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快快请起)为您整理制作 ====================== 婚龄三小时,首席请淡定 作者:能能猫 ======================   ☆、001章:不设防的偶遇 || 那是个和以往一样忙碌的工作日。   上午10点,简兮忙完手头的工作,觉得身体有点不舒服,大脑昏昏沉沉,腹腔里一阵隐隐闷痛。   这股不适感已经持续好几天,简兮怀疑自己是生病了。随手翻了翻办公桌上的日历,打算抽个时间去看医生。这么想着时,忽然察觉有点不对劲。   她把日历翻回上个月,视线落到被红笔圈住的那天,14号。   心咯噔一下。   糟糕,她一向准时的例假已经延迟半个月没来了!   *   简兮中午下班就匆匆去了趟附近药店。   半小时后,市区公共女用洗手间内,验孕纸上两条明显的红线,让她陡然间一阵腿软。   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她从包里拿出刚刚买来的另一个牌子的验孕棒。   结果一样,仍是两条红线。   被天雷劈中的感觉是什么?   简兮想她现在就是!   她是有多倒霉,才会吃了避孕药也能不幸中奖?   *   回到公司本部大厦,简兮脑子还是乱糟糟的。   这个点还没到上班时间,大堂里人并不多。正巧有部电梯从负一楼上来,她心事重重立在电梯口,想也没想就摁了键。   数秒后,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站在里面的年轻男人生了一张端正凌厉的脸,双眉如剑,嘴唇冷漠,整个人显得十分锐气。   不设防的偶遇令简兮措手不及。   四目相对,她第一反应是失态地怔住没动,紧接着才是竭力镇定地露出一丝职业笑容:“易先生,下午好。”   *   易哲慎马不停蹄出了一个月的差,昨晚才从伦敦回来。   他调来集团中国区任执行总裁不满三个月,能叫得出名字的公司职员屈指可数。当电梯停在这一层时,却一眼认出站在外面穿黑色制服套裙的年轻女人,是上个月陪同他去三亚出过差的公关部经理简兮。   于是他问:“你在等电梯?”   音色低醇清冷,有种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简兮如梦初醒。   大老板肯纡尊降贵询问,她怎敢无视。   于是调整好面部微笑弧度,点了点头,然后尽量自然地走进去,站到另一侧角落,与易哲慎保持开距离。   电梯门合上,再度将里面形成一个密闭静谧的空间。   简兮觉得气氛十分压抑。   幸好电梯上升速度飞快,她连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有,就到了她所在部门的楼层。   松了口气,她如释重负走出去。   可天晓得她今天有多倒霉,高跟鞋鞋跟居然不偏不倚踩在电梯与楼层的夹缝之间。   她尴尬得不行,赶忙抬脚把鞋跟拔出来,身体却重心不稳,冷不丁就往后栽去。   下一秒,一只属于男性的大手,轻轻扶住她的腰。   身体接触只是一瞬间的事,靠近的那一刹那,简兮闻到易哲慎身上那股熟悉又陌生的烟味与薄荷味混杂的清冽味道。   “谢谢易先生。”她心里虚得厉害,脸也莫名烧了起来,立马准备趁机走人。   “Elise.”身后易哲慎却忽然叫住她的英文名。   简兮如同被老师点到名的学生,立马顿住脚步,转过身,小心翼翼等待他的指示。   “上个月在三亚出差那晚我喝醉了,是你送我回酒店的么?”易哲慎从西服口袋里取出一枚晶亮的东西,神态自若地问她:“这个耳钉是我在房间沙发上发现的,是不是你的?” ..   ☆、002章:他是正电荷,她是负电荷   ||工作几年,简兮自问心理素质已经历练得不算太差,那一刻却后背冒出冷汗。   短暂的心慌后,她定了定神,微笑说:“易先生,那晚确实是我和您的秘书苏茜送您回房间。不过这枚耳钉不是我的,估计是苏茜的,或者是酒店服务人员落下的,也有可能吧?”   她认为自己的说词应该没露马脚,可易哲慎听完,只低头沉沉看着她。   那眼神,怎么看都带着锐利的审视。   简兮的心脏砰砰乱跳,壮着胆子请示他:“易先生,没事的话,我先回去工作了。”   男人收回视线,这才波澜不惊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   回到办公室,简兮才觉得自己整个人又重新活了过来。   那枚耳钉,确实是她的东西,可她万万不能承认。   公司严令禁止办公室恋情,易哲慎更是个公私分明的老板。传闻在纽约总部时,就有漂亮女职员大胆地深夜去敲他公寓大门,结果被他当场解雇。   简兮不想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唯能自我安慰:那晚易哲慎醉得神智不清,十有八.九不会记得喝醉后发生的事,他肯定无法确认是她。   所有错误的源头,始于一个月前那个晚上……   一个月前,易哲慎去三亚签订一项基建工程投资协议。简兮的直属上司,公关部总监Monica钦点她随行。   那晚的饭局是和当地政府几个官员,对方酒量十分惊人。易哲慎喝多了,随从的几个人也醉得不轻。   饭局结束前,Monica有事提前离开。   回酒店的路上,易哲慎的秘书苏茜喝醉了不舒服,先一步下车去附近药店买解酒药。   剩下唯一还算清醒的简兮送易哲慎上楼回房间。   当时易哲慎醉得厉害,走路时步子都在飘。简兮费了好大力气才扶着他去沙发上躺下,谁知道他离她那样近,不经意臂弯一揽,她就稀里糊涂地跌进了他怀里。   成年男女之间的化学反应,有时就像相互吸引的正负电荷。   那一刻,酒精的刺激下,他是正电荷,她是负电荷。   随后发生的事像是断了片。   后半夜时,她头痛欲裂地醒过来。   房间里酒气熏人,地毯上到处扔的是两人的衣物,昭示着几小时前这里的疯狂。   她的裙子皱巴巴垫在身下,米色布料上血迹斑斑。   意识到自己惹了大麻烦,她仓促收拾好现场,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惴惴不安地等到翌日下午,那边易哲慎才从宿醉中醒来。   恰好南亚分公司有急事需要易哲慎处理,易哲慎临时更改行程,直接飞去了新加坡。   她这才暗自松口气,偷偷去买了药,命令自己将这段露水情缘从记忆里删除。   然后,一直到今天。   ..   ☆、003章:早孕反应   ||下午三点,部门例会。   会议室中央空调的暖气打得有点高,时间长了,简兮有些头晕憋闷。   偏偏几个男同事都点起了烟,会议室里一片乌烟瘴气。   简兮本来就不舒服,被烟味一刺激,胃里瞬间一阵翻江倒海,酸热液体争先恐后往喉头涌来。   简兮迅速捂住口鼻,同时飞快环顾四周,大家都在专注手头的事,没人注意到她。   忍住那股呕吐的冲动,她站起身,快步去了楼层洗手间。   五分钟后。   她趴在洗手间的马桶前,呕得眼泪都出来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简兮知道,这是典型的早孕反应。   有了第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公司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只要那枚胚胎多在她身体里存在,就随时都可能露出马脚。   简兮深呼吸几次,掏出手机,给闺蜜柴凌发了条微信过去。   柴凌是她高中同学,大学读的医科,现在在市医院做住院医生。   柴凌回复很快,问怎么了。   简兮说:我怀孕了。   柴凌发了一个吐血的表情,立马追问她发生什么事,孩子爸爸是谁。   简兮省略掉易哲慎的身份,把事情大概讲了。拜托柴凌帮她随便开张病历证明,她跟公司请假要用。   *   楼层洗手间旁边就是消防通道,这栋写字楼每两层之间有个通风的阳台。   简兮从洗手间出来,经过楼梯口,蓦然发现那里竟站着一个人。   阳光照着易哲慎挺直的背影。他背对这边动也不动地靠着阳台,指节间夹着一支香烟,却没有吸,任由烟灰一点点燃落,散出的淡白烟气被风吹得袅袅散开。   简兮怔在原地,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幸好易哲慎没发现她,她狼狈地收回视线,匆匆离开了那里。   易哲慎听见身后走廊高跟鞋走远的声音,没有回头。   少顷,又有人经过。   两个保洁阿姨边走边议论:“你信不信,刚才那个公关部的简小姐,那呕得稀里哗啦的情形,保准是有了!”   另一个说:“我瞧着也像,估计怀的是女儿。当年我怀我们家老大时,可没她吐得厉害。”   两人边说边走远,四下渐渐恢复安静。   易哲慎看着窗台下被雾霾笼罩的城市,暗自琢磨一个月前三亚那晚的事。   那晚他醉得太厉害,怎么回的酒店?怎么进的房间?完全没印象。   只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个风光旖旎的梦。   梦里仅剩一些零碎的细节,与他亲昵缠绵的女人面容在黑暗中影影绰绰,看不清面容。   翌日,他从宿醉中醒来,房间里并无异常,却意外在沙发上发现星星点点的血迹,和角落一只铂金耳钉。   易哲慎一个人在阳台上又呆了半支烟的功夫,才拿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接通,他对那边说:“替我查一家酒店的监控录像。”   ..   ☆、004章:手术   ||简兮晚上七点钟下班到家。   进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她胃里顿时一阵难受,那股干呕的感觉又上来了。   继母秦舜英正在厨房忙活,问她:“脸色怎么不对劲?是不是生病了。”   “妈,没事,就是工作有点累。”简兮赶忙忍住。   秦舜英把菜端去桌上:“今天你宋阿姨找过我,她有个在外企上班的侄儿,比你大六岁。照片我看过了,长得斯文又端正,你周末去跟人家见一面。”   简兮去卫生间洗手,没说话。   秦舜英有点不满:“你倒是给个意见啊?”   简兮敷衍:“看看再说吧。”   秦舜英一听就来气,“每次都是看看再说,翻过年就二十五,你怎么一点不着急?你要是把自己耽误了,将来外人还说我做后妈的不负责,叫我怎么跟你死去的老爸交待?”   读高三的妹妹汶嘉从房间里温完书出来:“妈,我姐才24呢,别把你们那个年代的老封建拿到现在说好不好?”   秦舜英立马调转枪头:“我还没说你,明年高考不考上重点大学,我让你好看!”   汶嘉耸耸肩,扮了个鬼脸。   简兮看在眼里,无奈地笑了笑。   这就是她的家庭,没有恶毒后妈,没有姐妹不合。   一个普普通通,经常吵吵闹闹,却足够温馨的港湾。   *   晚上简兮意料之中没睡好。   整夜的梦里,始终有个小女孩拽着她的手,软糯糯地叫她:“妈妈……妈妈。”   简兮微微转醒,眼角竟是一片泪水。   早上出门上班,她多加了件厚衣服。   在地铁上时,也有意识地护住腹部不被人流挤到。   说不出这么做是为什么,算是下意识地保护自己,以及……肚子里那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就算她不打算留下它,也只想在最后的时刻,多给它一些力所能及的爱护。   *   下午,柴凌把病历证明夹在书里,给简兮快递过来。   简兮拿着这个去Monica那里,请了一星期病假。   4点,她离开公司,独自一人去了市医院。   挂号,排队,医生让她先去做B超,等检查结果出来,确定怀孕周期,再安排手术。   B超室外已经排起长龙,都是大腹便便的准妈妈,每个人脸上都盈满母爱的光辉。   简兮独自坐在凳子等候,忽然想起小时候很多事。   她亲生母亲王晏如不喜欢孩子,怀上她的时候,本来是要把她流掉的。是她父亲一意坚持,她才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   等她长到两岁,父母闹离婚闹得厉害。   王晏如直接把她送去全托幼儿园,幼儿园老师可没那么多耐心,因此她很小就自己学会穿衣、梳头、吃饭、叠被子……每次看到其他小朋友的妈妈来幼儿园开家长会,她都羡慕又嫉妒。   那个时候,她就很早熟地想:如果将来自己做了妈妈,一定要好好爱孩子。耐心陪她做她想做的事情,让她快乐的长大……   “简兮在不在!”护士叫到名字了。   ..   ☆、005章:把孩子生下来 || 简兮回过神,站起身,进到里间检查室。   检查室里的空气带着一种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令她有微微窒息的感觉。   “衣服掀起来,躺上去。”医生是个中年女人,嗓音温和,却不带丝毫感情。   简兮看着旁边那些泛着冷光的金属器械,忽然间生出一股莫名的勇气。   然后,她听见自己发涩的声音:“对不起医生,我不做了。   *   “你确定要辞职放弃工作,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医院住院部楼下的长椅上,柴凌满脸不可置信。   “我想好了。”简兮脸上有种壮士扼腕般的决绝。   柴凌压着脾气:“政府不承认未婚生子,准生证你怎么办?难道将来让孩子黑户?”   简兮认真说:“我在网上查过,有专门办这种事的机构。给钱找个男人假结婚,就能把户口问题搞定。”   柴凌摇头:“我再问你,你真决定生,至少有一年不能工作,房贷谁养?你妹妹马上大学了,你继母一个人的退休金够养活一家人吗?”   简兮喝了口热奶茶:“走一步算一步吧。这孩子既然来到世上,就是她和我的缘分,我相信,我一个人也能把她养得很好。”   柴凌无语,越发觉得这女人疯了。   简兮那口热奶茶才刚咽下去,又开始干呕。   等她匆匆去旁边洗手间,她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   柴凌拿起来一看,是个备注为“易先生”的号码。   *   天堃国际总裁办公室。   秘书小姐拿着文件推开门,“易先生——”   办公桌后,易哲慎正拿手机拨号,摆了摆手,制止。   秘书赶紧关上门,退出去。   “喂?”电话接通,传来陌生的女声。   易哲慎把手里的文件合上,对那边说:“我是易哲慎,请让简兮接电话。”   “简兮现在在医院,她身体不舒服,你等五分钟再打来吧!”   易哲慎顿了一顿,问:“她身体不舒服吗?去医院做什么?”   电话另一端,柴凌心想:去医院不是看病难道还能是旅游?你这不是问的废话吗?   可又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女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对某些事有着一种超常的直觉。   “哎!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柴凌激动地站起身,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下一秒,直接气势汹汹对着手机质问:“我靠!你不会就是那个吃了不负责任的臭男人吧!”   *   易哲慎是半小时后开车过来的。   彼时简兮被柴凌千方百计骗去医院前门。   那边易哲慎那辆黑色劳斯莱斯金标幻影泊在停车坪,而他端正自若地从车上下来。   看着柴凌一脸伪装的若无其事,简兮脑袋里嗡的一响,顿时明白了一切。   露馅了…… ..   ☆、006章:那天晚上是不是你?   ||怎么办?能怎么办?   简兮吸了口气,竭力镇定地看着那个掌管她职业生涯生杀大权的男人,一派从容地朝她走过来。   易哲慎走到这边,礼貌地对柴凌说:“谢谢。”   柴凌狗腿地把简兮往他面前一推:“我就把人交给你了哈!你们自己商量哈!”   说完一溜烟跑了。   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剩下简兮和易哲慎单独相对。   忽然和平时在公司万分敬畏的大老板,换了另一种身份单独相对,简兮不紧张是假的。   冬日的冷风迎面吹来,她不自觉轻轻打了个寒颤。   易哲慎看了眼她化着淡妆,被冷风冻得苍白的小脸,径直走回去,打开车门,“上车再说。”   很显然,他是个外表冷漠,但会在细节上给人足够尊重的男人。   这边简兮把心一横,这两天她神经一直绷着,反正都打算辞职了,现在把事情说开也好。   于是她点了下头,尽量露出个刻意轻松的笑:“谢谢。”   “不客气。”易哲慎微一挑眉,跟着上了车。   幻影车门关上,瞬时间隔绝外面街道上的喧哗。   易哲慎沉默片刻,直接问:“那天晚上是不是你?”   “……易先生,那晚您喝醉了,我和苏茜一起送你回的房间。”   “监控录像里只有你。”   “是,车开到酒店外,苏茜不舒服,先下车去附近买药,于是我扶着您上楼回房间。”简兮到底脸皮薄,有些呼吸困难。   “然后呢?”易哲慎盯着她不住颤抖的眼睫,那张白皙的脸渐渐变红,最后连耳朵也红了。   她目光开始躲闪:“我想走的时候,您把我拽住了……”   车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简兮用这几秒的时间组织了语言,鼓起勇气把自己的态度跟他表明:“易先生,我很清楚公司的规矩。那晚的事十分抱歉,请您放心,稍后我会自己辞职,不会把这件事让第四个人知道。”   “孩子你打算怎么办?”身旁的男人直接问出她刻意回避的问题。   她咬了咬下唇,“我自己会处理。如果您不信我,我可以写保证书。”   易哲慎看着她,表情不辨喜怒:“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也有份。你打算让他叫其他男人爸爸?问过我的意见没有?”   她微微窘迫,侧脸看向窗外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固执地沉默。   易哲慎没开腔,只烦躁地拿出一支烟,咬在嘴里,掏出火机,噌的一声点燃。   车厢里升腾起淡白的烟雾。   易哲慎习惯用抽烟的时间来思考问题,就像现在。   当他手中的那支烟燃尽时,他考虑的事情也同时有了答案。   “那晚我也有错,事情已经这样,这孩子我也不可能逼着你去把他打掉——”他沉吟数秒,最后嗓音低沉地开口,“简兮,我们结婚。”   ..   ☆、007章:我们结婚   ||那语气再公式化不过。   跟他平时在公司交待下属“XX,来我办公室”“XX,并购案下班前做好给我”时的语气,没有任何差别。   “我不愿意!”简兮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   易哲慎掐灭烟蒂,视线看着前方:“那好,你说个能两全其美的办法。”   简兮词穷,固执地沉默。   “让你跟我结婚你不同意,让你出其他办法,你又说不出所以然。你到底是怎么想,跟我说说。”   她琢磨这话的弦外之音,只说:“我自己能处理好。”   身边的男人简短评价:“逞能。”   “我不是逞能。易先生,您跟我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我从没想过要高攀去您的世界,同样,也不希望您进到我的世界。为了不给大家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希望您能当那件事没发生过,也算是放我一马。”   易哲慎很有耐心地听完:“你想多了,这桩婚姻本着双方自愿的原则。我不会给你施加任何压力,也不要求你尽其他义务。到时候等孩子生下来,抚养权大家各半,去留你随意。”   言语坦然,态度正经。   他越是这样,简兮就越觉得无力。   的确,他肯出来揽下这个责任,已是她眼下求之不得的出路。   可单纯把孩子生下来是一回事,跟他结婚,又是另一回事。   他易哲慎是谁?出身纽约华人巨富易氏家族,未来天堃国际的继承人,身家千亿,如在云端……   心底犹如天人交战。   短短数秒,无数个念头在简兮脑海里闪过。   到最后,终究理智占了上风。   简兮想:凡事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于是她犹豫着问:“这事我再考虑几天,过段时间再说可以吗?”   易哲慎冷淡回她:“要办就是明天,过段时间我不一定有空。”   简兮:“……”   *   翌日一早,易哲慎的司机来接简兮。   简兮没敢惊动继母,接到电话,换了衣服就匆匆下楼。   司机将她载到一家律师事务所。   下了车,即有工作人员上来,毕恭毕敬引她去VIP接待室。   易哲慎已经到了,几个律师模样的人正众星捧月般地围在他身后,其中一个很年轻的女律师正微俯下身,跟他介绍婚前协议条款。   简兮坐下来时,那女律师笑着对易哲慎说了句什么,然后直起身,朝简兮盈盈走过来:“麻烦您先看看这份协议。”   声音清甜,语气不卑不亢。   简兮不由得抬头一望。   对方也正若有所思看着她,眼底一丝异色飞快闪过。   简兮不动声色,礼貌问:“小姐怎么称呼?”   女律师迅速收回视线,淡声答:“我姓郁,郁明子。”   ..   ☆、008章:婚前协议   ||在上流社会,婚前协议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律师为易哲慎准备的协议书,足足写满十多页A4纸。林林总总几百条,约定若是离婚后,双方财产各自归属问题,对孩子的抚养权具体分配,另一方多久能探视一次云云。   这是一份完美到滴水不漏的婚前协议。   简兮大致看完,心不由得一松。   微妙的自尊心作祟,这段没有感情基础的形式婚姻里,她不想占易哲慎任何物质上的便宜。   幸好,易哲慎也没有给她太大的难堪。   接下来,在几名大律师的见证下,她和易哲慎分别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因为易哲慎是美国国籍,两人又去了趟民政局涉外婚姻登记处。   那里早有人打点好,各项手续都办得相当快。   十分钟后,简兮翻着手里崭新的大红本。钢印下的合照,一对陌生男女脸上没有半分笑容,有的只是相互防范。   总觉得这事有点仓促。   太神速了……怎么稀里糊涂就变成大老板的合法妻子了?   *   从民政局出来,车子直接驶向医院。   简兮靠在后座,心情还停留在能保住孩子的激动之中。   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她一时又想:宝宝,妈妈可算给你搞定一个合法身份,等你生下来拿的就是美国护照!   “你很冷么?手这么凉?”身旁的男人手指忽然按在她手背上,指腹上的温度仿佛也跟着渗透进她肌肤。   “……不冷。”简兮回过神,身体反射性往后一缩。   三亚那晚某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忽然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   偏偏现在车里安静得很,司机早自觉地将隔板升上,将她和易哲慎隔绝在一个逼仄静谧的空间。   而易哲慎离她不过一尺的距离。他身上那股薄荷与烟味混杂的味道,也裹挟着他的体温,无孔不入钻入她的思觉。   简兮头脑又开始发晕,安慰自己:别紧张,怕他什么?就当这个孩子是她和他合作买的一支股票。   只等十月怀胎瓜熟蒂落,他俩就能一拍两散,再无瓜葛!   谢天谢地,易哲慎的手机这时响了。   车里很静,听声音,对方应该是在汇报公事。   易哲慎简单交待两句,就挂断。然后对她说:“有点公事我得去公司一趟,等下我让谢昭送你去医院做检查。”   谢昭是他的私人助理。   *   谢昭把车开到医院时,简兮看了下手表。   上午11点。距她和易哲慎领证结婚,还不到三小时。   这是家私立医院,打着易哲慎的名号,无需排队,十多分钟后,简兮已经坐在堪比星级酒店的接诊室。   接诊她的,是这家医院最富盛名的妇科专家。   老教授把简兮的症状问完,护士也第一时间将简兮的血检结果送了过来。   老教授接过单子,眉毛渐渐皱起。   简兮心里有点儿不踏实了:“医生,我的孩子没有问题吧?”   ..   ☆、009章:不好意思,你没有怀孕 || 老教授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有点微妙:“不好意思,你的HCG指数是偏高了些,但你没有怀孕。”   简兮懵了足足五秒钟:“可我用验孕纸验过的……我验了两次都是红线。”   老教授倒是笑了:“验孕纸的准确率是75%,不排除受身体激素分泌影响,有误差出现。”   简兮强撑着解释:“但我例假已经延迟半个月,也有过干呕,胸闷,恶心的症状……”   “例假延迟有可能是工作压力过大,导致内分泌失调。至于恶心、干呕、胸闷,可能是肠胃问题。”老教授耐心解释完,和颜悦色安慰她:“你还这么年轻,别担心,以后有得是机会做妈妈。”   连日来,压在简兮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就这样荒诞离奇地悉数崩塌。   之前所有被母爱激起的雄心壮志,也跟着像焉掉的气球一样无声耷拉下去。   *   医院洗手间。   简兮拿手扶着盥洗台,脑子里一团乱麻。   怎么办?这下误会大了……   昨天她怎么就不先把B超照了,再说后悔的事呢?   简兮寻思这事该怎么跟易哲慎解释,却没头没脑想起前两年看过的宫斗电视剧。   那里面有个妃子为了争宠,买通太医假怀孕,结果被当场拆穿。皇帝龙颜大怒,将其打入冷宫……   她摇摇头,掏出手机,犹豫着翻出易哲慎的号码。   斟酌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先打给柴凌。   柴凌在那边直接喷了,“大姐,你还真是天天给我惊喜啊!这事可怎么办呢?你跟易哲慎说了没有?”   “还没。”简兮无精打采。   柴凌说:“怕什么,你又不是存心骗他!婚是他非要你结的,你一没诱.拐他滚床单,二没拿着枪逼他跟你领证,他还能翻脸无情把责任全推给你不成?”   “可是这种无厘头的误会我自己都不信……”简兮挫败地垂下头,“柴凌,我惹下大麻烦了,易哲慎肯定认为我是贪慕虚荣,假怀孕骗他结婚。”   柴凌安抚她:“别把后果想得那么坏。我昨天看他本人,也不像是那么斤斤计较的男人。不如你现在先告诉他,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是什么态度。”   挂断电话,简兮做了几分钟心理建设,到底鼓起勇气,给易哲慎打过去。   那边好一阵才终于接听,却是一个女人礼貌的声音:“Carson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请等下再打过来。”   Carson是易哲慎的英文名。   简兮愣了一下,好在她反应也很快,立刻说:“好的,谢谢。”   挂断电话,只想,那女人的声音很耳熟。   蓦然记起,早上在律师事务所,那位和易哲慎看起来很亲密,叫郁明子的女律师。   原来是这样。 ..   ☆、010章:麻烦您再跟我去办一趟离婚证   ||简兮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脸。   手机在这时嗡嗡震动,屏幕上显示的是易哲慎的名字。   简兮站在那里,看着那三个汉字在屏幕上跳跃。   半分钟之后,她吁了口气,终于伸过手,将电话接听。   “检查结果出来了?孩子有没有问题?”易哲慎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公式化冷静。   这个时候,他最关心的是孩子。   简兮咬咬唇,硬着头皮说:“对不起,易先生。是我自己弄错了,我没有怀孕。”   那边瞬间安静了数秒,仿佛是在压制脾气。   隔着电话线路,简兮几乎都能感应到那人此刻沉冷的怒意。   果然,片刻后,他冷声质问:“简兮,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意料之中的问责,简兮认命地全盘接受。   只十二万分歉意地问他:“您什么时候有空,要麻烦您再跟我去办一趟离婚证。”   “我现在很忙,过两天再说!”话音刚落,通话直接被那人挂断。   *   有句话叫作:千万不要在倒霉前面加“最”这个字,否则,上帝会认为你在质疑他制造霉运的能力!   简兮从医院出来,没脸再让谢昭送她,自己乘地铁回家。   结果下了地铁才发现,手机丢了……   短短一天之内,孩子没了;   稀里糊涂变成已婚妇女,紧接着,又即将变成离异人士;   还要面对可能被解雇的厄运……   简兮头大如牛。   回到家,秦舜英又唠叨她相亲的事。   她强打起精神敷衍几句,秦舜英见她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以为她不舒服,没好气让她回房间好好休息。   在家昏天暗地宅了两天,简兮才出门买了新手机,又去营业厅把之前的号码补办回来。   一开机就收到短信十多条:银行信用卡对账单、房产中介的、通知中奖的、产品促销的……   其中一个号码发来:“开机后联系我。”   没头没脑的一句。   简兮还没来得及把之前存储的联系人号码找回来,一时分不清对方是谁,礼貌回复:“请问你是哪位?”   那边没反应。   现在短信诈骗太多了,简兮以为又是骗子之类,将这个号码和其他垃圾短信一起拉黑。   *   城市另一端。   易哲慎看着手机屏幕,不以为然。   她居然问他是哪位?   这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纵?   易哲慎忍着不悦,直接将电话回拨过去。   回复他的,却始终是机械性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易哲慎眉头渐渐皱起。   人生难免会有意外,现在简兮这个女人,凭空成了他最大的意外。   ..   ☆、011章:是太没心计,还是太有心计?   ||孩子的问题已经不存在了,他没打算过要将错就错和简兮继续这桩形式婚姻。   因为从头到尾,这起奉子成婚就疑点重重。   三亚那晚的事发生得毫无征兆,他们没做任何措施;   和陌生男人发生一.夜情,事后她居然没有吃避孕药;   还那么巧,怀孕了;   怀孕了,又刚好让他知道。   等把结婚的事办妥,又来告诉他,她没怀孕。   生平第一次,他易哲慎居然被一个女人轻而易举摆了一道又一道。   究竟是这个女人太没心计,还是太有心计?   旁边,苏律师已经把离婚协议相关文件准备好,询问:“易先生,今天您和易太太还要办离婚手续吗?”   易哲慎平复了下呼吸,摆手:“算了,现在联系不上她人。”   *   简兮这晚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第二天早上起床,一双眼睛通红通红,像兔子一样。   躲在家当鸵鸟不是办法,她知道,总得出去面对自己留下的烂摊子。   8点到公司,去Monica那里递交辞职信。Monica的秘书却告诉她,Monica有工作回了纽约总部,估计一星期后才能回来。   简兮只得打道回府。   路上遇到同事,大家都问她病好了没有。她一一微笑应付,心里只想:千万别太快遇见易哲慎。   谁知道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这个念头才刚顺完,迎面就看到前面会议室门口,那人正要进去,几个高层众星捧月般跟在他身后。   简兮心里一慌,下意识就要躲开,却晚了一步。   易哲慎稍一侧头就看到了她。   两人的视线隔着人群交汇,他冷冷看了她半秒,她心虚地别开视线。   “Elise,十点钟来我办公室。”他直接点了她名。   说完,再没看她一眼,转身进了会议室。   *   10点。   简兮带着辞职信和一份离婚协议,去了49层易哲慎的办公室。   秘书显然已得到易哲慎的授意,轻轻打开暗灰色的办公室门,请她进去。   简兮进天堃国际工作三年,总裁办公室还是第一次来。   里面空间比她想象要大很多,设计风格走黑白灰三色,智能采光的180度全落地窗,可俯瞰沪城外滩全景。一眼望去,有种很强烈的个人风格。   她没敢乱瞄,匆匆一眼只看到黑色办公桌后,那个法律上还是她丈夫的男人——   他今天西服是深灰色的,搭配浅蓝色衬衫。头发像是刚修剪过,比领证那天要短了许多。他正翻阅公司文件,眉眼微垂,神情专注。室内光线落在他英俊的侧脸上,给他整个人添了一种优雅与薄凉混合的妥帖气质。   偌大的室内静得只剩下他翻阅纸张的沙沙声。   简兮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打断他工作,他没开口,她只能识相地沉默侯着。   ..   ☆、012章:他生气的前兆   ||脚上高跟鞋站久了,双腿开始酸麻,难受。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二十分钟,也许是半小时。   那人把她晾了半天,总算波澜不惊地撂下手里文件。   “过来。”男人嗓音清冷。   简兮上前几步,跟他保持一米开外的距离。   她将离婚协议和辞职信递上,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易先生,之前的误会十分对不起。这是辞职信和离婚协议书,给您造成的不便,希望您能原谅。”   “你觉得这样,就能撇清你的责任?”易哲慎微扬起下巴,这是他生气的前兆。   简兮低下头,只敢在心里默默腹诽:又不能全怪我,明明我打算考虑几天再说,是你非要急着马上结婚的好不好……   办公桌后的男人仿佛知道她在琢磨什么似的,直接起身,迈着长腿,徐步走了过来。   一股无形的压迫力袭近,简兮反射性后退一步,视野里,只看到裎亮的男式皮鞋在她身前站定。   “头抬起来。”   她心里十二万个不愿意,可到底不敢挑战大老板的威严,乖乖抬起了头。   西服、领带、下巴,嘴唇,鼻子……终于缓缓对上男人深邃的眼。   四目相对。   易哲慎淡淡问她:“你把我手机号拉黑了?”   简兮一怔,蓦然想到那条被她当成诈骗短信的信息。   天!她居然把易哲慎拉黑了……   “手机那天丢了,以前存的号码没来得及找回。我以为,您发的那条是诈骗短信……”简兮硬着头皮解释,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有点扯淡。   果然,易哲慎听了眉梢微扬,薄唇勾出一个极其讥诮的笑。   简兮心里很没底,试探着问他:“您明天早上有没有空?我想尽快把手续办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那件事并不存在负不负责的问题。   孩子的麻烦已经不存在了,她也没兴趣耗费时间精力,去应付一段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   笃笃——   敲门声却在这时响起,办公室门被人推开。   运营副总粱令楷西装革履,满面春风,两手插兜地走进来。看到里面气氛诡异的两人,颇为意外。   “梁副总。”简兮强装镇定。   粱令楷一双桃花眼顾盼神飞,注意到她手里的协议书,含笑问:“这是什么?”   “这是易先生吩咐我处理的文件。”简兮心虚地掩饰。   粱令楷以为她是因为工作被易哲慎训了,体贴地替她解围:“你先下去吧,我和Carson有事要谈。”   简兮飞快看了眼易哲慎,辞职信他还没签字好不好……   偏偏那人一脸风轻云淡,仿佛故意给她难堪似的,直接无视掉她。   她迟疑两秒,只得悻悻离开。   ..   ☆、013章:别打她的主意   ||等她一走,粱令楷直接搭上易哲慎肩膀:“Carson,我得给你提个意见。”   他俩是在华盛顿念高中时就是死党,后来又在哈佛同窗四年,一直私交不错。   易哲慎漫不经心:“什么意见?”   “你不觉得你这几天变得很奇怪?火气这么大,阴阳失调了?简小姐工作上没犯什么大错,你别为难人家。对待女士,要温柔一点。”   易哲慎冷嗤:“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为难她了?”   “哼,我看她脸色不对,一定是被你训了!”   “怎么?你还怜香惜玉了?”   粱令楷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地笑:“去年集团年会我就留意上她,心痒痒很久了。”   易哲慎皱眉:“别打她的主意,你们不适合。”   “为什么?她有男朋友了?”粱令楷困惑。   易哲慎被问住。难道要说简兮和他已经有过什么,现在仍然是他法律上的妻子?让粱令楷别做接盘侠?   思索两秒,他非常淡定地找了个一本正经的理由:“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   粱令楷还他一个白眼:“呵呵,滚!”   *   隔天早上。   简兮带了户口本、结婚证,早早到了公司,翘首以盼。   整个上午,易哲慎却始终没出现。   简兮忍不住去行政部相熟的同事那打听,同事告诉她:“易先生昨天就去北京参加一个业界高峰论坛了,估计周末才回来。”   简兮傻眼了——   说好今天早上办手续的,她这是,被易哲慎……放鸽子了?   *   熬到周六,简兮休假。   下午,宋阿姨亲自来过找秦舜英游说,目的很明确:为得是上周因为简兮生病,不得不延期的那场相亲。   秦舜英对这事十分上心,好说歹说要简兮去见见人再做决定。   简兮心情烦躁,又没法跟继母解释现在混乱的情况,只得硬着头皮应付。   今晚的相亲对象,是宋阿姨的侄儿,姓姜,在外企做翻译。   见面的地方不远,就在徐汇一家日式餐厅。   宋阿姨领着简兮进包厢时,里面已经坐了一位穿藏蓝色西装的年轻男子。   高高瘦瘦,戴了副眼镜,相貌虽不算特别出众,但也五官端正,气质斯文。   简兮本就是消极备战,走过去,只礼貌作开场白:“对不起,路上堵车,我迟到了。”   叫姜锐的年轻男人看到她时,脸上掠过一丝惊艳,彬彬有礼地站起身:“没关系,我也刚到没多久。”   说完,很体贴地帮她和宋阿姨拉开椅子。   简兮说了声谢谢,然后落座。   姜锐拿过桌上餐牌递给她,她客气婉拒,“我对这里不太熟,姜先生你来点吧。”   姜锐也没强求,征询了宋阿姨的意见后,叫了服务生过来点单。   简兮抿了口热茶,不经意抬头——   门外走廊,一行西装革履的男人浩浩荡荡进了对面包厢。为首那人衣冠楚楚,身姿笔挺,一举一动就自带那份长在骨血里贵族气势。   糟糕!   易哲慎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简兮瞬间惊慌失措,如坐针毡,仿佛出轨被丈夫被抓了包的妻子。   ..   ☆、014章:很明显,他是来找她算帐的   ||她再没心思应付这场相亲,仓促找了个借口说身体不舒服,想先回家。   宋阿姨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姜锐显然对她印象不错,主动提出开车送她。   她执意推辞,不顾宋阿姨彻底黑下来的脸,匆匆告辞。   对面,服务生进去点菜,日式推拉门大开着。   里面觥筹交错,一桌男人人手一支烟,几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女子陪在一侧,笑意嫣然。   易哲慎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手里夹着烟,英俊的面容被香烟的缭绕烟气隔着有些不真实。   有人在大声说:“你们几个快去易总身边伺候着,他可是这里最难搞的!谁今晚能上他的车,明天他分分钟送你一只铂金包!”   简兮目不斜视,只当什么都没看见,几乎是落荒而逃。   *   从餐厅出来,外面天已经全黑了。   迎面一阵刺骨夜风吹来,简兮轻轻打了个寒颤,忽然间清醒不少。   宋阿姨那里是彻底得罪了,回去她该怎么跟继母交待?   天上在下雨,她没带伞,只得沿着街边商厦,心事重重走去前面路口打车。   包里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果然是那人。   踌躇片刻,到底不情愿地接了。   电话里,男人淡淡问:“你跑什么?我能吃了你?”   被他莫名放了一回鸽子,简兮心里也有气,反问他:“究竟什么时候能办手续?”   他道:“你站着别走,我有事跟你说。”   简兮下意识转过身,这才瞧见他已经从身后街角走了过来。   夜色下,黑色西服为易哲慎整个人添了一层凉薄的冷霜。他眼神更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直接穿透人群,落到她身上。   很明显,他是来找她算帐的。   *   易哲慎今晚很不淡定。   这世上,还有比简兮更得寸进尺的女人么?   假怀孕的事他还没追究,现在居然还敢顶着他妻子的身份,在他眼皮底下——相亲?!   易哲慎觉得他必须和简兮谈一谈。   郑重地,认真地谈一谈。   “呵呵……真巧。”简兮知道自己现在肯定笑得比哭还难看。   “是,还真是挺巧的。”易哲慎看着她,语气里的讥诮毫不掩饰,“看来你心情不错,婚还没离掉,就迫不及待出来相亲了。”   被当场抓了现形,简兮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狡辩:“对不起,这是个误会……我本来以为您周一能跟我办离婚手续的,结果您去出差了。”   委婉提醒,是他说话不算话,失约在先。   易哲慎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分明看到那张强装淡定的脸藏着慌张、忐忑、以及一点小委屈。那双瞳眸也格外清澈明亮,盈盈倒映出一个板着脸的男人。   是他自己。   ..   ☆、015章: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   ||明明让人窝火的场景,却莫名让他怒火消掉一半。   “离婚的事不急着办。”易哲慎语气仍带着未消的不悦,以及一贯的BOSS口吻:“明天你跟我回一趟纽约。”   简兮本来都准备迎接他的怒火了,一时讶然抬眸。   易哲慎淡淡补充:“我奶奶知道了我结婚的消息,要我把你带回去,让她提前看看未来曾孙。”   “可我没有……怀孕啊……”她眼巴巴地辩解。   他横过来一眼:“没怀也得装作怀了!”   “可是我——”   “你还想不想离婚?”易哲慎沉下眉,不耐烦地打断她。   简兮比较识相,立刻闭嘴沉默。   易哲慎又打量了眼她身上略休闲风的白色羽绒服,眉头微皱:“走,跟我去个地方。”   简兮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男人刚刚在饭局上喝过酒,她可没天真的认为他会在大晚上让她跟着他去盖棉被纯聊天。   于是她假装淡定地微笑:“我能不能问一下,要去哪里?”   易哲慎眼神淡漠,毫不留情拆穿她的防备:“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难道你打算穿成这样去见我奶奶?”   简兮有点发愣,这才明白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了。   男人无视她脸上的尴尬,径直迈开长腿往前走,口吻依旧云淡风轻:“杵在那里做什么?准备留下来当雕像?”   她默默埋下头,到底不情不愿跟上他的脚步。   *   十分钟后,他们走进附近一家大牌旗舰店。   店员老远就迎上来:“先生,小姐,请问需要点什么?”   易哲慎姿态随意:“把你们的新款冬装都拿出来让她试。”   简兮是普通家庭长大的女孩。这几年,由于工作需要,偶尔也会买轻奢品牌的衣服鞋包装点门面,这种顶级大牌却还是第一次光顾。   虽然是狐假虎威沾了易哲慎的光……   她去试衣服时,易哲慎就在外间沙发上翻杂志打发时间。   半小时下来,一件件款式、风格各异的高级成衣走马观花般被店员捧到她面前。穿上,换下,穿上,换下……试到一件黑色与正红拼接的连衣裙,导购小姐别出心裁为她配了一根金色的细腰带。   红色的俏丽与黑色的稳重,搭配在一起,显得异常妥帖。   她从试衣间出来时,易哲慎原是低头在翻杂志。余光扫到这边,他忽然停住手中动作,微抬眉梢,定定看了过来。   这条裙子确实很适合她,衬出她纤侬合度的身材。V形领口设计,底下起伏的曲线,更引人遐想……   不管什么身份、地位的男人,在看女人这方面往往免不了俗。   此刻,易哲慎不可避免地想起三亚那晚,醉意朦胧时,掌心握住那里的手感……   ..   ☆、016章:简直虚伪到了家   ||心头一跳,他迅速将视线移开,然后淡声交待:“这条裙子替她将领口改一改。”   “好的,先生。”导购小姐笑盈盈应承。   镜子前,简兮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领口。   等明白过来易哲慎那句话的潜台词,她耳根瞬间一阵发烫。   *   夜里10点,他们在店员热情洋溢的恭送中,出门离开。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月亮从云间探出头,这个城市也从白天的喧嚣中渐渐沉寂。   易哲慎看起来心情不错,迈着长腿行走在城市轻纱一般的月色下,步态优雅得仿佛天生的贵族。   简兮跟在他身后,丝毫没兴致欣赏风景,满脑子还在纠结离婚的事:“易先生,离婚的事不能再拖了。等从美国回来,请务必记得抽出您宝贵的时间办手续……可以吗?”   “再说一句废话,辞职时服装费从工资里扣。”男人瞥她一眼,觉得她很扫兴。   简兮默默低下头。   刚才买单时收银机上那串壮观的0她当然有看到,明明她去见他奶奶,算是公费开支好不好……   这个男人,还能再蛮不讲理一点吗?   去停车坪取车时,易哲慎手机响了。   只怪周围光线太暗,易哲慎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明晃晃“明子”两个字,让人不想看到都不行。   郁明子,那个女律师。   简兮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自觉地站去一边,给易哲慎腾出私人空间。   易哲慎接听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没说几句,就挂断。   “我现在有点事,你自己打车回家,有没有问题?”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询问。   “当然没问题,您尽管忙您自己的事。”简兮几乎是毫不迟疑地点头,眼睛里满满都是如释重负的笑意。   她脸上轻松感发自内心,那股小心掩饰的窃喜也太明显。   这是什么表情?   视他如洪水猛兽吗?   易哲慎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觉得这个女人简直虚伪到了家。   *   11点,简兮回家。   相亲半途离席的事,少不了被秦舜英一顿数落。   秦舜英又留意到她手里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好端端怎么买这么多衣服?”   她搪塞说:“明天要去外地出几天差,刚好商场打折。”   秦舜英不认识这些奢侈品牌子,也没再多问。一听她要出差,又催促她洗了澡早点休息。   11点半,简兮洗完澡出来,客厅里秦舜英和汶嘉母女又闹起来了。   原来是汶嘉嫌手机旧了,想换个现在最流行的苹果6S。秦舜英数落:“你的手机又没坏,怎么就不能用了?!”   简汶嘉不服气地还嘴:“就知道你抠门。我想买电脑你不许,现在想换个手机也不许,干脆让我喝西北风饿死算了!”   ..   ☆、017章:糟糕的状况   ||简兮过去打圆场,“妈,汶嘉还小,你别跟她计较。”   秦舜英气道:“马上就满十八了,小什么小!我看她这个性子,总得吃一回亏才会长教训!”   汶嘉扭过脸,一脸忿忿不平。   简兮拉着妹妹回房间,汶嘉一向和她亲,吸着鼻子诉苦:“班上同学就我一个还在用爱疯5,连家境不如我的都用的是6S,平时大家拍照发微薄什么的,我都不好意思拿自己的出来。”   简兮微蹙了眉,心平气和开解:“汶嘉,我们是普通人家,不可能什么都跟别人攀比。世上有钱人那么多,你一个个比得过来?”   汶嘉更加委屈了:“我是普通人家,可姐你不是啊!你亲妈那么——”   “要我说几次?还提那个女人做什么?”简兮瞬间怒气上心,冷声呵斥。   “你再否认,也改变不了你是她女儿的事实好不好……”汶嘉小声嘀咕,在发觉简兮彻底冷下来的脸后,才讪讪地住了口。   青春期是道坎,简兮不想让妹妹因为物质上的自卑,日后走上歪路。生气归生气,到底松了口:“你先出去跟妈道个歉。买手机的钱,等我出完差回来打给你。”   汶嘉脸上的沮丧顿时一扫而空,雀跃地搂着她撒娇,“姐,还是你最好!”   *   也许是因为汶嘉那句无心的话,这晚简兮失眠了。   翌日清早六点,她收拾好行李,匆匆跟秦舜英道了别。   九点钟,机场。   一行三人,易哲慎走在最前,简兮和谢昭一左一右跟在他后边。   大老板出行,派头也是十足的,连空姐看到他,笑容也变得格外甜美。   进了头等舱,简兮对了对登机牌上的座位号——   三个座位,她的座位号是和易哲慎挨在一起的。   易哲慎的挨着过道,她的在里侧靠窗。   这一路十多小时,紧挨着一座冰山可不是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简兮试着和正在放行李的谢昭商量:“谢助理,我想挨着过道坐,咱们换一换座位可以吗?”   谢昭垂下视线,仍是万年不变的扑克脸:“易太太,这不合适。”   简兮:……   易哲慎在座位上讲电话,跟那边说的是英语,语速飞快,嗓音干燥而清冽。   他这样的大忙人,哪怕飞机即将起飞前几分钟,也电话不断。   简兮失落地越过他,默默进去自己座位。   天晓得她和易哲慎可能真的是八字不合,下一秒,又出了糟糕的状况。   新买的高跟鞋还不太适应,她没走两步,鞋跟忽然一崴——   等她整个人狼狈地扑倒在易哲慎身上时,男人讲电话的嗓音忽地停顿,紧接着,身体也明显一僵。   简兮是完全懵了。   等等,她的手按在什么地方了?   ..   ☆、018章:天地良心,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瞬间,空气几乎是诡异地静止。   “简兮!你够了没有?”上方的男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神再不是平时的淡定从容。那里面有恼羞成怒,有忍无可忍。   大脑呈现空白状态几秒后,简兮的脸唰地一下彻底红了。   “对不起对不起!”飞快把手从那人身上某个碰不得的地方缩回,她一颗心都快纠结成一团。   天地良心,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场突发状况的直接后果,就是接下来十多小时,直到飞机在纽约肯尼迪机场降落,易哲慎都没再搭理过她。   *   纽约。   当地时间才下午五点半,刚下完一场雨,雾蒙蒙的机场冷风刺骨。   一行人上了一辆加长林肯,前往位于市郊的易家山庄。   十多小时的长途飞行,简兮还没把时差倒过来,而易哲慎显然还在为飞机上那件事生气。   生气归生气,他仍按捺住脾气,用这个时间,跟她简单介绍了他家里的情况,以及他奶奶的喜好忌讳。   易家的情况简兮曾在公司听过同事八卦,大概知道一些:   易家祖上清末时就移居海外,如今生意越做越大,整个家族已经西化得彻底,但仍依祖籍自称中国人。到了易哲慎的父亲易景良这一辈,易景良年轻时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很早就去世了,现在家族大权把持在易哲慎奶奶的手里。   谁都知道,等老太太百年之后,做为长房嫡孙的易哲慎,就是易家商业帝国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   易宅。   电子遥控大门缓缓打开,车子缓缓开了进去。   进门就看到一个占地辽阔的中式园林,种了法国梧桐的林荫大道,通向前方一幢典型中西结合风的建筑群。   车停,管家领着佣人过来接行李,恭敬地称呼易哲慎和简兮“孙少爷、孙少奶奶。”   经过一条十多米的长廊,穿白色制服的佣人替他们推开两扇暗咖色大门。里面是一间近百平米的大厅,上空法式水晶灯光华璀璨,刺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   生平第一次应对这种场合,简兮有点小紧张。   下一秒,她微微发抖的手,忽然被身旁男人稳稳牵住。   心跳冷不丁漏了两拍。   没给她做足心理准备的时间,她已经身不由己地被易哲慎带着走进去了。   “奶奶,这是简兮。”易哲慎与她十指相扣,很正式地对沙发上的老太太介绍。   易老太太年过八旬,满头银发一丝不苟地梳拢。一张保养得宜的脸,眼睛也十分有神,整个人散发着不露声色的雍容贵气,看起来倒像是六十多岁的人。   简兮努力露出一个大方自然的微笑,跟着易哲慎唤了声:“奶奶。”   ..   ☆、019章:她是炮灰   ||“怀着孕就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易老太太不动声色打量她一眼,吐字字正腔圆。   佣人过来倒了茶。   老太太就问:“听Carson说你是沪城人,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简兮斟酌着答:“我父亲生前是大学教授,母亲是护士,今年因为身体原因,提前退休了。”   “在天堃中国区工作几年了?”   “我三年前进的天堃,在公关部做事。”   老太太略略颔首:“今天我跟你的上司Monica通过电话,她对你评价不错,想必你一定有你的过人之处。”   简兮半点不敢认为老太太这是真心在夸自己,只配合地笑了笑。   又不冷不热地聊了半小时。   易哲慎的奶奶确实有很好的修养,哪怕一万个看不上简兮的出身,都没让大家太难堪。最后送简兮的见面礼也十分阔绰——她名下某基金10%的股权。   简兮哪里敢接,求助地去看易哲慎。   身旁的男人轻描淡写丢给她一句:“奶奶既然给了你,就收着。   她只得硬着头皮接了过来。   当然,心里明白,老太太这个面子可不是给她的,是给她肚子里那个压根就没存在的孩子的。   怎么办?帮着易哲慎一起欺骗老人家,她好有罪恶感……   *   晚餐前是自由活动时间。   易家是大家族,易哲慎的堂姐堂弟这辈人也能凑两桌牌局。   年轻人聚在一起,谈话没那么拘束。   简兮擅于观察,很快从众人的闲聊里大致理清事情头绪,原来老太太今年给易哲慎另外安排一门婚事,易哲慎却不同意。恰巧出了她这个意外状况,易哲慎直接先斩后奏在中国和她领了证。   现在消息传到纽约,大家都等着看究竟是个什么样三头六臂的女人,让易哲慎甘愿违背老太太的心意,也要娶回家。   简兮觉得有点儿憋屈。   敢情她是被易哲慎顺手拿来做应付他奶奶的炮灰了?为得保护他真正的红颜知己——那位郁明子小姐?   “Carson,难道不准备跟大家讲一下你和简兮是怎么认识的吗?”易哲慎的堂姐笑盈盈打趣起他俩。   易哲慎薄唇微扬,很淡定温和的样子:“没有特别浪漫的原因,开始是工作接触,发现她是个善良、诚实、优秀,对感情专一的女孩。和她结为人生伴侣,是我慎重考虑后的决定。”   简兮:“……”   怎么觉得易哲慎这话处处都在讽刺她?   偏偏那位堂姐听得一脸感动:“简兮,我们家Carson从小高冷惯了的,那么多追求他的女孩子,他一个没搭理过。这样的好男人,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哦!”   简兮只得抿唇微笑,违心地把能想到的溢美之词都搬出来:“是的,他是个有责任心,温柔又体贴的丈夫,我很幸运能认识他。”   易哲慎淡淡垂下目光,瞥了眼身旁笑得眉眼弯弯的女人:虚伪!   - - - 题外话 - - -求咖啡求评论求收藏啦~   PS:这个故事剧情不会太惊险跌宕,基本没有大虐的样子,嘤嘤嘤,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喜欢~~~   ..   ☆、020章:易家的秘密   ||跟易哲慎一唱一和演夫妻恩爱的戏码,简兮快比在公司加几小时班还累。   幸好没多久易哲慎就被他奶奶叫去书房谈公事了,那位堂姐对简兮印象很好,主动提出带她熟悉易宅的情况。   一路上,简兮多多少少受到易家其他人注视的目光,或好奇,或不屑。   路过回廊时,前面几个佣人聚在一起闲聊。   声音压得很低,只有零星几句传来:   “……看到了吗?那个女人的儿子居然又回来了!”   “他是什么意思?明知道孙少爷今天带孙少奶奶回来,故意来搅局吗?”   ……   简兮正疑惑他们议论的是谁,易哲慎的堂姐就冷冷呵斥:“你们是不是闲得没事做了?”   那几人慌忙住了口,瞬间作鸟兽散。   堂姐沉默了一会,这才对简兮叮嘱:“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在易家,有两件事不能随便提。第一件,就是那个女人。尤其是这个,千万不能在老太太面前提。”   简兮讶异:“‘那个女人’是谁?”   堂姐压低声:“‘那个女人’本来是Carson爷爷的情.人,后来竟然勾.引Carson的爸爸,活活气死了老爷子。Carson的妈妈也因为这件事得了抑郁症,没几年就开车冲进海里自杀了。所以Carson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人,就是他们母子。”   原来易哲慎还有这么曲折的身世……简兮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问:“‘那个女人’也住在家里?”   “她怎么有脸回来!”堂姐眼中露出极度的不屑:“老太太允许她儿子认祖归宗就已经是莫大的宽容了!可依我看,她长了张那么妖精的脸,连她儿子也会迷惑人,早晚她儿子会和Carson抢继承人的位置!”   信息量太大,简兮一时难以消化,只问:“那第二件不能提的事呢?”   堂姐脸上露出一种怪异的神情:“第二件,就是Carson自杀的未婚妻。”   “未婚妻?”简兮后知后觉想起以前在公司听见的八卦:易哲慎曾经有过一位门当户对的未婚妻,五年前他们本来都要结婚了。婚礼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位小姐忽然自杀了。   “Carson没跟你说过吗?”堂姐很是惊讶,末了叹口气:“算了,那件事是他的心病。他妈妈自杀,未婚妻又自杀,他很忌讳这个,你别在他面前提就好。”   但凡豪门望族,总有太多见不得光的事。   简兮没料到会听到易家这么多秘密,也识趣地没再多问。   两人在易家堪比迷宫的花园里转了一刻钟,堂姐临时有事走开,让简兮自己先逛一会儿,晚餐前再过来叫她。   简兮笑着说好,然后拿出手机,边走边和柴凌聊微信。   到了前面人工湖边,迎面走来两个衣饰华贵的年轻女人。两人正在笑谈,看到简兮时,都是一愣。   ..   ☆、021章:四年了,她从来不梦见温致成   ||“时媛,她就是和我堂哥结婚的那个女人。”穿黑色上衣的女孩斜眼瞟了眼简兮,意味深长地对同伴说。   叫时媛的年轻女人细眉挑起,轻轻冷笑:“我还以为有多倾国倾城,原来也不过如此。”   简兮很快反应过来,这位应该就是老太太原本给易哲慎指定的结婚对象——银行家千金朱时媛。   另一个是朱时媛的闺中密友,易哲慎三婶婶的女儿易靖雯。   原来碰到“情敌”了。   简兮不想招惹是非,稍作考虑,只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朱时媛高傲惯了,对她的让步视若无睹,朝易靖雯说:“看到没有?做女人最要紧的一点就是要自爱,不要以为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母凭子贵嫁入豪门,就能一辈子安枕无忧了。”   易靖雯很快会意,接口道:“是嘛,我堂哥可不是随便能糊弄的男人。我打赌,等她孩子生下来,堂哥就会跟她离婚。”   两人一唱一和,冷嘲热讽。   简兮耐性耗尽。   惹不起,她还躲得起。   朱时媛却上前一步拦住她,眼神带了几分挑衅:“简兮是吧?我今天只是基于礼貌告诉你一声,对Carson我是志在必得,你最好识趣点,拿了好处就尽快离开他!”   “那祝朱小姐心想事成。”简兮没兴趣应付这种争风吃醋的闹剧,转身离开。   朱时媛哪容得她不战而避。   趁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故意装作没站稳,不动声色推了一把——   简兮哪料这位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会来这一茬,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跌进旁边人工湖里。   