚那被它掩盖住的目光。   “医生,请给我几分钟时间,让我跟她谈谈。”   “行,我就在外面,有事就叫我。”   医生迅速给王默处理了下伤口,耳边便立刻退出去。   她一向识趣。   而最不识趣的,大约还是自己。   王默这么想。   “如果我一开始就识趣些,不要妄想任何不属于我的东西。甚至不要妄想那个孩子……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故。”   梁琛挑眉,神情略为凝重。   他思索许久,才说出了一句短短的话——“你一向懂进退。”   “呵……”   至少一开始是的。   王默想起自己不顾一切贴上他的时候,那样努力而奋不顾身。在他愿意接纳自己之后,甚至愿意放弃所有身为明星的光环,隐在幕后给他当床伴。   没有任何地位,没有任何怜惜。   他给了她所有物质上的东西,却没有任何心灵上的抚慰。   “多少年了……梁琛你还记不记得,从我们第一次在一起到现在过去了多少年。从你爱上自己的妹妹开始到现在,又过去了多少年。”   “我始终相信有一天能感动你,相信顽石也能点头。不料到最后,连我自己都被磨平了,你的心思却还在她那里。”   男人没说话,只打量了她几眼,轻声开口,“这个结局,也没什么不好。”   他和她都能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将这条线上走错的那些全部划掉。   重来……   ☆、第一百九十章 幸福和不幸都循环往复   “梁琛这个人,外人是看不透他的。我不确定这世界上是不是会出现那么一个人把他看透。我和他打过一段时间交道,但每一次都能对他有不同的印象。你以为自己多知道了他的一些东西,以为能多掌握他的秘密,然而到最后你会发觉,那些都是假象。”   “他真正的模样,从来没有人知道。颏”   很久之前,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那人是她经纪公司的老板,与梁琛有过几次交往。   她知道两人私底下有些关系,便这样提及过。   以前王默不懂。   到如今,她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义。   非但是别人瞧不透他,她也亦然。   “没有了孩子,你好像根本不伤心。”   面前的男人依旧面色冷硬地瞧着她,没有多余的表情,更没有太多言语夥。   他那样冷漠而无情地告诉她,失去了这个孩子,反而是一件好事。   王默终于还是扯开唇笑了笑,眉眼都是苍白至极的模样。   她咬着下唇,任凭上头渗出血丝也不肯停止。   没有人会在意她。   “梁琛你大概没有心。”   “大概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心疼,什么叫做不舍。”   “你的人生里除了许欢之外,就一点也不剩下了是不是?就只把她塞在你心里,不再给别人留一点活路。”   王默知道他不会回应。   甚至他肯守在这里直到自己醒来,都已是仁至义尽。   这个念头让王默觉得有些荒唐,心底又忍不住升起一股悲凉感。   她究竟爱他爱得有多卑微?   梁琛到此时,已然不愿多说,他只垂着双目,细细打量着她,“你可以要求补偿,在我允许的范围内。”   他连多余的安慰都不愿提……   王默摇摇头,心如死灰。   她便抿紧了唇,终于不再去看他,而是将目光移到窗外。   昨夜暴雨之后,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   阳光像不要命似的洒落,没有半点吝啬。   “我要很多。”   她拽紧了拳头,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我要重返娱乐圈,重新拍戏,重新坐回以前的位置。”   “我要以前所有的绯闻、消息全都消失。”   “我要王默这个名字,从此与你梁琛,再无瓜葛!”   男人挑眉,顿了两秒。   那双幽暗的眼眸眯了眯,而后缓缓盯着她,“很好,你这样知进退,讨喜多了。”   “这些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甚至其他物质上的,房子、车子、钱都可以提。而你最后要求的这点,也正是我想要的。”   话刚说完,梁琛便再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笑容。   他俯身,厚实的手掌伸出之后,正落在王默白净的面颊上。   细细摩挲了下……   王默没有躲避,只是身体下意识地变得僵硬。   连看着他的视线都充满了躲避的意味。   原来自己这样害怕他。   “祝你早日康复。”   王默浑身一颤,突然觉得面前的男人,好像化成了恶魔,那布满獠牙的嘴,一直啃噬着自己。   她激动不能自已。   在梁琛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尖嚷道,“我要诅咒你!”   “梁琛我诅咒你,诅咒你永远都不会被人爱上,永远都得不到幸福!”   男人脚步略顿,却也只停留了一秒的时间。   而后他便没有任何犹豫地走了出去。   “大概会吧。”   病房门开了又合,医生进来,开始繁复又仔细的检查事项。   男人走出病房外,正好看见站在旁边的人。   他低声叫了句,“妈。”   没有得到回应。   约莫有一声叹气,或是无奈而伤心的喘息。   他没有听清楚。   不多时人已经到了楼下,继续发动车子朝远处行驶而去。   路过一处街道,有几个孩子在父母的陪同下玩耍,笑声从窗外飘进来,经久不散。   他透过后视镜,瞧见了那几张天真无邪的笑脸,瞧见了没有任何忧虑的面孔。   王默最后那句话还一直在他耳边回响,他心神不知怎么的,有些恍惚。   于是蹙紧眉宇,想放缓些速度慢慢开回去……   “你永远不会得到幸福。”   她这样诅咒他。   可梁琛知道,自己从不会在意这些莫须有的东西。   他握紧方向盘,顾不上手指关节泛疼,也依旧紧紧拽着。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便注定不能获得幸福了不是么?   于   tang是轻笑,放松了下来。   可入目所及之处,却是一所静谧的校园。   门外“红城大学”几个烫金大字依旧显眼,路旁有些破旧的保安室也不曾被翻新过。偶尔有几个学生经过,聊着期末考试可怕的复习。   他轻笑,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也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于是鬼使神差地停车朝学校里走去。   路过校门口的斜坡,走过教学楼前的草地,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忽然停在某条小径上。   面前绿树成荫,下午的日光依旧浓烈,可落下之时却被头顶树木遮挡住,只余下点点光斑。   周围是一阵嬉戏声。   有一个白白的物件正好从空中掉落,他反射性抬起手将之接住。   女孩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戴着棒球帽,远远的跑来。   那张精致的脸蛋上布满汗渍,可洋溢着的,却是青春的气息。   “对不起,能把羽毛球还给我么?”   一切都恍若当年。   他拾起了许欢掉落的东西,与她在这条小径长初次见面。   她唤他学长,请他将东西还给她。   “您是梁琛梁律师对不对?我见过您,在见效六十周年庆典上。”   “嗯。”   他终于发出了声音,却只是一个极其简短的音节。   女孩不说话了,大约是瞧出来他心思烦乱,便只呆呆站在原地,什么也不说也不做。   梁琛转了转手里的羽毛球,瞧着面前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孩,薄唇撇了撇,“也不说话,球不要了?”   “要的!”   她没有多加思量便脱口而出,而在对上梁琛玩味的目光之后,忽然红了脸。   “对不起……”   梁琛失笑,将羽毛球抛还给她。   转身,他走远。   身后是女孩诧异又清灵的声音,“梁琛学长,谢谢!”   他径直往回走,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先例却只觉得自己约莫是疯了,又或是入了魔。否则怎么会踏入这许久未曾到过的地方。   后来很久梁琛还会想起这个地方。   想着当时他鬼使神差一般地出现在这里,约莫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他和许欢在这里相遇,如今也将要在这个地方,将这份心思放下。   ——————   事实上,许欢回到霍宅之后,也一夜未眠。   霍霖深搂着她,什么也没做,只静静将她拥在怀里。   可她即便疲惫,却还是睁着眼睛到天亮。   脑海里总还是会出现那道血糊糊的身影,她迷迷糊糊的,隐约又瞧见一道可怜的小身影。   又想起那离开了自己的孩子……   “别怕,那不是你的错。”   许欢轻“嗯”了声,她知道没有人怪她。   王默流产和跌倒,或许都是命定了的。   可她的心里啊,也不知怎的,闷疼得难受。   男人像是知道她的心思,换了个姿势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   体温暖暖的,气息也异常熟悉。   许欢渐渐心安……   “不用害怕,她是她,你是你。六年前你被所有人冤枉时,都不曾伤害过其他人。到六年后,到未来几十年,也永远不会。”   “你相信我,这一回我再也不会放开你。我们一家人都会幸幸福福的。”   嗯……   许欢在他怀里挪动了下。   她后来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在某个风景美丽的地方,和霍霖深、渊渊、还有子川在一起野餐。   父女俩都在画画。   画里又有他们一家四口在野餐的模样……   循环往复,永远不散。---题外话---又到这个点才更新上来,真的很抱歉。香香对不起大家。   有姑娘说起这几天的情节有些不合逻辑什么的,确实是有一点。香香抽时间会尽量修改一下的。   最近实在太忙太忙了,加上感冒的缘故有些顾不上,周末了会好好恢复下。   PS:正文快要完结了,番外之后可能是写梁琛。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会待她好,一如有你在   梦里的美好在醒来的刹那便消失不见。   许欢从睡梦里醒来,梦里还依旧遗留着那些美好的场景。   她醒来的时候,唇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妈妈,你可真能睡。”   小姑娘如今身上还穿着睡衣,却大大方方抱怨起她醒来的晚嗄。   许欢挑了挑眉,终于自床上起来。   睡饱了之后,她精神也好上不少弛。   昨夜噩梦一般的情形此刻终于被扫去,取而代之的是那落在她身上不变的温柔。   “好,这就起来了。你爸爸呢?”   “爸爸去了医院。”   小姑娘如实相告。   许欢听了还怔了下。   爷爷这几天病情应该是稳定了的,虽说已是癌症末期,但老爷子心态好,总也还能熬过这段日子。   于是有些发愣。   “他有没有说发生了什么事,一大早就赶到医院?”   “没有。”   霍渊渊确然不知,她只是醒过来之后便往这边房间里走,推了推门发现竟然没有反锁,便自顾自爬了过来。   许欢捏了捏她脸颊,软软嫩嫩的,总让她爱不释手。   不过显然此时不是与她玩闹的时候。   许欢心里放不下,正要拿出手机给霍霖深打电话。   可手机铃声却在她拨出之前响起。   “霍霖深?”   “嗯。”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喑哑,像是遇见了什么事一样,许久没有说话。   沉默是一种能让人窒息的东西。   许欢咬着唇,终于还是小心翼翼问出了口,“是不是爷爷的病情……”   “带渊渊和子川来医院吧。”   他等了两秒,“什么都不用带,尽快过来。也许、是爷爷的最后一面。”   没有人会想到,卓医生口里说还有半年寿命的老爷子,生命会骤然消逝。更没有人会想到,他会选择了那样普通的一个清晨结束自己传奇的一生。   许欢什么也不敢多想,只急急忙忙带着小姑娘到医院去的时候,老爷子还在手术室里。   外边的走廊上伫立着那道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以及旁边一侧的另外几人。   “爸爸。”   小姑娘轻唤了声,连忙朝她走过去,而后用力抱紧他大腿,“爸爸,太爷爷怎么了?”   男人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将那软糯的小身板抱在手腕上,而后将许欢带到旁边坐下。   “爷爷病发,这次很严重。你们来也是为了提早做好准备。”   许欢点点头,心里早也有了预料。   只是这个时候,她即便明知不妥,也还是忍不住朝旁边的几人看去。   除了金莹一直低着头坐在旁边之外,还有陈云姗、秦绍,以及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   陈云姗对许欢的目光极其敏感,几乎是在她看过去的时候,便已经回过头来。   那张一向明艳亮丽的面孔,即便在这个时候也依旧艳丽异常。   红唇浓艳,每一次与她对视,都藏了些许挑衅。   许欢知道她在挑衅自己,便直勾勾看了过去。   她挺直背脊,一只手还放在霍霖深手臂上。   后者垂眸,反手握紧了她的。   许欢咬唇,心像自己本就没什么可畏惧的。   “手术结束了。”   不知是谁突然提醒了一句,惊扰开两人的目光。   许欢也连忙跟上,急急忙忙朝着手术室门边靠近。   老爷子带着氧气罩被推出来,人虽是醒着的,可医生的脸色看起来依旧凝重。   但就许欢的眼光来说,老爷子此刻的脸色比之先前更要好上不少,甚至他还能让医生拿掉氧气罩。   他想说话。   “到病房里说吧,家属都在了吧。”   卓医生阴沉着一张脸四下扫了扫,最后落在那个美艳的妇人身上。   他轻哼了下,“霍启正可真娶了个好老婆!”   许欢突然间就明白了那个美艳妇人的身份。   她下意识打量了对方几眼,不动声色。   “许欢。”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每一个字入了耳朵里时,都那样缓慢。   甚至带着些有气无力……   “许欢。”   老爷子伸出手,拽着她的。   许欢没有再往下思考,径直靠在病床旁,身子跟着往下,缓缓靠近,“爷爷,我在这里。”   “爷爷怕是不行了……看不见你们俩结婚。”   “我死了之后,你们不用顾忌什么,出了头七就立刻结婚。这样才能让我安心。”   许欢眼眶发红。   tang   她心底不知怎么的,竟有些酸涩。   听见这话的时候便想摇头,可想了想又还是点头。   “爷爷,您别多说话了,好好休息,我还等着您帮我证婚呢。要是没有你在,以后他再欺负我怎么办。”   “他敢?”   老爷子有些着急,呛咳了两声。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眯了眯,忽然变得着急起来。   他示意霍霖深过来,抓着他的手细细交代,“这么多年,我对你别的都满意。只一件,把许欢和你们的孩子照顾好,行么?”   男人沉默了两秒。   气氛在这两秒里像从天堂掉落到地狱,所有的悲伤和紧张,都在瞬间化作冷漠。   直到他突然握紧许欢的手,正色开口,“爷爷你放心,我会待她好,不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一如有你护着。”   老爷子笑了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谁都能看出来,他那发自肺腑的欣慰。   可下一刻,许欢感觉到手掌突然被松开,一股冷风灌进来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老爷子重重的呵斥声。   “至于你们母子俩……”   “我死之前,你和霍启正从未踏进红城一步。等我死后,不许你们再出现在红城!”   “我霍家的地,容不得外人踩踏!”   “我霍晋安的坟,也绝不许你们上!”   “你回去告诉霍启正,从今天后,他再也不姓霍。霍家族谱了,从此没有这个人!”   话刚说完,老爷子忽然重重呛咳起来。   他满怀着愤怒和不满,一下子咳得不成样子。   连精神都萎靡下来。   许欢心里揪紧,连忙替他拍着背。   可无论她做什么努力,老人的精神状态依旧迅速萎顿下去。   刚刚的好气色只出现短短几分钟,如今瞧着,已然连眼睛里都失去了神采。   “爷爷……”   她轻轻唤了声。   老爷子听见了,还勉强扯开唇笑了笑。   那几乎干裂了的唇瓣,硬生生扯出了一抹笑容。   许欢鼻尖陡然一酸,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她好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至少让这疼爱过她多年的老人走得安心。   她不过是想尽份心。   “太爷爷,你不跟渊渊好了么?”   清脆的声音陡然从旁边传来,伴随着小姑娘细碎的动作,入了所有人耳里。   有些许窃窃私语在耳边响起,许欢却浑然没听见似的。   她不需要去刻意抱起小姑娘,后者便已经习惯性地往病床旁爬。   软嫩嫩的指尖抚在老人面上,凑近了轻轻呼了一下,“渊渊给你呼呼,就不疼的。”   她那样专注和认真,让人不舍得打破她的谎言。   老人终于伸出手摸了摸她,而后蠕动了下唇角,在小姑娘耳边说了几句话,便渐渐闭上了眼睛。   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   霍渊渊眨了眨眼,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许欢只眼睁睁瞧着他闭上眼睛,做不了任何努力,也改变不了他的死亡……   “9点46分,病人宣布死亡。”   卓医生在床边等了等,终于还是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一块白布覆了上去,遮住了一张面容,也遮住了一个人存在世上的所有痕迹。   小姑娘忽然开始闹腾。   在霍霖深怀里挣扎起来。   那块白布覆盖上去的时候,她忽然什么都明白了,也忽然开始正视起心里缺失的那一块……   “就这样,一切都结束了。”   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给这一切下了判决。   ☆、第一九十二章 这句话我该还给你   说话的人是那美艳至极的女人。   她面上没有太多忧伤,就许欢瞧见的,反而更多的是释然。   爷爷的死,竟让她觉得释然?   秦园园注意到了许欢的视线。   她笑了笑,红唇扯开一抹淡淡的弧度嗄。   “别说我绝情,老爷子活着就不待见我,现在死了,还不许我回到红城。我还能为他掉眼泪不成?”   “我这次回红城不为别的,就为把我儿子带回家而已。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弛”   她说着看向秦绍,以及正挨靠着他的陈云姗。   秦园园径直朝秦绍走过去,竟直接将陈云姗给忽略掉了。   “现在结果也有了,你的爷爷,你的大哥也都见到了,该走了吧?”   许欢怔了下。   她下意识朝着霍霖深看去,这才发现后者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那深黑的眉眼和始终紧绷的唇瓣,让人看不出太多情绪。   只是许欢仍旧觉得,这个男人现在在生气。   她到如今,还深刻记得他生气时的每一个表情。   那紧抿的唇,那线条分明的下颌,以及没有温度的眼。   霍霖深从不吝啬告诉全世界他的情绪,生气的时候,连周边的气息也跟着收敛起来,让待在他身边的人也开始惶惶不安。   “不,妈。我早晚会回去的,不过现在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干净,走不了。”   秦绍扯开她的手,反手将陈云姗拉到身后,“说是我大哥,可我们甚至还没相认。更遑论其他。”   “秦绍!你还想胡闹到什么地步,我亲自来了,你还不肯回去?”   她已然变得气愤。   而让她那样气氛的缘由,都来自陈云姗。   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一连掌控了她的儿子许多年。   早年还是国外心理学系副教授的秦绍,不知怎么的竟被陈云姗迷住,而后为了她,连教授的评选都差点放弃。   他70   秦园园拽紧掌心,一把抓住陈云姗,“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她。”   “你就是陈家的双胞胎姐姐的,霍霖深以前的女朋友?你六年前的事我知道,不干不净的女人我不会接受,何况还是你大哥穿过的鞋!”   “闭嘴!”   开口的人是霍霖深。   他已然忍无可忍。   扬起手指着门外,眸色冷厉,“爷爷不想见到你们,都给我出去!”   “爷爷刚刚的话你们都听见了,我不想再重复。”   霍霖深说完,再没有给他们多考虑的机会,径直朝旁边走去。   医生护士等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开始上前处理。   病房内安静得像是要让人窒息。   “老爷子不认绍绍更好,我让绍绍跟我姓,就没存过再让他认祖归宗的意思。”   “既是没有这个意愿,就离开吧。老爷子让你转告他的话没忘记吧,连父亲病危都没回来,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金莹擦了擦泛红的眼眶,难得地板起脸。   “至于你秦园园,赶紧离开吧,否则我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   她已然恨了他们许多年。   只是以前从未见到过人,便当是遗忘了,到如今再次相见,才突然发觉自己那深藏心底的恨意,竟从未消退。   秦园园笑了笑,终于还是退开。   她拽着秦绍,手劲不大,却格外坚定。   “霍家有丧,我们呆在这里,于理不合。”   “绍绍,你若还想护着这个女人,现在就跟我离开。”   她这话听起来轻描淡写的,却偏又没有留任何情面。   许欢到此时,终于又忍不住打量了她几眼。   后者比起金莹,的确保养得宜。   如今似乎感觉到了许欢打量的目光,还偏过头瞧了她一眼,轻哼,“我今天把话撂在这了,老爷子不愿我和绍绍去拜祭他,也不认启正这个儿子。他心里只有霍霖深和这小丫头,日后你们可得好好活,说不准个天灾**,霍家的香火可就……”   “这该是秦家担心的不是么?”   霍霖深突然开口,笔直的身躯径直朝他们走去。   那双深黑的眼眸始终紧紧眯着,下颌坚实紧绷,几乎要紧抿成一条直线。   他站定在秦园园面前,垂下的眼眸直勾勾盯着他。   “秦家在你这一代,其实有三个孩子。除了你之外,还有两男。”   “大少爷秦奋十七岁病死,二少爷秦仲谦三十三岁那年意外身亡。说是意外,其实大家都知道他的病情和秦奋一样。”   “只是医学发达,让他活得久了点。你既然还有心思还关心霍家的存亡,不如多花点时间继续   tang去世界各地找名医给你儿子做检查。”   秦园园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面色苍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很久,许欢也只瞧见她全身颤抖着一言不发。   霍霖深的话正好戳中了那最让她紧张的部分。   她远涉重洋,大半的原因便是为了这个。   如今被人摊开在白日里,将心里那点担忧和企图,整个撕开暴露在旁人视野内。   别人的注目让她觉得自己像被人剥开了观察,没有半点**,也没有半点遮掩,这让她忍不住心生恨意!   “秦绍,还不走?!”   秦绍又等了两秒,狭长的丹凤眼眯了眯,似还想说什么。   只是视线扫过在场几人,又终于还是跟着她一起离开。   留下的只有陈云姗。   她自己孤伶伶站在房门边,并没有立刻跟上去。   迟疑了许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了等,最后却转过了身。   “霖深……”   陈云姗美眸扑闪,迷人的眼睛里散发着细细的光彩,澄澈而迷人。搭配着身上合适的白色裙子,整个人显得优雅又耀眼。   从未有人觉得   若是不知道的人,怕单单只是见着了这双眼睛便会被迷住。   而此时的她,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   “我有话跟你说。”   她作势要去拉霍霖深。   可男人略一蹙眉便退离一步,不落痕迹的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许欢想了想,上前几步。   她径直站定在霍霖深身侧,柔软的手臂就这么攀附到了他身上。   陈云姗脸色变了变,先前还楚楚可怜的一张脸,如今竟变得那样狰狞。   她握紧了拳头,“我知道秦绍想做什么,霖深你跟我出来我就告诉你。”   霍霖深挑眉,身形竟也跟着动了动。   只是他并未立刻上前与她离开,而是默默拉开了许欢的手臂。   陈云姗一喜,以为他终于要同意了!   “你这么识时务真是太好了,要知道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始终是为你好的。我和其他女人待你不一样……”   “欢欢,卓医生那边还有手续要办。这里的客人你打发了?”   许欢抿唇,轻声应,“好。”   她刚一说完这个字,男人便已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几秒钟之后便消失在视野内。   陈云姗还张大着嘴巴,未及说完的话梗在喉咙里。   “这位客人,请吧。”   这样的胜利并未让许欢有任何快感。   她刚刚失去了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家人,失去了一份真挚的爱。   “陈云姗,我想你不会不明智到非要这个时候跟我闹。”   许欢说得那样明显。   爷爷尸骨未寒,她如今眼眶依旧通红。   心里的那些闷疼感也始终未散,若是陈云姗要找她麻烦,她恨不得借此好好发泄一顿。   陈云姗不傻。   她知道自己如今真正能依靠的人是谁,更知道霍霖深如今对她的观感。   若非因为秦绍,她恐怕现在已经进了监狱,何况即便她不依靠对方,却也摆脱不了他。   于是冷着一张脸,再没有多说一句话,踩着高跟鞋“砰砰砰”的,就这么离开了病房。   许欢在陈云姗离开之后,紧绷的肩膀终于松缓开来。她扫了一眼还未止住哭泣声的小姑娘,视线转而落到金莹身上。   “妈,我们也下去吧。”她轻轻垂下眼帘,对着金莹唤出了这个称呼。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到现在还不肯点头嫁给我,是不是因为我又老又朽   金莹是受宠若惊的。   她连忙应声,拖着疲惫而憔悴的身躯往她身边而去。   两人相顾一笑,迎着上午的日光,颇有些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许欢将小姑娘抱在怀里,身边跟着吴子川,几人便一块往楼下走去。   老爷子的葬礼在次日举行嗄。   距离上一次参加陈云姗的葬礼还没有多长时间,一下子见证了两个人的离开,许多人都有些怅惘。   来的人很多,许欢带着霍渊渊在旁边家属区等着,瞧见每一个从面前经过的男人女人弛。   有的面上带着好不掩饰的悲伤,那脱口而出的叹息声几乎要让人心疼致死。   而有的人,则是快要抑制不住的喜悦。   霍家老爷子一生强势,帮的人不少,得罪的人却更多。   许欢后来站在墓碑前,望着小姑娘虔诚的将花束送上,望见那被小姑娘伴遮掩住了的照片。   上边是一张合照。   年轻时的奶奶,年轻时的爷爷。   一个优雅高贵,一个意气风发。   她以前曾听说过两人之间的故事,他们一起经历过战乱,经历过低估,生同衿、死同穴。   “该走了,渊渊这几天哭得太多,得让她好好休息两天,别弄坏了她身子。”   许欢点点头,瞧着几乎瘦了一圈的小脸蛋,不免心疼起来。   她蹲下来与小姑娘平视,捏了下那软绵绵的脸蛋。   “累了么?”   “嗯……”   霍渊渊挑着尾音,点了点头。   她一向不懂撒谎,如今因为悲伤,原本肉乎乎的小脸,这时也渐渐瘦了下去。   许欢轻抚上去,作势就要将她抱起,“这里到路上还有很远,妈妈抱你下去。”   “我来吧。”   蓦地从身边伸出一条手臂,在她之前将小姑娘抱到了怀里。   许欢见他去抱小姑娘的时候,心里还“咯噔”了下。   见惯了父女俩前些日子的闹腾,她生怕这男人又随手将小丫头拎起来。   好在,那结实有力的手臂扎扎实实地放在霍渊渊身上,紧紧将人抱在怀里。   “你们先走吧,我再陪爸说说话,也许他还没那么快找到妈呢……”‘’   金莹轻叹,在原地蹲下。   许欢和霍霖深对视一眼,也尊重了她的决定。   在许欢嫁给霍霖深之前的许多年,与其说是霍家一家人生活在一块,还不如说是她和老爷子相依为命。   当年的霍霖深,几乎是不归家的。   没有人知道昔日的霍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否仅是因为霍启正与秦园园有私情的关系,让老爷子动怒,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逐出家门,而金莹,却一直待了下来。   许欢约莫猜到了一些。   在霍霖深出生之后不久,金家便已然破败。   金莹,是没有娘家的。   ————————   秦园园母子依言并未出现在葬礼上,从头至尾都没有人瞧见过他们俩的身影。   许欢问过霍霖深,那男人支支吾吾的总不肯说清楚。   她约莫只知道,秦绍终究还是没有离开红城。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什么人或者……一次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   六月之后,学校也放了暑假。   霍渊渊和吴子川放假之后,许欢还带着他们一块去了躺夏威夷,算是圆了孩子的一个梦。   回来的时候便已经快八月了。   红城气温很高,这段时间日日烈阳烘烤,连空气都变得炎热起来。   许欢坐在办公室里,瞧着对面商场外大屏幕上播放的广告。   那是国际大牌lily的夏季新款连衣裙,代言广告价都以千万计。   而上头穿着新款淡紫色纱裙的女人,是王默。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她便从跌入谷底的“未婚生子”的新闻里,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天后级别人物。   这一切,不过因为一期访谈节目。   有人采访过她。   她和那个陌生男人,她那流产的孩子,她在发布会上光明正大承认的未婚生子,以及那至今还在医院的助理……   “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因为爱他,所以想为他要一个孩子。因为爱那个孩子,所以无论如何想生下他;而又因为一场车祸,我终究还是失去了他,也差点失去我的助理。”   “人的一生之中有许多次选择,我或许是做错了,但却必须为这个错误承担起后果。有人问我那个人是谁,抱歉我无可奉告。哪怕到今天,我仍旧希望他幸福。”   一番话简单明了。   采访的时候,王默就穿着lily的裙子,那格外   tang能显现出女人身段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别有一番清雅意味。尤其是锁骨和肩头的线条都暴露在镜头下,让人瞧见了那样纤瘦而细致的身躯。   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楚楚可怜,单单只看这个镜头,便能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她这段时间的经历。   试问一个女人,经历过怀孕,经历过抛弃、身价下跌,万人唾骂。   甚至还因为车祸而流产……   她该如何自处?   而王默能出现在这里,已经很让人惊讶。   在这之前,根本没有电视台敢邀请她上节目。   许欢大约能猜到,这家电视台和梁氏关系很好,里面的负责人,尤其和梁琛关系不错。   这样的节目非常适合王默。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   而王默在处于弱势的时候,依旧没有哭闹、没有跪着去求粉丝原谅、更没有任何狡辩。   她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所有错误,又显露出自己坚强而阳光的一面。   谁不爱这样的偶像?   许欢垂下眼眸,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字。   这便是以往的王默,一个真正的女人而已。   “铃铃铃……”   手机铃声正好想起,她瞧见上头的备注,还未及接通,面上便已然露出笑容。   “妈妈,我在你公司的楼下了哦。”   “楼下?”   小姑娘听见这声疑问,小嘴巴便立刻嘟了起来。   “妈妈,你是不是忘记了,今天答应了陪我去吃炸鸡的。”   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东西,因为一个月只能允许吃一次,所以攒了又攒,才挑到一个可以全家出动的机会。   许欢低头瞧了一眼腕表,迅速拨通内线电话将小夏叫了进来。   事情在三分钟之内交代完毕,她瞧着自己身上略为正式的衣服,没有多加思考便走了出去。   车子停在负一楼。   许欢远远的便能瞧见那再明显不过的车身。   上车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提及一件事。   “霍霖深,你觉不觉得应该换一辆车了?”   也就是他钟爱的这款车型性能好,才能在被他折腾了这么多年之后,依旧坚强地活着。   男人挑了挑眉,四下打量了下自己的爱车。   “觉得他旧了?”   “嗯。”   许欢拧紧眉,将安全带系好之后,才缓缓解释,“这车子都多少年了,款式老不说,就是性能也确实比不上现在的新款。别说外边的,就是公司自己生产的几款中档车,也比他好上不少。”   她苦口婆心,“就当是挑对象,谁也不希望对方是个又老又朽的……”   “啪。”   喇叭突然响了下。   许欢的眉顿时皱得更紧了,“不行,很快渊渊就要开学了,到时候还得经常开车接送。就算是为了安全,你也该换一辆了才是。”   “嗯……”男人随口应了一声,薄唇抿得紧紧的,显然是不太开心。   好在许欢跟他相处多年,总算能摸清楚他的脾气。   他如今这副模样,脸色也阴阴沉沉的,铁定了是在生气。   许欢想了想,却也只当这男人爱车如命。   试想,若是换做别人,自己钟爱了多年的车要他说换就换,确实不容易。   但思索许久,仍旧决定坚持自己的意见。   “不管你怎么说,快到年限了总不能再强拖着。”   男人轻哼了下,有些不屑。   许欢闹不明白他的心思,“你给个准话,到底换不换?”   “你也给个准话,到现在还不肯点头嫁给我,是不是因为我又老又朽?”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这一次,我想给你全部   许欢忽然想起来。   自己面前这个男人,已经三十好几了。   在身后坐着的他们的女儿,再过半年就要满七岁。   她想起,原来距离自己初见这个男人,已然过去了快十年。   “爸爸不老。嗄”   小姑娘难得地站在霍霖深这边,伸长了脖子解释,“渊渊的同学都说爸爸帅,上回樱樱的姑姑来接她的时候看见了爸爸,还想追爸爸呢。”   她终于找到机会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弛。   许欢脸色骤然沉下。   等了许久之后,她才轻哼了声,“还说又老又朽,我可不知道哪个老头还会招蜂引蝶。”   显然,某人现在醋意大发。   霍霖深嘴角抽搐了下,回头瞪了霍渊渊一眼。   小姑娘有些尴尬,可她一向脸皮厚,当即也只吐吐舌头,装作没有看见他的白眼。   车子匀速行驶在路上,不多时便到了小姑娘提前预定好的餐厅里。   一家人其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来吃过东西。   这家炸鸡店位于红城最繁华的道路上,对面便是一栋高耸入云的大厦。   霍渊渊垂涎这家炸鸡店已经很长时间。   前几天黄老师给她打过电话,提到过关于孩子的梦想。   老师曾在课堂上问过小朋友这个问题,大多会答想当教师、警察、科学家等等。   独独小姑娘兴冲冲地站起来喊,“渊渊要当炸鸡店的店长!”   “为什么?”   “因为这样就有每天吃不完的炸鸡啦!”   许欢这几天每每想到这个,都变得忧心忡忡。   尤其在几人进到店里之后,小姑娘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开吃。   有如风卷残云……   “霍霖深。”   许欢终于还是忍不住,扬起眉眼望着他,“你有没有觉得女儿最近胖了?我刚刚想抱她都抱不动。”   “六七岁的孩子,别动不动就把她抱在怀里。她就是运动太少才会胖成这样。”   霍霖深打量了坐在身边的小姑娘一眼,瞧着她满手油腻,略显嫌弃。   “吴子川,从明天开始,每天放学回家之后带她在院子里跑十圈。”   “好的。”   小男孩近来长开了,模样越发俊秀。   许欢忍不住捏了捏他那软嫩的脸蛋,心想着这么帅气的孩子,自家闺女若是不好好控制身材,恐怕以后……   “许欢。”   她听见男人低低哑哑唤她的名字。   于是挑眉,轻“嗯”了声,“怎么了?”   霍霖深欲言又止的,似是想说什么,又没有办法说出口。   她问。   她不言语,只重重握紧了拳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我出去一趟。”   男人眯了眯眼,起身朝外面走去。   许欢没问他要去哪,从今天出来开始她便一直觉得这男人怪怪的。   一开始就提到车子便是,此时脸色更是奇怪。   趁着男人走远,许欢心思也沉下,仔细思索了下。   “妈妈,你不吃么?”   小姑娘吃了两只鸡腿两只鸡翅,又啃掉了一大份薯条之后,终于想起了许欢。   抿了抿油腻的手指,睁大眼睛瞧着许欢,“可好吃了,你的你不要么?”   显然,若是许欢敢点头说不要,下一刻,这份摆在她面前的鸡翅就要落到霍渊渊嘴巴里了。   “别想,吃你自己的。”   霍渊渊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正想把手擦了擦继续奋战的时候,对面终于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   “慢慢吃,没人跟你抢。手脏脏的,别往衣服上擦。”   “哦。”   小姑娘脸红了一下。   许欢放下饮料,盯着两个孩子的互动,无奈摇头。   “霍渊渊,你快七岁了。”   “嗯?”   “不能一直让子川照顾你知不知道,你也会长大,也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霍渊渊似懂非懂,但此时的她依旧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吴子川的照顾。   她没觉得哪里不好。   直到后来很多年,这份心安理得因为她的任性渐渐消失的时候,她才终于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那是什么?”   周围忽然响起一阵惊呼声。   小姑娘心思不定,很快便跟着人群一起朝着窗外看去。   炸鸡店位于6层高楼上,周边是差不多三百六十度的透明玻璃。   只需站在窗前,便可尽揽外面的每一处风景。   许欢随着人群的目光朝某一侧看去。   正对面的大厦上开始   tang渐渐出现变化。   那被安装在大厦正面的屏幕上,出现了几个大字。   “请再嫁我一次!”   周围开始议论纷纷,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谁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然而不论主角是谁,这样浪漫的形式依旧会引来人们的惊呼声。   “哇,好浪漫呀。”   也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在坐的大多都是带小孩的家长,一时间众多艳羡声此起彼伏。   许欢站在窗户前,又靠近了几步,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不是“请嫁给我。”   而是“请再嫁我一次!”   许欢眼眶忽然有些湿润起来。   她忍不住开始往自己身上去想,因为那个正好离开的男人,因为那个“再”字。   只是下一刻,旁边传来了一声惊呼。   “天哪,一定是麦克!”   “莲莲,一定是麦克在跟你求婚,天哪,你太幸福了!”   几名学生模样的女孩抱在一块,感动极了。   那被簇拥在中间的高挑女孩闻言,也不免露出骄傲的神情。   许欢和所有其他人一样,朝那边看了过去。   只听见一道细碎的声音出现在高挑女孩身侧,“可你和麦克又没有结过婚,怎么也不会用“再”字啊。”   “……”   “喂唐安晴,你不要胡说好不好。麦克是外国人,分不清楚中文语法很正常。”   那叫唐安晴的女孩识趣的没有再说。   许欢挑挑眉,并未将这一幕放在心上。   她想,或许真是自己错认了。于是回头瞧了一眼杯盘狼藉,准备给霍霖深打电话。   正转身朝座位走回去,行至一半,身后便开始传来一阵阵惊呼。   “欢欢?”   “谁是欢欢啊……”   “不应该是莲莲么?”   “也许麦克的中文太差,把名字也弄错了?”   许欢却在听见第一句的时候便回过头,瞧见了大厦顶端那闪亮至极的名字。   手机响起。   里面是男人低哑深沉的嗓音,“欢欢,再嫁我一次好不好?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所有的情绪都被哽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般,因为从心底强烈涌起的情绪,让她全然没有办法思考。   周围原来那样安静,安静到许欢觉得自己快要无法思考。   她努力深呼吸,努力将视线收回来,努力想将那个“好”字说出口。   可电话里的男人似乎是等不及了。   许欢忽然听见声音,却是从身后传来。   “怎么样,好、还是不好?”   于是骤然回头。   瞧见了那站在身后一米远的男人。   他穿着刚刚那件藏青色的西装,许欢此时仔细了两眼,才发现这是自己曾为他挑的。   在他手里那束百合干净澄澈,每一次呼吸,许欢都能嗅到那股淡淡的清香味。   正好能让人嗅到,又正好不会让她难受。   “爸爸好帅。”   小姑娘兴冲冲跑过来,顾不上手上的油腻,就这么瞪大眼睛满脸崇拜地望着霍霖深。   许欢扯开唇笑了笑,瞧见男人帅气笔挺的模样,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满足感。   那帅气俊朗的五官,那带着些许紧张的面容,那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每一样都让她着迷。   “你曾经和顾柳提过,若要再结婚,定要对方当着全城人的面求一次婚。”   “上一回我什么都没给你。”   他轻声开口。   周围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声音。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这里,或艳羡,或不屑。   霍霖深没有顾及,只执起她的手,柔声说道,“这一次,我想给你全部。”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房间气温渐渐升高   他说,他想给她全部。   许欢一下子,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觉得原本空旷了快六年,怎么也填不满的心,在此刻渐渐满溢。   霍霖深的认真是紧张是她从未见过的,那常年没有温度的眼眸,此时却是浓烈到能温暖一整个冬天的热情。   许欢甚至还能感觉到那从掌心里透出来的温热触感,一点点传递到她心脏那处,像能磨灭掉人所有的寒意。   于是轻点头,细细道了声,“好。嗄”   小姑娘高兴极了,径直扑到了吴子川怀里,软软的身体尽都攀附着他。   小男孩有些羞涩,但还是和往常一样抱着她转了个圈,那带着淡淡红晕的脸颊和小姑娘幸福的笑声一起,比许欢他们更吸引人注意。   这一幕被人拍下,当成了第二天社会版的新闻之一发布出去。   那在夜空中闪烁许久,入了所有人眼里的几个字眼。   那镜头里英挺的背影和俊朗的面容。   那面上始终带着幸福的许欢。   那被人大肆祝福的模样……   媒体的大肆报道,让陈云姗知道了每一个细节。   而那每一幕画面,都让人嫉妒得要发狂。   “哗啦啦”的声音之下,是被她全部扫落在地的玻璃器具。   霍霖深的深情和用心,都用在许欢身上。   所有的一切都会让将她衬托得格外不堪。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大小姐,有请帖到。”   佣人手里拿着一张精致到极点的礼盒,里面打开之后,便是一张薄薄的请帖。   外头还打了一个粉色蝴蝶结,格外温馨。   陈云姗面无表情地跨过地上的碎玻璃,眉眼流转之间,打量了下。   “是送给谁的。”   “只说陈家,约莫是给先生。”   陈云姗冷哼,本不愿在意,“既是给二叔的,等他回来拿给他就是了,我就在家里住几天,别总为这点小事来烦我。”   她挥挥手示意佣人收拾干净狼藉的地面,自顾自准备上楼。   只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等等,请帖你打开看了没有,是什么宴?”   “我没有看,但听送来的人说过,是婚宴。”   她心一紧,骤然想到了什么,于是立刻将之拿到手里。   打开。   落款是新郎和新娘的名字,每一个字眼都那样清晰。   “霍霖深、许欢。呵……”   她忽然用上力气,紧紧拽着请帖,恨不得就这么将之撕了!   佣人眼明手快上前,“大小姐,这是霍家的请帖,不能撕啊。”   “您也知道先生最近一直为公司的事烦恼,霍家这请帖也是给先生的,您要是撕掉了,先生回来定然要责骂我。”   “责骂?”   陈云姗扯开唇笑了起来,那声音里带着的惨淡,让人听了便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于是再度翻开请帖,瞧着上头那样清晰明白的两个名字。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戳开,疼得喘不过气。   霍霖深和许欢结婚,自然不会邀请她。   给了陈英一张请帖,也无非是给他留个面子。   谁也不会真把这人放在眼里。   “我看二叔最近这么忙,这种小事就不用告诉他了。”   “你放心,我会替他去参加的。”   ——————   许欢有些紧张。   求婚之后,霍霖深便立刻到许宅里跟许家明见面。   他们聊了很久,之后便定下了婚期。   许欢没有置喙的余地。   刚刚她在客厅里见到梁琛的时候,后者脸上半分表情也没有的模样,现在仍让她心悸。   “你又在担心别的男人。”   耳边传来男人低哑深沉的声音,幽幽落在许欢耳朵里。   她怔了怔,有些尴尬。   “那是我大哥……”   “也是觊觎你的男人。”   霍霖深回答得那样果决,果决得让许欢怔了怔,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自己不该再与梁琛有过多牵扯,更知道要如何摆放好自己的位置。   所以如今只打从心底,希望他能尽快找到适合他自己的人。   “唉。”   她轻叹。   于是只有几秒钟的迟疑,便扫去烦忧,伸出手握住了霍霖深的,“你别多想,我既是要嫁给你,就不会再多花心思在别的男人身上。”   “霍霖深,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他抿唇,眉眼里都是温柔,“当然。”   许欢心里或许仍旧忐忑,她近来也不知怎么了,   tang总爱一遍遍问他这些。   每一次非要等他回答之后,才能安心。   男人如今越来越了解她,见她此时的脸色,便能大致猜到她在想什么。   于是伸出手在她掌心轻捏了下,“或许是以前发生过的事,让你对我、对我们的婚姻没信心。但你跟着我,慢慢走下去好不好?”   她点头。   难以拒绝男人的诚意,更无法拒绝他眼底的温柔。   气氛异常静谧。   车子继续往前开,在深夜时到了一个路口。   旁边有一家小店,到此时依旧开着。   那是上次他给她买烧麦的地方。   许欢多看了两眼。   车子缓缓停下。   “怎么了?”   男人正好解开安全带,听见了她的话便挑了挑眉,“不是想吃?”   许欢脸忽然一红。   她连忙避开他的视线,咕哝着,“我可没说。”   可不管她有没有在嘴上说出来,男人都已经下了车,穿着昂贵的西装和皮鞋,踏进那间小小的店面。   上回冒着大雨出现过一次,店家已然认得他。   “先生,又是您啊。这回还是烧麦?”   “是。”   “车里坐的是您妻子吧?也就只有自己的老婆,才能大半夜的出来为她买东西。您妻子可真幸福。”   他笑了笑,有些招架不住店家的热情。   连忙付钱之后便走远。   许欢在车内吃了一口,“你们刚刚聊了什么,你跟老板很熟?”   “没什么,趁热吃吧。”   “霍霖深……”   许欢“哀怨”地瞧着他,眼睛扑闪扑闪的,在他开车之前,用袋子包着一个递到他嘴巴。   “呐,给你尝尝。”   男人原本正要准备开车,突然碰上那递到自己嘴边的食物,便偏过头瞧着许欢。   黑眸略沉,张口咬下。   他动作很缓慢,一点点地吃着,没有要一口吞下的意思。   而就在吃到只剩下最后一点的时候,竟直接张嘴,连同她的手指一起抿到唇里。   许欢脸骤然爆红!   她几乎是立刻想抽回来,可男人已经吮吸了一下,甚至舌尖还故意绕着指尖舔过……   动作格外暧昧。   “真甜。”   直到许欢将手收了回去,男人还恰有其事地感叹了一句。   她的脸色顿时红得更夸张。   嘴角抽搐了下,甚至都不敢去看他,“快点开车,很晚了。”   “好好好,我也迫不及待想回去了。”   许欢用眼角余光瞄了他一眼,还能看见男人脸上的得意洋洋和心满意足。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得逞的愉悦。   而当视线与许欢对视时,更是好不掩盖眼底的情绪。   那火热又透着掠夺感的视线!   他想要她。   毫不客气地想要。   于是刚一回到家中,许欢便被这男人直接拽到房间。   她挣扎了下,满脸通红,“还没有去看渊渊……”   “这个点,她已经睡了。”   男人径直将她压在房门上,手已然伸到她腰间,将T恤直接掀起。   沙哑的音从耳边蔓延到胸前,“你难道还要去吵醒她么?不如花点时间陪陪我……”   许欢动弹不得。   男人正伏在她腰间,厚实的手掌顺着后背解开了扣子。   霍霖深如今已是熟门熟路的,他知道她所有敏感的地方,更知道要如何挑起她的情绪。   许欢开始大喘气,哪怕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哪怕他只是在她腰间呵气……   可房间内气温已然渐渐升高,像在预示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第一百九十六章 激狂   他如今已然食髓知味,恨不得日日与她腻在一起。   近来因为婚事的缘故忙了些,试婚纱看场地,每每都让她忙得团团转。   甚至连霍渊渊的事都多了起来,常缠着许欢,母女俩晚上也经常睡在一块。   霍先生已经独守空房许久。   他此时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趁着许欢意乱神迷之际,将她直接抱起。   许欢惊呼一声,双腿半悬空嗄。   她瞪大了眼睛,只好用力攀附着他。   而男人反应迅速,在她刚刚发出声音之前,厚实的手掌已然遮住她的。   红唇诱人。   吐出的气息正好在他掌心,火烧火燎的。   而许欢则生生闭着气,脸颊涨红。   霍霖深只一只手撑在她腰上,她生怕自己跌落在地,便只好双手用力拽紧了他的肩。   这个动作让她的身体再无遮挡,刚刚已经被解开的衣服如今松松垮垮地垂落在面前。   T恤已经被撩起,堪堪遮住重点部位而已。   男人目光似火,薄唇凑近,靠在她耳边呼吸,“嘘。”   “别发出太大的声音,虽然我很喜欢,但……”   许欢想到就睡在隔壁的小姑娘,连忙点点头。   她挣扎了下,示意霍霖深让她下来。   可男人只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下,浓眉轻挑,“你觉得这可能么?”   显然……不可能。   许欢只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瞧了一眼,而后便被男人一把扯下里面的衣服,真空状态的她没有任何低档力。   霍霖深不会留情,示意她好好环住自己的腰,双手并用,很快便除去裤子……   互相贴上的一刻,许欢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已悸动至此。   她咬着唇,或者干脆咬着他肩膀……   双手抓着粗糙的发,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室内靡靡。   霍霖深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在房间内折腾了很久,从门边转战到床上,厚实柔软的床铺给了他更多发挥的余地。   激狂之后,他颤抖着在她身体里发泄了自己。   许欢喘着气,紧闭的眼睛在很久之后才睁开。   她嗅着空气里残余的气味,感受着身后男人怀抱里的余温。   忽然心里头,便生出一股满足感。   “累么?”   许欢迟疑了下,轻“嗯”了声。   她瞧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安静又舒适。   于是强打起精神,想起身。   男人手臂一伸将她拉回,作势又欺上身。   许欢推开他,“别闹,你闭上眼睛,我过去洗澡。”   ……   男人轻笑,松开了她手腕,“洗澡我能理解,但还要我闭上眼睛就没这个必要了吧?”   他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那不一样!”   许欢气急败坏。   很好,她如今脑袋里尽是自己刚刚配合他的模样。   无论他提出什么样的姿势,羞耻也好、过份也罢,她竟都万分配合。   许欢如今想起,恨不得立刻忘记刚刚的一切!   于是在霍霖深慢条斯理调侃她的时候,随手拿起一颗枕头砸在他脸上。   “啪”的一下,男人正好要起身,于是枕头便直直落在那张俊脸上。   好巧不巧的,让许欢有了喘息的机会。   于是慌忙冲到浴室里,将门关上。   几秒钟后便传来淋浴声,男人拿下枕头,光着脚丫子踩在地毯上。   那闲庭信步的模样,可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   隔着浴室门,许欢还能瞧见玻璃门外的那道高大的影子。   她很快洗好澡,包裹着走出来。   男人轻笑,没有与她多说话,而是径直走了进去。   许欢躺在床上,还依旧能嗅到空气中萦绕着的麝香味。   被子里还残留着温度,让她觉得周身都是暖意。   几分钟后,浴室的门被打开,射过来一束光。   男人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最后停留在床边。   他没有停顿,径直爬上来。   掀开被子钻进去。   从身后抱紧了她。   熟悉的温度和气味让许欢几乎要舒服得呻吟出声。   她渐渐放松僵硬的背脊,铁靠在他胸膛上。   “别不安。”   霍霖深总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每次欢爱之后,她的情绪从激狂之中退却,继而便会陷入患得患失之中。   到这时候他总是会紧紧抱住她。   没有任何犹豫   tang和彷徨,像用尽了全部力气一样,紧紧将她拥抱。   许欢喜欢这样的感觉。   这让她觉得连心都定下了一般。   她等了很久,约莫是静谧的气氛促使身体里某些因子开始发酵,于是忍不住的喊了他名字。   “霍霖深……”   她轻声唤。   耳边便传来男人低低哑哑的声音,“嗯?”   “我们的婚礼,真的就在下周么?”   “嗯。”   他声音阴阴沉沉的,又埋首在她脑后,听不出太多情绪。   大约是因为她的怀疑而有些不开心的,又或是困倦了无精打采。   许欢没有费心思去辨明。   她扬起眼眸瞧着窗外,漫天繁星在闪烁。   “我结第一次婚,想过你那样讨厌我,我们或许不会有好结果。”   “可我结第二次婚,没想过再离。”   他忽然用力抱紧了她。   手臂放在她腰际,快要将人整个揉到身体里。   “不会,我保证不会,除非我死了。”   “别胡说。”   许欢轻斥了一句,终于转过身去,靠在他胸膛里。   那双深黑的眼眸,在淡淡星光中依旧明亮。   那仿佛浓烈到能烧灼一切的目光,烧去了许欢心里所有的迟疑和踌躇。   负面的情绪都在瞬间被温暖填满。   她轻扯开唇角,在他怀里找了个最合适的姿势,缓缓入睡。   一夜好眠。   可有人,却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陈云姗如今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浮现许欢穿着婚纱和霍霖深结婚的模样。   六年前他们结婚,她人在国外,所有人都瞒着她。   等她知道之后,许欢甚至已经和霍霖深如胶似漆。   她处心积虑也没有让霍霖深放弃和许欢的婚姻,甚至到走投无路想出那件事之后,才终于有了了断。   如今事情即将重演,与上一次不同的是,她终于可以直接见证这一切。   “大小姐,秦先生过来了。”   佣人急急忙忙走进来,声音里带着些慌张。   最近陈云姗脾气见长,陈家雇佣的几名佣人几乎都离职了。   独独剩下她无处可去,便还留在这里。   陈云姗怎么瞧她都有些不顺眼,却又碍于秦绍出现,不好责骂,便挥手让她离开,自己走了出去。   秦绍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你终于回来了。”   他听见这话,忍不住挑眉,“没看出来,原来你这么想念我?”   陈云姗笑了笑,委屈极了。   红唇一瘪,便投到他怀抱里细细诉说起来。   她用力拽紧了掌心,自己苦等许久,可算等到秦绍回到红城。   “许欢和霍霖深结婚,原本就跟我没有关系。我是恨他们,可他们也不该拿请帖来羞辱我。秦绍,你想想办法,这么闷亏我可不吃。”   “现在整个红城的人都知道我和霍霖深的关系,都知道我接到了他们的请帖。到时候我去了也是丢人,不去……更丢人!”   她早已想好说辞。   只要秦绍肯陪同她一块过去,总有法子能大闹一场。   昔日许欢大闹陈羽姗的婚礼,如今她这个当姐姐的,倒是可以借机还回去。   可秦绍听完之后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只还是保持那副高深莫测的笑容,轻声说道,“行,都依你。”   “我这次回来,也是获得了母亲同意的。”   “伯母?”陈云姗脸色实在不太好看,秦园园对她有多抵制,她自己是知道的。   可秦绍此时仿佛胜券在握的样子,轻声道,“放心,这一回回来,除了接你。剩下的,就是要彻底解决红城所有的事!”   ☆、第一百九十七章 霍渊渊,你现在不跑,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你   很快,8月中旬。   炎热的天气催促行人匆匆。   霍霖深和许欢的婚礼到了举行的日子。   比起上一回老爷子还在世时,做到极致的奢华气派。这一回则简单了许多。   许欢还在新娘室里,顾柳陪着她。   “还有二十分钟婚礼就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吧。外头人都到齐了。嗄”   顾柳有些紧张,她是今天唯一的伴娘。   到此时,见许欢格外淡定的模样,她忍不住开始碎碎念,“都说女人一辈子只能当三次伴娘,我这两次都奉献给你了……”   “你倒好,当新娘的比我这个伴娘还来冷静。”   许欢笑了笑,将她拉到身侧坐下,“又不是第一次,还能多紧张?你刚刚有没有去休息室看看渊渊,她先前一直在睡。”   “嗯,正醒了的。这丫头也真是,什么时候感冒发烧不好,非得挑她爸妈结婚的日子。”   小姑娘和吴子川一起约好了,要给许欢和霍霖深当花童。   谁知道从昨天晚上开始,小丫头便发起了高烧,整晚整晚不退。   到今天已然全身乏力,提不起力气。   “叩叩。”   门外传来声音。   “进来吧。”   走进来的人是陆良明,他径直朝许欢走过来,“婚礼马上就开始了,伯父就在门外,流程都记得吧?按彩排的时候走……”   “我出去跟我爸聊会,你们俩呆着。”   许欢没给他继续啰嗦的机会,拿好捧花便走了出去。   她知道,陆良明完全无需一直重复交代这些,他无非是要见顾柳而已。   便识趣地到门外,将短暂的时间留给他们。   酒店外不知怎的,有些吵闹。   许欢刚走出休息室,便看见文鹏急急忙忙往门外跑去。   她隐约瞧见了在门外的那道人影,似是陈云姗。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拿了请帖没看见么?”   “抱歉陈小姐,文助很快就到,您请稍等。”   霍霖深正好去招待其他人不在这里,而负责人却不敢轻易将陈云姗放进去。尤其她身边还有秦绍的陪伴。   偌大一个红城,但凡能参加今天婚礼的人,无不富贵显赫。再不济,也是一行之中的佼佼者。   谁都清楚霍霖深和陈云姗曾经的关系,也知道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候,不能轻易放任。   于是默默将人拦下,等着文鹏处理。   过来之前,文鹏已然电话通知过霍霖深。   后者自然是不会允许两人出现的。   便挥手示意几人将他们驱走。   “抱歉陈小姐,秦少,婚礼您二位就不必参加了。喜糖我让人给送过去。”   “你就不怕我在这里闹?秦绍什么身份你知道,若是在这里撕破脸,难堪的只会是霍家。”   “那你呢,你不难堪么?”   许欢已经走了过来。   她提着婚纱,缓缓站定在两人面前。   本就精致的五官在妆点下格外抚媚,那从国外定制过来的手工婚纱,也只独一无二。   此时的她瞧起来,明艳不可方物。   陈云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许欢,看在你今天结婚的份上,我不想跟你吵。我没别的意思,既然收到了请帖我人就得到,没道理不让我进去吧。”   “当然。”   许欢让开了路,“陈家和霍家是世交,两家合作紧密,陈大小姐代表陈二叔来参加我和霖深的婚礼,再正常不过。”   “只是这位……”   “抱歉,我结婚的对象姓霍,霍家不欢迎秦少。”   她犹记得老爷子临终前说的话。   永远不许再原谅霍启正,也绝不允许他们祭拜。   她没有什么可报答老爷子的,独独这件事,怎么都要做到才是。   秦绍听完竟没有生气,而只是笑了笑。   他摊开手,好似无所谓,“我原本就是陪同云姗过来而已,既是不允我进去便也算了。我在楼下等你。”   “好的。”   两人一唱一和的,竟没有发生任何争吵。   许欢心里虽有疑虑,可此时司仪已然在催促,告诉她婚礼马上要开始。   她没有再继续呆下去,迅速朝厅内走去。   陈云姗轻笑,眉眼里都是愤恨之意。可那些怨恨竟被她收得很好,掩饰在明媚的笑容之下,半点也看不出来。   那放在包包后的手指已然紧握,眼睛朝着休息室那边看去。   小姑娘快躺了一整天。   从昨夜开始她便一直发烧,好不容易退烧之后,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   一大早起来又输液,折腾到下午,刚醒来。   tang>   “子川,婚礼开始了么?”   霍渊渊还记挂着这个,连忙让子川给她拿了漂亮的公主裙,还主动把头发梳开……   “还有几分钟,来得及。”   小男孩主动背过身去让她换衣服。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霍渊渊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急急忙忙就要出去。   “别着急,还……”   “谁?”   他话未说完,突然变得警惕。整个人也从刚刚的放松状态变得格外紧绷。   那小小的身板立刻转过身去,挡在小姑娘跟前。   黝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前方,充满戒备。   霍渊渊不明所以,刚弯着腰将鞋子穿上,狐疑地跟着他的目光往旁边看。   “有人么?”   “呵……你警惕性不错啊。”   有人从窗户爬了进来,向上挑起的眉眼,视线格外尖锐。   小姑娘下意识抓紧了吴子川的衣角,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里面充满了畏惧。   “你是什么人?”   她脆生生问了一句,打从心底感觉到了害怕。于是恨不得整个身体都躲在吴子川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小男孩听见了这句话,立刻将她护在身后,一只手伸出来紧紧握住她的,把人护在身后。   他微微偏过头,仔细瞧着她,“待会我说跑的时候,你就立刻往门外跑,去找许姨和顾叔,绝对不要回头,知道么?”   “不知道。”   霍渊渊生性敏感,她知道如今气氛不对。   她也知道现在的气氛不对劲,而吴子川此时的眼神更是不对。   小男孩见她不听话,重重甩开她的手,模样格外严厉,“你现在不听我的话了么?”   “我听。”   她挑着尾音,如往常一般撒娇,“我听,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是坏人对不对,他看起来很吓人。我走了,他会伤害你。”   打从一开始,这个人就一直用那样令人恐惧的眼神盯着他们。   小姑娘在他身上,看见了“毒蛇”一样的眼神。   她扬起的目光正好与他对视,感觉到那冰冰凉凉的视线,全身都跟着颤抖起来。   “哟,这才几天不见,你小子就变了不少嘛,不是之前的可怜虫咯……”   吴子川护着霍渊渊退后了两步,不经意地朝门边靠近。   他了解对方,知道他打从心底瞧不起自己。   可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冲着自己,还是渊渊而来……   “怎么,还想逃跑?吴子川,你觉得你跑得了么?”   小男孩猛地拽起渊渊,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将人朝门那边甩去。   霍渊渊踉跄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她连忙爬起来,可回头一看,吴子川已经抱住那个陌生男人。   两人厮打在一块。   或者该说,他被陌生男人殴打……   哪怕他近来身高抽长了许多,却也完全不是那人的对手,压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尽量拖延些许时间而已。   “子川……”   “你听话,快跑!”   “霍渊渊,你现在不跑,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你!”   小姑娘反射性地站直身体,拉开休息室的门便冲了出去。   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   客厅里响起了悦耳的音乐声,她喊了一声妈妈,并没有人听见。   从她的角度往前看,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根本看不到头。   她踩在地毯上,往前方跑去。   正好,被人拦住。   “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第一百九十八章 最好立刻追上去   小姑娘缓缓抬起头,心里头是说不出的彷徨和无助。   她捂着小嘴巴,十分急切。   可这一下子大喘气,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李姐牵着她,给她拍了拍背,便要将人带到座位上去。   小姑娘用力深呼吸,总算能说出话,便慌慌张张拽着她,“子川……子川被坏人抓了。”   “小姐,别胡说!嗄”   “就在那个房间里,你快找人去看看啊。”   霍渊渊拼命拽着李姐,旁边有一名保安注意到了,这才跟着两人过去。   小姑娘极其谨慎,带了人才敢打开门。   可里面安安静静的,连桌椅都还一如平常。她换下的衣服就落在地板上,可旁边没有任何人。   李姐皱了皱眉,示意保安先离开,“小姐,您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子川不见了……”   “或许他只是去了外面……”   “爸爸在哪里?我要去找爸爸。”   霍渊渊再不理会她,径直朝远处跑去。   李姐瞧了瞧正好举行完仪式的两人,眉宇不自觉蹙紧,便蹲下来小心拉着小姑娘,“这里是酒店,这么多人在这里,旁边就是保安,哪有什么坏人。小姐你可别在这个世间上闹,这是你爸爸和妈妈的婚礼。”   霍渊渊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着急,也不知道要告诉谁。   正巧陈云姗走过来,格外优雅。   弯下腰的时候,模样格外真诚,“霍小姐,我带你去找你爸爸怎么样?”   “不要。”   小姑娘下意识拒绝,她还认得陈云姗,也打从心底排斥对方。   可事到如今,显然她也没有其他办法。   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上前一步,并且拉着李姐的手,“阿姨你也跟我们一起。”   陈云姗挑眉,没有二话。   她眉眼依旧清亮,在精致的妆容下,哪怕走入人群,也依旧是最显眼的那个。   而此时陈云姗便径直走在前面,拨开人群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霍霖深就在前方,身上笔挺的西装和透亮的皮鞋,让他看起来魅力非凡。   都说新婚时,新娘最美。   而新郎,却也不遑多让。   许欢正在扔捧花,周围聚集了一群人。   而男人西装革履,就在一旁候着。   “呐,你爸爸就在那边,快把这消息告诉他吧,否则晚了你的子川哥哥恐怕会有危险哦。”   这话倒是不假。   霍渊渊还记得刚刚的情况,那个人显然是认识子川的。   她便直接朝霍霖深那边跑去,大喊,“爸爸!”   男人垂下眼眸,面上是难以抑制的喜色。   顺手便习惯性将她拎了起来,好在拎到半空的时候就改拎为抱,“这是我们的女儿,叫渊渊。渊渊,这几位都是你的叔叔,叫人。”   “不,爸爸你听我说。我和子川遇见了坏人,他不见了……坏人也不见了。呜呜呜,他会不会有危险?”   男人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李姐或许以为小姑娘是调皮胡说,可知女莫若父,他却是清楚这孩子的心思的。   于是将她抱在面前,浓眉拧紧,“说清楚。”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在哪里?抓走子川的人是谁。”   小姑娘努力回忆,最大程度将事情说了清楚,而后便乖巧的不说话了。   男人立刻抱着她朝那间休息室走去。   动静有点大,不少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许欢正好扔完捧花,有些狐疑地瞧着他们。   “可能临时有事要处理吧,你别担心,霖深会处理好的。”   顾柳安慰了她几句,她没去抢捧花,如今陆良明在一旁盯着她,还满脸的不满。   顾柳没理会他。   另外一头,霍霖深已经去察看过休息室的窗户,也给吴子川的手机打过电话。   铃声想起的地方,就在休息室角落。   “渊渊你说说看,那个人长什么样?”   他大约猜测到了来的人是谁,只是并不清楚他为何在选择在这个时候带走吴子川。   为了报复?抑或是其他。   男人眯起眼,缓缓看向陈云姗。   后者瑟缩了下,“霖深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他又不是我绑架的。有这时间,我看你还是赶紧去找人吧,否则晚了还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霍霖深轻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他。   他径直拿出手机,“文鹏,去监控室一趟,察看休息室203的外的情况。子川被人带走了,可能是吴萧楠。”   “我知道了,您稍等。”   他将李姐唤过   tang来,“把渊渊带到座位上去,我会让两个人跟在你们身后。”   “那您呢?婚礼还没有结束,太太还……”   “子川刚被带走不久,现在赶上去也许还能追上。”   “所以你还想负我妹妹一次?”   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修长的身躯覆在深灰色西装下,瘦削笔挺。   他身后还跟了一名个子娇小的女孩,正探头过来打量。   “我和文鹏过去,你继续婚礼。”   梁琛只撂下这句话,便径直转身朝楼下走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给人打了电话,模样凝重地交代着什么。   “滴”的一声,电梯到。   唐安晴也跟着进去,抬起头瞧着她。   梁琛似有不悦,“你跟来做什么?”   “不知道……可我自己呆在这里好像也不太好。”   他蹙了蹙眉,“我是去救人,可能有危险。你自己先回去吧。”   “哦……”   可电梯刚到停车场,梁琛的脚步又突然停下。   对面不远处有人抽着烟,一直瞧着这边。   他脚步微顿,忽然握紧了唐安晴的手,“跟我来。”   唐安晴讶然,脸颊泛红,“不回去了么?”   “嗯,坐稳了。”   ——————   许欢知道应该是出事了的。   否则霍霖深不会离开会场那么久还没有回来。   否则他不会在见到自己时,模样那般凝重。   否则小姑娘不会一副想哭的模样。   可偏偏,他并没有解释太多,只交代她先完成婚礼。   “仪式都举行过了,接下来要做的只不过是……”   “许欢,你甚至还没有祭拜过老爷子。”   顾柳提醒了她一句,红城的习俗,老人过世不满一年成婚,是需要有这么一个流程的。   于是许欢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她只被带到一旁,等到后续流程开始。   霍霖深和文鹏一起去监控室看过,确定了那人是吴萧楠之后,又给梁琛发了信息。   外面的人已经动起来,全程搜捕。   而酒店大厅里,还依旧热闹。   许欢在休息室里等了几分钟,突然发现桌面上多出了个盒子。   离开之前,应是没有的。   新娘休息室人来人往,她没注意到谁进来过。   可那盒子出现得那样突兀……   “欢欢,我跟你说接下来……”   顾柳正好推开门走进来,却瞧见了那翻落在地的盒子。   她瞪大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见在许欢脚边,滚落了一小截肉色物体……   渗着血。   她能认出来,那是人的一截手指。   “怎么……回事?”   “你的车在哪?”   许欢忽然回头,将手里那张纸条拽紧。   她模样格外严肃,在遇见这样的事情之后,并未一直慌张下去。   顾柳失魂落魄的,顺着她的话应,“我停在酒店外头了……”   “钥匙呢?”   “在这。”   许欢拿了钥匙就走,步履充充。身上的婚纱拖曳在地上,沾了些许血迹。   等她走出门外,顾柳才终于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立刻跟了上去,“欢欢你等等,这个时候你要去哪?”   “许欢!”   顾柳拦不住她,便立刻给霍霖深打电话。   “有人在新娘室放了一截孩子的小手指,可能、可能是子川的。许欢她现在出去了……”   “她手里好像,拿了一张纸条。我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但是你最好立刻追上去!”---题外话---今天还有一章,恢复两更到完结。最近遇见了很多事,耽误了些,谢谢还没有放弃我的姑娘。   ☆、第一百九十九章 结局篇,你会不会孤独终老   许欢是直接下到停车场的,没有任何犹豫便开走了顾柳的车。   她穿着婚纱出去,总是引人注目。   只是旁人瞧着她的表情,也不敢上前询问。   车子径直驶出停车场,沿着某条路线而去。   纸条上写得很清楚,那是吴子川的手指,想救他,就去红河岸。   红河岸旁的车道有宽又平坦,平日里也是许多人兜风的选择地面嗄。   许欢平时经过那边的时候不多,可如今将车开过去,却没有任何犹豫。   她没有去特意告诉霍霖深,因为那人交代过只允许她一个人过去。   而在这之前,霍霖深定然已经知道子川出事了。   他却没有立刻告诉她。   “铃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许欢没有多看便将之接通。   里头传来男人阴沉的声音,“你现在要去哪?许欢,这些事不是你能解决的,回来!”   “子川在那边,他要求我过去,否则……”   否则就将他扔下去。   许欢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她大约猜到了对方是谁,说到底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电话里男人声音阴沉冷冽,“不管他要求了什么,你都必须停下!”   “那是子川。”   她其实已经快到了。   “霍霖深,既然把他带了回来,就该照顾他是不是?何况,他那样喜欢这个家。”   桥上车辆不算多,夜幕下灯光仍旧明亮。   许欢瞧见了那被人抓住了的的小男孩,便想渐渐放缓车速……   往下,是距离快十米的江面……   “果然来了,看来她说的没错。”   那人似乎是将吴子川打晕了,许欢隔着很远的距离打量了小男孩几眼,发现他断掉的尾指被随意包扎了一下。   不过好在,看起来没有再继续出血。   许欢正好下车,电话里男人的声音便紧接着传来,“在那等我!”   可吴萧楠好像知道许欢在跟人通话一般,并没有与她交谈,只是将吴子川扔回后座,径直开车离开。   许欢没有犹豫,踩下油门跟了上去。   “霍霖深,你能找到我的是不是?”   “当然!”   “我的手机就在这里,你有定位的。”   她自言自语着,心里却渐渐开始出现恐慌的情绪。   也不知为什么,如今这一幕总让许欢觉得似曾相识,而她心底的畏惧感也渐渐涌起,再不能停歇。   霍霖深一脚踩下油门,迅速朝地图上的红点靠近,“对,我有定位,所以你不要害怕,告诉我他现在往哪个方向过去。”   “右边,是环城路……”   他下了桥,很快便朝那边开去。   “他在引你过去,我已经看见你了。五分钟之内警察就能堵截,许欢,你放慢车速。”   许欢抿紧了唇,眼眶通红。   她等了许久才终于开口,声音低哑,甚至带着呜咽,“慢不了……”   “霍霖深,刹车失灵了……”   从离开酒店开始她便一路向前,开始车速很缓,刹车踩下去也还有反应。   等过了桥面之后,路况颠簸,突然间不管她怎么踩刹车都已经没有任何效果。   有人知道她会选择顾柳的车,提前做了手脚。   “霍霖深,我是真想嫁给你……”   “想再努力一些,想再给渊渊要个弟弟。想把失去的五年都补回来。”   “我、我要是死了,你一定会照顾好渊渊的对不对?”   男人紧紧抿着唇,紧绷的下颌线条变得笔直。   他眼睛里泛着幽暗的光,目光异常凌厉。   前方那辆红色的汽车已经出现在视线内,只是因为车速过快,不能立刻追上。   “许欢,我警告你,我不喜欢那丫头,你最好自己照顾她!”   而电话里许欢絮絮叨叨的交代还在继续。   “我不管,反正她是你女儿。你就得照顾她。不过除了照顾女儿之外,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等我不在了,你就另外再找个人陪你。”   “霍霖深你眼光一向不好,除了我,其余挑上的都什么人呢。这回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找个对你和渊渊都好的。”   “许欢!”   他狠狠咒骂,“他在故意引你往闹区走,别再跟了!”   前方右转之后便是闹市,红灯遍地,车流量骤增。   她开过去,便脱离不了车祸的下场。   许欢眼睛有些模糊。   她干脆将手机挂断,瞧着居高不下的车速,心里头一阵慌乱。   前方的黑色汽车速度渐渐放缓,她挂上手机之后,没料   tang到紧接着便会又响起。   陌生号码。   “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许欢,恭喜你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复杂的世界。对了,到那边之后,你可以亲自告诉那个不许我踏入红城的老人家,我现在就踩在这块地上,还顺道将他最疼爱的孙媳送到他身边。”   “秦绍……”   许欢用力眨了眨眼睛,瞧见了前方路口处与那辆黑色汽车并排行驶的跑车。   相隔很远,两辆车在桥头停了下来。   他们动作很快,吴萧楠和秦绍几乎是立刻上了前方的另外一辆车,而吴子川却并未从车上下来。   这里只有两条车道。   两辆车并排停靠在路面,阻隔了她所有通行的可能。   秦绍甚至事先便有准备,还在旁边放置了警戒线。   两边都是护栏,这条狭窄的小桥平日里便没有什么人流。   到晚上了更是一辆车都没有。   他们停在正对面,让许欢没有任何避开的可能。   她只能往前开,不论撞上哪一辆,在里面的吴子川都逃不过。   除非她主动往桥下开……   “我给你选择的机会,吴子川跟我无冤无仇,你如果自己选择下河,我甚至可以放过他。”   “霍霖深就在你身后,时间很紧,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许欢到此时反而冷静下来了。   她远远瞧着前面的两辆车,距离越来越近。   秦绍和吴萧楠还没有离开,他大约把自己当成了上帝,非要在那里观看这一幕。   许欢笑了下,缓缓开口,“六年前,陈云姗是被吴萧楠的父亲强包的。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嗯?”   “因为他儿子喜欢陈云姗啊,喜欢到为了她要去自杀的程度……你或许不知道,回来红城之前,陈云姗和吴萧楠就有一腿。”   “闭嘴!”   秦绍情绪骤起波动。   可许欢没有停下。   “一男一女,你以为她是用什么条件,让吴萧楠为她卖命?!”   吴萧楠听不见秦绍在跟她说什么,可他直觉不对劲。便要去抢方向盘。   但秦绍几乎是反射性地将他推开……   许欢没有选择。   她笑了笑,判断出吴子川在左边的车子里,便没有任何犹豫的,径直加速朝右边那辆而去……   “既然你还念着爷爷,那就跟我一起去见他吧……”   “砰!”的一声,几辆车碰撞在一块。   尖锐的声音传到很远的地方。   许欢将方向盘朝着左打,车子沿着桥面擦出火花,一路向前许久才停下……   她的头不知道碰在了哪里,只觉得很疼很疼。   而意识所在的地方,便是从一旁被装瘪了的车上逃下来的人影。   只有一个。   手机里声音未停下。   她知道自己快要失去意识,而里面还传来一道声音。   “贱人,今天你给我的,我全都会还到霍家、许家、你死了之后,就和老头子一起在地下看着,看我怎么折磨他们……”   许欢忽然发了狠。   她咬紧牙关,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这辆扔在苟延残喘的车子,朝前方开去……   车子早已不受控制。   勉强踩下油门之后,也不过是顺着斜坡往下滑动。   只是速度渐渐加快,在她失去意识之前,似乎又碰上了什么……   许欢没有太多感觉,没有疼痛,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恐惧。   她只是会担心,担心子川到底要不要紧,担心秦绍和吴萧楠死了没有。   担心那个固执的男人,会不会从此以后,孤独终老……   ☆、第两百章 那是来自父亲的力量   吴子川是一个孤独的孩子,他生在一个残忍可怕的家庭。   他从小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对父亲的印象很少很少。   有人告诉过他,他的父亲是一个杀人犯,正在逃亡之中。因此从记事起,他便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而那个可怜的女人,身无所长,又备受白眼,费尽了所有心机才将他养大。   六岁之前,他忙着活下去。   六岁之后,他除了要活下去之外,还要努力不让那个女人死掉嗄。   其实一切虽然辛苦,对他而言却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努力地活着。   直到九岁时,有一个男人闯进了他的家。   母亲告诉他,那是他的父亲,那个杀人犯父亲。   他想逃走,却被警告只要妄图逃走,他的母亲就会死。   他想报警,却在拨通电话的下一刻被挂断,然后换来一顿殴打。   对吴子川而言,这也没有太多不好。至少他除了有母亲之外,还终于有了父亲。   即使他每天都会打自己。   直到后来,警察围住那间破旧的房子,他的父亲在逃走之前,还不忘杀了那个女人。   他费了所有力气去阻止,却仍旧没有用。   那个与他相依为命至今的女人,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再不久,那个被成为他父亲的男人,也被人一枪击中头盖骨……   吴子川到很久之后才知道,杀死他父亲的男人,原来还是他的哥哥。   “子川,你有家人么?”   有个干净漂亮的小姑娘问过他这个问题。   那张肉乎乎软嫩嫩的脸蛋在太阳下泛着光,她眼睛里都是温暖。   他原本是有家人的。   只是他的父亲杀死了母亲,哥哥又杀死了父亲。   那他呢?   他是不是最终也会杀了自己的哥哥,报仇或者,去结束这可怕的循环。   “吴子川,以后你就呆在这,你可以在这里继续活下去。”   忽然有道声音闯入他耳朵里。   “那我需要付出什么?”   “付出你自己,以后你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她。用你全部的力量去保护她。”   “渊渊……”   他会保护她的!   “醒了,小孩子的生命力比大人都要顽强不少。他的意志力又尤其出众。”   “既然醒了人就算是活下来了,手指再注意照顾着,我到那边去看看。”   “好的。”   ——————————   没有人知道霍霖深此时的心情,刺耳的撞击声几乎要划破耳膜。   从好久之前开始,他就再也打不通许欢的手机。   地图里,他距离那颗红点越来越近,可依旧瞧不见她的身影。   到如今,巨响之后。   他的车子停靠在几辆车之后,人从车上下去,往那被挤压到变形的车辆中经过。   文鹏将吴子川抱了出来,而他继续往前,沿着斜坡往下,终于看见了那辆已然变形的车子。   车下压着一个人……   压抑到了极致的恐惧已然蔓延,他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被闪电击中了一般,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脚上顿时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他即使用尽全身的力气,也依旧迈不开步伐。   那被压在车下的身体,已然不会再有任何气息……   他靠近,却终于瞧见了尸体上的西装。   而在驾驶座上,许欢人事不知。   鲜血从她额角上流下,覆在整张脸上,精致的五官被染红,盘起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他打开已然变形的车门,瞧见了她骨折了的手,本想将人抱出来,却不知如何下手。   等了几秒,终于伸出手朝她而去。   颈项处那细微的波动只告诉霍霖深,许欢还活着……   他略一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一辆银色汽车从远处迅速驶来,停在旁边。   梁琛从车上下来,却也只能僵在原地。   唐安晴在他身后默默望着这一幕,捂着唇几乎要哭出声来。   许欢身上的血几乎要将婚纱染红。   那洁白又美丽的衣服,如今映衬着艳红的色泽,看起来格外妖冶。   医生很快赶到,救护车在深夜里沿着公路呼啸而过。   男人坐在后面车厢里,面无表情盯着面前的女人。   她那样安静地躺在那,没有任何反应。   车子经过颠簸的路段,偶尔有一下摇晃。   他眼神恍惚,面前那张苍白的脸仿佛和昔日初遇时的模样重叠。   初见她   tang时的娇俏活泼,然后的任性孤傲,后来的温柔体贴。   她在他面前,呈现了所有面孔。   美好的、任性的、或者干脆是孤傲恶毒的。   独独未曾有过这般脆弱的时候。   犹然记得上一回在医院见她,因为流产之后要修养身体,却仍旧有力气与他争吵。   而如今她的脸,却只余下苍白岑寂。   霍霖深觉得心口那处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许久许久的喘不过气来。好像连空气的态度都变得那样恶劣,一直在挤压着他胸口。   “血压怎么样?”   “一直在降低……”   “伤口止不住血,持续下去可能会造成大脑缺氧……”   “金医生已经待命,到医院之后可以立刻开始手术……”   男人耳边仿佛“嗡嗡嗡”的声音一般,一刻未停。   “家属请在门外等候。”   他被拦在门外,手上的血迹提醒他刚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文鹏朝他走来,“子川也已经送到手术室里,他的情况比太太要好一些。”   “另外,吴萧楠还没死,也在抢救。秦绍当场死亡。”   “夫人一直在婚礼场地那边,刚刚电话说小姐又开始高烧,闹着要见太太,您看?”   男人扬起眸,默默望着手术室的红灯。   那黝黑的眼眸里盈满了情绪,浓烈得仿佛要将人吞没。   许久。   他终于缓缓开口,“让她过来吧。”   “秦绍的消息暂时压着,过几天再放出去。今天的事不允许任何人报道。跟警局打个招呼,案子也暂时压下,慢慢查。”   “是。”   霍霖深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他僵直地站立在手术室外,身形一动不动。   有些事发生得太过突然。   小姑娘一到医院就哭了。   因为高烧满脸通红不退,她见不到妈妈,也见不到子川,整个人闹腾着不肯打针吃药。   金莹劝不住,本想让医生强压着输液。   可折腾许久,也只是让小姑娘手背上多出几个针孔。   气氛有些压抑。   男人始终站立在手术室门外,仿佛没有听见身后的声响。   直到霍渊渊突然喊了一句,“妈妈会不会死?”   “不会。”   霍霖深给了她回答。   那高大的身躯终于肯转身,笔直朝她走过来。   几步之后,站定在小姑娘面前。   男人身躯下的阴影将小姑娘整个笼罩住,他直勾勾盯着她,等了好几秒才开口。   “不打针?”   “嗯。”   “那就不打,站起来。”   小姑娘心里有些毛毛的,可还是乖乖站了起来。   她踉跄了下,漂亮的裙子上沾了些脏污。   男人伸出手,没有去拎她,而是掌心向上摊开在她面前。   “过来。”   霍渊渊难得这样听他的话,或许是因为气氛太过可怕,又或许是因为他眼睛里的情绪太浓烈悲伤。   小姑娘被他牵着,什么话也没说,只默默跟着他走到手术室门口。   站定在他刚才的位置,一动不动。   空旷的走廊里,顿时再没有吵嚷声。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站定之后,影子被灯光拉长。   手术室红灯的影子落在他们脸上,增添了一抹血色。   可那被拉长了的身影,却显得那样孤寂。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劝阻。   霍渊渊乖乖站在他身侧,目光偶尔落在他脸上,偶尔落在那紧闭的门上。   她的手一直被紧握,十分温暖。   霍渊渊知道,那是来自父亲的力量。   ☆、第二百零一章 万劫不复   “车祸?那秦绍人呢?”   陈云姗是在婚礼散场之后才离开的。   金莹在霍霖深和许欢都离开之后,便独自将会场的人都拦了下来,一一解释了一遍。   她已常年居于幕后,很少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   而在老爷子去世之后,许多人才想起来,原来霍家还有一位夫人嗄。   昔日繁盛时,金家的名媛千金,在历经丈夫背叛、离婚之后,她已褪去昔日光鲜,渐渐不为人知。   而这一次,她却依旧能将这些状况处理得很好弛。   陈云姗在喧闹的人群中,和其他人一起离开,并不引人注意。   她走出酒店之后,便再难掩得意。   “秦绍,怎么样了?”   在车上,陈云姗立刻给给秦绍打电话。   手机里隐约听见了“嘟嘟嘟”的声音,她以为是接通了,说了话之后没有回应,才发现压根没有打通。   于是一遍又一遍尝试,才终于确定自己暂时联络不到他。   “秦少人呢?”   她问司机,可司机也只耸耸肩,什么信息也不知道。   陈云姗蹙着眉,四处去寻。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知情人,却只得到了车祸的消息。   “霍家已经下令封锁消息,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现在整个霍家的人都在医院,文鹏一家一家去警告,不许透露任何相关。大小姐,您看是不是要通知秦夫人那边?”   “不行!”   陈云姗反射性地拒绝了这个说法,她只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且不说秦绍至今没有消息,单单他只是受伤或是被霍家抓住了些许证据,便会惹来秦园园的勃然大怒。   那个女人,只会将所有责任推到自己身上!   于是冷静下来,仔细交代,“既然他们都在医院,想必是有人受了伤。我会想办法过去谈谈情况,在得到具体消息之前,不要让秦夫人知道。”   “是。”   陈云姗一路往陈宅走。   刚进去,便看见了坐在客厅沙发里的陈英。   “二叔,您还没睡。”   “哼,我怎么睡得着,我的侄女背着我拿走了霍家的请帖。让我一直以为霍家已经遗忘了两家几十年的交情,竟故意不递请帖。”   “云姗啊云姗,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瞒着我!”   陈云姗下意识瑟缩了下,她极少见到陈英敢在自己面前发脾气。   然而下一刻,她又恍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挺直背脊,扬起眼瞧着他,“二叔,你大约是忘记了。陈家的掌权者应该是我,妹妹的股份现在都在我身上。霍家的婚礼难道不该我去参加么?”   “那你也不该还去破坏霍陈两家的关系,我们这个季度的销售额正在大幅度下降,你怎么能丝毫不顾这些?还去折腾霍家?”   “二叔,我只是去参加婚礼。其余的事可跟我没关系。”   陈英却再了解她不过,听她这般解释,便知不对,“如果跟你没有关系,你为何这么心虚?我看你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告诉我吧?”   陈云姗愣了下,那艳丽的五官立刻被阴霾覆盖。   只是下一刻,她便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二叔,我有事需要你帮忙没错。但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臆测我的心思,霍家现在出了事,是你示好的大好机会。”   “我们一块到医院走一趟吧。”   陈英不疑有他,他本就想找机会与霍霖深见面,谈谈这次婚礼的事也好,说说霍陈两家的关系也罢。   陈氏如今风雨飘摇,陈云姗已然傍上了秦绍,再不需要其他。但他不一样,陈氏是他全部的倚仗。   深夜。   偌大一个医院依旧灯火通明,急诊部整栋楼都在忙碌。   全院最好的医生几乎都到了,全都集中在一起观看手术。   谁都知道正在进行的这场手术的重要性。   “院长,病人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人能救回来就是最好……如果万一……”   “没有万一,你如果敢想万一,就去看看手术室外头那人的表情。你觉得,他会允许有万一么?”   院长和霍家老爷子有多年交情,对霍霖深的脾性也再了解不过。   他如今最清楚的就是,假如许欢死在手术台上,怕是整个红城医院,都会万劫不复。   那人轻叹了一句,想起自己见到的站在手术室外的父女俩,原本抱着的侥幸心思,也立刻收妥。   “几名专家都进去了,无论如何会将人救回来。”   到此时,手术室所在的这一层楼,已经被封锁了起来。   医生和护士其实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因为手术紧急,才格外忙碌。   陈云姗和陈英在电梯口便被人拦下,“两位,   tang紧急状况不方便外人进出,您二位请回吧。”   她踮起脚尖往里看,却只瞧见了一直在忙碌的医生护士,和静谧到可怕的走廊。   “我们是霍先生的朋友,里面动手术的那人也是我们认识的人……”   “抱歉,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   陈英好说歹说,依旧不被允许他进一步。   他眯着眼睛,思索着是否还有其他办法。   而陈云姗已然低声开口,“我不管霍家的人怎么样,秦绍呢?我是他女朋友,这个人的消息你们总不能瞒着我。”   那人迟疑了许久,又与对讲机里的人通过话,这才开口,“对不起,手术室里并没有秦绍这个人。”   “那他在哪里?”   “抱歉,我们也不清楚。但是你们如果再不走,我们就要赶人了。”   陈云姗和陈英对视一眼,悻悻然转身离开。   她拿着手机,渐渐变得心慌意乱起来。   “原来你是担心秦绍?