这湖只有两三米深,她从小游泳也是强项。   可落水前她毫无准备,右腿瞬间反射性抽筋,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水底沉去。   铺天盖地的湖水涌来,简兮呛了好几口水。   身上的衣服浸湿后变成了沉重的累赘,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把她往湖底拽。   从喉咙到大脑涨得难受,思维渐渐模糊。   心中只剩一个念头:该不会今天要被淹死在这里吧?   都是易哲慎害的……她怎么就这么倒霉,无端要来替郁明子受这个过!   几乎要绝望了的时候,忽然头顶光亮大胜,有人将她从水里拽了出来。   新鲜空气灌入口鼻,简兮狼狈地趴在草地上,拼命大口呼吸。   一双干净修长,属于男性的手拨开她脸上湿漉漉的头发。紧接着,手的主人突然十分惊讶地开口:“小兮?”   简兮愣住。   抬起头,对方似乎也愣在那里。   “……小兮,真的是你?”   声音很轻,带着微不可察的不确定。   简兮恍惚像是做梦……   不,这绝对不是梦。   四年了,她从来没有梦见过温致成。   ..   ☆、022章:我只觉得易先生你现在像在审犯人!   ||四年前和温致成分手时,简兮哭过,闹过,说过最狠的话,甚至诅咒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幸福。   却怎么也没想到,再相逢,会是在她这么狼狈的时候。   这个男人,依旧是她记忆里的样子。   棱角鲜明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弧度优雅的下颏……暮光照在他脸上,他眼神温雅和煦,会让人想起金庸小说里的一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小兮,你怎么会在这里?”温致成凝视着她,表情疑惑。   衣服被水浸透,黄昏的风吹来,简兮这才开始觉得冷,牙齿磕磕发颤。   理智也在一瞬间回笼。   然后,她听见自己异常冷漠的声音:“别碰我。”   无从掩饰的复杂神情从温致成的眼中一掠而过,但只在下一刻,那种神情就迅速从他眼底收敛。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平淡地与来人视线相接:“Carson.”   暮色下,易哲慎英俊的眉宇仿佛被寒冰笼罩,全身散发着一种尖锐的寒气,连语气也冷得像冰,“易致成,你放开她。”   温致成动作一顿,随即不着痕迹地将手从简兮肩上收回。   几个佣人小心翼翼围了过来,有人扶起简兮,给她披上干衣服,有人询问她怎么掉进湖里了,有人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   *   混乱后,简兮回房间洗澡换衣。   回的当然是易哲慎从小住到大的房间。一百多平的空间,起居室、更衣室、书房、卧室、健身室……大大小小七八个房间,装修风格极致内敛低调,很明显的单身男性私人领地。   佣人把洗澡水放好,就毕恭毕敬地离开。   简兮从行李里拿了换洗衣物。   出来时,易哲慎在外面沙发上抽烟。   “你和易致成是什么关系?”他淡淡抬眉,眼神盯住她。   那眼神肃冷,平静里面藏着一份呼之欲出的咄咄逼人。   刚才花园里那场微妙对峙,简兮已经大概猜出个中缘由,只平静回应:“抱歉,之所以跟你来纽约,是我对之前误会的弥补。但我的个人隐私,没有必要向你事无巨细交待。”   “是吗?”易哲慎语气冷厉起来。   “难道不是吗?我只觉得易先生你现在像在审犯人!”莫名其妙被人推下水,差点丢掉半条命,简兮心里憋着一口发泄不出的怨气,第一次脱口顶撞他。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各不相让。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长久的对峙后,到底是她先一步妥协休战。   再大的委屈,她也得先洗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下再说。   “你最好别跟他走太近。”身后传来男人的淡声警告。   简兮步子顿住,没有回头。   下一秒,她“啪”的一声关上了浴室门。   ..   ☆、023章:我那个……来了…… || 浴室。   趁着洗澡的时间,简兮冷静了下思绪,总算把易家复杂的人事关系捋清。   原来温致成就是易家人口中“那个女人”的儿子。   或者,现在应该叫他易致成?   简兮仔细回忆读大学时,和温致成在一起的那两年。   她所了解的的温致成,家庭普通,背景普通:单亲家庭长大,跟着母亲一起生活。大学毕业后,和几个朋友合伙开了家小型IT公司。   仅止于此。   结果兜兜转转,跨越了大半个地球,从沪城到纽约,他竟然是易哲慎同父异母的哥哥。   世界真小……   简兮闭了闭眼,有些头痛。   不管怎样,现在她最迫切的目的,都是配合易哲慎把纽约这场戏演完。然后回国辞职,尽快和易哲慎把婚给离了!   从旁边拿了浴巾,她准备起身,却冷不丁瞥见浴缸清澈的热水里冒出几丝殷红。   糟糕!   致使她稀里糊涂和易哲慎结婚的罪魁祸首——她延迟将近一个月的例假,姗姗来迟了……   简兮整个人头都大了。   要不要这么整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这趟行程仓促,她随身都没准备卫生棉。   更何况,在易家人的眼里,她还是个“孕妇”。   笃笃——   浴室门被敲响,这是易哲慎催促她的信号。   今晚易家的晚餐,亲戚长辈们都到齐了,她是主角。   不能迟到。   一听见敲门声,简兮更急了。   门外的男人没得到她的回应,淡淡出声问:“你好了没?”   “快了快了……”简兮急火攻心,含糊应了声。   话音未落,腿间一大股热流汹涌而出,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简兮连哭的心情都有了。   怎么办?怎么办?这里她举目无亲,唯一能信任的只有易哲慎。   早知道刚才就不和他顶嘴了……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   门外的男人耐心渐渐失去,敲门声不复一开始的克制礼貌,“简兮,你给我出来!”   再躲下去不是办法,简兮深呼吸一口,把心一横,干脆披上浴巾。   开门,小心翼翼探出半个头。   “你洗个澡需要这么久吗?”易哲慎立在外面,清俊的脸上写满不悦。   “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简兮咬咬唇,红着脸问。   “什么事?”男人的语气生硬又平板。   “我那个……来了……”她埋下头,声音已经低得和蚊子有得一拼。   易哲慎显然没弄明白,挑高眉梢:“哪个?”   她一张脸已经红得不像话:“就是那个……每个月都会来一次的那个……”   “到底是什么?”易哲慎被她这一番磨磨蹭蹭弄得火大。 ..   ☆、024章:一百种气死他不偿命的本事 || 身下已经快要血流成河,偏偏门外的男人始终理解不了她的意思。   在心里默默问候了易哲慎的生理卫生课老师无数遍后,简兮咬咬牙,终于艰难地从唇中憋出一个词:“……Emmenia!”   好吧,这种难以启齿的生理名词,用另一种语言说出口,似乎真的要容易了许多。   哪怕只是她掩耳盗铃式的自我安慰。   隔着一扇门,易哲慎怔了半秒,清俊的脸上瞬即掠过一丝不自然的尴尬。   简兮憋了口气,索性破罐子破摔地问:“可不可以让佣人去帮我买卫生棉?”   男人很快恢复冷静,淡薄地打断她:“现在大家都认为你怀着孕,你准备露馅?”   她郁闷地垂下头。   剩下那句话,更说不出口了。   要堂堂易先生纡尊降贵去替她买女性.用品,想想都不可能……   气氛静止几秒钟后,房间大门被敲响了。   外面有佣人在问:“孙少爷,您和孙少奶奶什么时候过去吃晚餐?那边老太太问了好几次了。”   易哲慎沉了沉气,过去打开门,言简意赅回复:“她身体不舒服,替我转告奶奶,晚餐我们不过来用了。”   那人忙问:“孙少奶奶是不是落水感冒了?需不需要请沃尔顿医生过来?”   “不用,她休息一晚上就没事了。”易哲慎心情烦躁,三言两语将人打发走,关上了门。   浴室里,简兮还眼巴巴等着他的决定。那双黑瞳里盈满了水亮,仿佛眼皮一眨,随时就要哭出来。   易哲慎凉凉地睨了她一眼。   下午花园里,她和易致成搂搂抱抱,眉来眼去的事,他还没跟她翻篇;   回到房间,就牙尖嘴利和他吵架;   现在,竟又可怜兮兮求他去帮她买个人用品。   他毫不怀疑这个女人有一百种气死他不偿命的本事。   沉吟数秒,到底清清冷冷说了句:“你等着,我很快回来。”   “谢谢。”她羞涩地垂下眼,不敢去看男人的表情。   蓦然间,记起国外女人都习惯用卫生棉条,担心易哲慎买错了,只得厚着脸皮提醒:“记得是买卫生棉……夜用加长的……”   回答她的是男人头也不回离开的关门声,也不知道他究竟听清楚没有。   身体贴着墙壁,简兮沮丧地捂住自己红得发烫的耳朵。   好丢脸,真的好丢脸,她一辈子都没现在这么丢脸过……   *   易哲慎开车去了附近一家24小时便利店。   生平第一次做这种事,他顶着一团低气压推门进去,在其余顾客奇怪的眼神中,总算在一排排货架里找到女性用品专区。   等他面对那几排包装得眼花缭乱,功能、品牌、用途不同的女性.用品时,额角的血管更是在瞬间一阵突突乱跳—— ..   ☆、025章:睡床?还是睡沙发? || 夜用,和日用有什么区别?   护垫是什么?   超长超薄?纤巧护翼型?   棉柔?干爽网面?   ……   易哲慎沉沉吐出一口郁气,心口那股无名火瞬间腾腾烧到了头顶。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大晚上出来买这种东西!   “先生,需要帮忙吗?”导购小姐实在看不下去他这么纠结,走过来好心询问。   易哲慎转过头,克制着问:“哪一种是加长型的?”   导购小姐热情洋溢,如数家珍跟他推荐:“我们有夜用加长型,和日用加长型两种,请问您女朋友需要哪一种?”   易哲慎没耐性再探讨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索性从货架上把每种牌子都拿了一包丢进购物车,迅速买单走人。   懒得管有没有买错,反正不是他用就行了!   *   9点。   简兮收拾干净自己,从浴室里出来时,易哲慎正在接听他奶奶打来的电话。   老太太年纪大了,放心不下未出世的“曾孙”,想亲自过来看看。   易哲慎自是游刃有余地跟他奶奶掩饰,简兮趁这个机会把每个房间悄悄打量一圈。   易家上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这戏还得演下去。   这几天晚上,他俩都得一起住。   可是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   于是等易哲慎挂断电话,她小声试探:“哪个……您是不是该休息了?”   沙发上的男人头也不抬,考虑两秒后,答:“嗯,你先睡吧——”   这是暗示要跟他睡一张床的意思?   简兮瞬间惊慌失措。   那怎么可以!   她和他是滚过床单了,可那是喝醉酒发生的意外。   更不说那晚两人醉得稀里糊涂,彼此都十分生涩。她也毫无任何愉悦感受,除了痛,还是痛。   无论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她都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个男人!   没等她想好借口,那边易哲慎浏览完手机里的未读工作邮件,漫不经心把话上一句话说完整:“——要睡床?还是睡沙发?你自己选。”   原来他只是在考虑怎么分配睡的地方而已。   “当然是您睡床,我睡沙发。”简兮这才松了口气。他今天帮了她两次,她实在太感激了,连语气都跟着变得无比殷情。   呵!随便给个台阶,就立马笑得这么谄媚。   至于么?易哲慎心里冷笑。   神色淡漠地抬了抬下巴,他视线淡淡瞥到女人满布笑容的脸上,竟一时收不回去——   她头发才洗过吹干,柔软服帖地垂在肩侧。身上穿了件粉白色的棉质睡衣,式样中规中矩,十足保守。未施粉黛的一张白净小脸,两条细眉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仿佛漾着一汪水。   看起来……勉强还算顺眼。   薄唇不经意弯了弯,到底不咸不淡丢给她一句:“算了,你去睡床。”   - - - 题外话 - - -周末比较忙,不好意思更新迟了。   今天暂时一更哈,明天恢复两更,大家周末快乐~   PS:收藏破500啦,发个一家三口小剧场庆祝下:   小橙橙读一年级的时候,正在勤学好问的年龄。   某天,老师布置了作文题目《我的妈妈》,于是小橙橙回家边写作文边跟她爸讨素材,“爸爸,妈妈是怎么嫁给你的?”   “她啊,好像是充话费送的。”易哲慎放下手头的公事,淡定地回答女儿。   小橙橙咬着笔杆,小眉头纠结地皱起:“可妈妈上次明明说你是她从淘宝九块九包邮买的呀?”   易哲慎:“……” ..   ☆、026章:最现实的选择   ||这一晚,简兮没有睡好。   后半夜时,她做了一个杂乱的梦,梦里反反复复都是她和温致成分手那天的事。   那年夏天,暴雨倾盆。   温致成的IT公司运转不灵,连他人也失踪多日。   短信不回,电话永远关机。   她像傻瓜一样到处找他,最后才后知后觉从旁人的口中得知某些事情的端倪。   她不信,去他公司楼下等他,却等到他和豪门千金关窈共乘一车回来的画面。   大雨下得昏天暗地,他先下车打开副驾车门,体贴地牵着关窈下车。手里雨伞也完全倾向关窈,任由他自己大半个肩膀淋在雨中。   简兮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一定是宠溺又温柔地望着身旁的女人。   这样的眼神,曾经只属于她。   她僵硬地站在那里,被雨淋得浑身湿透。   关窈先发现了她,小声说了句什么,他才跟着看了过来。   隔着雨帘,他朝她走近,目光静湛幽冷。   “我需要一个解释。”她哆嗦着将嘴唇咬出血,才能完整地问出这句话。   “小兮。”他低声唤她,平静作出解释:“对不起,公司遇到麻烦,现在只有关窈才能帮到我。”   一切已成定论,他很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已经做出最现实的选择。   她终于心死,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而他没有追上来。   ……   简兮微微转醒,外面天已经亮开,这梦便彻底醒了。   *   7点钟。   简兮洗漱,化妆,换好衣服,走出易哲慎那间奢华得不像话的卧室。   易哲慎已经从楼下跑完步回来了。   生活习惯良好的易先生,没有乱七八糟的夜生活,每天作息规律,晨间健身更是必备项目。   此刻一身运动装备,头发梢微微汗湿。脖子上搭着毛巾,身上的黑色运动衫袖口随意卷起,露出小臂上一截麦色肌肉,线条流畅又紧实,显得很有力量。   平时在公司见惯了这个男人西服笔挺的样子,简兮觉得现在的他有点儿陌生。   察觉他扫过来的视线,她来不及收回目光,只得露出个客套的笑:“早……”   易哲慎漫不经心睨了她一眼,昨晚某些不愉快的记忆瞬间破坏了他一大早的好心情。   俊眉一沉,薄唇边原本的微笑也吝啬地收回。径直无视掉她,迈着长腿去衣帽间换衣服了。   她讪讪地耸肩:哎!没礼貌。   *   7点半吃早餐,是易哲慎爷爷在世时定下的规矩。   只要住在这个宅子里的人,就要遵守。   早餐桌上,即便简兮已有心理准备,在见到温致成出现的那一刻,仍有点不自在。   没等她调整好自己,那边老太太已经被吴管家搀扶着过来了。   ..   ☆、027章:我若真想贪慕虚荣,不过跟我母亲一个点头的事 || 餐桌上,老太太毫无意外问起昨晚简兮和易哲慎缺席晚餐的事。   有了昨天的经验,他俩这回配合得格外默契,很容易就遮掩过去了。   老太太这才对温致成介绍:“这是哲慎的妻子,简兮。”   温致成维持着恭谦的语气:“奶奶,昨天我们已经见过了。”   老太太神色玩味,显得很有兴趣:“哦?什么时候?”   温致成便从从容容把昨天的事简略说了,却只字不提目睹易靖雯和朱时媛两人推她下水一节。   大家族人事复杂,省略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是最好的生存之道。   简兮暗松了口气,下意识瞄了眼身旁的男人。   早晨的阳光落在易哲慎侧脸上,他正姿态优雅地抿了口牛奶,神情矜贵而淡漠,对老太太和温致成的对话没发表任何意见。   简兮回想昨天从他表姐那里听来的秘闻,看来,他对温致成果然不是一般的厌恶。   又听老太太问:“慕宜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温致成回答:“她身体不舒服,留在洛杉矶静养了。”   原来温致成结婚了,太太竟然不是关窈。   简兮心里没有难过,也没有失望。   曾经爱过的男女是不可能真正做朋友的,她很明白这点,也做得十分彻底。   所以,这顿早餐从头到尾,她尽责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仿佛对面的温致成于她真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却没想到,温致成会主动来招惹她。   早餐用完,易哲慎被老太太叫去楼上书房谈事。   她从餐厅出来,经过一段无人的走廊时,有人拦住她的去路。   “这几年还好吗?”温致成徐徐走到她身前,一双眼眸深邃幽黑。特别是当他这样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仿佛能把人吸嗜进去。   “嗯,挺好的,不坏。”她礼貌性地笑笑。   温致成看着她:“小兮,你和以前变得不同了。”   “是吗?可能人都是善变的。”简兮退开一步,与他保持开距离,“我不想绕圈子。如果你今天是来跟我叙旧的,那么对不起,恕不奉陪。”   “离开易哲慎,你和他不可能有结果的。”他说。   简兮听完只想发笑,心底对这个男人最后一丝残存的缅怀也在瞬间消散:“原来你认为我嫁给他,是贪图他的钱?”   “你听我说。”温致成伸出手,似想扶住她的肩膀。   却被她冷漠拂开。   他无言两秒,语气隐忍:“易家这潭水比你想象得还要深,我是不想看到你被牵扯进来。”   她不怒反笑,一字一顿回复他:“容我提醒你,请不要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就当是尊重一下你的太太。还有,别把每个人都想得跟你一样龌龊。”我若真想贪慕虚荣,不过跟我母亲一个点头的事,真不至于做得这么low!   最后那句话,她到底没说出来。   - - - 题外话 - - -谢谢jizhuyan送的月票,么么哒! ..   ☆、028章:一千万,请你离开我的女儿 || 温致成看着简兮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唇边浮出一丝极淡的苦笑。   如他所料,她恨着他。   但有些事,她一直都不知道——   那一年,沪城。   “从母亲的角度,我不希望自己女儿爱上一个背景太复杂的男人。这是一千万,请你离开我的女儿。”坐在对面的中年女人气度不凡,那双和简兮像极了的眼睛里,有的却只是直接而凌厉的蔑视。   他眉头皱了皱,不卑不亢将支票从桌上推回:“王女士,在今天之前,我并不知道您是小兮的亲生母亲,她也从未跟我提过家里的事。从一开始,我们都是很认真地对待这段感情。”   王晏如审视他片刻,轻笑:“感情?感情能当饭吃?能让你父亲的家族真正承认你?让你跟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一样享受易家公子的待遇?”   他眼眸一黯,搁在桌下的双拳缓缓攥紧,手背上青筋跳动。   王晏如抿了口咖啡,依旧气定神闲:“如果你还有点判断力的话,就该知道要怎么做。至于现实,允许我提醒你:如果你不立即离开简兮,我保证,三天之内,你那间小公司将彻底倒闭,你合伙的搭档、朋友,都将在这个城市身无分文。你想出人头地的梦想,会永远成为泡影,你也再没有机会为你母亲一雪当年的仇恨。”   ……   温致成收起回忆,转身,独自沿着回廊往自己房间走。   前面两个正在修剪草坪的花匠,正偷偷窥伺着他。   当他抬头看去,他们立刻低下头,规规矩矩做自己的事。   等他转过身,那种看异类一样的眼神,又阴魂不散地聚拢过来。   三年前踏进易家大门那一刻起,这种眼神就一直跟随着他,以及围绕他的那些恶毒又轻蔑的窃窃私语。   温致成抿紧唇,一言不发地穿过庭院。   冬日阳光落在他脸上,映照出男人深邃的眼底,那些不为人知的阴沉心事。   -   两天后,简兮和易哲慎回国。   在纽约这几天,简兮全身的神经时刻紧绷,在易家人面前,几乎快把脸上的笑容用尽。   现在看着飞机舷窗外渐渐变得渺小的异国城市,她几乎是解脱般的如释重负。   心里开始规划之后的生活:回去后首先去跟Monica辞职,然后把离婚手续办了;找新工作的事也要提上日程,接着给汶嘉买手机……继母最近老说腿疼,有种专治关节炎的理疗仪好像不错……   易哲慎眸光漫不经心扫过身旁女人那副志得意满的小心思,只随手拿起座位上的航空杂志看了起来,口吻随意:“还有十多小时才到沪城,不用这么急着兴奋。”   晓得这人又在讽刺她,简兮扭过头,眨眨眼睛,假装没听见。 ..   ☆、029章:放心,婚还没离,你死不了   ||飞机一路往东飞行,半小时后,遭遇强气流和恶劣天气。   受气流影响,机舱开始剧烈颠簸。   不多时,警报声尖锐地响起,最后连座位上方的氧气面罩也掉了下来。   后面经济舱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哭声,广播里,空姐不停安抚大家不要害怕,要相信机长的专业水平云云。   简兮一开始还算勉强镇定,直到看见对面西装革履的中年大叔已经找便笺准备写遗书了,心忽然就慌了——   她才不要和易哲慎死在一起!   更可怕的是,她还没和他把婚离掉,死了还要挂着他老婆的名份!   简兮欲哭无泪,绝望地开始做最坏打算:如果真的出了空难,保险公司赔付的保险金能有多少?家里房贷够不够还?汶嘉上大学的学费呢……   她脑袋里乱成一锅粥时,死死攥住座位扶手的手,却忽然一暖。   是身旁的易哲慎镇定自若地握住她。   男人的掌心渐渐收拢,肌肤相触,仿佛给她惊恐的情绪注入一剂强心针。   机舱还在颠簸,简兮的脸却瞬间烧了起来。   易哲慎这个举动太暧昧了……干嘛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来握她的手?在演韩剧吗?   简兮用力闭了闭眼,命令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结果下一秒,那人就已经毫无留恋地把手收回,一句冷冰冰的话让她彻底清醒:“放心,婚还没离,你死不了。”   所以……真的是她想多了……   简兮悄悄松了口气,暗嘲自己刚才自作多情。   易哲慎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薄笑,满意地把女人一张小脸上顷刻间紧张、惊恐、羞窘、尴尬……种种情绪都看在眼底。   呵!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压了几天的坏心情,终于在此刻一扫而空。   *   空难发生的可能性毕竟是很小的。   国内时间下午2点30分,飞机稳稳降落在沪城国际机场。   除了累得半死,简兮身上一根头发都没少。   来接机的,除了易哲慎的司机,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郁明子。   郁明子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脸上化了漂亮的妆,染成栗色的卷发蓬松而有弹性,身上的Fendi黑色大衣被她穿得很具女人味。   看到简兮,郁明子点了下头,客气而疏离:“你好。”   “你好。”简兮回了一个礼貌的笑。   正主来了,她是时候功德圆满,顺利退场。   “姐夫,这是苏律师吩咐我整理的合同。”郁明子直接走去易哲慎面前,拿出包里一份文件,“你先看看,没问题的话,你签好字,5点钟我就传真过去。”   易哲慎接过,一目十行地翻了翻,很快跟她指出几点要改的地方。   旁边,简兮俨然还陷在前一刻的吃惊里。   姐夫?   郁明子竟然称呼易哲慎为“姐夫”?!   ..   ☆、030章:桃花运 || 简兮想起易哲慎那位神秘自杀的未婚妻,他堂姐透露过,好像也姓郁。   秘密抽丝剥茧,已经露出冰山一角——   原来郁明子不是易哲慎什么红颜知己,而是他的小姨子。   姐夫和小姨子,这种从古至今就容易令人无限遐想的关系呵……短短数秒,简兮已经在心中脑补了几十集的八点档狗血剧。   那边两人谈公事谈得投入,简兮没有留下来做电灯泡的兴致。礼貌性说了声:“易先生,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男人神情专注,正低声跟郁明子交待事情,没理她。   简兮识趣地没再打扰,拿了自己的行李,离开。   易哲慎把事情交待完,龙飞凤舞在合同上签了字,下意识撇头看了眼身旁。   “人呢?”他问谢昭。   谢昭答:“简小姐已经走了。”   *   简兮从候机楼出来,站在路边等车。   天气冷,连出租车也变得紧俏。简兮打了个寒颤,搓了搓手,拿手机刷微博打发时间。   首页第一条就是柴凌的。柴凌喜欢研究星座,转发了一条白羊座星座日运,还@了她。   那个星座博主说:白羊座今天桃花运很旺。   桃花运?下意识四下看了看,有吗?   结果还真有。   一辆黑色广本缓缓在她面前停下,驾驶座车窗降下,里面的年轻男人主动跟她打招呼:“嗨!”   简兮反应了两秒,才记起对方是上次被易哲慎打岔,她半途跑掉的那个相亲对象姜锐。   “嗨!”那天的事她一直很愧疚,赶忙回了个友好的笑容。   姜锐打量她身旁的行李箱:“出差回来?”   简兮点头,不自然地遮掩,“你呢?”   “我过来送一个同事。”姜锐微笑,又说:“今天挺不好打车的,你家住我姑姑那小区吧?正好我要过去一趟,顺路送你一程。”   简兮有点儿迟疑。可姜锐一脸坦坦荡荡,如果她再扭捏,就是矫情了。   想了想,干脆大方笑了笑:“谢谢。”   “不客气。”姜锐下车,很绅士地替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   *   司机将车开出来时,车子路过减速带。   易哲慎略抬起头,就看到路边那辆广本。男人正帮女人打开车门,手还贴心地为其挡住车顶,女人弯身坐进副驾,微笑说了句什么。   一男一女,你来我往。教旁人看了,又是另一番意味深长。   旁边,郁明子还在汇报合同条款,察觉他蹙了下眉头,问:“姐夫?”   易哲慎回过神,眼神淡薄:“你继续,我听着的。”   *   机场距简兮家有些距离。   一小时后,车子开进小区大门。   简兮觉得很不好意思,一路说了好几次谢谢。   “认识了大家就是朋友,不用这么见外。”姜锐双手扶着方向盘,停了停,目光看着她:“要是方便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   简兮当然明白这话的潜台词。   平心而论,她对姜锐的印象还算不错。斯文和气,在细节上也很会照顾人,总得来说,是个适合交往的男人。 ..   ☆、031章:倨傲又欠打的笑声   ||短短几秒,一番心理建设后,简兮微笑:“那留个号码吧,谢谢今天你送我回来,改天我请你吃饭。”   姜锐颇感欣喜,立刻与她互相留了手机号。   *   和姜锐道别,简兮上楼回家。   秦舜英正在客厅拖地板,问她:“吃饭了吗?包了你喜欢的元包馄饨,我给你煮一碗。”   简兮只留意到继母的脚步明显蹒跚:“妈,你关节炎又犯了?”   秦舜英一瘸一拐走去厨房:“估计是受了寒,没事,天气暖和起来就好了。”   “怎么不早说呢?都这么严重了,明天必须去医院看看。”简兮边说边去房间里放行李。   秦舜英心疼钱,跟她抱怨:“前两天才去做过牵引,花了几百块,结果一点用都没有。”   简兮哪里肯依:“那咱们就去六医院,那儿骨科比较专业。”   翌日一早。简兮没按原计划去公司辞职,陪继母去看病。   挂号,检查,问诊……最后医生却让秦舜英去做几个不相干的妇科检查。   简兮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事情有点不妙。   果然,等化验报告出来,医生找了个借口把秦舜英支开。才直言:“姑娘,你要有心理准备。你妈妈这病不是关节问题,而是宫颈癌,她之所以腿疼,是肿瘤压迫到腿部神经。”   简兮瞬间懵了,半响没能回神。   从门诊室出来,她浑浑噩噩在外面长椅上坐下,整个人彻底垮了。   癌症意味着什么?   她想起父亲简崎生去世那年。   那时她才读初三,简崎生担心影响她中考,一直瞒着。等她考完试,简崎生的肝癌已经晚期,整个人瘦得掉了形,连止痛药都对他无效。   泪水啪嗒啪嗒落在手里的化验单上,简兮回过神,忙用手背擦了。   秦舜英回来时,她脸上已如常态。   秦舜英问医生怎么说的,她努力扯了个轻松的笑:“没事,不是大问题。就是子宫肌瘤,要住院做个小手术。”   *   下午,简兮给秦舜英办住院手续。   交完费出来,她一路心事重重。稍不留神,面前凭空多出一双漆黑裎亮的男式皮鞋。   没来得及抬头,就听来人道:“简小姐,真是缘分啊,这里也能遇见你。”   粱令楷一身灰色西装,端得是仪表堂堂,风流倜傥。   简兮诧异,强打起精神:“梁副总。”   粱令楷打量她泛红的眼圈:“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简兮搪塞。   粱令楷惯会拿捏女人心思,露出一个温柔到肉麻的笑:“女孩子不用这么要强,难过,就应该哭出来。”   简兮:“……”   “呵!”一道极其嘲讽的轻笑忽然在旁边响起。   这种倨傲又欠打的笑声,简兮实在太熟悉了。   这才看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今天穿了件暗灰色西装,白色方巾从上衣口袋露出整齐的一小截,领带选的是浅蓝色,搭配白衬衫。他个子高,皮相又生得好。就这么姿态随意地站在那里,亦显得眉目英俊,气度不凡,比头顶的太阳光还要耀眼夺目。   不是易哲慎又是谁?   - - - 题外话 - - -谢谢lw20090821送的月票,谢谢gxshiLi的花花~么么   ..   ☆、032章:做贼心虚   ||人一旦心里有鬼,哪怕做着再正大光明的事,都免不了做贼心虚。   简兮唯恐被粱令楷看出她跟易哲慎之间什么,摆足下属对老板的恭敬姿态,称呼那人:“易先生。”   “嗯。”男人不咸不淡应了声,像是懒得搭理她。   “家里有人生病了?”这边粱令楷看到她手里的缴费单据,很热心地问。   简兮轻点了下头。   粱令楷特别自来熟地把单据拿过来,看到上面几个检查项目,皱眉:“癌症?”   “是,我妈妈,今天查出来的。”简兮心里难受,眼圈瞬间忍不住又红了。   粱令楷何许人也,趁机大献殷勤:“手术时间确定了吗?”   “还没,医生说病人太多,手术得排期。”   “正好这家医院院长公子和我特别熟,要不我去打个招呼,帮伯母加床做手术?”   简兮惊讶,“可以吗?”   粱令楷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怎么不可以?毕竟伯母的病情要紧。”   天上是不会白掉馅饼的。   粱令楷的花花公子作派简兮早有耳闻。可为了继母的病情,她只能装傻:“那这件事就要麻烦梁副总了。”   粱令楷眼底笑意更浓:“放心,包在我身上!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手术治愈机率还是很大的,小兮你别太担心。”   瞧,连称呼都跟着变了。   “Devin,你今天是不是约了那位方小姐吃饭?”旁边,易哲慎眼尾轻抬,忽然慢悠悠开口。   粱令楷脸上笑容一僵,回头瞪他一眼。   偏偏那人继续哪壶不开提哪壶,特别淡定地补充:“难道是我记错了?不是模特方小姐,是那个电影明星邹小姐?”   简兮听见粱令楷有约会,犹疑道:“还有点事,我就先上去了,手术的事拜托梁副总费心,谢谢您。”   说完,向两人略低了低头,匆匆告辞。   等她一走,粱令楷没好气瞪着易哲慎:“你今天什么意思,干嘛故意拆我台?”   易哲慎轻描淡写地解释:“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今晚有约会。”   “约你个头!”粱令楷咬牙切齿。   末了,手指摩挲着下巴,自顾自回味起刚才虚扶简兮一把时那截细腰的触感,啧啧感慨:“有没有觉得简兮的身材不错?估计三围也挺有料的,目测86、63、90……信不信,我半个月之内就能拿下她?”   易哲慎神情依旧云淡风轻,没理他。   平心而论,简兮这样喜欢玩小聪明的女人,他很反感。   但他看不上的,不代表别人也看不上。   这不,粱令楷这家伙开始打她的主意了。   所以,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她不知道粱令楷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没察觉粱令楷在对她虎视眈眈?   ..   ☆、033章:尽快把离婚手续办了   ||简兮回住院部大楼。   路上,忍不住拿手机编辑了条短信:明天你有时间吗?   过了片刻,那边回了个问号。   简兮快速打了一行字:知道你很忙,但我家现在很多事,我想尽快把离婚手续办了,不然事情总在那欠着。早一天处理好,也早一天不耽误对方。你觉得呢?   这回等了几分钟,那边都没反应。   简兮只得先收起手机,上楼。   病房外,她花半分钟时间整理好乱糟糟的心情,才推门进去。   秦舜英做完核磁共振人很不舒服,恹恹自言自语:“手术又不马上做,让我在这里干等着,我宁愿回家。”   简兮唯恐继母察觉出什么,忙笑着安慰她:“您就听医生的话吧!做完手术,健健康康回家难道不好?”   秦舜英明显不信,叹口气:“说吧,我到底是什么病。”   简兮心中一惊,还想搪塞过去。秦舜英却道:“我可是在医院做了几十年护士的人,打你告诉我要动手术,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病了。”   简兮瞬间无地自容。   在父母面前,她掩饰得再好,也永远是他们眼里的孩子。   “妈,没那么严重……医生都说幸好发现得早,做手术还来得及。”话没说完,她眼眶已经不争气的一热。   “你这孩子哭什么呀?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过。再说,又不是明天就不行了。”秦舜英反过来安慰她。   简兮的泪流得更汹,哽咽着伏在床头,说不出话。   父亲再婚时,她才5岁。   秦舜英是典型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平时虽然喜欢数落人,可对她绝对是视如己出,甚至有时比对亲生的汶嘉还要好。   在她心里,早把这个继母,当成真正的母亲。   “要真到那么一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秦舜英轻轻拍她后背,仿佛交代后事一样:“你就把我和你爸合葬在一起,汶嘉还要让你再操心几年,哎,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看到你成家立业……至于香港那边,不管怎么样,她毕竟都是你亲妈。”   简兮哭红了眼睛,摇头:“不,我这辈子只认你一个妈。”   *   隔天,简兮去公司辞职。   Monica办公室。   她递上辞职信时,Monica明显不能理解,蓝汪汪的眼睛盯着她:“为什么忽然要辞职?难道你不知道你升公关部高级经理的内部任命书已经下来了?”   “高级经理?”简兮一时没反应过来。   Monica笑道:“两个备选人里,易先生钦点了你。”   简兮登时吃了一惊。   她辞职的意愿,早在去纽约前,就已经跟易哲慎表明。   易哲慎明知道她不打算继续在天堃工作了,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给她升职?   ..   ☆、034章:欲拒还迎   ||从Monica办公室出来,简兮还在想:易哲慎这么做动机是什么。   纽约一行的辛苦费?   也对,她这个恰好出现的炮灰,好歹替他挡掉他奶奶给他指定的婚事。   那位朱时媛小姐,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要是真嫁给他,以他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脾气,还不天天掀起世界大战?   转过走廊拐角,简兮抬头就看到对面过来的人——   在任何地方,那人都是醒目的存在。   裁剪精良的黑色西服在他身上纹丝不皱,袖口菱形铂金袖扣、藏蓝领带齐整地系在白衬衫领口,映衬着男人性.感的喉结,有种微妙妥帖的禁欲气质。   狭路相逢,男人视线漫不经意扫过她,就波澜不惊地收回,直接往这边电梯口走。   简兮想了想,把心一横,跟上去。   那人俨然视她如空气,一个眼神都吝于给。   她却是做好今天就算死缠烂打也要把离婚手续搞定的打算。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等电梯门关上,她才壮着胆子开口:“昨天短信里说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易哲慎打量她手里的辞职信,答非所问地开了尊口:“想辞职?”   简兮说:“Monica告诉我,是您那边拍板我高级经理的决定。谢谢您的提携,可我资历尚浅,受之有愧——”   “不用多想。”易哲慎全然公式化的口吻:“我是基于你平时的工作表现,做出的公平决定。”   简兮:“……”   这时电梯“叮”的一响,45层到了。   他再不搭理她,径直迈着长腿,步态从容地往他办公室走。   门口秘书小姐站起身,极其恭敬地招呼了声:“易先生。”   他很有风度地点了下头。   简兮咬咬牙,亦步亦趋跟上去。   进到他的办公室,她把门关上,鼓起勇气将之前打好的腹稿一口气说完:“昨天在医院你也看到了,我妈妈生病,马上就要手术。家里事情太多,我只想快些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今天结婚证、户口本我都带着的,民政局离这儿也不远,开车过去就半小时的事,一来一回,最多耽搁您两小时的时间。您就当做回善事,替我把这件事了了,好不好?”   易哲慎回到办公桌后坐下,很有耐性地听完她一番说辞,漫不经心答:“等下要开会,今天没空。”   “那明天呢?”简兮不死心。   明天?易哲慎修长的手指轻叩桌案,垂眉想了想。   他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每天行程多得自己都不一定记得清楚。   这么琢磨时,他抬起眉,再次认真审视几步之外的女人一眼。   看她神色,确实是打定主意要和他撇清关系,丝毫没有欲拒还迎的端倪……   ..   ☆、035章:他该不会是‘不行’吧?   ||霎时间,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悄然爬上易哲慎的心头。   这个女人,他不算喜欢。甚至可以罗列出她一大堆缺点:笨、脸皮厚、虚伪、阳奉阴违,连男女关系也同时跟几个男人搞得不清不楚……加上假怀孕那一出,他至今还得在她诚信这一项上,打个问号。   但他很奇怪,她竟然真的就这么干脆地离婚。   正常情况,难道不该是趁机敲他一笔?让他给她补偿之类?   毕竟三亚那晚,是她的第一次。   对,第一次。   尽管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这并不足以影响到他的判断能力——   易哲慎收敛心思,伸手按了桌上内线,问秘书:“这两天我什么时候有空?”   这边简兮长长松了口气。   秦舜英生病的事,让她心情犹如乌云压顶,现在易哲慎肯同意去办手续,简直是这两天她唯一听到的好消息。   电话里,秘书小姐效率飞速,有条不紊地报出一长串行程。最后一句话总结:“易先生,周六上午您有三小时的私人时间。”   周六?简兮才刚松出的那口气,瞬间又给揪了回来。   “周六民政局不上班……”她幽幽提醒。   易哲慎薄唇一抿,淡淡道:“那就下周再说。”   简兮顿时吐血的心情都有了。   *   怀着恨不得掐死易哲慎的心情,简兮木着脸离开他的办公室。   回到部门,她打开电脑,登陆各大猎头网。   之前发出去的求职简历陆续有了回应,几家公司开出的条件参差不齐,都不算好。   看着桌上那封没能递出去的辞职信,简兮得承认,高级经理五位数的月薪,是个不小的诱惑。   何况眼下她很缺钱,房贷、继母的手术费,后期化疗费,样样都要开支……   摆在她面前有两个问题:   是视钱财如粪土,意志坚定地辞职好?还是留在这里,被易哲慎膈应好?   答案是……都很糟糕。   几番权衡,简兮打定主意,好歹熬到年底把年终奖拿了,再说跳槽的事。   长长叹口气,她去茶水间给自己冲杯咖啡提提神。   茶水间,一群同事八卦得热火朝天。   被八卦的主角,俨然是前一刻被简兮诅咒一万次的某人:   “——身边除了已经结婚的秘书苏茜,连只母蚊子都没有。”   “对啊,上次楼盘剪彩不是请了女明星,演古装剧出名,整天炒作清纯气质的那个。人家都娇滴滴整个人贴他身上了,他半点反应都没有,冷冰冰把人推开,还拿手帕不停在手上擦啊擦。”   另一人笑得不怀好意:“你们说,他该不会是‘不行’吧?”   霎时间,众人哄笑。   咖啡机前,简兮一口热咖啡差点喷出去。   她敢对天发誓,易哲慎绝对没有不行!绝对!   “Elise,你和他一起出过差,你最有发言权了!”同事意犹未尽地拉住简兮,要她爆点内幕消息。   ..   ☆、036章:说他坏话   ||简兮耍了点狡猾,只讳莫如深地暗示:“你们的想象力太狭隘了。母蚊子没有,可公蚊子有啊!比如谢昭每天和他同进同出形影不离,别看谢昭平时不声不响,身材其实挺有料的……”   八卦这种东西,不分国籍,老少咸宜,且群众的悟性一点就透。   顷刻间众人恍然大悟,开始兴致勃勃讨论起易哲慎和谢昭谁攻谁受的问题。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简兮端着咖啡杯回办公室,在易哲慎那里受的气总算稍稍解恨了点。   同一时刻,45层。   办公桌后,易哲慎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男人摸了摸鼻子,俊眉略微皱起,望向落地窗外:有人在说他坏话吗?   *   忙到周五。   简兮下班后赶去医院,把继母那边的事打点好,又匆匆回家。   7点,汶嘉从学校放月假回来,姐妹俩一起吃晚饭。   桌上,汶嘉问:“妈怎么不在?”   “她身体不舒服,要住院做个小手术。”妹妹正在高三关键期,简兮不想因家里的事影响她学习。   汶嘉哦了声,这才期期艾艾提醒:“姐,你答应过我,出差回来给我买手机的。”   “妈做手术马上要花一笔钱,过两天又要还房贷。手机等发了年终奖,我再给你买可以吗?”简兮耐心跟妹妹商量。   汶嘉到底还是孩子心性,脸上瞬间露出失落,闷闷不乐地扒了口饭,再没吭声了。   简兮心里不忍,想了想,终究还是改口:“算了,月底发了工资,我就给你买。”   汶嘉精神立马就振奋起来,这才兴高采烈说起在学校的见闻。   简兮心里面压着事,又不想在妹妹面前表露出来,只勉强提起兴致微笑倾听。   *   粱令楷也有一个靠谱的地方。   比如,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有他打过招呼,医院很快安排好秦舜英手术时间。紧接着就是各项术前检查,家属谈话……简兮变得愈发忙碌,整日奔波在医院、公司、家,三点一线之间。   周末,宋阿姨来医院看望秦舜英。一同来的,还有姜锐。   姑侄俩拎着鲜花、果篮进门。姜锐很礼貌地问候秦舜英:“阿姨好。”   宋阿姨笑着介绍:“这就是我那侄儿。”末了,把姜锐和简兮的事说了。   秦舜英顿时精神一振,忙吩咐简兮给客人倒水削水果。俨然丈母娘看女婿的心情,把姜锐的相貌谈吐仔细一打量,心里十分满意。   这种场合,简兮有点别扭,仍大大方方和姜锐互相问候了几句。   秦舜英和宋阿姨交头接耳一阵,觉得这事似乎有戏,找借口打发他俩去外面单独聊聊。   - - - 题外话 - - -易先生的内心OS:知道你妈妈生病需要用钱,好心给你升职加薪,结果你造谣我是基佬?   ..   ☆、037章:不愿低就,也不敢高攀   ||从住院部出来,外面天气有些冷。   简兮因为上次姜锐送她的事有些过意不去,说找个时间一定要请他吃饭。   姜锐很体贴,寒暄几句后,问她:“现在看病花销大,你钱够不够用?如果经济上有难处,记得告诉我,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衬着。”   简兮感激:“谢谢,现在暂时没有。”   对婚姻的态度,她一直很明确:不愿低就,也不敢高攀。   姜锐与她条件还算匹配。凭女性的直觉,这个男人对她的意思,她也十分清楚。   但她现在法律上的丈夫,还挂着易哲慎这个名字。   婚姻关系没处理好,就顶着未婚的身份跟人家发展,简兮于心不安,总觉得欠了姜锐什么似的。   她想,还是得先把事情说清楚才行:“对不起,姜先生,有些事我觉得很有必要跟你坦诚一下。”   姜锐点头:“但说无妨。”   “上个月,因为一个误会,我结婚了。又因为一个误会,很快又离婚了。现在他那边时间安排不出来,所以离婚手续还没办。我妈这里我也一直瞒着,她不知道这个情况,所以催着我到处相亲。”   姜锐明显吃惊:“所以上次见面,你半途离席,为的就是这个?”   这个社会对女性依旧存在歧视。假如摆在面前有两个女人:一个离过婚,但身家清白,循规蹈矩;另一个待字闺中,却私生活混乱,和若干男人暧昧不清。   如果要在这两人中选一个做妻子,骨子里的传统观念作祟,大多数男人仍会选择后者。   原因无怪乎只有一个:前者是离异妇女,后者是未婚女青年。   离异,和未婚,就是本质上的区别。   “我的情况就是这样。所以,咱们以后当个普通朋友也行。”把事情交待出来,简兮心里轻松多了。她直觉上认为姜锐会介意,做好了大家好见好散的准备。   却没想,姜锐听完正色道:“谢谢你告诉我实话,其实我也隐瞒了你一些事。”他停了停,平静交待:“我之前也有过一段感情。我和她在一起四年,说句不好听的,除了一张结婚证,基本也和夫妻过日子差不多了。”   简兮哪料到这个,一时惊讶得没吭声。   姜锐近前两步,看着她,眼睛里蕴起一丝笑意:“大家现在都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很公平对不对?所以,不如我们都给对方一个机会,试着了解彼此一下?”   *   宋阿姨和姜锐告辞离开后,秦舜英问简兮:“这一个我觉着人品、条件都挺好,你自己的意思呢?”   简兮语滞,不知该怎么回答。   姜锐友好、豁达、健谈,的确是现阶段最适合交往的对象。   简兮并不抗拒这个男人,对他说不上很喜欢,却也不讨厌。   可男女关系里,恐怕这才是最糟糕的情况。就像一杯凉掉的白开水,淡而无味,却足以解渴。   知女莫若母,秦舜英看出她的心思,摇头叹了口气。   - - - 题外话 - - -谢谢Lly_jn2008送的月票~   ..   ☆、038章:你胳膊上长的是手,不是鱼鳍   ||晚上10点。   简兮在家洗完澡出来,拿起充好电的手机。   收到姜锐发来的微信,一小时前发来的,祝她晚安。   简兮斟酌着措辞,回复了条晚安过去。   手指停留在联系人里易哲慎的号码上,她掂量几秒,发了条短信:“明天周一,民政局上班了,你有时间吗?”   那边没反应。   她等了十多分钟,按捺不住,再发了一遍。   这回终于回复了,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没空。   一瞬间,简兮就是再好的脾气也没了。怒火上心,手指飞快敲了一行字:既然没时间,就不要随便答应人!   当然,那人现在还是她顶头大老板,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真把这句牢骚发过去。   忍了又忍,到底很怂地把打好的字逐一删除。   把手机往枕头下胡乱一塞,简兮拼命忍着气,直挺挺倒在床上,索性将眼睛一闭,睡觉!   *   秦舜英手术的日期渐趋逼近,简兮每天工作、医院两头兼顾,忙得经常做梦都梦见自己在手术室外焦灼徘徊。   这天早上例会后,Monica将她单独留下:“晚上有个应酬,客户是香港人,不会说普通话。语言不通就不好办事,你陪易先生和梁先生一起去。”   简兮第一反应就是婉拒:“对不起,我妈妈后天要动手术,我实在没时间。”   Monica挑眉:“整个公关部只有你会说粤语,而且这个客户很重要,只牺牲你一晚上的时间,OK?”   有了三亚那次教训,简兮十万个不愿意再和那人一起应酬:“可我粤语真的不算精通……”   Monica笑起来:“别谦虚,上回应付那位华裔加拿大客户,我可是看到你的粤语天赋了的。”说完又严肃地批评她:“易先生刚给你升了职,你总得好好表现一次。”   *   晚上的饭局设在桂林公馆。   古色古香,装潢雅致的包房内。在座无一不是各种“总”,几句寒暄之后,陆续开始推杯换盏攀交情。   这种场合,简兮这种虾兵蟹将,除了充当翻译,还要给易哲慎挡酒。   粱令楷今晚做足了怜香惜玉的功夫,但凡她的酒,一律拿过来他喝。其余时候,又是剔鱼刺,又是倒饮料,嘘寒问暖,十八般武艺上了齐全。   简兮习惯当透明,哪料到自己会成为主角,几乎如坐针毡。   这边服务生上了菜。   鲍汁花胶配野米饭做得很地道,简兮整晚忙着当传话筒,这才有机会吃几口东西。   “小兮,你太瘦了,要多吃点主食。”粱令楷旁若无人地表达关心,一双桃花眼不停对她放电。   简兮瞬间被他肉麻得呛住,狼狈地咳起嗽。   手指还没摸到纸巾,粱令楷已体贴地将纸巾递上,“别急,我来给你擦。”   简兮哪能让他擦,慌忙往后缩,粱令楷却不让。   众目睽睽,易哲慎已经忍无可忍,目光淡淡扫她一眼:“简小姐,你就不能自己擦么?你胳膊上长的是手,不是鱼鳍。”   简兮:“……”   粱令楷:“……”   其余人:“……”   ..   ☆、039章:我们家小兮是不是得罪你了?   ||饭局结束。   粱令楷暗中拉住易哲慎,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来:“Carson,你跟我说句实话,我们家小兮是不是得罪你了?”   易哲慎微沉下眉,“你想说什么?”   粱令楷疑道:“你不觉得你最近一直在针对她?”   “我有针对她?”易哲慎并不觉得。   “没有吗?昨天公司会议,还有上前天你批她的企划案做得差劲……”粱令楷洋洋洒洒列举了几件事,摇摇头:“真的,你再这样,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对我们家小兮有什么想法。”   “我会看上她?”易哲慎薄唇勾起,语气冷淡:“放心好了,下辈子都不可能。”   几步之后,简兮没好气垂下眼皮,默默在心里腹诽:说得好像我就能看上你似的……   嘴巴毒,心又坏,说话不算话,老喜欢折腾人;你除了有钱,和长了张妖孽一样的脸,在我眼里还不如公司楼下的保安小哥有人情味好么?   *   去停车坪取车时,粱令楷的手机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粱令楷顿感不妙。果然,那边娇嗲的女声:“亲爱的,猜我在哪儿?”   “蓉蓉,你在哪儿呢?”粱令楷维持着风度。   看来今晚策划好送简兮回家,顺便把一垒攻上的计划要泡汤了。   “我来沪城了,在机场,天气好冷,你快来接我嘛!”   最难消受美人恩。   粱令楷到底没有大晚上把女士丢在机场不管的习惯,挂断电话,想了想,走过去问简兮:“小兮,我记得你会开车的吧?”   简兮讶异,但还是老实地点头。   她去年才拿的驾照,车技虽然一般,好歹也能开上路。   粱令楷把车钥匙递到她手里:“今晚你老板没带司机,又喝了酒。我这边有点事去机场一趟,你替我把他送回他家。没问题吧?”   当然有问题了!   她又不是易哲慎的司机,凭什么要送他回家!   简兮内心一百个不愿意,下意识飞快瞥了眼旁边易哲慎。   那人也正看着她,一脸波澜不惊。   知道这个男人的奚落随时会凉飕飕砸过来,简兮只好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当然……没问题……”   粱令楷天真地信了,不忘回头警告地瞪向易哲慎:“小兮开车送你回去,你以后可别再欺负她了啊。”   **************************   粱令楷离开后,简兮硬着头皮绕到车子另一边。   拉开后座车门,摆足毕恭毕敬的姿态:“易先生,您请上车。”   易哲慎眉毛挑起,淡薄地丢给她一记告诫:“不用特别为我开关车门,我长了手的,谢谢。”   简兮:“……”   ..   ☆、040章:怎么看都有点居心不良   ||易哲慎的车和他的人一样,干净、简洁。   没有乱七八糟的摆饰,氤氲着一股皮革特有的味道。   只怪这车太好,简兮稍微一踩油门,车子瞬间飞出去老远,吓得她赶紧把车减速。   接下来一段时间,简兮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开车,一面小心从后视镜留意后座的动静。   那人自是巍然不动地靠在后座,窗外城市流转的灯火在他脸上一掠而过。照着他英俊的侧脸,在他眼睫染上一层绚烂的金黄。   那抹金黄亦虚化了他的眼神,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从上车起,两人都不约而同保持静默。   太安静了。   气氛一旦安静过于,某些乱七八糟的记忆也跟着争先恐后冒出来。   简兮摇摇头,命令自己专心开车。   *   易哲慎住的公寓是一个邻江别墅小区。   简兮按着导航,总算在一小时后顺利抵达。   在楼下车库泊好车。易哲慎开门,下车,关门,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姿态优雅而漂亮。   简兮双手递上车钥匙,请示:“没事的话,我要回家了。”   男人恍若未闻。   简兮以为他没听见,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听到了。”男人嗓音平淡。   说话间,目光不经意落在她脸上,却再没移开。   简兮愣住。   易哲慎径直走过来,一步,两步,三步……转眼间,离她的距离已在咫尺。   简兮吓坏了。心想:这人今晚喝了酒,难道又要兽.性大发?   男人的手已经悠悠抬起,几乎落到她左边侧脸。手掌散发的体温,仿佛能烫到她脸颊皮肤——   简兮再也支撑不住,踉跄后退了两步。   易哲慎扬在半空的手顿时僵住。   “你跑什么?”他恢复了一贯的倨傲口吻,稍微停顿一下,淡淡道:“你头发上有个虫子。”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简兮悄悄松了口气,纳闷地问:“什么虫子?”   易哲慎面无表情:“已经被我拿掉了。”   “我能看看吗?”简兮有点不信。现在是冬天,哪儿来的虫子?   结果男人板起脸,直接将手背到身后,不给她看。话锋也紧接着一转:“会煮解酒茶么?”   她下意识点头,又赶紧摇头:“……不会!”   “不会就学。家政今天请假了,进来给我煮茶,煮好了再走。”他端起大老板架子,理所当然地命令。   一个单身男人,大晚上要一个女人,进他公寓给他煮茶——   怎么看都有点居心不.良。   霎时间,简兮头脑一热,才刚松懈的神经顷刻间再度揪紧。   “不是要办手续么?”易哲慎气定神闲瞥着面前女人的紧张局促,又摆出那副让她恨得牙痒痒的语气:“因为这个,周五的视讯会议我推掉了。买卖不成仁义在,现在我的家政工请假了,要你帮忙煮杯茶,不过份吧?”   幸福来得太突然,易哲慎竟然同意去办手续了?!   ..   ☆、041章:女主人   ||简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一秒,眼里满满都是感激涕零的笑:“……当然,当然不过份。”   *   易哲慎公寓的整洁程度几乎令人发指,装修风格也跟他纽约的房间差不多。   厨房是开放式,一应灶具还是全新的。   简兮在厨房捣鼓茶具时,他则闲适地靠在沙发上处理工作邮件。   不多时,他像是想起什么,合上手提电脑,随手拿起西服外套,走过来:“我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咦,怎么感觉像是丈夫出门前交待妻子一样?   简兮楞了一下,忙问:“很快是多久?我朋友等下要来接我了。”   早在粱令楷要她送易哲慎时,她已做好两手准备,发短信让姜锐过来接她。   易哲慎只淡漠丢下一句:“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许乱跑。”   命令式的。   简兮仍不死心,“可是我朋友马上就要到了……”   回答她的是男人头也不回关门离去的声音。   哎,聋了么!   5分钟后,门口传来动静。   简兮只当是那人回来了,心里还想:这么快?   结果等抬头看清来人,不由得一怔。   郁明子站在客厅中央,眉心微蹙,疑惑地看着她。   一瞬间,简兮有种被原配捉奸的小三一样的尴尬。下意识想解释自己会大晚上会出现在易哲慎家的原因,但又琢磨,这种情况,似乎怎么解释都有欲盖弥彰越描越黑的嫌疑。   最后干脆扬了个坦荡荡的微笑:“你好。”   郁明子:“你好。”   简兮擦去手上的水迹,耸耸肩:“……今天你姐夫应酬喝了酒,梁副总让我开车送他回来。他现在出去买东西了……”   郁明子不动声:“家政阿姨请假了,我才过来看看。你喝水么?不好意思,现在只有纯净水。”   俨然女主人姿态。   简兮不是傻子,只说:“时间不早,我要回去了。”   郁明子客气十足:“好的,谢谢你送我姐夫回来。再见。”   “再见。”简兮拿了自己的包,告辞。   从别墅出来,她轻轻吁了口气,包里手机也适时响起。   姜锐打来的。   *   易哲慎出门去小区门口酒店打包了一份宵夜。   今晚饭局上,某人一直忙着当他和客户之间的传话筒,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他琢磨她的口味,点了一份清淡的海鲜粥和几样甜点。   回来的路上,他又接了个电话。   纽约那边打来的。   他站在路边皱眉听完对方汇报的内容,淡声交待几句。转过身,就看到前方停着一辆黑色广本。   很眼熟,应该是上次机场看到的那辆。   - - - 题外话 - - -易先生的内心小宇宙: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却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   ☆、042章:一抹淡淡的珊瑚红,属于女人的口红印   ||城市霓虹灯亮得刺眼。   易哲慎看着那女人侧身坐进副驾副驾。不同于在他面前的小心翼翼,她与开车的男人毫无拘束地有说有笑。车内,男人还贴心地替她系上安全带……   “易先生,您在听吗?”电话那头的人在问。   与之同时,广本尾灯亮起,朝这边驶过来。   易哲慎低下头,转身,平静开口:“Sorry,刚刚信号不好。”   身后,广本扬长而去,车里的女人从始自终都没有发现他。   易哲慎结束完通话,看了眼手中袋子里还冒着热气的宵夜,薄唇扬起嘲讽的弧度。   啪的一声,他直接将袋子丢进旁边垃圾桶。   *   进到小区,易哲慎在楼下抽了一支烟,才漫不经意输入密码,开门。   Chris早就闻到他的气味,等门一开,立刻撒欢似的跑了出来,使劲冲他摇尾巴。   他俯身,伸手摸摸Chris的脑袋。   “姐夫。”郁明子走过来。   “明子,你怎么进来的?”