霍家的人发生了车祸,秦绍也在现场,并且你还很清楚这件事。”   “云姗,你还想否认自己和这场车祸有关系?你到底还想把人害到什么地步?”   他是她二叔。   这对双胞胎侄女,自小父母双亡。他作为监护人是亲眼看着她们长大的。   陈云姗端庄大方,陈云姗活泼俏皮。   谁料二十年后,一个已经阴阳相隔,另外一个,却已经变到他快要认不出来的地步。   “云姗,霖深和你没有可能的。以前我就告诉过你,他对你的感情不会长久,你们不过是互相依赖而已。”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既然秦绍不在手术室,也许事情还没有我想的那样糟糕。或许很快他就会联络我。”   她仍旧抱着希望。   陈云姗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秦绍出事,她在红城便更加难以立足。且不说霍霖深不会放过自己,单单秦园园,便足以让她陷入万劫不复。   “铃铃铃……”   比秦绍先联系她的人,果然是秦园园。   陈云姗接通电话的手指都还在颤抖,“喂,是伯母呐。”   “嗯,我问你,绍绍人呢?今晚开始他电话就一直打不通。”   “这……可能他没有听见。或者是在忙吧。”   “绍绍再忙也会接我的电话!”   秦园园如今对秦绍的控制越加严密。   她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让秦绍出现在自己眼皮下。   陈云姗用力拽紧了掌心,连呼吸声都降低了些许,“伯母,我现在没有和他在一起,不然等会我回去之后,到他的住处去找他看看?”   “不用了!”   “你好好办你自己的事,别去打扰他。”   “是……”   话未说完,那边秦园园便已经挂断了电话。   陈云姗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就是知道秦园园不愿意自己和秦绍时时在一块,这才故意提出。果然,算是熬过了一回。   只是秦绍如今,到底在哪里?   那几日,她始终在四处寻找,派了许多人去打听那场车祸的情况。又四下去调查秦绍的行踪,可最终也没有消息。   直到后来,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早在车祸当时,他便已经死了。   陈英将她此时所有的情绪收入眼底,心里头开始盘算起来。   自己这个大侄女,终究是靠不住的。   他最终还是要靠自己,唯有将陈氏的股份全都握在自己手上,那样才能让他放心。   ☆、第二百零二章 想安慰你   凌晨一点。   “三号手术室手术结束了,孩子很努力,外伤不算太严重。他这么年纪,修养一段时间之后,基本不会留下后遗症。”   “只是断掉的手指……”   霍霖深点点头,面色有些凝重,“手指……罢了。”   他推了推小姑娘,浓眉紧拧,“子川在那边,去看看他。嗄”   小姑娘揪紧了他的衣角,不肯走。   她心里慌乱到了极点,一双大眼睛眨巴几下,连话也说不清晰弛。   等了很久,她才终于开口,“医生说了,子川会好起来的,我想在这里等妈妈。妈妈会想看见渊渊的是不是?”   “是。但这里有我。”   霍渊渊瘪着唇,心慌慌的。   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   从有人想绑架他们开始,她便觉得世界开始颠覆。如今子川总算是没事,可她最爱的妈咪,还在手术中。   “爸爸我不走,我害怕。”   怕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妈妈。   霍霖深低头看了她一眼。   父女俩很少有这样默契的时候。   他便轻点头,算是同意。   “出来了。”不多时之后。   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声,父女俩便几乎同时扬起头,朝手术室看去。   护士推着病床出来,许欢便安安静静躺在上头。   那张苍白的面颊上没有半点生气。   她紧紧闭着眼,若非那虚弱的呼吸还提醒着别人她还活着,此时小姑娘怕是要扑上去嚎啕大哭。   “妈妈。”   只是她此时的模样也不比嚎啕大哭好多少。   一等瞧见许欢依旧昏迷的模样,又在她唤了许多声之后依旧没有反应。   小姑娘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走廊顿时变得嘈杂,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金莹想哄哄她,可不知怎的,一下子连自己都眼眶泛红,忍不住想哭的冲动。   她只好将小姑娘抱在怀里,什么也不说的,就只用尽力气抱着。   男人跟着病床往病房移动,身边是红城医院最有经验的外科医生。   “怎么样?”   “生命体征目前是稳定的,外伤很严重,多处骨折、肋骨也断了三根,颈部……”   “我要结果。”   男人在病房门边停下脚步,深黑的眼眸扫过他,“金医生,我只要结果。”   “是,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但……”   “脑部受到了强烈撞击,我们已经和脑科神经科的专家联系,正在商讨后续措施。只是还需要些时间……”   霍霖深没说话,许欢被推入的是重症病房,护士将人送进去之后便把门一起关上了。   于是默默站在原地,隔着窗户瞧着她。   “金医生,你和妻子的感情似乎很好。”   金医生愣了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是的。”   霍霖深垂下眼眸,终于离开了那个小窗户。   他打量了医生一眼,面色是说不出的苦涩。   等了许久,男人才轻扯开薄唇,淡淡开口,“她是我的妻子,我这辈子只会有她一个妻子。这几年我亏欠了她很多,下半辈子还很长,我想尽力补偿她。”   “我想您的妻子希望的应该不是您的补偿。”   “是,无论她要的是什么,可我要的,只是陪在她身边。”   金医生点点头,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到这时,他才伸出手握了握霍霖深的,低声安慰,“请放心,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   刚一说完,一旁的小姑娘抽抽噎噎地走了过来,眼睛通红地瞅着霍霖深。   她伸出软嫩嫩的手臂,示意霍霖深抱。   后者挑眉,将之抱在怀里。   小姑娘这才能将许欢的模样看个清楚,隔着玻璃窗,生怕自己呵出的气阻挡了视线,便伸出手指用力擦了擦。   “妈妈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这个说不好,如果恢复得好可能会很快,但如果恢复……”   “医生伯伯,你不能让我妈妈早点醒来么?”小姑娘一听他欲言又止,眼泪又聚集在眼眶里,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紧紧揪着霍霖深的衣襟,鼻尖红彤彤的。像是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一句都没说出来。   “好了,很晚了。跟奶奶回去睡觉,明天早上再过来。”   “嗯……”   她擦了擦眼泪,终于肯从霍霖深身上下来,乖乖跟上金莹。   临离开前,还去看过吴子川,确定他没事之后,小姑娘这才和金莹一起离开。   ——————   那一晚霍霖   tang深一直站在病房外很久。   文鹏离开了又回来,将情况都汇报了一遍。   “明天不会有任何有关车祸的消息,现场也已经封锁完毕。警察局那边会以查案为由推后处理。”   “另外,两个小时前陈英和陈云姗来过。问过秦绍的下落。”   霍霖深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他们都知道了?”   “应该还没有,秦绍的尸体仍在太平间,目前还没有人注意到。不过秦园园对这个独生子格外关注,最多三天联系不上,她一定会亲自过来察看。”   “那就等她过来吧,这场事故始终需要一个结果。”   霍霖深紧紧盯着病房里许欢苍白的脸,眼眸深沉。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那样幽暗深邃的眼眸,里头藏着的情绪,却让人心疼至极。   文鹏轻叹,“夜深了,太太最快也要明天才会醒。您还是先去休息吧。”   “不,我陪陪她。”   “你先回去吧。”   文鹏跟了他太多年,知道自己是无法劝说动他的。   便默默地离开,只电话让人准备了一份晚餐送过来。   离开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便只瞧见那道高大的背影,始终被悲伤的情绪覆盖着,停留在原地不动。   霍霖深整晚没有离开。   金医生过来查房的时候,见他还在,也劝过。   他只留了一段话,“我离开,她会怕。很久之前我就答应过她,不会再让她一个人。六年前,她已经一个人呆了五年。”   “现在她的世界里大概一片漆黑,我若走了,她会哭。”   许欢脑子里出现过很多场景。   跑马灯似的,从小时候到长大,到家庭重组,到认识霍霖深。   那些在她生命里留下过重要痕迹的事情,一件件从眼前晃过。   或幸福、或忧伤。   又或者带着淡淡的痕迹,每一次都让人悸动。   直到时间拉长到那场车祸。   她还记得自己的恐慌和担忧,记得踩下刹车没有反应时的害怕。   更记得那最后尖锐的响声,和秦绍惊恐的脸。   如果她死了,至少没有人会再要挟到渊渊。   如果她还活着,那么她的结局又会如何?   许欢不知道。   她的世界开始渐渐变成空白,像踩在一片云上,纯洁、干净,却一望无际,怎么也走不出去。   ————————   吴子川很快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的时候,便瞧见了小姑娘干净的脸庞。   她很是惊喜,不住尖叫着要去找医生过来。   “不错,孩子的生命力就是顽强。这次的三个人,你是最快醒的。”   “先检查腹部伤口,之后进行……”   吴子川听不太清楚那些名次,他努力保持着清醒,眼睛一直盯着小姑娘。   后者的情绪近来一直大起大落的。   从一开始的兴奋到现在的喜极而泣,没有半点预兆。   吴子川忽然就慌了,他想如往常一样抬起手去帮她擦眼泪,才发觉自己没有一点力气。   忽然想起吴萧楠之前的那一幕。   他曾毫不犹豫地斩下过他的手指!   “子川,你痛不痛?”   霍渊渊抽噎了几下,趴在床边小声问着。   吴子川想摇摇头表示,用了许多力气,却也不知道自己的脑袋究竟有没有听话摆动一下。   她见小姑娘还是憋着纯,   便努力动了动唇角。   哪怕呼吸器仍旧覆在嘴上,却也还努力地去扯开一抹笑。   “我没事。”   他想安慰下不住哭泣的小姑娘。   ☆、第二百零三章 他回来了   霍渊渊知道小男孩想做什么,也清楚他想安慰自己的心。   便乖巧地揉了揉眼睛,将手放置在他掌心内。   那包裹了纱布的手指,被她小心翼翼握着。   没有碰疼他,却总能让人感到心里的悸动。   小男孩笑了笑,忽然有些疲倦。   “医生伯伯,我可以在这里呆着吗?嗄”   医生正帮吴子川检查结束,闻言挑眉细细解释,“当然可以,我正想要拜托你在这照顾他,等他醒过来,或者机器发出报警等声音,一定要立刻按铃通知我。这个要求可以做到么?”   “当然可以!”   小姑娘重重拍了拍胸口,心里已然下定了决心。   她总算,能为子川做一些事了。   ——————   清晨。   许欢的病房外。   一夜过去,麻醉药效过去之后,她仍旧没有醒来。   男人双眼布满血丝,深黑的眼眸里透着深深的疲倦。   金医生过来查房的时候瞧见他,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去休息吧,如果她醒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男人垂下眼眸,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整整一晚,直到此时才终于有了动静。   却也只是轻轻摇头,薄唇扯开一抹弧度,上头写满苦涩。   “霍太太的情况确实不算好,她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接下来的事只能看她自己了,今天开始可以有每天两次的探视机会,下午可以进去探望她一次,跟她说说话……”   金医生心里其实也是忐忑的。   他太清楚不过许欢的状况,根本没有抱太多希望。   而霍霖深的情绪又依旧让人捉摸不透。   等了许久,他终于走远。   只在转身的刹那,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在衣兜里掏啊掏的,找了许久,“这张纸条是在霍太太的衣服里发现的,或许您会想看见。”   纸条已经皱皱巴巴的,只是因为一直被许欢收在衣服里,金医生才将之留下。   霍霖深缓缓将之打开,便立刻瞧见了上头的字眼。   “到红河路见吴子川,你一个人。否则……”   后面也许还有几个字,但已经被艳红的血迹侵蚀,看不见了。   霍霖深抿紧了唇,视线落在那些字迹上头,许久没有说话。   金医生见他神情似乎有些凝重,便探过头去瞧了一眼,“这张纸条有什么特殊性么?”   “嗯,金医生,我太太就麻烦你照顾,病房外会一直有人守着,没有我的话,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包括其他医生和护士。”   “好的。”   他一向好说话。   霍霖深这才离开走廊。   “陆良明,是我。你现在在哪?”   “一个小时候,老地方见。”   陆良明瞧见那张纸条的时候,还愣了下。   上面的字迹虽然有些模糊,可隐约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他瞪大了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出来写这东西的人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直接自己就用手写了?”   “或许她有自信在事后逃掉吧。”   霍霖深眯起了眼睛,默默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让良天一起走一趟吧,我不想再节外生枝。”   “行。”   陆良明给弟弟打电话。   偌大一个陆家,除了已经退伍的陆家老爷子之外,便只有陆良明还算活跃。   而红城很少有人知道,陆家真正继承了老爷子军人传承的,是他才刚满20的弟弟。   三人是直接赶到陈宅的。   陈云姗早有预感,她这一日花了许多心力,却仍旧联络不上秦绍,甚至没有他任何消息。   其实到第二天早上秦绍仍旧没有主动给她电话,陈云姗便已经猜测到了。   他大概是出了事。   “二叔,你应该知道的,假如秦绍出事,我定然讨不了好。现在他下落不明,我只能先离开红城。”   “我想等他出现之后,一定会联系我,到时候我再……”   陈云姗简单收拾了东西,正准备离开。   可不知为何,一向对她唯唯诺诺的二叔,竟然一句话没有。   她回头,便发现了陈英一直站在阳台上,也不知看着哪里。   “二叔?”   陈英这才有了反应。   他缓缓回过头,手里的香烟还散着余味,飘荡在空气中,让人格外不舒服。   陈云姗下意识皱起眉,她直觉哪里不对,可一下子却也说不上来。   直到陈英重重一叹,用她无法理解的,带着愧疚的神情望着她。   tang“云姗呐,你可别怪二叔,二叔也是不得已。”   “他们马上就要到了,我把你拦下,至少还能保住陈家的家业。若是放你走了,我们陈家几十年的产业,就全都毁了!”   陈云姗蓦地瞪大眼睛,双手紧紧拽在一起。   她努力深呼吸,尽了最大力气让自己保持冷静。   很好。   “二叔,你应该知道,我才是继承人。如果我立下遗嘱,把手里所有股份和产业全都捐出去,到时候你什么也拿不到。”   “而现在只要你放我走,我可以保证在我安全之后,立刻做好文件,把股权让渡给。”   她笑了笑,脸色青白,“你了解我的,我不缺这些东西。秦绍在国外送给我的东西不少,我以后也不会再回来的。”   陈英脸色变了变,似乎是在动摇了。   他等了很久,考虑了一遍又一遍,可仍旧不愿下决定。   陈云姗便重重呵斥了他一阵,“我警告你,二叔。我爸爸临死之前拜托你照顾我和妹妹。现在妹妹已经死了,你还想再让我去坐牢么?”   “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我爸妈!”   陈英骤然一怔。   陈云姗便抓住机会,提了行李往门外走。   她早已心慌意乱,此时甚至没有多加思考,便直接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正好,门外已经有了人。   身后传来陈英的轻声叹息,“晚了啊,云姗……”   “大哥那边,我以后自会找他交代。但你做下的事,总是要还的。”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霖深……陆良明,你们什么意思?”   “陈小姐,我是红城南区分局的陆良天,您因教唆杀人等罪名被起诉,请跟我们走一趟。”   陈云姗记得他。   这张和陆良明完全不一样的脸,他是自小在军区里长大的,昔日陆家老爷子还未离开部队,便将小孙子带在身边。这一带,就是十六年!   十六年后,他已经和陆良明大不一样。   身上尽是军人的狠厉和坚毅,完全看不出十六岁的年纪。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没有证据的事怎么说都成。”   陆良天挑眉,“正因为没有证据,我才会来。否则你以为霍大哥和我哥,会愿意欠我人情?”   他笑了下。   陈云姗只觉一阵恶寒。   而一旁的陆良明早已瘪着唇,连看也不愿意多看自己的弟弟一眼。   他只附耳在霍霖深耳边轻声说话,“我早就跟你说过,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找他。这小子的人情,以后要怎么还?”   “慢慢还。”   霍霖深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陈云姗一眼。   如今那张艳丽的脸庞依旧,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情绪。   他垂眸,“小天,动作快一些吧。这件事办妥了,你要的飞机,下个月就帮你买。”   “还是霍大哥大气,就这么说定了。”   陆良天眼睛发亮,没有再多说话,只需一个细小的动作,便有人上前将陈云姗制住。   “等等,没有证据,你不能随便抓我!”   “呵……我的名字就是证据。走吧,有什么事到审讯室了再解释。”   他嘿嘿一笑,喜滋滋地拉着陈云姗走远。   临走时,还不忘和霍霖深打个招呼,“霍大哥,我虽然才刚回来,但是爷爷发了话短期内不许我再回去。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算了吧,让你抓个人就是一架飞机,谁还敢有第二次。”   陆良明忍不住吐槽,立刻换来自家弟弟的“恶毒”目光警告。   他连忙挥手,“行了,你赶紧走吧。”   ☆、第二百零四章 父子?谁和谁呢   好在霍霖深已经习惯了这两兄弟的相处模式。   见陆良天已准备将陈云姗带走,他也总算了了一桩心事,便也跟着要离开。   可刚走出几步,就听见一道声音,“谁允许你们走了!”   警车发动之前,有一辆黑色加长房车停靠在陈家外。   男人下车时,便用短短的一句话,将所有人堵在了门口嗄。   几人便都停下来望着前方的男人。   那两鬓已然泛白,却仍旧精神奕奕的男人弛。   身上穿的戴的,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连同那价格高昂的房车,一起停留在路口。   “陈家的丫头犯了什么事,让陆家的人两个小子亲自来捉人?”   “霖深,你就这么对待你弟弟的未婚妻?”   霍霖深站在原地,深黑的眼眸扬起,笔直落在中年男人身上。   单单只对视一眼,他身上的狠厉气息便再也收不住。   十几年来,所有的愤怒和不甘。   所有的埋怨和苦涩,都在瞬间汹涌而上。   他只觉头顶发热,再也没有思考的能力。双手紧紧握住在身侧,眼睛几乎在瞬间泛起红色。   “霍启正!”   霍霖深一字一句将这个名字吐出来,每一个字眼几乎都从牙缝里发出,带着深切的愤怒!   “哟,十几年没见了。怎么还有儿子就这么直呼父亲的名字?我也是真是长见识了啊,霍家的家教就养出了你现在的德行?”   女人的声音格外尖锐,从空气里经过,最后落在霍霖深耳朵里。   后者轻哼了一声,等了许久也不曾平静下心绪。   他漠然扫过,“既是霍家家教问题,与你有何关系?”   “爷爷有遗言在先,你已经不是霍家的人,你的名字,不会出现在霍家的祠堂里。而你,也不被允许拜祭霍家任何一个人。”   “霍启正,你如今出现,我倒很想知道,究竟为何?”   中年男人笑了笑,眼睛里除了冷漠之外,没有任何情绪。   他漠然扬起手,“不论我还是不是霍家的人,我都是你父亲,血缘关系,谁也改变不了。”   “我出现在这里,自然也没有别的意思。这个女孩你们将她留下,她是绍绍的未婚妻,我这当爸爸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带走。”   “否则事后,他会埋怨我的。”   所有人都能看见他此时的眼神,原本的冰冷和漠然,在提及秦绍的时候终于带上了温度。   若是以前认识他的人在,怕是不会相信这个人,也会有温情的时候。   霍家霍启正,是出了名的残忍。   为了情人,他不惜抛妻弃子,离开家门。   为了自己的未来,甚至在离开时,卷走了霍家大部分财产和机密。   昔日的霍启正,差点连累霍家一蹶不振。   霍霖深和陆良明当时都还年幼,可那一场危机依旧印刻在每个人心底。   一旁的陆良天见气氛似乎不对,挠了挠头,“哎,你们聊完了没有?我可不管,总之陈云姗我是一定要带走的,飞机你必须给我买……”   “我帮你买两架,你将她放下。”   霍启正轻声转过头,目光温暖,“你大概不太记得我了,但你哥哥是认识我的。陆老爷子最近这几年没少折腾你吧,不如你干脆跟着我,飞机你想要多少都不是问题。”   “真的?”   陆良明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一拳挥过去,“你这小子,有没有节操?”   “我就问问,怎么了怎么了,你还想打我不成,你敢么?”   陆良明悻悻然收起拳头。   他确实不敢……   好在陆良天也算识趣,并未与他继续斗下去。   只是冲着霍启正耸耸肩,轻声说道,“真没办法,你瞧见这人了没?是我哥,我哥发话了,给我再多飞机我也不敢要啊。”   “谁让我从小就听话呢。”   陆良明嘴角抽搐了下,他还记得从这小子到十岁开始,自己就已经打不过他了。   可怜自己白白大他那么多岁数,自小受欺负的却是他好么?   “不过霍大哥,你瞧,这又是一个人情了不是?再要一辆飞机我是不敢,不过我刚回来,爷爷只给了我一辆老爷车,不如……”   霍霖深默默撇了他一眼。   后者便悻悻然住了嘴,义正言辞,“别的不说了,你们俩的车子快点开走。拦在这里可是妨碍公务。给你们五分钟还不移开,别怪我不客气。”   “你有什么证据,就要求云姗配合调查?”   陆良天嗤笑,“你说话真逗,要是有证据我还会说配合调查么?直接抓走不就好咯。”   他挥挥手。   没给霍启正多考   tang虑的时间,便已经开始看腕表。   “计时开始,倒计时300秒。”   秦园园嘴角抽搐了下,她突然对这一路都笑吟吟的年轻人有些戒慎。   明面上他还是那副老好人的模样,可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秦园园于是附耳在霍启正身边小声说道,“不然还是让他带人离开吧,只要云姗没犯大事,也不要紧的。咱们当务之急还是把绍绍找出来。”   “陈云姗,你知不知道绍绍人在哪里?”   陈云姗愣了下。   她确实不知。   只是事到如今,她死来想起去,便干脆咬牙点头,“我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但至少知道他在哪里消失的。而且我相信只要秦绍有了时间,一定会最先联系我!”   她那样自信。   秦园园和霍启正挑挑眉,似是相信了她。   然而一旁的霍霖深和陆良明,却互相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彼此眼中的嘲讽。   霍启正没有注意到这些。   他拧紧眉,定定望着陆良天,眼神里有些打量的意味,“你也听见了,我儿子现在下落不明。她就是线索,我必须要留下她。”   “如果我说不呢?”   陆良天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才刚回来红城没多久,名声便已经传了开来。   极少有人敢当面开罪他。   “抱歉,五分钟到了。”   他垂眸笑了笑,在衣服里掏来掏去的折腾了很久。等再扬起眼时,刚刚的冷漠已经化作满脸兴奋。   便径直撇开霍启正,走到那辆房车前。   十几秒的时间,他便又迅速离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连眼睛都因为兴奋而瞪大。   “嘿……”   “你又做了什么?”   陆良明吞了吞唾沫,瞧见跟在他身边的两人已经迅速退远,便自动自发地站到远处。   而霍启正和秦园园面面相觑,也跟着走远。   两人刚走到陆良天身边,突然便听见身后一道陌生的声音。   “砰!”的一下。   声音不大,可当他回头,便只看见自己那辆价值不菲的房车被一片通红的大火吞没。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整辆车便被烧得只剩下框架……   他愕然站立原地,扬起的指尖抖动了下,“你,你简直是……”   “我怎么?已经警告过你了好不好。做人要说话算话,我那么严重地警告你,难道你当我在开玩笑?”   “好了,赶紧带着犯人回去,之后还得去试飞机呢。”   霍启正握紧拳头,那一丝不苟的发型也因为刚刚的意外而变得凌乱。   “这件事我记下了,携带危险物品,又公然毁坏我的车,你做好诉讼的准备吧!”   已经上车的陆良天闻言,一掌拍在车窗户上,探出个头来。   “什么危险物品?那只是一点硝酸甘油和其他化学物混合在一起的小东西而已。你让人来查,有半点不对,我直接吞下!”   “哼,谁不知道我一向奉公守法,从来不做违法乱纪的事。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我哥。我呀,自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陆良明嘴角抽搐,却仍旧还是点了点头。   他是不违法乱纪来着,因为他总有法子找着空隙,让人管不到他头上。   哪怕犯了错,也总有法子脱身。   至于品学兼优,当然,一个根本没上过正规学校,没有好好上过一堂课的人。自己说自己品学兼优当然没问题,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都成!   ☆、第二百零五章 妈妈,你说了要给我生弟弟的   霍启正本还想再说什么,可视线一移动到那被烧到只剩下残骸的车子,到嘴边的话也被生生吞了回去。   “看来你们早有准备。”   “不,是你太自不量力。”   霍霖深冷哼一声,再也没有多说,便径直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他或许是离开红城太久了,很多东西早已忘记弛。   而刚走几步,霍启正便接了个电话,神色变得越发凝重。   见霍霖深要走,连忙叫住他,“你等等!嗄”   “绍绍的人告诉我,他最后是去参加了你的婚礼才失踪的。在红城恐怕没有人比你更容易去找一个人,至少你要帮我找到他。”   霍霖深挑眉,眉眼都是冷厉。只是他依旧背对着霍启正,没有让对方看见自己面上的嫌恶,“我凭什么?”   “他是你弟弟!唯一的弟弟!”   气氛骤然静默下来。   霍霖深站在车子旁边,许久没有说话。   他只缓缓扯开唇笑了一下,哪怕冷风吹过,将发丝吹得凌乱。   哪怕他已经疲惫至极,却也不曾在霍启正面前露出半分。   “弟弟么?”   他喃喃自语,只觉可笑。   “不过是一份血缘关系,也许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弟弟。他算什么?”   话音刚落,他便已经上车。   陆良明坐在驾驶座,两人依旧那样有默契。   几乎是在他刚上车的瞬间,便已经发动汽车离开。   秦园园和霍启正仍旧在原地,可以代步的车已经毁掉,司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两人面面相觑,秦园园脸上已经布满担忧。   “我突然有点担心绍绍的安危。你看霍霖深刚刚的样子,根本不会帮我们找绍绍。启正你赶紧联系下你在红城的朋友,我这两天一直心神不宁的,绍绍可别真出了什么事。”   霍启正点点头,“陈云姗说她知道一些消息,晚些时候,我们进去瞧瞧。”   他眯起眼睛看着已经远离的车子,心里早做好了打算。   陈云姗他们终是会护着,只是瞧着她刚刚的模样,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既是如此,那便让她在里面受点苦,再去拉她一把吧。   ——————   “他们俩,你怎么看?”   车上,陆良明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旁边的男人靠在椅背上假寐。   “秦绍失踪不到两天,他便千里迢迢地从国外回来。回这个十几年不曾踏足的地方。”   霍霖深依旧是那副表情,狠厉阴险,在看见霍启正的那一刻开始,便像是看着宿世仇人一样。   他恨霍启正,尽人皆知。   怕是从未有人在他心里刻画过这样浓厚的痕迹,从年幼时到如今,那一抹伤痕一直留存在心上,十几二十年了,也不曾消散。   “或许,不仅仅是为了一个秦绍呢。毕竟老爷子前段时间才刚……时机也太巧了。”   霍霖深睁开眼,瞧着前方的红河大桥。   他忽然想起了昔日还不太晓事时,便时常见到父亲和爷爷因为商场上的事情争吵。   爷爷一向强势,哪怕霍启正已经快四十,也不曾让他掌握霍氏的实权。   两人矛盾渐深,霍霖深还记得他们曾有过一次激烈的争吵。   当着他和金莹的面。   想起这个,他不禁抚额,“去医院吧,把这件事告诉她。”   金莹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好在和医生商量,准备让霍渊渊到病房里去探视许欢。   医生在一旁交代霍渊渊一些注意事项,让她尽量与许欢说一些以前的事,但却不要对她有过多的触碰。   “捏捏掌心是可以的么?”   “左手可以,你妈妈右手骨折了,不要去碰哦。”   “好的。”   霍霖深走过来,正好小姑娘准备跟着医生去换无菌服。   她回头就瞧见了男人高大的身躯,连忙扑过去抱着他,“爸爸,我要去看妈妈了,你要不要一起?”   “嗯……可以么?”   “可以,不过时间不能太久。”   孩子还小,原本让她单独进去医生便不放心。   霍霖深任凭小姑娘牵着他的手,默默跟在她身后,只是在进去之前交代了一句,“妈,你在外头等我。有事跟你说。”   “哎,好。”   病房里很安静,除了仪器发出的细小声响之外,再无其他。   父女俩换好无菌服之后,便径直走到了病床旁。   许欢依旧悄无声息地躺在那。   小姑娘哪怕只是瞧着她这副模样,眼泪便开始在打转。   “妈妈,你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tang   小姑娘眼眶发红,喊了她几次还没有得到回应,眼泪便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恨不得能爬到床上去,在她耳边大声喊她。   可许欢仍旧没有半点声息。   男人站在一旁,黑色的瞳孔里被深藏的情绪渐渐显露出来。   他坐在一旁,一手牵着霍渊渊,另一只手缓缓伸出去,将她的左手握住。   指尖点在她掌心里,细细地按了一下。   柔软的掌心不曾给他任何回应,可霍霖深的动作仍旧那样专注而认真。   小姑娘渐渐止住了抽泣,也顺着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许欢的手掌不动。   “电视里面演的时候,如果一个生病的人要醒过来,都是先动手指的。”   她于是乖乖站在原地,从霍霖深手里把许欢的手抢过来,一根根手指掰开,全都捏过一遍。   “可妈妈为什么不动……她睡了好久了。”   霍霖深摇摇头,轻笑。   他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过许欢,眼睛里的悲伤也不曾停止过。   可仍旧那样坚定而认真地瞧着,“大概是太累了,想多睡会吧。”   “可已经睡很久了啊,今天又快天黑了。”   “妈妈从来不睡懒觉的。”   霍渊渊努力强调,早睡早起是好习惯,许欢一直是这样教她的来着。   然而霍霖深只是摇摇头,没有再解释,他默默站了起来,轻声说道,“许欢,你听见了么。渊渊她很想你,你可以放弃我,但不会放弃渊渊的不是么。”   “子川也没事,他已经醒了。医生说他很坚强,那么疼也没喊过一声。你瞧,孩子都比你努力。”   小姑娘想了想,也靠近许欢,细声细气地解释,“你还答应了我的,会再努力给我生个弟弟的……妈妈你不要说话不算话。”   “好吧就算你说话不算话,渊渊也不怪你啦。只要你快点睁开眼睛和渊渊说话……”   门外传来“叩叩叩”的敲击声。   “到时间了,霍先生。”   霍霖深轻“嗯”了声,牵着小姑娘走出来。   小姑娘心里难受,还一步三回头,生怕就在自己转身的这一刻,许欢睁开了眼。   很久,室内依旧安静岑寂。   父女俩出现在病房外,金莹仍旧候着。   “许欢怎么样?”   “还没醒?”   “嗯。”   金医生看出了他们的失落,小声安慰,“她身上的伤太严重了,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再等等吧。今天的恢复情况还不错,再过几天探视的时间就能增长……”   又交代了几句,金医生才离开。   霍霖深打发了小姑娘出去,便和金莹一起走到角落里。   “霖深,你刚刚说有事要告诉我,是什么事?”   男人脚步微顿,突然就停了下来。   他轻叹,气息都敛在喉咙里。扬起的视线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看着夕阳,等了很久才开口,“他回来了。”   金莹全身一震,那已然苍老了的面容,似乎在瞬间多了一抹光彩。   没人能分辨出那究竟是因为何种情绪。   惊讶?   欣喜?   还是愤怒……   霍霖深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难得地多解释了一遍,“是和秦园园一块回来的,因为秦绍失踪。”   “快二十年了吧,他心里早就放心了。你也早该放下才是。”   “趁着这个机会……”   金莹垂下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霍霖深见她没有回应,便不再继续。   他走远,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字眼——“好。”   ☆、第二百零六章 谁是谁的恨之入骨   金莹后来在原地呆了很长时间没有立刻离开。   她对着渐渐落下的夕阳,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   初嫁入霍家时,遭受背叛时。   她已经熬过了那么多岁月,如何会熬不过这一关。   他迟早会找过来的嗄。   金莹早已做好了准备。   是夜回到霍家,而后再离开时,小姑娘瞧着难得精致打扮自己的金莹,还有些讶异弛。   “奶奶?我们要去见谁么。”   “你的爷爷。”   她寻了一件精致的裸色及膝群,牵着霍渊渊离开了霍家。   门外已经停了车。   她远远地站在玄关处,便已然瞧见了那大摇大摆倚在车旁的人。   王叔急忙靠近,“夫人,他已经来了有一会了。”   金莹点点头,眉眼里都还带着笑,“老爷子有遗言在先,不许他踏入霍家一步,你们按规矩办事就好了。”   她低头看了看腕表,“我和小姐现在要去医院,实在不方便接待。请他们离开吧。”   话刚说完,两人便径直走到门外,上车离开。   霍启正看了她一眼,默默跟了上去。   秦园园已经到了医院。   三人是在被封锁的电梯口见面的。   一连快三天,始终没有秦绍的任何消息。而陈云姗在被抓进去之后,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   她笃定了秦绍只要脱险就会立刻联系自己,但霍启正他们想再问其他,却也问不出来。   可唯一知道的是,当时绑架吴子川的人,的确与秦绍有关。   “莹姐姐,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   金莹好似没有瞧见秦园园,默默从她身侧走过。   只是小姑娘有些奇怪,她挠挠头对着秦园园问,“这位奶奶,您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前段时间我们才见过面啊。”   “在太爷爷去世的病房里……”   霍渊渊一说完又摇了摇头。   她想起太爷爷去世的模样,眼眶又忍不住要发红。   甚至如今连子川和妈妈都还躺在医院里。   小姑娘心里可难受了。   “奶奶?”   秦园园此时格外凌乱。   很好,她如今不但被唤作奶奶,还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说记性不好?   于是默默上前一步,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我来这里不是跟你计较那些陈年旧事,我只问你,我儿子在哪?”   “你儿子在哪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日日夜夜跟在自己儿子身边。”   金莹冷笑,“他年纪也不小了吧,怎么,还得劳烦你这个已经当奶奶的人去寻他?”   话未说错。   却正好地戳中了金莹的心坎。   她就是将秦绍看管得太严,这才在外面落了不少笑话。   尤其也导致了秦绍之后叛逆的性子!   原本秦园园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的,可一想到秦绍到此时还下落不明,她心里头那剩下的怨气,也只得按下。   于是拉了拉霍启正。   后者会意,叫住了金莹和霍渊渊,“我回来红城没别的意思,就想带绍绍离开。已经有人看见过,在出事故的当晚,绍绍出现在红河旁。之后走的路线也和许欢的一样。”   “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是你们将我受伤的儿子藏了起来?又或者……根本就是你们绑架了他。”   金莹这一回,连回答也不愿了。   “你儿子也不是多金贵的人,你们家的产业霍家也看不上,至于绑架他?”   她笑了笑,语气中都带着不屑。   而后等了几秒,便面无表情走远,对手里牵着的小姑娘仔细交代,“今天子川从重症病房里出来了,待会多去陪陪他知道么?”   “嗯嗯,奶奶也去。”小姑娘依旧习惯性挑着尾音。   她近来一直不开心,如今听见吴子川渐渐恢复的消息,总算能让她心情好上一些。   金莹点头,依着她的性子,“好,一起去。”   两人走远,然而身后的两人依旧虎视眈眈。   他们被人拦下之后,显然是不死心的。   霍启正‘那张原本还算温文尔雅的脸,此时已经变得格外狰狞。   “我们怎么办?看她的反应,也不清楚她到底知不知道绍绍的下落。我现在越来越担心,该不会绍绍真的出了事?”   “别担心,我们去打听下。”   他拿出手机,给副院长打了电话。   副院长是他多年好友,只是如今医院的股份都在霍霖深手里,他总不便给予太多支持,便跟下边的人交代了几句。   霍启正直接找了住院部的负责人。   “二位请进,您要找   tang什么人,姓名、性别,还有受伤的状态……”   “他叫秦绍,今年二十八岁。我们是想着他可能也经历了车祸,或许受了一点伤……”   “对,如果在医院,一定是和许欢,就是霍太太同一天入院的。”   医生开始在电脑上翻找起来。   他推了推镜框,心里越发忐忑,“您说的秦绍,可是泰山秦,绍兴是绍?”   “是。”   秦园园心里“咯噔”了下。   她瞧见医生骤然沉下的面容,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往下沉。   于是小心翼翼地询问,“是不是受伤很严重?霍霖深把他藏起来了对不对……”   “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他难道还以为真能瞒住我们么?等见到绍绍,一定要让他亲口指证霍霖深绑架……”   “不,您等等。”   医生起身,将电脑转了个方向。   他四下瞧了瞧,小心翼翼的,“虽说是副院长让我协助你们,但这事终究有违保密机制。何况,您二位要找的人现在在……”   “在哪?”   “太平间。”   ————————   秦园园只觉得天都要塌下了。   她从听见那三个字开始,脸色便已经苍白到快要无法辨认。   哪怕秦绍失踪了两三天,哪怕她曾怀疑过秦绍可能经历了一起车祸,却从不曾想到会失去他。   而在太平间里,已经被封存两天的尸体甚至不太能辨认出模样。   那显然是被汽车碾压过,早已变形到几乎看不出人形……   独独那张脸,还隐约能认出清秀的五官。   “他在车祸现场就已经当场死亡,带回来时就已经是这副模样。这几天霍先生也一直在配合我们寻找他的家属,但因面目有损,辨认困难,这才……”   “如果您确定是家属,请出具证明,就可以带走尸体了。”   医生已然尽职尽责地解释了个清清楚楚。   而秦园园早已崩溃得不成样子。   她伏在上头,在瞧见那张脸之后,眼前骤然一黑,晕了过去。   ————————   “绍绍……”霍启正只觉得腿一软,快要站不住了一样。   他等了许久,这才换过劲来。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儿子怎么会突然……”   在一旁陪同的医生迟疑了下,轻声解释,“抱歉霍先生,我们知道秦少是遭遇了车祸,但具体情况医院并不清楚。医院只负责治病救人,详细经过不在我们知悉范围内。您如果对事故有所怀疑,可以去警察局询问。”   “对了,当天在场的还有其他几人,不过大多重伤,目前没有办法接受询问。”   医生几句话,总算打发了过去。   等到霍启正带着秦园园离开,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返回时,在路上遇见了人。   “他们见到尸体了?”   “是。和霍先生想的一样,两人都崩溃了。他们的情绪一直很激动,短时间内恐怕很难恢复。只是现在就让他们知道了秦绍已死,怕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得安宁。”   文鹏轻叹,拍了拍他肩膀。   “再瞒,也瞒不不了多久。老板的意思是,能让他们有多痛苦,就多痛苦。除了秦绍的事情之外,霍启正也在谋划其他的东西,现在儿子惨死,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应该足够让他们俩做一段时间噩梦了。”   他跟了霍霖深许多年,很少见到对方那样阴沉的样子。   对于这个父亲,霍霖深是早已恨之入骨了的,从年幼时带着的恨意,一直伴随着他走到今天,始终不曾褪去。   ☆、第二百零七章 欢欢,你的梦里有没有我   很快,霍启正和秦园园便出现在三楼。   整个楼层如今还有一小半处于封闭状态,平时很少有外人进出。   他们是带着尸体上的楼。   秦园园已经整个崩溃过一次,等了很久才恢复过来。如今也不过是一份要替儿子报仇的力量支撑着她继续往前。   她眼眶通红,面目狰狞。   远远瞧着,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优雅贵妇模样嗄。   而霍启正相对她而言则要镇定许多,表面上竟看不出情绪的波动,只是那已然有些发白的发,终究显露出了他的脆弱。   哪怕再强悍的男人,已至中年,突遇丧子,都是无法弥补的伤痛。   金莹站在两人面前,视线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一阵。最后落在那被白布覆盖了的尸体上。   耳边是秦园园的哽咽声,金莹听着,竟忽然生出一股可怜她的情绪。   “两位,有事?”   霍霖深就在病房外,见到两人来势汹汹的模样,面色竟无半分波动。   “什么事你应该清楚。霍霖深,事到如今,你还想装模作样?”   秦园园一开口便尖锐至极,她此时早已失去理智,只恨不得直接扑到霍霖深身上,扒皮也好,抽血也罢。   他越惨,她便越开心。   “我的儿子变成这样,你敢说你不知情?”   霍霖深挑眉,被这般质问,他面色竟也没有太多波动。   反而是金莹忍不住,差点跳起来,“秦园园,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儿子有必要在你面前装木作样。一个靠勾引男人来达到目的下贱女人,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儿子?”   金莹是恨秦园园入骨的。   或者说比起她,更要恨此时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霍启正能感受到他们的注视,却没有立刻说话。   那张与霍霖深有几分相似的坚毅面庞,此刻竟也染了些许悲凉。   秦园园与他对视一眼,而后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而霍启正嘴角抽动几下,面无表情地垂眸,将覆在尸体上的白布掀开。   一张变形了的脸。   小姑娘尖叫一声,差点当场就晕过去。   她刚刚一直在吴子川的病房里呆着,后来因为外面的吵闹才走出来看看。   却不料刚踏出房门,便瞧见这一幕。   好在霍霖深及时将她抱入怀里,柔声安抚,“别看。”   他的脸色到此时,终于阴沉了几分。   连一向平稳的声调,也有了些许波动,“你的行为吓到了我女儿。”   “霍霖深,秦绍死了,你明明一直都知情,瞒着我们不说。现在就只关注你女儿是不是被吓到了么?”   “是。”   他挑眉,薄唇拂开一个淡淡的弧度,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一般,那淡漠的模样总让人不自觉生出一股疏离感。   许久,幽暗的眸才闪烁了下,轻声说道,“你儿子的死活,与我有何关系?我知道他的下落,知道他是尸体在何处,但为何要告诉你们?”   “两位大概忘记了,当年离开霍家时,先要断绝关系的人,不是爷爷,也不是我。”   从一开始,霍启正和秦园园相恋便另有图谋。   那一次背叛,除了毁了金莹和霍霖深之外,甚至还带走了霍家当时的部分机密和财产。   霍启正做事,从来都够狠。   秦园园一时语塞,竟也答不上话。   还是霍启正等了几秒,扬起眼瞧着霍霖深,“他不是别人,是你弟弟。”   “逝者已矣,我没有追究你告知与否的意思。但绍绍的死不是意外,我需要一个交代。”   他是笃定了秦绍的死与霍霖深有关。   至少,他是知道一些什么的。   最近几天调查之后,秦绍除了和陈云姗接触之外,与其他人并无密切关系。   而出事的那一日,正好许欢发生了车祸,正好,霍家封锁了所有消息。   “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或许等你的妻子醒过来,她会知道一些东西。”   霍启正一副好商量的样子,却不知当他提起许欢这个名字时,便已触犯了霍霖深心底最深的那块。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身边的金莹就冷笑着反驳了回去,“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先不说许欢的事故和秦绍有没有关系。单单你的要求就不可能答应。”   “谁说你这死了的儿子和霖深有关系?谁说是他弟弟?或许你忘记了,霖深唯一的弟弟,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死在他父亲离开那晚。”   金莹笑了笑,打扮得体的面上,是说不出的怅惘和沧桑.   “霍启正,你不回来便也算了。既然回来了,当年的事我还真想跟你算一算?老爷子不在,可我   tang还活着,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就一辈子不会有人知道吗?!”   气氛一时紧绷。   霍启正脸色骤然变得凝重起来,那放在身侧的双手也被握紧。   他偷盗霍氏机密文件离开,在当时并未被追究。   但时隔多年重新被提起,却让他忍不住想起当时的憋闷。   于是狠狠咒骂道,“我做的事都是对的!爸爸压了我一辈子,我不自立门户,永远都会被他压在下面。”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今天把话撂在这,你们最好是和绍绍的死没有关系,否则……”   “否则,你又能做什么?”   霍霖深嘴角轻挑,将小姑娘放了下来,“这里是红城,是你离开了十几年之后的红城。”   “两位,最好带着你们儿子的尸体走远些,否则怕是要让人请你们走了。”   “你……”秦园园气得说不出话来。   可她也知道,自己无凭无据的根本无法指认谁。   除了因霍霖深的故意隐瞒而大闹一场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她张张嘴,见几人走远,便想说什么。   可手臂却被人紧紧握住,“圆圆,我们先回去。”   “可……”   “绍绍的事故有蹊跷,先验尸,等事情查明了,他们想赖也赖不掉。”   霍启正总归还算理智,思索许久还是决定离开。   正前方,小姑娘在吴子川的病房里,却还探出了头瞧着他们。   “他们走了……”   “嗯。”   霍霖深没有多加理会她。   他此时脱下了外套,正朝重症病房里走去。   小姑娘摇摇摆摆地跟在他后头,“爸爸,你要去看妈妈吗?”   “我也去好不好?”   金医生听见对话,连忙将小姑娘拦住,“这可不行,你今儿已经进去过一次了。等明天吧。”   “哦。”   霍渊渊最害怕医生,她曾因自闭症在医院呆过很长时间,天生的对穿着白大褂的人有畏惧感。   于是只能瞪大着眼睛望着霍霖深走进去。   病房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消毒药水仍旧刺鼻,伴随着这样的寂静,总让人心底烦闷。   他径直向前,一如前两天般站定在病床前方。   “我来看你了,许欢。”   连他自己也没料到,说出这话的时候,鼻尖竟有些发酸。   只一秒,他便将那抹酸意抑制住,默默蹲下,握住了她的手。   黑发有几缕凌乱,垂落在额角,遮住了些许视线。   可那深黑的眼一动不动地瞧着她,里面盛满了的温柔,像能将人整个吞没下去。   他总是在勾唇浅笑之间,便引人心动。那浓眉的眉向上挑起细微的弧度,有如印刻在暗夜里的星,闪烁迷人。   “他回来了,为了他儿子。或者,为了已经没有爷爷的霍氏。”   “秦绍死了,他大概很伤心。只是他的伤心与我也没有关系,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他伤心,竟也没有觉得舒畅。”   他自嘲地笑了笑,双手紧握住她的,“大约只有你醒来,我心里才舒畅些。”   许欢只觉得耳边很吵,可那些嘈杂的声音毕竟没有惊扰到她心里晦暗的角落。   她隐约想起了那一场车祸,想起了她一脚踩下去之后,车轮下卷进去的人……   独独记忆深刻的,便是最惨烈的那一幕。   霍霖深仍旧在与她说话,说以前的事,说未来的事。   ☆、第二百零八章 要不是你从中挑拨,他绝不会做无用之事   “你曾说过,最大的梦想就是渊渊的那幅画。想以后有我,有渊渊、有所有人……你问我那样很贪心是不是?”   “欢欢,渴望幸福不是贪心。”   他心里的闷疼感终于忍不住,情绪往上窜,很快便要抑制不住。   顿了几秒,他在那柔软的掌心上写了几个字,将通红的眼垂落,声音嘶哑着开口,“我还未曾告诉过你我的梦想。”   “甚至还没有给你看过我画的画……如果没有见过,你会后悔的。弛”   谁也不知道许欢能不能听见,可他仍旧每日坚持过来,直到探视时间结束。   每一天的时间,其实他都像在自言自语。可就算如此,也并未有怨言嗄。   “今天怎么样?”   离开时,金医生问了一句。   男人摇摇头,笑容里带了些苦涩,“还和之前一样。”   “这是正常现象,您太太的外伤太过严重,加上又大量失血。现在至少生命体征未稳定了,只是也还需要时间复。”   “如果恢复得好,再过几天或许能醒。像您和小姐这样坚持与她说说话是很好的,说不定能加快病人恢复的情况。只是、精神方面,仍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多谢了。”   霍霖深点头示意,脱下无菌服朝外头走去。   他没发现,重症病房里的女人,在他离开之后,眼角竟渗出细微的晶莹。   ————————   陈云姗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从被陆良天带进来之后,便一直被晾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   周围有人虎视眈眈,刚一进去便将她身上值钱的首饰全都抢走。   她费了不少心思才将那几个女人安抚下来。   而就在她等了一天多之后,才终于等来了秦园园和霍启正。   “伯母,您快想个办法让我出去吧。陆良天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犯罪,他无非是想找个理由把我关起来而已。”   “他想折磨我,或者就是想将我留在这里,让我接不到秦绍的电话。这样下去……”   “陈云姗,你以为绍绍现在在哪里?”   她还未说完,便忽然听见耳边传来秦园园的声音。   陈云姗怔了几秒,连忙将那些急功近利的心思收起来。   “秦绍他现在应该、应该是受了伤在某个地方养伤吧。或者另有不便的地方,不方便联系。我想只要再等两天,他一定会……”   “他死了。”   这一回,开口的人是霍启正。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声音很轻很稳。   若非看见对方眼底的愤怒和强烈的悲哀,陈云姗该是要不相信的。   她努力扯开唇角,用力笑着,“伯父,您可别跟我开玩笑。”   “玩笑?”   霍启正突然起身,重重一拳拍在桌面。那粗砺的指腹反手指着他自己,模样格外狰狞,“你好好看着我,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你最好立刻给我说清楚,绍绍究竟是怎么没的!你和他回来的这几天,究竟计划了什么东西!”   “谁害死的他?”   陈云姗全身发抖。   她瑟缩成一团,说不出话来。   那已然苍白的脸上,早已没有任何光泽。   余下的便只是失心疯一样的喃喃自语,“秦绍死了?呵,他死了。那我怎么办,他死了,我怎么办?”   霍启正自然不会顾及她此时的状态,他没有任何犹豫的,便狠狠拽着陈云姗的手,将人从里面拖了出来。   “人都死了,你说怎么办?”   他气急败坏的,手里上没留余地。   陈云姗几乎是被整个人拖出去的,手臂刮在栏杆上,显出一道尖锐的血痕……   她忍不住发出惊呼声,可非但没有惹来任何怜惜,反而只是重重的一股力道,将她甩在地上。   背脊触碰到冰冷的地板,陈云姗瑟缩了下,眼睛里布满惊恐。   “算了,别在这里,我们先出去再说。”   秦园园瞧见周围的人看过来的视线,终于还是决定先离开。   她一边劝着霍启正,一边吩咐陈云姗跟上。   后者恨不得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哪怕手臂上有伤,也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离开时,撞见了陆良天。   “哟,您这是要带走我的犯人?”   他挑眉,斜斜靠在墙壁上,手里头还拷了个人。   霍启正双目通红,瞧见他这模样时,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见状便随手扔出一张纸。   上头有局长盖章过的保释文书。   “看清楚了。”   陆良天耸耸肩,只随意看了他一眼便默默让开了路。   一旁的人小声   tang提醒,“二少,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嗯……答应霍大哥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哎,还差几个小时,无所谓啦。对了,我的飞机今天是不是该到了?”   “……”   ————————   陈云姗被半死不活地拖了出去。   从知道秦绍出事的那一刻开始,她脑袋里便开始闪烁着两个大写的字——“完了!”   她从来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和秦绍曾计划过什么,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去打听吴萧楠如今的情况。   如今在车上,秦园园看她的眼神,活像要将人一口吞下!   “绍绍说要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他怎么连这么几天的时间都等不了,非要急急忙忙赶到红城。”   “原来都是因为你?陈云姗,你究竟给绍绍灌了什么**汤,让他甘愿为了你去死……”   陈云姗哆嗦着缩在角落,“他不是为我而死的。”   “他明明说好了事成之后在家里等我,我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回去之后就再没有见过他。”   “伯母,当时吴萧楠已经绑架了吴子川,许欢看见了纸条之后,依她的性子肯定会去……”   “秦绍为什么会卷进去我真的不知道!”   她神情凌乱。   陈云姗料过所有后果,独独不曾料想过秦绍会死。   好像有一道闪电突然从头劈下,夺去了她所有呼吸。   秦园园自是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辩解,她便只重重将人甩开,满脸的不敢置信,“你们的目标,是许欢?”   她的语调那样轻柔,旁的人不知道,只当她语气温柔,此时心情愉悦。   陈云姗也跟着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   可却不料,因为这一点头,就让秦园园暴怒!   那一瞬间,她便好像立刻失去了理智,整个人陷入狂乱的境地,张牙舞爪的,像要杀人。   “许欢、许欢,你心底终究还是嫉妒那个女人。终究还是最恨她,所以你才想利用绍绍为你报仇?”   随着秦园园的叫嚷声,那尖锐的指甲狠狠划过陈云姗的手臂和脸颊,夸张的声音在整个车子里回荡。   “贱人,都是因为你,才会害死我儿子……”   “许欢跟他无冤无仇,他何苦针对那个女人!要不是你从中挑拨,他绝不会做无用之事。”   “陈云姗,你还我儿子……”   那令人恐惧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陈云姗觉得自己好像要呼吸不过来。   她没有办法避开,只能伸出手遮住脸,想借此挡住一些伤害。可即便如此,也仍旧避免不了被她划伤。   偏偏,她不敢激烈反抗。   霍启正就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地望着秦园园施暴,没有上前,却也不曾有阻止的意思。   那原本还算平和的目光,如今布满阴厉之色。   陈云姗心灰意冷,她知道他们不会放过自己。   等了很久,等到手臂上的划痕太多,尽都火辣辣的发疼时。陈云姗终于听见了那救星一般的声音。   “我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霍启正眯起眼,打量了她一遍。   她自然不会有二话,立刻点头。   “秦绍的死,我想定然和许欢、霍霖深脱不了关系。只要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霍启正嗤笑,视线在她身上绕过,最后停留在陈云姗那苍白的脸上。   只是他不曾立刻开口,而是默默拿出一支烟,指节在上头敲了敲,而后才拿出打火机将之点燃,在车内就吞云吐雾起来。   ☆、第二百零九章 以色侍人,交易   等了几秒,他又轻叹一声,皱着眉,情绪带着怅惘之色,“绍绍是被车碾死的……身体全都变形,几乎是当场死亡。法医鉴定过了,在碾压之前,他身上已经有几处骨折,但致死的仍旧是后一次。”   “原本就有伤的意思你应该清楚,他或许已经动弹不得,或许昏迷了过去,又或许还是清醒的。却有人生生从他身体上碾了过去!”   “你得去把凶手找出来,让绍绍在天之灵得到安慰。”   陈云姗蓦地瞪大眼睛,“凶手?”   她喃喃自语,像入魔了一样。   这几天发生的事开始在脑海里窜连,她没有给自己过多的思考机会。但却已经想起了霍霖深近来的态度……   于是骤然瞪大眼睛,死死掐紧了座椅背,“是许欢……一定是许欢!除了她不会有人对秦绍下手的。”   “有证据么?”   轻飘飘的几个字飘落。   让陈云姗刚刚升起的兴奋,又瞬间褪去。   她摇摇头,苦思冥想,“那天秦绍本不该在现场的,他或许是不放心所以没有立刻离开。”   “可我知道的是,霍霖深和梁琛都是之后才赶到现场,在那里的人只有许欢!”   霍启正开始咀嚼许欢这个名字,最近已经听见过太多次了嗄。   他看向秦园园,后者也不曾向他提起过这个人。   “那个女人,有那么大的胆子?”   陈云姗连忙点头,脑袋不要命似地重重往下点。   “她原本就是个胆大包天的女人,以前就会勾引男人。又将老爷子哄得服服帖帖的,答应她嫁给霍霖深。许欢这个人,为了自己的孩子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再说霍霖深原本可以继续藏着秦绍的消息,至少可以不这么快让你们知晓。可他既然敢透露出来,就是知道没有证据……”   “我想事故当时的车子他应该已经毁掉了,就算秦绍真的是许欢杀的。但以她现在仍旧昏迷的情况,在没有决定性证据的前提下,我又能做什么呢。”   她笑了笑,牵动了嘴角的划痕,疼得撕心裂肺。   陈云姗忽然升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原来自己费尽心机这么多年,最终的赢家仍旧是许欢?   “不,能做的还有很多。”   霍启正扯开唇角,面容突然变得慈祥了许多。   他没有去看陈云姗,眼睛一直瞧着前方车水马龙。目光里似有迷离,又带着许多说不出的悲伤情绪,“绍绍是我的命根子。他的死,总得有人负责。一开始让他和红城牵扯上的人就是你,引他回来的人,还是你。”   “如果能抓到真凶也就罢了,如果抓不到,我想绍绍在下面,也会很想看见你。”   他那样轻描淡写的,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   陈云姗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十根手指互相纠缠着,以此掩饰内心的紧张,“可我现在仍旧在观察中,甚至没有办法单独行动……我能做的有限。”   “不,我相信你会努力的。为了活下去。”   话音刚落,车子便停了下来。   陈云姗顺着他的目光往窗外看去,便只瞧见了一片熟悉的地方……   “红城医院。”   “你应该对这里很熟悉才对,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都在这里。陈小姐,希望你能努力些。”   陈云姗点点头,再也笑不出来。   而在她下车之后,霍启正和秦园园便已经离开。   她独自站在医院门口,身后还有人跟着自己。   突然间,她想到了秦绍,想到了吴萧楠,只要他还活着,许欢便逃不掉。   好在,陈云姗总算不傻。   她打听到了吴萧楠所在的地方。   他原本身上就有命案,一直在被通缉当中,加上这次又是绑架犯的主谋,有吴子川的指认之后,人是跑不掉的。   因此被单独安排在一间病房里,并且经常有警察看守。   陈云姗进不去。   她知道自己的所有行踪都会被监视,可即便如此,仍旧寻到了吴萧楠的病房外。   “这位小姐,不管您是他什么人,现在都没有探视的权利。何况他现在仍旧昏迷不醒,你就是进去了又能做什么?”   还在病房外,陈云姗就被人拦了下来。   她张嘴想解释,可半天也说不通。那人铁了心的不许他进去。   等了一会,终于听见身后有人说话,“怎么回事?”   主治医生经过,上下打量了一下陈云姗。   后者也瞧了他两眼,只觉得这中年男人看起来有些颓废。   他是红城医院的老人了,在这里工作的时间都快要到十五年,可如今已经四十好几了仍旧没有评上教授。   如今所有人都在开会,研究三楼那位病人的病情。   独独是他,被安排到这里照顾吴   tang萧楠——一个已经定罪了的犯人!   “医生,我是里面那人的弟弟。请问我弟弟他现在怎么样?你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他。”   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道清雅舒适的声音,曹庆笑了笑,细细瞧着陈云姗。   他眼睛变得发亮,那镜片后的目光竟在瞬间闪烁了几下。   于是偏过头去问,“你是?”   “她自称是病人的姐姐,谁知道呢。”   吴萧楠的罪名几乎不可否认,只不过因为他至今昏迷未醒,这才将人安置在医院里。   如今只等她醒过来,待身体尽快恢复之后,便会将人移送警察局。   曹庆眯了眯眼,“既是没有办法证明,那就……”   “别!医生,我真的是他姐姐。是他最在乎的人!你不是说他至今没有醒么,如果我进去陪他说说话,也许能有帮助呢。”   “倒是有道理。”   陈云姗见曹庆似有松口的意思,连忙抓着他的手解释,“我知道我弟弟可能是犯了错,但无论如何,都得等到他清醒是不是?”   “的确如此。”   曹庆笑了笑,像是要同意的样子。   陈云姗觉得有了希望,又抽泣了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可等了一会,却并未立刻听到答案,反而是一只手被人反握住,顺着手掌渐渐爬到了她手臂上。   “哎呀,我看你的手也受了伤,这是在哪里刮伤的吧。不如先去我的办公室,让我帮你上个药,等会再一起进去探望你弟弟。”   “曹医生,没有上头的指示,外人不能随意进入。”   可曹庆显然没有理会他们的提醒。   他径直握着陈云姗的手,附耳在她身边解释,“放心,这几天从来没有人过来过。待我帮你上好药,待会你扮成护士跟在我身后就是了……”   陈云姗想将手抽回来,恨不得就这么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真正的恶心至极!   可偏偏她此刻只能依靠这个人,吴萧楠她是一定要见到的。   若是他能醒来最好,若是醒不过来……   陈云姗的脑袋开始飞速运转起来,假如吴萧楠永远醒不过来,那么不管是绑架吴子川还是许欢的车祸,都将与她没有关系。   但同样的……他若是不醒,秦绍的事故也便没有真相。   霍启正和秦园园不会放过她。   “你在想什么呢,把衣服脱下吧,我帮你上药。”   陈云姗眯了眯眼,这才感觉到那条毛绒绒的手臂已经爬到了自己肩头。   曹庆嘴上还说着伤口发炎要进行清洗之类的话,可手指却已经开始解她上衣的扣子。   “伤口在手臂,衣服就不必脱了。曹医生,麻烦你了。”   曹庆笑了笑,可突然间,就将镊子扔回了消毒水里。   那刚刚那满是和蔼的脸,此刻变得格外阴险,“既然不愿意让我为你诊治,就先离开吧。”   “那我弟弟……”   “什么弟弟?刚刚没听见两位警察叔叔说的话么,不允许外人探视。”   陈云姗嘴角抽搐,恨不得一拳打在他脸上。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这份心思安奈下来你,“曹医生是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要钱可以,别的不该有的心思,最好收一收!”   “心思?我能对你有什么心思。陈大小姐?”   他认识她?   陈云姗骤然瞪圆双目,瞧见那猥琐至极的男人,几欲作呕。   ☆、第二百一十章 这方面,你确实不如他   曹庆站了起来,直接将她拉到身边,“我记得你,陈家的大小姐嘛。高高在上的女王,就因为是你,我才愿意帮这个忙。要是别人我可不多管闲事。”   “你想要什么,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和你这种人……弛”   “我这种人?”   他推了推镜框,一只手直接握住了陈云姗的腰,甚至毫不客气地将她的衣服往上扯,“我这种人你自然看不上,连我儿子那么优秀的人,你不也看不上么?”   “放心,我不会碰你的。最多只是看看……摸摸……”   陈云姗根本不知道他嘴里说的儿子是谁,思来想去,约莫就是她以前拒绝过的追求者。   而愣神的这几秒间,曹庆已经顺手将她衣服解开。   他甚至光明正大地将头凑近,在她面前轻嗅。   “真香。”   陈云姗全身僵硬,双手依旧抵在面前,不许她他越雷池一步嗄。   然而下一刻,当男人将她的衣服扣子全部解开时,她却也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下。   “我弟弟什么时候能醒?”   “这可说不好,也许待会就醒了,也许还有好几天、又或者,永远也醒不过来。”   陈云姗双手紧握成拳,阻止他脱下自己最后的遮蔽。   她眯起眼,双腿交叠在桌面,模样格外迷人。   甚至俯身,扯住了他领带,呼吸轻轻落在他脸上,“别心急,先让我见一见他。下次,再……”   “下次?”   曹庆似乎听进去了她的话,身体已然微微往后退,避开了她。   然后就在陈云姗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她的双腿忽然被人握紧、分开……   “啊,放开!”   她尖叫,双手死死掐在曹庆发上。   然而这些动作并不能阻止他的侵犯,他一如他所说的,只是看看、只是动动手。   并未真正侵犯于她。   可那短短的时间内,他却做尽了最让人羞辱之事。   陈云姗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将他推开,这才将被褪下的裤子拉起。   而裸露在外的上半身,此时正传来尖锐的疼。   他抚上的时候手劲极大,哪怕只是穿上衣服那小小的动作,也让隐秘之处发疼。   “啧啧,这么快就受不住了。”   曹庆好似没事人一样从浴室里出来,收拾干净之后,又如同先前的模样一般。   而后随意朝陈云姗挥挥手,“行了,换上护士的衣服,这就跟我去看你弟弟吧。”   陈云姗心里愤慨,望着那道背影,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下。   可即便心里的愤怒已经到了顶峰,她却仍旧保持着理智,在换上护士的衣服之后,跟在他身后走到吴萧楠的病房里。   吴萧楠一如他所说的仍旧在昏迷当中。   “陈小姐,这位应该不是你弟弟吧?我可不记得陈家还有个这么大的私生子。”   陈云姗面无表情,连看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这与你没有关系,我只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醒?”   曹庆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你真的想让他醒?难道不是想让他永远醒不过来……”   “你胡说什么!”   被猜中了那份心思,陈云姗气地几乎跳脚。   她的确不想吴萧楠醒过来,但碍于霍启正和秦园园,他又非醒不可。   曹庆的话提醒了她。   他此时正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眼睛里的情绪太过明显,是个人都知道那代表什么。   陈云姗强压住离开的冲动,冷眼说道,“人是一定要醒的,只是醒来之后,也有很大可能病情反复的不是么?”   “嗯,是有这个可能。”   曹庆笑了笑,一只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那模样说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因为伤情严重,病人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当然也有可能只醒来很短的时间,一天两天或者就几个小时。之后伤口感染,也仍旧有可能丧命。”   “我想陈小姐应该希望您的弟弟尽快恢复吧?”   陈云姗笑容勉强,她靠近了吴萧楠,细细打量了下他此刻的情况。   伤势严重倒是不假,但既是在普通病房里,他早晚是会醒的。   若是吴萧楠指认了自己……不,哪怕他只是指认秦绍,最后也仍旧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这一瞬间,陈云姗的脑海里便闪过许多念头。   她看了看依旧逼着眼睛的吴萧楠,又看了看在一旁打量着自己的曹庆,心里忽然有了决定。   “如果……我想要的,正如你方才所说呢?”   曹庆轻哼,却忍不住笑出了声,“还真让我猜对了。不过很可惜,杀人的事我不做。哪怕陈小姐这身子再美味,我也不会拿后半辈子开玩笑   tang。”   话音刚落,他便立刻往外走。   “时间差不多了,出来吧。”   陈云姗气急败坏……   “你刚刚那样对我,现在却这么快就……”   “就怎么?我可没对你做什么,陈小姐千万别胡说。毁了自己的清誉可不好。我这人做事一向公平,你刚刚的付出,只能得到这些。”   他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   陈云姗只好低下头,默默跟在他身后。   她心思玲珑,此时更是百转千回。   直到到办公室之后,便当着他的面将衣服脱下。   玲珑身段被一览无余,可陈云姗这一次没有半点羞涩拒绝之意,她虽未曾允许他触碰,可却任由他眯着眼瞧自己。   衣服换好,她依旧是那端庄大方的陈家千金。   “怎么样,还算满意吗?”   “当然。”   陈云姗嗤笑,盯着他身体某处,勾起了手指。   曹庆不疑有他,立刻靠近她身侧,鼻尖已然凑到她胸前……   可下一刻,陈云姗却径直将人推开,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刚刚的就算福利,曹医生,我会再来找你的。”   曹庆眼睛发亮,恨不得直接扑上去。   可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自己更要沉着冷静。   只要吴萧楠仍旧在他手里,这个女人,终究会再找上来。   ——————   她离开之后,立刻有人将她的所有行动报告上去。   除了陆良天知道之外,另外一批人甚至还将这一切也同样汇报给了霍启正。   此时他正和秦园园在一处酒店里,面前摊开的资料,所有都有霍家有关。   “老爷子死了之后,名下所有的财产自动转移到霍霖深身上。一分都没有留给我。”   他手上次此刻拿着的那张纸上,刻下的正是霍氏的一部分财产证明。   昔日霍启正在离开时,带走了很大一部分机密,而时隔快二十年,如今是霍家更胜当年。   秦园园正站在一旁的落地窗前,扬起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久久不发一言。   “你杵在做什么,过来研究看看哪里是切入点。”   “呵……绍绍没了,还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霍启正狠狠剐了她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绍绍没了,可我们还活着!难道一个人死了,活着的人也要为他陪葬么?”   “你好像一点也不伤心。”   秦园园到此时才终于回过头来,始终有些红肿的目光一直瞧着她。   等了很久之后,她才缓缓开口,带着些许凄然和无助,“是啊,你怎么会伤心。反正绍绍没了,你也还有霍霖深不是么?”   “既然你都回到了红城,既然你想要这些东西。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去霍家认个错。金莹早晚会原谅你的,到时候你仍旧可以回到霍家,做你的太上皇。”   “霍霖深孝顺,真接受了你,你想要什么没有呢。这么多年了,你从霍家带走的东西非但没有给你带去更多的财富和地位,反而江河日下。如今更是被败光了。如今再回过头去看当年摇摇欲坠的霍氏,却在老爷子和你儿子的手下,蒸蒸日上。”   这话,她显然已经想过很多次。   因而几乎不加思考,便说了出来。   “霍启正,这方面你的确不如你儿子!”   她冷笑着说出这段话,眼眸里尽是冷漠。   一如她所料的是,这句话正好,戳中霍启正最痛的那处!   ☆、第二百一十一章 告诉我,凶手是谁   他忽然发怒,扬手便将桌面上摊开的资料甩到桌下。   “秦园园,你发什么疯!绍绍没了,你就非要我也不好过?”   “你本就应该不好过,儿子死了,你不想法子为他报仇,还去研究这些东西。霍启正,你还有没有良心?”   她最在意的,无非就是秦绍的事故。   霍启正眼神闪烁,等了许久之后,态度突然软了下来。   于是几步向前,柔柔地按上她肩膀嗄。   秦园园先是挣扎了下将他甩开,在他坚持之下,终于还是同意了让他揽着自己。   耳边是男人一如既往温柔的嗓音,“圆圆,你应该明白我的。我们在一起二十年了,你怎么就一直不明白我的心意。”   “绍绍是我的儿子,他的事我比谁都要心痛。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努力,这才对得起他的在天之灵啊。”   “霍家的东西是我们图谋已久的,正好趁着这次机会,给他们最强烈的打击。到时候不论杀害绍绍的凶手,还是霍氏,都将手到擒来。”   他低头,将秦园园揽到怀里,细细打量了起来,“你要信我。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那你告诉我,现在凶手找到了没有?”   “很快。”   秦园园冷笑,骤然将他推开,“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现在就去找凶手,而不是绞尽脑汁想怎么去扳倒霍霖深!”   “秦园园……”   霍启正已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可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是陈云姗。   “喂?”   “你说什么?这么快就已经找到方法指认凶手?”   陈云姗站在一个玻璃柜子旁,手里拿着的小瓶子里盛着透明的液体。   她笑了笑,眉眼里都是释然,“对,很快就可以。”   “明天上午11点,您准备好起诉书,我们医院见。”   霍启正蹙紧了眉,忽然变得着急起来。   他放下手机,知道秦园园也听见了,便干脆不再理会她,而是径直扑在那一堆文件上。   霍氏必须是他的,他费尽心机要得到的无非就是这个。   霍霖深是绊脚石……   ——————   是夜,狂风暴雨之中。   小姑娘在天黑之前来过一趟,在她耳边唱了一首歌,还给她看了一幅画。   “妈妈,这是你最喜欢的那幅画。我获奖了哦。”   “渊渊今天又画了一副,上面有你、有爸爸奶奶、还有子川。后面的这座大房子你看见了么?那不是别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只可惜太爷爷不在了,不然渊渊也要把他画上来。”   小姑娘很想将那幅画纸摊开,她想画的东西实在太多,因此画纸也格外的大。   然而医生伯伯交代了,她不能带其他东西进来,会有细菌。   这幅画也只能装在盒子里,许欢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见的。   “妈妈,你能不能快些醒过来,渊渊好想好想你。”   小姑娘说到后面,重重叹息了一次。   她心里实在难受,闷疼闷疼的。眼睛四下飘了飘,落在许欢苍白的脸上。   霍渊渊皱了皱眉,小脸蛋也跟着变得皱巴巴的。   她仔细瞧了一眼,不确定那停留在许欢眼角的晶莹,是不是眼泪。   “妈妈?”   许欢没有回应,小姑娘便伸出软嫩嫩的指尖帮她擦了擦,小心翼翼的,生怕碰疼了她。   医生进来,告诉她该离开。   小姑娘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选择跟上去,但却将眼泪的事尽数都告诉了金医生。   医生看起来很兴奋。   领了两名年轻医生急急忙忙进了病房。   一夜暴雨。   许欢的脑袋里听见的声音都是嘈杂。   小姑娘那软嫩清脆的音早已不知飘荡在何方,等了很久很久,暴雨在有所停歇。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许多人。   那曾在她身边闹腾的小女孩。   那扒在她身侧哭泣的男人。   那在婚礼前夕告诉她,已经另有结婚对象的瘦削身影。   “哥,你真的有想结婚的对象了么?明天婚礼,能带她一起来么?我想见见。”   霍霖深当时是直接将她拉走了的,因为她和梁琛的有说有笑,还黑了脸。   他用力吻着她,告诉她自己有多在乎。警告她在梁琛结婚之前,都不许单独见他。   许欢忍不住笑出了声。   可此时,入了她耳朵里的,都是嘈杂。   ——————   陈云姗已是走投无路,她在次日   tang早晨再度来到了曹庆的办公室。   后者似乎早已料到她会出现,在她出现的刹那,便将原本的病人打发了出去。   “陈小姐,这么早?有何贵干?”   陈云姗最见不得他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可事到如今,她竟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努力挤出笑容缓缓靠近。   “曹医生,我想起那天你告诉我的。你不做杀人的勾当,但救人的事总会做吧?我看我弟弟的身体状态,应该要醒了才是。”   “你能不能,现在马上让他醒来?”   曹庆挑起唇轻笑,“这个时间?不怕留下后遗症?”   “不怕。”   陈云姗凑近,在他唇边吐气如兰,修长的大腿上不着一物,短裙只堪堪遮住重点部位。   她反身,坐在了桌子上,高跟鞋掉落在地,脚尖就这么勾着他的腰。   曹庆几乎是反射性地坐直身体,两眼发光的模样,恨不得立刻扑到她身上去。   “如果家属同意,现在进行唤醒也是可以的。只是这终究要冒险,陈小姐可想好了要付出什么代价?”   陈云姗“咯咯”笑出了声,“这是自然……”   她再没有多话,径直脱下衣裳,主动凑近了他。   曹庆色心已起,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扑倒,凑上去的同时,一只手直接探入她裙底。   陈云姗闷哼一声,没料到他那样直接。   可下一刻,她已经从包包里拿出了针头,就这么抵在他喉咙上。   “你这是……”   陈云姗笑了笑,忍着身下的不适,将他的手推开,“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翻找了许久才寻到的,碰上一点,就够了。”   如今针尖已经碰着了曹庆的皮肤,她只要稍微用上一点力气,便会划破皮。   “只要接触到血液就足够了,甚至不需要任何注射技巧。怎么样,你要不要试试看?”   曹庆一下子举起手,顾不上面前诱人的身躯,只顾着求饶起来,“有话好好说,你到底要什么。”   “放心,还是那样。你只需要负责将我弟弟叫醒,其他的不必多管。”   “如果你做了别的,外面的人也不会放过我……”   陈云姗终于敛起笑容,又将手臂朝前了些许。   她瞧着面前的人大惊失色的模样,心里平白多出了一份快感。   昨日的羞辱总算还了回去,她眯起眼睛,心里暗暗想着的是,若是有机会,她真想杀了这人!   只是此时,陈云姗看了一眼时间,终究还是选择先做计划内的事。   将人捆好,换好衣服,她一如昨日般出现在吴萧楠的病房内。   曹庆将准备好的针剂注射进去,手有些发抖,“他很快就会醒的,但我必须提醒你,这是透支生命力。他汇会很虚弱,之后出现并发症的几率也会大大提高……”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陈云姗呵斥了一声,而后便俯下身去,瞧着渐渐醒来的吴萧楠。   “小楠,认得我么?”   吴萧楠仍旧虚弱,哪怕睁开了眼,也难以说出一句话。   只是这些不在陈云姗的考虑范围内,她只红着眼眶细细瞧着他,“姐姐好担心你,真害怕你出事。那天的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重伤,秦绍他……他死了。”   “小楠你告诉我,是谁害了你们。”   吴萧楠似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身体甚至还因此开始发抖,脸色泛起青白之色。   她连忙凑上前,“告诉我,是不是许欢?”   这一下,吴萧楠终于用力深呼吸,一下子用上全部力气,点了点头。   ☆、第二百一十二章 日后就与你相依为命可好   “很好。大家都知道凶手是许欢,可偏偏没有办法指证他。既然小楠你醒了,我们现在就一起去指证许欢好不好?”   “他现在很虚弱,根本没有办法移动。”   曹庆仍旧“尽职尽责”地出言提醒。   可他此时扔被陈云姗威胁,一向胆小怕事的他又不敢与之起冲突,生怕最后那针尖碰着自己。   陈云姗却恍若未闻,将刚刚那支针剂抽了回来,“小楠,你看见这个了么?这是秦绍哥哥收藏的东西,把这个输到你体内,你就有力气说话,也有力气去指证凶手了。弛”   “这到底是……”   陈云姗撇了曹庆一眼,没有理会他,“你秦绍哥哥死了,我总得为他报仇才是。他的父母现在一直威胁我,小楠,你最后再帮姐姐这一次好不好?嗄”   吴萧楠盯着那针管,似乎知道什么。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陈云姗心一悸,眼眶不知怎的有些发红。   于是一遍替他注射一边缓缓解释,“你放心,等你好了之后,姐姐会一直在旁边照顾你的。秦绍死了,我也无处可去,日后就与你在一起相依为命可好?”   ……   “好。”   药效发作很快。   吴萧楠甚至已经可以开口说话,只是声音仍旧沙哑。   一旁的曹庆见了,双目圆睁,满脸的不敢置信。   而陈云姗没有再给他多考虑的机会,径直命令道,“这些事你也脱不了干系,把轮椅搬过来送我们出去,我可以保证不连累你。”   曹庆脑海里闪过许多个念头,但想起这女人的心狠手辣,他终于还是决定照做。   很快,几人便一起走了出去。   曹庆对两名警察解释为去检查,一时竟也没有引起过多怀疑。   只是当他将人推走时,依旧有一人跟在身后。   电梯降到三楼。   霍启正和秦园园已经到了。   场面有些乱。   他直接叫来了警察,便就是负责秦绍事故一案的人。   那人回头,便瞧见了那坐在轮椅上的吴萧楠。   后者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模样仍旧虚弱。   “怎么回事?他醒了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我,还把病人带到这种地方?”   “这……”   他没有办法解释清楚。   而曹庆见情况不对,早就溜了。   陈云姗好似没有听见周围的争吵,径直将轮椅往前推。   “伯父,证人我已经带到了。他可以证明事故发生时,究竟是谁杀害了秦绍。”   正前方,霍霖深双手骤然握紧。   黑眸扫过在场几人,最后停留在吴萧楠身上,“怎么,污蔑不成,要让绑架犯要做证言?”   “有何不可?”   霍启正冷笑,“这场事故本就不简单,你们指证吴萧楠是绑架犯,我对此不做辩解。但他当时既然在现场,他的证词应该有可信度吧。”   “吴萧楠,请你告诉这边的警察大哥,当时撞死秦绍的人,究竟是谁?”   他张张嘴,视线旁落到陈云姗身上,一如她所言地说出了许欢的名字。   霍启正显然有所不满,只是那一秒的狠厉眼神之后,又将一切情绪收妥,反而俯身紧紧盯着他,“你确定是许欢,而不是其他人?”   “要知道许欢的伤势可比你更要严重,试问一个试图杀死秦绍的人,怎么会故意让自己也变成这样。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记错了。”   他起身,在陈云姗耳边低低喃语,“让他指认霍霖深,否则……”   “总之,是他们之中的一个。”   吴萧楠已经十分虚弱,他刚刚一直觉得自己很有精神,而此时竟然疲惫到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于是努力握紧陈云姗的手,费尽了全身力气开口,“云姗姐姐……我好累啊。”   “别怕,说完就可以去休息了。你再告诉他们,害你重伤,害死秦绍的人,到底是哪一个?”   吴萧楠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满脸阴沉的霍启正。   他摇摇头,再也笑不出来。   心里头所有的期盼和渴望,在这一刻都渐渐消逝。   他已经疲惫到快要睁不开眼睛,每一次开口都像夺去了他许多生气。   最终也只能刘留下几个短短的字眼——“就是他啊,是他们俩中的一个……”   下一刻,他的头突然垂落下来,像失去了所有支撑,直接搭靠在身侧。   他眼睛里始终萦绕着不舍,许久未曾闭紧。像是为了留住视野里最后一抹容颜。   唯有他自己知道,究竟有多舍不得。   “怎么回事?”   金医生在这里,从吴萧楠出现在这里   tang他就觉得不对,如今远远地瞧着更感觉到他的虚弱。   而在见到吴萧楠突然低下头之后,便猛地瞪大眼睛,立刻冲了过来。   他将手指覆上他颈项那处,而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凝重。   “送到手术室急救,快!”   没等任何人回应,金医生也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便已经主动推着轮椅往某个方向走。   好在迅速有人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不过短短十几秒钟的时间。   陈云姗站在原地,眼眶有些发红,她从头至尾都没有阻拦,只是如今指尖上原本能碰触到的身躯早已消失,那仅剩下的温暖,也渐渐离开身体。   这世上或许曾有许多人爱过她,可终究连最后一个,都被她亲手送走。   她望着被送远的人,心里头闷疼闷疼的,像是被人生生挖开了一样。   许久,陈云姗眼眶发红,低下头时候,垂落的发将眼里所有情绪都遮掩住,最终,只隐约有一滴泪掉落在地。   “啪嗒”一声,她笑了下,再扬起眼时,已经没有任何怜悯的情绪在。   余下的只是冷漠。   “你们都听见了吧?证言就在这里,杀死我儿子的人就是霍霖深,还不快把他抓起来?”   身边,秦园园依旧吵嚷着,不肯罢休。   “夫人,您怎么确定是霍霖深还是许欢?刚刚他可没有说清楚。不如等急救结束,吴萧楠醒来之后再行询问。”   “你……”   秦园园气急败坏,对身后的律师说了几句话。   那人便立刻将准备好的资料递了过去,“根据我们获得的资料和尸体上遗留的痕迹来看,秦少死于他杀无疑。虽然不知贵方为何花费了这么长时间仍旧没有抓住凶手,但我方提供的资料上却明明白白显示,凶手定然是当时在场人员中的一个。”   “现在加上吴萧楠的证词,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凶手定然是许欢和霍霖深之中的一个!”   律师说话时,语气斩钉截铁。   金莹愣了下,踉跄了两步。   小姑娘从远处探出头来,瞧了瞧刚转出重症病房的许欢,又瞧了瞧不远处仍旧对峙在一起的两方。   她叹了一口气,可难受了。   “妈妈……又有坏人来打扰你了。”   说话的时候,小姑娘实在没有用心,因此并未发现许欢的手指已经动了动。   她可怜兮兮地叹了一口气,望着许欢日渐消瘦的脸颊,心疼到了极点。   而此时,就在外边走廊上,律师的声音清晰明朗,直直窜入人耳膜!   “霍霖深先生,霍太太重伤未愈,至今未曾苏醒。我想警方也不便进行询问。但您无论如何都该配合调查才是。”   “且不说您是嫌疑人,单单您在现场这一条件,就该到警察局去。”   律师咄咄逼人,哪怕警察仍旧在旁边,哪怕对方什么也没说。   他依旧温文儒雅地笑着,面无表情瞧着霍霖深,“您一直不回答,难不成是变相承认了?”   周围骤然变得寂静!   霍霖深面无表情扬起眼,直直盯着他。   周律师瑟缩了下,却仍旧保持着镇定。   “你莫不是无言以对?”   霍霖深笑了下,正待开口。   可下一刻,却有一道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周律师!不知道哪条法律规定我的当事人没有沉默的权利。你似乎认定我的当事人有罪,因此连他的沉默都当作了默认?”   一道瘦削的身影出现在几人身后,几步靠近霍霖深,正面对着那咄咄逼人的律师。   ☆、第二百一十三章 你是谁   “周律师二十年的经验,总不至于忘记了沉默就是默认这类的话,是本行大忌?”   单单听声音,便能辨出来人。   梁琛推了推镜框,径直走到前方来,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下,满意地看着对方语塞的模样。   他便缓缓回头,视线和霍霖深相对,“看来我来的很是时候。”   梁琛身边还跟了一个女孩,只是此时依旧乖巧地站在他身边弛。   霍霖深垂眸看了她一眼,浓眉微蹙,“这又是谁?”   “我的妻子。嗄”   这个称呼,他似乎还不太习惯。   霍霖深挑眉,若有所思,只仍旧礼貌地与女孩点头打过招呼,只不曾交谈。   而梁琛到此时,一直面上的温和笑容也不曾褪去过。便就将女孩拉到身侧,握紧了她的手,“唐安晴,以后请称呼她梁太太。”   女孩脸红了下,似有些羞窘。   而霍霖深却只挑眉打量了她一眼,一个淡淡的“嗯”字,便当是说过话了。   他示意梁琛看向前方,“你和他认识?”   “是啊,老熟人了。也没几年世家,但我们俩一共在法庭上遇见九次。加上这回,就十次了。”   “赢了么?”   梁琛轻笑,看着周律师,轻扯开唇角,“赢了八次。”   “还有一回庭下和解。”   周律师脸色骤然沉下,咬牙切齿的模样让人看了格外好笑。   然而霍霖深此时是笑不出来的。   他垂下眼眸,黑色瞳孔扫过在场的人,最后停留在霍启正身上。   “我太太还没有醒,你们要我配合调查,可以。晚些时候我自会去警察局走一趟,至于其他的事,就不需要你们操心了。”   他转身朝病房里走。   许欢刚从重症病房里出来,他甚至还没有去看过她。   此时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思绪,压紧了心脏那处,让他再没有能思考的能力,只一个劲催促着他朝病房里走去。   梁琛拦住了几人,将名片递过去,“周律师,我就不需要给你递名片了吧。我想你应该记得,像这类刑事案件,尤其是霍先生的身份,是需要上头开证明的。”   “您身边这位只是事故调查的负责人,可不是刑侦案件的警察。如果真的需要我的当事人配合,请回去办好手续再来。”   “慢走,不送。”   他说完,默默朝几人颔首,礼貌做到了极致。   回头追上霍霖深时,他已经到了病房外。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秦绍的尸体没有处理干净,你早该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你或者许欢,他们迟早要一个人出来认罪。”   男人的手指已经握住了病房的门,修长的指尖在上头轻轻敲击了下,而后又收了回去。   他拧起眉宇,声音低沉沙哑,“吴萧楠不该这么快醒来,有了他的证词,这趟调查是跑不掉了。如果……”   “如果事不可为,我会承认过失伤人。这件事,就停在这里。”   梁琛摇了摇头,面色格外凝重。   他透过门上的窗户朝里头看了看,只瞧见那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人。   于是轻“嗯”了一声,算是同意,“她这几天怎么样?”   “老样子,不过身体恢复了不少,现在到普通病房了,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   霍霖深说完,低头打量了他一眼,浓眉又蹙紧了些。   “一天二十四小时,时间不多。我和渊渊各占一半,她不希望有其他人来刮分她的时间。”   梁琛已经抬起了的脚,又生生放了下去。   他嘴角抽搐了几下,那一向温文尔雅的面容终于有了些许改变,僵硬了两秒的表情尽数落在身边的女孩眼底。   “梁琛?”   “没事,回去吧。”   唐安晴没有多说,默默跟在他身后离开。   而踏进病房里的霍霖深,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人。   小姑娘不知去了哪里,如今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却只有他和许欢在。   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那双澄澈清亮的眼眸便已经睁开,正含着泪,定定瞧着他。   里头盈满了的情绪,让他心里头倏地升起一股奇怪的酸涩,一下子似乎要抑制不住了,就要这么喷涌而出。   内心里叫嚣着要冲过去将她拥入怀里,可那干净清澈,却有些陌生的视线,终究让他暂时停下了脚步。   “许欢……”   他轻唤,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过她,每一次靠近,都怀着莫大的勇气。   直到他的手快要落到对方脸颊上。   许欢终于眨了眨眼,漂亮的眸子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他脸上。   苍白的唇轻启动,“你是谁?”   tang男人愣在原地,身躯骤然僵硬下来,像在瞬间被闪电劈中……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等了许久,面上笑容渐渐变得苦涩,而后连动作都小心翼翼起来。   “许欢……”   他正这么唤她,下一刻便就对上她那双清明不解的眼。   到嘴边的话,被霍霖深生生咽了回去。   恍然间,他总算想起了什么,缓缓靠近之后,尽量让自己连声音都变得温柔,“你、你知道我是谁么?”   