他诧异抬眉。   “昨天你不在,徐阿姨家里临时有事,担心Chris没人照顾,就把它送到我那儿,大门密码是她告诉我的。”   “谢谢,Chris没给你添麻烦吧?”   郁明子低眸笑了笑,“没有,它很乖的。”   易哲慎看了下手表:“时间不早,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让谢昭过来送你。”   “姐夫……刚才我来的时候,碰到那位简小姐了。”郁明子眼眸定定望向他,欲言又止。   男人站在水晶灯光下,略略“嗯”了声。   郁明子等了片刻,见他并不准备解释什么。凉凉撇了撇唇角,苦苦一笑:“我姐姐,当初死得那么惨……如今不过才五年,五年而已——”   易哲慎眼神微变,薄唇抿紧。   郁明子没有给他开口回答这个问题的机会。转身拿起自己的东西,临走前不忘懂事地道歉:“对不起,今晚是我唐突了。姐夫,以后我不会再擅自过问你的私人感情。”   她说完,黯然低下头,转身离去。   关门声响起,偌大的房子重新恢复安静。   易哲慎在原地静默片刻,独自上楼。   二楼卧室。   他换下身上衬衫,蓦然发现后肩处的异样。   一抹淡淡的珊瑚红,属于女人的口红印。   应该是今晚饭局结束,他微醺地站起身,简兮仓促扶他那一把时蹭上的。   心情忽然十分烦躁。   易哲慎又点了一支烟,在昏暗里深深吸了口。   心里很清楚,自己最近这种状态很异常。他想,一定是因为这些年的生活太枯燥了。   做为易家的继承人,今天要做什么,明天要做什么,需要和谁保持合作关系,不能和谁撕破脸……这些条条框框的规则随时限定他的生活圈子。   同时,他很忙,可以忙到对那方面没有需求。   偏偏今晚,楼下那一刻,月光轻纱般落在她脸上,仿佛妖精一样魅惑。   他竟鬼使神差地不想她离去。   ..   ☆、043章:离婚   ||易哲慎对自己这种微妙的心理转变感到奇怪。原本在他眼里缺点十足,甚至一度反感的一个女人,怎么就莫名变得顺眼起来?   难道是因为身体发生过亲密关系,因而产生出某种催化作用?   他将打火机扔回桌上,不由嘲笑,自己竟然也跟那些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一样,变得俗不可耐。   这个婚,看来确实要尽快离了才好。   *   两天后,秦舜英手术。   简兮提前请了假,姜锐也特地请假过来陪她。   历经数小时的煎熬等待,手术很顺利。   主刀医生说幸好癌细胞没有出现大面积转移,恢复情况乐观点,三五年内应该不会有问题。   简兮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终于落地。   周五那天,把秦舜英这边安顿好,简兮回家拿了户口本、结婚证一系列手续。   人逢喜事精神爽,连气色也比平时好。   她对着镜子简单涂了点润唇膏,就开心又得意地出了门。   *   下午4点,民政局外。   简兮手机里的保卫萝卜都已经玩了第N圈,易哲慎的那辆黑色幻影终于缓缓停在路边。   男人从后座下来,谢昭跟在他身后。   他看上去心情还不算太坏,依旧西服笔挺,眉宇俊挺。   两人对视。   简兮不忘提醒:“你带一寸免冠照了吧?办手续要用。”   “带了。”男人的眼神凉凉刮了她一眼,口吻波澜不惊。   她这才松了口气。   万事俱备,现在只欠东风。   这个点婚姻登记处人还不算很多,无论是结婚还是离婚,都是成双成对,没有是单个来的。   值班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   轮到他们时,女人仔细查看了他们的离婚协议书,问:“你们都没有债务和经济纠纷吧?”   两人都摇头。   女人颔首:“请出示你们的结婚证。”   那边谢昭把易哲慎的那一份递了过来,简兮埋头拿自己的——   糟糕。   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挎包,不知什么时候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包里的结婚证、钱包、粉盒、钢笔、便笺本……甚至昨天买的半盒巧克力都不翼而飞!   简兮瞬间就慌了,把包里每个口袋都飞快翻了一遍。   结果仍是一样,没有。   这什么小偷,偷钱包还好,偷结婚证去有什么用啊……   简兮快哭了,苦着脸问:“我结婚证被偷了……现在我们双方都在场,离婚协议书也有,可以视为特殊情况办离婚吗?”   那女人不耐烦地抬起眼皮,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不行,必须要结婚证。没结婚证就去单位开证明,过来补办了结婚证,才能办离婚。”   为了离个婚,还得再来领一次结婚证?!   一瞬间,简兮想死……   - - - 题外话 - - -今日二更完毕。   ..   ☆、044章:一百块都不借给她? || 从民政局出来,简兮郁闷得伤神。   要补办结婚证得开证明。可街道办的王阿姨是秦舜英的牌友,她若真去开补办证明,以王阿姨的大嘴巴,不出半小时,事情就会捅到秦舜英那儿去。   “……怎么办?”简兮知道,以易哲慎的关系网,搞定这件事应该不是问题。   易哲慎看她一眼,口气很冷:“怎么办?这种小事都能被你搞砸,你自己看着办。”   简兮低下头,不说话了。   钱包被偷,她别说回去开证明,连坐地铁回家的钱都没有。   姜锐前两天为秦舜英手术的事到处奔走,不能再麻烦人家了;柴凌现在也在上班……   这辈子她从来没这么穷过。   “那个……我钱包丢了,你可不可以借我一百块?”她憋了口气,涨红着脸问。   男人背对着她,不搭理。   简兮:“……”不会是那晚的事给他和郁明子之间造成什么误会了吧?以致于一百块都不借给她?   简兮放弃,拿出手机,还是决定求助姜锐。   易哲慎却像是忽然想通,手指从上衣口袋里取出皮夹,抽了一张卡,言简意赅:“密码6个0。”   简兮一怔,有些受宠若惊:“我只要一百块就可以了……”   他显然存心让她尴尬,淡淡道:“只有这个,爱要不要。不然你也可以走路回家。”   她撇撇唇角,到底还是很没骨气地接了。   *   易哲慎很快上了他的座驾离去。   简兮先打电话把丢失的几张银行卡挂失,不死心地去了铁站失物招领处,指望那小偷能良心发现,拿了钱就好,把没用的结婚证还回去。   结果一无所获。   站在人来人往的地铁站,简兮沮丧得一筹莫展。   估计她的结婚证,现在不知道被扔进这个城市哪个垃圾桶里了。   沮丧归沮丧,医院那边继母还需要她回去照顾,终究拿着易哲慎给的那张卡,去ATM机上取了100块。   取好钱,忍不住好奇,查了下余额。   数秒后,界面上一串壮观的0吓得她一阵手抖,赶紧把卡退了出来。   *   5点半,简兮回到医院。   路过医院门口水果摊,又买了几斤秦舜英喜欢吃的水果。   去住院大楼的路上,她还在琢磨怎么补办结婚证这件事。一路心事重重,冷不防手里的塑料袋忽然噌了一声裂开,几个橙子滚到地上。   简兮暗道倒霉,赶紧去捡。   其中一个橙子在的路面上一直往前滚,最后停在一双红色的菲拉格慕尖头高跟鞋前。   简兮弓着腰伸手去捡,冷不丁察觉不对劲。   她仰起脸,顺着对方Celine黑色大衣的衣摆往上望去,就对上王晏如冰冷的视线。 ..   ☆、045章:王女士,你好   ||王晏如刚过了45岁生日,一张保养得宜的脸并没多少年龄感。   精致的妆容,修眉、红唇,再加上那份骨子里的女王气场,她只需静静站在这里,就足以不怒自威,气势压人。   简兮想,那一刻自己大约愣了很久。   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此时只觉面前这个十月怀胎生下她的女人,面孔陌生又模糊。   她异常平静地把那个橙子捡起来,装好,才站起身。   母女两人相对而立。   王晏如脸上没多少表情:“怎么,连人都不会叫了?”   “王女士,你好。”简兮挺直背脊,竭力不让自己在母亲面前怯场。   王晏如挑高眉:“听说你继母生病了,我回大陆来看看。”   简兮:“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和我妈都不希望再看见你,请你回去吧。”   王晏如轻蔑冷笑,这才切入主题:“你结婚了,纽约易家?你和这家人的缘分,还真是不浅。”   简兮只答:“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好,不劳您操心。”   旁边,跟随王晏如多年的贴身助理霍惠芬上前,塞给简兮一张卡:“囡囡,你继母生病,现在肯定需要花钱,这是你妈妈的一点心意。母女没有隔夜仇,别再犟了,你听话。”   简兮心里发笑:今天是什么日子,又来一个人给她银行卡?   “钱的问题我自己能解决。我的想法和几年前一样,就算穷到上街讨饭,也不会要她的钱。”   “你给我闭嘴!”王晏如提高音量,一直强忍的火气终于窜上来:“这是你对母亲该有的态度吗?”   “谢谢你还记得你是我母亲。但你没资格管我的事情,你不配。”   “你说什么?”王晏如神色一变。   简兮毫不退怯:“我说,我做不到让一个六亲不认,为了名利抛夫弃女的女人,来对我的生活指手划脚。我爸爸是被你活活气死的,你这个杀人凶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啪的一声脆响。   简兮半边脸瞬间没了知觉。   “我今天来不是跟你吵架的!”王晏如气得胸口起伏,脸上神情不复高贵从容,露出罕有的狼狈,“提醒你一句,别凭着自以为是的骨气做些幼稚又可笑的事。否则,你迟早会有摔得头破血流的一天!”   丢下这句后,她直接拂袖而去。   *   周一早上,6点30,生物钟自动唤醒简兮。   兵荒马乱的一天开始了。   起床,镜子前,她看着自己左脸未消的巴掌印,心情有些糟糕。   从小到大,她擅长粉饰太平,从不轻易让旁人察觉她藏起来的伤口。那天王晏如离开后,却当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在住院部楼下伤伤心心哭了一场。   ..   ☆、046章:你今天早上开会时在看谁?   ||简兮不是记仇的人,对亲生母亲王晏如的恨,却从未消弭。   王晏如是谁?   二十多年前,她是大学讲师简崎生的妻子,简兮的妈妈。   如今,她事业有成,彻底改头换面,抹去过去一切痕迹。出入前呼后拥,说一口伦敦口音的流利英语,身边仰慕者无数。   大多数人都会按照她的身份,毕恭毕敬称呼她一声Lady.Wang。   王晏如35岁那年被检查出不孕症,治疗无果后,终于想起被她遗忘在内地十多年的女儿,遂亲自来沪跟前夫简崎生谈判,要回女儿的抚养权。   简崎生是个儒雅温和的男人,却在这件事上不留余地地拒绝。   王晏如气急败坏,当场使出砸钱这一招,并狠狠羞辱一通前夫。   简崎生那时肝癌已经病入膏肓,如何受得了这个刺激。病情很快恶化,没两天就去世了。   ……   耳边忽然传来女人尖声咒骂,简兮登时从回忆中惊醒。   原来是楼下那对夫妻又在吵架了。   战况相当激烈,伴随着摔东西的声音,女人嚎啕大哭,男人破口大骂,污言秽语隔着一层楼都听得十分清楚。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何必呢?   简兮摇摇头,强打起精神,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化了个妆。   平时她淡妆了事,今天不得不粉底、遮瑕膏层层掩饰脸上未消的巴掌印,唯恐去公司被同事看出来。   上午10点,公司例会。   简兮第一次以部门高级经理身份参加。   会议室长桌两侧,集团高层位序分明。简兮这种职务,只够坐最后排。   会议过半,有十分钟休息时间。   旁座同事凑过来问:“你今天脸怎么了?”   “是吗?可能皮肤过敏了。”简兮笑得若无其事。   *   粱令楷今天发现易哲慎很不对劲。   一场会议,视线往某个方向看的频率好像高了点。   天堃是外企,女职员不少,尤其是漂亮的女职员。   粱令楷眼里的易哲慎,从小到大就是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他要星星,身边的人不敢给他摘月亮。能入得了他的眼的东西很少,更不说女色这一块。   粱令楷纳闷了,疑惑了。终于在下午一场商务谈判后,拉住易哲慎问:“今天早上开会时你在看谁?啧啧,不容易啊,铁树开花,千年等一回!”   “你想说什么?”易哲慎眉头微皱。   粱令楷笑得不怀好意:“别不好意思,男欢女爱这种事很正常。看上谁就告诉我,我亲自给你牵红线还不好?”   “你想多了。”易哲慎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   粱令楷不信,一本正经看着他:“你这样是不行的,成年男人每周至少得有两次以上的性.生活。要是憋坏了,可是会影响生育的。”   - - - 题外话 - - -某人脸上挂了彩,易先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据说明天的更新有吻!o_O   ..   ☆、047章:她最会膈应人了,尤其是得罪过她的人!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易哲慎忍无可忍,直接走人。   粱令楷盯着他的背影,一脸苦大仇深:“哎!你倒是先吐个象牙给我看看?”   *   易哲慎回去办公室,忽然间心烦意乱。   窗外天色阴霾,隐隐有下雨的迹象。他立在落地窗前,指间那截香烟已经燃了大半截,却一口没抽。   其实,今天粱令楷或多或少说中了他的心思。   这段时间,他已经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那个女人身上。   这很不正常。   可他毕竟还不算爱她,对她的好奇与吸引力,也不足以让他不顾原则去挽留这段本来就纯属意外的婚姻。   所以,离婚的事不能再拖泥带水。   翻出简兮的号码,易哲慎打算问她结婚证补办好没。   拨号键还没摁下,忽然一通来电进来。   堂妹易靖雯在那边说:“堂哥,我来中国旅游了,和时媛一起的。我们要在沪城停留两天,上次纽约和堂嫂闹了些不愉快,想请你们吃顿饭当赔罪,不会打扰你们吧?”   易靖雯从小到大都有些怕这个堂兄,语气格外小心翼翼。   易哲慎略作停顿,目光看向窗外,说:“当然没问题。”   易靖雯这才松了口气,语气也变得俏皮起来:“那就好。今晚淮海路星公馆,时媛定的位置,你和堂嫂一定要一起来哦!”   挂断电话,易哲慎烦闷地皱了眉。   在纽约时,简兮有几次说漏嘴,险些露馅。   老太太那边好像也有些怀疑他们的夫妻关系,不动声色试探过几次,都被他掩饰过去了。   家族里,易靖雯最会讨老太太欢心,她和朱时媛一向关系好。   这个时候她俩来沪城,如果怀有目的,察觉出什么,传到老太太那里,那么他刚向纽约总部提交的石墨烯项目会很麻烦。   *   简兮在下班前接到易哲慎的电话。   朱时媛和易靖雯的为人简兮已经领教过,简兮本来是不想去吃这顿鸿门宴的。   可转念一想,在纽约时,朱时媛和易靖雯推她下湖的一箭之仇还没报啊!   加上她这两天心情特别不好,心情不好就格外想找人撒气。   要她演戏还不简单?   朱时媛苦恋易哲慎多年,要在朱时媛面前演和易哲慎夫妻恩爱的戏码,朱时媛还不被膈应死?   她最会膈应人了,尤其是得罪过她的人!   下班后,谢昭开车接的她,先是去一处大名鼎鼎的造型沙龙做了头发,又换了提前准备好的衣服、首饰。   虽然是演戏,易太太的派头也不能丢。   7点30,车子抵达吃饭的地方。   简兮下车时,易哲慎出来接的她。   纽约一行,两人已形成高度一致的默契。   他替她拉开车门,肢体动作间尽是细心体贴,几分真几分假,教人难辩。而她熟捻挽上他臂弯,唇边挂上属于易太太的幸福笑容。   ..   ☆、048章:她今天就不要脸给她们看   ||服务生替他们推开包间门,里面朱时媛和易靖雯已经到了。   从进门起,朱时媛的目光就没从易哲慎身上离开过。易靖雯推了她两下,她才回过神。   简兮心里暗爽。   客套寒暄后,大家落座。   点菜时,易哲慎出去接了个工作电话,剩下包间里三个女人。   正主不在了,朱时媛没耐性伪装客气,偏头跟易靖雯低声聊天。   简兮会一点简单的唇语,知道朱时媛在跟易靖雯说她不要脸。   说她不要脸是吧?那她今天就不要脸给她们看!   等易哲慎回来,包厢里法国大厨现场制作的菜肴也好了,一道道西式餐点被服务生趁热端了过来。   易靖雯看到餐盘里有澳洲龙虾,立马尖声说:“我堂哥从小就不吃虾的!堂嫂,你点菜时连他的喜好都没弄清楚?”   “我当然知道他不喜欢吃虾。可现在他随了我的口味,已经没有这些忌讳了。”简兮面不改色,微笑问身旁的男人:“老公,对吧?”   易哲慎看她一眼,配合地“嗯”了声。   对面,易靖雯看得目瞪口呆,朱时媛脸色更加难看,埋头喝起闷酒。   简兮心里鼓打得更欢。为了效果更逼真,甚至戴上一次性手套,亲自剥了一只虾递到易哲慎唇边。   男人眉目低敛,又凉凉看她一眼,到底张口吃下。   “老公,好吃吗?好吃你就多吃点。”她笑得眉眼弯弯。   “还行。”易哲慎眼神深邃,语气波澜不惊。这个得寸进尺的女人果然是不能给她好颜色的,给她点颜色她就要开染坊。   这边简兮心里冷哼:任你平时端着大老板架子使唤我,现在不也得迫于形势,乖乖听话?   *   一顿饭吃得总算相安无事。   一行四人从餐厅大门出来,朱时媛喝醉了,步履蹒跚地走过来:“Carson,借一步说话,只占用你五分钟时间,不介意吧?”   简兮听到易哲慎淡沉的声音:“可以。”   这两人一前一后往旁边去了。   剩下简兮和易靖雯在这边面面相觑。   易靖雯当然是给不了简兮什么好脸色的,嘴里冷哼:“真虚伪!”   简兮今晚大仇得报,心情愉悦地拿手机刷微博玩,懒得跟她计较。   那边易哲慎和朱时媛的对话,似乎很不愉快。朱时媛眼圈泛红,一双泪眼望着面前高大俊挺的男人,忽然拔高了声音:“长相、家世、学历,她哪一点比得上我?易哲慎!从来没人敢这样对我的!你凭什么!我恨你!你妈妈当年开车载着你冲进海里时怎么就没把你一起淹死!”   “时媛,你喝醉了。”易靖雯赶紧过去打圆场。   朱时媛倔强挣脱,口不择言:“我才没醉!纽约华人圈子谁不知道他易哲慎命硬,和他亲近的人都会被他克死?先是他父母,还有郁凌子那个聋子,当年可是被轮——”   ..   ☆、049章:这人都不打算跟她解释一下刚才那个吻吗?   ||易靖雯吓得脸都白了,一把捂住她的嘴,“堂哥,时媛说的是醉话,您别当真。”   死一般的安静。   易哲慎平静站在原地,侧脸在夜色里冷硬如雕塑。   却可看到他衬衫下的胸膛正剧烈起伏,垂于身侧的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跳动,指节握得咯咯直响。   朱时媛已毫无千金小姐的仪态,借着酒劲坐在地上大哭:“靖雯,你信不信?他和这个女人,将来同样不会善终的!这个女人就算不是贪图他的钱,迟早也会被他克死!说不定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会一尸两命!”   简兮:“……”   不就是和易哲慎的婚事黄了,至于这么咒她这个炮灰么?何况她肚子里没有孩子,还怎么一尸两命啊……   下一秒,她的肩膀冷不丁被人伸臂扳过。紧接着,她被人像拎只猫一样拽了过去。   还没等她回神,后脑勺已被男人手掌扣住。顷刻间,他的吻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简兮睁大眼,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舌尖被激烈地吸.吮,她嘴里全是男人炽烈的气味,像毒药一样,霎时间迷乱她整个神智。   脑中一片空白,过了好几秒,她才想起来挣扎。   他却不容许。   身后是这个城市的万家灯火,道路上车水马龙,旁边餐厅门口还有进进出出的路人,声响噪杂,隐约而不清晰。   男人掌心强硬地固定住她,舌尖在她唇中横冲直撞,几乎把她的三魂七魄都吸出来。   除了和温致成在一起那半年,她从没被男人这样亲过。身体顿时颤抖,双腿也不争气地发软,整个人几乎半挂在他身上。   一边,易靖雯瞪大眼睛,朱时媛已经哭成泪人。   “满意了吗,朱小姐?我易哲慎下半生的幸福,不需要你操心。”易哲慎松开怀里女人,侧头淡淡看朱时媛一眼,眼神不屑里带着隐怒,薄唇吐出一个字:“滚!”   *   10分钟后。   简兮埋头坐在易哲慎的车里,心情复杂成一锅粥。   身旁,易哲慎沉默地开车,眉宇在夜色下冰冷而漠然,显然他心情十分不好。   简兮一颗心七上八下。难道,这个人都不打算跟她解释一下刚才那个吻吗?   一路沉默。   直到车子停在秦舜英住的医院门口,她解开安全带,又想起包里还放着他给的银行卡。   赶紧拉开拉链,准备和借的那100块一起还他。   “脸上怎么回事?”易哲慎看也没看她一眼,忽然问。   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确实是在跟她说话。于是低声答:“皮肤过敏。”   她把东西拿出来,默默放在前面储物格上,另一手拉开车门。   “简兮。”他叫住她。   她讶异,偏过头。   昏暗中,他目视前方,还是没看她,声音却有一丝凉意:“今晚的事你不用多想。离婚手续我这边会解决,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   ☆、050章:他从她身边走过,目不斜视,犹如陌生路人   ||夜里10点。   医院病房,秦舜英手术完伤口还没拆线,躺在床上还不能动。简兮照顾继母吃过药,又去楼层开水房打水,给继母擦身。   站在水龙头前,简兮有些走神。   在这个被异性突然热吻的夜晚,回想一小时前的经历,她心跳加快,忍不住耳赤面红。   强吻?胸咚?赶走恶毒女配……   那妥妥就是言情小说里,霸道总裁爱上的玛丽苏情节啊……   偏偏下车前,那个霸道总裁十分冷漠地对她说: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当时她只想:她原本的打算就是年底辞职,等把婚离掉,大家确实没有再联系的必要。更何况,还出了今晚这种尴尬的事……   于是她使劲点头:“好啊!那手续的事就麻烦您了。我回去了,再见。”   “再见。”那人说。   她如释重负,逃也似地下车,往前方灯火通明的医院大门走。   到门卫室前,又忍不住回头。   不远处,路灯的光从树影间斑驳漏下来,那辆黑色幻影仍停在原地。   车里的男人仍靠在驾驶座上,身影动也未动,唯有他指尖那支香烟在昏暗中星火明灭。   他看上去仍如往常那样清贵从容,却又似有种无法言明的落寞。   女人的天性里果然很容易产生同情心。   那一刻,有种复杂的感觉,从简兮心底生出——怜悯。   真是奇怪,她居然,会对一个站在社会阶层顶端,几乎无所不能的男人产生怜悯。   而且易哲慎的身家,根本轮不到她来怜悯啊!   他那样优秀的人,人生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享受过正常的父爱和母爱吧。   *   一连几天,易哲慎都没有在公司出现。   同事间八卦时,有人说:“听说易先生生病了,一直在家休息。”   又是一个周五,简兮去44层行政部递交一份企划案。   偶然看见那人从一间会议室出来,边走边和几位副总交待事情。   多日不见,他依旧西服笔挺,着装得体,除了脸色略有些苍白。不时握拳挡住唇,低声咳嗽。   简兮听见他咳声,忍不住偷偷瞧了一眼。   他一路往这边走过来,视线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钟,就淡淡移开。   紧接着,他从她身边走过,目不斜视,犹如陌生路人。   *   简兮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八卦头条女主角。   起因是那晚餐厅门口,易哲慎强吻她的照片,被路人偶然拍到。传到社交网络,忽然就火了起来。   因为光线原因,照片拍得很模糊,易哲慎只有半张脸,简兮更只剩一个后脑勺。   随后,却有人认出易哲慎的身份。   ..   ☆、051章: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跟我说这番话?   ||财经媒体瞬间变成八卦周刊热炒此事,闹得轰轰烈烈。   一向低调的大老板骤然出了这种桃色绯闻,或多或少影响到公司形象。Monica布下任务。简兮不得不硬着头皮和同事联系各方媒体撤掉报道,进行紧急公关。   “经理,照片上那个女人的背影看起来居然有点像你哎!”小助理过来递文件时,忍不住八卦一句。   “有吗?我不觉得啊……”简兮有点儿做贼心虚。   小助理笑嘻嘻:“好浪漫,好羡慕,被易先生这样吻,换成我我也愿意。”   同事Emily端着咖啡路过,冷哼道:“这女的有什么好羡慕的!个子这么矮,胸看着也不大,估计转过身就是个整容脸!易先生肯定新鲜一阵就会把她甩了!”   简兮:“……”明明Emily昨天还说羡慕她的身材好不好。   桌上手机这时响了。   简兮接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那边疏冷而客气的女声:“简小姐,你好,我是郁明子,那天在姐夫家见过面的。介不介意出来一起喝杯咖啡?”   *   郁明子约的地方不远,就在公司附近一家咖啡厅。   正是中午12点半,CBD人流最密集的时间段。咖啡店窗外,阳光灿烂,天空湛蓝。   难得的好天气。   郁明子今天明显有备而来,直接开门见山:“新闻报道我看到了。简小姐,可能你不知道我姐夫对我姐姐的感情,这么多年来,使尽手段想接近他的女人不少,最后无一不知难而退。”   这种指桑骂槐的语气让人很不舒服。   简兮抿了口咖啡,尽量心平气和解释:“郁小姐,我也希望你清楚一点:我和易先生的婚姻缘于一个误会,现在这个误会已经解除。我们已经在办理离婚手续,我也从没想过要打他什么主意。”   “大家都是受过教育的人,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郁明子脸上笑意渐退,冷冷道:“你之前假怀孕骗我姐夫结婚的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今天来找你,我并没恶意。这张支票上是100万,足够你五年的年薪。我希望你尽快从天堃辞职,离我姐夫远点。”   说话间,她从桌面上推过来一张支票。   这是拿钱砸人了?   偏偏简兮生平最恨的就是这招,只平静问:“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跟我说这番话?易哲慎的女朋友?还是她的小姨子?”   “这和你有关吗?我和姐夫是亲人,而你,不过是个外人。”郁明子维持脸上那数分高傲。   简兮耸耸肩,若无其事地笑:“我这个外人只是比较好奇,小姨子居然有立场插手干涉姐夫的私生活?更何况,你姐姐还没正式嫁给易哲慎就去世了,你连正儿八经的小姨子都不算。就算你和易哲慎真有什么,毕竟也名不正言不顺,对吧?”   - - - 题外话 - - -谢谢135****0200、meimeiyuyu9送的月票,么么   ..   ☆、052章:都不准备给我一个临别吻吗?   ||郁明子脸上神色未变,搁在桌上细白纤长的手指,却渐渐攥紧。   简兮心里了然,有谱了。   没兴趣再跟这个女人针锋相对,她招手叫服务生过来买单。   拿了自己的包,起身离席。   “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自不量力的人,下场都是很可笑的。”郁明子抬眼瞧她背影,眼睛黑漆漆的,泛起幽凉冷意。   简兮已经走了两步,听见这话,忍了忍,脚步到底停住。   “忘了说,咖啡当是我请你的,郁小姐不用说谢谢。就当是我麻烦你下次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来讨论你姐夫私生活这种无聊话题。”她回头,冲郁明子缓缓笑了一下。   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引得咖啡厅其余顾客的注意力。   一道道视线讶异地往郁明子那边看过去。   简兮推开玻璃门,快步离开。   *   简兮没有再和易哲慎有联系。   偶尔在公司照面,全然老板与下属之间刻意保持距离。   他冷淡矜贵,对她一视同仁,工作出错照样训斥;   她也下意识尽量回避他会出现的场合,强迫自己把那晚那个吻从记忆里删除。   生活看似又回到了正轨。   医院那边,秦舜英的伤口拆了线,恢复情况良好。   另一边,简兮和姜锐的相处还算和谐。偶尔下班后见面,吃饭,打打电话互道晚安,节奏就这么保持下去了。   圣诞节那天,两人一起吃法国菜,从餐厅出来,又看了场电影。   电影院内,周围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手里拿着可乐爆米花,气氛热热闹闹,喜喜庆庆。   简兮不禁想象:如果将来她与姜锐结婚,大概也就是这样,过着平凡又简单的生活。   电影散场,姜锐送她回家。   车停在楼下时,姜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看着她:“简兮,我们都处了这么久了,你都不准备给我一个临别吻吗?”   简兮顿时怔住。   男女关系里,没有感觉实在是一件苦恼的事。   每次姜锐来牵她的手,她都很别扭,甚至有点微妙的排斥,更不提搂抱、亲吻这些更亲密的肢体接触。   这使她隐隐有些自责,觉得自己矫情,而且还不厚道。   车厢里诡异地安静了十几秒。   简兮脑子转得飞快,想着该如何委婉又不伤和气地化解掉这个尴尬。姜锐却没再跟她客气,直接从驾驶座伸过手,将她拉到他怀里。   简兮当然明白他要做什么,忽然紧张起来。   他低下头,想吻她。   那一刹那,她脑海里鬼使神差闪现那晚街头,易哲慎微凉的嘴唇——   “对不起。”下一秒,几乎是本能驱使,她抗拒地偏过了脸。   - - - 题外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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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师反映汶嘉这些天上课经常走神,问是不是家里有事影响到这孩子。   简兮吃了一惊,暗想继母病情渐渐好转,汶嘉要的手机也给买了,最近看起来也仍如常,并没特别的变化啊?   她尽量往乐观处想:高考在即,应该是妹妹学习压力大。   思虑再三,决定等这趟出完差回来,抽时间跟汶嘉谈谈心。   ..   ☆、054章:故地重游   ||这次出差是和一家法国公司、一家新加坡公司洽谈三方合作的项目。   队伍里六七位集团男性高管,加上男秘书、男助理,简兮和行政部另一位姓许的女经理简直是万绿丛中一点红。   上午11点,飞机准点降落在三亚凤凰机场。   早晨还在沪城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现在就已身在艳阳高照的南国,气温潮热,俨然仲夏。   故地重游,简兮很不自在。   这个城市的每一处建筑,每一处风景,甚至每一口空气都在提醒她,两个多月前发生在这儿的糊涂事。   幸好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每天结束完工作回到酒店,人已经累得没时间去想东想西。   谁料第四天,就出了状况。   那家新加坡公司在技术层面诸多苛刻要求,与天堃产生分歧,合作遇到瓶颈。   肖副总致电回沪城,报告完这边情况,就安抚士气低迷的下属们:“不用担心,易先生要亲自过来。他一来,事情肯定能圆满解决。”   其余人纷纷松了口气。   简兮心里咯噔一下,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本来这回住的又是上次那家酒店,她已经十分别扭,现在易哲慎竟也要过来……   没等她缓过气,肖副总就点了她的名:“易先生还病着,坐几小时飞机肯定诸多不便,有个女士去接机方便照应点。简小姐,晚上你和邵铮去接机。”   “肖总,对不起,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她胡乱找借口搪塞。   肖副总立刻严肃地批评她:“易先生都在带病工作,你一个员工还有什么借口推诿?”   简兮默默低下头,差点想吐血……   *   易哲慎是下午的航班。   因为航空管制,夜里九点,飞机才迟迟落地。   简兮等了几小时,困得都快睡着了。直到邵铮拍醒她,“出来了出来了!”   她强打起精神,便看到VIP通道上,那人拎着简单的行李往这边走来。   这趟行程仓促,谢昭没跟在他身边。他正低头讲电话,机场灯光下,远远只看到半张脸,似乎比上次见面更要消瘦一些。   他的病竟然还没好啊……简兮心有戚戚。   邵铮上去接了行李,易哲慎则一直在讲电话,对周围的情况视若无睹。   简兮暗中留意他神色,发现他眉头一直是皱着的,显然心情并不好。   易哲慎一连接了好几通电话,直到出了航站楼,总算告一段落。   司机把车开过来,简兮只当自己是透明人,毕恭毕敬替他打开后座车门,随即抢先占副驾位置,避免跟他一起坐后座的尴尬。   男人这才像是注意到她的存在。   两人视线不经意相撞,半秒钟后,各自若无其事地收回。   - - - 题外话 - - -故地重游,又有机会培养JQ啦~   谢谢亿萌Lv送的荷包,zhangzhangyin的月票,gxshiLi送的花,大家破费了   ..   ☆、055章:不要开小差   ||一小时后,车到酒店。   易哲慎召集人马连夜开会。今天来得急,他又一向不喜欢飞机餐,连晚餐也没顾上。   很快,酒店服务员送了餐点过来,他只看了一眼餐盘里油腻的大鱼大肉,就皱眉摆手。   旁边一位副总会意,又给简兮派任务:“去外面买份清淡的宵夜。”   简兮唯恐再被训斥,赶紧低头出去了。   出了酒店,整条街都是各类高端餐厅。她琢磨那人身体情况,点了青橄榄猪骨汤、清拌脆藕、陈皮毛豆几种清淡的家常菜。   酒店行政套房内,会议还在继续。   简兮没敢打扰,把餐点放进微波炉里设定好保温,就准备开溜。   易哲慎这时侧头扫她一眼,吩咐说:“去烧水。”   她只得手脚麻利地烧了水,给在座诸位大人物添上热茶。   肖副总又交待她:“易先生今天没带秘书,你留下来做会议记录,明天翻译成英语,整理好发给纽约总部。”   沙发上已经坐满人,没位置了。   简兮硬着头皮搬了个小凳子过来,临时客串起秘书。   不得不承认,易哲慎在工作时的个人魅力。风尘仆仆赶来,他脸上没有丝毫困顿疲倦。逻辑思维极其严密,言谈简明扼要,条理分明,这赋予他一种工作中男人特有的微妙魅力。   简兮低头坐在旁边,快速记录。   距离这样近,她能清晰闻到身旁男人身上薄荷味须后水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烟味。   这种好闻的气味,总能让她鬼使神差想起那晚,那个吻。   回过神,房间里灯火通明,沙发上其余人都专注地投入在工作中,神情专注而正经。   “不要开小差。”身旁,易哲慎余光扫她一眼,声音公式化的冷淡。   简兮默默垂下眼,为自己前一刻不着边际的联想感到羞耻。   *   酒店距离海滩很近,整晚的梦境里,耳边都是海浪翻滚的声音。   早晨刚过5点,简兮就爬了起来。   先去海边慢跑半小时,回来洗了个热水澡,在6点半前收拾好自己。   7点20,她从餐厅用过早餐回来,遇到肖副总一行。   肖副总告诉她,因为易哲慎生病了,早上的行程临时取消,让她立刻去联系医生过来。   酒店总台反应很快,不到半小时医生就来了。   医生给易哲慎做了详细检查,断定是长时间劳累过度,身体免疫力下降,导致重感冒,引发心肌炎。   医生开了药,又挂了营养心肌的液体。   肖副总唯恐再出疏漏,让简兮和行政部那位姓许的女经理两人轮班守在这里,有情况就通知大家。   许经理老家就在三亚,晚上想回家陪父母,率先挑了早上到下午的时间段。   下午4点,简兮过来换班。   易哲慎挂完水,烧还没退,人仍昏睡着。   她没敢走太远,也不敢离他太近,索性去外间看电视打发时间。   快8点时,里面传来咳声   她赶紧把电视声调小,将卧室门开了一道小缝,查看那人的情况。   ..   ☆、056章:凌子(修) || 床上的男人睡得不甚安稳,呼吸紊乱,时不时翻身。   简兮过去探了下他额头体温,仍是滚烫一片。   估计明天再挂瓶水,就会康复了吧?   一时又想:这人平时高高在上,那么无所不能,那么厉害。原来生病了,也和普通人一样脆弱。   想他平时几乎病态的洁癖,估计现在就是把垃圾扣在他头上,他也没法反抗,只能任她为所谷欠为!   漂亮!简兮都忍不住要在心里给自己这个解气的想法鼓掌。   收起思绪,她转身去了洗手间,拧了张湿毛巾,按照医生的吩咐,给易哲慎物理降温。   她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这样肆无忌惮打量易哲慎。   在纽约时,她见过他父母的照片。他长得不像易景良,更像他妈妈黎美玲一些。   黎美玲是个标准的美人,他完全遗传到他母亲的优良基因,生了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不说话的时候,眉宇微锁,抿着薄唇,带着一点看淡这世界浮华的厌倦与轻漠贵气,就像书里说的偏偏浊世佳公子——   易哲慎这时稍微苏醒,眉心皱了一下。   简兮生怕吵醒他,立马要将手收回。   “凌子。”男人双眼紧闭,唇里含糊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简兮怔住。   *   入夜时,医生又过来给易哲慎打了支退烧针。   折腾到晚上8点,他高烧总算降下去,人也清醒过来。   简兮打电话通知了肖副总那边,又拿了枕头垫在他身后,试着问:“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要不要叫酒店送晚餐上来?”   “不用,没胃口。”大病初愈,他并没多少言语,眼神却不似平常那般锐利冷漠。   她了然,收拾好一切,就准备离开。   “最近过得怎么样?”他忽然问了句。   “挺好的。”简兮愣了下,连忙转过身,客气地答。   他略微颔首,又问:“Devin有没有继续骚扰你?”   简兮摇头:“没有。”   粱令楷就算是花花公子,也是披着绅士皮囊的花花公子,被她几次委婉拒绝,也逐渐知难而退。   他审视她片刻:“既然不喜欢人家,就趁早干脆利落把话说清楚,不要拖泥带水地把人家吊着。”   简兮听出他话里的奚落,心里没好气地想:果然是病好了,又有力气教训人了。   “我没有钓着梁先生,不用把我想成那种女人。”   “没钓着人家,装模作样麻烦人家做什么?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句话你难道不懂?”   “当时只想快些给我妈做手术……医院说排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是没办法才……”简兮避开他的视线,心里有点儿理亏。 ..   ☆、057章:不许顶嘴(修)   ||这一点上,她确实耍了心计,没法反驳。   “没办法?你找不到其他人了?只能用这种不入流的伎俩?”他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又是一句嘲讽凉飕飕砸来。   她小声嘀咕:“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确实也找不到其他关系啊——”   “不许顶嘴。”易哲慎不悦地打断。   简兮咬咬唇,沉默。   “把药拿过来。”他又指派差事。   她心里挺不服气,只得折回去拿了柜子上医生开的药,递到他面前。   “倒水。”他无奈叹口气,嘲弄:“笨头笨脑的,连这个都要我教你?”   她:“……”   看了下手表,估计肖副总一行人很快就要过来了。只得再次折回去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里。   谁知道他碰了下杯子,又皱眉:“水烫了。”   她忍着脾气,自己去试了一下。   哦,原来真的很烫……   又去旁边把水晾了一晾,确定温度合适了,她才闷不吭声地递过去。   男人睨她一眼:“说话。”   她木着脸,答:“是你不许我顶嘴,不让我说话的。”   他更加没好气,冷冷看她数秒,最后丢过来一句:“算了,回你自己的房间去,没事少在我面前瞎晃。”   她巴不得早点走人。当即就转身走去门口,踌躇几秒,到底又忍不住问:“对了,离婚证你办妥了吧?方便的时候,麻烦把我的那份给我。”   那人却视若惘闻,已经不理她了。   *   易哲慎只休息了两天,就立刻投入到工作。   有他亲自出面,问题很快顺利解决。   简兮这边也忙得马不停蹄。发放项目资料,和政府相关部门接洽,联络本地官方媒体,晚上回去还要熬夜做资料整理、推广策划。   半个星期下来,这次出差的任务总算完成。   最后两天,是预先留下来的娱乐项目。法国客户第一次来三亚,提出要去看看传说中的天涯海角。   简兮上次来已经去过那里一次,其实就是海边上几块石头,真没什么好看的。   到达景区,差不多下午两点。   明明已经是冬天,这里的阳光依旧热烈得不像话。   法国客户里有个金发碧眼的技术官,这些天显然对简兮很感兴趣。今天不是工作场合,先是问她名字,兴趣爱好,接着又是吻手礼,又是换着花样称赞她……法国男人的浪漫果然是骨子里的。   众目睽睽,简兮心里别扭,又不能表现出来。   “Elise,过去帮忙拍照。”不远处,易哲慎收回视线余光,淡声吩咐她一句。   她如闻大赦,抓住机会从导游手里接过相机,过去替其余客户合影留念。   ..   ☆、058章:我怀疑……易哲慎好像对我,有意思   ||太阳渐渐落山,海水开始涨潮。   大佬们拍够了照片,简兮也准备回去岸上。谁知脚下不稳,右脚鞋子松脱,被海浪卷走了。   她忙去追,那只鞋却被浪头越推越远。   海水已经没到她小腿弯,一个大浪冲来,她身体重心不稳,顿时往水里栽去。   海水裹挟着沙子溅了一脸,眼睛睁不开,她下意识伸手去揉,却感觉有人过来一把扶住她肩膀。   海浪还在往这边过来,易哲慎也被溅了一身水。   平时那么爱干净的人,这会儿难得没皱眉头,只问她:“有没有受伤?”   天气热,她今天穿了件无袖长裙,现在裙子湿漉漉贴在身上,几乎是曲线毕露。   “没有。”她耳根发热,窘迫地挣开男人结实的臂膀。   *   浑身湿了个透,晚上的饭局简兮正好有借口不用参加。   这趟出差她没带多余的鞋,回到酒店洗了澡,换好衣服,打算出门逛逛附近鞋店。   门在这时被敲响。   打开门,酒店服务员站在外面,微笑递进来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简小姐,您好,这是1802房的易先生让我转交给您的。”   简兮疑惑,接过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双Jimmy-Choo当季限量版高跟鞋。   简兮哪料到会是这么大手笔,吓得立刻将盒子盖上,仿佛里面装的是烫手山芋。   事态发展多少有点诡异,她思来想去,毫无头绪,最后给柴凌打了个电话。   柴凌今晚医院值夜班,正无聊着,   “我现在被一件事困扰,想让你给出出主意。”简兮语气认真。   柴凌来了兴趣:“卖什么关子,快说!”   “我知道可能是我想多了,现在说出来,你不准笑我。”   柴凌好奇心被她勾起:“快说快说!我保证不笑你!”   简兮犹豫几秒,这才把这些天难以启齿的心事说出口:“我怀疑……易哲慎好像对我,有意思。”   柴凌在那边愣了几秒:“你不会是发烧了吧?你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简兮头大如牛:“是离婚了,可他最近的态度越来越不对劲。我知道,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但我好歹是个智商正常的女人,至少我的直觉是这样告诉我的。”   柴凌冷哼:“比如呢?他有没有无缘无故对你好?”   “……有。”   “有没有制造各种机会,让你跟他独处?”   “……有。”   “有没有答应你的每件事都做到?”   “……有。”除了办离婚手续,其他事好像易哲慎都没失信,甚至连给她买卫生棉这种事都做过。   “有没有主动给过你大笔钱花?”   “……好像也有。”易哲慎莫名其妙给过她一张银行卡,虽然被她还回去了。   ..   ☆、059章:你男朋友介不介意和我有什么关系? || “有没有主动给过你大笔钱花?”   “……好像也有。”易哲慎莫名其妙给过她一张银行卡,虽然被她还回去了。   “有没有亲过你?抱过你?”   简兮微微脸红,“也有。”   柴凌心里有数了,问她:“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顺水推舟接受他?”   简兮叹口气,反问:“我有一定要有接受他的理由?”   “你拒绝他了?”   “这才是让我苦恼的原因。因为目前为止,他只是隐约透露那点意思,都没给我拒绝他的机会。我总不能现在莫名其妙冲上去对他说‘对不起,易哲慎,我们不合适,你不要喜欢我’吧?”   柴凌“噗嗤”一声乐了:“换成其他女人,这是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好么?易哲慎好歹和你滚过床单,现在他也对你感兴趣,不是正好皆大欢喜么?老实说,以他的条件,你绝对不吃亏,反而占了他的便宜!”   简兮苦笑:“算了吧,我已经过了做灰姑娘梦的年龄,也还有那么点自知之明。我只想找个条件相当的男人,过平凡简单一点的生活,而不是卑躬屈膝找金主。你不知道在纽约时,他奶奶看我那种眼神,表面上客客气气,其实从骨子里的蔑视。他们家情况也很复杂,他对他死去的未婚妻感情很深,身边还有个和他暧昧不清的小姨子……总之,我不想趟这滩浑水。”   柴凌听她语气认真,又哼了一声,给她支招:“好吧,他那样的男人,估计从小到大就没吃过闭门羹。你真要拒绝他,记得千万拿捏好火候,务必要照顾到他的面子。”   *   等待的滋味不好受。   一整晚,简兮心情起伏忐忑。   熬到10点钟,估计易哲慎的饭局应该结束,回酒店了。   她打定主意,拿着一直没敢碰的鞋盒,去到他住的酒店18楼。   1802套房外。   简兮做完几分钟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敲门。   “有事?”易哲慎很快来开门。   身上西服还没换下,散发淡淡酒气,显然刚从饭局上回来。   简兮一鼓作气,说:“你让服务员转交的鞋我看到了。”   男人嗯了声,低头看着她,嗓音低沉:“合适么?”   简兮顿觉他这语气格外暧昧,忙将鞋盒递还到他面前,尽量将姿态摆得不卑不亢:“易先生,我很谢谢你的好意,但你送这样贵重的东西,我实在接受不起。尤其是我男朋友,他会介意的。”   强调她是有主的人,他那么聪明的人,应该懂她的意思了吧……   谁知道易哲慎听完眉毛都没皱一下,淡淡问:“你男朋友介不介意和我有什么关系?”   简兮懵了。   这人是脸皮厚?还是在装傻?这难道和他……没关系吗?!   明明有很大的关系好不好……   - - - 题外话 - - -鞋子的事到底怎么回事呢?   下一章他俩要互相打脸了\(^o^)/ ..   ☆、060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 简兮憋了口气,绞尽脑汁斟酌尽量不伤到易哲慎自尊的措辞:“我男朋友他是个好人,一点也没介意我离过婚这件事,我和他是以结婚为目的交往的……如果,你是因为两个月前那晚的事而误会了什么,很抱歉,那件事纯粹是两个成年人喝醉酒发生的意外,而且我们之间的婚姻关系已经解除,这趟回去后我会从天堃辞职……就像你上次说的,以后大家不用再联系,我也同样这么觉得,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隔着一扇门,门后的男人面无表情听完:“嗯,所以呢?”   都这样了,他还没明白?   她犹豫片刻,只好硬着头皮把话彻底挑明:“所以就是,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我们之间都绝无可能。就请你放我一马,以后不要再给我的工作和生活带来困扰。”   易哲慎只是淡淡看着她。   末了,声音平静得一丝起伏都没有:“简兮小姐,你究竟是想太多了?还是自我感觉太良好?居然会认为我在追求你,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   “……你给的。”她低下头,终于感觉到紧张。   他冷笑,径直将她浑身上下一打量:“你倒是说说,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感兴趣的?学历?智商?修养?谈吐?”   他略停了停,凉飕飕的目光在她75B胸围上凉凉刮过,“内在美没有,连外在美都不够格,就凭你这样的资本,也有自信认为我会喜欢你?”   她渐渐承受不住他刻薄又直接的挖苦,忍了忍,豁出去列举出所有她怀疑的疑点:“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之前一直拖着不和我办离婚?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我大半夜去你家给你煮解酒茶?既然不喜欢我,那晚当着朱时媛和你堂妹,为什么要那样亲我?今天在海边,我被海浪带倒了,离我最近的何副总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你就已经从远处过来扶我……还有,你不是很忙的吗?为什么我的鞋子被海水冲走,你百忙之中能第一时间送我新鞋?有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综上所述,我很难相信你没有企图。”   易哲慎格外平静地听完她一番陈述,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然而下一刻,他就不咸不淡说了句让她吐血的话,“鞋子是靖雯代替朱时媛做为赔礼送给你的,我只负责转交。简小姐,难道你都不先看盒子里的卡片,就来跟我玩自作多情?”   什么?鞋子是易靖雯送给她的?卡片?   简兮一下子就慌了,回过神,手足无措地把鞋盒打开。   翻了翻,底下果然放着一张印刷精致的卡片——   卡片上是易靖雯手写的中文。   首先是为半个月前那件事道歉。又说从易哲慎这里得知,她因为朱时媛那一闹,导致情绪不宁,流产了。因此代替朱时媛来道歉,送一双限量版高跟鞋做赔礼云云。 ..   ☆、061章:我今天一心给你留面子,结果你倒不领情 || 短短一分钟,简兮的心情仿佛在坐过山车。   从被揭露真相的大惊失色,到回过神来的无地自容,再到现在被耍了一通的有苦难言。   一瞬间,所有尊严,所有自尊心,都在空气中灰飞烟灭,连渣都不剩。   简兮面红耳赤。   她是真觉得易哲慎这人挺无耻的,明明一开始就能把话说清楚,为什么要故意等她自作多情出完丑,才把真相说出来?   还有,他居然有模有样地跟易靖雯说什么她流产了?!   他才流产了,他全家都流产了!   “弄清楚了么?”易哲慎冷眼看着面前女人脸上诸多情绪连连变幻,语气冷得象冰。   说出去的话已收不回来,她强作冷静,低声说:“对不起,我以为——”   “不用解释!”他扬声打断她,俊脸上仍维持着他惯有的倨傲与自负,“我今天一心给你留面子,结果你倒不领情。鞋你爱要不要,不喜欢扔垃圾桶也可以,我的时间很宝贵,不用再来询问我的意见。”   话音未落,他直接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巨响。   幸好简兮反应快,否则暗红色的门扇差点就要撞到她额头。   *   易哲慎回去房间,点了一支烟让自己冷静。   他今天很累,而且心情十分不好。   下午陪同客户去景点时,他收到纽约那边消息。他准备近两个月,跟董事会提交的新材料石墨烯项目,在董事会上被老太太暂行否定。   晚上7点,估计纽约那边老太太应该天亮起床了。他亲自打越洋电话过去沟通,老太太却轻描淡写打太极,始终不肯松口。   易哲慎几乎能够肯定,这次是有人渐渐坐不住了,存心来搅他的局。   ……   那双鞋的确是易靖雯托他转交给简兮的。   他在沪城时就已收到,一路带到这边。他知道简兮收到鞋子一定会来找他。却没想,那蠢女人竟会说出那番话,堵得他只能光明正大地抬出易靖雯。   他是男人,有男人的尊严。   结果说不联系的人是他,事后反悔的人,也是他。   她误打误撞闯进他的世界。不够聪明,不够伶俐,甚至一次次给他制造各种麻烦,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   他也早在心里将她贬得一无是处。   可他见过她那样多的一面:专心工作时脸上的认真投入,拍马屁成功时小心掩饰的得意,被他吓唬时惊慌失措的狼狈,跟他顶嘴时张牙舞爪的倔强……每一个都是鲜活明晰的她。   离婚证他一直拖着没让苏律师去办,说不上是为什么。这段时间,他只是很想看到她,特别是今晚,他心情这么坏,很想和她呆在一起,想听她说话,想让她安慰他的失意,甚至想……   易哲慎灭掉手里的烟,站去房间落地窗前。   外面是华灯流彩的城市夜景,他站在那里静默良久,直至夜色浓黑。 ..   ☆、062章:昨天来吃饭的那个年轻人,他真的只是你同事吗?   第二天早上。   简兮在房间里磨蹭到8点钟,才跟做贼似的出门。   诚惶诚恐去到餐厅,却并未见到那人。反倒是同事告诉她,易先生已经搭早间航班离开,回沪城了瓯。   简兮松了口气纺。   在三亚剩下的工作,完成得很顺利。   两天后,做完后续收尾,一众人收整行装回到沪城。   *   回到沪城,简兮效率飞快。   当天下午,就火速去公司跟人事部递交了辞职信。   然后收拾好自己的私人物品,悄悄离开公司。   天晓得出了那样尴尬的事,她肯定把易哲慎得罪透了,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继续继续留在他眼皮底下工作。   翌日早上,她去医院接秦舜英出院。   刚在窗口办完出院手续,手机震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收到短信一则:为什么辞职?   又是那人惯有的那种倨傲又命令十足的口吻。   她对着手机,还没想到该如何回答。   那边又来一条:那晚是我心情不好,可能说话难听了点,但绝对没有特别针对你的意思。   高高在上的易先生,这是低下他高贵的头,在跟她道歉吗?   简兮良久没作出反应,最后犹豫一刻,将短信删除。   *   秦舜英做完一轮化疗,头发开始大把地往下掉,气色看着很差。从医院一路折腾回家,人就直喘不过气。   黄昏时,外面下起了雨,住附近的三表姨过来串门。   三表姨这人平时最喜欢说教,每次看到简兮,都要数落女孩子到了年龄该结婚,和她同龄的都当妈了云云。   简兮听得耳朵起茧,含糊应了几声,躲去厨房准备晚饭。   长辈们在房里聊家常,简兮刚把汤炖好,端到桌上,门铃忽然响了。   这个点,估计又是对门老喜欢蹭网的邻居过来问wifi密码。   简兮擦擦手,跽着拖鞋跑过去,一边开门,一边没好气道:“不好意思,我们家的wifi——”   下一秒,等看清门外的人,她脑子顿时宕机,剩下的话也猝不及防堵在嗓子里。   易哲慎站在门外,西服外套上犹自沾染上雨水的气息。   而他被雨意晕染的眉宇,正平静莫测地看着她——   她今天在家,没平时在公司那么讲究。头发刚洗过,没彻底吹干,柔顺地披在肩头,身上穿了件粉蓝色家居服,腰间系了根买鸡精送的围裙,很家具的打扮。   两人面对面站着。   易哲慎顿了一顿,似有话要跟她说。   简兮后知后觉回过神,没等他把话说出口,下意识第一反应就是嗖的一下就把门关上。   不到五秒,敲门声又响。   她捂住耳朵,干脆破罐子破摔,装死。   外面那人却似格外有毅力,隔五秒就敲三声,克制而礼貌。   时间一长,房间的秦舜英都听见了。   秦舜英出来问:“外面谁在敲门?”   “妈,是卖保险的,我说了不买,他还一直敲门。”简兮一听门外已经没动静了,赶忙侥幸地道:“你们听,不是都没敲了,估计已经走了吧!”   谁知道话音未落,外面的敲门声又响起来。   简兮:“……”   三表姨也从房里出来,听了这话,立刻摩拳擦掌:“对付这种卖保险的,我最有经验了,让我来打发他走!”   说完,也不等简兮反应,自顾自走过去开门。   简兮有苦难言,只恨不得外面那人能赶紧识相的消失。   下一刻,门开。   三表姨等看到外面英俊高大,气宇不凡的年轻人不由一愣,神色瞬间和气许多了,“你是?   tang”   易哲慎点了点头,道:“我是——”   “他是我同事!有工作跟我办交接的!”简兮机智地抢先开口。   三表姨恍然,立刻数落她:“那你刚刚还说是卖保险的?真没礼貌。”   易哲慎看了她一眼,脸色淡淡。   “估计是卖保险的已经走了……恰好他又来了吧……”简兮假装没接收到他的质问,转过头去看天花板。   三表姨推她胳膊一把:“愣着做什么,快请你同事进来坐啊,大冷天的,难道让人家一直站在门外跟你说话?”   秦舜英过来,打量了眼易哲慎,又看了眼简兮。这才客气道,“进来吃顿便饭吧!”   易哲慎礼貌道:“伯母,不麻烦了。”   秦舜英笑道:“既然是我女儿的同事,不用这么见外,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   简兮松了口气,一点都不担心易哲慎会答应。   想他平时几乎病态的洁癖,和人握过手,事后都要纸巾不停擦啊擦。平常进出都是高级餐厅,哪能看上她家这顿寒酸的便饭。   她已经做好准备,客套两句,就能关门送这尊大佛走了。   谁知道那边易哲慎想了想,点了下头:“那今天就打扰了。”   她:“……”   *   简兮躲去厨房鼓捣饭菜,一边竖起耳朵留意外面的动静。   一直都是三表姨在说话,在问易哲慎和她是不是一个部门,什么工作云云。秦舜英也时不时插上两句。   易哲慎答得很简略,也很礼貌。   简兮吊着一颗心,在厨房里把汤煲好,一样样将饭菜端上桌。   她寻思易哲慎的洁癖,到底回厨房,换了副崭新的碗筷给他用。   客厅沙发上,三表姨正在说:“你和简兮都是一个公司,那也是同一个老板吧?简兮老抱怨他们老板脾气臭,喜欢给员工穿小鞋。现在的外国资本家啊,我看都坏得不得了!”   易哲慎:“……”   咳咳,简兮干咳了几声,过去道:“妈,表姨——”   停了停,目光不自在地看了看沙发上坐姿端正的男人,她声音略低了下去,究竟没敢直呼他全名:“那个,先吃饭吧……”   *   简家房子格局小,餐厅也不大,餐桌是长方形的。   三表姨当然和秦舜英坐一边,简兮只能硬着头皮和易哲慎坐一边。   这人个子高,长手长脚的,她坐在他旁边,瞬间觉得自己矮了一截。   对面,秦舜英很客气地说,“我之前一直生病,今天才出院,家里一直是女儿在打理,临时也没什么准备,真是招待不周。”   易哲慎看着桌上卖相不是很好的四菜一汤:   烧的有些糊的糖醋排骨,煮得有点老了的香菇菜心,切得刀功并不算好的莴笋炒鸡蛋,蒸得颜色不够漂亮的清蒸鲈鱼,只剩唯一一个蛋皮咸菜汤还勉强能看。   他垂下眼,扫了眼身旁一直没吭声,只顾埋头扒拉米饭的某人。   到底很给面子地说了一句:“伯母,已经很丰盛了。”   简兮埋头盯着桌布,心里琢磨:怎么觉得,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   旁边,三表姨又接过话茬:“小易,刚才还忘了问,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你今年多大了?”   易哲慎答:“二十八。”   简兮心道不妙,忙打断:“表姨,吃饭吧,人家等会儿还要回去上班呢!”   三表姨横她一眼,乐呵呵地继续套话:“看你谈吐不凡,肯定家教很好。你刚说和小兮不是一个部门的,至少经理级别,每个月工资估计不少吧?”   易哲慎含糊道:“不多,勉强够糊口吧。”   三表姨和秦舜英对视一眼,更加满意了,又试探着问:“别嫌我们上了年纪的人啰嗦啊,我就冒昧问一句,你家里都有什么人?个人问题解决了吗?”   简兮觉得自己快要吐   血了。   忍了忍,换了易哲慎听不懂的沪城本地方言说:“表姨,别问了,这样大家好尴尬,他真的只是我同事而已!”   三表姨被晚辈这么教训了,觉得很没面子,同样换了沪城话数落她:“我这不是为你好?