许欢上下打量了他一阵,摇了摇头。   男人只觉得此刻脑袋里像炸开了一样,所有的思绪都在瞬间被夺走。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是霍霖深,你怎么可能会……”   “妈妈!”   正好,小姑娘从外头进来,推开门的刹那对上许欢的目光。那软嫩的小脸蛋立刻绽放出一抹光彩,没有任何刻意之下,便朝病床扑过去。   “妈妈,你终于醒了!渊渊可担心了。”   许欢反射性抱着她,将那软馥的小身躯揽在怀里。   小姑娘还算冷静,小心地没有去触碰她的伤口。   霍霖深面容僵硬,直到此时才终于看向她,浓眉紧拢,满是不敢置信,“你记得她,就是不记得我?”   “爸爸,你在说什么?”   霍渊渊很是不解,眨巴着眼睛瞧着霍霖深,心想好不容易妈妈醒了,为什么爸爸的脸色还这么难看。   可当许欢用那样陌生的眼光瞧着霍霖深的时候,小姑娘才终于发觉不对劲。   “妈妈,你是不是生爸爸的气?”   许欢摇摇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她下意识垂下眼眸,视线始终不曾和霍霖深相交。   而她眼底所有的情绪都被那低垂的眼帘遮挡,瞧不出任何起伏。   小姑娘摇着许欢的手臂,见她秀眉紧蹙,也不敢太过用力。只是小脸皱得紧紧的,可怜兮兮地瞧着她。   许欢笑了笑,反手捏着她,却只一言不发。   男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那深黑的眼眸缓缓眯起,里头藏了一抹幽暗的光。   在许欢没有发现的地方,男人放在身侧的双手已然紧握,手臂上露出青筋,像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般。   所有的情绪都在瞬间被点燃,他担忧又期盼了已久的妻子终于醒来,却睁大着眼睛,用那样陌生的目光凝望着他。   “人醒了就好,我先看看。”   有医生从外头进来,解释了几句,“金医生还在急救室,既然霍太太已经醒了过来,身体也是好转了不少。只是你刚刚说的失忆……”   他皱着眉,显然没有办法解释,“不如,还是先去拍个CT吧。”   许欢没有任何反抗,任由那些仪器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   医生问了她许多问题,家庭关系也好,其他相关也罢。   “妈妈,你记得渊渊吗?”   “当然。渊渊是妈妈的宝贝,怎么会不记得?”   小姑娘这才满意了,可紧接着又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可爸爸是渊渊的爸爸呀,你为什么会忘记他?”   许欢再一次,回避了她的视线。   而此时,病房里又多了几人,梁琛去而复返,神情凝重地望着她。   在小姑娘说完这句话之后,低声开口,“那我呢?记得我么。”   许欢扬起目光打量了他几遍,等了很久之后,才终于绽开一抹笑容,“哥,你别跟我开玩笑。”   话音刚落下,那伫立一旁的男人骤然眯起眼……   ☆、第二百一十四章 她记得所有人,独独忘记了你   “那,知道我是谁么?”   金莹走出来,靠近了些。   谁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所有人都瞧着许欢,霍霖深仔细盯着她打量了许久没有说话。   直到金莹发问时,他才再度眯起眼,细细瞧着许欢,不肯错过她任何表情。   只是无论他怎样努力,在那张苍白的脸上,依旧只能看见“陌生”二字嗄。   于是薄唇紧抿,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伯母。”   等了很久,那有些干涩的音终于入了他耳里。   声音虽小,称呼却依旧熟悉。   男人勾起薄唇,再也没有去听其他人说什么,而是径直转身,迅速离开了病房。   走廊外,窗户旁。   颀长的身躯笔直伫立在窗旁,男人幽暗的眸光始终落在外头,眼睛里露出旁人看不透的光彩。   哪怕身后是夏日,可远远瞧着,却仍旧增添了一分凄凉。   有人出现在他身后,细细打量了他一眼,轻声下了结论。   “她记得所有人,独独不记得你。”   “嗯。”   梁琛似是十分们一他的反应,便一边说话,一边从他手里接过一支烟,修长的指尖在上头捏了捏,将之夹紧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等了许久才缓缓点燃。   带了些许沙哑的音在烟雾中显露出来,“何必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或许这只证明,你在她心里是最重要的一个。”   梁琛狠狠抽了一口,徐徐吐出一团烟雾,而后将烟蒂敲在一旁的烟灰缸上,唇角轻挑起,似笑非笑,“她忘记了你,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好巧不巧的,在你们复婚之后。否则……”   “梁琛,注意你的言辞!”   霍霖深忽然发怒,狠狠瞪了他一眼。   后者依旧是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单单从他的表情,实在瞧不出其他情绪。   “就算她忘记了我,也依旧是我的妻子。”   时间渐渐流逝,直到两人手里的烟都快烧完,霍霖深率先将之掐灭在烟灰缸里,而后转身离开。   “霍霖深,你该好好想想。”   “想?或许我该提醒你一句,你现在也是结婚了的人。”   梁琛的身躯骤然一僵,手臂悬在半空中,许久没有收回来。   而他侧对着霍霖深,始终让人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霍霖深很快走远,视线落在走廊拐角那处的一道纤细身影上。   停了两秒。   女孩只隐隐与他对视一眼,而后便垂下了头。   霍霖深蹙紧眉,一句话也没有说,径直走远。   直到梁琛跟上,她才缓缓走了过去,乖巧地跟在他身后,“学长……我们要回去了么?”   “嗯。”   “回哪里呢?”   梁琛停下脚步,默默回头打量了她一眼,只是眼睛里即便盈满了情绪,却没有半点是因为她。   他轻轻执起她的手,摩挲了下,粗砺的指腹拂过她掌心,细细柔柔的,像是在安抚,又像在挑逗。   “回家。”   ——————   金医生等了很久才从手术室出来,面色憔悴又凝重。   “人怎么样?”   “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他说完,摇了摇头,张张嘴本想解释什么,却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们和病人是什么关系?病历上明明白白写着重伤,肋骨断了三根,肺部戳伤……按他的情况这个时候叫醒已是忌讳,竟然还能将人带下楼?”   身后,陈云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反而是霍启正默默上前了一步,眼睛里透着莫名的光彩,“金医生,这些并未我关注的地方,我很好奇他怎么死的?毕竟车祸之后,他才刚醒过来,按说……”   “哼!”   金医生是直接甩开他衣袖的,“心脏衰竭,太快了!连急救的时间都没有留给我。这件事,必须要让曹庆过来给个解释,他的病人、不好好躺在床上,才刚醒过来,就给人带过来问话?我倒想问问,他到底是医生还是警察?”   霍启正挑眉,“这么说来,这件事还和贵院的医生有关了?”   这话一出,金医生的脸就瞬间垮了下去,“这位霍先生,如果你怀疑此次事故与医院有关,我们也可以配合调查。”   “但现在我没有义务为你多解释什么,你不是家属也不是监护人。”   他将人甩开,顾不上去在意霍启正此时的的脸色,径直朝许欢的病房走去。   霍启正没有阻拦,他只默默打量了一眼被推出来的吴萧楠。下一刻又避讳似的移开眼。   “人死了,他的证词还有效么?”   “当然,那么多人听着呢   tang。医生可以证明他在说话的时候,神智是清醒的。哼,不管霍霖深找什么理由,只要绍绍是他们害死的,有意也好、无意也罢。都脱不了干系!”   秦园园点点头,想到自己惨死的儿子,她脸色又变了变,刚放下了些许的心思,又立刻被提起,“只要是伤害了绍绍的人,都不能放过。我们的孩子死得那么惨,现在霍霖深倒好,和许欢恩恩爱爱的……凭什么呢。”   她这十几年,始终不曾踏足过红城。   一直忌讳着老爷子的存在,和霍启正一起躲在国外。   不料多年后回来,却直接见到了儿子的尸体。   结婚多年,她和霍启正也只有这一个儿子。   “别多想,绍绍的仇我们一定会报,但一切都要慢慢来。”   陈云姗在一旁将他们所有的对话都收入耳里。   只是等了许久,也没有说一句劝阻的话。   事到如今,他们要针对霍霖深也好,针对许欢也罢。只要她自己能脱身,旁人的死活又与她何干?   ——————   金医生离开手术室之后,径直走到许欢的病房外。   刚一靠近,便听见了里头传来的说笑声。   在里面,其实已经有医生在替许欢做检查,一系列报告下来,却没有任何不对。   “失忆?虽说头部的确遭受到了撞击,但海马体并未受伤,应该不至于……”   有人小声提醒,没有拂去金医生的面子,她记得全部的事,只是忘记了霍先生。那些与霍先生相关的事,只要一提及,就会头疼。”   “对了,就连问她孩子是和谁生的,也想不起来。”   金医生瞪大眼睛,镜框差点掉下去。   他轻咳两声,又默默垂下眼眸去看检查报告。   几名年轻医生盯着他,希望他能给出满意的说法,可偏偏他瞧了许久,除了眉越皱越紧之外,其他什么解释也没给出。   “你们先出去吧,容我好好想想。”   他在办公室里呆了一个多小时,思索许久,又在网上查了各种资料,依旧得不出结论。   没了法子之后,便直接寻到许欢的病房里去。   “霍太太,我是您的主治医生,姓金。”   “金医生,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见医生进来,乖巧地站到了一边,只瞪大着眼睛怯生生瞧着他。   “你对霍霖深这个名字,当真没有任何印象?”   许欢眼神闪烁了下,却仍旧微笑着摇头,“刚刚已经有人问过我一样的问题,抱歉,没有印象。”   “那,霍家?”   “那是我前夫的家,他们告诉过我了。”   许欢抢在他前面,将话说了个清清楚楚。   金医生嘴角抽搐了几下,可心里头却另有了想法。   他皱了皱眉,低下头,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我想这可能是短暂的失忆,霍先生是对您很重要的人,或许过段时间就会想起来。”   “这样吧,我先安排神经科的医生过来为您咨询,他姓尹,希望您能配合。”   许欢点点头,手指却下意识握紧了些。   “尹医生是神经和心理学科的专家,对您这样的病症很有研究。我相信他一定能帮到您。”   她只勉强笑了笑,靠在枕头上没有说话。   金医生交代了几句便就走了出去,他依旧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到了门边也还回头打量了一眼许欢。   后者正在听小姑娘说话,模样格外温柔。   于是轻叹,打开门走了出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是你丈夫、嫁了两次的丈夫   许欢醒来之后便一直没有再睡,直到夜深时,窗外又开始阵阵狂风暴雨,而小姑娘害怕极了,一早便窝在她床边不肯走。   护士来过两次,想将霍渊渊抱走,可她一直抱着床架不肯松手。   她们拿她没办法,仔细叮嘱了几句便离开弛。   “妈妈为什么不怕打雷?”   骤雨方歇,外头还是一片狂乱。   那努力生长到极致,在三楼依旧能看见树梢的几棵树木,如今上头的树叶都被打湿,在狂风暴雨之下,大多被扫落在地。   许欢顺着小姑娘的目光朝外头看去,视线落在那被淋湿了的树叶上,“为什么不怕?”   她喃喃自语,伸出手轻抚了下小姑娘的脸。   那软嫩的触感总能让她十分舒适,打从心底里觉得安逸嗄。   “因为妈妈是妈妈了啊。”   这般年纪的人,哪还有害怕的资格。   霍渊渊却不懂,双手撑着下巴,直勾勾盯着她,“今天晚上,渊渊能和你一起睡么?”   她大约是真害怕了。   最近几天发生了太多事,她最最贴心的几个人,两个受伤,至今不能下床。那一向和蔼的奶奶,也不知为何开始浓妆艳抹,甚至常常发呆,似有心事。   而她的爸爸……   小姑娘想起了霍霖深,想起她曾见到他彻夜站在病房外头的场景,忽然重重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许欢终于被这声叹气吸引了目光。   小姑娘扬起眼,嘴巴嘟了起来,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妈妈你不能原谅爸爸吗?不能跟他说说话么?他真的好可怜……”   许欢轻抚她手指的动作顿了下,整个人都僵在那。   “爸爸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过觉,你瞧他的黑眼圈,比熊猫的还要大。妈妈你睡觉的时候,他可担心你了,常常站在外头守着你,一守就是整夜。”   “对了,最近还总有坏人来打扰爸爸。他们总说些莫名其妙的事,渊渊虽然不懂,可渊渊明白爸爸的心思呀。”   “他想要你好好的。”   许欢心里不知怎么的,竟变得酸酸涩涩的。   她昏迷了好几天,再醒来时看见小姑娘,才恍觉她的眼睛里多了许多以前没有的情绪。   是担心、也是懂事。   不过几天时间,便能让一个小女孩变化这样大……   许欢不敢去想,在那个男人身上,究竟有多了些什么。   可在她身边,霍渊渊仍旧拉着她的手,细细解释,“你真的真的,要对爸爸好一点。”   许欢下意识将手抽了回去,反转了轻拍拍她的,“渊渊,很晚了。你该回去睡觉才是。今晚的鱼都下透了,不会再打雷的。”   “那你和爸爸……”   “渊渊,听话。”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将小姑娘撒娇的声音打断。   她眨了眨眼睛,缓缓回过头去,果然看见了自己刚刚“心心念念”的人。   “几点了,还不回去睡?”   “好嘛好嘛,这就走。”   霍渊渊是有些不情愿的,她张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很显然,男人没有想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伸出手便把人拎了起来,几步走到门外。   “啪”的一下,上了锁。   许欢忽然变得有些紧张,她身上的外伤还未好,如今除了一条手臂和脖子能动,其他的都还被包裹在纱布下。   男人缓缓靠近病床的时候,她只觉得室内连空气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怕什么,你现在的样子,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许欢张着嘴,摇摇头。   霍霖深径直拉开椅子,在她床边坐下,修长的手指掀开了被子瞧了一眼,“护士给你擦过身了?”   “嗯……”   “看来她们把你照料得很好,昨天还昏迷着,今天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许欢点点头,不予置评。   她的确是被照料得很好呀,外面的故事,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如今自己唯一能做的,无非便是躺在这里安心静养,在能行动之前,她只能看着这个将她护得很好的男人,替她遮挡着全部风雨。   “这么盯着我做什么,不是不记得我么?”   许欢怔了下。   她视野内的那道薄唇一开一合的,说了许多话。   于是便默默垂下眼眸,“就是不记得,才想多看几眼。毕竟他们都说你是我……”   “我是你丈夫?”   霍霖深“体贴”地补上了这两个字,可黑色的眼眸里却藏了许多许欢看不透的东西。   思量也好,观察也罢。   许欢径直低下头,什么都不去管。   tang她不曾发现男人那略带嘲弄的唇角,更不曾发觉对方眼睛里浓烈的哀伤。   像被人抛弃了的小猫,独自躲在陌生的角落里,任凭大雨滂沱也不敢离开原本的地方。   它害怕。   害怕什么时候有人来寻它,却再也发现不了它的踪迹。   “许欢,我是你的丈夫。嫁了两次的丈夫……”   “你记得他们所有人,却偏偏忘记了我。究竟是因为我太重要,还是因为……曾伤你太深。”   他没有得到回应。   因为许欢此刻只顾着掐紧掌心,努力不让眼泪掉下去。   她费尽了所有心思,却维持表面的平静。   耳边紧接着传来自嘲声,低低哑哑的,像在喉咙里摩挲过许多次,最后被男人放出来时,已经精疲力尽。   “抱歉,这些我全部都……”   “都忘记了?”   霍霖深嗤笑,隔着极短的距离,那幽深的视线笔直望进她眼底。   许欢怔然,瞧着他没有动作。   好在,男人也没有更进一步,只是挑开唇角的弧度,细细打量着她。   而那俊逸的面庞一如小姑娘所说,因为久未好眠,那样憔悴。   “这是很好的方式,借此忘了我。忘了以前……没什么不好的对么?”   许欢听得清清楚楚,那低沉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可她仍旧没有作声。   虽想摇头,可生怕自己的反应会被他察觉,于是只能漠然睁着眼,平静无波。   男人终于失望至极,起身的时候,连带着椅子发出清脆声响。   那高大颀长的背影被灯光拉长,阴影有些许投射在许欢身上。   静谧的气氛总能让人浮想联翩,可许欢此时心底交缠着的,却尽是他的落寞和孤独。   “很晚了。”   霍霖深缓缓转身,伸出手到她腰后。   他没察觉到她此时的紧张,只一手扶着身后,一手揽着她的腰,放下的时候,还替她遮挡了住那可能碰撞到的边角。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变得那样仔细。   许欢于是躺在床上,任凭他替自己盖好薄被,连紧握的双手,也一并被塞到被子下。   “睡吧,我很快就走。”   她轻“嗯”了声,却没有如他所说的闭上眼睛安然睡去。   而是直勾勾凝望着他,用旁人无法理解,也无法揣摩的目光。   许欢脑子里,尽是那天醒来之前,听见的话。   “霍霖深先生,霍太太重伤未愈,至今未曾苏醒。我想警方也不便进行询问。但您无论如何都该配合调查才是。”   “且不说您是嫌疑人,单单您在现场这一条件,就该到警察局去。”   许欢睁着眼睛,她其实睡不着。   如今哪怕只闭上眼,眼前便会出现那天的场景。   秦绍……是她杀的。   她踩下去那一脚的时候,便有了那般结果。   而在这段昏迷的时间里,她听见了许多话。   醒来之前,梁琛甚至还在门外问过霍霖深。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秦绍的尸体没有处理干净,你早该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你或者许欢,他们迟早要一个人出来认罪。”   如今许欢的耳边好似还有男人低低哑哑的声音,像隔着遥远的距离,十分不真实。   可每一个字,又依旧清晰,提醒她必须要做的事。   “吴萧楠不该这么快醒来,有了他的证词,这趟调查是跑不掉了。如果……”   “如果事不可为,我会承认过失伤人。这件事,就停在这里。”   ☆、第二百一十六章 结局篇,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耳边骤然响起炸裂一般的声音,将许欢飘远的思绪惊扰了回来。   她瞪大了眼睛瞧着,才发觉男人用那样惊惧的神情瞧着自己。   许欢瑟缩了下,一句话说不出来。   此刻的霍霖深,看起来像野兽嗄。   因为负伤而渐渐变得软弱的心,在这时被他尽数封存起来。   他双臂紧握成拳,太过用力的手臂上因而露出青筋弛。   许欢略有畏怯地望着他。   而后者始终用那样悲伤和无助的神情瞧着她,哪怕隔着那双深黑的眼眸,里头的情绪依旧足够让她一览无余。   许欢忍不住的,想伸出手去碰碰他。   可指尖刚一触及他手背,男人便像触电似的收了回去。   他其实仍旧是那冰冰冷冷的模样。   “既然是你的选择,我也不会强求。”   “如果忘记了我,能让你过得开心些,那我无话可说。”   话音落下,他终于不再继续说下去,薄唇紧紧抿着,再不曾发出任何声响。   等了几秒,室内依旧安安静静的,霍霖深便默默转身,朝着门外离去。   许欢张张嘴,很想喊住他。   她甚至伸出了手,想做些什么。   然而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去,直到那道孤傲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   陆良明是在许欢醒来的第二天才和顾柳一起出现在医院的。   他只在病房里走了一圈,便径直去寻霍霖深。   两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顾柳远远瞧着了一眼,没有多理会。   “来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心,怕你忘记了我。”   她在削苹果,动作流畅又自然,低垂的目光里,多了一分许欢以往不曾见过的温柔。   “这么瞧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男人。多看几眼脸上也不会多出一朵花。”   许欢眼神闪烁了下,下意识回避了这个话题。   可顾柳了解她,过去二十几年,她一直与许欢相识,如今更是直勾勾盯着她脸上的表情,不曾错过任何一处。   见许欢有所闪避,便像不经意地说道,“我听医生说那话的意思,是越在乎的人,越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否则没道理你只忘记了霍霖深一个。话说回来,我们俩的感情不比霍霖深差吧,你怎么就不忘了我?”   “柳柳……”   许欢无奈,红唇扯开一抹弧度,求饶似的凝着她。   顾柳这才轻哼了声,将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盘子里,给她喂到嘴巴里。   “他们不知道你,可我还不清楚么。陆良明和他弟弟,最近一直盯着霍霖深他爸爸呢。我旁敲侧击了很久才打听出来,他回红城原意就是针对霍氏的。”   “这种时候又出了绑架和车祸的事,梁琛也说啦,人是死在你车子下的。不管是刹车失灵也好、情有可原也罢,那一脚是你踩下去的,无论如何都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许欢咀嚼苹果的动作顿了下,脸色也跟着青一阵白一阵的。   “霍霖深……我是说他,是怎么打算的?”   “能怎么打算,当然要护着你咯。虽说你没良心地忘记了他,可你毕竟是他妻子。我想不管事情恶化到哪一步,他都不会放下你。”   许欢只觉得心脏那处闷闷的发疼起来。   她什么也没说,径直垂下了脸。完好的那只手缓缓往上,抚上了心口那处。   “怎么,你担心?”   顾柳的话直直窜入耳膜,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偏偏要将她心里那点事都戳穿了。   她下意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只是这件事毕竟跟他无关,我想跟他谈谈,不需要为了我去……”   “许欢。”   顾柳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她直直盯着她,眉眼里都是不敢置信,“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你对他如何,与他如何待你,能混为一谈么?不说你现在连床都下不了,就算身体好了又能怎么样呢?你以为他会眼睁睁看着你再进去一次?”   许欢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她握紧了手掌,想用上些力气,才发现自己连握紧拳头都那样吃力。   于是唇角扯开,想冲她笑笑,可不知怎么的,却只能露出一抹苦涩……   “上一回,是冤案……”   许欢仔细斟酌着字词,小心翼翼的,“这一回你也知道,是情有可原。不会判得太重的。”   “柳柳,你了解我的,我总不能让别人替我受罪?这原本就与他无关。”   “他是别人么?”   顾柳终于甩开了她,连那盘没有吃完的水果也一并被重重放在桌   tang面。   “砰”的一下,声音很大。   “霍霖深是别人?你嫁了两次的男人,你女儿的爸爸,你这辈子也就爱过这么一回的。怎么就变成别人啦?”   她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笔直望进许欢眼底。   后者缩了下。   顾柳一向了解她,也常常能,将她看透。   而此时,她更是步步紧逼,居高临下地站在病床旁,眼神似利刃,不闪不避地落在她面上。   “我说,反正是你不记得的人。就让他帮你好了,别人的死活,与你有何干系。”   “你避什么?不想见渊渊了,你想你爸爸?我可告诉你,你受伤的事至今都还瞒着许伯父,梁琛带了个女孩回家说要结婚。伯父伯母都高兴得不得了,压根也没空理你。”   许欢知晓这个。   还在昏迷的时候,霍霖深便告诉过她。   其实一早他便寻了个借口,就说许欢跟他吵架,带着小姑娘去度假了。因为那天婚礼出了事故,所以暂避风头也是应该。   这借口错漏百出。   许家明平时没这么好打发,可当他瞧见梁琛带回去的女孩时,立刻喜笑颜开,便什么也顾不上了。   顾柳絮絮叨叨的,很言辞却仍旧尖锐。   “我可不管霍霖深,我现在就你这么一闺蜜。许欢,你得好好的,坐牢也好,认罪也罢,这些事都跟你没关系,知道么?”   “可是柳柳……”   顾柳见她还不肯同意,一下子就炸毛了。指尖想戳在她额头上,可一瞧见那包了纱布的地方,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你你你,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许欢骤然一颤,“故意、什么?”   “故意折磨我。”   她狠狠甩下一句,别开视线之后,没有再去看许欢。   可心底,早已另有思量。   过了一会,便可怜兮兮挨靠在许欢身上,“你不为我想,也为渊渊想。她可不能再失去你。反正不管怎么说呢,受罪的人都是霍霖深。既然你都忘记他啦,也不在乎的是不是?”   “我……”   “你什么你,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外头看看。”   顾柳说完,连解释的时间都不曾留给许欢。   她径直走了出去。   远处僻静的休息室,陆良明和霍霖深在一块商量。   顾柳闯进来的时候,两人正说到重点。房门骤然被推开的时候,他还愣了下。   而后大声说道。   “你怎么进来的时候,总不敲门!”   顾柳轻哼了声,走到他面前。   伸出的手就落在陆良明领带旁,毫不客气地将人往下拉,甚至还斜斜挑着眼角笑,“凶我?你不喜欢我进你的房门?”   陆大少眼睛放光,态度立刻软了下去……   “没,喜欢。”   再喜欢不过了!   不过显然,顾柳不是来跟他***的,她默默瞧了他一眼之后,视线便别到一旁。   她只是淡淡扫过室内,目光最终落在霍霖深身上。   “喂,霍大少,你不去看看你老婆么?”   男人淡淡撇她一眼,修长的指尖依旧夹着一根烟,闻言也只抽了一口,吐出烟雾缭绕。   “看她做什么,连认也不认得。”   吐槽的人是陆良明,自然免不了又挨了顾柳一脚,“要你多话!”   她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好似没有看见霍霖深脸上的落寞。   “别说我没提醒你,现在不去,你会后悔的。”---题外话---关于结局~大概下个月月初。唔……香香已经在构思暖宠番外啦,所以会尽量更快点的,么么哒。   ☆、第二百一十七章 结局篇,我救你与你无关   男人这才终于有了反应,斜斜勾起眉,轻挑着看了她一眼。   而黑眸里萦绕着的情绪,从一开始的尖锐到如今的落寞,也渐渐有了改变。   许多情绪从不为人知,却在之后渐渐显露于外。他那修长的指尖夹紧了烟蒂,将之按在烟灰缸里,重重揉了下。   “会后悔?”   “嗯哼,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么。弛”   顾柳冷哼了声,她虽不待见霍霖深,可他终究是许欢的丈夫,尤其如今又那般努力地护着对方……   陆良明伸出手拽着她的,将人拉到身侧,“你还嫌他不够闹心,这会让他去看许欢做什么。那个女人也是够无情的……嗄”   “陆良明!”   顾柳一掌打在他手臂上,她的回应总是那样简单粗暴。   而等了几秒之后,霍霖深终于转身朝门外走去。   临到门边时,他还默默回头瞧了一眼,“需要我帮忙关门么?”   “当然!”   陆大少爷丝毫不会客气,一边禁锢着顾柳,一边还咧开嘴冲他笑,“一个小时……不,两个小时之内,不要进来。”   男人慢吞吞走了出去。   他迈开步伐,高大的身影随着关上的门而消失。   许久之后,停留在某件病房外。   还隔着长远的距离,他便已经瞧见了那双澄澈的眼眸。   许欢清晨的眉眼里染了些许晶莹,也不知是因为慌张抑或是其他。   在匆忙间撞上他视线时,立刻回避开。   “你、你怎么来了……”   她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哪怕对方只是淡淡一扫,竟也会让她怦然心动。   男人于是抿紧了唇,下颌线条依旧冰冷僵硬。而在许欢这样冷漠的询问之后,甚至连浓眉也被拧紧。   他眼睛里没有任何温情。   许欢顿了顿,指尖掐得紧紧的。   男人没有理会她此刻的心思,径直朝她靠近。   迈开的步伐稳健得体,每一次落在地面,都让许欢心神一悸。   “怎么,我不能来?”   许欢不知要如何回应他的质问,便只好默默摇头,不作回应。   男人便行至她身侧,浓眉挑着凝望她,眼睛里都带着戏谑,“来看看你而已,紧张什么。今天不还没来过么。”   许欢点点头,不知该如何避免尴尬的气氛。   她始终记得,此刻的自己是忘记了霍霖深的,甚至因此而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生怕,被发现了。   可男人也只是轻叹一声,薄唇勉强扯开一抹弧度,而后便弯下腰,指尖落在她下巴上,那厚实的手掌几乎能包裹住她整张脸。   而后粗砺的指腹甚至还在上头缓缓摩挲了下。   就这么碰上去,指腹的粗糙与下巴幼嫩的皮肤相对,总能给细致的肌肤带来强烈刺激。   许欢想别开脸。   他不许。   “气色好像好了些。”   霍霖深非但不许,反还轻轻挑着她下巴将整张脸都打量了一遍。   他眼睛依旧沉静如水,那斜斜觑着她的眼眸,盛满了复杂的情绪,虽是漫不经心,却总能瞧见那黑眸深处的伤痛。   依旧如当年一般,摄人心魄!   她怔怔在原地,想避开他的打量,下巴却被紧紧钳制住……   “许欢,你连眼神都还和当时一样。”   他松开手,粗砺的指腹渐渐往上,跟随着目光一起往她眼睛、额角上走。   最后轻轻落在她受伤那处。   “我想你刚刚的表情,应该是有话要对我说。”   话音刚落,他便把手指收了回去。身躯斜斜立在床边,发丝凌乱,落了一缕在额角。而下颌上,甚至也冒出了细细的胡渣。   许欢知道,他原本那样爱护自己的形象,每天早晨起来,除了会用新长出的胡渣刺刺她的脸之外,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将之刮干净。   于是心里深处某一个地方,骤然紧了紧。   她努力笑了笑,手抓紧薄被,尽量让自己不被他的情绪影响。   “昨天,好像有警察到了外面。我看他们似乎要问我一些问题,被你拦住了么?”   “嗯。”   许欢扬起眼,望着他好一会,“那场车祸,我还记得。”   “我知道原因,也知道这些事是怎么发生的。会出这些事,秦绍之所以会死……都是是我踩了之后撞过去才那样的。我以为自己活不了,不想让他再伤害子川、渊渊、伤害……其他人。”   许欢如今已不太记得自己当时的思绪,那辆车的刹车早被人动过手脚,她不知道如果没有自己,站在车子前方的秦绍会不会死。   如今想来,或许当时她应该如秦绍所想的一样,   tang将车开下桥。   他的心思其实是很缜密的,甚至因为担心红河下水深,会有可能让她活下来。因而选了一条小酱……   许欢紧咬下唇,她已无力再去思考当时的做法,只知道如今霍霖深挡在她面前。   他大约是想替她遮去所有风雨的,因而将她护在这一方天地里,从不让任何陌生人打扰。可她却知道,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将会承受更多。   “快死的时候还能想到其他人,你真的很伟大。”   男人挑眉笑了笑,或许那勾起的唇角,也不是笑,而是嘲讽。   许欢分不清楚。   她独独知道自己心里某处疼得厉害,于是伸出手,握住他衣角,“我不想让人替我受罪,我们俩或许曾有过关系,但我现在全都不记得了。说到底这场事故跟你没有关系,我也不能让一个、一个陌生人为我承担责任。下次警察过来,就让他们进来问我吧……”   “你父亲回来了,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的。霍霖深,就算为了渊渊,你也不要再跟这些事扯上关系。”   许欢匆匆说完,才发觉男人始终用那样令人费解的目光凝着自己。   一下子,好像连空气都被他夺去。   许欢默默垂下了眼,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   许久,终于有低沉沙哑的音在耳边响起,“你连我父亲的事都还知道,嗯?”   许欢张张嘴,没答上话。   男人便轻撇开唇,似笑非笑的模样,睥睨之间,又带着些许不屑,“既然不记得我,何必关心我的事?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他顿了下,细细打量着她,“有些东西不该你管的时候,就将心收一收。别人的人生,你负责不起!”   许欢瞪大了眼。   她的手上忽然覆上了男人的手掌,而后没有任何怜惜,就这么一根根将她的手指掰开。   原本,她手上就没有力气。   此时被他随意拨开,便空落落地垂在半空。   霍霖深背对着她,背影一如先前的孤单和落寞。   “救你,是我应过爷爷的事。结果如何,与你无关。”   话落,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径直离开。   可即便人已不在,空气中却还残留着他的气息,许欢觉得自己每一次呼吸的时候,都还能感受到他的模样。   他说救她,却又与她无关。   许欢咬紧了唇说不出话。   明明是他自己说,不要随意干涉别人的人生,又何必非要为她着想?   明明她又一次连累了他,却偏还要护着她。   霍霖深……你不一向心狠的么。   许欢心情格外低落。   想起他说他曾应过爷爷的……   她其实还记得那一幕,在爷爷的病床前,屋内颓丧与无奈,外头日光却肆意渲染。   他当着她的面许过诺言。   “如有下次,我会替她。”   当时的斩钉截铁,她并未在意。   可如今细细想来,他说那话时的眼神格外坚定。比窗外暴雨也不曾击落的树叶,更甚之。   许欢不知怎的,鼻尖开始泛酸。   她努力想仰起头,直勾勾瞧着窗外的树叶,瞧着它们在阳光下熠熠闪烁的模样。   心里那些酸楚,却仍旧没有落下。   在床边,是顾柳给她带的书。   有一本正翻开了小半,如今空落落地显露在她视野内,每一个字都那样清晰。   “人没有完美无缺,各自都有缺陷。每个人在世上,都是为了寻找那个与自己最契合的另一半。”   ☆、第二百一十八章 结局篇,她就拜托你了   霍霖深还没走远,外头已经响起一阵喧嚣。   许欢伸长了脖子,也只能隐约听见一些吵嚷的声音。   她很想过去看看,可身体依旧难以移动。   病房门在下一刻被打开。   “霍太太,您这是……”   “外面怎么了?屋”   许欢着急想知道情况,努力想往外头看。可偏偏护士却还把门关了起来。小心翼翼到她跟前,“霍先生吩咐我要好好看着您,外边的事您就别在意了。”   “今天的药水快输完了,待会吃了东西您可以再睡会。”   许欢却没有听她的,而是骤然抓住她的手臂,“谁来了?”   “没有……”   护士原本不愿回答,可一垂眸对上许欢那清澈的眼,一下子又忍不住说了出来,“好像是霍先生的父亲……还有警察。”   许欢骤然瞪大眼。   此时病房外的吵嚷声已经渐渐落下。   她让护士打开了门,努力想听清楚,集中注意力许久,也只能隐约听见声响。   的确是警察闯了进来。   霍启正跟在警察身后,似乎还带了一堆媒体记者。   “霍先生抱歉了。这件事现在尽人皆知,媒体都过来了,实在没办法,您至少也该配合调查。”   为首的人朝霍霖深靠近,在他身边小声解释了几句,“您父亲联络了不少媒体,现在网上也发布了相关消息。跟帖的人太多,舆、论的压力真的很大,希望您能理解。”   他自是理解的。   其实一早,便料到这一步。   于是非但不曾显露平日的冷硬,反还笑了笑,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条也稍显柔软了些,那轻挑起的唇角,落了丝丝嘲讽,“配合调查当然可以,我这里也正好有一些证据想提供。”   “上次提供过的字条都还记得吧?字迹鉴定正是出自陈云姗之手。”   “她目前正在观察中……”   霍启正抢白,说了一句。   可霍霖深显然不会买账,只低头附耳在文鹏耳边说了几句话。   后者便立刻朝身后走去,不多时就拿来了一份报告书。   “前几日死在医院的吴萧楠,这是他的尸体鉴定报告。你们大概是太忙了些一直没有时间公布报告,霍先生有心,代劳了。”   “上面有详细的死因说明,当时的看护和巡警也都可以证明,究竟有谁出入过他的病房。”   文鹏径直将那份报告递了过去。   为首的警察看了几眼,还未及细细观察时,便已被霍启正抢走,“什么报告,吴萧楠本就车祸重伤,非要说他的死因,那也是你撞的!”   “这个……吴萧楠比霍太太的伤势要轻,加上年轻力壮底子好。当时确实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的。”   有人默默在他耳边解释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刚刚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   一时间,人群哗然。   有人立刻将话筒对准了霍启正,“难道吴萧楠真的是死于陈小姐之手?您这么维护她,是否另有隐情?”   “这……云姗是绍绍的未婚妻,我维护她难道不应该?没有证据的事,不要胡说!”   话说到这,霍霖深终于出声,眼眸扫了在场的人一眼,而后默默拿出了两张纸。   “婚礼当天,有人威胁我太太,要求她独自去往某处,否则将伤害孩子。字迹在这里,是否出自陈小姐之手,大家可以自行判定。”   “加上吴萧楠之死,或许陈小姐的罪名也该有个判决了才是。”   “当然,这本不该是我们插手的事,只是我太太至今不曾痊愈,我不得不尽快找出凶手,否则难保她不会再遭二次伤害。”   霍启正一句话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扬起手指着霍霖深,可最终也只能悻悻然放下。   秦园园在他身边小声解释,“陈云姗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抓走也没关系。只是担心她嘴巴不严,说出当时的计划,毁了绍绍的名声。”   “我想不如就让她……”   “两位在商量什么?事不可为索性将人灭口?”   陆良明笑了笑,摊开手十分无奈的样子,“真可惜,我那弟弟是个急性子。上次没办完的事这回他抢着去做了。我想这个时候陈小姐应该已经在审讯室了吧……”   他挑眉,还没说完,便看向霍霖深,似有些好奇的样子,“这一回他是因为什么?”   “车。”   男人惜字如金,也不知究竟是给了陆良天一辆什么车,嘴角竟也忍不住抽搐了下。   这些事大家心照不宣,可偏偏两家关系亲昵,哪怕送了这般昂贵的东西,却也不能称之为收受贿赂。   霍霖深蹙了蹙眉,暗暗下了决心,早晚有一天要将送出去的东西全都收回来。   “你…   tang…”   霍启正扬手指着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思索许久,又与秦园园对视一眼,之后拧紧了眉说道,“这件事说到底与我们也没有关系,绍绍已经死了,他的婚约自然不作数。若是陈大小姐真的有罪,尽管去调查就好了。”   “只是绍绍的死终归与你脱不了干系,所以……”   霍霖深始终面无表情,那紧绷的下颌线条一直不曾缓解。   霍启正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补充了一句,“你太太还在修养吧,这几天就连警察来了也见不到她,但若是你不肯配合,说不得也就只能去找她了解事情经过了。”   男人闻言,眯起了眼。   那深黑的眼眸里透出一抹尖锐,只是又被轻垂落的眼睫掩盖住。   走廊寂静了几秒,似乎所有人都各怀心思。   霍霖深站在原地,踌躇着没有上前。   “霍启正,你还有没有良心。秦绍是你儿子,霖深就不是吗?”   一道尖锐的声音骤然从后面传来,落在每一个人耳朵里。   哪怕是许欢,隔着长远的距离,都能听出金莹话里的失望和愤恨。   她眨了眨眼,用力拽紧掌心。   霍霖深在瞧见金莹出现的那刻,浓眉又拧紧了些,两道眉毛之间皱成深深的沟壑,久久不散。   “妈,这个时候你怎么会来?”   “李姐,我不是告诉过你,这几天就让夫人在家里好好休息。”   李姐瑟缩了下,捏紧着手指缓缓解释,“夫人要来,我也拦不住啊。”   金莹轻哼了下,没有注意这些,只轻声解释,“别跟李姐说这些,我自己要过来的。你就是知道他会来找麻烦,才不让我过来是不是?”   “霖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糊涂!”   她几步走到霍霖深身侧,那有些许泛红的眼眶,里头盛着的情绪,竟只是心疼。而后径直握紧他的手,靠在身侧细细说道,“有的人为了自己的儿子,可以手段下作,可以残忍地伤害别人。我这辈子也没做好过几件事,可我为了自己的儿子,也可以不顾一切!”   她死死盯着霍启正,通红的眼眶里,情绪尽是愤怒。   霍霖深下意识反握住她,将人拉到身侧,“妈,这些事交给我处理。”   “许欢大概听见了,你若真想帮我,就去陪陪她,别让她多想。”   金莹张了张嘴,下意识跟着他的话重复,“许欢……”   “医生也过来了,你们一块进去吧。”   他扬眸,似笑非笑。   而正前方和金医生一起走过来的男人,身上也穿着一样的白大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行走起来,依旧谦逊从容。那面上带着笑,始终斯斯文文的模样,总不免让人多看几眼。   “尹医生,就是这边了。”   “这些人是……”   尹清明站定在旁边,打量了下霍启正和那群记者。   霍启正是不认识的他的,便只当是普普通通的医生,没有多看一眼。   反而是霍霖深,长长久久地望着他,眼眸里凝着的情绪,实在复杂至极。若是不知道的人,怕还会想歪……   金医生打了个圆场,“看这架势你也该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总之先进去吧,外头的事霍先生会自行处置的。”   尹清明点点头,终于没有再多问。   只是在他靠近病房的时候,有人还是忍不住开口,“这几天,就拜托你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结局篇,他至死都会护着她   尹清明蹙紧眉宇,没有回头去看他。   两人隔着不过一米的距离,却仍旧背对着背,可霍霖深的声音依旧能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   最终,轻挑眉,“我会尽好医生的职责,何来拜托一说。”   话落,他走了进去。   许欢扬起目光,便对上他的。   “好久不见。屋”   他低声打了个招呼,眉眼依旧如昔日一般温柔,像盈满了清水,澄澈干净、那样吸引人。   许欢勉强笑了笑,心系着外头的情况,没有多说。只是轻点头,“是很久了,家里的事,都平静了么?”   “嗯……我现在就是一名简简单单的医生,金医生邀请我过来一起研究疑难杂症,也顺便来看看你。”   他指着许欢的头,戏谑解释,“只是没想到,那个病人就是你。”   门外,男人的目光垂落。将房内所有对话尽收入耳底。   那放置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将所有情绪都收敛起来。   再扬起眸时,除了尖锐和阴冷之外,再无其他。   “怎么,都还站在这里?既然需要我配合调查,那就走吧。”   他径直朝外走,在经过霍启正身边的时候,顿了顿。   低哑的声音飘到对方耳里,“你的目的都达到了,抓了我,为你的儿子报仇。霍先生,心里有没有痛苦点?”   他叫他霍先生……   霍启正眼神突变,只是立刻又恢复了正常。   “霍先生”这个称呼,以往一向是属于他的,不知从何时开始,便成为了霍霖深的专属称呼。   他偶尔也会觉得时光恍惚,离开时还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如今已经高出他半个头。那仍旧与他有几分相似的脸,却冷硬到根本无法辨认相似点。   “启正,你发什么呆?霍霖深叫你一声,你就忘记绍绍了吗?”   秦园园一句话,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于是骤然转身想说什么,却只来得及看见被带走的霍霖深,以及围上来的媒体记者。   “请问,您为了秦绍将自己的儿子告了,此刻心情怎样?”   “同样都是您的儿子,霍霖深为什么要针对秦绍,是不是另有隐情?”   “您和霍霖深二人近年来是不是还一直保持了联系?你们关系怎样……”   他一个问题都不曾回答。   反而是秦园园忍不住尖锐反驳了回去,“快二十年了,他和霍家的情分已经断了二十年。你们还问这些做什么?启正和霍霖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身上不过是流了一样的血,其他的,没有任何关系!”   有人看出了她情绪激动,见缝插针,“也就是说,对你们来说,霍霖深就只是一个陌生人?”   “对!”   这句话,之后被大肆引用在红城各家媒体的版面头条。   霍启正二十年前离开霍家,据说还卷走了大量机密。   如今回来,却不是为了相认,而只想着替秦绍报仇。至于霍霖深和秦绍之间究竟有没有谋杀案,还需等待后续调查。   一连好几天,再无任何消息传来。   反而是霍氏内部出现分裂的消息,甚嚣尘上。   “据悉,因为霍氏霍霖深接受调查一事,让整个霍氏群龙无首。内部已分为两派,一派主张继续等待事情尘埃落定的那天,而另外一派则认为因重新寻找领导者……”   “可据说,霍氏的大部分股份都还在霍霖深身上。下边的人就算要决出其他领导者,也……”   两名主播就最近的事件进行分析,每天都会播报最新进展。   许欢没有盯着屏幕,她始终在努力地吃各种东西,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在最快的时间内恢复。   “是,但另有消息称。霍霖深手里的股份现在已经不在他身上了,只是他的私人律师始终没有公布具体原因,所以究竟股权会转让给谁,大家都不清楚。”   “难道霍总身上真有命案,否则为何要考虑转让股权?”   “这……调查结果尚未公布,咱们不便议论。”   有人走进来,“啪”的一下按掉了开关。   许欢这才抬起头,瞧见了来人那带着笑的面容,“你现在可不适合看这些东西,虽然他们一直提到霍霖深,但并不会对你的记忆有所帮助,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   她扬了扬一直打着石膏的手,已经活络了许多。   金医生点点头,“看来恢复得不错,我想过几天就能下床了。”   “金医生,你去看过他么?”   “谁?”   金医生一副不解的模样,直到瞧见许欢那认真的神色,这才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是说霍霖深呐?”   “没去过。不过倒是有人去看了他,说是一切都好。只等判决…   tang…”   前一句,还让许欢始终悬着的心落了下去。   可后面那句话,却让她张着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等了许久,她也只能跟着喃喃自语,“判决,他、他都承认了吗?”   “嗯哼。”   金医生话音刚落,许欢的眼眶便开始泛红。   她心里酸酸涩涩的,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怎么那么傻……明明跟他没有关系,明明我都告诉过他了,都是我做的。他何必还要承认?”   “金医生,你知道的不是么?秦绍的死与他无关。那辆刹车失灵的车子,如果是霍霖深在上面,他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可是车子现在不知下落。”   许欢怔怔地望着,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似霍霖深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一切。   那场车祸之后,她昏迷的那几日开始,他便在筹谋些什么。   陈云姗入狱,又离开。接着吴萧楠被陈云姗害死,到头来陈云姗究竟还是逃不出法律的制裁。   反倒是吴萧楠,连审讯都省去了,就这么死掉。   至于她自己……   金医生瞧着她不住晃动脑袋的模样,还以为因为回想又开始头疼,便连忙劝着,“放心,霍先生态度好。加上情有可原,就算真判刑也不会太重。”   “你就安心养伤,等过段时间身体恢复一些,就能过去探望他。”   许欢没有回应。   她只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脑海里那些零碎的片段开始渐渐串成线。   霍霖深早就知道会到这一步,他早就知道要代替自己却接受调查。可为什么?   ————————   某天早上,依旧阳光普照的时候,许欢终究能起身下床,在护士的帮助下坐在轮椅上。   她头上的纱布还没有拆掉,一只手仍旧骨折……大腿上的刮伤也至今不曾愈合。   可她却坚持要离开这里。   “太太,散步就在楼下花园里就好,别的地方没有允许,您不能去呀。”   许欢凝着一张脸,舅舅不发一言。   她只坚持着要求护士送她下楼,一直到种满了荷花的地方。   快要到秋天了,处处都是泛黄了的树叶,她坐在树荫下,瞧着远处不再盛放的荷花,以及那渐渐靠近的人。   “我有些渴了,能麻烦你帮我拿水下来吗?”   “好,我这就去。您稍等。”   护士立刻往回走。   正好,便有人靠近。   “郑董。”   “太太,您私下找我过来,究竟有什么事?要知道现在公司里一片混乱,大家真的没有办法再顾及到您……”   “我知道。”   许欢笑了笑,没有多说。甚至没有让他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而只是从身后拿出了一张纸,“我只是要把这个交给你。”   “郑董是霍家的老人了,从爷爷创业开始就一直跟在他身边。我想您应该是最不想看见霍氏出事的一个。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把它交给您最妥当。”   郑董事看了许久,那已然发白的发被风吹起,衬着他的脸色越发凝重。   “太太,您可知道我把这东西交出去的后果?”   许欢点点头,“我都知道,所以才需要你帮忙。”   “可先生是不会允许的……”   “若是允许,还用得着找你么。”   ☆、第二百二十章 结局篇,你乖一点嗯?   她眼睛里终于有与以往不一样的光彩,细细眯起的时候,竟也会让人心悸!   郑董终于同意,“我会按你的要求去做,把这东西交过去。如果到时候惹来先生责骂,我也只好认了。”   他刚说完,远处端着水的护士已经过来,便又迅速走远。   护士靠近的时候,瞧见了许欢面上略为严肃的表情,还愣了下,“太太,您这是?”   “渊渊来了么?添”   “刚刚上去的时候遇见了,她听说您在下面散步就没有来打扰。这会大约是去找子川了吧。”   许欢用吸管喝了几口,再抬起头上,天边日光已经渐渐被乌云遮挡住屋。   她没有再继续呆在这里,“回去吧,我有些想念她。”   小姑娘日日往医院跑,片刻不愿停歇。   如今吴子川的伤已经差不多了,虽还不能出院,却已经可以陪着她玩些轻松的游戏。   许欢坐着轮椅被推到吴子川的病房里。   两个孩子正在玩闹,只不过小男孩一向是乖巧而安静的。此刻受伤未曾痊愈,更是习惯于坐在床上看书。   霍渊渊则有些无聊地频频换电视台,一张小脸挤在一块,眼瞧着就是不太开心。   直到许欢出现时,她才嘟着唇跑到她身边,“妈妈,你可来了。”   “怎么?”   “子川一直在看书,他不跟我玩呢。”   许欢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落在小男孩手里的那本书上。便示意护士推自己过去。   “子川最近在看什么?”   “没有,我想趁着住院这段时间多了解一些其他的东西。许姨,您带渊渊过去吧。”   小姑娘一听这话就不开心了,她嘟着唇,脚丫子踩在地板上,重重跺了跺,眼眶泛红的模样,似要哭出来。   许欢没有多说,连忙拉着她走出去。   “渊渊今年几岁了?”   “七岁。”   “子川呢?”   “十一。”   小姑娘记得清清楚楚,许欢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母女俩径直回到房间里,又示意护士在离开时将房门关上。   安安静静的环境,便只余下两人。   许欢扬起眼,瞧见小姑娘泛红的眼眶,便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只是这一碰上去,就舍不得放下,甚至还在她脸蛋上轻轻捏了捏。   小姑娘不曾发现,她的视线那样迷恋和……不舍。   “妈妈,你想对我说什么?”   “说说子川呐。”   许欢将小姑娘拉到身边坐着,细细瞧着她面上每一处表情。   越是瞧得仔细,就越舍不得移开。   等了许久,她才终于捏着那软嫩的掌心,细细解释,“子川十一岁了,快要念初中了是不是?可我瞧着他可能不是这样想的。”   刚刚小男孩手里的书,是有关军队训练的。   “渊渊喜欢画画是么?”   “是。”   “那子川对渊渊画画这件事是怎么看的?他阻拦过你么?”   许欢循循善诱,心里却越发放不下。   小姑娘好像明白了什么,便乖巧地摇摇头,“没有。所以……我也不能阻拦他的愿望么?”   “嗯。”   她轻轻揽着小姑娘那软馥的身子,将下巴搁在她头顶,贪恋着她身上的每一处。   小姑娘的气息总是软糯香甜,她轻拥着,只觉得每一次靠近,都更加让人不舍。   良久,霍渊渊才听见头顶传来声音,低低的,听不太真切。   “放心,只要想念着他。就算因为一些缘故暂时分开,也总会再相见的。”   她曾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了整整五年,整日独自一人望着狭小窗口外的天空。   那五年,她没有受过半分委屈。可只是呆在那囚牢里,苦涩和孤寂,便又比委屈更甚几分……   霍渊渊似懂非懂,可她一向善解人意。知道许欢此刻的情绪似乎是低落的,又或者是感受到了那萦绕在她周身的悲伤……   于是乖巧地没有出声。   可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诧异地往后看,便瞧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将病房门推开,夹带着一身愤怒出现在视野内。   小姑娘呆呆凝望着,下意识贴近了许欢一些。   “爸爸……”   男人没有理会她,黑眸低垂,只径直将她拎起来放在门外,而后“砰”的一声,便将病房门甩上!   小姑娘呆呆愣愣,还没反应过来。   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仰起头四下瞧了瞧,“郑伯伯,你来看妈妈么?”   “不、不是……”   “哦,那陆二叔,你呢?”   “我   tang?”陆良天反手指着自己,用比霍霖深更粗暴的方式将她拎起来。只是走了几步,觉得有些沉了,又将小姑娘放了下去,“我啊,无聊地紧。你带我去玩如何?”   “好呀。”   她领着陆良天往外走,途径小男孩病房的时候,想了想又折进去。   小姑娘怎么也没料到,她不经意的一个决定,会成为一条线,一条让她和小男孩未来十年难以相见的线……   ——————   “这东西,你弄的?”   许欢愕然,男人便径直将那张纸甩在她身上。   “你倒是想得简单,把事情的经过都写得清清楚楚。你以为这样,他们就会放过我,改抓你么?”   她愣了愣,“原本,凶手就是我……”   可话未说完,便对上男人那充满讥讽的视线,于是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吞咽回去。   她在那样的视线下,只觉得异常心虚。便默默避开目光,将那张纸握紧,“我没别的意思,霍先生,你既然认识我这么多年,就应该清楚才是,我不喜欢欠别人。”   “无论是谁。”   “我有说让你欠?”   他冷笑,将那只张径直抢过去,直接揉成了一团扔到垃圾箱。动作迅速,没给许欢阻止的时间。   而他所有的情绪几乎都被狠狠压抑着,敛起在心里某处……   “霍先生大概想错了,你在我这里,也和‘别人’是一样的。我不爱欠人,更不会欠一个陌生人。不管你是为了承诺抑或其他要帮我,总之我不会接受。”   “你以为这由得你?”   霍霖深弯下腰,眼眸直勾勾瞧着她,“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一个‘陌生人’来指指点点!”   “那霍氏呢……”   许欢没喊疼,哪怕他没留情面地掐着她下巴,哪怕他那样凶恶地冲她吼。   也好似无所察觉的,直直迎上他目光,“霍氏没了你,不是会出问题么。我现在还在养伤,里面也不是没呆过。我哥是律师,这一回他会帮我的……”   “判个过失杀人,加上刹车失灵的缘故……”   “许欢!”   他忽然吼出她的名字。   许欢怔怔地张着嘴,余下的话尽都被收敛,一个字都不再有。   男人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将她看透一般。那紧绷的肩膀和手臂,也不知承受了多少压力。   “我警告你,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既已忘了我,我也不便告诉你全部。但是若真想帮我,就好好在这里养伤,嗯?”   许欢想点头,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   霍霖深似乎只匆匆来一趟,没有太多的愤怒,也没有冲她发飙生气。只是用那样怜悯和痛苦的神色瞧着她。   两人靠得很近。   男人的每一个表情她都不曾错过,而那渐渐放大的五官,更让人心悸!   “乖一点,好不好?”   他哑着声音对她说话,就靠在她耳边。拂出的气息还能在耳边萦绕,像夏日里的微风,吹过心里最软的那处。   许欢能听见那低低沉沉的声音,知道里头盛了太多情绪。   于是她咬着唇,终于还是点头。   下一刻,男人唇角溢出一抹笑,似是为了赞赏她,渐渐靠近。   气氛立时浓烈。   她睁着眼睛,还能望见他浓密的睫,遮住了那深黑的眸光,却仍旧能引人迷醉。   男人轻笑,眸里装满了她。   而后默默低头,一个吻轻轻柔柔的,没有***、没有征服,只有细细的怜悯和不舍,和更多意味不明的情绪,轻轻落在她额上。---题外话---今天看了下,这周应该能完结正文么么哒!具体还有多少章香香就也说不好……大概也许可能就是这几天辣~   ☆、第二百二十一章 结局篇,他心里有股火   “渊渊……”许欢想起了小姑娘。   “她比你要乖。”   霍霖深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放置在许欢脸的手指,渐渐松开。   浓眉紧蹙,仔仔细细瞧着她,“你见到我拎着渊渊出去,似乎并不讶异?屋”   “女儿快七岁了,你以往常说让她自己多走路。尤其不要拎着她……”   霍霖深没有错过许欢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添。   他忽然想起,在许欢刚刚醒来时,他便已做过同样的事。   这个嗜女儿如命的女人,若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对待孩子,怎么会一句话都不说?   “是了,你非但没有生气、没有劝阻,甚至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你早就见过许多次,习惯了对不对?”   许欢瞠然瞪大眼,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的解释。   “我、我只是下意识觉得……”   “觉得什么?”   霍霖深的脸色骤然变得凝重,连神情也跟着阴沉下来。那深黑的眼眸里透出的光彩,再无方才温和,仅余在里面的,也不过是嘲讽。   他开始回想,想这段时间认识的她,想最近发生的所有事。   她的失忆的确太过巧合,而近来所有的反应,又那样奇怪。   “或许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陌生人。你对一个陌生人,是不是关心太多了?”   许欢愕然张着嘴,想解释,“我说过的,只是不想让别人替我受过……”   “借口。”   男人冷笑,垂眸直勾勾盯着她。   那紧抿的薄唇成了一条直线,而视野内,许欢的每一处表情,他都不曾错过。深黑的眸光笔直望进她眼底,闪烁着、没有任何迟疑,“别告诉我,你心肠这么软。以前跟爷爷合谋逼我娶你的时候,可从未心软过。”   许欢咬紧了下唇。   他的视线那样尖锐、避无可避。   霍霖深轻笑,眉眼都跟着弯了起来。   他不得不往另外的方向想。   而许欢此刻那回避与心虚的目光,似乎更好地印证了这一点。   “原本就觉得巧合,全世界的人你都记得,独独忘了我?车祸那么大的事你都记得清清楚楚,唯独不记得我。”   霍霖深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狠狠盯着她,那本就阴沉的面上,更布满了厉色。   “你到现在还不承认,嗯?”   许欢摇摇头,又点点头,心里一团乱麻一样,实在不知要怎么解释。   男人见状,情绪骤被点燃,他那一瞬间,就像炸了一般。   忽然狠狠瞪着她,面上好不容易些许笑容,此刻也尽数收敛起来   许欢耳边,只余下他那样狠厉的声音,“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笑话?!”   她很少见过他这般暴怒的模样,尤其眼睛里还透着深切的痛苦。   她想伸出手去碰碰他,可还没碰着他手臂,就已经被甩开。   “啪!”的一下,声音格外明显。   那一瞬间,许欢突然生出一种错觉,面对着男人阴冷的眸光和注视,好似自己就这么被全世界抛弃了……   “许欢,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一下子说不上话,扬起的眉眼里布满心疼。   于是再度伸出手,可还在半空,就想起刚刚被甩开的疼,迟疑了下。   “我只是不想再让别人替我受过,我知道替人受过是什么样的心情。霍霖深你没有错,秦绍的死与你没有半分关系。何必非要插手呢?”   她说完,恍觉自己说得重了些。便连情绪都跟着变得烦乱起来。   而后默默咬着唇,脸蛋整个垂下。   “我、我自己做的事,自己去承担。”   男人抿紧唇,瞧着她竟还是为自己着想,心里又闷又难受,百感交集。   只是她或许心里顾着他,所以恨不得能不拖累他。   可偏偏,他要的不是这些。   “你大概是忘记了,我们是夫妻。”   男人撇了撇唇,将心底那莫名的情绪拂去。   许欢越是不愿连累他,他心底便越不是滋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学会不再依赖他。   霍霖深心底终究还是有一份固执的,“装作不记得我,我就能不管你么?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你……”   许欢张张嘴,可仍旧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我知道你终究会护着我,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只是想……想假我们成为了陌生人,或许你就不会这样做。”   她的解释没有任何说服力,只是那通红的眼眶,终究让人心生不忍。   当时她才刚醒来,就听见外头的吵嚷。   一时间也来不及去思考更多,立刻能找到的方式,便是装作陌生人。   她以为这样,他或许会……   男人漠然瞧着她,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心里那些苦涩和无奈啊,一下子都萦绕开来。   他只能缓缓垂眸,尽量收敛起所有情绪,就这么细细盯着她,“这六年,的确改变了许多事。”   许欢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六年,怔怔扬眸时,却直直撞进男人深黑的瞳孔里。   里头那萦绕着悲伤、酸涩和怜悯的情绪,几乎要让她心疼到窒息。   良久,耳边才传来男人低涩的音,“你始终不信任我……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重新相信我?”   “我没有,霍霖深,我没有不信你……”   可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曾说服。   男人始终用那样一种复杂的目光凝着她,像望着生命力最珍贵的物件。专注、认真又执着。   “你以为这件事,就单单只是一场车祸那么简单么?我放陈云姗出来是为了什么?我让他们找到证据起诉又是为了什么?霍启正从头到尾,都是冲着我来的!”   “就算让他们把你抓走,又能改变什么?”   他无非还是要继续被霍启正盯着,继续防着他什么时候背地里对霍氏、对他、对身边所有人开枪。   许欢一时有些慌了,她捂着唇,溢出一声讶音,“你如果另有计划,可以告诉我……”   “告诉一个甚至不记得我的人,嗯?”   男人轻叹,视线不自觉移动到那团被他扔在垃圾桶的纸。   她倒是聪明,生怕连累了他,所以连认罪书都详详细细地写好了。   气氛一时变得静谧。   空气里飘荡着熟悉的味道,那依旧温暖的气息让许欢终于鼓起勇气,“那、你打算怎么做,有没有把握?”   男人顿了下,唇角轻缓地扯开,最终落了一道苦涩的笑容。   良久,他才直起身,笔直的身躯站在病床旁,眼睛却望着窗外,低语,“为什么永远都不都是这样呢?以前,你事无巨细都愿意告知,哪怕我不愿意。”   “现在,你做任何决定,从来都不愿意告知我任何。你心里,连些许依赖都没有留给我?”   他低低喃语,没有再说下去。   可心里,却瞬间闪过许多念头。   最终哑声低问,“许欢,你说的要重新开始,你说的好好过我们的日子……都是假的不成?”   她没有,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处理。   她只是长久地习惯了独自一人,只是打从心底里只愿意相信自己。   她害怕背叛,害怕再去相信其他人。   甚至害怕……再爱上他。   许欢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很想告诉这个男人,自己是信任他的。可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她却仍旧说不下去,那所有的情绪仿佛都被他的目光吞噬,一下子……没了声息。   最终,一切的歉疚和怜惜,一切的心疼和酸涩,都化作淡淡一声轻叹,“对不起。”   许欢重重咬着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好在霍霖深并未多说,只是坐在床边,细细按着她掌心,“答应我,安心养伤。很快,一切都会尘埃落地。”   他深藏在心底多年的怨,那双在暗地里窥视着一切的眼睛、那萦绕在心头多年不散的苦楚,终究会落下帷幕。   于是伸出手,轻轻揽着她。   头轻低,就搁在她颈项处,细细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直到听见耳边那声柔柔的“好”字,才总算安心。   ☆、第二百二十二章 结局篇,那被赤裸裸掀开的画面   霍霖深来了又走,许欢甚至不知道他所谓的接受调查,已经到了哪一步。   还没出病房,她就听见了霍霖深让快六十岁的郑董回家养老的话。   许欢想劝,却又想起他先前的话,只好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之后不久,终于有人再度推开病房的门。   是顾柳添。   许欢瞧见她那晶亮的眼眸,突然发觉自己的伪装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她大概知道一切屋。   “怎么,还在担心霍霖深?看你茶饭不思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许欢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接到她递过来的水果,“我问你,他们现在做的事,到底有没有把握?”   “我哪知道。”   顾柳一向是大剌剌的性子,见状干脆一屁股坐在床边,捏着许欢的下巴左瞧右看的,“这些事你还真别问我,陆良明可从来不会告诉我这些。”   “那……你不担心么?”   “担心啊,可担心也没用。我插不上手。”   顾柳顿了顿,一口重重咬在苹果上,“不过我警告过他了,如果他敢出点什么事,我保证立刻嫁给别人。”   她嘿嘿一笑,似十分得意,“陆良明么,这辈子也就只能跟在我屁股后面了。你别看他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对别的女人,根本就提不起性趣。”   显然,这是让顾柳十分得意的地方。   至少她有法子将这男人捆在身边,从不害怕对方离开。   换言之,她也足够相信对方……   许欢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情绪,酸酸涩涩的,像要夺走她所有呼吸。   她觉得胸口上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让她每次呼吸的时候,都只感觉到压抑。   顾柳瞧出她的不对劲,忍不住开口,“怎么啊?又和他吵架了?”   “不是……”   许欢心乱如麻,她如今只觉得自己太过武断。好在顾柳在身边,便小声询问,“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他说……我不信任他。”   顾柳挑眉,又重重咬了一口苹果,“他没说错啊。”   许欢怔然,眼睛瞪圆了。   可下一刻,又连肩膀都跟着颓下,闷闷地点头,“你说的对。”   “嗯哼。原本也是他该的,不过许欢,你现在究竟还爱他么?或者只是你以为爱,但其实从未放下芥蒂。”   许欢骤然愣在原地,闻言也只能喃喃自语,“你们俩说得一模一样。”   她渐渐安静下来,心里那颗心也开始往下降。最后默默垂落在底下。   清澈的双眸扬起,落在窗外树梢上,许久之后也不曾移动。   “就算如此,也不能全怪你。我能理解你心里筑成的防线,毕竟他是霍霖深,毕竟他曾在和你仍是夫妻的时候,就与陈云姗藕断丝连。毕竟他误会过你。”   顾柳总能轻而易举的,将她努力想掩藏的内心看穿。   那些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到的抵触和芥蒂,被***裸揭穿在她面前……   许欢想了想,却只能点头。   “都是借口。”   她眼神坚定了些,“或许正是因为有这些借口,我才始终不愿全心全意信任他。”   “柳柳。”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我都快要记不清楚,那样全心全意信任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时间仿佛在瞬间停止下来。   顾柳没有继续咬那嫩脆的苹果,她只默默瞧着许欢,眼神飘渺,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   过了一会之后,她才轻轻揽着许欢的肩,闷闷说话,“不管你怎么想。至少他现在对你是全心全意的。欢欢,咱们偶尔也该把心里的东西放下,否则人总这么活着……多累呢。”   “嗯……”   许欢点点头,勉强露出一抹笑容。   她没有再多问,若是那个男人不愿让她知道的,那边不知算了。   只是顾柳既来了,也生怕许欢再多想,便主动交代了些,“具体的我虽不清楚,但霍霖深之所以一定要代替你去接受调查。除了舍不得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他父亲吧。”   “霍启正这十几二十年都在国外,老爷子刚去世他就回来了。说巧合你也不会信。他是冲着霍氏来的。”   “他们从很多年之前,就在努力渗透霍氏。这一次,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若是一切顺利,以后不管是你们俩,还是霍氏,都会干净清晰。”   许欢抿紧了唇,心里却忍不住更要担心。   这些,他从未提过。   顾柳总是那样了解她,见状笑了笑,低声解释,“霍霖深本就不是爱对你说这些的人,他又不像陆良明,随便做了些什么就喜欢在我面前邀功。何况你一醒来就说不认识他,他大约觉   tang得趁此机会让你重新做选择也不错,更不会提了。”   一切都很清楚,只是不知为何。   许欢的那颗心,终究又悬了起来。   ————————   红城某处大楼内,四处都是被封闭了的落地窗。   窗帘拉下,没有给外界窥视的机会。   这里坐的人,大多有些年纪了。   “启正,你能回来,对我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有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开启了这段对话。   那带着沧桑和一丝兴奋的语调,像将他们这些年被时间消磨掉的斗志,都燃烧了起来。   “这几年霍霖深为了掌权,都快要把我们的实力削弱完了。原本想着再这么下去,不出五年,我们除了手里头那丁点股份之外,其他大概什么都不会剩下。”   “就是,怎么说我们也是在霍氏建立之初就进来的人,老爷子在世时还好。他处处还顾忌着些,现在老爷子也不在了,我都不敢去想他之后会怎么对我们。”   那五六人凑在一起,除了抱怨之外,便只剩下大把的苦水。   霍启正始终一言不发。   他眯着眼,只缓缓喝着手里的咖啡。那交叠在沙发上的双腿,仍旧漫不经心。   直到有人小心翼翼看向他,“启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想法?”   霍启正将左脚和右脚互换,调整了下姿势。却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好似咖啡杯上的纹路,有多么吸引人……   有人已经急不可耐。   但越是如此,他便越是要慢慢磨……   “霍霖深现在在接受调查,只要证据足够,他使什么法子都出不来。既然死了个人,怎么说也得判个好几年吧。”   霍启正于是挑了挑眉,等了很久之后才总算点头,“用不了几年,对我来说需要的时间不多。”   “只要他不在,霍氏迟早会落到我手里。你说对霍氏有想法的人多吧,可偏偏从来没有人成功过,毕竟是霍氏啊。老爷子专权那么多年,霍霖深也算年轻有为,谁又能真的成功呢……”   他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但我不一样。毕竟、我可是他的父亲啊!”   周围几人原本垂下的脸,立刻抬了起来。   那苍老的眼眸里,也渐渐散发出光彩。   “是是是,还是启正想得周到。我们这群人若是有擅权的心思,还不得被群起而攻之啊。可启正不一样,说来说去,这霍氏原本就该是你的。”   “要不是当初老爷子心狠,现在也还轮不到他一个小辈来发号施令,若是当年一直由启正你看管着,恐怕霍氏还不止今天的规模!”   闻言,霍启正神色僵了僵,可终究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垂下眼眸,手指将咖啡杯握得很紧。   重新掌握霍氏大权,是他多年来的夙愿。   而如今霍霖深久未露面,杀人的谣言又愈演愈烈。   一切,都如同他计划的一样。   于是将杯子往几人面前推过去,“很快霍霖深的案子就会进入到司法阶段,到时候我们不必多花其他的心思。只需要专注在霍氏。几位都明白我的意思?”   “当然,霍氏可是红城第一的集团。掌权人长期不在职可说不过去。单单这个条件,就足够我们要求重新召开股东大会,另选负责人。”   “至于他手里的股权……据我所知,恐怕如今真的不在他手里。”   ☆、第二百二十三章 结局篇,愿给你我的全部   许欢一直在医院修养。   九月到了,小姑娘和子川都要开学。   她却仍旧坐在轮椅上,哪里也去不得。   小姑娘是犹顾柳和陆良明送去学校的,这段时间,经过陆良明的不懈努力,小姑娘终于答应认他做干爹。   于是每天都有热情似火的干爹到校门口接送,只是仍旧常常往医院跑屋。   九月下旬。   许欢照例在下午的时候做复健添。   一个多月过去,她身上的外伤都好得差不多,唯独骨折的地方,仍需长期调养。   金医生安排了专业的人来负责她的复健,因此手臂的骨折倒比寻常人好得快些。   “妈妈,你今天能走路了吗?”   小姑娘冲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医生的帮助下,努力将受伤的腿抬起。   “还不能,不过很快会可以的。你的妈妈很努力。”   医生夸了她两句,小姑娘别咧开唇笑得没边了,“谢谢叔叔,等妈妈好起来,渊渊请你吃好吃的哦。”   “那我得更努力,尽快让你妈妈好起来才是。”   “霍太太,今天差不多了。我先出去,你和小朋友待会吧。”   “好的。”   母女俩连脸上溢出的笑容都一模一样。   小姑娘如今最粘许欢,每天放学就往医院跑,片刻不愿错过与她相处的时间。   她径直蹲在许欢身边,仰起头瞧着她,“明天是周末,我们一块去看爸爸好不好?”   “爸爸很想念你……”   霍渊渊没有顾及到许欢的心思,径直说了下去,“上周末和奶奶过去的时候,他虽说没有说,可渊渊看得出来,他很想念你的。”   “妈妈,医生叔叔不是说你可以暂时离开医院了么?那明天、就和渊渊一块去好不好?”   许欢低下头,捏了捏那软嫩的脸蛋,轻点头。   她原本便也那样想,只是之前身体一直行动不便,医生又严令禁止她离开医院,这才打消了念头。   如今小姑娘提起,她其实喜不自胜。   霍霖深一直在拘留当中,还未正式起诉之前,他被独自关押在某处。   过来接母女俩的人是陆良天,开了一辆法拉利最新款的跑车,车身是一片红漆,格外惹人注目。尤其是站在车子旁边的男人,身形笔挺,模样又格外讨喜时。   小姑娘冲他挥挥手,“陆二叔!”   “嘿,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把‘二’字去掉。”   “不要!”   霍渊渊也是有自己的坚持的,虽然陆叔叔成了她干爹,可二叔就是二叔。   她朝他吐了吐舌头,“谁让你出生得晚呢。”   “你别跟她计较,这丫头最近没人管。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许欢抱以歉意,在他和护士的帮助下,终于上了车。   车内除了陆良天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他介绍过之后,许欢才知道那是霍霖深的律师。   “可,我哥呢?霖深的案子,应该是他负责的啊。”   那人轻点头,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见许欢问到自己,立刻有问必答。   “原本是这样的,但梁律师最近另有要事在忙。便暂时委托于我。您放心,该交代的事宜他都交代过。到出庭的时候他仍是会出面的。”   “那就好。”   许欢原本不愿提及这些,可如今律师既在场,她便忍不住多问了句,“过几天开庭,胜算能有多少?”   “胜算?”陆良天龇牙笑了笑,“杀人了的案子,哪有什么胜算。”   许欢咬紧了唇,心里一下子变得闷闷的。   她深吸一口气,再度抬起头,“那,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争取按轻量刑吧。”   律师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   许欢透过后视镜,瞧见了对方脸上的凝重。   一下子,便连同她自己那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默默望着窗外,十指却在不自觉中紧紧握住。   霍霖深已经许久未曾露面。   两人好像很久很久未曾见到过彼此。   许欢隔着远远铁窗和警卫,远远瞧见他的时候,眼眶不知怎么的,突然变得酸涩起来。那一瞬间,似乎在里头有某些东西就要抑制不住,眼看着要掉落下来。   而男人此时已经朝她走了过来,身形似是变瘦了些,而粗砺的指腹在她发觉自己哭泣之前,就已经落在眼下。   他轻叹,“怎么见着我就哭?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允你过来。”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他的声音沙哑,却仍旧干净。   陆良天放了话,不许人打扰。   男人有些庆幸,这样就没人看见他此刻的窘迫。   tang   那搁在她面上的手指,在许欢扬起目光的时候,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最终只能缓缓落下……   “会判刑么?”   还没等他的手落在身侧,便已经被人紧紧抓住。   许欢未曾受伤的那只手,如今总算痊愈。   她那样用力地拽着他,生怕失去,“是你说一切都交给你的,你说我不懂信任你,我可以学着相信。”   “所以霍霖深,你告诉我,会判刑么?”   他凝着她,一下子没答上话。   浓眉原本斜斜挑起,此刻竟蹙成了深深的一道沟壑。那些在心里盘旋许久的字词,到将要溜出嘴边的时候,都只化作短短的几个字,“不会。”   许欢眼睛眨了下,终于露出笑脸。   她扬手擦了擦眼角,不知自己近来为何会变得那样脆弱。   人终究都是害怕失去的。   于是小心翼翼地靠着他,一字一句斟酌着,“你说不会,我就信。只要这次你好好的,以后不管说什么,我都信。”   “上次你问我,想和你好好过下去,是假的么?”   “我现在告诉你,不是。”   她扯开唇角,已然精心打扮过的面容那样迷人。连眼尾处都带着魅力,“第一回嫁给你,是我强求的。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不怨。可第二次嫁给你,你也心甘情愿,只要你不放开我,我到死也会守着你。”   其实一早,便认定了一个人。   男人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这些,心里百感交集的,连眼睛里都带着光。   下一刻,他突然伸出手,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许欢只听见耳边那沙哑至极的嗓音,像教堂里的合奏曲,又像大提琴奏响时的音,每一个音符都那样动人。   “我怎么可能再放开你……”   他将她抱得那样用力,于是恨不得现在立刻离开这里,好好揽着她,听她说一夜情话。   许欢被他锢得发疼,不小心发出一声惊呼。   男人便立刻松开了手,眉眼都是歉意,“抱歉,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医生说很快就会痊愈,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努力复健,每天都好辛苦好辛苦。”   霍霖深似是不相信,挑起的眉眼里都是戏谑。   那修长的手指落在她发间,将垂落的黑发挽起,有一搭没一搭的弄着。   许欢瞧出了这些情绪。   她知道他在笑话自己,因为以往,她实在怕疼了些。   于是将头发自他指尖抽出来,朝着门外喊了句,“不然就问你女儿!”   “妈妈没说谎!”   小姑娘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而两人听见了回头时,门才刚被打开。   穿着漂亮公主裙的霍渊渊站定在那,小嘴巴嘟起的模样,让人看了好气又好笑。   可跟在她身后,因为小姑娘突然推开门,甚至没有站稳的陆良天,脸色就有些尴尬了。   踉跄两步站稳时,正好对上霍霖深的眼。   “小天?”   “咳……我就是过来看看有没有人偷听,这就走、这就走……”   小姑娘可不知道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她蹦蹦跳跳朝两人跑去,声音软嫩清脆,“爸爸,你可别冤枉妈妈,妈妈最近可努力了,医生叔叔都夸她呢。”   “金医生可不常夸人,看来是真的?”   小姑娘却摇头晃脑的,挤到两人中间去,“不是金医生,是另外一名医生,很帅很帅的!”   男人瞬间蹙起眉宇,连表情都沉了下去,“哪来的帅医生?”   ☆、第二百二十四章 结局篇,只想要你好好的   许欢解释了几句,岂料男人的脸色却越发变得不好看。   “哪有什么帅医生,渊渊你说,有爸爸帅么?”   小姑娘这下总算变得机警了不少,连连摇头,“爸爸更帅!”   男人这才挑眉,似是心满意足了。可低垂的眉眼仍旧一闪不闪地凝着许欢。   她只能无奈垂眸,缓缓握着他的手,低低解释,“不然要怎么办呢?我也想快些好起来。”   “嗯哼……所以偌大一个红城医院,没有一个合适的女医生?屋”   许欢讪讪收回手,轻翻了个白眼。   她知道这男人吃味,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事情心情部不舒畅。便扬起眉眼轻轻哄,“等我回去就请金医生给换一名还不成么。”   “反正不管对方是否熟悉的我的情况,是否真的是红城第一都不重要。”   男人闻言,脸色一下子变得青一阵白一阵的。   小姑娘在一旁捂着唇“咯咯”笑,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一眼便能瞧出嫌弃。   霍霖深嘴角抽搐了下,再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他便只默默站在一旁,默默转移了话题,“咳!总之,还是以你尽快恢复为先。其他的事……都往后挪。”   他低低说完,确定许欢听清楚了。可不知为何,她仍旧低垂着眉眼,久久不发一言。   男人等了一会,只当她真生了气,弯下腰就要解释。   可黑眸对上她的时候,却只瞧见那快要溢出眼底的笑意。   他无奈,又松了一口气。   “没生气就好……”   许欢早已心满意足,明明是自己去哄他,不料到头来,仍旧是他迁就着自己。   她几乎随时可见这男人眼底的担忧和着急,以及那深藏的心底,却在不经意间跑出来的温柔。   “霍霖深,我再没有别的愿望了。只想你和渊渊都好好的在我身边……”   许欢心里被那股暖意弥漫得满满的,忍不住的要将全部心思都告诉他。   于是伸出手紧紧捏着他手臂,指腹软软地落在他掌心里,恨不得就这样与他到地老天荒。   “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不管还有多少事。答应我,别冒险。”   霍霖深眯起眼,黑眸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了。   他便挑着眉眼,弯下腰靠在她身侧。   只用那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声说话,“那么担心,嗯?”   许欢心思一松,无奈轻“嗯”了声。   她如何能不担心,以前那些风风雨雨也就罢了,可如今他仍旧身在牢狱,还是因为自己。   那些说不通猜不透的未来,像一根根细密的针,直直戳到她心脏里。   一用力呼吸,都疼。   外边,陆良天已经在催促。   许欢心思“咯噔”了一下,也不知因何竟开始紧张起来。   她于手上又用力了些,急促说话,“我不管你有什么打算,只要你安然无恙就好。渊渊和我都会等你,所以别着急……”   话刚说完,陆良天已经走了进来,催促着母女俩离开。   许欢再没有别的心思,于是牵着小姑娘便往外走。   而转身的瞬间,手掌却被男人用力握紧。   她听见身后那低哑却坚定的嗓音。   “好,我答应你。”   于是安了心,在他松开了自己之后,被陆良天推了出去。   ————————   外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许欢离开监狱之后,这才看向陆良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这么着急……”   “没,只是时间太长,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毕竟看不惯的人太多了,可不能因为这些连累你们。”   他咧开嘴解释,露出一口白牙。   那温文无害的笑容,总让许欢想起其他的人。   可此时陆良天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一眼便能叫人看穿真假。   只是许欢还未开口,两人便都听见一旁传来清脆的嗓音,“你说谎!”   小姑娘眼睛利,很快便瞧出了端倪。肉乎乎的小脸蛋偏过去望着他,而伶牙俐齿的,也还不会顾及他的心思,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   陆良明有些尴尬,说不出话来。   车内一片寂静。   许欢隔着后视镜,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遍。心里已确定下来,定是出了些差错。   只是他不肯言明,便也没有死缠烂打着要问清楚。   大约又过去了四五十分钟,车子终于停在红城医院楼下。   陆良天将母女俩都送了回去。   还没回到病房里,许欢便远远地望见了那站在走廊旁的人。   女人穿着十分轻便简单的裤装,她常年便做这个打扮,许欢也不疑有他。   tang>   只是这个时候瞧见离开人,便仍旧忍不住地蹙眉,“柳柳,你怎么在?”   “是呀,正好周末放假,想着过来看看你。谁知道你刚好离开,就干脆在这等了。”   “怎么样,霍霖深……他还好吧?”   许欢轻点头,“嗯,看起来挺好。”   实际上,谁也不知道。   她如今只选择相信他,相信他会保护好他自己。相信他会遵守对自己的承诺。   相信他,会安然无恙走出来,再护她一生……   顾柳和陆良明不知说了些什么,后者很快就离开了。   许欢只不经意地撇了一眼,顾柳便有些紧张,“别多想,就是霍启正又散步了些不实消息,想拉动更多的股东站在他那边。”   “你去监狱的消息没有人其他人知道,他们现在大多觉得你们的婚姻关系已接近破裂,我想这样挺好的,至少你这边安静。”   顾柳絮絮叨叨地解释了许多,像是生怕她误会一样。   然而许欢却并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到床上去休息,甚至还连哄了小姑娘到旁边去,“老师布置周末的作业吧?去找子川,和他一起把作业写完好不好?”   “嗯嗯……”霍渊渊蹦蹦跳跳地跑远,上挑的尾音在告诉两人,她此刻有多开心。   直到房门被关上,室内只剩下两人时候,许欢才扯开唇,眼眸清澈,直直瞧着她,“不能说么?别告诉我你一直等到这里,其实什么也没想告诉我。”   顾柳有些许愕然,一向大大咧咧的她,直到这时候神色才终于有了改变。   见许欢那样认真,她却忍不住露出一抹苦涩,“我一直以为自己了解,常常能猜中你的心思。你喜欢霍霖深的时候我一眼就看了出来,你恨他的时候,我同样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装成失忆的模样……也有所察觉。”   “现在想想,你对我又何尝不是呢?”   顾柳低眉,径直走到窗前,缓缓朝外头的天空伸出了手。   那扬起的侧脸落在许欢眼底,因身后靠着的枯枝落叶,而衬成沧桑模样。   “有关陆良明?”   许欢一针见血。   几秒钟之后,总算得到了她的点头。   顾柳转身,背对着身后的光。   下午的日头仍旧猛烈,直勾勾落在她侧脸上,一半阳光、一半阴影。   “他和霍霖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这么多年,两人的关系大家有目共睹。霍霖深出事,他也脱不了干系。但是现在霍氏面临危机,他一个外人,却是解决不了的。”   顾柳说这些的时候,一只手还用力捂着心口。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些股份……霍启正就是想要一些股份。”   “我身上的股份,没剩多少了。”   许欢垂下眼,插了一句。   昔日成婚时,爷爷为了护她,转了百分之2、3的股份到她名下。而前些日子和霍霖深打官司,她连这些股份也散了不少。   这一切,顾柳自然都是明白的。   她于是扬起眉,疑惑不解,“柳柳,你究竟想说什么?”   顾柳咬紧唇,见许欢模样坚定,这才终于肯开口,“想让你帮忙。我知道他们都不愿意告诉你……也知道你伤未好,再去做这些实在不该。所以到底去不去,由你自己决定。”   许欢瞪大了眼。   她终于还是在几天后的清晨,仔仔细细化好了妆,穿上一身白裙,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到某处。   这个地方,正好是霍氏大楼总部。   ☆、第二百二十五章 结局篇,这是你不乖的惩罚   十月,已是深秋。   许欢从车上下来时候,身上便落了一片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银杏叶。   她拾起,将之放在掌心里。   暗黄色的树叶纹路依旧明显,甚至叶片边缘也已经有了残缺。   它或许仍那样努力地想站在树顶,却依然免不去掉落的命运。   “太太,快到时间了。侃”   身后的人提醒了她一句,许欢终于将那片叶子扔回花圃,收敛起眼底所有的怜悯,漠然看着前方。   “走吧。”   霍氏大楼是红城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它已经屹立在这座城市中央数十载,亲眼见证了这个家族的兴衰强盛。   街道旁树叶都落光了的时候,这个屹立红城许多年的庞然大物,终于开始了被扭转的那刻。   许欢被人推着进去,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整个霍氏上下,都知道她是霍太太。都曾在远处见证过那场婚礼。   即使婚礼不曾好好完成。   “会议室在几楼?”   “32。”   电梯旁,有人小声提醒了句。   许欢恍若没有听见,可在她的轮椅被推进去的时,身后的人却已经依言按下32。   今天,是霍氏召开股东大会的日子。   旗下员工大多惶惶不安,各大部门的人也不过还是机械性地运转着。   没有人不会担忧自己的命运,尤其是这场股东大会之后,他们的一切都可能面临改变。   霍启正召集了不少“元老”,以霍霖深涉案未归,无法再度掌握霍氏为由,要求重选负责人。   “他们俩筹谋很久了,只是人心这种事谁也说不好。”   “陆良明是去阻止霍启正不让他现在掌权的,他们还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证据,仍旧不足以一次性解决所有事情。”   “霍霖深和陆良明都不想你牵扯进去,可我想你若是你知道了,怎么也不会无动于衷。”   “许欢,霍霖深是将所有的股份都放在你身上的……”   她还记得自己听见这些话时的震惊。   从头至尾,她都不知道这些事。   那所谓的股权转让书她更是没有一点印象,也许是金医生曾拿过来的那一沓材料,又或许是婚前曾签下的所谓财产分割协议?   许欢停在会议室外。   隔着一道门,她听不见里头任何声响。   优良的隔音将偌大的会议室与外界隔绝成两个世界。   顾柳给了她选择的余地,可她仍旧来了。在股东大会召开到一半的时候……   “砰!”的一声,许欢推开了门。   她的手已勉强能动,或者单手操纵的轮椅,在轮子和地板接触的“沙沙”声中,行至最前方。   “听说今天是股东大会,却不知道哪一家公司的股东大会,竟连大股东也不请?”   话音刚落,她正好转身,明眸红唇,美艳不可方物。   霍霖深的太太,原本便是出了名的无法无天。   昔日她能为了一己私利逼走霍氏元老,更能为了一条莫须有的谣言,葬送了一整家杂志社。   霍霖深以往宠她,宠得无法无天。   后来霍霖深恨她,也恨得透彻心扉。   如今许欢再度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上,较之当年大闹会议,已隔了整整六年!   有的人,却还记得她。   “许欢……怎么、怎么又是你!”   站起来的人头发发白,连口齿都不太清晰了。   六年前他在霍氏还有一席之地,手里扔掌控着一个部门。   他的孙子正好国外留学回来,便存了份提拔的心思。   岂料那份早已准备好的提案,就在六年前的会议上被人狠狠驳回。   因为许欢走了进来,大剌剌告诉所有人,他那孙子甚至曾不长眼地想调戏她……   “我嫁到霍家也不少时日了,全公司上下应该没有人不认识吧。而这位想一跃***当市场部副总经理的人物,却口口声声叫我小妞,就这眼力劲,你们真不怕市场部就这么垮了?”   昔日那一幕仿佛又出现在眼前,那已然头发发白的男人站起来,正对上许欢嘲讽的目光,顿时身形一颤,又跌了回去……   于是一片哗然。   许欢漠然扫过一眼,随手一挥,便让人在霍启正身边让出了个位置。   “这位先生,不知道您出现在这里,是姓霍,还是秦?”   “自然是姓霍!”   他便是要以霍家的身份来掌控霍氏,因此答得毫不迟疑。   许欢则因这个答案而心满意足。   那纤细的十指放置在腿上,如今正紧紧扣拢。红唇微启,露出一抹轻笑。   旁的人见了,只觉今天的她气场   tang十足。   “既是姓霍,本该是一家人才对。虽说霖深近来的确不曾履行到他的职责,可这一切不都是因为你么?”   “若是为了霍氏着想,又何必非要将霖深置于这般境地?”   她自是在嘲讽霍启正。   