你现在谈的那个姓姜的我就不太满意,阴阴柔柔,没什么男子气概!今天这不是看到条件不错的,好心为你打算!晓得伐?”   简兮心情糟糕极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边秦舜英听不下去了,打圆场道:“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话题总算终结。   *   一顿饭,简兮心惊胆颤地吃到尾声。   易哲慎是大忙人,手机相当很敬业,一直在不停地震动。   他没坐多久,就礼貌地起身告辞。   秦舜英吩咐简兮:“去送送你同事。”   简兮知道易哲慎今天来,肯定是问她为什么辞职的事。她清楚这人的脾性,不把话说清楚,他是不会罢休的。   于是回房间匆匆换了身衣服,送易哲慎下楼。   进到电梯里,易哲慎看了她一眼,才开口:“你和继母相处得不错,她不主动说,我都看不出来不是亲母女。”   简兮无地自容:“不好意思,我表姨那个人比较热情,要是说了些冒昧的话,你别跟她介意……”   他却像是一点没生气,反倒出奇地淡淡笑了笑:“没事。”   这时电梯门开,进来几个人,有住楼下的徐阿姨和她老伴。   电梯里光线不好,徐阿姨没看清楚易哲慎的脸,只当他是姜锐,就问:“小兮,你对象过来看你妈妈啦?小伙子人真不错,你妈妈生病整天跑前跑后的,这样的好男人,你要好好把握啊!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呐!”   简兮只得再次硬着头皮解释一遍:“阿姨,这是我同事。”   徐阿姨忙道:“哦,对不起对不起,认错了,不好意思啊。”   说话间,电梯到了一楼。   外面雨停了,天也黑透了,小区路灯稀稀拉拉亮起,道路上积了一滩滩颤动的水洼。   两人一路沉默。   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易哲慎才淡淡开口:“如果你是因为我而辞职,那完全没有必要,我不是喜欢公报私仇的人。”   “你误会了,本来我也打算年底辞职的。”简兮抿了抿唇,小声答。   他略略沉吟:“为什么?你现在缺钱?薪水不满意?”   她摇头:“不是,我不缺钱……”   易哲慎看着她的眼睛,语气一改:“那是为什么?因为三亚那件事?”   简兮愣了一下。   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   三亚发生的事可多了,他具体说的是哪一件?   是他俩酒后乱性,惹出乌龙那件事?   还是她自作多情,去拒绝他的那件事?   这个问题难度太高,无论她回答哪件,都会很尴尬。   易哲慎低下头,看面前女人那副懵圈又纠结的模样。   夜色如墨,路灯灯光照着她的脸,她脸颊红扑扑的,眼眸水光潋滟,嘴唇柔软嫣红。   他居然有股强烈的冲动,想伸手去碰触,哪怕只是一下。   可想到刚才被人问是不是她对象,心里那口气又浮上来。   “所以,你是在躲我?”他缓缓走近一步,看着她,气息迫人。   “……没有。”简兮低下头。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压低了声音慢慢道:“我今天来,是希望你能回去上班。”   简兮受宠若惊,犹豫了下,只得直言,“对不起……我已经找到新工作了,我师父董荞君让我去跟她做,我打算去恒美。”   早在半个月前,她以前的上司董荞君来挖过她。   董荞君曾是天堃公关部副总监,算是带她入行的师父。后来辞职   单干,利用手头客户资源,注册一家名为恒美公关的公司。更重要的一点,董荞君开出的条件十分诱人,并不比她留在天堃差。   “恒美?”   因为背着光,简兮看不清易哲慎的表情,只听见他凉薄的嗓音:“原来是你已经给自己除好后路,恭喜,可喜可贺。”   这话怎么听都有股嘲讽的味道。   她听着心里发毛,有点悻悻然,终究没有出口解释。   他等了她一刻,终于耐性耗尽,丢下一句:“算了,随便你。”   说完转身便走。   留给她一个清冷萧瑟的背影。   *   隔天中午,姜锐一家过来看望秦舜英。   他父母都是典型的知识分子,为人和气斯文,两个一起过来的姑姑,也非常热情健谈。   两家人坐在一起,客套的闲话家常。   估计是姜锐提前已经打过招呼,他父母丝毫没有提起简兮离过婚这茬。   最后,姜锐的母亲还塞给简兮一个份量不轻的红包做见面礼,一面拉着她的手感慨:“你一个人照顾你妈妈,还要兼顾上学的妹妹,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他姑姑快人快语,在旁边趁机接话:“这多简单的事,早些把事情办了,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有姜锐帮衬着,小简的负担不就轻多了嘛!”   言下之意很明显,催他们早点结婚。   简兮哪料到姜锐家里的人,不止不介意她离过一次婚,相反还这么急,乃至迫不及待把结婚提上日程了。   平心而论,她和姜锐认识不到两个月,还真没到正式讨论谈婚论嫁这个阶段。她很好奇到底自己到底有什么别具一格的魅力,让他们家会对她有这样大的诚意。   她脸上只能笑笑,没接话。   那边姜锐父母一直观察她的反应,不动声色松了口气,转头已经跟秦舜英商量起上半年哪个月份日子好之类。   等姜家人走,简兮去收拾客厅,秦舜英就对她说:“你过来,我问你几句话。”   简兮已猜到母亲要说什么。   果然,进去秦舜英卧室,秦舜英就问:“刚才我看到你没吭声,你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她心里多少有点不悦:“我跟姜锐才认识不到两个月,怎么都觉得还没到可以正式谈婚论嫁的地步,他们家这样不打招呼就擅作主张,让我有点难做。”   秦舜英瞅着她的神色,“你要理解一下,小姜过完年就三十一,他父母很着急。他们刚才也委婉问过我们这边的意思,我都替你敷衍过去了。但你自己心里总得有个数,他们的意思是趁着你们条件合适,性格又处得来,最好今年上半年就能把事情办下来。我知道你不想这么快,但你看他们家的条件,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点了,你现在就跟妈说句实话,行不行?”   简兮实在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   男女之间相处,不是只靠条件就能决定一切。   还有一些更玄妙的东西,比如感觉,比如爱。真正心里装着一个人的时候,会为了他脸红心跳,为他的喜悦而喜悦,为他的难过而难过,为他的担忧而担忧……   对于姜锐,她努力让自己去看到他的优点,努力让自己去接受这个男人,却始终没有这样的冲动。   秦舜英打量她一阵,又面露愁苦:“小姜人不错,靠谱,父母好相处,工作稳定,还有房有车……你从小就是有主意的人,年轻姑娘嘛,谁都有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可女人到了一定年纪,终究要结婚生子,回归现实生活。加上我这病,你一直没成家立业,我要是哪天两腿一蹬,走得都不放心啊!”   说完,又暗自抹泪。   看到母亲哽咽,简兮心里也难过,只好勉强笑了笑:“妈,你别担心了,我跟你保证了还不成?我不会让自己嫁不出去的!”   秦舜英点点头,又像想起一件事:“昨天来吃饭的那个年轻人,看他的谈吐气度,也不像一般人家的出身。他真的只是你同事吗?”   简兮莫名开始心虚,没吭声。   秦舜英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他看起来人不错,一表人才,说话也很有教养,脾性   呢,和你又正好互补。就是话少了些,心里太藏得住事,这种男人,估计你这性子,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简兮忍不住道:“妈,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就算真有什么,也绝对不可能的。”   秦舜英这才放下心:“那最好不过,我就是怕你吃了一回亏,还没长到记性。又像当初对姓温的一样,不管不顾一头栽进去,最后受苦的是自己……”   简兮打断:“当初是年少不懂事,现在我不会的。”   秦舜英仍是不放心:“既然这样,就不要随便把家里地址告诉别人。你和小姜现在还在相处,这楼上楼下住的都是熟人,你一个没结婚的姑娘,让人说起闲话不好听。”   *   年末的最后几天,时间过得飞快。   除夕这天,简兮跟母亲和妹妹一起过年。   晚上,照常跟往年一样,吃年夜饭,贴春联,看春晚。   沙发上,简兮跟往年一样,例行公事群发拜年短信。   客户、同事、同学、朋友……林林总总上百号人。   末了,忽然记起,易哲慎私人号码被她删了,工作用的那个号却好像忘记清理掉。   刚才群发全选,似乎也把他这个号码点选了进去——   简兮立刻查看已发信息,果然,那条群发名单里果然有易哲慎。   她呼呼气,懊悔得恨不得剁手。   莫名其妙发给他拜年短信,揣摩起来,或多或少都有点她在主动跟他套近乎的心思。   一时又安慰自己:那人贵人事忙,这时候给他拜年的人肯定门可罗雀,不缺她一个,对不对?   他不一定看得到对不对?   偏偏就在下一秒,来电铃声欢乐地响了起来,屏幕显示:易哲慎来电。   简兮赶紧按了挂断。   那边倒也没再打,很快发了条短信过来,内容只有一句:谢谢,你也新年快乐。   她照顾到他大老板的面子,没好意思再解释自己是发错了短信,只得客客气气回复了个:呵呵,大家同乐。   *   地球另一端。   纽约,天堃国际总部大楼,下午时分。   82层摩天大楼,从这里望出去,整个曼哈顿仿佛被踩在脚下。   粱令楷烟抽了一根又一根,正暴躁地来回转圈:“我叔叔在董事局,事先都也没收到风声,这次的项目肯定是温致成在背后搞的鬼!”   易哲慎没有粱令楷那么激动,他视线看着手里的手机,修长的十指不断地把手机转着圈。   粱令楷把打火机“啪”地一下扔在桌上,瞅着他神色,提醒:“你父亲去世时本该由你继承的股份,至今还托管在老太太那里。所以老太太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自己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还抓着权利不放手,现在还放任温致成进来搅局?”   生意场上的厮杀易哲慎已经见过不少,温致成想蚕食他的地位,也并非一朝一夕能做到。   他低头灭掉手里的烟,声音平缓:“不给我股份,阻止我的项目,不代表我就会认输。这一回合是我们掉以轻心,但以后,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不会让自己在同一个地方跌倒。”   认识多年,粱令楷知道他向来有自己的打算,这才稍稍放心。末了,又想起一桩私事,问他:“对了,你上次的胸针送出去没?”   上次一场慈善拍卖会上,有枚戴安娜王妃用过的蓝宝石胸针很是抢眼,易哲慎临时起意,叫价拍了下来。   粱令楷一直好奇易哲慎想把这东西送给谁,偏偏使劲打探了好几天这人也不松口。   易哲慎没回粱令楷,紧锁浓眉,似有所思。   那枚胸针,他本来是想在三亚送给某人的。   他从没送过女人东西。平常送家里女性长辈礼物,也是让秘书帮忙挑选。   那枚胸针选起来并不那么轻松,太贵重,显得他在拿钱砸她。   太随便,又显不出他的重视。   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礼物,喜欢什么   款式,只从她平常穿着打扮,判断她应该会喜欢简单大方的。   谁知道东西还没送出去,就被拒绝了。   “都多久了,还没送出去?想当初读书的时候,你多招女生喜欢啊!”粱令楷同情地拍他肩膀,一脸的幸灾乐祸:“做生意我比不过你,可追女人这一块,你必须拜我做师父的。”   “……”易哲慎收了收心,不自然地轻咳两声。   粱令楷又不傻,立刻明白这家伙又在死撑着要面子。   到底真诚地跟他倾囊相授:“送你追女人要诀:第一,坚持,第二,不要脸,第三,坚持不要脸。中国不是有句古话么?烈女也怕缠郎!再清高的女人,也抵不住男人的柔情攻势,何况是你这样的条件?要搞定一个女人,就是分分钟的事!”   “嗯,具体呢?”易哲慎淡淡应下来,表示粱令楷可以继续说下去。   哼!还在装!   粱令楷鼻子里哼了声,接着说:“比如,先送送花啊送小礼物什么的,培养下好印象。然后从她身边关系好的人身上下手,从这一环节套取有用的信息,打听她喜欢看什么书,平时有什么爱好,喜欢吃什么……做到知己知彼,才能获取她的信任。还得先讨好她的闺蜜,同事这类,让她身边的人觉得你这个人可靠,她才会对你放下戒备,任由你接近她。”   *   春节假期结束,简兮去新公司报道。   董荞君是个不错的老板。结过两次婚,目前是单身,为人和气,不摆什么架子。   公司企业文化相当开明,环境轻松,同事也都是志趣相投的同龄人,两天下来,简兮已经和大家混得很熟了。   这天早上,她刚和同事开完例会。   公司附近花店的小哥抱着一捧花过来,“简小姐,请签收您的花。”   简兮抬头,竟然是一大束路易十四玫瑰。   足足有百来朵,深紫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挤在一起,像一大捧紫色旖旎的云。   “谁送我的?”简兮第一个反应不会是姜锐。   她对玫瑰过敏这事,姜锐是知道的。   那小哥笑得暧昧,“对不起,客人的隐私我们不能透露,不过,一定是小姐您的追求者吧!”   ☆、063章:又想玩一次自作多情后,变成了自讨没趣?   这种花香味非常独特,偌大的办公间瞬间都盈满了浓烈馥郁的香气。   简兮在旁边站了不到一秒钟就鼻子发痒,开始狂打喷嚏,忙叫助理去把窗户打开。   同事邹敏凑过来问:“简兮,你花粉过敏啊?”   简兮眼泪汪汪地拿纸巾擤鼻涕,“只是对玫瑰过敏,闻不得这味道,从小就有的毛病。瓯”   邹敏啧啧称赞:“谁这么大的手笔?路易十四玫瑰很贵的!你哪位追求者没搞清楚线索就这么玩情调?”   简兮还真不知道这束花是谁送的,没好气道:“要真是追求者,也应该知道我对玫瑰花过敏好不好!这样送玫瑰来折磨我,是个什么意思?”   *   中午简兮没跟同事一起去吃饭,留在办公室加了会班。   她做完手头的事,难免不多想了会儿,最后从抽屉里找出刚才放在花束里的卡片。   上面没有其他肉麻的表白,只有一句漂亮的手写英文:TO:Elise。   送花人是什么意思,简兮自己都有点看不明白。   不过Elise这个英文名,只有她在天堃的同事才会知道,又会是谁有这个财力来玩这种情调?   简兮心里冒出一个名字。   是他吗?   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一听她辞职,他要亲自去她家请她回去上班?还去她家吃饭?   所以,有可能是他,对不对?   琢磨了片刻,她把某人的私人号码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小心翼翼发了条短信:“那个花……你送的?”   那边回复得很快:你认为呢?   这算是什么回答?到底是?还是不是?   下一秒,简兮自己否定。   她脑海里渐渐浮现那人冷漠又高傲,凉飕飕睨着她的画面。   她开始暗自后悔自己多嘴。   深吸口气,打算收一收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   简兮,你不要多想,要冷静,要淡定啊……   难道又想玩一次自作多情后,变成了自讨没趣?   三亚那次被他毫不留情打脸,还不够疼吗?不够疼吗?   *   新公司一切进行愉快,简兮越做越顺手。   哪一边,送花的人似乎格外有毅力,一连送了一个星期。   简兮无辜的鼻子也跟着过敏了一个星期。   奈何她都不能确定对方是谁,又没法把花退回去,只能转手送给同事摆回家装扮屋子。   到了周五晚上,姜锐约她去音乐会。   两人在大剧院汇合,听了音乐会,出来又去外滩吃西餐。   那间餐厅是全景落地玻璃窗,抬头就能看到外面黄浦江繁华的夜景,头顶的星空和夜色也仿佛触手可及。   明明应该很浪漫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彼此都有点兴致缺缺。   姜锐其实一直对她很君子,自从圣诞节那次车里的尴尬后,他也再没有过其他亲密举动。   去年圣诞节那晚的事,就像两人心中的一根刺。他们连拥抱都很少,偶尔的肢体接触,连牵手都好像只是个仪式。   法国菜吃起来相当累赘又麻烦。   中间姜锐去洗手间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简兮没有偷看别人隐私的习惯,只是随意一一瞟,却看到屏幕顶端的信息提要:   XX:既然你家里人都知道你是那样的了,为什么还要结婚呢?   很奇怪的一句话。   简兮思索两秒,鬼使神差把手机拿过来。   姜锐离开不久,屏幕还没锁上。   她打开微信,发现现在这个微信帐号应该是小号,不是姜锐平常跟她联系的那个常用帐号。   发那条信息的人,头像是个男人。   tang   姜锐也很谨慎,这个小号的微信历史聊天记录都删的干干净净,看不出其他痕迹。   ……   简兮琢磨了一会。   趁姜锐还没回来,她删除了那条已读消息,退回界面,把手机放回原位。   *   吃完饭,回到家时已经九点过。   简兮洗完澡,刚沾枕头就开始做梦。   先是梦到她在跟姜锐举行婚礼,所有亲朋好友都在场,秦舜英站在人群中看着她,喜悦地不停掉眼泪,她转过脸,看到身边新郎的脸,瞬间吓得浑身冷汗。   那人不是姜锐,竟然是易哲慎!   忽然间画面一转,她又在一栋迷宫般的房子里仓促奔走,她不知道自己在找谁,只知道要找的人始终不见踪影。   过了会,房子的地板像是雾气在她脚底下散开,下一刻,她两脚踩空,掉下去了……   身体悬空的那一瞬,她就醒了。   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今天是周六,她还能睡个回笼觉。   起床时已经快中午,秦舜英做了一大桌菜,叫她打电话让柴凌过来。   柴凌一个人住医院宿舍,每次家里加餐,都会过来蹭饭。   柴凌接到简兮的电话时,正拎着采购好的大包小包站在街头等车,气急败坏地答她:“我还得先回宿舍放东西,一直没车路过,估计半小时才能到呢!”   城市街头,柴凌挂断电话,焦灼地等待。   一辆黑色幻影缓缓行驶过来,减速,停在她面前。   车窗滑下,露出里面易哲慎英俊的脸。他主动打招呼:“柴医生,你好。”   柴凌除了在报刊媒体,真正只见过易哲慎一次。现在乍一看到这个男人,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就是简兮那个乌龙前夫。   大老板居然记得她这样的小虾米,柴凌忙扯了个受宠若惊的笑容,“你好你好。”   易哲慎主动问:“柴医生去哪儿?我送你。”   柴凌哪敢让他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不用,我打车就可以了。”   易哲慎抬腕看了看手表,很有诚意地说:“我现在没事,反正可以送你一趟,上车吧。”   他语气不轻不重,却带着一股常年居于高位,无法让人无法拒绝的威严感。   柴凌也实在不想继续在这街头吹冷风了,想了想,终究还是没骨气地点头,“嘿嘿,那就谢谢了啊。”   上了车,柴凌正襟危坐靠在副驾,一面客气地说谢谢。   易哲慎开着车,微笑:“大家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   柴凌纳闷:明明就见过一次面好不好?谁跟他是朋友了……   汽车缓缓在城市车流中穿行。   前面路口红灯亮了。   易哲慎把车缓缓减速,又状似无意地问:“你和简兮认识很久了吧?上次看你们关系好像不错。”   一提起闺蜜,柴凌马上滔滔不绝打开话匣子,“当然熟了,我们高中就认识了!她谈过几次恋爱,初恋初吻什么时候,我通通知道。总之我俩除了牙刷,什么都可以分享!”   易哲慎唇角弧度稍微收敛。   他对她的初恋初吻,可不感兴趣。   前面买花的小妹在推销玫瑰,易哲慎不动声色看着,问了句:“现在都喜欢送花表白么?”   柴凌实心眼地道:“女孩子当然都喜欢花了。不过我和简兮都最喜欢栀子花,但她对玫瑰特别过敏,一闻玫瑰的味道就鼻子过敏。”   易哲慎:“……”   怪不得他前两天经过她公司楼下,看到她从大门出来,鼻尖还是红红的。   他沉了沉气,又云淡风轻问了几个听起来很自然的问题。   柴凌没有设防,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   一路两人交谈还算愉快。   到了柴凌所在的医院,柴凌   又连声道谢,拿上自己的东西准备下车。   易哲慎却说:“等等。”   他主动掏出一般人不会给的名片,“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柴医生可以直接打电话找我。”   柴凌接过一看,名片上没有抬头,没有职务,只有名字和电话号码。   很显然,这是很私人性质的名片。   柴凌伸手去接:“谢谢。”   易哲慎靠着座椅,语气里丝毫没有架子:“不需要这么生分,帮朋友忙是应该的。”   柴凌心里咯噔一下,越想越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脸上没表露出来,干笑了两声:“呵呵,是啊。”   *   之后的两个星期,柴凌又和易哲慎“偶遇”了几次,每次都能聊上一阵。   柴凌平时替别人分析问题时能说得头头是道,这回轮到自己,越发迷糊。   她觉得这事发展趋势越来越诡异——   她随口抱怨某家商场东西越来越贵,第二天,便收到易哲慎送的购物卡。   她说买不到某个明星演唱会的门票,几小时后,门票就已被人送到她手上。   ……   柴凌越想越不安,最后几乎如坐针毡。   终于在周末下午,惊慌失措地去简兮家求助。   “如果一个男人,经常制造各种机会和你玩偶遇,凡是你提过的东西,他都会马上弄来送给你,你觉得会是什么可能?”柴凌心惊胆颤地问。   简兮托着下巴,严肃想了想:“他肯定是对你有企图,想追你。”   柴凌琢磨了下,又道:“没有其他可能了吗?”   简兮转了转眼睛,“难道还能有其他可能吗?除非他还是幼儿园小盆友,想跟你发展纯洁的友谊?”   柴凌崩溃。   简兮打量她的神情,“这人是谁?”   柴凌:“一个你和我都认识的男人。”   简兮:“你的男神,林医生?”   柴凌苦恼地耷拉下眼皮:“你觉得,真要是林医生,我还会这样么?”   简兮困惑:“你们科室没结婚的就那么几个男的?难道不是你们医院的?”   柴凌摇头,心里说:就是你那个喜欢到处跟女人玩暧.昧的前夫啊……笨蛋……   简兮当然不知道柴凌想什么,又猜:“你那个娘娘腔做设计师的病人?”   柴凌无语。   简兮绞尽脑汁,猜来猜去,最后连读高中时班上的胡胖子都猜过了。   柴凌怒,忍无可忍地丢给她一个白眼:“你就不能靠谱一点?”   简兮一脸无辜:“那你总得给我点提示才行啊?沪城这么大,我俩都认识的人多着了,你叫我怎么猜?”   柴凌咬咬牙:“是一个刚跟你结束,很不一般的关系的男人……”   简兮这回总算反应过来:“你不会是说……易哲慎吧?!”   柴凌苦着脸,轻轻点了下头。   简兮震惊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天,好可怕!   易哲慎,和柴凌???明明两个毫无交集的人!   一瞬间,她几乎不能接受这个劲爆的真相!   柴凌央求:“照你的说法,我觉得你前夫好像很喜欢和女人玩暧昧的样子,可是我压根就和他不熟啊!他送我的东西我都没敢用!你现在就帮我去还给他,把话说清楚好不好?”   简兮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十分不情愿去做这件事,下意识提醒:“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要知道,他那个人嘴巴很毒的……要是误会了……大家都会很尴尬……你能不能先弄清楚了,再让我去啊?”   柴凌板起脸:“你刚刚自己不也说了嘛?难道他这么讨好我是想跟我发展纯洁的友谊?我这个人很有原则,不喜欢玩暧昧!我的贞操是留给我们家林医生的!要让他误会有其他男人跟我有什么,会影响到我在他心中的形象好不好?!”   简兮郁闷:“可是现在都快天黑了,你不会要我现在就去吧?”   柴凌恐吓,咬牙切齿:“今天不把这件事说清楚,我一晚上都不会安心的!别忘了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半夜都起来陪你聊天做你的知心姐姐!做人不能像你这样的!简小兮同学?”   好吧,简兮埋下头,有点想撞墙……   *   易哲慎接到那个电话时,已经是夜里7点。   这个点,城市已经华灯初上,夜幕降临。   他今晚有个应酬,人刚进了包厢大门,某人的电话就打来。   “你今晚在家吗?”她在那边试探问。   易哲慎挑眉,走去一处安静的地方,才问她:“你有事?”   她沉默了一会,十分严肃地道:“有点事想跟你说……”   他轻轻弹了弹指间烟灰,下意识问:“现在电话里不能说?”   她语气带着某种坚定,回答他:“事情很重要,必须当面说才行。”   一个女人,大晚上要去一个男人家里,说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谈。   再理智自持的男人,一旦心里有了点什么,就很难不把很多原本看起来很正常的事想歪。   难道是粱令楷教的办法起作用了?这么快?   莫名的,易哲慎身体里那点沉寂多年的火苗开始复苏,甚至燥热起来……   他摁熄烟头,目光看着酒店窗外华灯初上的城市。沉默半晌后,平静答她:“我很快就到家了,你现在……过来吧。”   ☆、064章:他低下头,忽然就吻了下来   易哲慎推掉了饭局,自己开车回家。   今天他开车的速度也比往常匆忙,心态也比往常更急切。   路过小区外超市时,易哲慎想起件事,又停车,进去水果区,把每样水果都挑了一点。   然后拿了几瓶饮料,酸奶之类瓯。   他估计,这个点她应该还没吃饭。   柴凌说她平常喜欢餐点前喜欢吃水果喝酸奶,他就每样都买了点。然后又打了附近酒店的点餐电话,点了几样清淡的沪菜。   挑好东西,路过超市计生用品区域。   他停下来,忍不住多看了眼货架上花花绿绿的安全套包装盒。   琢磨了下,万一……会有不时之需呢?   易哲慎很惊讶自己竟会中魔了一样,产生这种乱七八糟的绮念。   其实近来,某种情况愈演愈烈。   特别前天晚上,他竟然做了个旖旎无边的梦。   梦里反反复复都是三亚那晚的事情,朦胧中,那个女人的脸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她在他身下,双颊酡红,嘴唇嫣红,一双眸子含着迷醉,像是盈盈漾着一汪水。   半夜醒来,他发现自己竟然可耻地有了生.理反应。   这种反应来得毫无征兆,还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蠢蠢欲动的强烈占有欲。   所以,食髓知味,这就是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么?   回过神,他只想到一个词来形容此刻的自己最恰当不过——猴急。   一时又想:简兮到现在仍是他法律上的合法妻子,即便她自己不知道。   而他预谋和自己的合法妻子发生合法关系,在双方愿意的基础上,他行使丈夫的权利,并没有什么不合适,对不对?   人来人往的超市,他站在那里冷静了一会。   最后面不改色地伸手拿了一盒,放进了购物车。   *   夜里8点。   简兮带着柴凌给的东西,打车到了易哲慎住的那小区。   这里门禁森严,门卫小哥对着她盘问半天,又打了易哲慎家的电话,确认她不是什么不法分子,才终于肯放她进去。   简兮抱着东西,一路走,一路看看头顶黑漆漆的天色,仍觉得事情有点憋屈。   她为什么要傻不拉唧来做这种得罪人的事啊?   等会儿易哲慎恼羞成怒了,又要她再挡一次枪子吗?   磨磨蹭蹭到了易哲慎住的那栋别墅前,她深吸口气,再次把打好的腹稿默背了一遍,才鼓起勇气按了门铃。   两声后,门很快开了。   一身居家打扮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模样英俊,卓尔不凡。   简兮觉得压力有点大,吸了口气,首先确定屋里没有外人在:“没……打扰到你吧?”   “当然没有。”这人今天心情似乎不错,不止看她的眼神,连语气也破天荒的温柔了许多,“外面冷,先进来吧。”   简兮哪里见过他这么和气的一面,忽然有点受宠若惊。   尽管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大晚上进单身男性居所,她仍很不自在,掩饰着紧张局促,尽量目不斜视。   进了门,鞋柜前,没等她把一次性拖鞋换好,一条黑色杜宾犬忽然冲了出来,凶神恶煞地冲她汪汪汪吼叫。   她小时候被狗咬过,至今还留着心理阴影,吓得条件反射躲去易哲慎背后。   “Chris,别闹。”易哲慎淡声呵斥。   那狗马上就听话了,吐着舌头不停冲他摇尾巴。   简兮这才察觉自己一双手还很没出息地死死攥着他肩膀。   隔着一层布料,男人带着荷尔蒙气息的体温似也渗透进她指尖。   讪讪松开手,她脸上莫名热起来。   “放心,Chris不随便咬人。”男人瞥着她的窘样,语气奚落,嗓音却低沉柔和。   那双眼睛含着   tang一种道不明的意味,薄唇略微勾起的模样,也很勾人。   简兮飞快移开视线,心冷不丁砰砰一跳。   忍不住嘀咕:怎么感觉这个男人今晚在勾.引她?   *   家政阿姨今天被易哲慎“打发”走了,偌大的别墅十分清静。   茶几上,各色新鲜水果,整整齐齐码在果盘里。   简兮坐在沙发上,抱紧怀里的牛皮纸信封,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易哲慎坐在对面,长腿优雅地交叠,目光深深看着她,等了一刻,见她还没打算开口,就十分淡定地主动问:“还没吃饭吧?水果随便吃点。你喝什么?咖啡?牛奶?或者现榨果汁?”   那条叫Chris的狗就蹲在他脚边,嘴里呜呜的低鸣,一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她现在哪有心情吃东西,吃龙肉都没胃口了好不好?   虽然这样,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她客气摇头:“谢谢,我不饿,也不渴。”   定了定神,她想了下,试探着切入话题:“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柴凌这个人怎么样?”   柴凌?易哲慎拧眉。   既然是评价她的闺蜜,他当然要给点面子:“还不错,白衣天使,职业神圣,人也活泼开朗,性格大方。”   这边,简兮听着对面一向眼高于顶,很少开口夸人的男人,现在薄唇里居然破天荒说出一大堆赞许。   简兮轻轻吸了口气。   天啊,居然是真的……   原来她一直以来的直觉都错了,她真的又一次自作多情。   易哲慎真正感兴趣的是柴凌这一口……白衣天使?制服诱.惑?   简兮用力甩甩头,清除掉大脑里那些不纯洁的思想。   “……还有呢?”她使劲平复了下混乱的心绪,有种逼近最后一层真相的紧张。   还有?易哲慎按捺脾气,想了想,继续找了几个柴凌身上的优点。   简兮觉得自己的手在开始发抖,平静一会,自我开解了一番,才小声说:“柴凌是很好,可是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对面的男人莫名其妙,嗯了声:“那又怎么样?”   这还不能怎么样??   简兮心都纠结成一团了,咬咬牙,索性一口气把话说完:“所以!柴凌今天让我来,是把你送给她的购物卡演唱会门票这些东西还给你,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们不可能的……”   客厅里有些诡异的安静了几秒。   沙发上,易哲慎脸色变得很难看,沉默数秒,只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你今天又受了什么刺激?”   简兮愣了下,问他:“我怎么了?”   易哲慎脸彻底黑了下去。   仿佛是接收到主人怒火的信号,Chris也仰着脖子对简兮凶神恶煞地吼起来。   简兮意识到事情不妙,慌忙站起身,把手里的东西留下:“话我已经带到,我先走了,再见!”   说完便拿着自己的包,准备开溜。   出了玄关,便是鞋柜。   她刚把鞋子换好,忽然听见身后脚步声。   回过头,就看到易哲慎沉着脸大步追了出来。   简兮心里一慌,连短靴拉链都没来得及拉上,就下意识准备逃。   手指才刚刚摸到门把手,却就被他一把捏住了手腕。   他力气异常的大,弄得她胳膊生疼。   没等她回过神去挣脱,天旋地转之间,男人已经很干脆地将她按去旁边墙上。   他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按紧她还在乱动的手,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中:“这样一次次来招惹我做什么?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简兮的手快被捏得碎掉,忍着痛楚,神色紧张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我没有……”   他抬眼盯住她,语声低沉:“你就不该来!不是说你男朋友会介意么?那你还大晚上来   见我?”   她脑子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只得硬着头皮解释:“……我没有,是柴凌叫我来问……唔——”   ——他低下头,忽然就吻了下来。   ☆、065章:他嘴唇上,还留有她昨夜行凶的罪证   (提示:近期的断更很抱歉,颈椎病发作一直头晕,加上汶嘉那条线觉得太狗血暗黑,后面怎么续写我都觉得很不适应,所以全部删了。现在从62章开始推翻重写,跟之前是完全不一样的情节。估计会给大家带来阅读上的不便。这篇文的基调就是宠文,修改后的版本,不会有之前那么激烈的冲突,我也不能保证让每个人都满意。如果对这个故事感兴趣,还愿意跟下去的小伙伴,麻烦从62开始重新看一下。PS:客户端用户因为缓存,仍会显示之前未修改的版本,用手机网页或电脑端才能看到修改后的内容哦)   *   这一刻,易哲慎最想做的事,就是堵上面前这个让他一次次气得牙痒痒、让他一次又一次颜面扫地的,却又让他忍不住想亲吻的女人的嘴纺。   双唇相贴,呼吸交叠—瓯—   起先只是纯粹的唇与唇的触碰,仿佛浅尝辄止。   然后他才扣住她的脑袋,一点点撬开她的齿关,深入。   简兮心脏瞬间砰砰乱跳,丝毫心理准备都没有。   脑子唯一的意识,就是那个之前一直不敢确定的答案,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变得十分肯定。   是。   原来真的是……   乱了,乱了,乱套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时门铃“叮咚”一响。   隔着一扇门,外面有人说:“先生,您好,我们是XX酒店送餐服务人员……”   仿佛一盆冰水浇下来。   混沌的头脑立马清醒,她后知后觉抵抗起男人的侵略。   易哲慎的反应却比她更快,大掌将她两条手腕固定在她头顶,然后欺上身,压住她不听话的双腿。   身后是坚硬的墙面,而身前是男人结实的胸膛。   两重夹击,简兮胸肺里的空气,仿佛都要被他一寸寸吞噬干净。   双腿不争气地发软,她觉得自己开始眩晕,手脚发软,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良久的折磨过后,男人总算离开她的唇,下巴颏贴着她额头,炽热的密密麻麻呼吸喷在她眼睫上。   脑子里被他折腾得只剩一团浆糊,她艰难地吸气又呼气:“你不要这样……放开我……”   他抚开她颊边的发丝,把她的脸扳起来:“你其实对我有感觉的,对么?”   外面的人还在按门铃。   而面前,是男人浓烈的眼神。   简兮抑制住疯狂的心跳,咬着唇:“我们不行。”   “为什么?”   “……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   简兮脸上的表情像是快要哭了,急中生智,干脆一口咬下去。   唇齿间传来血腥味道。   他不放。   她狠狠心,又使劲咬了一口。   这一口咬得不轻。   趁他吃痛瞬间,她整个人仿佛上了发条,迅速握住门把手,似逃兵一样,狼狈地拉开大门。   几乎是落荒而逃。   门外还站着两个送餐服务生,傻了一样地看着这个嗖的一下冲出来的女人,半天没回过神。   *   简兮一口气跑到别墅小区外,跑得胃都有些痛了。   确定身后那人没有追来,她站在路旁,扶着路灯杆喘了半天,才掏出手机一个电话打给柴凌。   柴凌接的很快,在那边问她:“怎么样?亲爱的,你跟他说清楚没有?”   简兮瞬间怒从中来,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柴凌!I真是服了U!”   *   夜里9点。   简兮回到家楼下,一颗心脏还在扑扑乱跳。   真是糟糕。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都已经发生了,她也没法穿梭时空回到一小时前   tang,拍醒那个被易哲慎吻得晕头转向的自己。   上楼回家,她去洗了澡,   今天晚上,她觉得自己非常需要做些事来填满自己的脑子。   把衣服洗了,晾好,接着又把卫生间、厨房平时容易忽略的卫生死角仔细清理了一遍。   夜里11点,她精疲力尽回房间,换上睡衣,打算静下心来好好读书。   然而今天心浮气躁,所有的准备都白费了,书上的内容,她一点也看不进去。   她思索一番,索性关灯,睡觉。   偏偏又怎么也闭不上眼睛。   过了会儿,她又觉得渴了,于是爬起来,去厨房给自己烧水。   ……   这么前前后后一折腾,时间一晃已是后半夜。   凌晨3点,她终于把自己折腾累了,总算疲惫地倒在床上,成功睡着。   *   早上,她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勉强打起精神洗漱换装,收拾好自己赶去公司。   揣着一颗心捱到下午下班。   她潜意识明白这事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下班前,提前发了短信让姜锐来接她。   果然,等她下电梯,随着人流走出写字楼,远远瞧见前方熟悉的车,和车里的人。   此前隔得那层窗户纸一旦捅破,她再面对他,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更何况,他嘴唇上,还留着一排小小的牙印。   赫然是她昨夜行凶的罪证。   “上车。”易哲慎打开车门,走过来,仍是从容英俊的样子。   简兮心里有点慌。   “那昨晚的事你怎么想的?”那神情,仿佛丈夫在审判不忠的妻子。   她眨眨眼睛,用小动作掩饰自己的心虚:“什么……怎么想的?”   “既然都做了,就别不承认,你还装什么?”他语气漫不经意,却毫不留情拆穿她的伪装。   她屏住呼吸,只得闷声说:“没怎么想……”   “然后呢?你打算彻底当没发生过?”易哲慎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说:“你欠我一个解释。”   简兮没办法:“是不是我现在解释了,你就肯放我走?”   “你打算就在这个地方跟我解释?”易哲慎没有正面回答。   他并不认为在这人来人往的写字楼下,她能出给他什么认真的解释。   她闪躲开他的视线:“不能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好,你说。”易哲慎眉心几不可见地一蹙,一双黑眸定定望着她,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简兮活动了下脸上快要僵硬的表情,组织了下语言:“其实你自己也应该清楚,你不是真对我有特别深厚的兴趣。”   她略停顿,仿佛是在给自己壮胆:“你这样的人,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拒绝你。你对我的兴趣,只是困惑我对你的态度,就像小孩子没得到想要的玩具,就会一直心心念念记挂着,等真正拿到手了,新鲜一阵,又觉得厌烦了,然后扔进抽屉长霉。一旦将来有一天,当我像其他女人一样,缠着你,对你在意,对你患得患失,处心积虑地要和你长相厮守时,你就会失去追逐的乐趣。   而我只是个普通人,承受不起你的看中。我想过平凡简单一点的日子,请你放我一马。您这样有魅力有品格的男人,应该找一位和您身份地位相匹配的名媛千金……”   “所以呢?”易哲慎还是头一次发现她有这样的口才。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索性将心一横,豁出去地把话说绝:“所以,你大概会觉得我不识抬举,但我就是挺不识抬举的。因为我对你这个人,从始自终就没有任何想法。”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   易哲慎听完,镇定清俊的面孔上暂时很平静,看起来既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高兴。   终于,良久过后,他才“嗯”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了。   表情淡定,嗓音平静,简直就像是在跟她说,今天天气不错   。   然后呢?就没了?   简兮有点发愣。   她原本以为他大概会因为颜面扫地而对她发火,结果他这样淡定,她倒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远处姜锐的车子开了过来。   她底气不足地问:“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易哲慎点了下头,脸上的表情仍带着他惯有的自负与倨傲。   她心头一松,埋着头,灰溜溜越过他,准备闪人。   “简兮!”他却又在背后叫住她的全名,却又不马上接话。   “还有事吗?”她心里一慌,没敢回头。   隔着一尺远的距离,身后的男人停顿了数秒,最后沉声问:“你到底有哪里不满意的?”   她一下子就慌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能拯救这场尴尬。   幸好那边姜锐汽车的鸣笛声救了她,她终于有借口,低头道:“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再见。”   说完匆匆离去。   进到姜锐车副驾,姜锐看着远处年轻男人的背影,问她:“那个人是谁?”   “就一个同事。”简兮含糊解释了句,没说是从前的老板。省了还得解释一下为什么跟前任老板走得这么近。   *   自从那天把话说开,简兮和易哲慎没再正面接触过。   只是她的工作性质必要,少不了要和各大公司打交道,偶尔在正式场合也会碰面。   实在躲不开了,也就毕恭毕敬跟他打个公式化的招呼。   就算他有多芥蒂那件颜面扫地的事,他毕竟是有身份的人,当着旁人,也不可能把她这样的小职员怎么样。   另一边,她和姜锐依旧不温不火地相处着。   姜锐的父母那边十分热崇此事,三天两头往秦舜英那边跑,一来一往,两家人差不多把事情定下来,连同事都开始催简兮要喜糖了。   简兮想,姜锐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说不上哪里好,但也没什么具体的不好。   大概就像老生常谈的:别再挑了,找个合适的人就嫁了。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生活。   可是,为什么她的生活就像一盆接一盆的狗血?而且随时不知道下一盆狗血,会在何时兜头浇下来。   还将她浇得晕头转向!   *   三月初,姜锐爷爷过八十岁生日。   姜家喜欢排场,寿宴定在某酒店,包了个很大的宴会厅。   简兮还是第一次出席姜家的应酬圈子,这种场合,她俨然已被这个家庭的人视作未来的一份子。   应付完姜家的亲戚长辈,她才吁了口气,就冷不丁看到易哲慎忽然从大门那边进来。   他那样的人,到了什么场合都是醒目的焦点。   甫一进门,就引得不少人侧目。   来者不善。   简兮猜不透易哲慎莫名其妙今天来这里的缘由,寻思片刻,起身走过去,应付这个不速之客。   “你……有事吗?”简兮避无可避,知道这场合注定不好躲。   易哲慎今天带着些诡异的礼貌,十分淡定地问她:“你男朋友呢?我带了个朋友过来,让他认识。”   简兮脑海里只浮出一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她觉得情况可疑,尤其是看到跟在易哲慎身后金发碧眼的白人帅哥,正打算敷衍姜锐今天很忙,抽不开身。   结果旁边姜锐的姑姑听到,立时招呼远处在跟亲戚聊天的姜锐:“姜锐,你过来,有朋友找你呐!”   那边姜锐往这边一看,等扫到白人帅哥时,霎时间脸色一变。   不等他反应,白人帅哥已经热情地跑了过去,八爪鱼一样地拥抱住他,接着狠狠往他唇上亲了一口:“锐!My-sweetheart!”   现场顷刻间一片哗然。   仿佛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简兮惊呆在原地,瞬间听见头顶天雷滚过的声音——   *   寿宴自然是办不下去了,姜家人觉得丢脸,中途便草草收场。   半小时后,宾客们已经散尽。   酒店休息室。   姜锐像终于了结一桩心事,如释重负地坦诚:“我们家是书香门第,父母思想都很传统,他们不能接受我的性取向,态度也很坚决,一定要我找个女人结婚,担负起传宗接代的责任。遇到你时,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各方面都和我谈得来。我以为,我能正常回来的……对不起,简兮,之前是我们家欺骗了你。”   简兮听他说完,有点难以接受,却又并没多少意外。   身边有柴凌这个腐女的耳濡目染,那个叫GAY的圈子她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其实这件事很多细节她早就有所怀疑,只是没敢确定。   姜家父母明知道她离过一次婚,却一点都不介意,还那么热崇早点让她和姜锐结婚。   姜锐的微信小号,奇怪的男人发来的奇怪信息。   姜锐对她处处细心体贴,却很少与她有亲密举动。   ……   这个时候,要她狠狠给姜锐一耳光,痛骂姜锐欺骗了她。   抱歉,她对这个人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感情。   可要她大度说不介意差点被他们一家人合谋骗婚,她也实在做不到。   “今天来的那位易先生,就是你的前夫吧?”姜锐看着她,继续说:“其实半个月前,有人告诉我,他在找人查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有感情的。”   被人窥破秘密,简兮有点不自在,面上勉强维持镇定,“他都这么算计你,你还为他说话。”   姜锐说:“我知道,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我,也不怕和我分手。我也能感觉的到,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样。对了,你们为什么离婚?”   简兮想了想:“我和他的婚姻就是一个误会,不可能的。”   姜锐问:“你是因为他的身份,才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简兮一怔,没回答,也没否认。   姜锐笑了笑,仿佛朋友一样劝她一句:“其实做人要难得糊涂,你应该跟其他的女人一样,俗一点,这样过得才会比较开心。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是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寿宴当天,在场不乏喜欢当喇叭的好事者,又是遇上这种狗血新闻,当场各种拍照发微薄,发朋友圈。   不到几天时间,就已经闹得人尽皆知。   后果就是,简兮只要出门就被亲戚熟人报以复杂的眼神,看热闹的有之,同情的有之。   秦舜英呕得伤神,生怕女儿会想不开,整天沮丧地自责:“都怪我都怪我,知人知面不知心,哪里知道他竟然喜欢男人,这家人真是不安好心。我这这当妈的差点就亲手把你推进火坑,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简兮其实还真没什么好伤心的。   婚事这么黄了,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损失,除了要被人当一阵茶余饭后的笑料而已。   *   再见到易哲慎,是在一场慈善晚宴。   这场吸引诸多媒体的盛典,不出意外由简兮所在的公关公司来策划主办。   晚宴设在沪城一家六星级酒店。宴请了百来人,富豪、名媛,大牌明星齐聚,宾客纷纷捐出自己的爱物,拍卖筹得的善款都将记入慈善机构。   这种场合,最忙的就是现场工作人员,简兮和同事前前后后马不停蹄几个小时,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忙到9点钟,慈善拍卖结束,剩下的就是舞会消遣环节。   简兮总算有空歇口气。   整间宴会厅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四处都是举着香槟聚在一起闲谈的绅士淑女。她刚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垫一垫胃,谁知就遇到粱令楷和易哲慎正往这边过来。   她今晚还没与易哲慎打过照面,只在晚宴开始时,看到一群人围着他攀交情。   而现在,他面容沉静,正与粱令楷低声说话,应该是心情不错。   狭路相逢,简兮要缩回去也没可能了。   她现在实在没心情应付这个男人,但周围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只得硬着头皮,朝他俩毕恭毕敬的低了低头,“易先生,梁先生,晚上好。”   易哲慎撩了撩眼皮,连一个礼貌的点头也没给她。   一如那天寿宴那一出后,他同样没给过她任何解释。   俨然搞砸了她的婚事,让她当众出丑,和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065章:小气又记仇的男人(一更)   粱令楷多日没见她,笑着招呼:“小兮,换了新公司,都好久不见你了,今晚打扮得很漂亮。”   好听的话谁都喜欢,被人夸漂亮,简兮多少有点小得意。谦虚地回了一句:“梁先生您今晚更帅。纺”   粱令楷十分满意她的奉承,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旁,易哲慎打量了眼她身上橙红粉白两色拼接的裙子,漫不经意冒出一句评价,“穿得像只刚从非洲回来的火烈鸟,真为你的审美表示遗憾。”   简兮:“……”   粱令楷:“……瓯”   “易先生,想邀你跳支舞,不知道我今晚有没有这个荣幸呢?”近来大火的女明星潘琳踩着七寸高跟鞋过来,落落大方地走过来。   “当然可以。”向来行事低调的男人,此刻顺势将酒杯递给旁边服务生,然后姿态绅士地牵过潘琳的手,将她带入舞池。   等他一走,粱令楷才一点不客气地跟简兮说:“别理他,他就是属螃蟹的,天生横着走。今晚不知道又吃了什么炸药。”   简兮配合地笑笑,装傻到底。   那尊大佛一走,她现在瞬间轻松了不少。   “小兮,你的事我已经听说,早知道你当初就不该拒绝我。”粱令楷抿了口香槟,不忘大方安慰她:“别难过,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简兮配合地露出低落的表情,心里又一次无语。   她有个同性恋前男友的事是闹得有多糗,才会粱令楷也知道了……   “那我现在,是不是又有机会了?我可是百分百喜欢女人的。”粱令楷笑得格外不正经起来。   简兮已经习惯这位花花公子的热情直白,有意曲解:“梁先生,趁人之危不是绅士该有的行为。”   粱令楷故意露出受伤表情:“你又拒绝我,这让我很挫败。”   简兮笑着点头。   粱令楷耸肩,还想说点什么。视线忽然惊讶地锁定前方:“咦?Carson今天是不是转了性?这才多长时间,居然又换舞伴了!”   简兮跟着侧目看过去。   舞池内,到处是翩翩起舞的俊男靓女。   易哲慎身旁的舞伴已经不是潘琳,换成了城中名媛余铠筠。   他今晚穿了件藏蓝色西服,西服剪裁得体,纹丝不皱,尤其显得他身姿笔挺,甚至带着一点微妙的禁欲气质。而余铠筠腰细腿长,一袭大红色晚礼服与他站在一起,很是相得益彰。   这两人仿佛金童玉女,瞬间吸引全场的焦点。   粱令楷感慨:“从读书时候,他就特别招女孩子喜欢,那么多女生主动去约他,都从来没有成功过。他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很介意他妈妈去世的那件事,因此不太喜欢参加集体项目。他喜欢打网球,但是不和人双打,他游泳,但从不喜欢参加集体比赛。学校橄榄球队邀请他加入,他也拒绝,反正他经常独来独往。”   简兮好奇:“那为什么您和他成了朋友。”   “因为我们俩狠狠打过一架,然后就不打不相识了。”粱令楷眨眨眼睛,破天荒正经地一句总结:“总之Carson不像我们经常见到的那些富家公子哥,他这个人其实很简单,甚至单纯。”   简兮心里只感觉有点好笑。   易哲慎这个人,和别的男人,是不太一样。   但是单纯?   没看出来……   明明就是个小气又记仇的男人好不好?   粱令楷又凑到她耳边八卦:“有件事,千万别说给其他人听。我春节回了趟纽约,才知道他居然不声不响结婚了!我让他告诉我娶的是谁,他竟然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简兮心虚地抿抿唇,若无其事转移话题:“您这样关注易先生的私生活,很容易让人误解您对他的情谊。”   粱令楷被她逗笑了,赶紧撇清嫌疑:“我就是好奇而已,究竟是个什么样三头六臂的女人,他连我也不肯说。哼!重色轻友的家伙!这个女人是谁,我迟早会把她揪出来!”   “咳咳咳!”简兮狼狈地咳嗽起来。唯恐粱令楷察觉出什么,赶紧解释自己的反常,“不好意思,我好像有点感冒……”        话音未落,宴会厅大门处忽然一阵***动。   记者群里有人喊了声:“快快!王晏如来了!”   不等宴厅正门被侍者推开,场内蹲守的记者迅速对准镜头,咔嚓咔嚓快门声响起,无数道闪光灯霎时间此起彼伏。   门开,发髻高挽,一袭黑色华伦天奴晚礼服的王晏如款款现身,霍慧芬等几位随行人员跟随于她身后,排场犹如女王出巡。   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王晏如一直热心公益,名下的公司SNG也是今晚慈善晚宴赞助商之一。   她一进场,记者围拢上去,有人采访问:“王董,请问您这次来内地,是否代表您名下的SNG也准备注资加入新城区工业园发展计划?”   面对无数对准自己的长枪短炮,王晏如微笑:“抱歉,今晚的主题是慈善,我们不谈公事。”   旁边本城几位富豪已经亲自上前迎接,与她握手合影。   又是一阵白花花的闪光灯。   简兮站在角落里,不知不觉间已咬紧唇。   她万没料到王晏如会出现在今天这个场合。   之前递嘉宾邀请函时,SNG就已明确答复,王晏如不会出席,岂料,她今天竟会临时变卦。   视线里,那个女人被人群前呼后拥着,朝这边越走越近。   简兮只想落荒而逃。   事实上她也的确落荒而逃了,她匆匆跟粱令楷找了个借口,就毫不犹豫地躲去了后面休息室。   *   酒店洗手间。   这里隔音效果很好,前面的喧哗吵闹,这里丝毫听不见。   简兮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拍脸,正要补一下妆。   旁边有高跟鞋的声音,一个人站了过来。   她转过头,看清来人——   刚升级为粱令楷前女友的名模丁蓉蓉小姐,拿出唇膏,正慢条斯理对着镜子在唇上轻描,一面从镜子里上上下下打量她,最后冷冷评价:“呵!身材也不过如此。”   简兮愣了一下,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   好吧……丁蓉蓉赢了。   丁蓉蓉昂起自己傲人的36D上围,斜她一眼:“从没见过你这么没羞耻心的人,抢人男朋友还能装得这么若无其事!”   简兮这才反应过来,敢情丁蓉蓉是把她当情敌了?   “丁小姐,我和梁先生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她真是比六月飞雪的窦娥还冤,天晓得粱令楷最近换了口味,正在紧追一位银行女白领好不好……   丁蓉蓉一脸不信:“还装什么傻?刚才你以为没人看到?!”   本着不能和嘉宾闹出事,大事化小的职业操守,简兮只得好脾气地耐心解释:“梁先生以前是我的上司,刚才是出于礼貌,我和他只是礼貌性打了招呼。很抱歉,让您误会了。”   说完,拿纸巾擦干手,转身准备闪人。   丁蓉蓉却不罢休,一把拽住她:“你说是就是?走,跟我去令楷面前对质!”   “丁小姐,请您别这样。”今晚这样的场合,简兮说什么也不会去前面在王晏如眼皮底下晃。   两人一阵拉扯,直到丁蓉蓉脚上14CM的高跟鞋忽地踩空,身体瞬间不平衡。   简兮见势,好心欲去扶她一把。   哪晓得丁蓉蓉一米七五的个子瞬即不受控制地朝她这边倒过来,简兮一时承受不住,“扑通”的一声,膝盖几乎是直接跪到洗手间的大理石装饰台阶边缘。   同一时刻,洗手间的门被人推开。   霍慧芬打开门,王晏如踩着高跟鞋犹如女王般迈步进来,抬眼就看到狼狈倒在地上的两人。   “他们在做什么?”霍慧芬先诧异开口。   丁蓉蓉哪料到会在这个场合遇到王晏如这等人物。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身,一边整理裙子,一边磕磕巴巴道:“王董……不好意思……我们只是……”   王晏如没搭理丁蓉蓉,只冷眼看着地上   的女儿:“看来你兴致很好,和人争风吃醋都打到洗手间了?”---题外话---二更在晚上   十分谢谢大家,谢谢不离不弃的小伙伴   ☆、066章:我这辈子最错误的两个选择   简兮别开脸,一言不发。   这一刻,她巴不得自己能立刻站起身,立刻从王晏如面前消失。   可膝盖上的伤疼得钻心,她几乎动弹不了。   “囡囡,怎么回事?”霍慧芬眼尖,一眼就注意到她膝盖那里被大理石台阶磕破一道口子,忙对王晏如说:“有点严重,必须要请医生来看看才行。瓯”   王晏如脸上神情仍是一贯的高傲冷漠,扫了眼丁蓉蓉,“丁小姐,聪明人都知道如何管住自己的嘴。今晚在这里看到的,不要出去乱说,明白么?”   语意不怒自威。   丁蓉蓉早已吓得脸色发青。   丁蓉蓉不清楚简兮和王晏如是如何扯上关系。唯一清楚的是,王晏如只需一句话就能让她明天被这个圈子彻底封杀,赶紧慌慌张张点头:“知……知道了……王董……”   *   酒店高级套房。   助理将买来的双平底鞋送上来时,私人医生正在给简兮上药。   医生叮嘱:“幸好只是外伤,没伤到骨头。每天注意上药,不要再穿高跟鞋,伤口不要沾水就可以了。”   霍慧芬弯下腰,亲手为简兮换上新鞋,“身上有伤,今晚就留在酒店吧,有房间的。”   “芬姨,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得早点回去,家里事情有些多。”简兮感激地笑笑,婉拒得不假思索。   霍慧芬和颜悦色:“再忙也不急着一晚上吧?明天是你25岁生日,你妈妈百忙之中特地抽时间来内地,就是来看看你。再过两个多小时就到零点,生日想怎么过?”   简兮微微一愣,脸上却并无多少惊喜表情。   霍慧芬是王晏如多年来的心腹,一心想在她和王晏如母女之间做和事佬。她却从没敢指望王晏如会真有那份泛滥的母爱,特地来为她过生日。   旁边沙发上,正闭目养神的王晏如冷冷道:“她要回家就让她回,强留人家做什么?”   