没留半点余地的,将他心底的所有想法和勾当,***裸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陆良明笑了笑,渐行至她身边,弯腰轻开口,“你来了我是省事了不少,可待会过去,我会挨骂的。”   “说得你好像真怕他骂一样……”   许欢轻哼了哼,附耳在他身边,“你也真是的,柳柳怀孕了,你却大半个月没回去过。要不是她来找我,我都不知道你们最近……”   她说完,才发觉陆良明一直没有反应。   于是怔怔扬起眼,“该不会,你还不知道?”   陆良明嘴角抽搐了下,手臂瞬间握紧,“我特么要是早知道,就……”   就飞奔到她身边,哪还顾及其他。   可下一刻,他又想到了什么,面容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许欢没有再多说,她与陆良明也相识许久,两人总算还有些默契。   于是一来二去的,堵着霍启正的嘴,至少让他不能顺利拿到负责人的位置。   室内争吵声不绝于耳,霍启正终究花费了不少心力,大部分人都持观望态度。更甚者,已有不少人出于公司利益考虑,的确认为霍氏需要暂时择出一名负责人。   “至少在霍总的案子有判决之前,由他来暂代行事。最近一个月,霍氏的损失已超千万,这样的情况绝不可再继续……”   说话的人,终归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   许欢一时也顾不上其他,声音清脆,“不论出于哪方面考虑,至少霍启正先生是极不合适的。”   “他一没有足够的股份,二对公司事物不了解。三、甚至曾做出过对公司有大弊之事。这样的人,谁能放心?”   霍启正咬咬牙,恨不得一巴掌呼到许欢脸上。   他的伤疤,又被揭开一次。   昔日的事,大家都记忆深刻,只是碍于他的面子没有提及而已,   霍启正于是狠狠扬起手指着她,“别以为你嫁给了霍霖深,就真把自己当成他的代言人了。殊不知绍绍的死你也脱不了干系,何必还在这大放厥词!”   “大放厥词的人是你!”   文鹏始终在一旁静坐,直到此时才突然开口。   他缓缓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将平日里的温和收敛了起来。   “霍启正先生,你手里如今不过掌控了霍氏百分之6.9的股份,持股量也不过排在第三。”   “在你前面,除了原本持股最多的老板之外,还有德高望重的郑董事。”   “你说太太没有资格?那么我现在就告诉,太太原本持股百分之2.3,减持之后为百分之0.9。而老板已将名下大部分股权转让到太太身上。现在太太的持股权,为全公司最高!”   “文鹏,大股东变动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可能丝毫不知!”   有人站了起来,倒并未是霍启正的人。   而是在做的任何一个,都在质疑这件事的可能性。   连同许欢自己,也没有底气。   可文鹏那副自信十足的模样,总让人不愿去戳穿他。   她便只默默瞧着一切,瞧着他几步走到自己面前,叫了律师和公证人,将一份文件放在她面前。   “太太,麻烦您在这个位置签个字。”   许欢蓦然垂眸,终于瞧见了文件上头的几个大字——股权转让书。   ☆、第二百二十六章 结局篇,我现在终于知道,他爱你爱得多认真   许欢瞧着上头的字眼,嘴角抽搐了下,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   文鹏只好低声解释,“老板说了,您总是不听话。这次要是听话些什么都不管,这份文件他也就当没拟过。可您既然不听话,他说不得还是得给您一些压力,让您尝尝多管事的后果……”   许欢掐紧手指,望着上头的数字,眼皮跳了下。   “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说法,就是让您忙得没时间不听话。佐”   文鹏一向尽职尽责,他跟了霍霖深许多年,对他的脾性十分了解。便在此时一字不漏的将霍霖深的原话转述了出来。   这话一出,许欢顿时极其窘迫渤。   紧接着,又是一声口哨声在耳边响起,正是陆良明。   他此时已经探过头来,盯着上头的条款满眼放光,恨不得上边写的就是自己的名字,“我说这样的惩罚,什么时候也给我来点。”   “多少我都不介意,真的。”   文鹏苦笑,“陆少,您可别。这样的惊吓我可受不了太多次……”   天知道他最近抱着这份文件,一颗心始终悬在半空。   “太太,您别犹豫了。都这当口,你赶紧先签了吧。多少人虎视眈眈的呢。等过段日子老板出来了,您再让他收回去也是一样的。”   许欢却蹙紧了眉宇。   她想起文鹏转述的那几个字,握着笔的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很沉重。   这一笔签下去,可不止资产增加那么简单……   她苦笑,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陆良明轻叹,笑了笑,“我现在终于知道,他爱你爱得多认真。”   他不经意的一句话,激起许欢心里的情绪。   她想起那个常年对人没有好脸色的男人,想起他看着自己时的温柔眼神、想起他曾那样深切认真凝着自己的模样。   于是终于落下了笔,因为心头的那个人,心里一时溢满了暖意。   有时候总觉得,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便哪怕经历再多风雨也不会害怕。   很快,文件生效。   她一跃成为大股东,众人连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之后虽未曾接下负责人的职位,却仍旧主持了整个会议。   许欢不曾强要权利利益,却仍旧要求尤几名股权比例较重的股东一起,临时行使总裁职责。   而霍启正,费尽了心思,也不过捞到十票投票权中的一票。   一场来势汹汹的股东大会,最后竟闹成了乌龙。   他终究落了个一场空。   而从结束到离开,许欢手里只是多了一份文件,却在不知不觉间,多了许多其他的东西。   后来很久,许欢问过那个男人。   就这样将一切给了她,假如哪一天她背叛了,他要如何自处?   霍霖深一直不愿回答这个问题,直到许欢问得急了,又始终不肯让他得逞的时候,那男人才无奈开口,“给了你,就没想收回来。”   “我把自己变成了穷光蛋,一心一意依靠着你。或许这样,你能更信任我些?”   许欢当时就怔在了那,直到他悬在自己身上,那样努力耕耘时,才暂时忘却那些感动……   而在当时,她怀揣着那份文件,径直往监狱而去。   身后,霍启正从原本的气势汹汹到后来的萎靡不振,只不过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上车离开,连坐在车上的秦园园都感觉到了他身上的颓废。   “失败了?你不是说胜券在握,没有人能阻挡么。陆良明想了什么法子,能将你拉下来?”   “不是他。”   霍启正此时实在不愿多说,那原本整整齐齐的发,此刻已然凌乱至极。   而所有的自信情绪,都已然被击溃。   秦园园却还继续逼问,“那是什么原因?”   “是许欢……霍霖深竟然真舍得把自己的股份都给一个女人。他怎么可能这么做!”   霍启正满脸狰狞,狠狠握紧拳头,“那不是几百万几千万的钱,多少个亿的资产啊。他怎么就能把那些都给一个女人呢……”   他始终在喃喃自语,心里头是说不出的怨恨和失落。   而秦园园却在他说话的时候坐了回去,漠然瞧着远方,“你做不到的事,不代表他做不到。霍启正,看来你儿子的确比你厉害,经商手段厉害、连魄力也比你强。”   她话里话外的,都带着嘲讽。   霍启正情绪本就低落,如今被这么一说,更是恨恨咬牙,恨不得好好教训她一顿。   可偏偏,他连扬起手都不敢。   秦园园跟了他许多年,始终与他站在同一阵线上。   这样激烈的交锋和针对,是极其少见的。   于是深吸一口气,尽力将情绪按捺下   tang来。那脸颊上的肉抖动了下,连眼神都跟着闪烁起来。   “这个时候,我不想和你闹。总之霍氏我是无论如何要拿下的。不管面前的人是谁,都不可能阻止我!”   秦园园笑着,笑意却只凝在唇角,始终不达眼底。   她紧紧掐着掌心,面容瞧着,不知怎么的竟会让人觉得有些狰狞。   如今霍启正正是震怒的时候,放在以往她定然不会再凑上去,可如今她心如死灰,那惨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生机,甚至没有任何考虑,便毫不客气针锋相对。   “二十年前你就是这么对我承诺的!”   秦园园终于松开紧握的掌心,尖锐的指甲重重戳在他胸口,“你说会在离婚之后风风光光娶我进霍家的门,你说会用整个霍氏为我做聘,你说会让我成为名副其实的霍太太!”   “然而呢……”   她冷笑,眼神有些飘渺。仿佛隔着长远的距离,瞧见了那许多年前的一幕幕。   “我仍旧嫁给了你,甚至在那之前就已经生下了绍绍。那么多年的无名无份,在离开红城之后,终于得了正名。可现在,绍绍没了,霍启正啊霍启正,我跟了你这二十多年,最后得到了什么呢?”   不过是一张渐渐老去的面容,和已然沧桑到快要辨别不出的模样。   她如今甚至失去了再装扮自己的心思,女以悦己者为容,再无人见自己时,又何必再继续呢……   霍启正一身怒意无处发泄,又瞧着她这般灰心丧气的模样,恨不得掐着她下巴让她好好醒醒。   然而等了许久,秦园园也只还保持着那副脸孔,面上表情尽是不屑和嘲讽。   他扬起在半空的手,忽然就垂落到身侧。   所有的怒意在瞬间收敛,气氛一时那样哀戚和悲伤……   “你不就是心疼少绍绍么,人都死了,活着的人总得继续活下去。儿子的仇,我一定会报。但你若还要一直用这个态度对我,不如别出现在我面前。”   “好。”   秦园园像是一直在等这句话,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突然脸色就起了变化,而后没有再多说一句,立刻便应了。   她侧过脸,擦掉了那些哀戚,面无表情地推开了车门。   下车的时候,秦园园的身体是一直背对着霍启正的,那已然有些苍老的面容,再也不曾被艳丽的妆容遮住,就这么显露在阳光下。   第一次,她开始直面自己逝去的容颜和岁月。   第一次,背对着他,挑战他的底线。   “既然你开了口,我也不留了。”   良久,秦园园才垂下眼眸,定定望着霍启正。眉眼里的哀戚消失之后,取而代之的便是那萦绕在面上的温和。“这二十几年,我一直为你活,为绍绍活着。现在绍绍没了,你心里也不再有我。那就离开吧。”   “暂时,别见了。”   她心里有伤,名叫母亲。   霍启正坐在驾驶座上,瞧见那道渐渐远行的身影,瞧见身段不再如当年的女人,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像在瞬间被人挖空了心脏,冷风一下子灌进来,格外的疼。   可这情形不过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他便又立刻恢复了原本阴狠的模样。   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用力握紧,脚上踩了油门,径直朝远处行驶而去。   途中经过了秦园园,却连丝毫停顿都没有。   他目光停留在前方,牙齿缝隙间狠狠咬下的名字,都叫霍霖深……   ☆、第二百二十七章 结局篇,她是我的妻子   许欢已经到了监狱外。   甚至已经走了进去,可不知怎的,在靠近的时候,动作却渐渐放缓了。   她捏紧了包,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要从何开始说起。   “太太,您还要不要见霍先生?”   有人催促了她一声,许欢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在原地发呆了很长一段时间。而身后的护士仍旧保持着微笑,只在时间过去很久之后,才出生提醒渤。   许欢扬起脸,瞧见了正前方斜斜倚靠在门边的人。   “小天。佐”   她轻唤,这个称呼还是跟着霍霖深学的。   好在陆良天虽然皱了皱眉,看似不太开心,却仍旧没有反驳她,“看霍大哥?今天不方便。”   “怎么?”   她本也无意再进去,刚刚带着的一丝情绪,在进入这里的那一刻便已经烟消云散。   而遗留下的,无非便是心疼。   只是陆良天既说不方便,她便又多存了份心思,“是不是有别人在?”   “嗯,出来了。”   陆二少面色有些烦闷。   他本不该在这时出现在此处,只是因为有人要见霍霖深,便又跟了来看看。   如今他已经深刻意识到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意义,可偏又舍不得将那飞机和跑车给送回去。   这才硬着头皮处处跟着防着,生怕出半点差错。   好在,那人很快便出来了。   “谈什么能谈这么长时间,带来的人也就不管了?”   许欢顺着两人的视线看去,除了瞧见从里边出来的梁琛之外,还瞧见那坐在角落里的小女生。   大约是自己一直凝着脸,才让她没有上来跟自己打招呼。   许欢想了想,瞧见梁琛朝自己走来,正要开口。   可“哥”字才刚出口,那道瘦削的身影便已经从旁边走过,径直朝唐安晴走去。   女孩穿了一件白色衬衫,下半身是浅色的半身牛仔裙,模样瞧起来十分乖巧。   梁琛则几步靠近,站定在她面前。   两人一站一坐,女孩的身影几乎被全部挡住了。   “他们关系啥时候开始这么好的?”   陆良天摸了摸下巴,似是不解。还默默瞧了那边很久,最终站在许欢身侧,像自言自语般的说出了这话。   “他们是夫妻,关系好不应该么?”   许欢伸出了手,示意他推自己过去。那面带笑容的模样,非但没有因为梁琛忽略自己而生气,反放宽了心。   “哥,嫂子。”   她这话一出,女孩当即红了脸。   许欢倒没觉得哪里不对,低声打了招呼之后,便默默扬起头望着梁琛,“我听说……很快就要起诉了。会怎么样?”   “会是他想要的结果。”   梁琛轻描淡写地留下这么一句,并未再多解释。   没人能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许欢曾与他相处多年,却始终看不透他。   那副温文儒雅的面孔下,藏了太多心思。   她知道的不知道的,她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如今都尽数被封闭起来。   “你想知晓什么,进去问他。我这里,无法透露任何消息。”   梁琛的声音仍旧清清淡淡的,乍一听,像极了深夜电台里那些撩人的男主播。   只是那一抹疏离,许欢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于是点头,心里的情绪反而松了些,“好,我这就过去。”   “嗯。”   梁琛清冷地落了一个字,转过身去的时候,伸出手,将女孩拉了起来。   她坐在那的时间太久,脚有些麻,又因为梁琛骤然伸手,竟一时不稳踉跄了下。   于是整个跌入他怀里。   从许欢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两人亲昵依偎在一块、梁琛的手甚至还紧紧握住她的,丝毫不避嫌的模样。   于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抚着心口喃喃自语,“真好,是不是?”   “嗤。”   陆良天不以为然,推着她转过身去,“人你到底还见不见?”   “不见了,等有结果了,再见。”   她如今再不愿给他添麻烦,不过短短几日时间,这点相思她还熬得起。   于是握紧了那份文件,又潇洒离去。   只是许欢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这个简简单单的决定,却终究造成了遗憾。   ————————   霍霖深如今仍旧挂着霍氏负责人的头衔,外人并不知他已经转让出去了股份。甚至霍氏为了保证时局稳定,也不曾公开任何消息。   他的案子终于开始了审判。   十月二十九,是定下的审判日期。   这个日子,一下子被很多人熟知。   tang   霍氏没有故意去隐瞒这个消息,于是一时间,各大媒体都在报道此事。若非法院没有准允公开审判,否则怕还会有网站做好视频直播。   开庭当日,天气清爽干燥,淡淡秋风吹过时,将地面上金黄色的落叶扫起,和着那枯枝与略显单调的背景,总落了些许凉意。   “去看爸爸吗?”   小姑娘认得这条路,从上车开始便一个劲问。   许欢点头,视线从窗外移动到小姑娘软嫩的面颊上,柔声应,“是,去看爸爸。”   很快便到了法院,许欢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往法院走的时候,只看见了门外围满的人群。   密密麻麻的,似望不见头。   有人从她身边经过,神色匆匆,没有时间多注意她。   可许欢仍旧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大概整个红城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要知道霍霖深可是霍氏的活招牌。霍氏在红城多重要你是知道的,要是公司倒了,多少人得哭啊。”   “这可不,那么多人,都在这里等着看结果呢。”   文鹏瞧见这边的情况,便下意识皱紧了眉。   他默默朝旁边走去,最后又折回到车旁,低声对许欢说道,“太太,正门人太多进不去。走这边吧。”   于是没有给许欢更多考虑的时间,也没有让更多的闲言碎语窜到她耳朵里,便就这么推着人往远处走去……   只是终究有人眼尖,远远的就瞧见了许欢和小姑娘。   媒体记者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拥而上。   场面一时变得嘈杂起来。   “霍太太,请问你对这次审判怎么看?”   “您觉得霍先生有多大几率获胜?”   “霍太太,您带着孩子来看霍先生的审判,就不怕被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杀人犯么?”   这话一落,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的许欢,突然扬起的眼。   那眉眼清澈的模样,却让人心里不自觉生出惊惧。   有人面面相觑,却不知刚刚说话的人是谁。   “我爸爸不是杀人犯!”   小姑娘抢在许欢之前反驳,她可不容许有人污蔑自己的爸爸。   那肉乎乎的脸蛋上布满红晕,像被人重重捏过,一下子红红润润的。   可没有人去回应她,人群将母女俩和文鹏都围在了里面,密密麻麻的快要让人喘不过气。   两人也只隐约听见了声音,而后耳边又传来了一声轻哼。   充满了不屑和嘲讽。   “有什么不敢见人么?”   许欢扫了一眼,最终淡漠地扯开唇,笑了下。   “刚刚的问题我可以回答,我对自己的先生有自信,也对霍氏有自信。至于结果如何,现在还不知道不是么?”   “至于我的先生是不是杀人犯,或者判决结束后他会成为什么样的身份。我如今的确不清楚。但我至少知道我女儿是什么身份。”   “霍氏虽乱,却仍旧是霍氏。我先生身陷囹圄,可我的女儿仍旧是继承人。还望大家日后谨言慎行一些。”   她说完,被文鹏推着,径直穿过人群。   也不知是谁,竟还小声咕哝了句,“骄傲什么,都快被赶出霍家的人……”   许欢骤然停下。   她没有回头,背对着人群的身影依旧单薄。   那被轮椅遮住了的背脊,看起来纤细而无助。   可偏偏,现场寂静得让人害怕,连气氛都变得格外尴尬。   许欢漠然瞧着院方,视线不知最终落在了何处,只是在人群静默的时候,终于开口,轻缓地说了一句话——“勿谓言之不预也。”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大结局一,她一如他所料的骄傲   话音刚落下,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这句话的意思大多懂,只是留在这个场合里,终究引了些恐慌。   “霍太太未免太傲气了些。”   这一次,同样的声音窜进耳里时,许欢总算在回头的瞬间,瞧见了那个人。   竟不知因何的,觉得有些眼熟。   她想了很久,连眉毛都皱得紧紧的,却仍旧辩不明身份渤。   “不知道你是哪家的记者?”   许欢的目光径直朝他的工作牌上扫去,可看了许久,才发现对方根本连身份信息都未曾标明。   她笑了笑,红唇扬起一抹动人的弧度,并未掩饰自己的想法,就这么大剌剌问了出来。   那人戴着一个遮阳帽,在这样不算特别炎热的天气里。   许欢因他的尖锐又多看了几眼。   却直到那人扬起眸光的时候,才终于瞧了清楚。   “霍太太贵人多忘事,自然是不记得我。”他说着,径直将帽子摘下,露出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容。   也不知岁月在他身上做了什么,如今瞧着竟满脸都是沧桑痕迹。   “太太,他是那个人……”   文鹏眼睛一向厉害,定定瞧了一眼之火,便认出了来人。而后便附耳在许欢面前轻声解释。   她这才恍然大悟,想起许多年前那件事。   那曾因为报道过一则有关她的不实消息而倒闭的公司。   “原来是你,所以时隔这么多年,你出现的原因是什么?”   许欢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瞧着这人许久之后,隐约瞧见了他眼底的愤怒。   她可以理解,却并不赞同。   那人冷笑,“原来这么多年,你连些许后悔都没有?我的公司被你毁了,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你所赐!”   他情绪越发激动,文鹏连忙将许欢往后拉了些许,自己则侧身挡在她面前。   气氛僵硬激烈。   “我现在就是要看看,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霍太太,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五年的牢狱看来并没有让你反省,如今连霍霖深也进去了,这都是报应!”   “你们不择手段做了那么多事,伤害了多少人……我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你也好、霍霖深也罢,甚至霍氏,都多行不义必自毙!”   周围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大约许多人都不曾料到,有人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许欢针锋相对。   而更令人意外的是,许欢竟也不曾改变脸色,而只是漠然扬起眼眸,红唇甚至还渐渐扯开一道细细的弧度。   “虽然能理解你的愤怒,但在我看来,你花费这么多年的时间在恨我上,确实是很浪费时间。”   “当年的事我们的处理的确激进了些,但那又怎样呢?我和霖深也好、霍氏也罢。假使行事方式若有霸道,你单单只是恨又能如何?”   “何况,原本故意污蔑的人就是你。”   许欢仍旧轻轻浅浅地笑着,面上没有半分着急。   她默默抬起头,将四周的人群都扫过一遍,终于回过头去,“不论大家是真心实意来报道的,抑或是来看笑话。我都不会阻止。”   “霍氏行事光明正大,没有什么见不得人。无论今天的结果如何,我都接受。”   话音刚落,便有人凑近了想问什么。刚刚那个男人,此时已经被人推到人群外,那张失魂落魄的人,也压根不会再被人提起。   许欢没有再去回答任何问题,她被文鹏护着一路往里走,和小姑娘一起到了席位上。   一眼看过去,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金莹在最前方。   她瞧见母子俩的时候,勉强笑了笑,看向旁边的座位,“还没开始,先坐这里吧。”   “好的。”   许欢被安放在椅子旁边的过道上,将身子收了收,没有挡住路。   小姑娘则乖巧坐在她身侧,如今这肃穆的气氛,让一向大大咧咧的她也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审判开始前,来了许多人。大多都是许欢熟识的,顾柳、陆良明,或者是她那可爱的小嫂子。   唐雨晴身边还有另外的人,像是她的同学。两人窃窃私语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许欢特意多留意了几眼,却只瞧见她用那样认真的神色瞧着已经到了席上的男人。   她忍不住的,轻笑了下。   “怎么了?”   金莹对她十分关切,因为这场案子,金莹自己已经彻夜难眠,如今听许欢这么一笑,连心脏都快要吓出来。   好在,许欢连忙解释了,“没事。只是看见一个人,想起了一些事。”   女孩瞧着梁琛的目光里,藏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那样复杂和深情,忽然让她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   tang很快,霍霖深便被带到庭上,审判也正式开始。   起诉的律师仍旧是那曾在医院见过的周律师,看得出来他为了对付梁琛,提前准备了许多东西。   所有证据都一如所料,一切都针对霍霖深,让他几乎没有反驳的余地。   “被告,你对此控告,可是承认?”   霍霖深并未开口,他神情凝重的模样,总让许欢感到不安。   而在他身边一直站着的梁琛更是面目冷清,连平日里总挂在上头的温和笑容,此刻也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啊,准备了这么长时间,连反驳都没有?秦绍就是绑架犯,他死有余辜,怎么还怪到霖深头上……”   在这里,最恨秦绍的人,怕就是金莹了。   许欢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想开口安抚几句,可张了张嘴之后,发现话已经到嘴边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今凝重与肃穆的气氛之下,她连自己都安抚不了,遑论安抚其他人。   便只能讪讪收回手,顾不上金莹会多想,也只安安静静坐在了身侧。   半晌后,梁琛似是和霍霖深达成了共识,刚刚两人短暂的争吵没有几个人看见,他此刻平静的模样,也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的确,秦绍是死于我当事人的车子之下。既然已经出示了法医鉴定,对这件事我也无法否认。”   “然而,在鉴定文书上应该有详细说明。秦绍致死伤之前,已经有过肋骨骨折和小腿骨错位等外伤……二次车祸是造成他死亡的必要条件,但却不是全部条件。”   “在当时,我当事人的夫人遭其绑架,生死未卜。试问换做其他人在同等条件下,难道还会去注意那可能出现在车前的人影?”   “或者根本不是人影,只不过是眼前的幻觉而已?”   周律师已经站了起来,“对方这是在利用不一定存在的证据来推断事实,请求驳回。”   梁琛的回应,却只是一声淡淡的轻哼。   两方针锋相对。   只是梁琛始终不曾拿出强而有力的说法,他除了争取一些情理之中之外,并未再说明任何,也不曾提出任何新证据。   霍霖深比想象的更要冷静,那张冷硬的面容始终没有表情,像如今发生的事,都与他无关一样。   随着时间流逝,许欢的一颗心也跟着渐渐沉下,整个大厅里,气氛都很沉闷。   她瞧见了表情渐渐严肃的法官,瞧见了越发得意洋洋的周律师,瞧见了隐有不耐的梁琛……   还有那不动声色,却在和自己对视时,眼里有抱歉的男人。   她忽然明白了结果。   “妈妈,你怎么了。你别哭。”   小姑娘敏感极了,立刻便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于是从座位上下来,噌噌噌站在许欢跟前。   软嫩嫩的手指就这么抚上她的面颊,在上头轻轻滑过,将正好滴落下来的眼泪擦拭干净。   那漂亮澄澈的眼眸定定瞧着许欢,两道浅浅的眉毛也皱了起来,是担心到了极点才这样。   远处,男人瞧见这一幕,似是想起身。   只是在他身边一直有人看守着,几乎在人刚站起来的时候,便被按住肩膀。   许欢用力眨了眨眼睛,只将小姑娘抱在了怀里。   而后勉强扯开唇,轻笑了下。   谁也不知道那一抹笑容代表的意义,只觉得里头藏了太多太多情绪。   悲伤、哀戚,或许更多是则是理解和心疼……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结局二,他那么好怎舍离开   似乎是许多人不曾料想到的结果,在僵持许久之后,霍霖深一方也未能提出更有力的辩解,法官终于下令判出了结果。   陪审团商议许久,既顾忌判决的公正性,也孤寂那些可能造成的后果。   然而最终,过失杀人,逃避在前,判有期徒刑三年,赔款另计。   霍霖深没有任何驳斥,场面一下子安安静静的,像被冻结了一样缤。   唯独梁琛,在判决结果出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我方保留上诉权利。”   于是人群哗然,金莹瞧见霍霖深要被带走,急急起身,却不料那一刻眼前骤然一黑,踉跄了下差点跌倒。   还是许欢扶住了她,这才让人稳稳坐回。   而她自己的目光便又回到男人身上,专注认真、像从未离开过一样坼。   “妈妈,爸爸真的……杀了人吗?”   小姑娘已然被吓到,她是那样相信自己的爸爸,所以光明正大地坐在席位上,等着法官宣判爸爸无罪。   岂料,事实与她所想尽数背离。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而所有的情绪都在瞬间渲泄而出,像溃堤了的河坝,再也止不住。   许欢连忙将她拉到怀里,“没有的事,爸爸没有那么做。渊渊要相信爸爸啊。他那么好、那么疼你,怎么会舍得呢……”   “可是三年……”   小姑娘掰开手指头也算不清楚,三年究竟是多少个日子。   她觉得那遥远的时间,足够她念完小学了。   这么一想,立刻又被从中来,抓紧了许欢的衣角,大哭起来。   许欢的视线跟随着男人一起离开,在他转身走到门内的那一刻,才终于瞧见了男人眼睛里的情绪。   那样的清澈澄明,可眼眸里却仍旧带着浓郁的忧愁,像藏匿了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浓郁到快要撑不住,随着那一抹晦涩一起溢了出来。   许欢努力地想扯开唇笑,想告诉他自己仍旧会相信他会等待。   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觉得心里闷到要发慌了,怀里的小姑娘仍旧哽咽着说不出话,连金莹也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在场的人有不少是霍氏的董事,见此情况各自反应不一,有人已经开始打电话说明情况,似乎正准备采取措施。   而郑董事一行,则默默行至她身边,将手掌按在她肩上。   郑董事一向心仁,哪怕时局演变至此,也不曾多一句责骂。   而其他的人性子也不一样,到了许欢身边,便是气急败坏的模样,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们,你们让我说什么好……偌大一个霍氏,屹立红城几十年,眼看就要毁在你们手里!”   “富不过三代,这句话,原来还能印在霍家!”   太多气愤的话语进入耳朵里,许欢没有避讳。   她只捂着霍渊渊的耳朵,而自己则默默承受了所有指责。   十分钟后,周围的人大多离开。   小姑娘也恢复了些,文鹏这才带着她们一起离开。   特意寻了侧门离开,却仍旧避不了有人一拥而上,团团将她围住。   这一次,许欢没有再去听他们问什么、说什么,而只是漠然地坐在轮椅上,牵着小姑娘软嫩嫩的手,径直瞧着前面。   若是有人认认真真盯着她的视线,便会看见那深藏在其中的冷静和淡漠。   她仍旧那样坚定。   “霍太太,请您回到我们的问题。霍先生判刑是您意料之外的事吗?”   “这次的事情会不会对霍氏造成不良影响,你对霍氏未来的发展有何看法?”   “霍太太……”   文鹏推开了挡在面前的人,“抱歉,太太身体不适,需要立刻回到医院,请大家尽量配合。”   “霍氏会在之后针对此事召开新闻发布会,请大家多关注。”   文鹏的话语那样委婉,大多数人便也渐渐散开了。   其实从许欢的神情和那狠狠瞪眼瞧着这边的小女孩眼里,众人便都知晓了她们的态度。   于是缓缓散开,改为去捕捉其他信息。   独独一人,冷冰冰丢下了话,“进去之前,不还警告我们呢,怎么这才一个多小时,就变成这副模样?”   “霍太太看起来似乎很担心,也很害怕?原来那样嚣张的霍太太,也有害怕的一天?”   许欢垂下眸,视线凝在面前那双鞋上。   可旁人看去,却只瞧见那双没有焦距的眼。   她于是默默咬了咬下唇,轻轻浅浅地绽放开一抹笑容。   淡然而清雅。   许欢此时的模样,无疑让很多人心里不好受。   有多少人,其实是想看着她痛苦、难过、甚至崩溃。   tang   可偏偏她笑了,还笑的那样简单明丽。   “我无可奉告。”   于是缓缓丢下这几个字,刚一说完,她便偏头示意文鹏推自己离开。   而那人好似不肯死心,眼睛里闪烁着的愤怒,朝外汹涌而来。   在瞧着许欢要离开的时候,便猛地伸出手去抓。   可文鹏反应迅速,避了开来。   他没有抓住许欢,手腕一转,却抓住了小姑娘的背带。   霍渊渊今天为了见爸爸,穿了那样漂亮的裙子,连头发上都扎了许多个漂亮的小辫子。她喜滋滋的来,却伤心离开。   身上这件她最喜欢的背带裙,让她还没有跟上许欢,便被男人整个拽了回去。   “呜呜,妈妈……”   许欢听见声音转过身去,可她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等她回过神时,小姑娘已经被那男人困在身侧。   她肩上的两只手,将整个人都禁锢在原地。   于是努力挣扎,却除了弄疼自己之外,什么用处也没有。   “霍大小姐,你的父亲杀了人啊。你刚刚都看见了吧,他被判刑。只有犯罪的人才这样……”   许欢一时情急,顾不上文鹏的叮嘱,自己推着轮椅就想上前。   可此时,那些留在正门的媒体记者,也都跟了过来。   如同嗅到腥味的猫,一拥而上。   不知是谁推搡了下,轮椅重心朝前,她整个人都要站立不稳,便朝前倾倒下去……   ————————   远处,男人已经上了车,正好将安全带寄上。   在他身侧,是一直说着话的陌生女孩。   “唐安晴,原来梁学长真是你老公啊?我说你可是捡到宝了。以前多少学姐爱慕梁学长可都没有成功过……”   唐安晴脸色有些尴尬,她偷偷去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男人,可不知怎的,竟发觉这男人的脸色有些难看。   于是咬着唇,小声解释,“对不起啊梁琛,我原本没有打算过来的。就是我的朋友,她们想……”   话音未落,忽然驾驶座那边的门便被打开。   她说话的对象在瞬间解开安全带朝外边走去,大步流星,很快便进入到人群里。   随后,将那跌倒在地的女人,小心抱起。   唐安晴想说些什么,她脸上那仅剩的笑容也渐渐消失,最后只能默默瞧着这一幕。   瞧着梁琛将他的妹妹抱起来,径直抱到另外一辆车上。   她跟了过去。   “你妹妹她,没事吧?”   梁琛点头,轻蹙起眉,“没事,我得先带她去医院,你自己开车回去?”   “嗯。”   她一向听他的话,此时也没有任何忸怩,便点了点头。   而男人似是很满意她的答案,便还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发,“乖乖的回家等我。”   ——————   许欢没想到最后将她带走的人是梁琛,瞧见唐安晴和她的朋友留在原地,还愣了下,“哥你不用管我,嫂子她还……”   “先送你去医院,她自己会回去的。”   许欢回头看了看,瞧见文鹏护着小姑娘从人群里出来,而金莹也脸色苍白地扶靠在一旁。   便终于还是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只是在离开之后小声说了句,“下回,等什么时候空下来了,就允我回家,和嫂子一起吃顿饭吧。”   梁琛没有回答。   许欢也没有再追问。   车内气氛安静到像是要让人窒息,她抚着又开始发疼的腿,蹙紧了眉靠在椅背上,久久没有再说话。---题外话---这是今天的二更,十二点之后还有明天的。   明天是加更,之后清明节假期更新如有延迟……大家理解下么么哒!   ☆、第二百三十章 大结局三,他低语、想着你就喘不过气   许欢离开了现场。   那一片混乱的地方,在她离开之后也渐趋于平静。   包括梁琛在内,因为在慌张中离开,都不曾发觉有人正默默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那躲在车后的眼睛,像暗夜里闪烁的某颗星,在分辨不出的地方,始终直勾勾注视着一切。   “判决结果已经公布了,除非他们找到新的证据,否则绝不可能翻盘。坼”   “霍先生,你所有的想法都可以实现!”   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缤。   那已然泛白的发,在此刻仿佛不复存在。   他仍旧如当年一般,对霍氏有着旁人不可想的执念。   他的父亲也好,儿子也罢,所有阻挡在他面前的人,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   于是闭上眼,想起那曾被父亲打压的日子,想起自己花费半年时间做出的策划案,最终被直接否决的时候。   想起他费尽心机拉拢股东,让他们支持自己坐上总经理位置,却被父亲强势驳回时。   想起他在国外,瞧见霍氏蒸蒸日上时的复杂心绪……   半晌后,他终于睁开眼,“终于到这一天了。”   “爸,你就在天上看着,看我怎么把你不肯给我的东西,一点点拿回来。看看你那么瞧不起的我,是如何握着霍氏,如何掌控霍氏……”   于是黑色汽车也渐渐行驶离开。   ————————   霍氏变成一团乱。   这几天已经有无数个电话打过来询问,许欢没有任何解决的法子。   她想去问霍霖深这样的情形要如何处理,可偏偏他在狱里,拒绝了见客。   文鹏来来回回几次,脸色一次比一次凝重。   电视里播放着的所有有关霍氏的新闻,没有任何正面消息。   除了唱衰论之外,更多的便是阴谋论。   这一回,霍启正光明正大地进入了霍氏,担任总经理的位置。   大多数股东都站在他那一边。   在没有霍霖深的情况下,许欢实在不值得他们全力支持。   一切观望都在这场判决之后落下帷幕。   ————————   “他已经当上总经理了,很快就会发现,这一切与他想的大不一样。”   监狱里,已经谢绝见客的霍霖深,却仍旧见了文鹏。   文鹏手里,甚至还带了厚厚的一沓文件,“您让我准备的合约已经递了过去。他很快就会发现。”   男人眯起眼,细细打量了几眼手里的纸张,而后终于扬起眼眸,看着窗外。   许久,他终于点头,“她这几天怎么样,没让人扰了她吧?”   “没有。”   “太太和大小姐这几日都有人密切保护,没有让她们见到不相干的人。只是太太偶尔出去散步时,脸色实在不太好看。有人借医生护士之口打听过,得到的消息也是太太越来越憔悴了。”   霍霖深眉宇皱了皱,“憔悴?”   “是,自从判决之后,太太便十分担忧您。但又见不到面,最近几天也没有吃下什么东西。不过她仍旧坚持复健,相信在不久之后身体就能痊愈了。”   “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再怀疑您现在的情况。”   文鹏淡淡做了总结。   常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在分析问题的时候,总会习惯性加上自己的总结语。   那恰到好处的一句话,正戳中男人心底。   他一下子将文件合拢,心里的烦忧都写在了脸上。那浓厚的眉宇指尖,此时已然形成深深的一道沟壑。   此时霍霖深脑海里,已经出现了文鹏所说的一切。   那个因为他而担心的女人,那躲在黑夜里哭泣的女人,那受了伤却连饭都吃不下的人……   他心思烦闷,终于转身走了回去,“抓紧时间吧。”   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只化作这几个字。   男人有一次发现,不过才几天时间,他已经这样想念她。   其实就算是为了霍启正,他也有许多备用的方式,或残忍、或尖锐,又或者需要牵连到更多人。   最终他选择这个方式,终究还是经过深思熟虑。除却其他考量之外,或许也因为在心底深处,也希望能到这个地方。   那冰冷的铁丝和栏杆,那束缚住了身心的地方,她究竟是怎么渡过的。   于是将手伸到墙上,上头冰冰凉凉的,没有半点温度。   掌心摊平,在上头滑过……   他仿佛瞧见了许多年前,那失望至极的女人,也曾这样瞧着某一道陌生的墙壁,彻夜未眠。   ——————   霍启正这一次的计划,几乎万无一失。   他降低了要求,也放下了身段。送礼也好,低声下气哀求也罢,最终还是   tang换得了一个总经理的位置。   职位不大,但在霍霖深不在的时候,却能有不少权利。   几天时间,一项格外重大的项目便送到了他面前。   “我今天召集大家过来,绝对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是这个项目事关重大,需要极其谨慎地考虑。”   “我虽是总经理,却也不能随意决定。因为威尔斯先生的和作案,大家一起考虑,究竟要不要接下。”   “若是接了,一期项目的资金部分,又该如何解决……”   在座的几人都是霍氏的老人了,每一个人手里都握着股份。都与霍氏息息相关。   他们比霍启正更清楚威尔斯的项目的重要性。   去年的和作案,他们已经错过,若是今年再失去,便相当于失去了整个欧洲市场。   一时间,霍氏的风向也有了改变。   那些瞧不起霍启正的,或是在背地里嘲讽不屑的人,如今终于开始正眼看待他。   “我赞同接下这个项目,要知道,威尔斯家族的项目一旦成功,霍氏便可真正打入欧洲市场!”   “没有理由不去驳这一把,如今霍氏名誉受损,正需要一件大项目来挽回人心!”   许欢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在文鹏递过来的文件上。   “您签个字吧,这也是老板的意思。”   她原本不愿理会,可一听见后面那句话,便默默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同意书。   等待的日子最是难熬,直到威尔斯家族的项目决定出了新闻之后,霍霖深仍旧没有任何动作。   他像是岑寂了下去。   媒体渐渐开始不关注他,他们将目光转移到了正在大刀阔斧整顿霍氏的霍启正身上。   这个曾经的霍家大少爷,身上可待挖掘的东西,比霍霖深要多太多太多……   “霍总,威尔斯家族的代表过来了,签字之后,这个项目就算成功了一半。到时候您也可以在下一次股东大会上提请成为负责人。”   “好!”   霍启正如今意气风发,他甚至将已经泛白的发染了回去,宛如当年一样的年轻、自信。   秘书打开门,他便西装革履地出现在接待室外。   那被仔细整理过的外套上没有丝毫褶皱,黑得发亮的发整个梳到了脑后,大步流星走起路来,竟也有些虎虎生风之感。   “到了,您请!”   接待室的门被打开,霍启正气势昂扬地迈出一步,却在看见里面的场景后,蓦地僵在原地。   里面除了威尔斯家族的代表,那个年轻的金发男人之外。还有另外的人。   那即使身穿便服,却仍旧能让人感觉到身上狠厉气息的人。   霍启正神色突变,可在对上那年轻男人时,仍旧默默点头,露出了笑容。   “三少,久等了。”   “这次能和威尔斯家族合作,是我的荣幸。三少亲自前来,也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啊。”   年轻男人点点头,说出口的却是一口流利的中文。   他接过了文件仔细察看,模样一丝不苟。   霍启正心里觉得了哪里不对劲,可却仍旧没有任何动作,只默默远离了他一些。   “看起来,三少没有打算向我介绍您身后的几个人?”   “似乎……”   “很熟悉?”被称作三少的年轻男人扬起头,将文件和笔都放了下去,“在我旁边的这位您是见到的,八年前在美国,因为一点点小事,曾有过一面之缘。他手里现在还有您当时的录像呢。”   “因为在赌场输了钱,您可是闹了很久。对了那部分钱,好像现在还没还上吧?”   “而这位,您其实更应清楚才是,二十年前您离开红城时,他是当时的南区分局副局长。”   “因为某件事,引咎辞职了。”   霍启正蓦地瞪大双眼,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立刻起身,想也不想地往外走。   可“三少”似乎没打算放过他,“我这次来呢,并不是有意要翻旧账。我只是受人之托来红城游玩,至于在这次合作案里,你在合约里列明的零件当中的几种超出国际限定的,我也只是顺便追究而已。”   “合约还没有成立,怎么能……”   他回头,想将那份合约拿回来。   可就这么一瞬间,“三少”已经唰唰签下字,还满脸笑容地对着他解释,“鉴于霍氏的良好信誉,首款在一个小时前已经打过去了,首批零件也已经在运送路上。”   “霍先生,那批零件现在正运往港口,我想我们的质检人员,眼睛会很犀利的!”   霍启正脸色骤起变化。   他突然明白过来了一些事情,便再没有犹豫地往外跑。   门外,秘书被他撞开,那原本铁靠在门上的脸因为巨大的撞击肿了一半。   霍启正冷哼一声,重重踢了他一脚。而后再也没有停顿,径直往停车场而去。   没有人比他现在更着急。   “三少”虽然轻描淡写,可霍启正自己是知道那有多严重!他便急急忙忙到负一楼,开了车便往港口而去。   只要在零件运抵港口之前拦下,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   霍霖深在和陆良天聊天。   后者前几天因为抓罪犯时撞坏了路旁的一家店,鉴于损失巨大,他被罚了奖金,顺便还停职一个月反省。   如今实在无聊,便在外头晃了晃,又晃到监狱里。   “我说,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这么有把握?”   霍霖深在画画,他这几日打发时间便只靠这些。如今即便穿着简单的衣服,可那专注的模样,却仍旧让陆良天有些受不了。   “你们一个个真是够了,为了个女人至于么。给她画画有什么用……”   “用处大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将最后一笔添上,又将那张纸拿出来迎着光好好看了几眼。而后终于心满意足地将之卷起来放在旁边,与另外的厚厚一摞一起。   陆良天耸耸肩,将到嘴边的鄙夷话语忍住了。   不过到此时,霍霖深却总算有时间回答他的话,便起身活动了下身体。   “你画这么多东西,要是计划失败了,又有什么用。”   陆良天的顾忌不无道理,若是他要在这里呆三年。三年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   只是男人未曾生气,虽将他的话听入了耳里,却仍旧只是默默仰起头望着窗外。   许久,才轻叹。   “我和他,毕竟留着一样的血。这二十年虽然没有再见过面,看他的消息我却知道一些。”   “二十年前他刚走,爷爷便带着我在身边。后来时常提起他,总少不了还提醒我。霍启正这个人,贪!”   老爷子峥嵘半身,最终得来的除了老一辈仍在世的几个朋友之外,也无非就是霍氏了。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心血被人糟践,因此哪怕对方是他的独子,哪怕他已经结婚生子,却仍旧不愿将霍氏交给他。   霍霖深眼神飘渺,好似瞧见了许多年前的某一幕。   老爷子当年还那样精神,一个眼神便能吓跑竞争对手。却在私底下拉着他的手小声说话,“一个太过贪婪的人,若是胆大心细,也未尝不能将霍氏掌控住。”   “只是、他除了贪,还胆小怕事。没能好好锻炼心性之前,霍氏,他接不下。”   霍霖深轻笑,状似无所谓地翻看起旁边的书册。   眼眸低垂,轻描淡写,“呵……爷爷在世,他便二十年不敢回来,我扔在霍氏,他便始终不敢出头。”   “如今一切条件都有了,他若是还不把握住机会,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可能。”   霍启正的存在,有如芒刺在背。一个觊觎了霍氏二十几年的人,偏又还是他的至亲。他费尽了心思和手段,无非就是想彻底将让他打消这份心思。   陆良天沉吟几秒,忽然开口,“毕竟是你的父亲……”   “那又如何?”   他笑了笑,神思怅惘,“不过是一份血缘关系罢了,陆伯父和他不一样,你的感觉自然也不一样。”   霍霖深没有再多去打量陆良天狐疑的神色。   他多少知道陆良天长年在军队里呆着,各种格外技能都十分熟练,独独人情世故差了些。   于是轻拍他肩膀,“回去吧,有什么消息立刻过来告诉我。你哥那边应该办得差不多了。”   陆良天显然想问什么,但在几秒钟之后便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玩闹不羁,便点头离开。   霍霖深在他身后加了句,“车子装坏就算了,明天去霍宅,到车库里重新挑一辆。”   “好嘞!”   他急急离开,一下子像打了鸡血一样。   而男人,则站在原地,远远瞧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眸渐渐垂下,落在那被仔细整理好的画上,许久之后,才轻声一叹。   他没有告诉过陆良天的事,画这些画,除了刚刚提及的原因之外,还有另外一个。   太过想念,若是不做些什么,他便快要呼吸不过来……---题外话---今天还有5000.会晚点发,么么哒。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大结局四,怺害怕你的愧疚会让我失去你   十一月了,深秋。   