霍慧芬无奈,忍不住说她:“好不容易囡囡肯跟你来,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话?”   简兮努力不让自己在亲生母亲面前露怯,撑着茶几,勉强站起身。   还好,伤口上了药,包扎好已经没之前那么痛了。   王晏如这时看她一眼,却问:“你和那个小明星刚刚是怎么回事?”   “就是一点小误会。”   “误会?看来你的私生活的确很精彩。”王晏如嘲讽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突然话锋一转:“你和易哲慎结婚,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个月前。”   “你和他在一起不合适。”王晏如拧起细眉。   简兮答得很快:“那您觉得我和谁比较合适?”   王晏如冷笑:“你知道他的家庭有多复杂么?你聪明一点,就最好不要和这家人搅在一起。”   简兮平静道:“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够处理,不劳您费心。”   “不劳我费心……”王晏如重复这几个字,口气嘲弄:“你以为我喜欢费心你?我不过是不希望将来被记者问起,为什么会有个落魄又无能的女儿。”   简兮嘴唇颤了颤,若无其事微笑:“很抱歉,原来我的存在也会给您带来困扰。但成为您女儿这件事,我实在没得选择。如果可以重新投一次胎,我也不希望与您有这个错误的缘分。”   王晏如目光一敛,审视她片刻:“放心,当年嫁给你爸爸,和决定生下你,也是我这辈子最错误的两个选择。”   “这一点我很清楚,小时候您怎么对我的,我一直记得……时间不早,不打扰了。”简兮一口气说完,对着霍慧芬弯了弯腰,就推开门,一瘸一拐往门口走。   霍慧芬拉住她:“别跟你妈妈置气,她就这脾气。你腿上还有伤,我让司机送你。”   “不许送!让她走!”王晏如冷喝,声色俱厉。   霍慧芬顿住,为难道:“孩子都伤成这样了,算了吧?”   王晏如沉着脸,不为所动。   简兮的步子丝毫没停顿,头也不回地出门进了电梯。   *   tang   酒店一楼,慈善晚宴已经结束,剩下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在收拾现场。   这个点回家的地铁线已经停运,简兮拖着那条受伤的腿,一瘸一拐从酒店出来,站去路边等车。   三月底夜风吹面不寒,拂在人脸上很舒服。   现在是夜里10点半,身边是这个不夜城密集拥挤的车流,和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潮。   她忙碌的一天难得有这么惬意安闲的一刻。抬头,偶然看到路边枝头正含苞待放的栀子花,才恍然,原来冬天早已结束,春天来了。   再过一个多小时,她就满25岁。   即便王晏如将她的生活奚落到尘埃里,她也觉得自己活得并不差。   她25岁了,有一份能养家糊口的工作,有继母,有妹妹,有朋友,有个每晚都会为她亮一盏灯等她归去的家。   在这个准备归家的夜晚,她并不觉得自己孤单。   *   易哲慎慈善晚宴结束前本来就是要走的,但还有几个和商界人士的会面需要他应付。   夜里10点过,他走出酒店时,谢昭已经就把车子开了过来,不偏不斜地停在他脚边。   他进了后座,非常冷静地思考起手头几个投资提案的可行性。   车子启动,缓缓汇入城市车流。   谢昭忽然出声提醒:“易先生,前面是简小姐。”   他思绪一顿,抬头,透过车窗,看到路边站着的女人。   路灯光下,她独自站在那里,拨弄着手机屏幕,一派悠然自得。   橙红粉白两色拼接裙子衬得她皮肤白嫩,身材高挑。   其实很好看。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可惜那个女人不止头脑一般,连眼力也十足糟糕,居然从始自终都专注玩手机,没有发现这边车里的他。   谢昭从后视镜瞄了眼他的反应,试探问:“简小姐的腿好像受伤了。要不,把车停过去,顺路带她一程?”   “你很喜欢管闲事?”他沉下脸,语气十足冷漠。   谢昭立刻识趣地闭嘴。   车子缓缓驶向前方,过了前方十字路口,红灯亮起。   冗长的倒计时。   他略有些烦躁地侧头看向窗外,指节无意识地轻叩车座胡桃木扶手。车窗外,城市流转的霓虹照着他侧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红灯倒计时结束,停滞的车流开始往前蠕动。   谢昭发动车子,准备往右拐上高架。   “调头,开回去。”他忽然出声。   谢昭:“……”   *   简兮腿疼得厉害,偏偏等了半天出租车,不是满客,就是拒载。   正打算试试新装的打车软件,一辆黑色劳斯莱斯金标幻影缓缓减速,停在她身前位置。   “简小姐。”驾驶座上的谢昭彬彬有礼向她打招呼。   后座车窗跟着缓缓降下,露出里面男人那张英俊到极致,却又倨傲到极致的脸。   简兮心里瞬间浮出一句话:真是阴魂不散啊……   当然,她到底不敢把这个念头表现在脸上,维持着戒备神情,警惕地看着车里的那人。   他巍然不动坐在车里,淡淡看着她:“上车,顺路送你一程。”   她才不稀罕他送呢,赶紧摇摇头,“谢谢,我自己打车就可以了。”   那人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径直打开车门,走过来,垂眼打量她被绷带包扎的膝盖,“受伤了?”   “嗯。”她含糊点点头,开始用手指扯了扯裙摆,遮掩膝盖。   “疼么?”   “……不疼。”   “那走两步我看看。”他一张脸冷若冰霜,直截了当地命令。   简兮无语。   >   这人要不要这么自大?他已经不是她老板了好不好?干嘛还这么理所当然地跟她下命令……   于是她假装没听见,站着不动。   易哲慎好整以暇看着她的反应,好看的眉毛微微挑了起来。顿了半秒,他自顾自上前,朝她逼近,右手微抬——   这边,简兮本就吊着的心瞬间吓坏了。   那晚在他家意乱情迷的那个吻再度浮上心头,她潜意识以为他又要对她做什么不轨的举动,吓得赶紧踉跄后退一步。   这一退就坏了事,关节剧烈活动,受伤的膝盖瞬即疼得一刺。   下一秒,啪唧一声——   她很没形象地狼狈扑倒在他脚边,摔了个狗啃泥。---题外话---谢谢大家送的荷包,花花,钻石,咖啡   就不一一感谢啦,   大家的每一条评论我都有用心看,谢谢你们~   ☆、067章:你就不能听话点?欠管教了?(甜)   “这下疼么?”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狼狈,不冷不淡地弯下腰,修长的手朝她伸过来。   简兮窘迫地趴在地上,快哭了。   膝盖上包扎好的伤口再度裂开,这下她是真摔疼了纺。   “……不疼。”无视掉那人伸来的援手,她咬咬牙,自己爬起来瓯。   “撒谎!”易哲慎眼眸一敛,盯着女人泛红的眼圈,薄唇绷紧:“疼死你!”   就知道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惹不起,她还躲得起。   转身,她尽量将身体重心放在另一只没受伤的腿上,歪歪倒倒往前面路口走。   易哲慎在后面说:“跑什么?给我回来。”   她懒得理他。   易哲慎吸了口气,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   这个世上,还有比简兮更不解风情的女人么?   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么能这样无视他。   可偏偏,他的骄傲,他的自尊心,就这样被她若无其事地无视了。   他从前没有和女人勾三搭四的习惯,今晚宴会上却与众多名媛女星共舞,舞伴换了一个又一个,差点都要赶上粱令楷的做派。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几乎幼稚的行为,究竟是想要怎么样。   就像现在这种情况。   他知道,他最理智,也最应该做的,就是直接上车回家。   可他的教养和风度也不允许,把一个拖着一条伤腿的女人丢在路边。   其一,她是个女人,其二,她还是他喜欢的女人。   *   身后脚步声愈来愈近,简兮知道那人跟来了。   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她渐渐有些急。   恰好迎面过来一辆的士,正好是空车。   她如闻大赦,赶紧招手。   司机把车减速,往这边停靠过来。   “她不上车。”身后,易哲慎镇定有余地丢过去一句。   她急道:“谁说我不上!”   司机大叔瞅着路边这对俊男美女,只当是在闹别扭的小情侣,很懂地笑笑颔首,重新启动车子,开走了。   简兮急火攻心,腿疼,肝肺也气得疼,转过身去瞪他:“你究竟想怎么样?”   易哲慎瞅着女人气得发白的一张脸,并未生气,仅是警告一句:“你就不能听话点?欠管教了?”   简兮躲开他的视线,嘀咕一句:“你才欠管教。”   “不许顶嘴。”   她埋下头,到底怵着他的余威,没再吭声。   对面有几个玩滑板的男孩过来,速度飞快,眼看就要撞上简兮时,易哲慎及时揽了一下她的肩。   简兮毫无征兆地被人搂在怀里,鼻尖也从男人西服挺阔的布料上堪堪擦过。   毫无距离的贴近,近得她能听见他胸腔里的心跳声,还有他身上清爽干净的男性气息。   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那种熟悉又陌生的眩晕感也跟着将她席卷。   她脑袋里渐渐变成一团浆糊,一动不敢动。   易哲慎低头问她:“没事吧?”   她摇摇头,没说话。   男人说话时的气息拂在她耳后那块肌肤,她半天没敢抬头。   两人都沉默稍许。   易哲慎压了压情绪,抬腕看了下手表。   已经夜里11点过了。   “上车,我送你回家。”   “不用你送。”   当然,她的反对意见显然已经无效。   下一秒,肩膀上已经多了一只手,他将她整个人强硬地扳了回去,直接架起她左边肩膀。   他的车子还停在路边,谢昭早已识趣地离开。   tang   去到车旁,他打开副驾,不由分说将怀里女人塞进去。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简兮这才稀里糊涂缓回神智。她有点鄙视现在不争气的自己,明明说好要和这个男人划清界限,为什么总一次次在他的强硬手腕下就范?   *   车子启动。   两人都没再说话。   易哲慎专心致志地开车,简兮偏过头,假装去看窗外风景。   车内FIM正播放歌曲,是班得瑞的纯音乐,调子轻柔舒缓,连绵不绝,配上窗外城市流转的灯火,显得无比宁静安好。   她的肚子却在这时煞风景地咕咕叫起来。   简兮捂紧肚子,尴尬得有点脸红。   天晓得从下午忙到现在,她就吃了半个牛油包,快饿扁了。   那股极度不和谐的声音,渐渐愈演愈烈。   车子隔音效果太好,不想让人听见也不行了。   驾驶座上的男人略抬起眉,反光镜里,他脸上似笑非笑,正睨着她的傻样。   简兮垂下眼皮,假装没接收到他眼睛里的那丝嘲笑。   易哲慎收回视线,这时直接往左打方向盘,将车停靠去路边。   旁边有家品牌蛋糕店,店面装饰得格外精致奢华,属于简兮平时逛街都不敢多看一眼的那种牌子。   简兮有点惴惴不安,易哲慎这是要请她吃蛋糕吗?   难道他知道明天是她生日?   没等她想透彻,易哲慎已经下车,过来相当利索地打开副驾车门,“想吃什么,进去自己挑。”   “……我不饿。”简兮坐着不动,脸上竭力维持着矜持。   话音未落,肚子却十分不争气,又是一阵咕咕咕。   她:“……”   *   蛋糕店里面灯光通明,空气里拂动的都是蛋糕甜腻的芳香。   店员都是亲切甜美的年轻女孩,看到他俩推开玻璃门进门,特别是看到西服笔挺,高大俊美的易哲慎,脸上只差没直接写上“花痴”两个字了:“先生,小姐,请问你们喜欢什么口味的?”   “让她自己挑。”易哲慎看着身旁的女人,眼底有清淡笑意。   这个点店面已经快打烊,简兮俯身看玻璃橱窗里仅有剩余的几个托盘,每只蛋糕的托盘边框上,都竖着漂亮花边的卡片,上面依次写着朗姆蛋糕、拿破仑蛋糕,巧克力蛋糕……看得她眼花缭乱。   蛋糕精致可爱,价格却一点也不可爱,足足比外面其他普通牌子的蛋糕贵好几倍。   简兮咬咬牙,心想:就挑最贵的!   认真挑选一会,最后她挑了一块售价699多明尼加黑巧克力蛋糕:“我要这个。”   “好的,请稍等。”店员小姐脸上笑得更甜,取了包装盒,快速将蛋糕包装起来。   一面跟她推荐:“我们这里的的冰淇淋蛋糕卖得很好,有芒果,草莓,玫瑰,榴莲,巧克力,覆盆子,蓝莓这七种口味,小姐要不要顺便来一份?”   易哲慎不假思索地开口:“都要。”   “我吃不完……会不会太浪费了……”简兮有点无语。   有钱就是任性,他是打算撑死她吗?   易哲慎凉凉瞥她一眼。   简兮眨眨眼睛,不说话了。   好吧,反正是他有钱,反正是他付账!   店员把冰淇淋蛋糕包装好,一起送到前台付账。   收银小姐扫描后,微笑报上价目:“先生,谢谢,1199元。”   简兮抱着已经包装好的蛋糕盒子,里面香滑诱人的蛋糕,引得她胃里馋虫大动。   等了一刻,却久久不见身旁的男人有所动作。   她讶异地偏过头,这才察觉易哲慎的表情渐渐变得奇怪了。   天!不会是她猜的那样吧?!     p>易哲慎很少自己出来买东西,他的口袋里,也几乎不装钱。   现在,他摸了摸西服口袋,再三确定钱夹今晚并未带在身上。   偏偏谢昭也没有跟在身边,他此刻算得上是身无分文。   这时候,要打电话让谢昭送钱包过来,显然也来不及了。   众目睽睽,旁边几个店员小姐还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他顿了顿,最后不紧不慢地将手从西服口袋里拿出来,脸上的表情仍旧维持着云淡风轻。转过脸,看着还愣愣看着他的女人,十分淡定地催促:“还愣着做什么?自己付钱。”   简兮:“……”   1199的蛋糕啊!她可不可以退货不要了!   ☆、068章:简兮立刻用力擦嘴,一张脸被他亲得红得像番茄   从蛋糕店出来。   简兮一瘸一拐抱着蛋糕盒子走路,一面肉痛自己哗哗刷掉的1199块,一面已经憋笑憋得内伤。   回想刚才那几位店员小姐看易哲慎微妙又嫌弃的表情,她就乐不可支瓯。   出来混真的迟早要还纺。   高高在上,天之骄子一样的易先生……居然也会有今天!   要是她把今晚这事去天堃旧同事那里爆料,大家会不会跌破眼镜?   怎么办?好想笑!   大概她脸上那抹幸灾乐祸表现得太明显了,身旁男人视线转向她,面无表情:“有那么好笑么?”   有啊,当然有那么好笑了!   简兮忍得肩膀抽搐,明知道这个男人爱面子,她却实在撑不下去,噗哧一口就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易哲慎俊脸彻底黑了下去:“笑得真傻。”   她假装没听见,转过脸,接着傻乐。   街头灯光下,女人笑得眉眼弯弯,眼睫毛不住上下颤动,脸上还漾出浅浅的酒窝。   易哲慎得承认,自己看得有点晃神。   已经快午夜了,街头冷清下来,身边偶尔有三三两两的情侣手牵手走过。   夜风微凉,这一刻,他面前只有她而已。   她笑起来的样子,像冬天的阳光,暖融融冲他扑过来,扑进他心里。   他说不出心间的感受,甚至有些幼稚地想:如果今夜这条路能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也未尝不可。   收起那些纷乱的心思,他没好气将大掌伸过去,在女人那颗后脑勺上,恶意地揉了两下。顷刻间,女人原本整整齐齐盘好的头发瞬间变成了乱糟糟的扫把。   简兮肩膀一缩,赶紧保护自己无辜受灾的头发。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发型已经被易哲慎弄得糟糕得不能看了……   爱面子的男人果然不能惹!   *   两人回到车上,易哲慎重新发动车子。   简兮还没来得及开动那盒贵得她肉痛的蛋糕,转眼到了前面跨江大桥,前面已经排起长龙。   有人在冲这边摆手:“前头出了交通意外,堵着了!”   车子被后面紧跟着过来的车堵在路中间,要掉头也不可能。   易哲慎索性将车停靠去路边。   傻坐在车里太尴尬,两人一前一后下车,站去桥栏杆边。   这几年忙着工作,每天上下班来去匆匆,简兮已经有很久没停下来欣赏这个从小生活的城市的夜景。   此刻江面上浩瀚无波,风平浪静,水色与这夜空一色。   对岸的万国建筑群的灯全部亮着,五花八门的巨幅广告牌,闪烁的电子显示屏,红色,金色,橙色,蓝色,银色……各种灯光交织在一起,火树银花不夜天,这个不夜城的繁华夜景,仿佛一条瑰丽壮阔的彩带。   他俩并肩站着,一时都默契地没再说话。   时间静静流逝,唯有江风将她头发吹得凌乱飞舞。   良久后,简兮手机响了。   秦舜英打来问她怎么还没回去,她搪塞两句,让母亲早点休息,自己很快就到家云云。   挂断电话,她看了下时间,还有2分钟就要到零点了。   真沮丧,她25岁生日的零点,竟要和身旁这个男人一起过。   零点一过,短信提示音就连续响了好几声。   第一条是姜锐发来的,一如既往的礼貌周到,祝她生日快乐,希望她早日找到归宿云云。第二条是两个关系好的同事,最后一条是柴凌发的,照例是柴凌无厘头又彪悍的祝福措辞。   简兮低头看完,然后一一认真回复。   “Happy-birthday。”身旁的男人很绅士地来了一句,唇边隐约含笑。   “谢谢。”简兮有点不自然地低下头,心里只想:原来他真的知   tang道她的生日啊……   他又说:“已经零点了,这个时候适合许愿。”   蛋糕包装盒里有附送的蜡烛,小小的一根。   不等她同意,他已经拿出火机,替她点燃。   一点烛火在夜风中颤颤巍巍亮起。   简兮垂下眼,默默地想:第一,希望继母身体健康;第二,希望妹妹高考顺利;第三,希望这一年每天都能开心快乐。   许好这三个愿,她一口气吹灭蜡烛。   易哲慎问她:“明天周六,生日你打算怎么过?”   她想了想,“不出意外,早上我妈出门买菜,中午做一大桌子菜,叫上几个朋友,和妈妈和妹妹一起吃饭。下午再和柴凌一起逛逛街,就这样过。”   他挑眉:“做菜,你做?”   “有问题吗?我的厨艺虽然不算好,但也勉强能吃好不好?”   他收敛思绪,淡淡评价:“你的厨艺应该去监狱应聘厨师。”   简兮心想:难道她的厨艺已经可以媲美政府机构大厨的水准了?   可琢磨这人的德性,又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警惕地问:“为什么?”   男人面不改色:“因为吃你做的菜,可以做为对犯人的一种刑罚。”   她没好气堵回去:“那你还不请自来到我家吃?”   算了,懒得理他了。   她还没吃蛋糕,一千多块的蛋糕呢!   拿着勺子,轻轻划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果然口感很棒。   又想起身边还有个人。   知道这人不喜欢吃甜食,意思意思地问一句:“你吃不吃蛋糕?”   易哲慎没理她。   下一刻,却忽然直截了当地伸手,将她整个人往他怀里一带。   一只手扣住她的脑袋,一手直接揽住她的腰,一个不容抗拒的吻便封住了她的唇。   她立刻呜呜地去推他,他却纹丝不动。   微凉的嘴唇含住她,舌尖勾勒她的唇线,然后肆意地挑开,很有耐心辗转深入。   深夜,人来人往的跨江大桥上。   远处有闪烁的霓虹,也有呼啸而去的车辆。   易哲慎品尝完毕,才心满意足将怀里女人松开,气定神闲评价蛋糕的味道:“除了太甜,还行。”   简兮立刻用力擦嘴,一张脸被他亲得红得像番茄,心里羞愤又懊恼。   流.氓!   *   汽车开进小区时,简兮的脸还是红扑扑的。   不等车停稳,她就埋着脑袋,迅速推开车门。   易哲慎欲过来扶她,她赶紧将他推开,拖着受伤的腿跟兔子一样,一跳一跳地飞快跑回电梯里。   上楼,开门进屋。   秦舜英已经睡了,仍在客厅给她留了一盏灯。   她蹑手蹑脚换好鞋,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喝了几口。   刚才她下车时跑得飞快,易哲慎一直没打电话来。   但她知道,他还在楼下!   她想了一会儿,站起身在客厅踱了一阵,终于踱到窗前,   那个人确实还在楼下,午夜昏黄的路灯下,他侧身靠在车旁,低头抽烟,姿态从容。   他看上去仍如往常那样清贵从容,却又似有种无法言明的落寞。   简兮躲在窗帘后看了会儿,退回到自己房间,把房间里的灯摁开。   果然,楼下的男人看到她房里灯亮了,才开门,进到车里。   黑色幻影尾灯亮起,缓缓启动,掉头,消失在融融月色深处……   *   简兮继续单调忙碌的生活。   每天公司,家里两点一线。周末和柴凌逛逛街,再陪秦舜英   去医院做复查。   生活跟原来似乎并没什么不一样,但总觉得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白天,她有忙不完的工作,过得很充实。   到了晚上,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却总觉得心空落落的,像是缺失了一块什么似的。   这日上午,快下班前,她接到一个电话。   房产公司的人通知她,她家那套房的房产证已经可以办了,让她带上户口本和购房合同过去。   简兮哦了声,末了,想起户口本上回好像和结婚证一直被偷了。   她又一直没抽出时间去补办。   于是回答:“我明天过来好不好?我户口本丢失了,得先去补办。”   那边工作人员格外体贴地道:“没关系,你们买房时留的你和你妈妈的联系电话,我已经一并通知你妈妈了,你妈妈说她今天正好有空,就去补办。”   什么?!   简兮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天知道她的户口本上婚姻状况现在已经是离异,被秦舜英发现了还了得!   简兮吊着一颗心,赶紧打电话试探秦舜英那边的动静。   果然,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电话一通,秦舜英的质问就劈面而来:“我正想找你!你马上给我回家!我有话要问你!”   简兮下班后硬着头皮回家。   磨磨蹭蹭上楼,一打开门。   秦舜英已经坐在沙发上,准备对她兴师问罪。   “妈……发生什么事了?有事吗?”简兮还在垂死挣扎。   秦舜英冷冷看她一眼,直接拿起新办的户口本啪的一声丢到她面前,“你跟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兮哦了声,规规矩矩把户口本捡起。   消极地翻去自己那一页,一边飞快琢磨着该怎么跟母亲解释她已经离异这件事。   下一刻,婚姻状态上,醒目的“已婚”,就猝不及防地撞入她视线。   什么情况?   为什么是已婚?难道不应该是离异吗?   易哲慎不是都把离婚证给她了?这上面怎么还是已婚??   难道户籍系统还没更新过来?   简兮感觉自己胸口狠狠紧了下。   嗡嗡嗡嗡,秦舜英还在跟她说什么,她全都听不见了。   她使劲回想易哲慎让谢昭给她的离婚证——红皮封,民政局钢印……看起来不像是假的啊?   为什么户口本上还是已婚呢?   秦舜英见她没吭声,压低声质问:“什么时候的事?那人是谁?你竟敢瞒着我,不声不响就把婚给结了的?”   事情已经瞒不下去,简兮只得吞吞吐吐交待:“没多久的事……”   “没多久?具体到什么时候?”秦舜英盯紧她的反应,目光又落到她肚子上,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们……这么仓促,不该会是奉子成婚吧?”---题外话---我比较龟速,加上自己也有工作。所以如无意外,以后每天两更的更新时间基本是下午3点,晚上11点这两个时间段前后。   其他时候大家就不用来刷啦   再次谢谢大家送的月票、花花、钻石、咖啡~   ☆、069章:大不了法院见!我还不至于穷得连请律师的钱都没   奉子成婚?简兮下意识摇头否认。   可到底是做了亏心事,而且她和易哲慎的婚姻,的的确确也是“奉子成婚”,虽然这个“子”,后来稀里糊涂被医生宣告不存在……   “怎么可能……”她模棱两可地答瓯。   秦舜英穷追不舍:“那人是谁?做什么的?本地人还是外地人?纺”   简兮咬唇,死撑着不说。   秦舜英脑海里灵光一现,忽然就问:“是年前来家里吃饭的那个?”   “不是,不是他。”   知女莫若母,秦舜英看她的反应,心里已经明白七八分,“算了吧,你真当我是瞎子?那天那饭桌上,你俩之间没问题才叫怪!我不管你们什么情况,总之明天就让他来见我!”   “他工作忙……”   “什么工作能忙成连丈母娘都没时间见?”   眼见编不下去了,简兮只得硬着头皮如实交待:“妈,我就老实跟你说了吧。我和他其实已经离婚了,春节前就离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户口本上还是这样……”   “什么?都已经离了?”秦舜英才刚消下去的怒火瞬间腾起,立马拿手指戳她脑门:“你怎么这么不自爱不检点!你这是当结婚当儿戏吗?”   简兮埋下头,俨然死猪不怕开水烫,破罐子破摔。   秦舜英被气得肝疼。   这家里就三个女人,她自己一身病痛。两个女儿,大的婚事教她烦心,小的读书也让她操心。事已至此,她又气又恨,偏头一合计:“我不管你们什么情况,你都必须把他叫到家里来,我要跟他好好谈谈。不行,我还得见见他父母,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居然养出这种斯文败类一样的儿子!”   简兮默默在心底流泪:妈,易哲慎的父母早就已经去见上帝了……   *   秦舜英下了严令,一定要见到易哲慎人。   简兮表面上唯唯诺诺答应,耐着性子拖了两天。   可这样拖下去到底不是办法,她思前想后,把心一横,拿了那本离婚证去找易哲慎。   到底不是谈什么正大光明的事,她唯恐被旧同事看到,避嫌挑了天堃写字楼附近一家咖啡厅,做见面地点。   今天是工作日,CBD咖啡厅都是来去匆匆谈公事的白领。   简兮一个人挑了角落里的卡座坐下来,耐心等候。   桌上的旅游杂志都翻了两遍,要等的那个男人才推门,迈着长腿信步走过来。   易哲慎今天应酬完几个客户,刚从高尔夫球场回来。已是末春季节,他身上不是平素见惯的西服领带正装,而是一身白色基本款的休闲衫,所以看上去与往常不太一样。   他一直就是好看得过分的男人,白色更衬得他俊眉朗目,身材英挺,平添几许温润儒雅的味道。   这些时日他忙于生意,简兮则是一直在刻意躲他,两人彼此都有一阵没见面。   乍一见他,简兮积了几天的怒火顿时窜了上来,瞬间蓄势待发。。   他倒先闲闲开口问:“找我有事?”   简兮压住脾气,从包里拿出离婚证,和户口本,推倒他面前:“你先看看这个。”   易哲慎面不改色拿起,修长的手指在户口簿上翻了翻,目光平静如初。   简兮等了半天,问他:“难道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离婚证办了,户口上还是已婚?”   “可能……是系统问题吧。”男人唇角一扯,气定神闲地答。   简兮多少猜到他的反应。想了想,直视男人的眼睛:“管它是系统问题还是其他什么,我们也别浪费时间。反正离婚的事我妈已经知道了,我现在没什么好怕了,补办结婚证的证明我已经开好,我们现在就去一趟民政局,重新把手续办了,这样才算完。”   服务生送了咖啡过来,易哲慎端起,姿态优雅地抿了口,“等会儿有个会要开,我没空。”   简兮顿时有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是想反悔吧?离婚协议都签了……”   “有用吗?”男人挑起好看的眉毛,清清淡淡地瞥着她。<      简兮怔住,好一会才出声:“你到底想怎么样?”   易哲慎揉了揉眉心,平淡答复:“离婚这件事我还没想好。所以在正式决定跟你办手续之前,我什么也不会做。”   混蛋!   简兮忍无可忍:“那咱们大不了法院见!我还不至于穷得连请律师的钱都没有!”   男人听了饶有兴致一笑,破天荒耐心地告诉她:“法庭判决离婚也是要有准则的。分居期两年内,你就算打官司也没可能离婚。”   简兮气得说不出话。   两年,她接下来两年都要被绑在和这个男人的婚姻关系里?   她才不要呢……   易哲慎又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我给你支一招,把这两年时间缩短为一年。咱们来签一个私人协议,协议期结束,我就同意离婚。”   “什么协议?”简兮面露警惕。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有笑:“带纸笔了么?”   她点点头。   那人手里漫不经心地转着咖啡杯:“协议内容,我说一句,你写一句。”   简兮弄不清他又想玩什么花样,还是从包里取出纸笔。   拧开笔帽,她还没下笔,易哲慎已经淡淡开口:“开头顶格写上甲乙双方的姓名……甲方是我,乙方是你……下面空两格开始写正文……甲乙双方经友好协商,达成以下协议内容……”   简兮弄不懂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只得照他说的,动笔唰唰写起来。   她字写得好看,几笔下去,两行漂亮的行楷已经在纸上展现。   易哲慎看着对面女人专注低头书写的模样,从容不迫地开口:“一、协议期间,凡是甲方说的话,乙方不许顶嘴。”   简兮:“……”   “二、如需见面协商问题,乙方不许迟到,不许缺席。三、乙方不许穿暴露的衣服——”   简兮没好气仍下笔,“我什么时候穿暴露衣服了?”   易哲慎轻描淡写打断她:“慈善晚宴那天那条裙子还不够暴露?多少男人盯着你的腿看。”   那条被他评价为非洲火烈鸟的裙子?简兮无语,明明就比膝盖短了两公分的裙子好不好……怎么就暴露了……   易哲慎无视她的抗议,继续说:“四、协议期间,乙方不许和男同事过从甚密,女的也不行。五、协议期内乙方不许三心两意,不许和其他男性产生恋爱关系,只能对甲方从一而终。”   简兮握着笔头,吸气又呼气,怎么也写不下去了。   这是什么神经病协议,她怎么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旧社会,佃户写给地主卖.身契的既视感!   “不行!我不答应!这协议写不下去了!”她扔下笔,眼神视死如归。   易哲慎收回视线,声音沉沉:“那好,离婚的事就没得商量,你等两年分居期吧。”   “……”简兮哽住,快哭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男人!   对面易哲慎勾勾唇角,还未及说话,口袋里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对她说:“Sorry,我接个电话。”   说完,站起身,高大俊挺的背影直接走去旁边落地窗前,压低声,跟电话那边讲了起来。   简兮心里那股火越烧越旺,目光不经意落到咖啡桌上装饰作用的花瓶上。   水晶花瓶里插了一朵开得正鲜焕的风信子,里面装的水看起来已经不算清澈,她拿起来闻了闻,虽然没什么怪味,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的。   趁易哲慎还没转过身,她快速把花瓶里的水倒进他喝了一半的咖啡杯里。   等那边男人结束通话,走回来时,她已经飞快把花瓶放回原处,一脸若无其事地把玩着手里的签字笔了。---题外话---大家好,我是易先生的脸,他不要我了……TAT   PS:说一下离婚证的问题,现在的离婚证确实是红色封面,很多人印象里的绿色离婚证是04年前的版本,04年后的离婚证都是红色封   面。当然,祝所有看文的姑娘都有一段白头到老的幸福婚姻~~   ☆、070章:100个离婚的办法   “考虑得怎么样了?”易哲慎坐下来,抬眉,打量女人脸上刻意的镇定。   “没怎么样……协议就算了,离婚的事,我会找律师来跟你谈。”简兮垂下眼,眼角余光一直留意那杯被她加了料的咖啡。   初尝做坏事的滋味,她有点心虚纺。   纵使这个男人“貌美如花”,此刻在她眼里也是一只渣瓯。   想他几乎病态的洁癖,要是知道自己喝了不干净的水,会不会抓狂?   果然,这只“渣”没有提防地端起杯子,抿了口。又颇具威胁性地一句:“你确定你的律师,会是我的律师团的对手?”   她脸上神情仍维持淡定,煞有其事答复:“你不用恐吓我,我又不是被吓大的。”   他无所谓,一本正经:“我没兴趣玩拉锯战,你最好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简兮撇开脸,不理他。   这时手机又响,他拿起来看了眼,直接摁断。   站起身,“不好意思,去趟洗手间。”   等他一离开,简兮憋了半天的笑,总算有机会发泄出来。   拿出手机,她更新朋友圈,发了一长串呲牙大笑的表情。   不到半分钟,柴凌就捧场地点赞,问她又抽什么疯。   她笑得肩膀直抖,回复:刚刚恶整了一下周扒皮!   才把这行字打好,不远处就有人在大喊:“不好了!洗手间有人晕倒了!”   简兮一愣。   不会吧?这么快?   洗手间外已经围了一堆人,她赶过去时,隔着人群,只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男人,晕倒在地上。   脸朝下,看不清眉眼。几个服务生正弯下腰给他做急救措施。   天!简兮知道自己完蛋了!   慌张抓住一个匆匆路过的服务小姐,她紧张地问:“可不可以问一下,你们这里花瓶里的水是什么成份?”   那女孩一脸茫然:“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她急道:“我刚刚恶作剧一下,把那个倒进一个人的咖啡里。他已经喝下去了,不会有事吧?”   女孩提醒她:“我们就是装的普通自来水啊,不过那花是风信子,风信子的根茎可能有一定毒性,您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带您朋友去医院检查一下呗。”   简兮骇得头皮发麻,她是真不知道风信子还有毒。   怎么办?怎么办?易哲慎会不会被她毒死了?   没等她从前所未有的惊恐和懊悔里找回理智,身旁冷不丁飘来一个声音:“原来你这么恶毒?”   转过身,某人眸色深沉到了极点,嗓音冰凉,不辨喜怒。   “对不起对不起……”看到他完好无缺,简兮长舒口气,赶紧识相地承认错误:“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放心,我还没那么脆弱。”男人口气很不好。   显然,要一个严重洁癖的人知道自己喝了不干净的水,是比捅他一刀还煎熬的折磨。   “对不起……”简兮心里歉疚,人也变得格外老实,再次小声跟他赔罪。   易哲慎很没好气地看着面前埋着脑袋的女人,语气透出两分无奈:“真觉得那么歉意,那改天请我吃顿饭,当赔罪就是。”   她面露疑惑,“啊?”了一声。   “怎么?不愿意?”   “没有……我是怕找不到合适您这样身份的地方。”刚做完亏心事,她到底没脸拒绝,摇头敷衍地解释。   他唇角勾出一丝浅淡薄笑,声线慵懒地安抚她:“放心,一顿饭而已,不会吃得你倾家荡产。”   末了,伸来大掌,故技重施恶意地在她后脑勺上一揉。   不用想,她可怜的头发肯定又被他弄乱了。   ……   不远处,一双眼睛远远注视着这幅画面。   郁明子今天是临时过来送一份文件给易哲慎。   律所是   tang天堃的法务代表,平常工作接触会比较多。她带着文件到了天堃写字楼,秘书却告诉她,易先生不在公司。   她打易哲慎的电话,才知道他在这里。   郁明子眼里,易哲慎是个公私分明的男人,从来将私生活和工作分得很清楚,更从没在工作时间还在因为私事在外面逗留的习惯。   然而,今天他却破例了。   他们还真是不避嫌……   当然,他们需要避什么嫌呢?   他们本来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郁明子唇边浮出一抹冰花般冷淡的涩笑,吸了口气,她异常平静地走过去。   “姐夫。”郁明子极其自然地站去易哲慎身边,顿了顿,才朝简兮冷淡又疏离地点头致意。   简兮没料到会在这个场合和郁明子碰面。   上次那场火药味十足的交锋后,她对这个女人自然来不了多少好感。   不过场面功夫她也会做啊,抿了抿唇,她也扬起个客套笑容,“真巧,在这碰到你了,郁律师。”   郁明子脸上微含笑意,视线却如寒星般扫过她,“简小姐,我姐夫的身份不用我多说,万一他的身体因为你的恶作剧弄出什么毛病,随时耽误的是千万,甚至上亿的生意,希望简小姐下次开玩笑时,最好拿捏一点分寸。”   “明子。”易哲慎淡淡看过来一眼,眼神里的制止意味很明显。   “实在抱歉,今天的事确实是我错了,我再次道歉。”简兮就知道自己又要被郁明子贴上“厚颜无耻”的标签。   她才没兴趣留下来欣赏人家小姨子姐夫的狗血戏码,转过身,朝易哲慎总结今天会面的商谈结果,“我的意思就是那样,改天我的律师会来联系你。两位,再见!”   说完,转身回去座位,拿了自己的包,直接闪人。   *   秦舜英显然易哲慎的兴趣很大,再三催了几次,要简兮把人带回来看看。   简兮推三阻四拖了一阵,耐不住秦舜英催得紧,连家都不敢回了。   偷偷收拾几件换洗衣物,跑去柴凌那儿躲几天。   离婚这件事她异常焦心,到处联系律师咨询离婚的办法。   几名律师无一例外答复她,他们这种情况比较麻烦,如果易哲慎坚持不同意离婚,除非她能提供有效并确切的夫妻感情破裂证据,比如重婚、家暴、赌博、吸.毒……这些情况。否则,只能正式分居两年后才能跟法院申请离婚。   简兮头大如牛,晚上洗完澡又跟柴凌商量这事。   柴凌挺认真地想了一回,拍胸脯保证:“这算什么?我有个100个办法能让你顺利离婚!”   “比如?”简兮不信。   柴凌抿了口茶,慢悠悠说:“第一,花钱找个漂亮女人去勾.引易哲慎,让他们酒店开.房啊什么的,然后我们去捉奸。”   简兮:“……”   易哲慎身边别说女人,就是母蚊子也没看到几只。   唯一被她列为过怀疑对象的郁明子,结果也是他小姨子。她能上哪儿去捉奸啊?   柴凌没好气,又说:“那第二个办法,你找人把你自己打一顿,然后去报警,说易哲慎家暴你。”   简兮有点不情愿。   这个代价太大了,她为什么要莫名其妙找人打自己一顿啊……而且警察又不是傻子,肯定要调查取证……到时候她报假警,会不会被关起来?   柴凌恨铁不成钢地横了她一眼,吸口气道:“第三个办法,去黑市弄点毒.品什么的,偷偷放在易哲慎家,然后匿名报警易哲慎吸.毒,让警察去抓他!”   简兮:“……”   别说放在易哲慎家,就是易哲慎住的那小区,她上次进去都被门禁保安再三盘问……   柴凌快要崩溃,“那来招狠的,把易哲慎绑架起来——”说着,比了个切脖子的手势,“最好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然后到时间就去报警,登记他失踪,这样你就可以申请离婚了。”   “……”简兮背心发凉。   这   个办法太狠了,而且她和柴凌两个女人,怎么去绑架一米八几的易哲慎?   柴凌瞧着她没出息的反应,连连摇头:“说你笨呢,你还真把自己当头猪了。既然易哲慎不离,你现在又没其他办法,那就不离呗!反正你嫁给他又不吃亏!”   简兮又发了一回呆,慢慢将脸埋进枕头里:“你不明白。算了,不说了,我头痛得厉害。”   柴凌哼了一声:“也只有你是这样傻。”   说话间,简兮手机响了。   拿起来一看,妹妹汶嘉打来的。   这个点打电话来,注定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果然,一接通,那边汶嘉余悸未消的声音:“姐,我闯祸了……”---题外话---汗!定时更新忘了设置时间,对不起,更迟了……   ☆、071章:郁明子说:有没有兴趣和我玩一个游戏?   汶嘉打了人。   打的是她同桌,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   之前汶嘉已经回家抱怨几次,那男生仗着家里给学校捐了一栋图书馆,前阵子死皮赖脸将座位调到她身边,天天骚扰她学习瓯。   汶嘉跟班主任多次反应,班主任却一直打官腔,没给处理纺。   谁知道没一个星期就出了事。   简兮连夜赶去派出所时,汶嘉刚做完笔录。   小姑娘衣服上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看到简兮,她抽抽噎噎将事情原委道出:“他今天一直对我动手动脚,我已经警告过他几次了,他还来,我就气得拿凳子砸在他头上……”   简兮上下查看,确定妹妹没事,才松了口气。   做笔录的警察很年轻,生得眉目周正,高高瘦瘦,黑色警服被他穿得很是俊挺利落。   这时告诉挺有耐心地告诉她:“对方家里有些背景,你妹妹又已经年满18岁,追究起来要负刑事责任,这事估计会麻烦。”   简兮已有心理准备,礼貌地跟对方道谢。   那警察嘴角挑起来笑了笑,又提醒她:“记得千万别和他们硬来……这事估计不是钱能摆平的,你有关系的,尽量托关系。”   陌生人的关照,简兮当下心存一丝感激,再次诚恳地说了句:“谢谢。”   *   来的时候幸好有准备,简兮先交了保释金,又签了好几份字,总算替汶嘉办妥保释手续。   她没打算把这事让秦舜英知道,离开派出所,先将汶嘉送回学校,又安抚妹妹不要多想,早些回宿舍休息,不要耽误明天上课。   汶嘉仍有点儿不放心,期期艾艾问:“姐,我知道我惹祸了。我们家哪有关系,怎么惹得起他们……该怎么办?”   简兮拍拍她肩膀,“安心读你的书,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   汶嘉将信将疑,到底犹豫着折身进了学校大门。   简兮目送妹妹走远,才转过身,暗自沉思这事该怎么办。   *   隔天中午,简兮趁下班时间匆匆去了趟医院。   那个富二代被汶嘉一凳子砸成了脑震荡,现在人躺在医院,他父母放出话要追究到底。   简兮带着鲜花果篮,委婉道明来意。   病房里,那男孩脑袋上缠着纱布,吊儿郎当躺在床上,对她放话:“想私了,想都别想!叫简汶嘉那个绿茶表跪着来求我!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男孩父亲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将简兮上下一打量,眼睛里带了点不怀好意的轻浮,“小姐,这事可真不能这么算了!该怎么办,你自己说吧?”   这世道,明明是先撩者贱,先做恶人的,倒比被欺负的那方还振振有词。   简兮唯能摆足歉意的姿态:“徐先生,这件事是我妹妹的过失。关于赔偿的事,您可以开一个价码,万事我们好商量,只希望您不要追究我妹妹的法律责任,行不行?”   “不行,”男人吐了口烟,眼神里的猥亵丝毫不加掩饰:“不如,改天咱们换个地方单独聊聊,我倒可以考虑放你妹妹一马。否则没得商量。”   *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午2点。   天下着蒙蒙细雨,简兮心事重重。   那家人的背景,她多少有些了解。正如昨晚那警察所说,绝对是给钱都摆平不了的。   汶嘉要是真被追究,将来档案上肯定要留下治安处分,以后就是一辈子抹不掉的污点。   回家的路上,她思前想后,最后拿出手机,翻出霍慧芬的号码。   这些年,哪怕遇上再艰难的时候,她都没开口求过王晏如什么。   她的骄傲不容许。   王晏如是个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脾气,有意打压她的锐气,只要她不开口,王晏如就绝对能做到袖手旁观。   一时间,简兮心烦意乱,直到手指鬼使神差停留在易哲慎的号码上。   tang   她知道,只要她开了这个口,易哲慎肯定会替她解决。   可她实在不想再与她已经在尽量撇清的这个男人有过多的牵扯,更不想欠他什么。   欠人情不是好事,欠了,就意味着要还。   两厢权衡,仿佛是心有灵犀,突然有电话打进来。   来电显示正是那人。   简兮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拿不定主意。   出租车司机被堵车堵得心烦意乱,回头催促:“小姐,你要么接电话,要么就挂掉。这么一直响着,很吵啊。”   “不好意思,我这就接。”简兮十分歉意,刚准备接听,电话却挂断了。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可没等她这口气出完,易哲慎第二通电话就打来。   “晚上有时间么?”男人低沉的嗓音在那边传来,尾音微微上扬,显然他现在心情不错。   她下意识问:“怎么了?”   他并不详说,仍是问她:“晚上有时间么?”   “你有事?”她含糊敷衍。   他顿了顿,直接说:“不是说要请我吃饭么?今天正好我有时间。”   “……”简兮有点儿无语。   她那天只是做完亏心事随口答应请他吃饭,本来指望易哲慎回去后日忙夜忙,忙着忙着就把这顿饭忘到九霄云外。   谁知道他竟然还一直记着。   “不好意思,你有时间,可我没有。今天我可能要留下来加班。”   那人并不上她的当,径直把话绕了回去:“那我打电话给你老板董荞君,让她给你放假?”   “请你不要干涉我的工作。”简兮无可奈何,避开话题。   他耐性极好,气定神闲压低声:“不干涉也可以,反正我不介意来你公司,让你同事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嗯?”   “……”简兮耳根渐渐发烫。   混蛋!耍无赖也耍得这么一本正经!   *   唯恐易哲慎会来逮人,简兮下午提前完成手头的事,下班后第一时间就溜了。   回家路上,她想起秦舜英常吃的那个抗癌药快完了。正巧附近有家大型药店有售,于是又绕路去买。   哪晓得买好药从药店出来,迎面就遇上一个不速之客——   郁明子的律师事务所就不在这附近,她会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甫一照面,简兮并无多少兴趣和这个女人应付,象征性礼貌笑了一下,就准备闪人。   “有没有兴趣和我玩个游戏?”郁明子在身后叫住她,语气里带着不动声色的挑衅。   简兮顿住脚步,耸肩:“不好意思,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郁明子脸上丝毫尴尬也没有,仍是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天在咖啡厅,姐夫当着我的面维护你,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觉得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低,可以让他为了你忘记某些原则?因而觉得我就像破坏者,阴魂不散时刻打扰你们恩爱?”   简兮想了想,心平气和解释:“我觉得有必要说明下两件事,其一,那天我和易哲慎是谈离婚手续的事,中间有些误会,不存在你说的所谓恩爱;其二,我和你不熟,对你和你姐夫的事,也没有丝毫兴趣,就请你不要一次次来我面前向我示威,我真的很烦你。这是最后一次回复你这个问题,希望郁律师自重。”   郁明子勾起红唇,不紧不慢道:“你不用这么如临大敌。让我来分析一下你的心理,你嘴上可以一直说不在意,说对我姐夫没有非份之想。但你扪心自问,真的敢百分之百否认你对我姐夫那样优秀的男人没有一丁点动心?”   简兮:“……”   “今天我并没恶意,只是想你多了解一下你的丈夫。他和我姐姐的感情,再如何刻骨铭心,但也已经成为过去。五年了,他总不可能一辈子活在我姐姐的阴影里,总要开始新生活,是不是?”   简兮静静看着郁明子,仍没说话。   郁明子没有放过她脸上丝毫细   微表情变化,又道:“他再高高在上,再无所不能,也有普通人的感情,比如,有一种感情,叫做念旧。我今天只想让你亲眼看看,他内心的真正的情感重心是偏向哪一方,让你看看,你在他心中究竟有多少份量。”   ☆、072章:真相这种东西很讨厌对不对?   身后马路上突然一声尖锐的汽车鸣笛传来,简兮才回神。   五年……五年有多长?   真感人啊,多深的感情。   怎么办瓯?   她都快感动了。   抬眼看着头顶阴沉沉的天空,她感觉自己现在不答应玩这个游戏,好像都不行了。   “你想怎么玩?”她尽量让自己显得潇洒一些。   郁明子拿出手机,看着她:“我知道他今晚在翡翠36订了位,打算和你吃饭。这样吧,我现在打个电话,随便找个理由,要他来接我,看他会不会为此放弃和你的约会。”   郁明子说完,当着简兮的面,直接拨通一个电话。   “姐夫,是我。车子临时出了点问题,现在在XX路……”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你方便过来接一下我吗?”   “……对,XX路……”   “嗯,我等你……好的……你开车小心。”   挂断电话,郁明子优雅地看着简兮,语气里丝毫没有嘲讽,反而是带着点歉意的同情:“他说他很快就过来。很抱歉,耽误了你们今晚的约会。”   “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打算去吃这顿饭。”简兮大方地耸耸肩,神色无所谓,“搞半天你就是为了给我证明你有一个好姐夫?”   话音未落,她自己的手机响了。   易哲慎打来的。   “下班了?在哪儿?”男人在那边问她,嗓音清淡。   简兮:“马上就快到家了。”   他顿了顿,跟她商量:“临时有公事,我估计要耽搁一阵,这样,8点钟我过来接你?”   简兮立刻说:“不好意思,这顿饭我请不了你了。家里有点事,晚上我得早些回去。”   “什么事?要不要紧?”   “谢谢,但我自己应付得了。”   “……也好,明天我再给你电话,嗯?”   “哎,不跟你说了,我得上车了,再见!”简兮语气如常,连唇角也翘了起来。   第一次,她能如此轻松愉快地跟易哲慎聊天呢!   电话挂断,对面的郁明子若有所思打量她,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真相这种东西很讨厌对不对?有时候不是做鸵鸟把它拒之门外,它就能永远不来打扰你的生活。其实,今天这个游戏结果你也不用太介意,或者是吃醋。我姐夫绝对是个有原则的男人,这些年他是出于对我姐姐的感情,才会当妹妹一样照顾我。你也可以放心,他除了心里会一直装着我姐姐,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毕竟这五年没有一个女人能走进他的心,你已经很幸运了。”   简兮摇摇头:“本来你今天愿意说,我当八卦听听也无妨,打发无聊时间嘛。但我还是那句话,你,你姐姐,你姐夫,三个人之间的事无论如何煽情感人,都没必要再三跟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强调。这个故事不错,我听完了,谢谢。”   一口气说完,简兮觉得心情大好。   她真不想这样折腾了。   正好旁边来了辆出租车,她招手拦下,毫无犹豫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开出去老远,她也没说话。   司机忍不住回头提醒她,“小姐,你还没说你去哪儿?”   简兮抬头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想了想:“麻烦在这附近绕两圈再走。”   说完,递了张一百块过去。   司机打了个响指,把钱接了。   的士车启动,在城市迷宫一般的道路上打着圈。   再回到刚才和郁明子说话的那条街,已经是5分钟后,简兮果然看到车流中易哲慎那辆黑色幻影。   幻影在路边缓缓停靠。   驾驶座车门打开,易哲慎从里面下来。   照旧是黑色西服,白色衬衫,仪表无可挑剔,身姿高大挺拔。   蒙蒙细雨淋湿了他的肩和发,他站过去,郁明子微笑撑开伞,替他遮去雨水。   tang英俊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站在那里就是一道养眼的风景线。   两人之间不知在说什么,没多久,就分别上车。   幻影重新启动,渐渐加速,从简兮坐的这辆的士车旁边驶过来。   简兮忽然有点紧张。   当然,隔着车窗玻璃,易哲慎不可能看见她。   幻影从的士车旁驶过,直接扬长而去。   *   易哲慎近来手头积了一堆的公事,偶然得知简兮妹妹的事,已经是一星期后。   他直觉这个麻烦以她的能力解决不了,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打电话过去,她的号码却一直占线忙音。   这晚电话终于拨通,那边很吵,闹哄哄的。   他蹙眉,问:“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   简兮在那边答得很快:“没有,我要准备睡觉了,你有事吗?”   话没说完,旁边一个男人的声音:“两位小姐,今天小店活动,消费满100送虾一盘,这是你们的虾……”   简兮:“……”   易哲慎沉了沉气,无视她撒谎这个问题,只问:“你妹妹的事解决了没有?”   “解决了。”她语气轻松。   “真的?”易哲慎不信。   “是,我找朋友帮忙的。”   “那你先吃东西吧,有事明天再说。”易哲慎多少察觉她疏离的回避。他很早就知道,简兮看似粗线条,对什么都不在意,其实骨子里倔强,硬得像一块坚冰。   *   城市另一端,医院外烧烤店。   简兮挂断电话,对面,柴凌正在对付一只生蚝,边吃边问她:“你准前夫打来的?”   简兮埋头喝饮料。   柴凌眼珠转了转,小心翼翼问:“他得罪你了?”   “有吗?”简兮咬着吸管。不想搭理,可见柴凌一脸认真的模样,只得暂时把心里的事情放下。   柴凌觉得这事肯定不简单,赖着她使劲打探:“当然有了,我跟你什么关系,你哪根脚趾头在动我都知道!刚才你接电话时的反应还能更明显一点吗?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好了,吃东西吧,你明天还要上早班。”简兮受不了地瞪柴凌一眼,一副不想多谈的表情。   过去的一个整整一星期,她没再跟易哲慎见面。   偶尔他打电话来,她还是会像从前一样同他打招呼,客气两句,然后找借口匆匆挂断,之后索性将他的号码设为拒接。下班后也尽量和同事一起走,避免落单被他逮住的尴尬局面。   简兮觉得这样很好,大家都可以按照原来的方式生活,不给彼此添任何麻烦。   上周六的晚上,她到底还是瞒着秦舜英给王晏如打了电话。   她很平静地做了这件从前宁愿死都不会做的事,奇怪,一点都没有此前预想的那样纠结难熬。   电话里,她将事情大概说了。那边王晏如听完,冷淡回复:“安心等消息,事情我会出面找人摆平。”   说完就直接就挂断。   简兮不知道王晏如用了什么办法,总之第二天早上,那家人不止撤回对汶嘉的追究,还亲自登门道歉。   事情总算圆满解决,简兮心情不错。   她的生活看似又回到了正轨。   只是好景不长,短暂的平静局面很快又被打破。   那天是周末,晚上9点。   她洗过澡出来,一边吃苹果,一边抱着柴凌的平板看她喜欢的一个真人秀。   外面有人敲门,柴凌正在吹头发,顺手过去开门。   不到两秒钟又嗖的一下跑回来,满脸惊惶:“他来了他来了!”   “谁啊?”简兮眼皮都没抬一下。   柴凌使劲摇晃她:“你前夫啊!不对,你老公!”   简兮直接往空调被里钻:“就说我已经睡了   ,打发他走吧。”   外面仍在敲门,柴凌蹑手蹑脚过去,将门打开一条缝。   易哲慎站在门外:“柴医生,简兮在你这里吗?”   已经是初夏,他显然来得很仓促,没穿西服,衬衫领口解了一粒扣子,袖口挽起,露出一截麦色的手臂,和腕上钢表。   这样的着装,这个时间点,让柴凌觉得,此刻站在门外的不是高高在上的易先生,而是一个来接妻子回家的男人。   医院宿舍隔音效果一般,房间里,简兮亦能清楚听见外面的动静。   开门的声音,易哲慎的声音,柴凌在扬声寒暄着什么。   接着是易哲慎淡定地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她么?”   柴凌支吾:“她已经睡了……”   “不会耽误太久的时间。”男人略略停顿,又像是递了什么东西进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今晚的打扰很抱歉,要麻烦柴医生多照顾她。”   简兮略松口气:柴凌肯定是坚定不移跟她一道战线的,她一点都不担心柴凌会放易哲慎进来。   哪知道,那家伙这会儿态度大变,连语气也狗腿极了,“哪里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快请进,以后欢迎你常来啊!”   简兮:“……”   柴凌,你这个叛徒!   *   易哲慎开门进来时,简兮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柴凌不知道已经溜去哪儿了,本就空间不大的地方,霎时间只剩他们两个人。   男人旁若无人地走过来,目光落在她脸上,停顿了三秒钟,没说话。   简兮埋头盯着平板的屏幕,只想,就算她打算和这个男人划清界限了,关系弄得太僵也不太好。   今天回来路上,她买了好多苹果,和柴凌两个人都吃不完。所以她拿起自己刚削好的苹果,递过去,态度真诚,“请你吃苹果……”   易哲慎没理会她的殷情,只淡淡问:“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的电话?以前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欠打?”   简兮讪讪收回手,自己把那个苹果啃了一口,眼神仍专注地盯着播放得正欢乐的真人秀,一边老实答:“有啊。”   他冷冷看着她的反应,不留情地评价:“活该!”   她:“……”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   “你想说什么,现在就可以说啊,我听着呢。”简兮并不刻意避开他的目光,甚至很坦然地笑了一笑,然后一边吃苹果,一边津津有味地盯着平板上的节目看,仿佛上面的内容让她十分感兴趣。   这种态度反叫易哲慎更加无奈。   他沉默片刻,在她身边坐下。然后伸手扳过她的双肩,平静地看着他:“简兮,咱们谈谈?”   ☆、073章:给我讲讲你和你未婚妻的故事吧!   “谈吧。”   简兮放下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扯过纸巾擦擦手,很爽快地点点头。   易哲慎压了压满腔的情绪,“最近工作忙吗?瓯”   “有点忙。纺”   他又问:“你妹妹的事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蹙了下眉,不过也很快回答:“我自己能解决,没有必要麻烦你啊。”   “没有必要麻烦我……”易哲慎缓缓重复这句话,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最近我手头事情比较多,有些事难免顾及不到。”   他这是在跟她道歉吗……   简兮咬咬唇,犹豫了好一会,只得说:“其实,你真的不用这样的,我实在是不想欠你什么人情。还有,我的律师已经找过你了吧?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毕竟真闹去法庭,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我倒没什么,可你是有身份的人,也不希望将来被记者乱写。对吧?”   “简兮,到现在为止,我们仍然是法律上的夫妻关系。你一定要跟我把事情分得这么清楚吗?你到底对我有什么意见?”男人眼神仍是清淡的,那里面却深邃黝黑,仿佛海底礁石,暗藏惊涛骇浪。   她耸肩:“我对你能有什么意见啊。”   “但是你在躲我。”他不信,问得直接又凌厉。   明明上次见面,她还很正常,没这么排斥他。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简兮扬了扬眉梢,睫毛也跟着轻轻扇了两下,认真地否认他这个猜测,“我没有躲你,我是在很认真的想和你谈离婚这件事。”   易哲慎看着她,表情不显喜怒,握住她肩膀的手却稍稍紧了紧。   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撒谎时最直接的表现就是眨眼睛。   现在他真想狠狠揍她一顿。   他盯着她,今晚她穿了件草绿色碎花的睡裙。刚洗过澡,头发梢还是湿的,耳后一截细长白嫩的脖子,每一寸肌肤,都浸润着年轻女人特有的鲜活娇媚。这会儿在他面前埋着脑袋,两排长睫毛下一双眼珠子明明转得飞快,脸上却一副刻意支撑的镇定。   很可爱。   他忽然很想伸过手去抱抱她。   男人对一个女人动心是什么感觉?   是哪怕再艰难再煎熬的时候,心都能为她变得柔软。   