许欢一连修养了好几个月,如今身体也总算是渐渐恢复。   霍启正急急忙忙离开霍氏的时候,她也正好在办理出院手续。   顾柳特意过来接她,在文鹏不在的情况下,替她将所有手续办妥。   时间过得很快,许欢如今仍旧坐在轮椅上,却已经能勉强行走。、   她被安置在一个角落里,没有太多行人,也不会有人碰撞到她戛。   而此时从许欢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望见顾柳的侧身。   显怀了。   那快要五个月的宝宝,已经那样明显。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的情绪,都是怅惘。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呢,都办好了,我们也走吧。”   顾柳朝她走过来,将发票塞到她包包里,而后便默默到她身后推着人往外走。   “东西都已经送回去了,渊渊这会应该快要到家里了才是。他们呀想给你一个惊喜,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努力打扫。”   顾柳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而后便将许欢推到了医院门口。   “真不知道陆良明这个时候干嘛去了,该出现的时候不好好出现呢。”   她如今肚子渐渐大了,开车已是十分不方便。   “柳柳,你和陆良明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还早着呢,我不急。”   许欢笑了笑,可那里头藏着的,都是苦涩。   肚子这么大了,哪还有不急的道理。   她轻叹,“总归是因为这些事才耽误了,跟陆良明说说吧,让他尽快筹备婚礼,别等肚子太大,连婚纱都穿不了……”   “我打算生了再办。”   顾柳一句话,将许欢未尽的话语尽都打断。   而后有些烦乱地扯开包,“陆良明究竟跑哪去了!”   许欢想了想,将她的抱怨按下,给文鹏打了个电话。   电话过了几秒才接通,那边的声音也十分嘈杂,许欢等了许久才听清楚,“太太,您今天出院是么?非常抱歉我现在没有时间去接您,请稍微等等,我这就叫人过去。”   “没事,你忙的话就不用叫人过来了。我打个车回去就成。”   她等了几秒,突然听见一道尖锐的声音,本想挂断的电话,也立刻被握紧,“怎么了?”   文鹏许久没有说话,可许欢仍旧能听见对面的吵嚷声。   顾柳回头看了她一眼,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文鹏?”   许久,她默默在原地等候,终于听见那边传来声音,“没什么,好事!”   “霍启正被逮捕了!”   电话里,文鹏的声音格外兴奋。似乎刚刚的尖锐碰撞正是因为逮捕霍启正。   许欢虽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也下意识跟着笑了起来,“人没事就好。”   “是的太太,您现在可以去探望老板了,我想他一定很想见您。”   霍霖深……   许欢下意识握紧了手掌,只用上些许力气,便感觉到疼痛。   “太太?”   文鹏见她很久没有应声,一时间心里有些担忧起来。   他可不像自家老板,对许欢的脾气那样了解。   如今的静默,竟让他不敢随意开口,“那个、真是好事。霍启正被逮捕之后,老板也就不再在里面呆着了。他真的很在意您。”   许欢心里一下子酸酸涩涩的,可更多的情绪却还是欣喜。   于是默默抚着心口,静下心来之后也不曾多说,只是默默开口,“你到家里来一趟吧……”   文鹏张张嘴想说什么,可如今手机里边只余下公式化的“嘟嘟”声,他一下子也不知要作何反应,便耸耸肩,下了车。   霍启正正好被人反手束缚住往这边走来。   经过他身边时,连目光都是冰冷又严肃的。   “别这么看我,霍总。”   文鹏耸耸肩,和旁边的警察打了个招呼,而后便低声在霍启正耳边说话,“这批零件警察已经带走了,您有什么要解释的,就去跟他们说吧。”   “你们设计我!”   霍启正尖锐低吼,他原本已经快要达到目的,却怎么也不曾料想到,会输在最后一步。   “霍霖深判刑三年,你们就算抓了我又有什么用。他还不是一样要坐牢!文鹏,你把我的话转告他,我是他父亲,霍氏就算现在在我手上,早晚也还是会交给他的。而这次若是连我也陷了进去,霍氏就真的要旁落他人了。”   文鹏挑眉,扬了扬手机,“您的话我已经录下了了,会转告给老板的。不过您可不要抱希望,老板是最希望您进去的。”   “至于他的情况,就不用您操心了。既能走到如今这步,我们   tang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霍启正突然明白过来,刚刚那带着乞怜的面容立刻有了改变。几乎在瞬间变得狰狞又狠厉,“很好,很好!到头来还是你们棋高一着,不过我告诉你,不会那么轻易结束的……他将自己老子给害了,难道自己就能有好下场吗!”   文鹏到此时,才终于露出些许不敢置信的情绪。   “你真的以为你到今天的地步,是因为老板?”   “哼!”   “忍不住诱惑要与威尔斯合作的人是你,使用不正规零件的人,也是你。甚至这些陈年旧案,也是你主动犯下的。从来没有人逼迫过你,更没有人强迫你去做什么。”   “霍总,你是犯在自己的野心之下啊!”   文鹏挥挥手,终于不愿再多说。他便垂眸在警察旁边说了些什么,而后默默离开,“这次,就麻烦你们了。”   “您说哪里话,这么大的案子,还多亏了你们帮忙。”   那人寒暄了几句,便也不再耽误,带着霍启正便上了车。   而后很久,在附近停靠的一辆辆汽车也渐渐离开。   偌大一条马路上,仅余下文鹏一个。   他给霍霖深那边传了消息之后便打算离开,可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又愁眉苦脸起来。   “小林啊。”   “恩?”   “我突然想起个事,你就自个先回去吧。记得到公司的时候,给上边那些都说清楚,告诉他们老板不久之后就会回来,别背地里再使小动作。若是这段时间还不安分,有他们受的!”   小林想了想,还是关切地问了句,“您这当口,要去哪呢?”   “霍宅。”   --------------------   许欢的那句话,以及他事后想到过的当时的语气,让文鹏在到达霍宅门外事,仍旧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进去的时候,小姑娘正好拿出了一个棒棒糖,瞧见他走进来,极为热情地将棒棒糖递了过去。   “文叔叔,你怎么不开心呀?”   “没、太太呢?”   “在那里!”小姑娘指着阳台那边,正好许欢和金莹说了什么,两人便一块转过身来。   文鹏突然有些紧张。   好在,金莹只默默打量了他一眼,而后便朝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李姐,怎么一股焦味啊……”   “我请你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想知道下现在的情况。”   许欢垂下眼眸,模样优雅又温婉,“刚刚的事我也听说了,霍启正被逮捕虽然大快人心。但……这对霖深有什么用?”   “他仍旧在里面。”   最近一段时间,她日渐开始思索这些。可偏霍霖深不曾告知她任何,那些费尽了心思之后的深情,她渐渐开始发觉。   文鹏总是明白的,轻叹了一口气之后,才小声解释,“老板也有难言之隐,总之还是希望您能理解老板的案子已经提请二审,很快就会有消息。”   “希望您能耐心等等,或者,去里面看看他……”   他言辞恳切,许欢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当即并没有再多说。   她没有将心底那份期盼表露出来,至少文鹏的话让她知晓了霍霖深此时的情况,他并不是无计可施,反而是为了某些不得而知的原因放弃辩解。   “二审,有希望无罪释放么?”   金莹从厨房里出来,在文鹏离开之后,立刻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其实一直都不曾走远,便始终留在不远处,将两人所有的对话都收入耳底。   许欢摇摇头,又连忙点头,那扬起的眼眸里充满了欣喜,“应该是可以的,我想、我想明天就去看看他。”   “好,你去……”   得到这个消息,金莹比谁都要高兴。   她顺着许欢的视线往外看去,正好瞧见了走出大门的文鹏。   而在她身后,还亦步亦趋跟着一肉嘟嘟的小姑娘。   霍渊渊从文鹏离开时开始,便跟了过去。此刻更像个小大人一般与他寒暄,还挥挥手说让他再来。   许欢忍俊不禁。   等小姑娘蹦蹦跳跳回来了之后,才揽着她低声询问,“渊渊很喜欢文鹏叔叔?”   “喜欢啊,他答应给渊渊买炸鸡了,呕耶!”   许欢和金莹面面相觑,瞧见她一边喊着“子川子川”,一边朝楼上跑去。   ——--------   第二日,有人迎着一地的萧瑟到了监狱。   陆良天还在为一辆车的问题和霍霖深讨价还价,因而这几天一有空便会到这里来。   “霍大哥,今天没画画呢?”   霍霖深捧了一本书在看,画纸堆叠在一旁,没有拿起。   他见到陆良天过来,便还默默扬起眉眼,无奈一   笑,“你怎么有空就往这边跑,实在无聊,就去帮帮你哥。他最近忙。”   忙着尽快让霍启正的案子有结果,忙着搜集更多的证据……   “切,他忙什么。忙着和嫂子吵架么。”   见霍霖深似是不信,陆良天还特意靠近了些,小声解释,“别说我瞧不起你们,一个个的为了女人简直把男人的脸都给丢光了。你说你和许欢嫂子我都不多说,就陆良明……他和顾柳两个人整天不是闹就是吵,有意思么?”   “那么刁蛮的女人,要是换做我,早就把人……”   “把人怎么?”   “甩了呗,或者再……”   陆良天还没说完,声音忽然就停了下去。   他张着嘴吧许久没说出话,而只伸出手指着霍霖深。   后者耸耸肩,表示自己可没说话。   而后在陆良天身后,便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像我这么刁蛮的女人,你要怎么着。怎么不说了呢?”   顾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因为远远的就听见了这话,一下子脸色便沉了下去。   她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瞧着陆良天。   后者吞了吞唾沫,下意识后退一步。   可常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即便在面临如此“大敌”时,也仍旧挺直胸膛,不肯后退。   “我说什么了我,女人本就应该温柔些。你这样的换做是我、我绝对不要!”   他说的可是实话。   可顾柳却挺了挺肚子,步步朝他靠近。   “看来你不是很喜欢我啊,哎,我这还没嫁过去呢就被小叔嫌弃,这婚我看还是别结了吧。”   “胡说什么!小天,快给你嫂子道歉!”   陆良明从后面走来,一听见顾柳这话,立刻紧张兮兮地命令他道歉。   可陆良天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主,见自家大哥为了女人还反过来命令他,一时间悲从中来,重重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女人呐,都是祸水。”   他最后做了总结,并不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还得罪了另外一个女人。   许欢嘴角抽搐了下,缓缓朝霍霖深靠近。   而陆良明和顾柳见状,已经先行离开。   于是周围便只余下两人,到处都是寂寥和安静,让他们的情绪更加宁静。   男人瞧着她,缓缓从里面走出来,伸出了手握住她的。   那深黑的眼眸里仿佛盛了漫天繁星,密密麻麻的让人无从闪躲。   许欢只觉得自己被囊括了进去,而后渐渐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生气了?”   他低声问,声音弟弟哑哑的,没有多余的杂质。比冬日白雪,更要干净清澈。   许欢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直到他又小心翼翼蹲下,将她抱在怀里时,才委委屈屈地“嗯”了声。   “你总瞒着我,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就算是为了让他松懈,为了让他落入陷阱,也可以告诉我啊。”   霍霖深苦笑,“他生性多疑,又如何不会去观察你的反应。这几天,至少有过三批人去病房里观察你。”   她若非发自真心的伤心,霍启正也不会那样大胆。   更不会张狂地跳入陷阱里。   许欢摇摇头,说不上话来。   她心里本那样委屈,可此刻一句抱怨的话都说不出来。便只咬着唇,低声说道,“你不知道我多害怕……害怕你那么傻,害怕你觉得对不起我,所有想用这种方式来还。”   这一年来,他所有的挣扎情绪许欢都看在眼底。   以前,她恨不得这男人每日痛苦,撕心裂肺。   后来,却恨不得他放下一切,每日安好。   “你要总是觉得对不起我,还要怎么对我好?”   那五年,是她自己的选择。   许欢如今有些后悔,何必为了一时意气,非要让他当那刽子手。   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愧疚和抱歉,他所有的怜惜和后悔,她都看在眼里。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时光无法倒流,她那五年冤狱,也再难改变。   男人种种抱紧她,像是要将人揉到身体里,“抱歉……许欢,抱歉。”   他径直喃喃自语,埋首在她颈项处,嗅着她的气息,让自己平静下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大结局五,将在你人生中谢幕   不久之后,许欢终于离开。出去之后,陆良天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   既没有争吵大闹,更没有撕心裂肺,许欢的情绪比想象中要平静太多。   甚至就连唇角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哥和顾柳都出去了,我送你回去吧。”   许欢自不会拒绝,便由着他推自己离开窒。   陆良天的费解到此时才算有了结果,他站定在原地,忽然瞧见了那被许欢小心放妥在身前的画纸。   厚厚一沓,看起来数量不少戛。   陆良天恍然大悟,忽然明白过来那日霍霖深说的话。   “你们一个个真是够了,为了个女人至于么。给她画画有什么用……”   “用处大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陆良天翻了个白眼,瞧见那低垂眉眼都带着笑的许欢,终于明白了霍霖深当时那句话的意义。   ——————————   霍启正被逮捕一事,很快被新闻披露。   而同时,霍霖深过失杀人一案,将在三日后二审一事,也渐渐被人知晓。   两相对比,又是惶惶不可终日。   而在红城某处,电视机“啪”的一下被人按掉,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之后,有人站了起来。漠然转身,离开了客厅。   她径直走到阳台上,瞧见了阴冷的环境和灰蒙蒙的天色。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她哪怕努力睁大眼睛,却瞧不见任何光亮。   有人在马路边行走,也是行色匆匆。   周围的人,没有一张笑脸,没有一道问候,甚至没有一张熟悉的脸孔。   她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照片,望着远处的眼神阴冷可怕,而在垂眸的那一刻,却又变得温柔淡雅。   “绍绍,要是你还在妈妈身边,多好。”   “要是你还在,妈妈怎么会这么难受……以后的日子,妈妈要怎么过?”   她笑了笑,模样温柔又带着些许迷离,“瞧,现在的情况又变了。你爸爸也被抓了,他么,费尽心机了之后,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你知道的,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忍耐,现在好了,他被逮捕,以后妈妈再也不用理会他。”   “可是……你要是还在我身边,那该多好。”   她说着说着,眼眶又开始泛红,大颗的眼泪簌簌的开始往下掉。   若是有人在这里瞧见她此时的面容,怕早已辨认不出她的身份。   曾经的秦园园,哪怕年至半百,也风韵犹存。   如今的秦园园,发上甚至已生出几抹银白,未施妆容的脸,布满皱纹。   憔悴而悲怆。   她只独自靠在窗台上,抚着照片里的人,久久不发一言……   ————————————————   到霍霖深二审的时候,许欢已能独自行走。   她花费了太久太久的时间,才终于能站立着出现在法院外。   比起上一次汹涌而来的媒体记者,如今这里安静得可以。   因为就在另外的审判庭上,霍启正的案子正在判决中。   比起众人分析之后,霍霖深的胜券在握,显然大家更关注霍启正。   或者说,更好奇这对父子最终的结局。   律师席上只有梁琛一人。   而外边的人,却也不多。   “喂,李姐吗?”   还未开始前,许欢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是,渊渊待会就从学校回去了。你给她准备下她最喜欢的糖醋鲤鱼。晚上我们一块庆祝。”   “好的。”   这一次审判,只有她一个人过来。   小姑娘已然有些害怕这个地方,便让她乖乖在学校里呆着,只等回家之后瞧见霍霖深,给她一个惊喜。   至于金莹,却在得到梁琛的保证之后,出现在霍启正的法庭那边。   审判一开始,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证据提交上去。   “其一是秦绍绑架的物证,至于人证,也有陈小姐可以作证。秦绍本就绑架了我当事人的家人,甚至试图威胁其做出自残行为。”   “其二是我当事人在事故发生时开的汽车,因事故当时现场纷乱,这才导致前段时间车子下落不明。而如今车子已被找到,虽然其余部位受损严重,但我们仍然可以在刹车部位,发现明显被人为毁坏的痕迹。”   他改换了幻灯片,面向法官说道,“所以说,这场事故之所以会发生,完全是因为刹车被破坏的缘故。我当事人救人心切,车速过快没错,但刹车失灵是造成最终惨案的直接因素。”   法官皱紧了眉,这下,整个案子都将被翻过去。   他于是开口,“那么,破坏刹车的人究竟是谁?”   “正是秦绍本人。”   梁琛不卑不亢,“关于此事,我方仍旧有人证陈云珊陈小   tang姐,可否请她上来?”   “可以。”   许欢再见到陈云姗的时候,已经快要辨别不出她的外表。   那曾经经历过多少可怕的事却还仍旧将自己妆点得靓丽精致的女人,如今却不修边幅,满脸惊惧之色。   她不知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眼睛里再也没有以往的自信或尖锐,只余那深刻到骨子里的恐惧。   “陈云姗,这场事故由秦绍一手策划,你可是知情人?”   “是……”   她哆嗦着,连头都不敢抬起头,只在法官询问的时候,轻轻点了下。   “那么,汽车的刹车又是谁破坏的?”   到这里,对方的周律师总算忍不住站了起来,“请证人抬起头好好说话,否则我有直接理由怀疑证人此时并不能为她所说的话负责!”   许欢怔了下。   这才发觉陈云姗竟真有些不对劲。   可梁琛却缓缓起身,行至她身侧,低声说了些什么。   陈云姗立刻抬起头!   “哗!”   一瞬间,全场哗然。   许欢终于能看清,那原本艳丽不可方物的脸,此时有半张上面,落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触目惊心!   “陈云姗,你可以继续陈诉。”   她看了看法官,又紧紧盯着梁琛,而后终于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口,“是秦绍,都是秦绍做的。是他计划了一切,他想报复霍霖深……”   “所以一开始就想绑架霍渊渊,只是被吴子川拦下了而已。然后、然后他还把刹车破坏了,想弄成车祸。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被他要挟递了一张纸条而已。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没有罪……”   梁琛挑眉,立刻挥手示意其他人将她带下去。而后眯起眼,笑眯眯瞧着席上,“看来事情经过已经很清楚了。”   后来许欢隔了很久很久的时间,都还记得这一幕。   席上在很久的商量之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允许霍霖深当庭释放,但仍旧需要有一些条件……   条件为何,许欢早已记不清楚。   她不知从何时开始,眼眶竟变得湿润起来。   周围的人听完结果之后便大多离开,空旷的大厅内有不少来来回回,可她眼底却只能瞧见那一个人。   “我没有罪,为什么不放了我?梁琛,你答应过会放了我的!”   外头突然传来陈云姗的叫嚷声,也不知有没有人听见。   许欢却是连眼睛都不曾往那边看过去的。   她径直站在原地,好不容易恢复了的双腿不知为何又开始酸软,像是要站不住了。   好在,男人已朝她走来,步伐稳健、模样温柔。   像隔着千山万水,那高大的身影终于停在她面前。   “累了么?”   男人轻伸出手,揽住她腰际。   “是不是,都结束了?”   许欢扬起眼,等了很久之后,才总算说出这句话。   男人轻点头,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而后轻靠在她颈项处,低笑,“是啊,都结束了。让你担心了这么久……”   两人相拥在一起,未曾发觉有一道瘦削的身躯径直从他们身侧走过,视线却始终不曾偏移,只落在正前方。   后来,所有人都已离开。   两人终于相偕走出去,外头是难得的日光,照亮了灰蒙蒙的天色。   许欢只觉得心情舒畅,一切都那样美好。   只是下一刻,不远处文鹏的手机铃声,尖锐而可怕……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结局六,怎么舍得把你让给别的男人   给文鹏打电话的人,是王叔。   许欢本也没有往心里去,可眼角余光却仍旧瞄到了他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像被人狠狠打了一闷棍一样!   “怎么回事?”   霍霖深终究比许欢要了解他,在电话刚刚挂上的下一秒,便已经开口询问。   “小小姐……不见了。戛”   “我、我就是在学校门口接小小姐的,可一直等到约定的时间都过了小小姐还没有出现。这才给老师打电话,可黄老师说小小姐早就已经出来了……”   许欢突然愣在了原地,那原本紧握住霍霖深手臂的手,也骤然松开。   “那现在她,她在哪?”   “不不不,我是说,周围有没有都找过?也许是自己回家了,又或者正在路上。”   文鹏正要开口,可霍霖深已经拉着她上车,“王叔应该正在找,如果是安全回家了他不会这么慌张地打电话过来。上车吧,先过去。”   每每到这个时候,许欢便总有些慌张。   可此时,她坐在男人身边,却终于能感受到那一抹安心。   那从身侧伸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此时正慢慢传递过来阵阵暖意,总能在萧瑟深秋里,将人心捂热。   许欢渐渐安下心来,开始一遍又一遍地给小姑娘的手机打电话。   车子在即将到达学校的时候,突然铃声尖锐的响了起来。   “黄老师?”   “是、渊渊妈妈,不好了……渊渊找到了。”   许欢情绪立刻变得兴奋,她便下意识坐直身体,“她在哪?”   电话里,黄老师声音变得有些犹豫,等了两秒之后,轻叹,“就在学校旁边。”   ————————   小姑娘原本是提前了一些时间到学校门边去等待的。   只是她一向贪玩,又与门卫叔叔熟识,便让他们开了门让她到旁边的漫画店里看看书。   就这么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却有人径直将她抱走。   她还记得,那故意与她说话的人她是见过的。   小姑娘经历过先前的事情之后,警惕性已经很高。于是在见到秦园园的时候,便已经想往门外跑。   可她拿出了打火机。   店主当即就吓跑了出去,而离开的地方又是后门,这才让到学校里寻找的王叔一下子没有发现。   小姑娘只觉得头晕了几分钟,周围那浓厚的汽油味几乎要让人窒息,而等醒来时便已经在漫画店三楼的房间里。   正好有一个打开的窗户,能让她看见窗外天色。   下边一阵阵吵嚷的声音,而她被扔在一旁,双手双脚都被捆住了。   “想跑?你爸妈来了,不见见么?”   小姑娘刚迈开的步伐突然停住,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被秦园园拖了过去。   正好,露出半颗头在窗户旁。   “渊渊!”   许欢瞧见小姑娘那挤成一团的脸,立时惊呼一声。   “妈妈……呜呜。”   她的头发被秦园园紧紧抓住,略一用力便让她疼得受不了。   好在看见了许欢和霍霖深,小姑娘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爸爸,你被放出来了么?警察叔叔是不是还你清白了。”   许欢哭笑不得,如今的情况,她竟还有心思关心这个。   而霍霖深却摊开手笑了笑,认认真真解释,“是,爸爸没有罪。你乖一点,再等一会爸爸就救你下来。”   小姑娘点点头,面上笑容格外浓烈。   她突然就不害怕了,还冲着下边不少在远处围观的小朋友扬起下巴,“莫莫、楚楚、还有小智,你们都听见了吧。我爸爸不是坏人,他是被冤枉的,哼!”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男人眉宇蹙紧,即便听见她的称赞,也难以露出笑容。   反而是秦园园笑了笑,拎着小姑娘到窗台,把自己整个人都露了出来,“这屋子里都是汽油,你们别想着杀了我就能救你女儿。霍霖深,你自己一个人上来,我跟这丫头无冤无仇,你上来,我就放了她。”   许欢下意识抓紧男人的衣角。   “她最恨的人是你。”   男人点头,“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过去。”   于是再没有半分犹豫,径直朝楼上走去。   秦园园还算谨慎,要他自己把身上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许欢抬起头,瞧见了秦园园那空洞的眼神,突然心里“咯噔”了一下……   “霍霖深,你……”   她想说许多话,想让他小心谨慎,让他多顾及自己。让他救女儿,也要救自己。   可话到嘴边,她却最终一句都没有说出来。   心里头所有的情绪都朝   tang头顶汹涌而来,最终只化成短短几个字。   她用力眨了眨眼,不让通红的眼眶影响他情绪,只是重重握紧他的手,“我不能失去你们。”   “我知道。”   霍霖深回头,轻叹了声,手臂随手一拉,便将她扯到怀里,粗砺的指腹滑过她脸颊,在上头轻轻抹了下。   那深黑的眼眸里的认真,总还会让人产生错觉,好像现在不是在犯罪现场,而是在家里***。   “我怎么舍得让你当寡妇、怎么舍得,将你拱手让人。”   于是轻叹,嗅着她身上的气息,那垂下的眉眼里,溢满温柔,“乖。我保证,你永远不会失去我们。”   话音刚落,他便松开许欢的手。   不就之后,那道高大的身影便也渐渐消失在许欢的视野内。   她用力咬着唇,瞧见了秦园园那狰狞的面色……   下一刻,秦园园和小姑娘一起消失在窗户旁。   霍霖深应是到了……   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汽油的味道。   他走进去,环顾四周,这里像是一个书房,杂物和书架布满整个房间。   于是他此时的每一步都小心谨慎。   “爸爸!”   小姑娘喊了一声,她此时被困在秦园园身侧,身后是冰冷的墙壁,避开了外部探视的所有视线。   而这一声喊,却让她被秦园园重重甩了一巴掌,“喊什么喊,安静点!”   “伯母,何必和孩子一般见识,你想见的人是我,我如今就站在这里,你还等什么?”   男人眉眼深黑,没有多废口舌,只是不经意往小姑娘脸上投去一道目光,依旧那样的温柔和坚定。   秦园园却冷笑,一手抓着霍渊渊,一手握紧了打火机,瞧着霍霖深的面容清冷而而狰狞,“想要我不伤害她也可以,你先告诉我,绍绍究竟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故意杀了他?!”   “秦绍?”   霍霖深摇摇头,手臂负在身后,十根手指交叠在一起,看起来人畜无害。   “今天的判决结果你已经见到了,过程想必你也清楚。他是自作孽,与人无尤。”   “可他还是死在你手上!”   秦园园的眼神已然没有焦距,她像个疯婆子一样,恨不得直接将打火机扔过去,让他也消失在这个世界。   霍霖深倒是不闪不避,便就这么瞧着她,“他不是死在我手上,秦伯母大概从未想过,其实害死他的人,是你。”   “胡说八道!”   “秦绍是你和霍启正的独子,自小享尽荣华,不论学识、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偏偏,伴随着他最大的标签都不是这些,而是你。”   “提起秦绍,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秦伯母不该好好反省么?”   秦园园已然有些抓狂,她用力摇晃着手臂,尖锐的指甲掐在小姑娘手臂上,让她一个劲喊疼……   那已然苍老了的面容,又像被人狠狠打过一样,狰狞又可怕。   “怎么可能呢,绍绍怎么可能是我害死的呢……你以为你编这么谎话,我就会信吗?”   “霍霖深,绍绍没了,你就去给他陪葬吧!”   她说着,扬起手里的打火机便要扔到地上。   那布了满地的汽油,只要沾惹上些许,怕就会引起大火。而后三个人,都难有生还的可能……   霍渊渊吓到了,她突然尖锐的哭了起来。   那夸张的声音让秦园园的动作有瞬间迟滞,而下一刻,小姑娘重重咬了她以偶,便撒开脚丫子朝霍霖深的放下跑,很快,已经离开了她身边。---题外话---好吧,香香失信了。   说好的这周完结正文,估计还是得等明天(┬_┬),囧内个囧。香香已经迫不及待想跟梁少爷见面了,只是还是得尽量把每个人的结局都交代清楚咳咳。   么么哒!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大结局终,幸好未曾错过你   然而在她身后,大火已经燃起。   浓烈的气味窜入鼻尖,顺着她的步伐而去……   瞬间,仿佛连空气都在灼烧。   小姑娘感受到身后的热度,尖叫一声喊“爸爸!”   男人没有一刻犹豫,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便将她抱在怀里,直接朝着身后的窗户跳了下去!   ———————戛—   许欢一直在楼下焦心地等待着,她只觉得自己脑海里一片空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将思绪都抽走了一样。   而在不久之后,空气突然被什么东西灼烧,夸张的热量和温度,一下子让她惊醒。   “渊渊、霍霖深……”   她喃喃自语,一颗心都悬了起来。连同放在身侧的十根手指,也被紧紧拽住。   许欢不敢去想那些后果,更不敢去想那火焰正在燃烧些什么……   “太太,不能进去!”   文鹏拽这了她,可许欢此时已经有些不受控制。   她觉得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进去一样,疼得喘不过气。   滔天大火!   秦园园至少在房间里泼了一桶汽油,加之房间里杂物众多,于是火势一起,便再也遏制不住。   消防员很快到位,开始处理火情。   然而那滔天的火焰却阻拦了他们进去的步伐。   没有人考虑过在这种的情况下,里面的人还有生还的可能。   许久,大火渐渐被灭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零星火花还落了一些在地面上……   不远处放学了的孩子们早已被家长接走,老师们紧张兮兮地一遍遍解释。   周围到处都是嘈杂。   可许欢好似什么都听不见。   她站了很久,腿开始发软,整个人便都开始颤抖起来。   低低的呜咽声渐渐传出来,在安静了的周围,格外明显。   没有人靠近她,因为没有人知道要去说些什么。   她身上的悲伤,隔着很远都很感觉到。浓烈到像这一场大火,将人狠狠烧灼……   许欢抽噎到喘不过气。   她站不稳,便靠在一旁的电线杆上,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可那通红的目光仍旧固执地盯着前方。   “他答应了我的,他保证过的。”   他说以后他们都会好好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他说舍不得她当寡妇,舍不得她跟了其他男人。   他说这辈子,至少要牵着她的手一起走下去……   许欢突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咬着牙,任凭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越是安静,越让人觉得疼到了骨子里。   “唉,真是作孽啊。刚从里面放出来,这就……”   “可不,看她一个人,听说也是经历了车祸,九死一生活下来的。唉!”   许欢听见了周围人的议论,可她早已无法反驳。   她死死咬着唇,忽然开始喃喃自语起来,“你别这样,你们别这样。真的别闹了好不好?我也跟你保证,以后都乖乖的、不使性子、不跟其他男人眉来眼去、不会不相信你、更不会跟你闹。”   “霍霖深,你……”   “嗯?我在听,录音了没?这是物证。”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似是将她刚刚的话都听了去。还带着淡淡的轻笑。   可许欢仍旧在第一时间转身,没有人知道,那道声音于她而言,是天籁一般的。   男人躺在担架上,上半身直起,似是想下来,却又被人按了回去。   小姑娘被人抱在怀里,像是晕了过去。   她呆呆站在原地,一句话说不出来,只顾着让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别哭,我没事。”   男人低语,朝她挥挥手。即便身上的伤口让他疼得那样厉害,却还对她露出笑容。   那脏兮兮的脸配上一抹轻笑,说不出的滑稽。   许欢却笑不出来,瘪着唇径直朝他靠近,任由他抱自己在怀里。   “刚刚不还说会乖,会听话么?这才多久呢,唉,你总这样说话不算话,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放心,渊渊没事。就当给她练练胆了,这丫头果然不行,这么一会就给吓晕了过去。”   许欢的回应是重重往他胸口一捶。   而后便听见一声闷哼。   一旁的医生嘴角抽搐了下,轻声解释,“太太,霍先生肋骨断了两根……”   ————————   几个月后,陆良明和顾柳的婚礼。   小姑娘一早就开始起床打扮,穿了最爱的公主裙,优雅又温柔地出现在婚礼会场。   刚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回去牵着许欢出来。   后者嘴   tang角抽搐了下。   “妈妈,你动作太慢啦!”   说完便拽着许欢的手往前走,大步流星。   可怜许欢只能对周围的人一个个说抱歉,只能跟着她健步如飞。   小姑娘是急着去看顾柳和陆良明的儿子,到今天举行婚礼时,宝宝也不过刚满月不久。   “渊渊来啦,快来看看弟弟。”   顾柳挥手招呼,霍渊渊便扯了扯裙子,优雅地点点头,“好的。”   她瞧着那眉目清秀的小宝宝,忍不住伸出手在那脸蛋上戳了戳。   亮晶晶的双眼跟着他的动作眨了眨,瞧着他笑,便也跟着笑。   一连十几分钟,小姑娘便扒在床边一动不动,只顾着逗弄宝宝。   “太太,要入场了,把孩子给我吧……”   月嫂走进来,想将宝宝抱走,可小姑娘固执地待在那,捏着那小手一刻也不肯放。   许欢无奈,“柳柳你先过去吧,我看着他就成。”   许欢主动接过了这一艰巨的任务,等外头音乐响起了之后,终于劝通了小姑娘,让自己抱着一块到座位上去。   宝宝嗜睡,一会不到的时间便闭上眼睡熟。   霍渊渊觉得没意思了,便睁大眼睛瞅着许欢,“妈妈,我也想要弟弟。”   “家里只有渊渊一个人,好闷哦。”   她这句话已经憋了好久好久,自从子川跟着陆家的太爷爷走了之后,她就再没有玩伴啦。   许欢瞧着她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疼。   于是张了张嘴正好说话,可还未及开口,便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别提无理的要求,要不要弟弟是我和你妈妈说了算,跟你没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是我弟弟啊!同学们好多都有,为什么我没有?你们是不是故意的,呜呜,故意让渊渊这么孤单。”   霍霖深沉下脸,一把将她拎了起来,“霍渊渊,弟弟妹妹的事,以后不许再提!”   他附耳在小姑娘耳边轻声警告,可仍旧被许欢听了个真切。   而扬起眼的时候,正好对上男人盈满柔情的眸。   “这丫头越来越不听话……”   他在轻笑间,眉宇舒展,修长指尖揽在她肩,轻轻按入怀里。   “霍霖深。”   许欢却靠在他肩头,轻轻开口,“你不想给再要个孩子么?”   “不要。有一个就够了,不想再要。”   他说得那样斩钉截铁,让许欢的眉也跟着皱紧。   “渊渊毕竟是个女孩,以后要让她接手霍氏也的确为难了她。”   霍霖深这下突然有些紧张,他垂眸,便瞧见了许欢面上的勉强。于是紧紧握着她的手,认真凝着她,“还非得跟我提这事,嗯?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你别责怪自己不能再生……霍氏确实需要人接手,但她若不行,就招赘一个。我霍霖深的女婿,有人抢着做。”   “哦……”   许欢打断了他,再扬起头时,眉眼都是狡黠,甚至还用指尖勾着他掌心细细摩擦了下,“可是怎么办,我怀上了呢……”   ……   “什么?!”   他如今总待她那样温柔,连她身体不好再难受孕都考虑到了。   许欢于是附耳在他旁边低声解释,“亲戚延期半个月了,今天测了下,两条杠……”   男人立时瞪大了眼,下一刻便将她紧紧揽在怀里。   小姑娘坐在一旁,对此情景见怪不怪,径直保持着“优雅”。   后来许欢隔着长远的岁月,瞧见他多年后容颜依旧。   于耳边听见许多年前他离去时未尽的低喃,“我这一去,大约会错过最好的年华、最美的风景、最精彩的故事……”   “只庆幸时光仍暖,未曾让我错过你。”   正文完。---题外话---正文完,下一章开始更番外,么么哒!!   她在操场尽头的的林荫下见到他,那穿着白衣黑裤,比周边少年们截然不同的成熟男人。   唐安晴知道自己入了迷,所以一见钟情。   他却只知这偶遇,和当年一模一样。   然后她成为他的妻子,尽心尽职,满心欢喜。   他便是她的丈夫,疼宠有加,万般迁就。   红城的首席律师梁琛,心里藏了一个人,一个永远无法得到的人。   唐安晴眼睛里,却藏了一个他,一个始终不曾让她入心的人。   后来她倦了,他却敛起了所有温柔,不肯放她离开。   “唐安晴,我娶了你就没打算离婚。”   “可我却没打算跟一个不爱我的人过一辈子。”   他笑,揽她入怀,“谁知道呢,或许,我是最适合你的那个。”   ☆、第二百三十五章 番1,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平白无故帮人   天色渐沉,夏日的傍晚,总是滂沱大雨。   四处都是晦暗的天色,闪电和雷雨之下,某处别墅大门外,有人跌倒在雨里,狼狈不堪。   “唐安晴,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们家?你哥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这么不识趣?”   “姨妈,我就是来找我哥。你放心,你们林家的东西我们一分都不会拿,只是要你们帮帮忙,证明我哥也有林氏的部分股份,有抚养孩子的能力……”   “我呸!窒”   有人尖锐地将她推到雨里,女人艳红的指甲在唐安晴面前不住晃,若非她已经退到马路上,怕是这一下都会将她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不你们俩离家的时候该分的东西都就分了,林氏的股份跟你们没有关系!戛”   唐安晴没有再说话,她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瞧着,却只听见一阵吵闹声,“我哥他就是过来了是不是,他在哪?”   话音未落,突然间便有一道人影从里面冲了出来。   “哥?!”   她喊了一声,可那人似是没听见,踉跄着跑远。   女人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便轻笑,“看来你哥挺识趣的,主动走了?”   唐安晴瞧见那离开的影子,便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   身后传来一阵嘲笑声,高昂又刺耳。   可她远远的只瞧着那人骑上机车离开,她喊了一声,声音却被暴雨淹没。   外边天色阴沉,路口的路灯闪了一下,突然就坏掉了。   她顾不上深黑的天色,径直朝马路上跑去……   一道刺目的灯光,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让她脚步踉跄,径直跌倒在地。   有人立刻从车上下来,着急又慌张地察看,“你没事吧?需不需要送你去医院?”   “没。”   唐安晴拍了拍手掌,顾不上上头传来的尖锐疼痛,就这么爬了起来。   可突然间车灯一闪,她猛地想起什么,径直朝着车后走去。   “哗啦”一下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小姐,你不说你没事吗?”   唐安晴一时语塞,干脆挺起胸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底气,“看起来是没有,但……总之你只要帮我开车追上前面的人,就没事了。”   “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如果……”   “现在是你撞到了我!根据交通法第一百零X条第二点,你可是要负全责的!”   她仗着自己是受害者,随口胡诌。   却不知在说完的下一刻,身边便传来一道低笑,“交通法的哪一条规定了撞到一个不遵守交通规则,横穿马路的行人,司机也要负全责?”   “何况,你看起来并未受伤。”   唐安晴听见声音骤然回头,这才发现在车后座还有一道人影。   只是从头至尾他都在靠窗的另外一边,加之车内光线昏暗,她竟没有瞧见……   “赵鑫,开车吧。追上前面那辆机车,车牌是H3467、行驶方向西南。车速约50。”   “是。”   司机没有二话便按着他的话去做。   唐安晴却已经怔在那说不出话。   车内灯光亮起的刹那,男人的轮廓便已落在她眼里。   那曾在记忆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孔,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眯起的双眸,和始终带着淡淡笑容的唇角。便在瞬间,让她有如雷击。   男人挑眉,修长的指尖落在鼻梁,轻推了推眼镜。   “唔,似乎见过?”   唐安晴怔着说不上话,听见这句之后,便反射性地点头。   男人好似瞧不清楚,干脆又凑近了些,那细细柔柔又带着一丝薄荷味的气息便猛地窜到她鼻尖,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心脏骤然缩了缩!   “红大的学生?”   唐安晴立刻点头,连忙退远了些距离。   上一次在笑道,她曾遇见过他。而更多的时候,则是在学校组织的讲座或庆典上瞧见的他。   于是用力掐着掌心,恨不得能将刚刚那些话全都收回去。那些法律法规上去的东西她虽记得,可却怎么也不敢在这人面前提的。   谁都知道,梁琛是红**律系的高材生,如今更是红城首屈一指的大状师。   她一连法庭都没上过一次的学渣,怎么就……   于是低垂着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梁琛学长,真的很抱歉,我是一时情急,前面的人是我哥,我怕他做些出格的事……”   他和嫂子的关系已经僵到极点,而最近更是连孩子也见不到。   唐安晴不敢去想,她那冲动的大哥会做出什么事。   然而身边的人似乎并未听进去这些解释。   他只用那闪着光亮的双眸紧紧盯着她,将她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遍。   tang唐安晴自是不知道,男人正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瞧着她。   像看着她,却又像看着其他人。   她于是瑟缩了下,在那样的的眼神之下,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紊乱了。   可男人却径直伸出手,粗砺的指尖忽然落在她下巴,缓缓摩挲了下,而后便将她的脸扳过去了一个弧度。便只用侧脸对着他……   “梁琛学长!”   男人骤然一怔,正在她下巴上摩挲的手指倏地收了回去。   那张一向温文儒雅的脸庞上,闪过一抹恼怒。   下一刻,又好似身也没发生过一样,淡然镇定,“你哥,是唐安峰?”   “是、你怎么知道?”   唐安晴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他的手指上收回来,将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收敛起来。   顺着他指的方向朝窗外看去。   “穆家的女婿么,有所耳闻。”   唐安晴没有察觉到他眼底的莫名情绪,在瞧见自家大哥的身影之后,便想也不想的就要跟下去。   可偏偏,里面走出来一个女人,将唐安峰迎了进去。   她已经踩在地上的一只脚,又硬生生收住。   “看来今天你是非要将我的车子弄湿才肯罢手了。”   身后传来男人的调侃,唐安晴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一直开车车门,任那风雨肆虐进来。   她反射性的便要推门下车,可一只手臂陡然被人握住,从身后传来的力道将她整个人往回拉扯,最终就这么跌了回去。   “砰”的一声,车门也被关上。   她跌在软软的座椅上,忽然被陌生的气息笼罩住。   “开暖气。”   “是。”   唐安晴看了看身上的外套,尴尬坐好。而男人已经体贴至极地吩咐了司机将暖气开大,她已然湿透的身躯,这才暖和了些。   车内静谧,窗外嘈杂的雨声并不曾惊扰这篇沉静。   唐安晴将双手放在膝上,十根手指快要扭成绳结一样,等了很久很久,才终于鼓起勇气,“梁琛学长,既然你知道我哥和我嫂子的事情。那能不能请你帮帮我哥……这场官司,他不能输。”   她说完,小心翼翼扬起眸,却发现梁琛正面带着笑斜斜觑着自己。   “帮?唔……你知道我接案子的费用么?”   她摇摇头,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天价。于是好不容易燃气的希望之火,又骤然熄灭……   男人靠近了些,挑着眉瞧她,瞧着那与某个人有些许相似的侧脸。   忽然低语,笑容格外温暖,“不过红大学妹的忙,我一般都会帮。”   哎?   唐安晴两眼发光,兴奋起来恨不得握着他的手好好鞠一躬。   可男人却未多作解释,只是指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大楼,“到了。”   她立刻开门,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立刻下车。   临去时,甚至连衣服都忘记放下。   ——————————   两人瞧着她走远,在雨停之后,梁琛便主动将车窗打开,像是为了嗅那清新的空气,任凭细雨打在发上。   “这个女孩子,和小姐挺像的。”   赵鑫轻耸耸肩,缓缓倒车离开。   梁琛没有去应这个话题,他便识趣地住了嘴。   气氛于是比来时更要静谧,他透过后视镜瞧着梁琛的脸色,轻声说道。   “少爷,唐安峰和穆小姐的案子,您不是说不插手么。为何平白无故帮这小女孩?”   “平白无故?”梁琛喃喃重复着赵鑫的话,面上笑容在此刻终于被收敛起来,那修长的手指扣在膝上,一如先前抚摸唐安晴的时候,细腻又轻柔。   只是轻眯起的双眸,总让人有不寒而栗之感,“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平白无故帮人?”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