易哲慎得承认,自己每当面对她时荷尔蒙就分泌得异常厉害……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收了收心思,他只问:“所以你是认真的?”   “是啊,难道我像在开玩笑吗?”简兮再次认真否认,神色一本正经。   易哲慎沉下脸,这下是气得真想揍她一顿了。   谈判陷入僵局,两人沉默。   只剩平板里视频播得正嗨,一波接一波夸张的音效声,在房间里诡异的气氛中很刺耳。   啪的一声,他伸过手,直接将视频关了。   哎呀!这是生气了?   简兮心里不妙地想:怎么办?   今天不来招***,他怕是不会轻易罢休了。   默默检讨了一下自己好像又没把事情处理好,简兮思忖着开口:“好吧,既然到这份上了,有些事情总得彻底摊开讲才好。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真心话大冒险,你玩过吗?”   易哲慎颔首,没明白她想做什么。   “女士优先,所以我先问。”简兮想了想,勇敢地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开口:“之所以拖着不肯离婚,是你有信心认为,能在一年之内将我拴住,对不对?”   易哲慎并不否认这一点,只问:“是不是有人对你说过什么?”   “没有人对我说什么。”简兮干脆地否定,又说:“你已经问完一个问题了,现在又轮到我。我承认,以你的身家你的条件,没有女人可以拒绝你。之前一段时间的接触,我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动摇,但是在纽约时你也看到你奶奶,你家里人对我的态度了,你真的认为你的家庭能接受这样一个我吗?”   易哲慎只答:“他们的看法不重要。”   tang“不,很重要。”简兮摇头,“我是一个注重家庭的人,我喜欢热闹,我喜欢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生活,我不想把自己姿态摆得太低,仰人鼻息憋屈地活着。”   易哲慎就问:“你一定要离?”   她用力点头:“嗯。”   他说:“我不会同意。”   “你凭什么要用婚姻来拴住我?如果你想跟我耗两年分居期,我也无所谓,反正两年后,我也才27岁,还嫁得出去。”   简兮停了停,见易哲慎若有所思,并无打断她的意思,才继续道:“你这样的男人,太自大,太骄傲,其实我早就受够你的脾气。”   易哲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忽然一把抱紧她,一只手扳住她的下巴,质问:“你就是这样看我的?!简兮,口是心非这种把戏不好玩,我只问你,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丝毫感觉?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他下手不轻。   简兮下巴上传来痛楚,不得不被迫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这个问题我选择弃权。”她出奇地平静,既不叫痛,也不挣扎。   这种态度反叫易哲慎毫无办法,终究只能将她松开。   简兮从他怀里解放出来,这才道:“现在该我了,这是我最后一个问题。我这个人好奇心挺严重的,既然你今天这么有诚意,那你就给我讲一个故事吧,就讲你和你死去的未婚妻的故事,怎么样?”   一瞬间,简兮能敏感察觉面前男人神色陡变。   一抹冰花般的黯然情绪迅速从他眼底掠过,连空气都仿佛随之凝结。   他眉心拧住,修长的指节攥紧,渐渐发白。   几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他才开口:“这个问题我也选择弃权。”   “好的,我明白了。游戏结束。”简兮跳下床,跽上拖鞋,走过去替他打开门。   一副送客的姿态。   易哲慎沉默,半晌道:“凌子的事我并非故意想对你隐瞒什么,而是她的死太惨烈,多多少少我要负点责任。这辈子我都不想再提起。”   简兮无所谓:“你连面对过去的勇气都没有,又何谈开始新生活?我没有兴趣做替补,也不屑。今晚的谈话到此结束,这是柴凌的地方,大晚上打扰人家不好,请你快走吧。”   他不想听,只问:“所以你这是要彻底与我划清界限了?”   简兮点头,甚至朝他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下:“是啊。以后连朋友也不必做,大家互不打扰最好,你说对吧?”   男人定定看着她,一双黑眸深邃幽沉,所有的情绪都深藏在里面。   他稍作迟疑,终究起身,步伐沉稳地走了出去。   姿态,风度,仍一如既往地无可挑剔。   仍旧是高高在上,又骄傲的易先生。   简兮静静立在门口,听见他远去的脚步声从耳边远去,直到消失。   她不想让自己变成多愁善感的女人,觉得要给自己找点事做一做,才能转移一下心里闹腾的那些负面情绪。   于是她去阳台上收衣服。   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圆,在阳台上洒了一层银纱般的光泽。   简兮一边收衣服,一边使劲回想白天看到的笑话。   真逗,她缓缓笑了起来,直到眼圈发涩。   *   柴凌溜回来时,看到简兮在阳台上收衣服。   瞅瞅卧室,易哲慎已经不在了。   所以,这两人谈得怎么样了?   柴凌摇摇头,去卫生间刷牙洗脸。   回来时,阳台上,简兮还在那里站着。   一动不动。   柴凌嘀咕:这家伙是在那里吸收日月精华吗?   【新年小剧场】   第一次清醒状态亲密接触时,易哲慎又发现简兮又一个虚伪的地方——   她居然在内衣里塞了两块海绵!   于是看起   来还算能看的75C,活生生现了形,变成可怜的75B。   不对,可能连75B也没有……   “弄虚作假!虚伪!”易哲慎欺身过来,含住她嘴唇,直接来了一个惩罚意味十足的热吻。   简兮被他厮磨得慢慢红了脸,心虚抗议:“人家隆胸垫硅胶都行,我垫块海绵怎么虚伪了……哼!有本事你退货不要啊!”   “不许顶嘴!”男人嗓音低哑,修长有力的手指也跟着在衣服下加重力道握住她。   简兮脸这下直接红成了番茄,气喘吁吁地按住他作乱的手:“易哲慎,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人这么无耻……简直无耻得都在发光了呢……”---题外话---新年快乐么么哒   今天堵车堵得太***,又赶上朋友聚会吃饭,对不起,更新又迟到了,我检讨嘤嘤嘤   元旦假我不出门,洗心革面加油存稿,争取每天准点更新TAT   PS:明天就是新的月份了,系统会分配月票,大家有月票的记得投给我唷,嘻嘻嘻   ☆、074章:整个过程他都没看她一眼   那晚后,简兮没在柴凌那儿呆几天,就被秦舜英找上门来,给叫回家去住了。   她在外面躲了十天半个月,秦舜英再大的气也消了大半。等回到家,到底还是关起门仔细盘问事情前因后果。   简兮这回知道再瞒不过去,只得视死如归般捡要紧的细节把事情一五一十交待了刀。   秦舜英听了叹气,一边懊恼女儿好好一年轻姑娘,莫名其妙变成已婚离异,一面又觉着这事不值当,犹豫了会儿才压低声问:“你和妈直说,你心里究竟有没有这个人?年前他来咱们家吃饭时,我就瞅着他看你的眼神不对,你心里要是喜欢,就认回香港那边,这样和他也就不算门不当户不对了。放心,只要你能过得幸福,妈怎么都不会介意。”   简兮无可奈何,耐着性子答:“妈,真没有。香港那边的事以后别再提了,我说过多少次了,这辈子只认你一个妈。恍”   秦舜英听了沉默半天,再没说什么,即便心里仍对离婚这事颇有微词。   经此一役,简兮和易哲慎再没有过联系,更没有再见面。   窗外的树叶逐渐泛出蓬勃的翠绿,天气也一天比一天热。   简兮仍和以前一样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工作日上班,周末陪秦舜英做复检,偶尔和柴凌一起出去吃吃喝喝。没太多的时间想其他事,心也不觉得难过,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总觉得一颗心沉甸甸,湿答答的,总想取出来晾一晾。   5月初,汶嘉高考。   流年不利,汶嘉考试前半个月把腿给摔骨折了。右腿打了石膏,每天上学放学都得让秦舜英接送,进出十分不方便。   高考那两天赶上周末,简兮接替母亲,去送妹妹考试。   考场外人山人海,呼啦啦成百上千号人,都是送孩子考试的家长。   5月的大太阳,一大早就晒得人浑身燥热。   简兮站在校门外树荫下拼命拿手扇着风,又热又累。   隔了会儿,看了下时间,离第一堂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多小时,正想着要不要找家咖啡厅打发时间,肩膀忽然被人一拍:“嗨!真巧!”   转过身,面前站了个年轻男人,高高瘦瘦,乌发浓眉,白衬衫,黑色裤子,看起来很是精神帅气。   简兮有点脸盲的毛病,即便是个帅哥,想了半天没想起对方是谁。   那人挑着嘴角笑,自报家门,“不记得我了?那晚派出所是我给你妹妹做的笔录啊!”   那晚?那晚简兮忙着给汶嘉善后,根本没心思留意其他。   这会儿仔细回忆,才想起对方就是做笔录的那个警察,“哦,是你啊!”   男人打量她两眼,又问:“送你妹妹考试?”   简兮点头,“你今天不执勤?”   对方笑了笑,说:“今天正巧休假,我表弟今天也这个考点,被我姨妈赶过来送他考试。”   简兮也笑,真诚地说:“那晚的事谢谢你关照啊!”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阳光下,男人友好地伸过手,“要不咱们重新认识一下?我,肖程。”   *   上午11点半,第一堂考试结束。   汶嘉被几个女同学搀着走出考场时,简兮过去接过妹妹,给那几个女孩买了水,谢谢她们帮忙。   几个女孩很大方地说谢谢,就笑嘻嘻一哄而散。   为了让妹妹中午休息好,简兮在这附近宾馆订了房间。可学校外私家车停得太多,出租车都进不来,从校门口到宾馆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呢!   肖程在一边接到他表弟,瞧着她们两姐妹那样儿不觉笑一笑:“我来背她吧!”   简兮哪好意思麻烦刚认识不久的人,忙说:“其实也没多少路,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别客气,你就当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呗!”肖程很爽朗地过来,微微俯下身,把背朝向汶嘉,说:“来吧,我背你过去。”   汶嘉扭捏起来,朝简兮嘟哝:“姐……我还是自己走吧……”   肖程却直接把她的手抓住,放在自己肩上,“不用不好意思,你就拿我当哥哥就行!”   汶嘉犹豫一阵   tang,这才腼腆地趴上了肖程的背,脸贴在陌生男人宽阔的肩膀上,双手拘谨地环着他脖子,脸有点儿红。   *   汶嘉的事简兮觉得过意不去,中午请了肖程和他表弟一起吃饭。   肖程的表弟是典型的学霸,戴着副眼镜,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腼腆地笑笑。吃过饭,就和汶嘉凑一块核对考试答案去了。   剩下简兮和肖程两人傻坐。   简兮对着刚认识的人,多少维持着一点礼貌矜持,肖程却很擅于调节气氛,洋洋洒洒天南海北地闲扯下来,中午两小时时间就这么打发过去。   下午去考试的路上,又是肖程背的汶嘉。   简兮感激之余,事后拿手机臭美地自拍一张,然后发了条微博:今天送妹妹考试,遇到人民警察出手相助,是帅哥唷!可惜没穿制服,不然我就可以晒合影了!   柴凌最给面子,第一个屁颠颠留言:最近自拍技术大涨啊!这张照片拍得挺好看的![花心]   同事A说:[鼓掌]我最喜欢穿制服的小鲜肉了,记得替我要到他的手机号!   ……   易哲慎是在看完一场会议结束后,回到办公室才看到这条微博的。   微博配图照片,背景是城市街道,女人站在阳光下,笑得眉眼弯弯。   他淡淡看完,收敛心思,直接言简意赅地评论:丑。   简兮当然不知道这个ID是一串数字,没头像,微博数为0,关注列表只有她一个人,疑似僵尸号的人是谁。   收到消息提醒,二话不说就把这条莫名其妙的评论删掉。   好拽的口气!居然敢说她丑?!   *   中旬时,公司成立3周年庆典活动。   董荞君是个大方的老板,这两年公司效益连续突破,这次庆典的预算也相当豪气地批了不小的一笔。   提前半个月,全公司上下就开始准备节目。   有同事说:“简兮,咱们部门得出5个节目呢,不如你去唱首歌吧!”   简兮赶忙摇头,“我是五音不全,还是给你们的话剧跑龙套就好了。”   “人这么漂亮,唱歌肯定不会太差。”同事只当她在谦虚,不肯轻易罢休。   好吧……简兮叹了口气,只得清了清嗓子,认真又严肃地唱了首她和柴凌每次去KTV必点的《广岛之恋》。   5分钟后,同事们都不说话了。   一阵沉默后,纷纷摇头表示理解:“唉……你还是跑龙套吧……”   *   年会地点设在市区一家星级酒店。   按照往年的习惯,这种场合都会递出邀请函,邀请公司重要客户莅临。   董荞君曾经是天堃出来的人,贵宾邀请函,当然少不了易哲慎那一份。   彼时台上正在演出简兮跑龙套的那台话剧,即便已有心理准备,看到台下贵宾席上的某人时,简兮仍有点不自在。   多日不见,他头发剪短了,仍是西服笔挺的绅士风度,瘦了,眉宇比起她记忆中的样子,也更要冷冽许多。   仿佛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那人抬头,遥遥与台上的她对视了半秒钟,就平淡地转移开视线。   *   跑龙套结束。   简兮换下身上的表演服装,回到台下她的普通员工桌,却发现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   “简兮,过来这边坐。”贵宾席那边,董荞君朝她笑着招手。   简兮哪里肯去,那桌可有易哲慎呢……   偏偏粱令楷一眼瞅到她,直接起身,走过来自来熟地揽上她肩膀,“我们家小兮当然跟我一起坐了,走走走,过去跟我坐。”   众目睽睽,简兮不好拂了粱令楷的面子,只好悻悻地坐到粱令楷左手边的位置。   幸好易哲慎坐在粱令楷右手边。   即便隔着一个粱令楷,简兮也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低气压,她觉得要给自己找   点事做,转移一下注意力。   正好桌上有瓶矿泉水,她看到救星似的拿起来。   拧了两下,拧不开。   试了好几次,最后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瓶盖仍旧纹丝不动。   要不要这样啊……简兮吐出口气,有点郁闷。   好丢人……   飞快瞄了眼四周,幸好大家都在各做各的,没人看到。   于是她尴尬地把矿泉水默默放回去。   谁知刚放下,一双修长干净的手就将瓶子重新拿起来。   是易哲慎。   他面无表情地把瓶盖拧开,放到她面前,然后侧着头跟旁边的粱令楷说话,整个过程都没看她一眼。---题外话---汶嘉和肖程都是后面比较重要的人物,所以要交待一下哈   大家新年快乐~~~~求月票~~~   ☆、075章:我们家小兮肯定是有男朋友了   这种场合有粱令楷在,肯定不会冷场。   简兮默默坐在旁边,恰当地点点头,附和着微笑,尽职得扮演好小透明的角色。   易哲慎也全不当她存在,他与董荞君,及桌上其他几位公司老总说商场上的事,仍旧是一派清贵又雍容的模样,又喝了些酒,心情大好的样子。   中间粱令楷接了个电话,站起身,说要去酒店外接一个人恍。   不到5分钟,郁明子跟着他一起进来。   郁明子微笑与各人打了招呼,然后才看着易哲慎,声音低柔又自然:“姐夫。”末了,格外友好地看着简兮,招呼:“简小姐。”   简兮若无其事,同样回以一个若无其事的友好笑容。   座位情况再次发生变化。   粱令楷左手边坐着简兮,右手边变成郁明子。   郁明子落了坐,就偏头跟旁边的易哲慎低声说起话,声音很轻。   粱令楷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幽怨地申诉:“明子,我这么眼巴巴盼着你来,结果你居然无视我……”   郁明子巧笑嫣然:“Devin,你连我姐夫的醋也吃啊!”   桌上其余人先是安静一瞬,接着又都讳莫如深笑开了。   酒局继续,满桌都是各种大佬,各人攀交情攀得如火如荼。   简兮觉得自己实在格格不入。   正想找借口起身开溜,一个客户公司老总这时过来:“简小姐,我对你仰慕已久,如果你今天肯给我一个机会,接受我,那么你就保持沉默,如果你拒绝我,那就把这杯酒喝了。你看好不好?”   说完,就从桌子上拿了个装啤酒的大号酒杯,哗哗倒了满杯白酒,不怀好意地举到简兮面前——   这个时候,旁人看热闹的兴趣就起来了。   工作几年,这种应酬场合已经见惯。   几杯小酒对简兮来说并非难事,但这杯酒的份量实在不轻,更何况,她今天来了例假。   实在不适合喝酒。   在她迟疑的这片刻,桌上其余人反应各不一样。   粱令楷看不过去,欲过来打圆场;   易哲慎面色未变,只抬起眉,看了她一眼,淡淡来一句:“你行不行?”   有人坏笑着起哄:“易总,什么叫你行不行?简小姐以前可是你手底下的人,你会不清楚她行不行?”   易哲慎一脸轻描淡写:“她可不是我的人,我只知道她不怎么能喝。”   众目睽睽,那位老总脸上更是得意,正要收回酒杯时。   简兮使劲咬了一下嘴唇,沉默地将杯子接了过来。   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酒液滑入胃腔,她一口气喝下去。最后把啤酒杯整个翻过来一亮,面不改色地笑了笑:“对不起,刘总,我拒绝。”   桌上有好事者哈哈笑开,冲董荞君说:“没想到你手下还有个喝酒厉害的!下次应酬借我用用!”   董荞君淡笑回应:“何总您可别说借就借,这得问人家简小姐愿不愿意。”   一大杯白酒下去,简兮胃里泛起烧灼感。   勉强起身,她对董荞君说:“董总,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间。”   *   洗手间内。   简兮呕了好半天,才把刚才喝下去的酒给吐了出来。   吐完漱了口,她放了些凉水轻轻拍在脸上,人立刻就清醒许多。   抹干脸,她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现在还真是难看。   双颊酡红,面色却无光,嘴唇被烈酒辣得有些红肿。   “笑。”简兮深吸口气,对自己说,“要笑。”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逼着自己笑,总好过一张沮丧的脸。   工作再麻烦,她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   从洗手间出来,简兮扶着墙往外走,找了个通风口,散会儿酒气。<      酒店是圆弧形设计,从她站的玻璃幕墙的角度,可以看到宴会厅那边的情况。   那边似乎有人过去跟郁明子敬酒搭讪,郁明子欲端起酒杯,易哲慎却阻止意味地按了一下郁明子的手,替她挡了那杯酒。   姿态,风度,仍旧无可挑剔。   郁明子侧过脸看着身旁的男人,眉眼温柔,唇角已经翘了起来。   幕墙前,简兮平静地收回目光,一点也没觉得意外。   过去的一段时间,她已经认真评估过一些严肃的问题。   她觉得她应该感谢郁明子。   郁明子那几句话,其实最大程度击中了那阵子她心中连自己也不敢面对的一些心思。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她对易哲慎这个男人的感觉,应该已经是“有一点”。   因为偶尔夜深人静时,她总会不自觉想到他的脸、他说话时矜贵又淡定的样子、他看着她时,眼底有淡淡笑意的表情,他大掌来揉捏她脑袋的画面……   简兮知道,如果她再放任自己沉溺下去,或许过不了多久,这个“有一点”会变成“有很多”,再从“有很多”变成“很多很多”……   最后就会变成无法自拔,积水成渊,就像开了闸的洪水,稀里哗啦,泛滥成灾……   好可怕!   简兮不忍心再去想象变成那样的自己。   她十分庆幸地想:幸好,幸好郁明子及时敲醒了她。   一切还来得及,对不对?   平静了会心绪,简兮拿出手机刷微博玩,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不多时听见消息提示,微博收到新评论,她刚发出去的那条微博有GPS定位,肖程在评论里说他正巧在附近执勤,问她在做什么。   她回复:公司年庆。   肖程回得很快,又问她:高考成绩出来了,你妹妹考得怎么样?   简兮答:还行,一本吧。你表弟呢?   肖程回了个得意的表情:清华没问题。   简兮打心眼羡慕,打了句:好厉害!恭喜。   又说:高考那两天谢谢你背我妹妹,那天下午走得匆忙,我还没谢你呢,改天请你吃饭。   肖程就问:诚心请?   简兮只得答:当然是诚心。   肖程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就今天吧,我知道一个很不错的私房菜馆,带你去吃好吃的。   简兮默默后悔自己多嘴,……呵呵,要不要这么耿直啊……   *   年庆结束时,刚刚下午4点。   一行人走出酒店时,各人的司机已经将车停靠过来。   易哲慎的车停在左边角落,今天他喝得有几分微醉,一张俊脸上染了几许微醺。   郁明子扶着他进去后座,后座车窗降下一半,依稀看到车内的男人姿态放松,而女人手势小心翼翼,搀扶着他坐好,只剩半截纤细的腰露在外面。   简兮和同事出来时,同事不偏不倚瞧到这一幕,语气暧昧地八卦起来:“小姨子和姐夫,啧啧。”   简兮扯扯嘴角,跟着笑了笑。   粱令楷从一边过来,问她:“小兮,上车吧,顺路送你?”   简兮摇摇头,表达了一番谢意:“谢谢梁先生,我有朋友在前面接我。”   旁边黑色轿车车门还未关上,易哲慎坐在里面,晦暗的光线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简兮结束了和粱令楷的对话,当着同事和其他人,总归是前老板,如果她不打招呼就走总不太好,于是客套地道别:“梁先生,易先生,我先走了。”   车里面的男人没反应,过了会,才平淡应了声:“嗯。”   *   等简兮一走,粱令楷坐回到车里,才幽怨地感慨一句:“哎!我们家小兮肯定是有男朋友了。”   易哲慎一直闭目养神,良久过后,平静地开口:“Devin,出去喝两杯   吧。”   粱令楷楞了一下,只想:这家伙今天这么好心?准备安慰他失恋的心情吗?   ☆、076章:比做贼还心虚   和同事分开后,简兮琢磨着请肖程吃那顿饭,两个不太熟的人估计会尴尬冷场,于是打电话把柴凌叫上。   肖程挑的地方在一家私房菜馆,人不多,但格调挺不错。   三人一碰面,柴凌就伸着脑袋使劲盯着肖程看刀。   看得简兮都快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对肖程有意思了,结果柴凌张大嘴,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半天才问:“你是不是以前高中时……隔壁班那个……肖程?”   肖程起身给她两人倒茶,一边笑着说:“你可算认出来了。”说完瞥了眼简兮,“她这么久了都还没认出我呢!恍”   原来大家都是高中同学啊……敢情今天还成革命会师了……   简兮有点羞愧,她高中时对肖程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印象。赶忙打圆场地说:“对不起,你变化太大,我没认出你。”   肖程笑着说没事,又说:“我记得你们俩。高一时有次领导来学校视察,老师再三强调当天必须穿校服。”他指了指柴凌:“结果那天就她一个人忘记了,你们班主任气得把她叫去教室外走廊上臭骂一顿。”   “哎呀,这么糗的事就别提了。”柴凌面上红了红,赶紧制止。   肖程侧脸瞧简兮一眼,放缓语气:“到了课间操时全校集合,你把你自己的校服脱了,和柴凌站一起。当天全校就你俩没穿校服,校长气得亲自罚你俩打扫一个月卫生。”   柴凌把脑袋往简兮肩膀上蹭,难得煽情地开口:“我亲爱的一直就是很仗义的人。”   简兮被夸得有点脸红,这么久的事其实她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   柴凌这人走到哪最不缺的就是朋友,凡是她看得顺眼的,都能笼络过来。   有她在就永远不缺话题,一顿饭下来,大家聊聊高中时认识的同学,谁现在在做什么,谁和谁结婚了,哪一对分手了……时间过得飞快。   吃完饭,肖程买的单,简兮抢不过他。   “今天就当请老同学,下次你请我好了。”肖程说。   晚上他还要执勤,柴凌医院也要值夜班,于是几个人在餐厅门口分手。   等肖程一走,柴凌就说:“他是不是想追你啊?”不等简兮反应,又摇摇头:“警察这个职业危险性太高,而且收入就那样,我不看好。”   简兮说:“我怎么知道?就是因为怕有个什么,所以今天才把你叫上啊!”   柴凌稍稍放下心,又问:“你和你准前夫现在是怎么回事呢?他不同意离婚,那你们现在还联系吗?”   简兮摇头,一副不想多谈的表情。   柴凌本想取笑她,见她这副反应,想了想,就道:“要不,我再给你们制造个机会,让你俩坐下来心平气和谈谈?”   简兮瞪她一眼:“你这个叛徒要是再这样,我和你绝交!”   柴凌见她一脸坚决,丝毫没有说笑的意思,只得小心翼翼问:“我一直都没问你,那晚上到底和你说啥了?他是不是得罪你了?”   简兮一时不语,半天才说:“没有,就问了些早就该弄清楚的事。”   虽然不知道易哲慎又说了什么,柴凌只想,估计也不是什么中听的,不由得后悔自己刚才大嘴巴。   心中有愧,识相地赶紧闭嘴了。   *   简兮不确定那天年庆上,董荞君是不是看出她和易哲慎的什么。   近来董荞君对她的态度总有点微妙,这天例会结束后,更单独将她留下。   大班椅后,董荞君笑得比以往更为热络,拿出一份文件夹从桌上给她,“把这个送去天堃,交到易先生手上,他秘书前两天就打电话来催着要了。”   简兮接过,翻开,看到里面是追加投资申请的方案和材料。   恒美这两年在业内做得风生水起,董荞君踌躇满志,几轮并购重组后,打算将公司上市。上次年庆时她已经把易哲慎那边打点好,易哲慎同意投资,近来两家公司来往密切。   易哲慎要投资恒美的这事,简兮虽然惊讶,也不至于认为他是冲着她才和董荞君合作。   那个男人绝对是个聪明的商人,知道什么有利可图,才会大笔一挥投入千万甚至上亿的资金。   tang   “上次的方案,天堃那边没通过,这是我们重做的方案。”董荞君忽然停顿,眼锋扫过来,意味深长地一句:“简兮,这次我不想再出疏漏,所以你送过去。”   老板下令,简兮唯能硬着头皮应承。   *   原本只以为把材料交到易哲慎秘书手里就可以了,可简兮事后揣度董荞君的态度,总怀疑事情没那么简单。   到天堃写字楼时,已经是下午3点钟。   盛夏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晴空万里,现在乌云黑压压的聚结,大团大团翻滚着。   暴雨即将到来。   踏进天堃写字楼那一刻,简兮整个人比做贼还心虚。   一路遇到旧同事,大家纷纷同她打招呼,她揣着一颗心笑着应对,忐忑地去了45层。   易哲慎办公室外。   她见到易哲慎的二秘苏茜,苏茜告诉她,“材料易先生要亲自过目才行。易先生现在开会,让她稍作等待。”   *   简兮一直觉得自己的性格还算不错。   父亲简崎生是个儒雅温和的文人,从小到大也是想把女儿培养成奶奶那样的优雅淑女,虽然最后没怎么成功,但也养成简兮现在性格乐天,不轻易对人发脾气的好习惯。   但今天,她觉得自己真有点火大了。   从3点到5点,易哲慎直接将她晾了两个多小时。   她等在总裁办公室外接待室,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手机电量也只剩10%了,那扇暗咖色大门里的男人就是毫无动作。   临近下班点,外面乌云压城,暴雨已经哗啦啦下了起来,噼里啪啦打在玻璃幕墙上。   两个秘书小姐都已经开始准备下班了。   苏茜和简兮私交不错,见她等了那么久,到底壮着胆子过去敲门,进去小声请示了两句。   才听里面的男人松口,“让她进来。”   易哲慎的办公室,简兮还是第二次进。   一进门,里面黑白灰的色调氛围就已让她觉得压抑。上次来这里,被他刁难的情形还记忆犹新,不知道这一回,又会被他怎么折腾。   外面暴雨倾盆,天色晦暗。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安静得出奇。   那个让她枯等两个多小时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在办公桌后翻看文件。气势一如既往的强势倨傲,衣着一如既往笔挺考究。   仍旧是高高在上,从容矜贵的他。   简兮莫名被晾了半个多小时,心里有气,进门后,与他保持三米开外的距离,把之前打了无数遍的腹稿公式化说出口,“易先生,这是董总让我送给您的申请方案,这次我们对细节做了些调整,希望您……”   那人却不说话,只将注意力放在手里事情上,连眼皮也未抬一下,仿佛视她如空气。   偌大的办公室,渐渐陷入长时间的安静。   只剩外面呼啸的风雨,和雨点打在玻璃窗上的微响。   室内,两人都像是暗暗在跟对方较劲。   她沉默,忿忿不平;他亦沉默,稳如泰山。   气氛僵持胶着,可总要有一个人先低头认输。   终于,那人打破沉默,扫她一眼,语气不温不火:“既然是来谈公事,就请你专业点。站那么远,是想等我亲自过来问你?”   简兮哽住,只得中规中矩站去他办公桌前的位置。   彼此之间的距离,忽然拉近到不足一米。   空气中,连对面男人身上比以往更要浓厚一些的烟味,简兮都能清晰可闻。   偏偏这人一目十行地扫着手里的纸页,头也不抬地讽刺她:“你们公司是没人了?董荞君需要派你来跑这一趟?”   简兮犹豫片刻,干脆实话实说:“这个方案是我同事跟进的,我不太熟悉,要不等我同事来跟您谈?”---题外话---下章易先森要兽.性大发变身恶狼了,啊啦啦啦啦   二更估计11点,我争取早点写出来,大家   明天早上来看也可以啦   ☆、077章:快要崩溃一般的折磨,简兮只恨不得能立刻死掉   “你自己都不清楚的东西,也敢拿来让我看?”易哲慎抬头,淡淡看着她。   简兮眨眨眼睛,欲解释:“我同事——”   “我不需要听原因,我只看结果。”他没耐心地打断泗。   知道这人一向喜怒无常,简兮只得委婉提醒:“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是喜欢公报私仇的人。如果是因为私人恩怨,我只希望你能客观公正地对待——唐”   “你自我感觉良好的毛病又犯了?”男人毫不留情地继续打断她,言语里的嘲讽一点没掩饰:“或者我可以说得再直接一点,想走私人关系,在我这里从来行不通。你老板既然今天让你来,存的是什么心思,你应该也心知肚明。”   最后半句话尤其刺耳,简兮自尊心受挫,默默埋下头。   她还指望保住饭碗呢……那顿火气到底没敢发出来。   外面雨下得正急,雨水顺着落地窗哗哗往下流淌,发出滴滴答答的轻响。   室内,两人再度陷入僵持状态。   易哲慎打量几步之外白着一张脸的女人,似在竭力遏制情绪。过了会儿,才听他低低吐出一句:“拿回去重新做。”   简兮如闻大赦,毫不犹豫地转身,拔腿就走。   谁知道步子才迈了两步,又听他在身后道:“慢着。”   她步子僵住。   那人顿了顿,又道:“算了,东西拿过来,我先看看。”   她:“……”   心情一落千丈,她硬着头皮走回去,将资料递到他桌上。   易哲慎接过,认真翻看,拿红笔勾出不合格的地方,逐一提出修改建议,连标点符号,格式错误也没放过。   她拿出本子,一一记下他提出的要点。   等他审阅完毕,简兮偷偷看了下手机时间,已经6点半了。   于是小声请示:“时间不早了,晚上我还有点事。要不资料我带回去改,明天送过来让你过目?”   “明天我有我的事情,难道还得配合你的时间?”那人把手头资料一页页翻过去,头也未抬。   这是暗示今晚要留在这加班,和他在这间办公室独处的意思?   一瞬间,简兮的心情都纠结成一团:“太晚了……我想早些回家,我保证明天一早改好,你看这样行么?”   “不行。”   她:“……”   他又问:“你是真有事,还是约了人?”   “我没约人,是你想多了。”她话里有气,语气也冲了起来。   他面不改色:“没约人?和那警察又是吃饭,又是合影不是挺开心的么?”   简兮脑子猛地一热——   他怎么知道她和肖程吃过饭和合影?!难道他在视奸她的微博?   脑海里猛地蹦出那个没头像,ID是一串数字的“僵尸号”。   老天保佑……   嗯,一定不是的!   那人瞅着她的反应:“怎么?说你几句,就觉得委屈了?”   “……没。”   “既然没有,那还不快点做事?”他将自己的手提电脑从桌上推到她面前,督促让她现场做修改。   简兮抬起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面前气定神闲的男人。   第一次认识到,原来人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忍了又忍,只得抱着他的电脑,去一旁沙发上坐下。   电脑已经待机状态,她敲了下键盘激活,上面登陆界面,需要密码。   “开机密码多少?”她闷声问。   易哲慎快速报了一串字母。   语速太快,最后几个字母她没听清。   实在不想与这人多说一句话,她干脆闷头凭印象一个一个试。   办公桌后,易哲慎暂停手头的事,视线瞥过去。   那女人弯着腰坐在沙发上,   tang像小学生写作业似的,电脑屏幕蓝光照着她的脸,她眉眼拧着,手指在键盘上东敲敲,西敲敲。   每敲一下,眉头就拧得更紧一点。   四下静谧,只剩温润的灯光流淌在他们之间,竟催生出一抹岁月静好的温馨感。   他把目光一收,到底起身,径直走过去。   站到她身后,微俯下腰。   察觉男人的胸膛紧贴上自己后背,简兮身体冷不丁一僵。   视线里,只看到那双修长干净的手指伸过来,在键盘上快速输入开机密码。   叮的一声,系统成功登陆。   “不止人矫情,连脑子也不好使。”易哲慎嘲弄的声音,裹挟着他滚热的呼吸,从耳后传来。   简兮心跳如鼓,下意识低下脑袋,没吭声。   男人身上烟味和须后水混杂的味道,无孔不入地将她淹没。   “谢谢,我自己可以了。”她不自然地偏头躲了躲,提醒他。   他却仍未收回手,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等于将她整个人困在他臂弯。顿了顿,只问:“那天为什么要喝那杯酒?”   “……不为什么,该我喝我就喝了。”简兮花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低下头,嘴唇贴近她耳边,“其实你心里明白……只要你开口,我就不会拒绝你。”   暗哑的声音越发的低。   一瞬间,空气里仿佛炸开无数暧昧因子。   简兮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坏掉了。   她不是傻瓜,知道孤男寡女,再任由这种状态下去,会发生什么。   强撑着移动身体,她欲站起身,却被男人一手冷不丁按住腰。   天旋地转之间,她已被他压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   头顶是办公室明晃晃的灯光,他撑着两臂俯在她上方,居高临下凝定她,眼神里有压抑的情绪正在肆意蔓延。   两人面对面,距离前所未有的近,连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   简兮心里发慌,手忙脚乱去推他,却被他轻而易举捏住手腕,一双长腿也跟着控制住她乱蹬的双脚。   下一秒,她的唇已经被堵上了。   外面暴雨下得昏天暗地,落地玻璃窗被蜿蜒而下的雨线覆盖。   天一分分黑尽,不远处写字楼大厦的灯渐次熄灭。   办公室里一片静谧,简兮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冲向头顶,耳边只听见一向稳重自持的男人,此刻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下巴被人扳住,她躲不开,只能拼命将头往后仰,试图逃开他的控制。   他却已经将她整个人钳制在怀里,箍紧了她。   她渐渐呼吸不上来,头脑发胀,身体无力,却又躲不开,情急之下用力咬住他的嘴唇。   唇齿之间传来血腥味道。   男人吃痛,含住她的唇,动作愈发狂热。炙热的掌心先是按住她的背脊,接着慢慢抚到她腰间,粗砺的厮磨,引得她身体一阵发麻颤粟。   就在这时,笃笃两声敲门声传来。   两人的身体都是一僵。   外面传来粱令楷的声音,“你们老板呢?里面灯还亮着,应该还没走吧?”   苏茜的声音说:“不知道,刚刚我去了趟楼下,走的时候简小姐在里面和他谈事,不知道还在不在。”   粱令楷奇道:“还有这事?”   说完,门把手被人从外面拧动,响动越来越大。   沙发上,简兮吓得半死,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苏茜有易哲慎办公室的备用钥匙,外面的人随时可能开门进来。   身上的男人却丝毫不受打扰,吻变得极具耐心,停在她腰间的大手渐渐上移。   简兮哪里经受过这个,被他厮磨得快要发晕。   “求求你,不要这样……”她低声哀求,身体已经抖成筛糠。   门外的动静仍在继续,粱令楷在说:“咦?这门怎么打不开?”   苏茜又在低声说着什么。   快要崩溃一般的折磨,简兮只恨不得能立刻死掉。   她只想尽快结束此刻这一切,她好怕,她怕门会突然被打开。   ☆、078章:你还没见过更无耻的   “奇怪,才这么一会,人就走了?”粱令楷仍在门外没有走开,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跟着响起。   简兮慌得不知所措,唯恐下一刻门就会被人推开。   她不敢闹出动静,唯恐被外面的人听任何出端倪泗。   推,打,踢,全不作数,反倒更加怂恿身上男人的征服欲。   男人俯低头,喘息着去吻她的眼睛唐。   那两排颤动的长睫毛,仿佛小扇子一样轻柔地扫过他的嘴唇,   他手上加了一点力道,重新将她两只手捉住,附在她耳边低声问:“你和那个姓肖的男人是什么关系?”   简兮羞愤地盯着他:“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还跟人家打得火热?”   门外,苏茜的声音在说:“梁先生,不如我去拿钥匙吧?”   ……   男人一路从鬓角吻到她的锁骨,仍在逼问:“说你欠管教还不承认,以后还敢不敢不听话?”   “你……无耻!”简兮欲哭无泪,声音却是一压再压,唯恐被外面的人听到。   “你还没见过更无耻的。”他眼底有浓浓的征服欲,低下头,重新覆住她的唇。一双手探进她衬衫领口,隔着胸衣,重重握住她,持续消磨她的抵抗力。   “呜……”她忍不住发出压抑地呜咽,又气馁,又惊惶。   已经是初夏,身上就穿了薄薄的衬衫套裙。   一番沉默地撕扯,她裙摆已经滑去腿根。   办公室内中央空调打出的亮起,密密麻麻侵袭在仅着丝袜的肌肤上,激起一阵凉意。   她也能敏感察觉男人身体起的反应。   门外又是一阵手机提示音,像是粱令楷在接电话。   “梁先生,这是备用钥匙。”苏茜在说。   粱令楷结束完通话,“算了,我临时有点事,估计他们已经走了吧。时间不早,咱们也走吧!”   一阵动静后,人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死一般的煎熬终于结束,简兮再无顾忌,使出全身力气去挣脱身上的男人,生平第一次骂他:“易哲慎!你有病吧!”   易哲慎从上方盯着她,回答:“是,我是有病,所以你不要惹恼了我。”   “你这种人,从不来会顾忌别人的感受,什么事你只会按着你高兴和不高兴来办。你就是个自私又自大的混蛋!混蛋!”她又气又羞,现在她一点都不怕他,索性完全豁出去了。   男人胸膛起伏,定定看了她两秒,手上的力道终于松开。   她立刻踉跄站起身,急忙从他侧身闪过去。   这察觉下嘴唇又肿又痛,伸手擦了擦,手背上一抹血迹。不由气道:“恶心!”   易哲慎被她防备的动作气得笑起来,点头:“我恶心,那在你眼里,谁比较不恶心一点?”   简兮恨透了他这样不讲道理的霸道模样:“你就是仗着你的身份,仗着你有钱!一次次欺负我羞辱我!”   他朝她走过来,压低声道:“什么是羞辱?你从没羞辱过别人?停车场那次,你跟我振振有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羞辱?”   话音未落,她放在茶几上手机,却在这时骤然响了。   屏幕上闪烁一行醒目的汉字:肖程来电。   简兮欲去挂断,可易哲慎速度比她快,直接将手机拿起来。   她伸手要夺,他却用身体拦住她:“婚还没离,就急着找下家了?”   “还给我!”   他哪里还会听她的话,面不改色奚落:“不是说我不会顾忌别人的感受么?那现在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手机仍在响个不停,他盯着上面陌生男人的名字,突然间火气上头,不由分说就朝对面墙上掼去。   砰的一声震响,手机零件瞬间四分五裂,哗哗碎了一地。   简兮气得肺都要炸了,忍无可忍道:“你不但自私自负,还不讲理!”   他淡淡一笑:“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早点离婚,成全你们吗?”   tang   简兮不想再和这个不可理喻的人说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易哲慎生气归生气,理智还是占主导。   外面这么大的雨,他伸手拽住她肩膀,想将她拉回去,开车送她回家。   谁知才用了一点力气,她身上的白衬衫就“撕拉”一声,裂开一大片,露出胸口大片肌肤。   他大约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一时怔住没动。   简兮同样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时,急忙抬起手臂挡住胸前乍泄的春光。   羞辱的眼泪哗的一下就涌了下来,她开始语无伦次的控诉他:“你这个混蛋!疯子!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一阵响雷闪过,发白的闪电光照进来,映亮她被泪水布满的脸庞。   易哲慎从没见过她哭泣的模样,第一次感到无力。   回过神,他拿起搁在旁边的西服,走过去试图披在她身上:“对不起,我先送你回去。”   “别碰我!”她啪了一下打开他的手。   说完,捂住几乎不能蔽体的衣服,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   易哲慎追出去的时候,简兮已经进了电梯。   他只得返回办公室,取了车钥匙,下楼,开车追出去。   外面天已经黑透,暴雨下得泼天泼地。   街头人迹寥寥,只余几盏零星的霓虹灯光。   简兮闷头坐在出租车里,浑身还在瑟瑟发抖。   司机大叔忍不住从后视镜里打量她好几眼,见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直以为她受到侵犯,小心翼翼问:“小姐,需不需要帮你报警?”   简兮摇摇头:“谢谢,你载我去人民医院就可以了。”   现在这副样子她可不敢回家让秦舜英看到,只能再去柴凌那儿避一避了。   司机将信将疑,又瞅了眼外面情况,自顾自嘀咕:“怎么回事,后面怎么有辆劳斯莱斯一直跟着我们呐!”   *   车到人民医院北门,简兮付了车钱。   下车时,她看了眼后面,那辆幻影果然一路不远不近地跟了过来。   暴雨里,看不清驾驶座上男人的脸。   柴凌的宿舍在三楼,她很快就跑上去了,咚咚敲了几声门。   里面一直没反应。   听见楼下已经有脚步声上来了,简兮急得狠敲一阵。   这回总算听见柴凌在里面大叫:“谁啊!老娘在洗头呢!”   简兮压低声:“快开门!是我!”   柴凌头上还包着毛巾,看到她这副女鬼一样的模样吓了一跳,“大姐,你这是被劫色了?”   简兮没功夫跟她解释,直接闯进门,将门咔嚓一声反锁。   柴凌伸过脑袋仔细打量她,“你这是怎么啦?衣服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话音未落,又有人敲门。   外面那人很有耐心,敲了三声,直接自报家门,“开门,我是易哲慎。”   简兮盯着柴凌恐吓,“你今晚要是敢放他进来,我就直接走。”   门外那人果然立刻没动静了。   柴凌瞅瞅简兮,又瞅瞅门口,像是明白什么。小心翼翼问:“你俩又吵架啦?”   简兮没回应,累极了一样:“借一下你的卫生间,我想洗个澡,换身衣服。”   柴凌哪敢在这时候惹她,赶紧去找了身干净衣服给她。   *   熬到第二天,简兮照常上班。   昨晚那场失控的混乱让她焦头烂额,工作却仍要继续。   忙到下午四点多,她开完部门例会回到办公室,就看到苏茜抱着个白色的盒子往这边走了过来。   苏茜是易哲慎的二秘,恒美很多人都认识她,这么一出现,引人注目是难免的。   简兮稍稍一怔,苏茜已经敲门进来。   苏茜和她一向关系不错,这时将盒子放到她桌上,第一句话就表明来意,微笑说:“易先生交代的。”   ☆、079章:鬼迷心窍   简兮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黑色的U盘,和一部BlackBerry9982手机。   和易哲慎自己用的那部是一个型号。   苏茜做了几年秘书,早将察言观色这项技能历练到了炉火纯青。唯恐简兮不想收下,立刻为难地表示:“简兮,易先生吩咐我一定要送到你手上的,你要是不肯收,我很难回去交差的……窒”   同事几年,大家又私交不错,简兮没办法让苏茜为难戛。   加上昨晚办公室的事她做贼心虚,生怕苏茜在外面听出什么,更担心自己会不小心泄露更多的秘密,于是敷衍说了声“谢谢”二字,等苏茜一走,转手就将手机送给了柴凌。   柴凌的舅舅要过生日了,正愁送什么礼物好呢!   *   那个U盘一直被简兮搁在桌上。   想了想,还是将U盘插进USB接口,打开,里面是昨天那份追加投资的申请材料。   长达几十页的文档内容已经被人改好了。   即便再抵触那个人,简兮也不得不承认,他亲自修改过的版本的确比之前更为精准简练。   仿佛鬼迷心窍一样,昨晚沙发上那个意乱情迷的吻,也跟着气势汹汹闯入她的记忆。   简兮甩甩头,赶紧命令自己停止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   利落地将文档打印好,她拔出U盘,放进了抽屉里。   没花太多时间深想这事,她转身去向董荞君汇报材料已经被易哲慎审批通过的消息。   董荞君闻讯喜不自胜,少不了当面夸奖她一番。又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看你今天脸色不太好。”   简兮心里只想,自己心不在焉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吗?   嘴上忙说:“我会专心工作的,董总。”   大概是她脸上力不从心的神色太明显了,董荞君笑起来:“这样吧,正巧要陪两位日本客户去尼泊尔考察,这回就让你和媒介部的钱佳佳一起去。尼泊尔是佛教圣地,风景宜人,号称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你去那边散散心,我就当给你放一次假。”   简兮当然明白,董荞君这可不是给的她人情,是对她办好差事的奖励。   她其实并没什么心思去旅游,让她舟车劳顿东奔西跑,还不如放两天假让她在家好好睡一觉更实在。   但是,能暂时远远躲开那个她避无可避的男人,是她眼下最求之不得的机会。   *   签证办理的速度很快,还有不到三天时间,简兮就要出发去尼泊尔出差。   那晚的事仿佛成了她和易哲慎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疙瘩,彼此每天上班,开会,出差,工作心无旁骛,生活井然有序,再无任何交集。   易哲慎也再没给她制造额外的麻烦。   只有一次,在公司附近偶然碰上了。   当时,她正和同事结伴去吃中饭。   他开车经过,正巧等红灯。   她剪了新发型,穿了件嫩黄色的连衣裙,底下两条白生生的长腿踩着高跟鞋,显得青春又俏丽。   易哲慎知道,她应该也看到他了,却若无其事装成没看见。   隔着车窗玻璃,他远远看了她几眼。   她刻意别过头,和几个同事说说笑笑,嘻嘻哈哈进了一家餐厅。   *   两天后,易哲慎回了趟纽约总部。   等他回来时,简兮已经和同事一起,陪日本客户登上了去尼泊尔的航班。   这个城市,也已悄然进了盛夏节气。   今年夏天比以往更热,才进了六月,超过40度的高温天气就持续不下。   总预兆着有什么事要发生。   那天晚上7点过,易哲慎和粱令楷一起从新加坡谈完生意回来。   经过机场VIP通道时,旁边电视屏幕正在播放突发新闻——尼泊尔8.1级地震。   *   易哲慎第一时间   tang打了简兮的手机。   地震才刚发生,电话线路还并不那么拥挤。他拨了十多次,总算接通。   两人已经有些日子没有通过电话,那边全是噪杂的喧哗声和电流声,他顾不上其他,直接问:“你在哪儿?现在安不安全?”   “我现在没事。”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她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惶,偏偏还在他面前竭力镇定。   确定她暂时安全,他稍稍放心,接着报了一个号码给她:“这个人叫唐纳德·劳伦斯,是个美国人,在博卡拉开了一家洗车店。你要是遇到麻烦,就去找他,报上我的名字,他会帮你。”   说完那些话,他沉默下来,试图等待她开口。   然而数秒后,一阵刺耳的电流声传来,电话突然中断。   他再拨回去,那边要么线路繁忙,要么就是长时间的无人接听,已经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   当天晚上,情势急转直下。   接连几次强烈余震,陆续有中国人伤亡消息传来。   易哲慎在新闻网站上看到震区时况新闻,机场到处都是滞留的旅客,市区里的酒店、餐厅、超市,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毁。   他终于拨通简兮住的那家酒店的前台的电话,辗转联系上她的同事。   同事是个姓钱的女孩,在那边还是茫然状态。   他开口便问:“简兮呢?”   “简兮?”那女孩愣了一下,“今天客户要去比格纳斯湖玩,我们撤离的时候,她没赶上大巴车……”   易哲慎极力压抑着情绪,只问:“你身上有没有带手机?还有没有人跟她在一起?”   那女孩被他的语气吓得有点害怕,语无伦次地解释:“对不起……我不知道,当时一直在余震,大家都失散了,大巴车临时要开走。她的包还在我这儿,手机也在包里,我联系不上她,我报警了,可是警察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没有人知道她去哪儿了……”   挂断电话,易哲慎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迟疑,匆匆收拾了一些衣物和美金,就直奔机场。   *   相比尼泊尔回国的机票一票难求的情况,国内去尼泊尔的班机很多人临时取消行程,整个机舱的座位空出一大半。   他很容易就买到票,在机场柜台办登机手续时,地勤人员忍不住反复提醒他尼泊尔在地震,返程航班很有可能会被取消。   他很冷静地点头,表示他很清楚那边的情况。   临走前,工作人员还在好奇问:“先生,您一定是记者吧?”   他摇头,收起证件就走。   *   飞机一路往西边飞行。   十多个小时的不眠不休,易哲慎仰头闭上眼,开始努力考虑到尼泊尔之后,应该做些什么,先去哪里找她。   长久的思忖,脑海里却纷乱闪过一些毫无关联的画面——   第一次见面时,她站在员工人群里,和其余人一样,朝他毕恭毕敬地鞠躬微笑。   纽约卫生间里,她躲在门后,眼巴巴求他去给她买卫生棉……   三亚酒店,床头那盏小灯下,她弯下腰守在他病床前,拧干毛巾,仔细为他降温。   或是某个星辰漫天的午夜,跨江大桥桥边,远处是城市璀璨的灯火霓虹,他第一次认真地吻她……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这么清楚记得,与她有关的每一件事。   算起来他们真正朝夕相处的时间,其实只有纽约那短短几天。连坐在一起吃饭最多的原因,也几乎都是在公事饭局上。   他却连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这些微小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能真的是鬼迷心窍。   或许,从第一眼相遇开始,就注定会有之后这些摆脱不掉的纠缠。   *   【小剧场】   记者采访时问易先生,“喜欢易太太身上什么优点?”   易先   生一本正经认真答:“温柔体贴,聪慧懂事,厨艺好,有生活品位……”   旁边易太太被这么破天荒夸得都快不好意思了,想了想,又觉得好像不对劲。   咦?这夸的好像根本不是她啊……   这家伙是不是在外面还有一个老婆?!---题外话---谢谢大家的月票   ☆、080章:我们夫妻的感情很好,彼此信任   简兮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噩梦。   地震发生时,当地是下午时间。她明明还和同事客户一起在比格纳斯湖边上泛舟游玩,大家拍照,在度假村的小商场购物,玩得很开心,都快有点乐不思蜀了。   结果忽然间就地动山摇,仿佛天崩地裂一样的震颤戛。   两个日本客户对地震已经习以为常,可她和同事都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窒。   带路的导游积极联系车子送她们回市区,却在这时又一轮强烈余震来袭,本就极度恐慌的游客人群瞬间失去理智,纷纷争先恐后往回去的车上挤,混乱的人流将她和队伍冲散。   钱包、手机没带在身边,她和同事联系不上,同时身无分文。   几个好心的当地人给了她一些水和食物,替她指了回博卡拉市区的方向。   那里离市区还有十多公里,她只能步行回去。   路上遇到一辆中国旅行团的大巴,她如同碰到救星,拦车与地陪和导游商量,能不能带上她,如果有危险和责任她自己承担。   导游考虑一下,让她上车再征求一下游客的意见才行。   那个团里都是一群中老年人,而这群老人商量意见的结果是——车上没位置了,让她下车。   她急了,这是特殊情况,她就一个人,不会占太大的地方,不会给他们造成额外的麻烦,为什么他们不同意?   地震时她没怕,和同事失散时她没怕,在那帮人冷漠不近人情的面孔前,她却开始怕了。   素不相识的外国人都愿意帮她,她却被自己的同胞赶下车。   怎么办?她好像被老板坑了,这趟旅游一点也不好玩……   *   天气预报说未来几天都有雨,可能还会有泥石流。   回博卡拉的路上,简兮被雨淋成落汤鸡,又累又饿,整个人和饥荒年代的难民已经没差别。中途,她又遇到一群滞留的散客,其中有十多个中国人。   谢天谢地,这回总算是靠谱的同胞,她成功借到电话,给秦舜英报了平安。   十多个人的队伍,都是年轻人。   回到博卡拉市区,大家找了家勉强还在营业的小旅馆住下。团结一致达成决定,要回国,就必须先去加德满都。   因为这个破国家就这么一个国际机场。   近十小时的亡命奔波,心情犹如在坐过山车。当晚,简兮很不走运地生病了。   她已经好几年没有生过病,差点都快忘了病了是什么滋味。现在整个人头晕、脑热,胸闷、恶心、呕吐,难受得不得了。   队友连夜带她去附近诊所,医生开了药,挂了点滴。   然而无济于事,到了后半夜,她已经烧得神智不清。   其余队友决定启程赶去加德满都,一对姓张的年轻夫妇留下来照顾她。   她躺在诊所的小床上,觉得身上像灌满了水银。   明明是大热天,却冷得浑身发僵。脑袋烧得犹如有千斤重,身体仿佛是躺在冰天雪地中,血管里的血液都被冻成冰渣子。   她开始怀疑自己怕是要病死在这异国他乡。   睡了又醒,醒了继续睡。   不知过了多久,几个小时还是几天。迷糊中,她只有一点恍恍惚惚的知觉,像是有一双手把她抱了起来。   暗夜里,耳边有风声掠过,她感觉自己被人抱着在快步前行。   那具身体太温暖,就像太阳。   她烧得稀里糊涂,头歪在他怀里,忽然就想起卖火柴的小女孩。   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冻死之前看到了妈妈。于是她咽下水,也喊妈妈,说妈妈你怎么才来,我要病死了你才来,是不是我死了你才高兴?   她蜷成一团,将脸埋在那人肩膀上哭着问:我是不是你女儿?是不是?你为什么不要我?你从小就不喜欢我,还抛下我,没人比你更狠。   ……   喊到后来,她嗓子都开始疼了。   迷迷糊糊中,又像很多人涌过来,把她抬到担架上。   tang   有人往她身上插了各种仪器设备,然后有人用英语问:“病人的姓名,年龄。”   一个低沉清冷的男声用英语答:“简兮,25岁。”   那声音又问:“她有什么药物过敏?”   “我不知道。”   “那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太太。”   ……   简兮稍微苏醒,勉强睁开眼,有点糊涂。   四周环境不对,不是小诊所暗黄粗糙的天花板,和斑驳黯淡的灯光。   这里明显是医院病房,雪白的墙壁,蓝色的床被单。   再转头看旁边,居然坐着一个人。   病房灯光下,男人五官英俊,身材挺拔,清瘦的侧脸半明半暗,只看到他薄削的唇紧紧抿着,那么爱整洁的人,现在却下巴泛青,冒出一圈淡淡的胡茬。   她转了转乌黑的眼珠子,凝神仔细看,天!居然是易哲慎!   易哲慎怎么在这里?!   简兮觉得自己肯定是花眼了,或者病糊涂了,赶紧虚弱地伸手去摸了下那张脸。   触感居然十分真实。   她不信,又使出吃奶的劲,掐了一下。   那人吃痛皱眉,眼神却一点不高兴也没有,反而嘴角微翘两下,神情里带着点罕有的无奈和温柔。   易哲慎脸上从来不会有这种表情的……   怎么办?她确定自己一定是病入膏肓,快要死了,才会产生这种不可能发生的幻觉。   “怎么又是你?怎么老是阴魂不散……我快死了都还要梦见你……”她不适地皱起鼻子,沮丧地抽了两下,脑袋里使劲想,是不是应该准备交待后事遗言了……   “放心睡,婚还没离,你死不了。”男人绷起黑脸,声音恢复原来的清冷寡淡。   多似曾相识又欠打的话?!   这才是正常的易哲慎嘛……她略松口气,听话地闭上眼,终于又睡着了。   *   时间是凌晨3点。   易哲慎看着面前与他失联快48小时的女人,缄默地摸了摸她的脸。   她头发乱得像稻草,脸因为高烧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本来就尖尖的下巴变得更瘦了,被子底下一双手也死死抓住他,还一直无意识地将头往他臂弯里蹭。   难得安静乖巧的可怜样,仿佛一只被主人抛弃,萎靡不振的小猫。   易哲慎心中冷笑:真是个可恶的女人,都病成这样了,也不忘对他卖萌!   深吸口气,他闭目又抬眼,眼底是浓浓的倦意。   从加德满都到博卡拉,这十多个小时他各种交通工具都用上,赶来这里,经历无数波折,总算辗转从大使馆登记的公民信息里得知她的下落,接着才从小诊所里找到病得要死不活的她。   腾出手,他揽过她的头,拿棉签润湿她干裂的嘴唇,又给她调整一个更舒服的睡姿。   她抿了抿唇,嘟哝几句,又翻个身。   被子被她踢开,露出大半截背。   他将被子拉过来,帮她重新盖好。   趁她睡着,他拿出从下飞机就没时间开机的手机。   一开机,就一连串震动,十多封邮件呼啦啦涌进来。   大多都是日常工作的往来信件,他匆匆处理完毕。劳伦斯就推门进来,手里拎着简兮寄存在先前酒店的行李箱。   劳伦斯是个金发蓝眼的白人小伙,进门瞥他一眼,不冷不热地用英语说:“你要是在沪城就二话不说把这妞睡了,也不至于千辛万苦追到这里,吃这种苦头。”   易哲慎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女人。   她睡得正死,显然什么都不会听见。   回过头,他语气带着不悦的强调:“我们夫妻的感情很好,彼此信任。”   瞧,多狂傲的话!   劳伦   斯和他认识多年,早习惯他这脾气,耸肩,还他一句:“呵呵!”---题外话---对不起,年底实在太忙了,下午基本没时间写东西。   以后更新时间调整一下,分别是凌晨1点,晚上8点,谢谢大家   ☆、82   简兮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   病房里很安静,外面有阳光从病房窗帘缝隙洒进来,似乎是个好天气。   她睁开眼,揉揉晕乎乎的额头屋。   真好,她还活着添。   只是梦里好像乱糟糟发生了很多事,不止这样,好像还掐了易哲慎的脸?   吱呀一声,这时有人推开病房门。   一个小护士进来,用着半生不熟的英语问她:“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想了想:“感觉还行,就是……有点饿……”   小护士笑了:“你先生刚刚出去为你买早餐去了,他对你真好!”   先生?简兮摸了摸鼻子,渐渐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梦里的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他竟真的跋山涉水为她来了。   怎么办?这一次,她的麻烦好像更大了……   *   易哲慎是半小时后回来的,他买回了热气腾腾的粥。   尼泊尔早晚温差大,白天气温30多度,他身上浅蓝色衬衫后背汗湿了一大片。   这个时候的博卡拉已经乱成一团,普通餐厅都未必营业,天知道他上哪儿买来的中餐。   “醒了?”他敛眉看了病床上的某人一眼,拎着袋子走过来。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真巧啊……呵呵……”简兮躲闪他的视线,尴尬地试图找话题。   暗暗鄙视现在的自己,不止没出息,而且非常无耻。   明明那天都闹得那么僵了,把话也说绝了,现在居然还装失忆跟人家套近乎。   可谁叫她的钱包、手机、证件都在钱佳佳那里……   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何况眼下她身无分文,最迫切的是赶去加德满都和钱佳佳汇合,拿到护照,才能回国。   无论之前和这人有什么矛盾,她还是很怕万一惹恼了他,他一气之下把她丢在这里怎么办?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还是先抱稳大腿才好。   “嗯,就前天的事。”男人简略回复她的问题,语气还是正经从容的样子。   病房里安静得异常,他走到床头柜前,将粥盛到小碗里,淡声交代:“起来把这个喝了。”   昏睡了好几天,背都快睡瘫了,简兮试了几次,才勉强坐起身。   易哲慎伸过手,托住她的后背,拿了个枕头塞到她背后垫着。   靠近时,简兮闻到他的胸膛和手臂上散发着淡淡的烟味。   她耳根忽然发热,不自然地闪躲,谁知额头蹭到他下巴。   有点硬,胡茬扎到她。   男人的脸僵了一下。   两人距离很近,他眼神无声。   她埋下头,装作若无其事。   静默一刻后,他松开她,端起粥碗递到她手里。   她比较识相,立刻感激地接过,想了想,还是开口:“……易哲慎。”   “嗯。”那人停住脚步。   她轻轻加了一句:“谢谢你,医药费去了加德满都我会还给你的……”   有借有还,这样是不是显得她不那么无耻了?   几步之外,易哲慎没搭理她,直接砰的关上门就走了。   他为她赶了这么远的路,经历了那么多麻烦,到头来她却这么说。   他暂时不想再跟这个女人说话了,连她的声音都不想再听到!   *   翌日早上,简兮出院。   易哲慎的时间很紧迫,国内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回去处理。   从医院出来,就有一辆SUV停在外面接他们走。   开车的是那天电话里告诉她的那个朋友劳伦斯,以及劳伦斯新认识的女朋友,一个身材火.辣的尼泊尔女孩,叫Rena。   tang   劳伦斯很酷很冷,好像不怎么喜欢简兮,眼神冷漠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   简兮友好地同他打招呼,他撂了撂眼皮,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反倒Rena十分热情。   Rena正巧要回在加德满都的家,于是一行四人出发。   劳伦斯开车,Rena坐副驾。   简兮和易哲慎坐后座。车厢位置有限,她稍稍一动,两人的腿就碰到一起。   直到Rena打开车载音响,一首摇滚风的歌曲在车里流淌开来,总算消除某些尴尬气氛。   音乐声中,简兮扭头望窗外飞驰的风景。   几百公里,不见人烟。   风在吹,碧空晴朗,天高云淡。   很好的天气。   一路上,Rena话最多,劳伦斯一边开车一边抽烟,偶尔和她调笑几句。   易哲慎几乎不和简兮说话,看都不朝她看一眼。   他和劳伦斯用英语聊天,聊的都是在美国读中学时的一些事情,偶尔还会提及粱令楷。   简兮坐在旁边闭眼装睡,默默听着他们的聊天内容,心里只想,身旁这个男人究竟有多少种面貌?   工作时的严肃认真,摆着臭脸她不想搭理她时的倨傲冷漠,对她耍无赖时一本正经的无耻,对朋友时的真诚……每次总会让她有不同感觉。   他就像是一个藏在胡桃壳里人,看似完美,实则有着某种难以触及的谨慎冷漠,令人捉摸不透。   她相信他是喜欢她的,但有多少,她不知道。   她唯一清楚的是,这个人对她始终保留着某一部分,不愿意让她了解。   她想要敲开那层硬壳,窥探真实的他是什么样,却又不敢。   或者她自己也有一些害怕,只因为不知道敲开后,会看到些什么。   *   去往加德满都的道路在地震中损害严重,车程比平时要慢上一倍多。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黄昏时,雨又下起来,大有不可停歇的架势。   他们暂时在中途一个小镇停歇。   镇上只有一家旅店在招揽生意,老板看了看他们四人,用当地话跟劳伦斯交流。   劳伦斯转过头,很酷地简单一句概括:“老板说只有一个标间,今晚我们四个人要挤一点了。”   说完,瞟了眼易哲慎和简兮:“你们没问题吧?”   易哲慎眼神清淡,抿着唇微抬起下巴,没说话。   旁边简兮一愣。   劳伦斯以为她没听明白,又冷冷重复了一遍。   “……没……没问题。”简兮只得硬着头皮扯出个笑,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又轻松。   可是,她觉得自己快哭了。   *   地震后这个地区电力供应还没恢复。   旅馆柴油发电机功率不够,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日光灯。   天气闷热,空调用不了,热水器也用不了,只有天花板上一盏老吊扇吱吱呀呀转着。   劳伦斯和Rena先一起去浴室洗澡,剩下简兮和某人在外面大眼瞪小眼。   气氛太僵,直到某人淡淡问她需不需要向家里人和朋友报个平安。   她先是下意识说不用,过了片刻,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于是他把自己的手机给她,她接过去,先拨了家里的号码,跟秦舜英简单交待几句自己的去向后,然后又打给柴凌。   电话接通,柴凌在那边急得要死,一连问她有没有事,病好了没有,又说:“肖程知道尼泊尔地震了,又联系不上你,他打我电话问过几次。”   简兮暗恼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想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含糊嗯嗯两声示意她知道了。   谁知道柴凌继续强调:“我看他对你挺上心的,话说,我这两天仔细考察过他,这回你可以放心,他绝对是直的!你不用再担心碰到个GAY!”   房间里太安静,手机漏音,柴凌又是大嗓门,简兮敢肯定,旁边易哲慎绝对听到了。   果然,挂断电话,那人瞥了一眼,不冷不热来一句:“不要那么相信有的男人,人家对你好,是有企图的。”   简兮没敢还嘴,只低头悄悄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不也是这样的男人?   *   劳伦斯和Rena从浴室出来,易哲慎也去洗了澡。   他洗得很快,十分钟就出来了。   前额发梢没吹干,被水浸得湿亮,面孔染上水汽,更显清俊,身上衬衫也被浴室的水气浸润得微湿。   简兮这才留意到他左臂上有一大块淤青。   尼泊尔现在的情况,她比谁都清楚。易哲慎是怎么从国内来到这里找到她的,她不知道,也没问,当然更不知道这伤的来由。   直到劳伦斯在旁边冷冷丢来一句:“不用怀疑,是为了找你,遇上了抢劫。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现在应该已经做寡妇了。”   简兮低下头,眨眨眼,没说话。   沉默半天,到底忍不住小声问:“你的伤还痛不痛?”   “没事,你别听劳伦斯胡说。”易哲慎的表情这才像是略微缓和些,却不太想多谈这个话题。   话音刚落,他手机响了。   他直接去了外面阳台接听。   剩下简兮自己傻坐半天,才磨磨蹭蹭去浴室,最后一个洗澡。   浴室里还留着沐浴乳淡淡的味道,她心不在焉地收拾自己,一边想:今晚怎么睡,是个问题。   房间里只有两张床,劳伦斯和Rena打得那么火热,这两人肯定要睡在一起的。   只剩下一张床。   怎么办?   摸了摸烧起来的脸,她宁愿打地铺的好不好……   等她纠结万分地走出浴室,才发现问题已经解决了。   房间里的灯已经关掉,只剩床头一盏小灯。   劳伦斯跟Rena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右边那张床,光线昏暗,那两人正抱在一起旁若无人地热吻。   简兮担心长针眼,赶紧将视线别开。   夜已深,外面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雨点嗒嗒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噼啪有声,叶尖滑落的水珠,打湿了阳台一小块地面。   易哲慎仍在那里讲电话。   说的是英语,语速很快。   那边似乎在汇报工作,但他语气似乎很不高兴。低声交待几句,就挂断。   他走回来,关上阳台的玻璃门。   然后径直去唯一剩下的一张床边坐下,抬腕看了下手表时间,才好整以暇地扫了她一眼。   简兮被他看得不自在,木着脑袋站在原地负隅顽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解决此刻尴尬的局面。   时间一分分过去。   那人瞅着她的窘迫,最后摆着一张臭脸凉凉开口:“放心,我这两天很累,还没那么饥不择食。”   语气十分生硬。   简兮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眶,犹豫数番,到底把心一横,仿佛壮士扼腕一样走过去,占据了床的一边,咬着牙关背对着他躺下。   天知道舟车劳顿一整天,她困得眼皮都在打架。   现在看到床她就想躺上去,躺上去后就想闭上眼,然后闭上眼就不想睁眼了。   昏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啪嗒一声。   是旁边的男人关掉了床头灯,然后笔直地在她身边躺下。   他身上清淡好闻的气息,也铺天盖地袭来。   简兮用力闭紧眼,催眠自己:睡吧,睡吧!就当他是空气!   *   半夜停了电,简兮被热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冷不丁听见黑暗中传来一阵低低的喘息和低吟——   是对面床上劳伦斯跟Rena传来的动静。   身体厮磨的声音,床垫的摇晃吱呀声,压抑但在静谧中清晰可闻的喘息……   虽然只吃过一次稀里糊涂的猪肉,简兮也慢慢反应过来他们在做什么了。   一瞬间,睡意全无,头皮都开始发麻。   她震惊得整张脸在黑暗中涨得通红。   她滴亲娘啊!   有生之年居然有机会听一次现场版!   一开始,顾忌房间里还有其他人,那两人不敢太放肆。   可慢慢的,咫尺之外的动静越发激烈,最后干脆彻底肆无忌惮起来。   简兮忽然觉得口渴,使劲呼呼气。   还听啥啊!   她慌忙想要拿手捂住耳朵,不该听的不要听!   偏偏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跟着稀里哗啦纷纷涌上来。   鼻腔也跟着一热,温热粘稠的液体涌出。   她抬手擦了擦,竟是鼻血。   心情复杂成一锅粥,她一边手忙脚乱地给自己止血,一边暗恼那两人怎么还不结束。   直到感觉旁边的人动了一下。   她吓得半天没敢动弹。   良久过后,小心翼翼往旁边瞟了一眼。   借着外面朦胧的光线,发现身旁的易哲慎也醒了。   昏暗中,男人一双深邃的黑眸和她对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一瞬间,她吓得心脏都跳疯了,赶紧闭上眼装睡。   要不要这样……现在她该怎么办?   继续装睡,还是怎样?   难道要跟易哲慎说一句:嗨,真巧,原来你也在偷听吗?!   ☆、082章:他的眼睛比月色温柔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月亮从云间探出头,阳台玻璃门洒进来一片光。   那边两人似乎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床垫晃动声越来越大,夹杂着男女遏制不住的喘息屋。   总之画面太美,不太敢看…添…   简兮缩在枕头上,纠结地闭紧眼,心跳都快要超出负荷。   鼻血还在一直往外涌,她只得偷偷拿手捂住。   热的血从指缝里往外涌,剩下的回流进咽喉,不消一刻,她喉咙里已经全是血腥味儿。   这回是真的要吐血了。   血液往喉咙里越积越多,她拼命吞咽,仍无济于事。   怎么办?她快被呛死了!   她难受,不敢咳嗽,更不敢起来拿纸巾。   既担心惊动那边的鸳鸯,更怕被身后的易哲慎发现她在装睡。   心里面懊恼地想,估计自己现在满脸是血的样子,等明天天一亮要吓死人。   长久的煎熬后,身后突然传来轻微动静。   背脊一僵,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枕边的男人已经伸过手,把她脑袋扳过去。   人在着急的时候,脑筋就特别不能转弯。霎时间,心虚,惊恐,羞涩……种种情绪在心底上窜下跳。   好丢脸……被易哲慎发现了……   这个时候要是再装睡怎么也说不过去。   简兮窘迫地睁开眼睛,手心开始冒汗,双腿也不争气地哆嗦。   昏暗中,易哲慎没好气地看着她,大手已经从她后脑勺上移到前面,果断捏住她鼻翼,另一手接着用他T恤下摆给她擦去脸上的血。   白色的衣摆上绽开一抹鲜红。   这是她的印记。   出血现象总算渐渐止住,喉咙里血腥味没那么浓了。简兮吞了吞口水,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任由男人在她脸上一点一点善后。   他十分专注地做这件事,仿佛一点也不受旁边环境的影响。   朦胧的月光横亘在他们之间,他的眼睛深邃而安静。   比月色还要温柔。   霎那间,她心下微怔,只听见脑海里轰然一声。   但凡女人都有一定的英雄情节,这个英雄可以是在她遭遇危难时,脚踏七彩祥云般出现。还可以像现在,在她快被鼻血呛死的时候,明明洁癖得要死,却一点也不嫌她脏,过来帮她。   要命!都什么时候了,她满脑子都在乌七八糟地想什么!   男人一动不动躺着,略带薄茧的手指仍停留在她脸上。   他久久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好像换了一个人。   简兮紧张地抬眼,看着他眼睛。才见他转脸又看向那边,“嘘”一声,示意她别出声。   她立刻涨红了脸,用口型说:“流.氓……”   那边似乎已经到了紧要关头。Rena的低哼声越来越长,快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在享受还是在受虐。   趁那两人做得正投入,简兮小心动了动快要僵麻的腿。   天晓得刚才全身绷着不敢动弹,她有多难受。   动了动左腿,再动动右腿……等等,身体怎么忽然悬空了?   扑通一声。   她掉下了床,脑袋碰在床头柜子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下一秒,那边天摇地动的动静瞬间停住,房间里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易哲慎:“……”   *   翌日清早,四人在旅店吃了早餐。   餐桌上,气氛诡异。   易哲慎仍是四平八稳的姿态,不说话。   劳伦斯低头喝咖啡,沉默。   连话最多的Rena也低头安份地吃东西。   简兮偷偷打了个哈欠,飞快打量一圈,心里只想:原   tang来昨晚大家都没睡好啊……   一顿早餐风平浪静吃饭。   要出发时,Rena一张脸有点儿红,羞涩地试探问简兮和易哲慎:“昨晚你们休息得好吗?”   简兮眨眨眼睛,赶紧点头,“很好,睡得很好!”   易哲慎神色平淡,“很抱歉,她睡着了喜欢乱动,还说梦话。”   简兮赶紧配合地露出笑容,“对啊,他说得很对。”   易哲慎没好气瞥了身旁女人一眼:马后炮!   *   车子一路往加德满都的方向走。   中午11点,在途中一个服务区停车加油。   简兮早就想去厕所,下车时,问Rena去不,Rena身体不舒服,摇了摇头。   于是简兮一个人去。   解决了三急,她甩着手上的水,心情不错地从洗手间出来。   一抬眼,忽然发现那辆SUV停的位置上,已经空空如也。   车没了,易哲慎没了,劳伦斯没了,Rena也没了。   “易哲慎……”简兮愣了愣,试着叫了下。   没有人应她。   “易哲慎!”简兮有点慌了。   四下张望,简陋的服务区已经彻底没有那人的影子。   手脚开始发抖,下意识想拿手机给他打电话,却发现自己现在根本没有手机,甚至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简兮彻底慌了神,匆匆跑去问服务区的工作人员,“刚才停在这里加油的SUV呢?他们人去哪儿了?”   对方一脸茫然地听完她的英语,叽里咕噜答了几句她听不懂的语言。   搞半天是鸡同鸭讲。   简兮急得快哭出来,拼命拿手比划。   对方依旧一脸茫然。   简兮擦了擦眼角滚出来的泪,一口气跑去旁边公路旁,惊慌失措地大喊:“易哲慎,你在哪!”   “易哲慎,你快出来……”   “易哲慎!易哲慎!易哲慎!!!”   没有人回答她,也没有车经过,只剩头顶的太阳照着被炙烤得泛白的公路,无声地蔓延向远方天际。   死一般的安静,和绝望。   被人抛弃的绝望和无助铺天盖地,仿佛小时候父母刚离婚那天,她追着王晏如的车,一路拼命喊“妈妈不要走,妈妈不要丢下我!”   简兮快要崩溃了,无助地捂住脸,慢慢蹲下身,眼泪唰唰地流下来。   “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你为我好,我知道你为了我才会千里迢迢来这里……对不起……易哲慎……我错了……”   “我在这。”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简兮抬起布满泪水的脸,呆呆看着视线里出现的男人。   阳光映着他清俊的脸,他站在那里,目光沉沉。   也不知道刚才她那通“忏悔”,被他听去了多少。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站起身,一个箭步跑过去,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仿佛害怕再被抛弃:“呜呜呜呜……你跑哪儿去了……”   易哲慎伸臂按住怀里女人的后脑勺:“车子出了点问题,劳伦斯把车开去前面修车店处理下。”   “……你就不能跟我说一下么……”简兮哭得停不下来。   “我这不是回来接你了?”   “那你也要提前告诉我啊!”   “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让简兮彻彻底底大哭出声。   小时候见证亲生父母那段失败的婚姻。对于爱情,她一直没什么安全感。   因为害怕失望,害怕失去,对很多事她都不太敢抱有太多希望,她很能克制自己的感情,可是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无法再克制下去了。   什么是失而复得?什么是虚惊一场?   这是人世间最动听幸福的词语,比起什么万事如意,心想事成都要美好千百倍。它能让你明白什么叫作失去,让你明白应该珍惜手头已经拥有的。   而那一刻,她明白了面前这个叫做易哲慎的男人对她的重要性。   良久,她才收住眼泪,哽咽:“我以为你们丢下我不管了……”   “胆子这么小!”男人低头没好气看她两眼,半晌,低声丢过来一句:“对你好的时候永远不觉得。”   阳光下,他眼底竟流露一抹羞涩,很快便不动声色掩饰过去。   ☆、083章:误入狼窝了……好纠结……   黄昏时一行人终于抵达加都。   地震后,这个国家的首都还陷在混乱之中,空气闷热而黏稠,市区绝大多数商铺都关门歇业,大批荷枪实弹的警察在维持秩序。   因为加都机场只有一条主滑行道,机场滞留大批游客,仍陷入瘫痪状态,要乘民航回国,显然不太可能屋。   易哲慎又恢复一贯有条不紊的作风,拨了个电话,联系好明天回国的私人飞机添。   晚上他们没订酒店,在Rena家住下。   一栋独立的小型别墅,环境清幽。Rena是家里独女,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见多识广,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居然还会说汉语。   大家坐下来,没等Rena开口介绍,她妈妈打量简兮,就笑着问易哲慎:“这是你太太吧?”   易哲慎淡淡看了眼身旁某人一眼,等着她自己开口。   简兮当然接收到他的目光,羞赧地犹豫两秒,才轻轻点了下头。   男人唇角一抿,没说话,却从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   吃过晚饭,简兮在楼下逗Rena家的猫玩。   那只短毛猫特别调皮,一直跟她玩捉迷藏。她一路追出门,追到后面院子里,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说话——   “你真的要结婚了?”是易哲慎的声音。   简兮顿住脚步,迟疑三秒,躲到了葡萄架后。   月朗星稀,前方夜色下,易哲慎和劳伦斯两人在那里抽烟。   “总要有个家。”劳伦斯吐出一个眼圈。   “有点不可思议,我还以为你会漂泊一辈子。”   “Rena是个好女孩。”劳伦斯耸耸肩,无所谓地问他:“你呢?这一次没有再像当初为了不跟凌子结婚,再故意摔下马受伤吧?你打算和那个中国妞过一辈子?”   易哲慎沉默,过了一会,才嗯了声。   楼上房间透过来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而简兮从他脸上看到一种一掠而过的沉郁悲伤。   这种表情她曾经看到过一次,在朱时媛痛骂他一次时,他就是那样安静地维持沉默。   那边劳伦斯冷冷哼笑一声,良久才说:“你现在有多在乎那个妞,就越证明凌子当初有多不值得。我如果是凌子,也一辈子不会原谅你。”   ……   简兮没有再听下去,抱着猫转身离开。   回去前面,Rena在厨房里神神秘秘地忙活。   她走过去笑着问:“需不需要帮忙?”   Rena先是摇头,想了想,又端起旁边一个杯子,递给她:“这是我们自家酿的果酒,有镇定安神的功效,放心,酒精含量不大,不会醉的。”   简兮挺喜欢这个热情大方的女孩,当然不会拒绝。   “怎么样?”Rena一脸期待,笑着看她喝下。   简兮想一想:“酸酸甜甜的,还不错。”   劳伦斯这时从后院进来,脸上神色十分阴郁。看到厨房里的她俩,有点意外。   简兮知道劳伦斯不喜欢她,赶紧找了个借口开溜。   等她一走,劳伦斯就问女友:“你给她喝的什么?”   Rena扬了扬手中的小纸包,俏皮地眨眨眼睛,“本来是今晚拿来给我们助兴的。放心,她最多就是有点发热和兴奋,明天他们只会感谢我们!”   *   Rena的父母把客房收拾得很整洁干净。   简兮回去客房,先去洗了澡。   她的行李都没带在身边,出来时穿了Rena的衣服。   尼泊尔女性传统服饰沙丽,鲜艳的红色,柔软轻薄的丝绸,穿在身上,水一样飘荡。   房门吱呀一声,易哲慎回来了。   简兮原本对着镜子梳刚吹干的头发,看到他进来,有点儿不自然。   四目相对只是一瞬间的事,她窘迫地避开他的视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tang>   男人抿着唇,视线对上她水亮又温润的眸子,清冽又暧昧。   数秒后,不经意地收回。   又变回往常正经从容的样子。   等他进去浴室洗澡,她才轻轻吁口气。   心里仍有点小纠结,今晚她又要和某人住一个房间啊……   虽然她和已经和某人那什么了,但是她还没做好面对某些事的心理准备……   怎么办?   误入狼窝了……好纠结……   简兮捂了捂有些发热的脸,感觉身体也跟着热了起来。   看来房间的空调制冷不行啊……   她去找遥控板,把空调温度调到最低。   可还是觉得很热,她甚至找了桌上一本小册子,拿起来不停扇风。   这时浴室门打开,洗完澡的男人黑发湿漉,T恤被浴室水汽浸润得微湿,底下麦色的肌肤呈流线形,宽肩,窄腰,背肌,人鱼线,凹陷性感的背沟……   有水珠从他前额发梢往下滴淌,仿佛有荷尔蒙味道跟着扑面而至。   简兮悄悄吸了一口气,心怦怦地跳。   她以前面对易哲慎时,会紧张、会不自在,但从来不是现在这样难以自禁的感觉。   奇怪,她今晚到底是怎么了……   房间里很安静,易哲慎去了窗下的椅子上坐下,拿了处理手臂上伤口的药。   末了,抬头看着她,眼底有笑:“过来。”   她愣了一会儿神,犹豫着过去。   他默不作声,把药递到她手里,意思很明显。   她低眸接过,拧开盖子,用手指蘸着药膏,往他手臂上那块淤青上涂。   男性紧实的肌理,指腹触上去,有种坚韧的力量。   她脸上更加发烫。   偏偏距离太近,他身上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将她包裹。   他明明没喝酒,气息却带着酒精的迷醉和浓烈,翻搅起她身体里莫名熊熊燃烧的火焰。   简兮的手忽然开始抖。   竭力想控制住,可是不行。   身体里那股火燃烧得越来越厉害,她呼吸变沉,嘴唇都因为隐忍被牙齿咬得嫣红。   脑袋里全是浆糊,理智告诉她应该赶紧远离,身体做出来的反应,却几乎是凭本能地往身前的男人怀里钻。   那人呼吸瞬时间一紧,嘴唇几乎贴着她的额头,呼出的气息喷在她脸上,隐晦地哑声问:“你确定?”   “嗯?”简兮用力闭了闭眼,试图找回一点神智。   她在干什么?!   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两条腿软得支撑不住身体。目光开始涣散,大脑已经失去运转功能,她下意识去攀住他的脖子,最后整个人都软绵绵地挂在他身上。   朦朦睁开眼,她颤巍巍凑过去,胡乱贴上他的唇,生涩地吻他。   他扶住她的后背,脑子里轰然一声炸响。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刻说什么都是多余,他只想把她拆吃入腹。   他这么想,也的确这么做了。   腾出一手扶着她的后脑,低头含住她的唇。   她欲瑟缩,却被他一手按住腰。   顷刻间,两人面对面贴到了一起   他吻得很专注,她渐渐也笨拙地回吻他,手臂懵懂地绕上他的脖子。   漫长又甜蜜的折磨,两人从窗下纠缠到床上。   所有一切都是迷醉的,像个妖冶的梦。   他撑在她上方,覆上来,身体贴紧她,蓄势待发。   她缩了缩,肩膀上那层柔软的丝绸滑下来,露出娇小纤削的肩和锁骨,扣人心弦。   他似乎有些犹疑,终究还是没能克制住,安抚似的去吻她濡湿的眼睫,低声叫她傻瓜。   一路向下,她颤抖地弓起身体,药性挥散,牙齿都开始磕磕作响。   男人浓眉微锁,薄唇紧抿,终于发现她的异常:“是不是不舒服?”   “不知道……”她闭着眼,蹙紧眉,说话时舌头都不利索。   “今晚吃过什么了?”   “Rena请过我喝果酒……”   他:“……”   进退都是煎熬,左右都让人彷徨。   他想要她,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   可她现在神智不清醒,他不想把两人间真正的第一次在这个时候。   *   简兮浑浑噩噩一觉睡醒,只觉头痛欲裂。   第一个意识便是头痛,脖子痛,全身都痛,她几乎快要以为自己一整晚是睡在地板上。   睁开眼,又发现穿在身上的衣服也不知去了哪里,只盖了一层薄被!   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冲上来,她惊慌地闭紧眼,又重新睁开,拼命想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好像Rena请她喝酒,她回房间洗澡,然后易哲慎进来了……记忆在她给易哲慎上药之后出现中断。   所以……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等她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下楼的时候,易哲慎已经晨练回来,坐在餐桌前吃早餐了。   阳光从玻璃窗外照进来,清晨的男人,神清气爽,简单的白衬衫被他穿得很好看。   劳伦斯坐在他对面,Rena在厨房里帮她妈妈端出咖啡牛奶。   Rena看到简兮下楼,一脸促狭地笑:“昨晚休息得好吗?”   劳伦斯从桌子底下踢了女友一脚。   多似曾相识的场景!   简兮飞快看了眼易哲慎,谁知那人气定神闲用着早餐,压根不和她视线接触。   懊丧地埋下头。   这是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节奏?   她也很想很想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啊……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嘛……   *   早上8点半,他们与Rena一家道别。   劳伦斯开车送他们去机场。   机场,私人飞机已经到位。   易哲慎和劳伦斯道完别,两人进到机舱。   简兮第一次坐私人飞机,已经顾不上兴奋和新奇。仍在纠结昨晚上的事,可从Rena家厨房,一路来机场,易哲慎都故意不理她。   怎么叫她开口……   飞机缓缓起飞,舷窗外的异国城市渐渐变得渺小。   她埋头苦恼自己的心事,直到察觉身旁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易哲慎瞅着身旁的女人,忽然觉得,她还是那时候最招人疼。   简兮和他视线缓缓对上,后知后觉从他眼底读懂了什么,脸刷地一下就红得快滴出血来。   ☆、084章:爱上自己姐夫的女人的下场!   十多小时的飞行,抵达沪城时,沪城刚刚华灯初上。   私人飞机有专属停机位,下机即有专车来接送去航站楼。   再呼吸到沪城的空气,简兮这会儿心情和以往又不同。跟易哲慎之间的关系,之前还隔着一层窗户纸添。   窗户纸的另一边是什么,彼此都心知肚明屋。   这回算是彻底捅破,她却还没真正做好彻底公开的准备。   谢昭开车来接的机。   看到他俩十指紧扣地从通道出来,谢昭脸上一点惊讶也没有,默默上前接了行李,一行三人离开航站楼,上车。   车子从机场出来,上了高速,进城,一路开到简兮家小区。   这个点小区里人还挺多,门口纳凉的,散步的,聊天的,其中不乏熟面孔。   简兮唯恐易哲慎的车子太招摇,更怕被熟人看到,车子刚开进小区大门就跟他商量,“就停在这里吧……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了……”   易哲慎低头瞥她一眼,眼底有不悦。   他没开口,谢昭自然不会停车。   车子一路开进去,最后停到了她家楼下。   她家住6楼,楼上灯还亮着,显然家里有人。   这人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简兮却实在没做好任何心理准备。咬咬唇,低声跟他解释:“我妈还不知道你的身份,我怕吓着她……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过阵子我再带你见她好不好?”   易哲慎胸膛起伏,嗓音平淡里,带着点郑重其事,“简兮,我是认真的。”   简兮:“……”   心里只想:你是认真的,难道我就不是认真的啊……   易哲慎打量她脸上的为难,考虑两秒后,到底做出让步:“算了,随你吧。”   简兮这才长舒口气,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你就打算这样走?”男人拉住她,眉头一皱,俊脸也黑下来。   她顿时愣了几秒。   难道不这样走,还要付给他车费吗?   易哲慎没好气,就知道这个女人的脑袋也不会想明白。直接不慌不忙点穿:“吻别。”   她:“……”   想了想,到底红着脸凑上去,在他脸上飞快啄了一下,“再见!”   “再见。”易哲慎这才抽回手,看样子心情十分愉快。   好吧,男人幼稚起来真是吃不消啊……   *   简兮拉着行李箱,一路哼着歌进电梯,上楼。   电梯到达6楼,双门徐徐打开。   外面站着两个人,身上警服还没换下的肖程,旁边跟着T恤短裙打扮的汶嘉。   “姐!”汶嘉立刻亲亲热热地跑过来,往简兮身上腻歪,一面跟她解释:“肖大哥听说你今天回来,特地过来看你。我跟他说你还没到家,这才送他出来呢!”   这边肖程打量她两眼,大方自若地道:“黑了,瘦了,这趟没事吧?”   简兮哪料到这茬,忙说:“还好,运气不算坏,大难不死!谢谢老同学关心啊!”   肖程很聪明,一听就明白她话里的客套。只说:“平安就好。”   寒暄了两句,肖程告辞,转身进了电梯。   电梯门还没合上,汶嘉就凑过来问:“姐,刚才送你回来那辆车,我在楼上可看到啦!是不是男朋友?”   简兮心虚,转了转眼睛,答:“保密!”   汶嘉笑嘻嘻往她身上腻歪,眼睛眨巴眨巴:“放心,我不会告诉妈的!是不是该给我点贿赂呢?”   简兮被妹妹缠得没法,点点头,“说吧,要什么?”   “我想和同学一起去做假期兼职,一家律师行做打杂的助理,简历都准备好了,可是妈不同意!”汶嘉撅起嘴,不忘强调:“我马上上大学了,应该有一点适当的社会阅历。妈那个人太古板了,一点也不尊重我的考虑。”   tang简兮觉得妹妹说的很合理,出于让她在大学前多见识外面世界这一层的考虑,说:“改天我跟她说。”又打量了眼妹妹稚气的打扮:“既然是工作了,就去添置两套正式点的服装,我买单。”   “姐,我最爱你了!么么哒!”汶嘉目的达成,高兴地抱着她一阵猛亲。   *   隔天周六,简兮和柴凌一起逛街,顺便把在尼泊尔发生的事说了。   柴凌听完嘴巴张成了O型,一句话总结:“所以……你们做了?哦不对,是又做了?”   简兮脸上发烫:“当晚我晕乎乎的,什么都不记得。我觉得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他又不告诉我……”   “反正你们还是合法夫妻,做了就做了呗!”柴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又好奇地问:“那现在你是什么打算?有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后,有多少问题需要面对?”   简兮想了想:“我还没想过以后那么远的事情。我清楚他那种显赫的家庭有多挑剔,也清楚我自己的身份,但我只想把眼下过的顺畅一些,跟着自己的心走。”   两人边走边聊,进到一家品牌鞋店。   柴凌看中一款黑色高跟鞋,兴致勃勃地叫店员拿她的鞋码试穿。店员却答:“不好意思小姐,这款鞋的鞋码只剩下一双,刚才已经有人要了。”   说罢指了指旁边长沙发上,正在接电话的年轻女人。   简兮无意间瞥过去一眼,瞬时间与对方视线相撞——   真是巧,又碰到老熟人了。   郁明子显然也没遇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优雅地点点头,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真巧。”   “是啊,挺巧的。”简兮脸上也笑,心底暗暗聚集战斗力。   上一回和郁明子的交锋她一败涂地,落了下风。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要扞卫属于自己的东西。   柴凌察觉这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凑过来悄悄问:“哎,这女的谁啊?怎么一看就有股绿茶婊气质?”   简兮忍俊不禁,用只有她俩能听见的声音说,“易哲慎的小姨子。”   那边店员已经将郁明子要的那款码数的鞋送了过来,郁明子弯下腰,试穿。   郁明子身材高挑,皮肤白,黑色高跟鞋确实很衬她。   起身对着镜子走了两步,她回头宛然微笑:“实在不好意思,简小姐你的朋友喜欢这双鞋,本来我应该割爱。可过几天我们律所Party,这双鞋和我的礼服很配,所以很抱歉。”   柴凌这会儿说话也很斯文:“就一双鞋嘛!我就随便试试,小姐你请便。”   三个女人都没再吭气。   郁明子试好鞋,店员过去开单。   灯光明亮的店堂里,只剩旁边电视机正在播放一档狗血家庭剧。   上面被恶婆婆赶出门的灰姑娘女主,正在声俱泪下地跪求。   郁明子瞧了眼内容,忽然笑着说:“我也觉得门第婚姻挺没意思的,婚姻就讲究门当户对,有时候身份太悬殊,不是件好事。简小姐,你觉得呢?”   这是又来挑衅了?   “是啊,你说得对极了。”简兮脸上笑得更灿烂,只问旁边柴凌:“你看过天龙八部吗?”   “当然看过了!”柴凌和她闺蜜多年,早就心意相通,马上点头。   简兮说:“那里面有个爱上自己姐夫的女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柴凌扬起声调:“叫阿紫。”   简兮点头:“对,就是叫阿紫。你知道她最后的下场是什么吗?”   柴凌叹道:“哎,眼睛瞎了,掉下悬崖摔死了,更悲催的是,她到死,她姐夫也没爱过她。真惨啊!”   简兮附和地露出同情神色,“很惨是吧?好好的庄聚贤不要,非要打自己姐夫的主意,而且心肠歹毒,作恶多端,这种女人真是自取灭亡。”说完,笑眯眯看着对面的郁凌子,“郁律师,你说对不对呀?”   郁凌子眼神渐渐变冷,末了,勉强笑了一下,“我没看过这个电视剧,就发表意见了。”   ☆、085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样像是在偷情?   从专柜出来,柴凌就问:“你刚说这女的易哲慎的小姨子,她……喜欢易哲慎?”   简兮默认。   柴凌相当诧异,觉着不可思议,“看不出来啊,这么狗血的事!你确定?陬”   “凭我女人的直觉。”简兮点头,眼神笃定溻。   柴凌瞧着她,却是大笑:“那你挤兑完她心里有没有舒服点?”   简兮不咸不淡地答:“嗯,更不舒服了。”   柴凌白了她一眼,笑道:“吃醋的女人就是矫情!”   *   周一,简兮像没事人一样回公司上班。   同事都得知她在尼泊尔的遭遇,抱着无比同情的表情,纷纷问她怎么从那边死里逃生的。   她含糊把易哲慎那一节省略过,心虚地不愿多提。   董荞君却把她这一行当作是因公受难,先是在例会上表扬一番,然后又在公司内网亲自写了一封感谢信——表扬她在出差期间遭遇地震,不顾个人安危首先保护客户撤离,自己却与队伍失散,不畏艰难,孤身一人经历千难万险,全身而退云云。   简兮觉得自己实在是受之有愧,尴尬得压根没好意思把感谢信看完。   另一边,公司上市的第二轮融资计划进行到尾声。和几个投资方洽谈,进展还算顺利。   下午和投资方例行会议,易哲慎做为投资方之一,亲自过来了。   简兮在会议室见到他。   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其他人表情端肃。   长桌尽头西服正装的男人,眉宇端正英俊,神色认真严肃,正微皱眉头,倾听台上演示的PPT。   一片人群中,他比谁都要醒目。   简兮右手指间夹着笔,开了几秒小差的闲暇,视线在他侧脸上停留稍许。   那人却像有所感应,忽然转过头来,投来清淡的一眼。   毫无预兆地被他视线扫过,她垂下眼,一脸若无其事。   *   会议过半,有十分钟休息时间。   简兮去茶水间倒咖啡,   同事邹敏过来,笑眯眯问她:“简兮啊,现在有空么?”   简兮抬起头,讶异:“怎么了?”   “我给你介绍个人认识怎么样?”邹敏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就热情地说起:“是这样的,我老公有个同学,今年二十七,未婚,长得也一表人才。他前阵子托我介绍女朋友,我想来想去,觉得你俩挺合适的。”   简兮没有打断别人说话的习惯,耐心听完,才说:“不好意思,现阶段,我暂时没有考虑这个的打算。”   邹敏劝她:“都没见过这个人,总要见一见才知道究竟合不合适呀!”   简兮只笑了笑,没松口。   视线余光忽然瞧见有人从容自若地走进来,不由得楞了一下。   邹敏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也跟着愣了一下,下一秒,赶紧站起身:“易先生,您可是贵客,要喝咖啡吩咐一声就是了,哪里需要您亲自过来呀!”   易哲慎在旁边沙发上坐下,神色随意,“是不是要在茶水间门口贴张告示,上面写:女士聊天专用,男士止步?”   邹敏赶忙赔罪,“易先生,我这是担心您累着。”   说完,赶忙殷情地从旁边消毒柜里找了杯碟,为他斟上一杯热咖啡。   易哲慎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接过咖啡,漫不经意浅抿一口。又说:“你们继续聊,不用管我。”   邹敏到底顾忌他在,压低声跟简兮继续游说:“左右你先把人见见,这个人真的很好,不喝酒不抽烟,无不良嗜好,人也温和顾家,绝对的好男人,你得相信我的眼光!”   简兮只觉得头皮发麻,也不知道先前那番话被某人听去了多少。   偏偏邹敏还没完没了,顾忌着同事情份,她只得一再婉拒:“这么好的男人,你还是考虑下给其他人吧……我现在是真没心思。”   邹敏觉得她不领情,有点不高兴:“这个人真的挺好,我   tang是觉得他合适你,才介绍给你的呀!绝对的经济适用男,最适合咱们这样的。你看啊,现在靠得住的男人太少,稍微有点钱就出去乱搞,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见个女的就管不住下半身,这种最坏了!”   邹敏忽然顿住,往旁边瞟了眼——   易哲慎闲适地靠在沙发上,翻着一张报纸,从容又斯文。   邹敏立刻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把这尊大佛也归纳进刚才的反面教材里了,忙干笑两声:“十分钟时间到了吧?哎呀,我先回去了。”   说完灰溜溜出了茶水间。   简兮立在咖啡机前,憋不住想笑。   沙发上的男人翻报纸的手也稍稍停顿,抬头,看了她一眼。   顾忌着在公司,她怕被人看出端倪,不敢与那人多有接触,搁下手里的咖啡杯,就要转身走人。   易哲慎却先她一步,站起身,伸过手,茶水间的门便轻轻一声合上。   “这是在公司!”简兮心虚,忙推开他要走。   他却直接上前两步,将她逼去角落里,“下班后我来接你?”   接收到他眼里某种信号,简兮登时紧张:“干嘛?”   他面不改色,语气清淡:“买菜,做饭。”   她“啊”了一声,下意识问:“谁做?”   他淡定地回答她:“当然是你做,我可以负责洗碗。”   简兮撇开眼,习惯性推辞,“我厨艺很一般的。”   男人敛了敛神色,仍不忘奚落:“放心,就我们两个人,做得再差,也不用觉得丢人。”   她想了一会儿,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抱歉,有人说过,我的厨艺只配去监狱给犯人做的。”   易哲慎没说话,片刻后想起来,伸出指头点她脑门:“都多久的事了,还记着?真记仇!”   简兮哼了声,低头看了眼手表,十分钟快到了,下班轮会议即将开始。   于是催促:“走吧,要开会了。”   他却不许,抬手捉住她两跟手指,转而握住她。   将她细白纤长的手放进自己掌心,仿佛小孩子幼稚的游戏,比较起两人的手指长短。   他的手其实很漂亮,干净秀长,指甲圆润,手指骨节笔直,简兮一直觉得他其实更适合做钢琴家。   此刻她的手和他叠在一起,瞬间就显得娇小许多。   男人与女人,大手和小手,力量与柔弱形成鲜明对比。   肌肤相触,说不出来的刺激甜蜜。   简兮脸颊微热,不由地挣脱,催促道:“好了,开会吧,该走了。”   他低笑,按住她的腰,似有话要跟她说。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   两人迅速分开。   下一秒,门被推开。   一个保洁阿姨进来,看到她俩在里面,有点诧异。   弯下腰收拾好纸篓里的垃圾,又出去了。   简兮这才松口气,有种做贼心虚的刺激,两眼发光地问:“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样像是在偷情?”   易哲慎沉下眉,狠狠瞪她一眼。   *   会议结束,易哲慎离开恒美。   回到天堃,又是接连不断的大小会议,忙到下午4点,粱令楷过来他办公室。   谈完公事后,粱令楷抽出一根烟点上:“元磊的会所新开张,晚上咱俩一块过去捧捧场。”   易哲慎将电脑往旁边一推:“晚上我有安排。”   粱令楷嗤笑:“你一个单身贵族晚上能有什么安排?”   “约会。”易哲慎想也不想就回答。   “你?约会?”粱令楷一口烟险些呛住,随即哈哈大笑。   易哲慎挑了挑眉梢:“陪老婆,不行么?”   粱令楷笑得更乐,半年前在纽约时知道这家伙结婚了,他一度很惊讶   。   可大半年过去了,也没见到传说中的易太太在哪儿。当即就幸灾乐祸:“我说Carson,咱们能好好说话吗?你要是有老婆的那天,估计我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粱令楷说完,又摸摸下巴,“对了,原来上回我猜错了,我们家小兮现在仍是单身……想我猎艳名单里还没有过失手的,周末我约她打球,一定要拿下她这个漏网之鱼!”   “你约她?”易哲慎想了想,说:“她应该没时间。”   “你怎么知道?”粱令楷困惑极了。   易哲慎笑了笑,眼神淡定:“你约她,是不是要先问问她老公我的意见?”---题外话---78章小修了下bug,加上之前有一小段忘记粘贴上   前两天一直审核没过,现在放出来了,大家可以看看   ☆、086章:“嗯?只是谢谢?”男人伸手按在她肩膀上,目光微敛   易哲慎是下午5点半开车过去接简兮的。   天下着小雨,CBD写字楼里涌出来全是下班的白领人流,一顶顶五颜六色的雨伞在城市钢筋丛林间显得生动而鲜活。   车子在城市车流中穿行,到了某人公司隔壁街的街角位置,易哲慎才将车子缓缓停靠配。   ——某人暂时不想把关系公开,唯恐被同事看到,左右央求他避一下嫌终。   他在车里等了10多分钟,简兮才撑着雨伞快步走了过来。   大约恋爱真的能影响到人的心情,她今天穿了件颜色活泼的洋红色连衣裙,头发扎起来,高高束在颈后,腰间配了一根白色的细腰带,露出裙摆下一截纤细白皙的长腿,整个妆扮青春又不失女人味。   上车前,先四周看了看,确定附近没有熟人,她才收起雨伞,拉开车门,坐进来。   易哲慎收了收视线,察觉她心情不佳:“怎么了?”   “……被客户投诉了。”她沮丧地靠着车椅,陷入了烦恼。   就是之前的日本客户,游山玩水时还和和气气。谁知道震后从尼泊尔一回来,就洋洋洒洒发来一通投诉邮件,列数她和同事钱佳佳几大罪状。大意是很不满地震后被迫滞留尼泊尔数日,在加都时酒店服务不满意,又没有及时联系到航班让他们撤离云云。   做这行最怕遇到投诉,董荞君即便知道对方要求过分,也选择了大事化小,要她和钱佳佳打电话过去道歉,息事宁人。   简兮实在不想打这个电话,觉得憋屈得很:“地震后一直余震,谁都想先走。是我好不容易和导游沟通好,联系到车子让他们先撤,结果把自己都差点丢掉半条命。地震是不可抗力的天灾,我们已经尽力了,结果现在来投诉我!”   她气鼓鼓抱怨一通,忽然止住,因为感觉旁边的男人在嘲笑她。   易哲慎敛了敛神色,仿佛职场导师一样教育她:“这种事情很常见,你不能选择客户是谁,不管是什么样的客户,你都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耐心处理。”   简兮有点郁郁说:“可是以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我认识的绝大部分客户都很有素质。果然日本人最讨厌!”   他口气淡淡地呛了她一句,“即使是我,也遇到过比这更刁钻难缠的客户,有时候也得放下身份亲自去解决。”   简兮没说话,只在默默地想:这个电话总归要打?打了,又该怎么说?   身旁的男人却在这时直接拿过她的手机,“客户叫什么名字?”   她还在兀自烦恼,报出客户的姓名。   他低下头,修长的手指快速在她手机上翻出联系人名录。   “你干嘛!”她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赶忙伸过手,想抢过手机。   电话却已经接通。   易哲慎一边伸臂挡住她,示意她噤声。然后斯文又客气地用英语开口:“您好,是石原先生吗?我是您在尼泊尔考察时的恒美公关客户部高级主管,我想向您了解一下您投诉的情况。”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激动的声音,他一边听,一边淡定自若地点头:“您说得对,她这么做确实不合适。”   态度恭谦,嗓音也低沉又柔和,专业度百分百。   简兮倒吸口气,仿佛在看奥斯卡影帝表演。   对方似乎仍在控诉,易哲慎听完,严肃道:“这次的事情,公司十分重视,已经对简小姐进行严肃的批评,让她做出深刻的反省和检讨。”   接着,他又说:“本来公司是预备简小姐给您打电话,但我觉得不妥,她这次犯错误,我作为她的上司,有很大的责任。所以我亲自给您道歉,争取到您的原谅。”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嘴角含笑:“谢谢。真没想到,石原先生您这么宽容又大度,要是每个客户都像您这样宽宏大量,我们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简兮在旁边听得难以置信,所以……这是事情差不多被他搞定的节奏?   偏偏那人还在一本正经地跟电话那边邀约:“您下次再到中国来,我一定亲自接待您。”   ……   挂完电话,易哲慎云淡风轻看了眼身旁的女人,眼神里的多了一份轻快的得意。   tang   一桩大麻烦就这样被轻松解决,简兮完全被他的表演天赋所震惊,眼巴巴地表示崇拜:“易先生,你好厉害。”   他却丝毫不领情,凉凉丢过来一句:“教都教不会,蠢死算了。”   欺人太甚!   简兮忍辱负重地假装没听见,仍狗腿地说了句:“谢谢……”   “嗯?只是谢谢?”男人伸手按在她肩膀上,目光微敛。   臂间力道一紧,她已经从副驾跌到驾驶座上他的怀里。   知道这人的幼稚病又犯了,好吧,看在他刚刚帮过她的份上,而今晚的主题,又是哄他开心。   于是她抬头,乖乖在他脸上敷衍地啄了一下。   幸好车子有贴膜,外面的人看不见。   男人却微拧起好看的眉毛,低沉地拉长声音:“既然要谢,就应该有诚意一点。”   说罢,一手扣住她后脑勺,另一手抬起她下巴,微凉的唇亲了亲她鼻尖,随即缓缓下移,对着她嘴唇吻了下去。   十足的法式湿吻。   *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他别墅小区外的超市。   简兮下车时,脸还是红的。   易哲慎泊好车,直接伸过手,等着女人走过来,牵上。   简兮顾忌来来往往的人,有点为难地看着他。   却在察觉男人一张俊脸有黑下来的趋势,赶紧识相地将手递到他掌心。   他这才眉宇舒展,满意地握住。   第一次在公共场合与他这样亲密地牵手前行,简兮的感受很难用自然随意来形容。   肩并肩进了超市大门,易哲慎取了推车,领着她穿行在一排排货架之间。   她给自己做了数番心理建设,才犹豫着挽住他的胳膊,问:“你想吃什么?”   他早已经拿好注意,很干脆地说:“你定。”   简兮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知之明,当然不敢挑战难度太高的菜,想了想,最后挑了主菜配料,定下比较拿手的红烧回鱼,沪江排骨,蒜蓉茄汁焖大虾,又加了个清淡的丝瓜青豆瓣,和胡萝卜玉米猪骨汤。   才问他:“行不行?”   “我不挑食。”易哲慎很快接下她的话。   这时她包里手机响了。   拿出来一看,秦舜英来电。   简兮看了眼面前男人,才低头接听。   秦舜英在那边问她晚上什么时候回去,简兮敷衍地嗯啊几声,搪塞说公司要加班。   秦舜英又问几点能到家,家里的饭菜给她留着云云。   简兮一边敷衍母亲,一边留意到身旁男人看过来的视线。   他明显不满意她的答案,看她的眼神,里面蕴藏着某种讯号。   这叫她不好意思极了,实在躲不开,只得对那边说:“估计要加班吧……妈,我晚些回来,你早点睡吧,不用等我了。”   *   易哲慎的公寓,简兮是第三次来。   泊好车,简兮只需拎着自己的包包,刚才在超市购回的满满两大袋蔬菜食材自然有某人提着。   某人到了大门前才总算松开握住她的手,随即输入大门密码。   等门一开,简兮就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随着两声蓄势待发的狗叫,那条叫Chris的黑狗瞬间迈着四蹄冲出来,朝着她又是一通凶神恶煞地狂吼。   狗留给她的阴影实在太大,她赶紧往旁边男人背后躲,“易哲慎,我怕狗……”   Chris昂首摆尾,继续汪汪汪。   易哲慎没好气地瞅着女人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上前两步。   Chris立刻停止,讨好地往他身上蹭,不停摇尾巴。   他沉下脸,拍了拍Chris的脑袋,批评道:“这是你的新主人,以后不许凶她知不知道?”   Chris仿佛听懂他话里的批评,黑眼睛看了看简兮,下一秒,很不给面子地甩甩头,傲娇地转身跑了。   简兮:“……”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啊……   ☆、087章:他蓄谋已久想对她做坏事   两人一道进屋,过了玄关,就听见里面有响动。   简兮一看,是个五六十岁模样的中年女人正在收拾沙发。   她记得易哲慎提过,他这儿请了位家政阿姨,姓徐孵。   徐阿姨乍看到她,有点意外,问易哲慎:“易先生,这位是?蹇”   “这是太太。”易哲慎对待下人并不摆架子,语气温和,却言简意赅。   徐阿姨明显楞了一下,赶紧堆起笑:“易太太好。”   “你好。”简兮客气地一笑。   徐阿姨一双机警的眼睛偷偷往简兮身上瞄了几眼,才小心翼翼问易哲慎:“易先生,你吩咐我买的水果我都买了,洗好了。”又问:“今晚您亲自买了菜,是准备在家吃吗?”   说实话,简兮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对这个中年女人提不起多少好感,而且她总觉得这个徐阿姨看她的眼光多少带些轻屑意味,于是直接说:“今晚我们自己做,你先回家吧!”   徐阿姨顿时一怔,只请示似的去看易哲慎。见易哲慎毫无异议,才唯唯诺诺地收拾好东西,匆匆离开。   等旁人一走,易哲慎看着身旁还在四处瞅瞅的女人:“要参观一下么?”   简兮咬咬唇,习惯性客套:“……方便吗?”   之前来的两次,都是来去匆匆,她还真没仔细参观过易哲慎住的地方……   男人不满她的客套,没好气看过来一眼。   她立刻埋下头,眨眨眼睛,不说话了。   “一楼客厅,厨房,健身室……”男人把整间公寓各处指引了一遍,又领着她上楼逐一参观:“楼上是卧室、书房、客房、衣帽间。”   这是简兮第一次深入独居男性的家中。   上了楼梯,就看到走廊尽头,主卧室门半开着,隐隐显露里面大床的一角。   黑色床单垂下一角,垂落在深咖色地毯上——   这是易哲慎最私密暧昧的领地。   简兮忽然心跳加速,今时今日心境再不同以往,这是在纽约住易哲慎的房间时,都没有过的紧张感。   没等她抗拒,男人已经牵着她的手进到卧室。   开了主灯,随手把身上的西服外套脱了,扔在床上。   橘色灯光驱散了房间里不明的压力,简兮掩饰着局促和拘谨,没敢乱瞄。   平日衣冠楚楚的男人,此刻衬衫领带扯下,领口解了两颗扣子,露出底下麦色肌肤……   偏偏这人现在一脸正经地询问她的意见:“房子布局还满意么?要是有不喜欢的,我们可以改。”   我们……   简兮凛回神,很正经地点了下头,“挺好,装修风格很赞。”   他看着她刚才下车时被雨淋得微湿的头发,说:“你旁边柜子里有空调遥控。”   简兮哦了声,转身打开身后的斗柜。   里面放着空调遥控板,她伸手去拿,结果看到遥控板旁边,赫然放着一大盒安全套。   手莫名僵在那里,简兮的脸一红,心里也有点纠结了。   易哲慎跟着看过来一眼,冷不丁发现里面本不该存在的“犯罪证据”,双眉倏地攒紧。   他是真忘了那盒安全套的事,上次一时头脑发热买回来,结果被这女人气得够呛,随手就放在了抽屉里。   大半年过去了,也忘记处理掉。   不过他向来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顿了三秒,直接伸过手将抽屉阖上,才语气不悦地提醒她,“不用多想。这是在春节后你来我这儿的那晚……我路上买的。”   所以……   简兮心里更加纠结了。   纠结之后是没好气,这是什么意思?他蓄谋已久想对她做坏事,结果没用上这东西,还怪起她了?   他大概是觉得大老板尊严受到挑战,轻咳两声,板着脸提醒:“算起来这个也是为你买的,你要么,送给你?”   简兮:“……”   她才   tang不要呢!   无语得想吐血,转过身,低低骂了句:“大色.狼!”   *   晚餐两个人分工合作准备。   简兮在料理台前切菜,打理食材。   厨房灯光温暖,汤锅里的排骨玉米汤刚刚煮开,飘荡起清甜的香气,   易哲慎摘了腕表,挽了衬衫袖子帮忙在水槽边洗菜。   侧过脸,看着旁边系着围裙忙碌得像个小妻子一样的女人,他眼神渐渐温暖。   平凡人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   柴米油盐,点点滴滴,却也是生活的真谛。   这一刻,就很好。   有种他从小到大都没体验过的家常又平凡的幸福。   他不会告诉她,在她第一次过来给他煮解酒茶那晚,就已经隐隐幻想过有这一天。   *   7点半。   简兮已经忙完今晚第三个菜,看了看旁边汤锅,汤也快煲好了。   看看旁边,某人在洗碗。   清爽利落的黑色短发,浅灰色衬衫包裹着他结实高大的身材,肩背曲线沉厚,腰身紧窄,西裤笔挺……到处都很有范儿,也一丝不苟……   就在她想入非非时,门铃忽然响了。   某人头也不抬对她吩咐:“去开门。”   简兮无语,这人是使唤她越来越顺口的节奏?   到底听话地擦干手上水迹,跑过去开门。   门开,郁明子站在外面。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两个女人都是一愣。   郁明子敛了敛眼神,客套又疏离地问:“我姐夫在吗?”   简兮原本的好心情在看到这个女人也顿时消散不少,凉凉收回视线,只笑着问:“我们在准备晚餐,你有什么事吗?”   郁明子抱紧怀里的漆木盒子,眼底有淡薄冷意,“我有点东西想交给姐夫。”   “谁来了?”里面的男人在问。   郁明子听见易哲慎的声音,仿佛得了特赦令,直接越过简兮进门,走进去。   看到本该衣冠楚楚在写字楼办公室内处理公务的男人,此刻在厨房水槽边低头洗碗,英俊的眉宇间神色认真,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郁明子心口一紧,出声招呼,“姐夫。”   “明子,吃过饭了么?”男人抬眉淡笑着问她。   很显然,他心情现在很不错。   郁明子点点头,这才说:“是这样的,上周我回了趟华盛顿,回去收拾老房子时,管家说找到几本以前姐姐的旧物。我翻了下,发现是她高中时的日记,我想里面一定有很多提到你的地方。这样的东西,对姐夫你的意义肯定重要,所以我带到中国来了。”   说完,递上手里的漆木盒子。   易哲慎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半秒钟后,擦干手,将盒子接了:“谢谢,我会收藏好的。”   几步之外,简兮冷眼旁观。   郁明子眼神一闪,欲言又止。   易哲慎把盒子拿着,侧头对简兮道:“我先放点东西到楼上书房,你招呼一下明子。”   简兮点头,笑笑。   等易哲慎上楼,郁明子就微微一笑,客套问:“不好意思,没打扰到你们吧?”   简兮耸肩,很直白地点头,还给对方一个笑容:“对,你确实打扰到我们了。你刚说你吃过饭了对吧?那我就不留你吃完饭啦!”   郁明子面不改色:“实在抱歉,我姐姐的遗物很重要,所以我才临时送过来。就算真的有打扰,我想姐夫也不会介意的。”   简兮耸肩,毫不示弱:“哦,原来你还知道你姐姐已经不在人世了。那你也应该知道,你口中的‘姐夫’,也早已经是过去式了吧?郁律师,容我善意提醒你一次,有句话叫瓜田李下当避嫌,你不是无知少女,算起来比我还大一岁,你也应该知道大晚上往一个成年男人公寓跑,外人会说闲   话的,对吧?”   哼哼,心头累积很久的那口恶气,都一股脑发泄出来了。   真爽!---题外话---谢谢大家订阅,今天有加更哦,8000字,这是第一更3000字   继续求月票   ☆、088章:我对你的夫妻私事,没有兴趣   郁明子大约是没料到简兮会这么说,脸上的优雅略略顿住:“你不用想歪,站在我的立场,在我心里,我一直拿姐夫当兄长一样尊敬,无论他有没有结婚,他永远都是我姐夫。纺”   “这样啊,原来你对你姐夫的感情竟然如此纯真高洁呢。”简兮点点头,笑得和煦又灿烂,过去打开大门:“好了,我的态度表明了,你的解释我也听见了。郁小姐,我就不留你啦,你要留下来跟你姐夫打声招呼再走,也随意。”   郁明子僵在那里,目光中有一闪而过的愤怒与怨恨。   随即,她才慢慢往大门这边走,却在与简兮擦身而过时,蓦然停住步子。   她身材高挑,脚上还踩着高跟鞋,很容易就居高临下俯视简兮,用着只有她俩能听见的声音:“你很得意是么?你以为你真能和姐夫长久?我姐姐是哈佛大学心理学硕士,出身名门,凭你?也能跟她比?”   一直蹲在旁边的Chris也感觉到了什么,“嗷”地一声站起来,敌意十足地朝简兮咆哮瓯。   仿佛是在为郁明子助阵。   简兮怕狗,怕得要命。   却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露怯。   深呼吸,再深呼吸,这个郁明子太嚣张了!   她当然知道对付这种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可她到底年轻气盛,还做不到真正漠然置之:“郁小姐,如果我想知道你姐姐有多优秀,我回头会问我老公。还有,你是不是八点档狗血剧看多了?我没有兴趣去吃一个已经去世五年的人的醋。”   “那不一定。你们这段婚姻的保质期有多长时间,谁都不知道。但我能确定的是,姐夫会一辈子记住我姐姐。”   简兮出奇的平静下来,“郁小姐,你是不是八点档肥皂剧看多了?你认为感情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我能拿着枪逼易哲慎放下生意,从沪城孤身一人去尼泊尔,冒着八级地震的危险,去震中把我救回来?”   “那是意外。”   “那等下他下楼,你可以亲自问他,这么多意外是如何接连发生的。”   郁明子的脸一分分白了下来,神情里竭力维持她所剩无几的优雅,手指紧紧捏着提包带子。   很用力,很用力。   “不用,我对你的夫妻私事,没有兴趣。”   “哦,你自己有车对吧?那就不用麻烦你姐夫开车送你了。招待不周,见谅。”   “不客气。”郁明子冷冷一笑,已经略微恢复了平静。   外面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她傲然转身,踩着高跟鞋离去,背脊挺得笔直。   呵,看谁能笑到最后……   *   原本的好心情,被郁明子一通搅闹得所剩无几。   吃过晚餐,已经快9点。   秦舜英催了几次,简兮该回家了。   易哲慎那边也接到个公事电话,明早他要临时去一趟深圳出差。   晚餐后,他开车送她回去。   路上,简兮一直低头跟柴凌聊微信。   旁边开车的男人留意她的反应,侧脸轮廓沉静。   知道这个女人的倔脾气又来了,他是也多半猜出原因。   于是到了前面路口,淡声问:“是这个路口左转么?”   简兮若无其事抬起眼,点点头。   他沉默一瞬,出声解释:“明子父母都去世了,我一直拿她当妹妹在照顾。”   “为什么忽然这么说?”简兮心虚地眨眨眼,自己明明掩饰得很好好不好……   男人淡定地拆穿她的伪装:“你心里那点计较,隔着两条街,我都听得见。”   简兮:“……”   撇开脸,她没好气:“你这个妹妹又不是三岁小孩,她可比我还大一岁。”   怎么办?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个怨妇……   易哲慎展开一丝难得的微笑,耐心跟她解释:“正因为只拿她当妹妹,她如果有麻烦,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在我的能力范围   tang内,我会尽量帮她,照顾她。她犯了错,我也只能尽量包容和谅解。而你,你跟她完全不是一个意义。我们的夫妻,是一体的,不分彼此,是除了父母外最重要的人。明白么?”   他条理分明地说完,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伸过去握住她。   她低下头,仍是不甘,“你难道不该反省一下,是你把她惯得太厉害了?她几次三番挑衅我!”   他破天荒点头:“好,我接受你的意见,以后改正。”   简兮心里酸酸的,看着外面城市的夜景:“我记住这话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易哲慎语气轻松少许:“别人随便几句话,你就马上患得患失,闷在心里折磨自己,值得么?”   伸过手拍了下她脑袋,眼神里满满都是恨铁不成钢:“有时候你真是油盐不进,让我只想揍你一顿。”   简兮知道,自己今晚敏感过度,迁怒于他了,过了会,轻声开口:“……对不起。”   他拍拍她的肩膀:“所以求和了,嗯?”   “嗯。”她点点头,慢慢回握住他,与他十指紧扣。   ……   *   隔天中午,简兮在公司收到一个快件。   ——咖啡色纸盒里是一个长方形的丝绒盒子。   她躲到休息室才打开,里面是一枚蓝宝石胸针,宝石边缘是碎钻镶嵌成的四叶花。   质地大方,造型精巧。   手机短信这时响了,那人在千里之外的深圳发来:半年前就想送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低头看完,简兮轻描淡写敲了一个字:哦。   哼哼,气死你!   那人丝毫不受她敷衍的态度影响,直接回复来一串六位数数字,后面加了句:家里大门的密码,留在家乖点。   简兮没好气:呵呵,谁和他一个家啊!   收起盒子,她心情轻快。   这份好心情能一直持续到下午下班。   回家时刚好7点,秦舜英今天早上去了杭州,看望一位亲戚。   家里就她和汶嘉姐妹俩。   汶嘉还没回来,简兮打汶嘉电话,问妹妹什么时候回家。   电话那边,汶嘉告诉她今晚要留下来加班。又委屈地抱怨助理工作琐碎,每天就是打杂,跑腿,给其他人买咖啡,买午餐,一点也没真正实际点的工作云云。   简兮无可奈何地听着妹妹在那头抱怨,耐心安抚。又交待她几句基本职场要诀,嘴甜一点,勤快一点。   城市的另一端,夜色刚刚降临。   写字楼内,汶嘉挂断姐姐的电话,埋头站在打印机前,专心等待文件打印完毕。   几个案子,一百多页的卷宗,她抱着有些吃力。   到了其中一间办公室前,敲门,“郁律师,我送文件过来了。”   里面传来平淡的女声:“进来吧。”   汶嘉抱着卷宗过去,郁明子正对着电脑显示屏若有所思。   汶嘉把东西放她办公桌上,小心瞄了一眼。   郁明子在看财经新闻。   新闻网页上配了图,照片有点模糊,像是***,一个年轻男人从一辆黑色轿车里走出来。   车子有点眼熟。   汶嘉还没看清楚,郁明子已经不动声色将网页关了。   “郁律师,这是你要的资料。”汶嘉嘴甜。   郁明子摘下眼镜,笑了笑,“谢谢。”   “不客气。”汶嘉说完欲走,她该准备下班了。   郁明子却说:“我也该下班了。走吧,咱们一起,对了,你家住XX区那片吧?”   汶嘉来这上了几天班,郁明子留给她的印象还算不错,点头笑道:“对呀,我家住XX路。”   郁明子淡笑:“我正好顺路,不如我送你吧?”   汶嘉有点   拘谨。   郁明子观察她的神色:“不用客气,你和我以前读书时性子很像,我看着你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说完,顿了顿,“差点忘了,晚上我恰好有个Party,你昨天不是说你大学想读法律专业么?今晚的Party会来很多业内大律师,有没有兴趣去长长见识?”   ☆、089章:一张旧照片   汶嘉留了个心眼,解释说:“对不起郁律师,我姐给我定的规矩,晚上九点必须回家。”   “哦?你姐考虑得也很对,她是为你负责。”郁明子淡定地笑笑,眼神渐暗。   纺*   打卡下班后,汶嘉没和兼职的两个同学一起去地铁站,而是故意绕了一个街区。   这个片区是肖程在执勤瓯。   那辆警车停在树荫下,里面穿警服的年轻男人正靠着车头抽烟。   暮色下,他眉宇落拓,姿态不羁。   汶嘉去旁边超市买了两瓶饮料,才走过去,“肖大哥!”   肖程稍稍侧过脸,认出她,挑着嘴角笑了笑。   “很热吧?请你喝水。”汶嘉把饮料递过去。   肖程接过,拧开瓶子,问她:“大热天的,这个点怎么还不回家?”   汶嘉便将自己在附近兼职的事讲了。   肖程听了就问:“上回闹进派出所的教训还没长记性?你姐还准你出来?”   汶嘉得意道:“我姐忙着谈恋爱呢!哪有心思管我!”说完,又添了句:“上回我看见了,一个男的送她回家,开的是劳斯莱斯!”   肖程沉默一会,不言。   汶嘉打量他神色,忽然问:“我看得出来,你喜欢我姐,对吧?”   肖程拍拍她脑袋:“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我已经成年了!”汶嘉不满地强调,又抱怨:“我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的。”   “我怎么不一样了?我也是一个普通人。”肖程顿了一会,侧头打量她:“你倒是和你姐的性子一点也不像。”   汶嘉昂起下巴,说:“我当然和她不一样,她是她,我是我。”   肖程没说话,只有一口每一口地喝着饮料。   汶嘉一时也没再说话,沉默在他旁边坐着。   心里想起姐姐从尼泊尔回来那晚,肖程来家里,等他走后,母亲秦舜英背地里的一句评价:小伙子人是个好人,就是当警察风险大,收入也不高,而且听说他家环境也不算好。就算你姐真觉得他合适,我也不会同意。   汶嘉默默回想,只觉得母亲这人太现实,连姐姐也现实。   当然,顾忌着肖程的自尊心,她不会把这话让他知道。   *   易哲慎在深圳的项目竞标遇到麻烦,在那边停留了一个星期还没回来。   沪城,简兮照常上班。   这天早上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是易哲慎那小区的物业。   对方说小区外墙维护清洗,可能需要进一下阳台。因为易哲慎人不在本地,备用联系人留了她的号码,询问她可不可以开一下大门。   简兮哪晓得那人如此迅速,想了想,答复:“好的,但我现在没时间,下午过来可以吗?”   对方说行,又对她的配合工作表示感谢。   下午,简兮下班后打车去了易哲慎公寓。   城市天蓝得像被水洗过,几抹晚霞飘在天际,夕阳下一溜的联排别墅式公寓,沿路都是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   简兮照着易哲慎短信里给的密码进门。   房子很干净,徐阿姨这一点上还算专业,每天过来打扫,家具摆设一尘不染。   进了玄关,她仍心有余悸。   幸好Chris被易哲慎交给朋友照管了,不在这里。   物业带着维修工人很快过来,从二楼书房阳台开始,效率很快,不到半小时就搞定。   简兮送走那行人,随意参观了下易哲慎的书房。   很严谨有序的摆设,书架、书桌都是深色系,和他的一贯品味很符合。   墙角陈物柜上摆的都是Chris的东西。Chris的血统证书,在国外参加各类犬种比赛的奖杯和证书,眼花缭乱。   简兮默默看着,忽然有点想哭,怎么觉得自己活得还不如他家的狗有尊严了呢?   tang   陈物柜旁边是书架,再往旁边是黑色书桌。   书桌上电脑显示器旁,除了鼠标、一堆全英文专业书籍,资料夹,还放着一本翻了一半的笔记本。   看封皮的颜色质地显然是女性审美向,而且是一位优雅有生活情趣的年轻女性。   忽然间意识到这应该是谁的物件——那天郁明子带来的,她姐姐的遗物。   简兮没有偷窥别人**的爱好,然而此刻,手指滑过笔记本厚实的封皮,仍还踌躇。   长时间的犹豫,最终,她仿佛鬼使神,手指触到封皮扉页,拿起来。   有薄薄的东西从里面飘落。   简兮捡起,是一张旧照片。   照片应该是学校某次网球赛的合影留念,一溜白种人学生的面孔里,简兮一眼认出易哲慎。   上面的他还很青春,十七八岁的年纪,最普通的白T恤也能被他穿得英姿勃发,俊美挺拔。   他前面一排的位置,站着同样一个亚裔面孔的女孩。   黑发秀美,面容温婉。   凭女人的直觉,简兮瞬间猜出这是谁了。   一时忍不住想:这个叫郁凌子的女人,当时究竟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收藏这张照片?   放下照片,简兮翻开第一页日记:   字迹很漂亮,写的是繁体中文,但不难辨认:   4月17日。   今日学校社团聚会,我又遇见了他。   旁人跟他介绍我,我友好地朝他笑,但他很冷漠,点了个头就直接离开。   之后我看到他在角落阳台边吸烟,也不和任何人说话。他皱眉,他沉思,他掐灭烟头,丢进垃圾桶,眼神沉静寡凉,动作一气呵成。   我想,应该是从这一刻起,我对吸烟的男孩子有了好感。   ……   6月21日。   近来他似乎心情不好,总去体育馆一个人打壁球。   我知道他回来的路上会路过学校琴楼下的小花园,于是站在窗户后为他拉小提琴,拉他最喜欢的Antonio-Vivaldi的《四季》。   但愿他能听见吧……   ……   字里行间真情流露,简兮却没再看下去。   她将笔记本合上,放回原位,然后离开,下楼,锁好房门。   *   晚上易哲慎打来电话时,简兮将物业维护的事告诉了他。   男人在那边语气很淡,“以后这种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不用问我的意见。”   莫名的,这样的对话,总有点普通夫妻的家常感觉。   这样不设防的信任让简兮有点心虚,毕竟自己无耻地偷看了他的**……于是转移话题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心情不好吗?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是喜欢将工作与生活搅在一起的人,这一刻嗓音里却有掩饰不了的沙哑疲倦:“还在忙,估计还要几天。”末了,不等她反应,又问:“最近忙么?周末有没有安排?”   “……应该没有。”   “深圳挺不错的,想过来玩么?”他说完停了停,似乎在等待她的答案。   简兮听明白了。   后天是周六,周末两天往返,应该还来得及。   *   订机票的过程很顺利,简兮贪折扣,定了周六早上7点的早间航班。   把航班信息告诉易哲慎时,某人却持怀疑态度:“7点的飞机,提前安检一小时,5点半就要到机场,你确定来得及?”   她一口保证,“放心吧,我设好闹钟了,没问题!”   结果周五晚上被柴凌临时拉去唱K。   她熬到晚上12点才回家,洗完澡躺到床上时,已经1点钟。   睡得迷迷糊糊时闹钟响起,时间才4点20。她摁断闹钟,安慰自己:再眯一会   儿,再睡十分钟应该来得及。   一觉睡醒,再睁开眼睛,外面天光大亮,时间已经7点半。   硬着头皮打电话给某人,主动认错,“对不起,我好像睡过头了。”   “嗯,知道了。”那边淡定得很。   她有点惭愧:“我去改签,现在应该还来得及吧……”   男人语气嫌弃:“已经帮你改签了,10点30那一趟,如果你现在能及时起床的话,还能吃了早餐再走。   她:“……”   ☆、090章:这个时候他来敲门……是不是想……(要看)   9点钟到达机场,过了安检,简兮查看了下深圳的天气预报,台风,下暴雨。   没多会,机场通知:由于天气和航空管制种种因素,飞机有可能会延误佐。   简兮只得去候机厅等。   知道某人工作忙,她只发了一个短信过去,告诉他航班有可能要延误,估计下午到晚上才能到。   某人回复得也很迅速,让她登机后就通知他,他亲自去机场接渤。   简兮嘴角翘起,轻快地回了个:OK!   下午6点钟,机场延误的航班陆续起飞,深圳那边仍是暴雨。   易哲慎改签的是头等舱,简兮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进到机舱时,后面有人进来,不小心碰到她的箱子。   “Sorry。”似曾相识的男低音。   简兮回过头,猝不及防看到温致成的脸。   四目相对,温致成也有些诧异,随即微微笑开,“好久不见。”   简兮客套地点头,“你也去深圳吗?”   “对,有公事。”温致成眉宇谦谦,看着她脸上明显的生疏,只问:“是去见易哲慎?我知道他在那边。”   简兮笑了笑,当是默认。   这时,头等舱又进来几个人。   简兮认出是温致成的助理阿Ken、秘书,还有一个年轻女人。   女人皮肤很白,长头发,面容清秀。穿着件看不出牌子的黑色长袖上衣,搭配同色及踝长裙。未经烫染的黑色头发随意披散,脸上没一点脂粉,身上也没有一件饰品,却有种骨子里的清贵高雅。   看随从对这个女人的态度,简兮猜测,这应该是温致成的妻子。   只是,简兮觉得这个女人很奇怪。   为什么?即便是防晒,也没有人会在七月的大热天穿长袖长裙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连手上也带了一层薄薄的黑色手套。   简兮的座位恰好在他们对面,坐下来后,她又发现这个女人话不多,两小时的飞行,最多与温致成低声交流两句。   夜里8点,飞机抵达深圳。   深圳仍在下暴雨,飞机平稳降落,在跑道上滑行归位。   外面台风过境,廊桥玻璃幕墙都被滂沱的雨水哗哗覆盖。   简兮到了航站楼,给易哲慎打电话,那边却一直是无法接通状态。   也不知道是不是台风影响到通讯。   “简小姐,没人来接你吗?需不需要我们载你一程?”温致成的助理阿KEN过来问。   简兮礼貌地摇头,“谢谢,我朋友马上就过来了。”   这时手机听筒里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简兮松了口气,赶紧挂断,果然,下一刻那人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电话里,他嗓音沙哑,问她:“出来了么?”   “嗯。”听到他声音,她鼻子忽然就酸了。   等从通道里出去,她一眼就看到人群里的易哲慎。   他穿白衬衫,黑色西服搭在臂间,另一手插在裤兜里,一双长腿立在一堆举牌接机的人群里,气宇清贵,卓尔不凡。   隔着围栏和人群,他黑色的眼睛与她的目光遥遥相接。   简兮拖着箱子乖乖走过去。   他没说话,顺手就把她揽到自己身边,臂膀轻轻抱了她一下。   简兮将脸埋在他怀里,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里,有烟味混杂着雨水的潮湿气息。   “Carson,知道你在深圳,但也没想到能提前在这里见面。”身后,温致成从通道里走出来,眼神温润而清淡,姿态彬彬有礼。   易哲慎淡淡看过去一眼,声音很冷:“那下周的竞标,就拭目以待。”   兄弟俩人无声对峙。   连基本的客套道别都没有,就各自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简兮的手被易哲慎牵着,一路往外走,却总感觉身后有道视线在盯着自己。   tang   回过头,她看到不远处温致成的妻子,站在那里,眼神温婉淡漠,像一块美丽的冰雕。   *   从航站楼出来,司机过来接了行李。   外面暴雨如注,下得泼天泼地。   雨伞也挡不住雨势,易哲慎没说话,用西服外套遮住怀里女人,搂着她往停车位走。   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终于到达停车位时,彼此身上的衣服都被暴雨冲刷得半湿。   进到车里,司机把车里暖气开到最大。   简兮捋了捋湿透的头发,仍有些发冷。偏头看着旁边跟她一样狼狈的男人,忽然噗哧一乐。   他没好气,惩罚式地拍了下她后脑勺,“不睡懒觉早上就到了,也不用遭这么多罪。”   “对不起,我错了。”她赶紧讨好地凑过头,在他唇角啄了啄。   男人仍板着脸,嘴角却微不可察地上翘,搂着她的手臂也更加紧了些。   车子开上高速,一路往市区走。   外面电闪雷鸣,暴雨仍在哗哗流淌。   快到酒店时,司机把车子停下,请示道:“易先生,前面一段路积水太严重,车子可能过不去。”   于是一行三人下车。   前面一段路地势较低,积了及膝深的水。   司机拎行李,易哲慎撑着伞,简兮低头看看自己新买的凉鞋,有点纠结。   易哲慎直接道:“上来吧,我背你过去。”   这样真的好吗?简兮犹豫片刻,到底一手撑伞,一手环住他的肩,半推半就爬到他背上。   大雨里,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伞上。   他背着她走,丝毫不顾旁人的眼光。   这让她觉得安全与可靠,嘴上仍谦虚地问:“累吗?不如我还是下来自己走吧。”   他却很煞风景地点头,淡淡一句:“简兮,你每天吃多少?怎么会这么重?”   她羞恼,气得用力捶了下他肩膀,伞尖瞬时抖落一连串水珠,滴到他头发上。   他低笑:“把伞往后一些。”   “哦。”简兮移动了下雨伞位置,尽量为他遮住雨。   这人却又说:“你太往前,都挡住我看路了。”   “哪有!”她不再和他较劲,撑好伞,乖乖将脸贴在他沉厚宽阔的背上,只觉得他的心跳坚定而有力。   外面风雨飘摇,雨伞底下方寸世界却盈满了温暖。   明明这样糟糕难熬的台风雨夜,也能折腾出甜蜜的小小幸福。   她从未觉得自己和他是如此亲密,即便刚开始有心理准备,还是没料到自己竟会沦陷得这样快。   这城池,她快要防守不住,却乐意投降。   *   15分钟后,他们到达酒店。   此刻已经是夜里10点,酒店大堂灯火通明。   一路乘电梯上楼,两人浑身都是湿答答的。   到了18楼房间,易哲慎催简兮:“去洗澡。”   简兮忽然就红了脸,心脏扑通直跳。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听话地应了声,然后打开行李箱,匆匆拿出换洗的衣服,就逃也似地跑去浴室。   刚把衣服脱了,浴室门就被外面的男人敲响。   “简兮,你开门。”男人的声音忽然温柔得不像话。   简兮警惕地一顿,接着就是脸红和纠结。结结巴巴问:“你要……干嘛?”   这个时候他来敲门……是不是想……会不会太奔放了?   门外的男人顿了顿,轻咳两声,“你东西掉在外面了。”   简兮愣了下,随即检查:睡衣,自带的毛巾,洗发水,沐浴露都在啊……   骗子!她才不信!   她瞬间想起骗小白兔开门的大灰狼。   男人的思维和女人是不一样的。   隔着一扇磨砂玻璃门,里面女人的身体曲线隐隐显露。   易哲慎皱紧眉,看着手心里女人黑色的蕾丝内衣,深吸一口气,随即闭上眼睛。   看来这个夜晚没办法熬下去了。   没等他做下一步打算,手里的东西忽然掉出两片薄薄的东西,他弯下腰捡起来,竟然是两块海绵……   看了看内衣尺码,75C……   这个女人,连这个也要弄虚作假。---题外话---主要人物差不多都登场~~齐聚深圳啦啦啦   ☆、091章:简兮踉跄往旁边退,却被他直接抵到玻璃窗上   收了收乱七八糟的心绪,易哲慎平静开口:“算了,东西我放在门口,你自己出来拿吧。”   浴室里的女人没吭声,继续装死。   他在门外停留片刻,到底把手里那团柔软小巧的布料放在门口盥洗台上,才转身离开佐。   隔着一扇门,简兮听见外面远去的脚步声,悄悄呼出口气。   大灰狼的奸计没有得逞渤!   15分钟后。   洗完澡,穿衣服时,她终于明白自己把什么“东西”忘在外面了。   天……好丢脸……   那里面私密的“秘密”不会也被他发现了吧?   嗯,一定没有。   简兮努力自我安慰。   吹干头发,她遮遮掩掩走出浴室。   没穿内衣的身体,总觉得很别扭。   她忍不住低头一遍遍检查,幸好睡衣是棉质宽松款,暂时看不出什么异样。   外面房间,窗外电闪雷鸣,狂风伴随着如注的雨水从玻璃外哗哗流泻。   易哲慎已经换了干净的衬衫,端着杯红酒,立在落地窗前接听电话。   背影挺拔笔直,姿态清贵而闲适。   听见她出来的脚步声,他微微侧过首,极慢地看了她一眼,眼眸深黑。   四目相对,简兮瞬间心跳加快。   他已转过头,一点也没避讳她,继续接听电话。   房间里很静,隐约听见那边是个女人的声音。   他沉静地听完,交待:“我知道了。明子,你明天和苏律师一起,把新做好的标书送过来。”   又是郁明子……简兮心里有点儿不快,即便明知道是公事。   郁明子所在的律师事务所,这几年一直为天堃中国区提供法律服务。她和易哲慎就算撇清私人关系,其实有工作往来也是很正常的事。   简兮琢磨着自己的小九九。   那边易哲慎已经挂断电话,转过身,微眯了眼,静静打量她。   闪电光映着他的侧脸,英俊,深沉。   他不急不缓端起酒杯,浅抿了口红酒,才低声开口:“过来。”   简兮心脏砰砰乱跳,望进男人深邃的视线里。   那双眼眸直直看着她,最深处仿佛有东西正在燃烧,像冰的冷,又像火的热。   她朝他慢慢走过去,快到他跟前时,却又停住步子。   踌躇一刻,没动。   房间里静得只剩他们的呼吸声。   男人握着红酒杯的修长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将它搁在旁边桌上。   下一刻,易哲慎上前两步,转眼已到她面前。   动作里添了一丝强硬,将她往自己怀里轻轻一带。   他是一个正常男人,严谨、自律,却也有普通男人本性的渴望和冲动。   有些事既然已经开了头,他就不打算轻易结束。   怀里,简兮僵了僵,心跳得更乱。   隔着睡衣薄薄的布料,她能感觉到男人的掌心滚烫,贴住她后背,仿佛烙铁。   一瞬间,连空气都热了起来。   他低下头,凝定她的眼睛,搁在她背心的手才缓缓上移。   简兮踉跄往旁边退,却被他直接抵到玻璃窗上。   挣不脱,逃不开。   “疼……好硬。”她肩膀撞在玻璃上,生疼。   他抵住她,附在她耳边低喘着问:“哪里硬?”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说出这样黄.暴的话,很显然,她是被这人平时在人前营造出来道貌岸然的形象给欺骗了!   瞬间涨红了脸,哼了声:“大色.狼……”   话音未落,就被男人扶住后脑勺,惩罚性地含住了的唇。   带着一丝果香的红酒缓缓注入她口中,   tang淹没她已经乱得快要乱套的心脏。   背后是冰冷坚硬的玻璃,玻璃外正被雨水反复冲刷。   而她身前,是男人坚实强健的体躯,还夹杂着健康男性好闻的体味。   他不是头一次吻她,但此刻的吻却与之前全然不同,让她产生剧烈的晕眩感。   男人一路往下,她脑袋里已经是一团浆糊。   睡衣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颗颗解开,他手指正不断试探。   这是她头一次感知到这个一向淡定内敛的男人毫不掩饰的欲.望,如此霸道、直接,而危险。   她心里更乱,最后彻底眩晕无力了……   外面的狂风暴雨被身后那道玻璃隔绝在外,而她所经历的一切,仿佛一场飓风席卷而来,将她彻底覆没。   这个吻究竟持续了多久,她脑子里已经完全没有概念。   直到房间门铃被摁响,他们才喘息着分开。   外面服务生在说:“先生您好,您叫了客房送餐服务。”   简兮犹自气喘吁吁,涨红着脸看着面前男人,肚子也配合地咕咕叫了两声。   天晓得在机场耗了一整天,上了飞机她已经没什么胃口,大半天下来只喝了两杯橙汁。   外面服务生又按了一遍铃,易哲慎才将她略略松开。然后用更低哑的声音说:“先吃点东西,一会儿再收拾你。”   接连不断的刺激,她一张脸已经红得快滴出血。   男人松开她,走去外面门口。   她唯恐被服务生看到自己衣衫不整,赶紧将卧室门掩上。   *   酒店的宵夜还算精致。   甜点,水果,海鲜粥,几乎都是简兮喜欢的口味。   她坐在餐桌前吃夜宵时,某人去了浴室洗澡。   浴室里传来的水声,磨砂玻璃上朦胧映出男人高大俊挺的好身材。   简兮觉得自己好像又有流鼻血的趋势,赶紧羞愧地捂眼,又忍不住琢磨等会儿将要面对的事情。   怎么办……   考虑几分钟,她推开餐盘,蹑手蹑脚跳去卧室床上装睡。   反正她睡着了,某人洗完澡出来要做什么,她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只是上次旅馆装睡已经被他发现过一次,这回她要专业一点,于是她闭紧眼,认真数羊。   一只养,两只羊,三只羊……   易哲慎洗完澡出来时,床上的女人安静地蜷在大床的一角,睡着了。   真正地睡着了   嘴角微翘,仿佛在做令她开心的梦,   奔波了一整天,又是航班延误,又是暴雨,又是饥肠辘辘,她是真的困了。   他坐在床沿,低头打量她不算好看的睡相。   她头发吹得半干,发梢还是湿的。   散在枕头上,仿佛一团乌亮的墨云。   睡衣领口因为她的动作略微敞开,露出纤细的锁骨,再往下,是半遮半掩的半圆弧,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   算了,体谅她今天奔波劳碌一整天,明天天亮后再跟她算帐!   长臂一伸,将女人娇小的身体抱过来。   她有些醒过来了,眯着眼,嘟哝了一声,顺从地往他怀里钻。   他伸手,啪的一声关掉了床头灯。   房间里陷入一片静谧的昏暗。   只是下半夜,他睡得并不那么好。   *   凌晨5点,外面的狂风骤雨已经停了,只剩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洒了满地清辉。   他们到底还是做了昨夜未尽的事。   昏暗的房间里气息火热,简兮手指紧攥住枕头一角,痛得蹙紧眉。   “慢一点好不好……我好痛……”将脸埋在男人胸膛里,她带着哭腔求他。   >   他亲吻她汗湿的额头,气息不匀:“这个怎么能慢?就是要你痛!”   话虽如此,还是稍稍退出,动作放缓。   随即又是一轮绵长的折磨,她没忍住,低低叫了一声。   他立刻得了鼓励,重新蓄积力量,每一下都仿佛要撞碎她的五脏六腑。   又是一轮疾风骤雨,简兮紧紧咬住嘴唇,在昏沉里感到隐约的快意,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小船,上一秒还在风浪里颠倒到浪尖,下一秒又随着狂风摇摆到崖底,耳际之间全是那人滚烫的气息,铺天盖地仿佛天罗地网一样包围住她。   窗外天渐渐亮了,朝阳从一片曦光里隐隐若现。   远处有车流声隐隐滚过,这个陌生的城市正在苏醒……---题外话---这章写得心惊胆颤,但愿不要被退稿TAT   评论置顶第一个贴有小剧场哦,大家喜欢的话不要忘记给我投月票,么么哒   ☆、092章:翻脸无情的男人   时钟走到早晨7点。   外面天光大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简兮把脸埋在易哲慎怀里,满脸红晕,仍有些不好意思侃。   今天又是全新的一天梅。   外面变了样,她和易哲慎之间也彻底变了样。   原本领证后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这下彻底坐实了……   虽已发生那样亲密的关系,可彼此裸裎相对这样躺在被子底下,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手指纠结地在枕头下挠啊挠,忽然摸到一片柔软的物件。   她疑惑地拿出来,竟然是她藏在内衣里的私密“秘密”。   怎么会在这里?   她一阵心虚,赶紧想藏起罪证,却已经被易哲慎看到了。   来不及了怎么办?   可是她机智啊,立马若无其事地装傻:“这是什么东西……我没见过呢!”   某人手臂搭在她腰上,淡淡睨她一眼,“嗯,这是谁的东西呢?”   那眼神,分明考场抓到作弊学生的监控老师。   简兮眨眨眼睛,不说话了。   某人欺身过来,低声嘲弄:“弄虚作假,虚伪!”   谎言被揭穿了,她忍不住心虚抗议:“人家其他女人垫硅胶隆胸都行,我垫快海绵怎么虚伪了?”   “不许顶嘴!”他含住她喋喋不休的唇,来了一个惩罚意味十足的热吻,才面不改色地奚落:“你这也能叫女人?你最多只能算是个雌性。”   果然是翻脸无情的男人!   前一刻还抱着她如狼似虎地折腾,现在就变成他口中的“雌性”了!   简兮大感受挫,背过身,决定不理他了。   身后的男人发出愉悦地低笑,搭在她腰间的手臂渐渐收紧,垂眼瞧着她。   她肩背上雪白的肌肤,还残留着几道淡红吻痕。   那是他留下的痕迹,   他伸手轻抚着她的头发,渐渐又有些先前的意思。   某个地方也跟着苏醒了。   真要命。   身体贴得那么近,简兮立时察觉,缩在他怀里挣了挣,抗议:“不要了,我现在还很痛。”   他问她:“累不累?明天就周一,不如我给你老板打电话,给你请假?”   她摇摇头,老实窝在他怀里,安静地呆了一会儿,才忽然开口:“易哲慎。”   男人“嗯”了一声。嗓音里一丝难得的慵懒餍足。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想了想,答:“不记得了。”   她微微侧过头,额头擦过他下巴。看着他高挺的鼻子,薄唇:“可是,为什么是我呢?”   “为什么不是你呢?”   “我不够优秀,而且很小气,又爱吃醋。”   “我也是。”   “我怕我自己不值得你喜欢。”   他揉了揉她头发。满意了,才收手:“你不需要为我改变,保持你本来的样子就很好。”   *   ***苦短,磨蹭到8点钟,两人才总算起床。   易哲慎的手机甫一开机,就是十来通电话。他洗漱完毕,就去书桌前打开电脑,查收工作邮件。   简兮知道他早晨有喝黑咖啡的习惯,为他煮了杯咖啡端过来。   书桌前,男人戴着名表的手腕正接听电话,另一手有条不紊操纵着鼠标,打开一封加密邮件。   简兮放咖啡时,无意间看到上面内容,是一份本地政府招标的大型项目,而半年前,她留在天堃时就曾参与过早期筹备。   原来易哲慎此行的竞标项目就是这个啊……   她本来不喜欢过问他公事,等易哲慎结束通话,忍不住问了句:“我听说竞标遇到强劲对手了,不会有问题吧?”<      他嘴角勾起,很是笃定地告诉她:“这一个星期,整个项目组都在为这个忙碌。今天下午政府就要公布招标结果,现在基本上已经十拿九稳。”   简兮想了想,“六个亿的项目……要是成功了,对你是不是意义很重要?”   他点头,第一次开口跟她解释易家内部的情况,“我来中国区两年的任职期,就是要做出一番成绩,回去后才能名正言顺从我奶奶手里接管我父母留给我的股份。”   但凡豪门巨富,内部总少不了勾心斗角。   简兮知道他看似风光,其实有一个精明又迟迟不肯放权的奶奶,还有一帮虎视眈眈的堂叔,堂兄弟。忽然间觉得他特别不容易。   房间门这时被人敲响。   简兮以为是酒店客房服务,走过去,打开门。   门应声而开,外面站着的粱令楷一看到她,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大清早,一个年轻女人,衣衫不整地出现在一个男人的房间里,还能是在干什么?   虽然他们是合法夫妻!   “呵呵,梁先生……你今天很帅呢……”简兮硬着头皮挤出一丝讪笑,跟他打招呼。   “真的吗?”粱令楷自信地拿出手机屏幕照了照,点头说:“你说得很对,果然很帅!”   末了,这才往房间里看了看,问:“Carson呢?还没起床?”   “起来了,他还在忙。”简兮说。   粱令楷看着她脸上容光焕发的幸福女人专属的神采,顿生幽怨,“小兮,Carson跟我说你们结婚了我还不信,你竟然真的抛弃了我……”   简兮:“……”   肩膀上忽然搭上一只手,易哲慎穿着拖鞋从房间里出来,自然而然地揽住怀里女人肩膀,气定神闲,“怎么?你有意见?”   “当然!当然没意见!”粱令楷立刻摇头,同时机智地为自己圆场,“Carson,我是很荣幸能和你一样眼光这么好!”   易哲慎:“……”   简兮:“……”   *   郁明子和苏律师是早上9点钟,从沪城搭早班机过来的。   彼时简兮和易哲慎正在套房餐厅用早餐。阳光下,年轻英俊的男人,漂亮娇小的女人,坐在餐厅桌前,怎么看都是一副幸福美满的画面。   郁明子忽然间觉得这幅画面格外刺眼。   “这么早过来,还没吃早餐吧。”易哲慎招呼他们二人坐下来一起用,郁明子也不推辞,说了声“谢谢姐夫”,就坐下来。   呵呵,姐夫……   简兮坐在旁边埋头吃东西,对这个女人是彻底没了好感,连应付的客套都不想。   苏律师交待完公事,看到简兮,倒是一怔。   易哲慎很随意地介绍:“我太太。”   “易太太好。”苏律师微笑打招呼。   简兮看了眼身旁的男人,朝苏律师笑笑。   这两人进去里面谈公事,餐桌上剩下两个女人。   郁明子举起一杯橙汁,落落大方:“简兮,我姐夫这五年一个人不容易,以后就要交给你照顾你了。这样吧,我以饮料代酒,敬你一杯。”   简兮抬眸,也不想多说什么,拿起自己的牛奶杯与她碰了碰。   一口气喝完,坦荡荡地接受。   本是客气话,郁明子没想到她还真面不改色地收下来。轻扯嘴角,语气有点意味深长了:“之前的误会,我还以为你会在意。”   简兮淡淡一笑,“无关紧要的人有什么好在意的。只是我能不能也麻烦你以后尽量照顾一下我的感受,至少当着我时对我丈夫换个称呼?一口一个姐夫,让我太不适应了,我可没你这么大一个妹妹。”   郁明子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看似满满的和煦,分明藏着细如针尖的轻蔑。   看着她吃鳖的模样,简兮忽然间心情大好,低头一口一口继续吃起自己的早餐,甚至哼起了喜欢的歌。   哼哼,气死你最好!   *   市政府下午3点公布项目招标结果,中午11点,易哲慎就召集下属开最后一轮会议。   投标书打印完,交由他亲自签字,然后现场盖章、密封,然后一行人一起带去招标现场。   简兮订的晚上8点回沪城的机票。知道这个项目对易哲慎很重要,她决定陪易哲慎一起去开标地点,等结果出来再走。   规定的截标时间是下午2点,地点在一个很大的会议室。   做好登记签到后,进门迎面就碰上温致成,以及他妻子一行人。   那个黑衣黑裙的女人,今天仍带着黑色手套,安静地站在温致成身边,仿佛一汪静潭。   ☆、093章:一个男人最不能容忍的,是背叛   商场如战场,狭路相逢兵戎相见的同时,也要维持表面的客套和气量。   粱令楷向来和易哲慎一个鼻孔出气,当先不阴不阳地开口:“哟,真巧,你也亲自来了?”   温致成笑得谦逊:“没办法,WAA不能和天堃比。能挣到这个项目,就够我们衣食无忧吃两年了。泗”   这趟招标,除了天堃,也有二十多家规模不一的企业唐。   此外,还有一家叫WAA的瑞士公司。   WAA的老板叫何慕宜。   何慕宜对外公开的身份,是瑞士华侨。   此外,她还有一个身份——温致成的妻子。   何慕宜身体不好,这两年退居幕后只做决策权,公司的运营都交给温致成在打理。   所以今天WAA也是天堃的竞争对手之一。   这种场合,简兮不方便进去,对易哲慎说:“我就不进去了,在休息区等你们吧。”   粱令楷在旁边不怀好意插话:“小兮晚上的飞机?”   说完手臂直接搭上易哲慎肩膀,口吻打趣:“对不起啊,知道你们春.宵苦短,但Carson这两天是我的,忙完这边的事,他才能回沪城。”   简兮无语凝噎,被粱令楷的直白弄得羞红了脸。   偷偷掐了掐易哲慎后腰,那人却依旧沉静自若的模样,嘴角勾出一个微小弧度,压低声对她交待:“别乱跑,我很快出来。”   干燥温暖的掌心,握了握她。   一瞬间,简兮分明瞅见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郁明子投来的复杂眼神。   看看看,还看是吧?   她把心一横,干脆踮起脚,飞快给了面前男人一个奖励之吻:“Good-luck!你肯定成功!”   满意你看到的了吗?   *   3点整,会议室内。   主持人宣布流程,宣读开标一览表,接着就是等待评标。   天堃整个团队都满怀信心,只待半小时后结果一出来就可开香槟庆祝。   不料15分钟后,台上公示栏开始显示各竞标公司标价。天堃位列中间,WAA紧随其后。   台下,坐在易哲慎身边的粱令楷看着显示屏,心中咯噔一下:WAA的报价,比天堃的精确报价仅仅低了0.01%。   这让整个团队其他人也跟着懵了,即使两家公司都按定额加取费做标,也不可能报价这么接近。   最大一个可能,天堃的标书底价被泄密了。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有评委走到台前,开始宣布:中标的公司是WAA。   下一秒是更让人惊诧的信息:天堃的投标书与另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技术标部分雷同五分之二,认定两份投标书无效。   天堃的技术标内容申请过技术专利,怎么可能和别人雷同?!   一连两个变数,粱令楷就差开口骂人了。   不远处,温致成已经以WAA负责人从座位上站起身,与旁边前来道贺的人微笑握手。   粱令楷冷眼看着,立刻意识到一件事——这是一个局,他们在围标!   投标书这种保密性很高的文件,除了项目组内部,之前尚可以在公司技术部小范围进行评审。而商业标中的具体报价,除了易哲慎和几个高层副总,其余人绝无可能接触到。   那家与天堃标书内容雷同的小公司又是什么来路?这家公司竞标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0,而他们的目的就是替WAA拖下天堃!   是谁泄漏了标书内容?是谁泄漏了天堃的精确报价?   *   简兮一直等在外面,3点40分,就见里面大门打开,天堃一行人从里面出来。   以易哲慎为首。   团队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如遭重击的失落,易哲慎脸上还算平静,一如既往的淡然,只是紧绷的唇角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简兮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她没有多问,默默走过去。   进电梯时,旁边粱令楷拉了下她胳膊,低声叮嘱一句:“什么都别问,回去再说。”   *   回到酒店,项目组所有人立刻开会。   本该成为囊中之物的项目投标失败,底价泄露,标书内容泄露,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当务之急,是把那个内鬼揭出来。   易哲慎还算沉得住气,问:“查出什么线索没有?”   技术部总监摇头:“所有人电脑里信息数据都已经分析过,手机通信记录也都没有异常。现在在做外围检查,不过,商业间谍行为很难取证,恐怕找不到什么证据。”   粱令楷这时问:“Carson,最终报价是你我两个人定的,到今天早上标书打印好装进密封袋之前,项目组其他人都不可能知道。我可以拍胸口保证,我绝对没对第三个人透露半个字,你再回想一下,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可能接触到你电脑,甚至你邮箱内加密邮件的人?”   易哲慎眉间锁着一丝愠色,自是否定。   最终报价他除了与粱令楷口头订好,只有与纽约总部他奶奶的秘书邮件往来时提过。但他的邮箱有独立的三重防火墙,连秘书都不可能看到他的加密邮件。   除了从昨天到今天一直跟他在一起的简兮。   当然,他绝对可以相信不会是她。   但这个人,又会是谁?   *   散会后,等人走完,易哲慎独自去了窗前吸了一会儿烟。   偌大的商务套房,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站在窗台前,静静梳理下紊乱的心绪。   这个项目投标失败,纽约总部董事会会如何问责?他要如何交差?奶奶那里,又要如何应对?   笃笃两声敲门,打断了他的思路。   郁明子从外面进来,看着他,欲言又止:“姐夫,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什么事?”易哲慎摁灭烟头,点头。   郁明子犹豫:“刚刚我听Devin说,投标书泄漏的事你们打算报警。但我觉得最好还是暂时不要这么做……”   “嗯?为什么?”   郁明子抿了抿唇,提出自己的意见:“Devin说项目组十多个人,知道最终报价的只有你和他两个。其他人当然不可能接触到,但你若报警,真的等警方介入,万一查出来的结果,这个人是——”   “明子。”易哲慎打断她,语气里有含而不露的告诫。   郁明子脸上渐渐就不太撑得住,低头沉默了一下,才低声替自己辩解:“姐夫,我没有要污蔑任何人的意思。但她和温致成曾经是旧情.人的事,你也心知肚明不是吗?今天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就算不彻底追究,也至少该开始提防……毕竟,继续纵容下去,有可能根本就是在引狼入室。”   易哲慎眼底深邃如夜海,淡声反问:“你说谁是狼?”   “我没有要挑拨的意思,但这件事最大的嫌疑人,除了她还能有谁?”郁明子说到这里索性不怕了,豁出去地说出自己的怀疑。   “明子,你不止想多了,也做多了。”易哲慎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任何表情,看了她一会才提醒:“有些事我没提,不代表我不知道。简兮是我妻子,不管你承不承认她,我都希望你能给她基本的尊重。”   在他这样凛冽的目光下,郁明子忽然有点慌神。   “就这样吧,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以后不要再提。”易哲慎的语气淡漠异常。说完,人已经转过身,走出了房间。   郁明子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俊挺高大的背影,似有所思。   今天的失误,在他的顺风顺水的人生中,大概是从来没有过。   不止出乎意外,而且这种失误,很致命。   不管那个内鬼是不是简兮,至少已经在他心上突破了一道口子。毕竟,一个男人最不能容忍的,是背叛。   ☆、094章:她暂时没有做好当妈妈心理准备   酒店房间,简兮靠在沙发上想事情想得出神,手里的热咖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渐渐冷掉。   今天开标会上发生的事,她已经隐约知道内情。   以她对易哲慎的了解,输给其他人还好,输给温致成,绝对是他无法容忍的事泗。   可是,到底是谁出卖了天堃唐?   房间门这时被打开。   易哲慎走进来,边走边脱下西服,扔到旁边沙发上,一向沉静的眉宇间,此刻是掩不住的倦色。   很显然,今天这个失误,对他打击不轻。   “事情会不会很麻烦?”简兮走过去,替他挂好衣服。   他摇摇头,又抬腕看了看表,“快5点钟了,行李收拾好了么?我送你去机场。”   简兮没动,忽然抬起头:“易哲慎,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易哲慎“嗯”了一声:“现在?”   她想了想,只问:“你累吗?如果累的话,我把机票改签,明天回去上班也可以……”   “我怕你累……我不累。”   “好。”简兮这才下定决心,拉着他,一路引他出门。   两人去了酒店顶楼天台。   这里本来是不允许非员工出入的,简兮刚刚求了客房部经理很久,才拿到钥匙。   天台上,风很大,视野也很宽阔。   大半个深圳都尽收眼底。脚下是城市高低错落的钢铁丛林,蜿蜒的道路穿插于期间,路上涌动着无数的人,无数的车。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风一下子吹过来,吹乱了头发。   莫名的,人的心情仿佛也能开阔不少,没有理由。   简兮拉着易哲慎来到栏杆前,静默一刻,然后转过头,对他说话,“易哲慎,生意的结果,不重要。”   风大,她声音也说得很大。   “是不重要。”易哲慎看着脚下渺小如蝼蚁的车流与人流,慢慢笑了,语气是一种无奈地安抚,“虽然现在情况很糟糕,但还在我能解决的范围之内。”   “真的?”简兮眼眶发热。   “真的。”他不骗人地点点头。   从小到大,他对自己要求苛刻。   他讨厌失败,讨厌失望,特别是输给温致成。   可现在,忽然间想明白了,真没什么。   何况……他轻轻睨了面前女人一眼,没想到,看起来笨笨的女人,安慰人的功夫也是一流。   又一阵风吹过来,吹得她头发凌乱。   他勾了勾唇角,伸出手,将她带到怀里。   过了会,才缓缓开口:“标价泄漏原因我会查出来,你不用担心。还有,温致成这个人城府太深,以后离他远点。”   简兮垂垂眼睫,点头。   只想:要不要告诉他实话呢?   她犹豫数番,斟酌着措辞开口跟他坦白:“易哲慎,其实我读大学的时候,和温致成在一起过……”   没等他开口,她立刻补充:“我们在一起了两年,后来因为矛盾分手了。不过我向你保证,那天在飞机上遇到他,绝对是巧合。我不知道他也会来深圳,还有标价的事,今天早上,我也看到过你的邮件内容,我——”   “简兮,你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什么?”易哲慎沉下脸,直接打断她的话。   简兮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想了想,还是说出一个答案:“相爱。”   易哲慎:“除了相爱呢。”   简兮抿抿唇,答:“沟通。”   所以她现在才主动跟他坦白以前和温致成的过往啊……   “还有呢?”男人丝毫不买账,看向她的眼神深隼晦暗。   简兮这回是真迷茫了,“还有吗?”   “是信任。”易哲慎有点想揍她了,没好气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早在从纽约回来,他就已经查过她。她   tang和温致成的事,在他这里,早已不是秘密。   简兮埋下头,没说话。   易哲慎脸色缓和下来,“你主动跟我说这些事,是不是以为今天这件事你有嫌疑,是怕我会不信任你?”   简兮任由自己被男人拥在怀中,没好意思抬开口。   他口吻严肃认真,“忘了之前我们的约法三章么?我希望有困难时,有麻烦时,无论大事小事,你能立马想到我,跟我商量,跟我沟通,彼此保持绝对信任,不要自己憋在心里。”   “记得……”简兮吸了吸鼻子,心虚地窝在他怀里。   “那你做到了吗?”他摸了下她被吹得凌乱的头发。   她知道自己错了,规规矩矩地点点头。   嗅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过了会,她才轻声开口:“易哲慎……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胡思乱想了。”   *   飞机是晚上8点。   易哲慎晚上还有会议要开,明天一早,他还要飞回纽约,跟总部董事会解释这次竞标失败的原因。   简兮坚持没让易哲慎送她,让司机送她去了机场。   候机厅内,她思虑再三,到底还是去了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盒紧急避孕药。   凌晨的事,他们没做任何措施。   她这段时间工作压力太大,经期也不准,安全期也算得稀里糊涂。   孩子,对于她和易哲慎之间还是没来得及排进计划表的问题。   她暂时没有做好当妈妈心理准备,易哲慎显然也没有。   那盒药买到手,她到底没有马上吃,而是暂时放进了包里。   登机前,她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去了趟洗手间时,竟发现自己的例假忽然来了。   好吧,上天已经帮她解决了这个选择题。   *   回程的飞机上,简兮又和温致成遇上。   要不要这么巧?   温致成这趟身边只跟着助理阿KEN,他妻子,那个叫何慕宜的女人,这回没有和他一起。   温致成也看到了她,明显愣了一下。   目光尽量淡然地往旁边,他似乎不想与她对视。   可下一秒,又转了过来。   他走到她面前,顿了两秒才问:“你一个人?”   简兮有点无语,客套地点头,寒暄:“你太太呢?没跟你一起?”   他沉默两秒,从善如流地笑着说:“她还在深圳要处理一些事,我先回沪城一趟。”   简兮没有把这场寒暄进行下去的想法,笑了笑,就去了自己的座位。   *   简兮一直有痛经的毛病,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刚做过坏事的原因,疼痛来得特别厉害。   飞机起飞没多久,她就已经跑了三趟洗手间。   回来后,又跟空姐要了几次热水。   滚热的液体喝下去,仍缓解不了肚子里那股阵痛。   她满头冷汗,难受得半死不活。   这个时候,真的很想易哲慎能在身边……   之前的二十多年人生,她已经习惯独立照顾自己。然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习惯那个男人的不动声色的宠溺,习惯他对她的包容?   眼角有液体倏地滑落,她被自己的脆弱和矫情先吓了一跳。   赶忙胡乱地抹了一下。   *   温致成早已经发现对面座位上女人的异常。   他猜出她应该身体不舒服,但很显然,从纽约重逢开始,她就一直很排斥他。   他知道,就算他现在过去对她施以援手,她也未必会领情。   航行进行到一半,头等舱内十分安静,其余几个旅客玩手机的玩手机,睡觉的睡觉。   简兮也歪在座位上睡着了。   她额头仍有未干的冷汗,几绺头发被汗水浸湿,贴附在脸颊上。   温致成沉吟片刻,跟空姐要了毛毯。   起身走过去,轻轻为她盖上。   靠近时,他闻到她头发上有淡淡的西柚混合青柠的香味,仍是她从前惯用的那款洗发水的味道。   仿佛是察觉有人靠近,她不安地动了动脑袋。   头发稍跟着稍稍移动,露出脖子上几道淡红的痕迹,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刺眼。   温致成目光转暗。   这是另一个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095章:投怀送抱   时光在刹那倒转。   温致成忽然想起曾经沪城的林荫道上,阳光从枝叶间漏下来。   她在那片金色的光晕底下面朝着他,一步步笑着往后退,脑袋后的马尾也跟着一甩一甩唐。   他跟着他,不紧不慢,面带微笑泗。   她佯装生气地问他:“喂!你这个人太讨厌了,究竟还要跟着我多久?”   他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眨眨眼睛,抿了抿嘴,“刚才我没听清楚,你把问题再说一遍!”   他认真地重复之前的话:“简兮小姐,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她这才笑起来,笑得眉眼弯弯,故意摇头:“不!愿!意!”   说完就调皮地想跑,却被他上前两步,一把捞到怀里。   那时候,她的头发轻轻擦过他的脸,萦绕在他鼻尖的,就是这种记忆里的香气。   那样简单单纯的快乐,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温致成伸出手,似想摸摸她沉睡的脸,就像曾经他们还在一起时的那样。   指尖即将触到她时,却又停了下来。   他深吸口气,最后将手指一根一根地收回,慢慢紧攥成了拳。   是个不甘妥协的姿势。   *   回到沪城,隔天简兮照常上班。   深圳那边,易哲慎也已飞回纽约,与她保持联系。   纽约渐渐传来的都不算好消息,项目前期投入很大,董事会对这次竞标失败很不满,易哲慎对此事要负主要责任。   简兮不知道他要面对怎样的难关,时差原因,总之她每天中午快下班时,他在地球另一端还没睡。   电话里,男人嗓音中都是掩饰不了的疲倦。   简兮替他担忧,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劝他注意休息,少熬夜,少抽烟。   两天后,财经新闻一则报道吸引了她的注意力:WAA和深圳本地一家叫银星资本的投资管理公司签订合作协议,合作开发之前中标的项目。   新闻画面里,有何慕宜与银星资本的负责人握手签字的画面。   短短两秒钟的视频画面,只是一闪。   简兮却忽然觉得那个银星资本负责人,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死活想不起来。   她试着在网上搜索“银星资本”这个公司的相关资料。   这家公司很神秘,官网主页也做得极其简单。   寥寥数语,大意是银星资本是一家致力于成为全球领先的专注于中国动力的投资集团。致力于优化管理提升企业价值的能力和建设多渠道融资体系对接优质资本的能力,引领交易双方以双赢方式展开战略合作云云。   简兮关掉网页,尽量安慰自己:也许是她想多了。   *   与简兮一样,同样也有人在关注纽约传回的消息。   律师事务所内,郁明子联系在纽约的交际圈子认识的朋友,一边在电脑上浏览那边的财经新闻,眉心一点点地蹙紧。   直到办公室门被敲响。   “郁律师,你的咖啡。”汶嘉端着咖啡,落落大方进来。   “谢谢。”郁明子接过,拿起抿了口,才亲切地问:“最近一直忙,一转眼你的暑假兼职都要结束了。都还没问你,大学录取通知书收到了吗?”   “早就收到啦!”汶嘉笑着点头,语气里几分小女生的得意,“J大!”   “J大?”郁明子弯唇笑起来,“那可是沪城本地不错的学校了。但是你成绩那么优秀,为什么不申请留学,或者去北京读书呢?那里可有中国最好的大学。”   汶嘉脸上流露几分羞涩,扭捏一阵才说:“我喜欢上一个人,他在这里,所以我不想走远了。”   “哦?”郁明子打量面前女孩的神色,不动声色试探:“那这个人知道你喜欢他吗?”   汶嘉摇摇头,“他只当我是   tang妹妹一样照顾,对我压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说完,黯淡加了句:“他对我姐姐有意思……”   “那你姐姐一定很优秀吧。”郁明子笑意渐深。   汶嘉想了想,点头,不忘强调:“可是我姐已经有男朋友了,他和我姐根本不可能的!”   郁明子又笑,问:“那你现在身边有追求者没?”   汶嘉面露疑惑。   郁明子直接说:“从里面挑一个条件不错的,当你男朋友。”   “为什么?”汶嘉没想明白。   “刺激一下你喜欢的那个人,要让他有危机感。”   汶嘉寻思片刻,犹豫:“郁律师,这样真的能行吗?”   郁明子点头,循循善诱道:“当然能行,最好是找一个他不看好的人。你越是逆反,他才越会对你无可奈何。总之男女之间那点事,你这样的小女生现在我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总之照我说的去做,你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了。”   *   易哲慎回国,已经是半个月后。   彼时简兮恰好去了哈尔滨出差,八月的哈尔滨,天气凉爽,一点也不热。团队协作了三天,工作就差不多都已经提前完成。   简兮等不及第二天回程的飞机,提前改签了当天中午的航班。   刚刚确定的感情,总是蜜里调油难分难舍,分开一天都觉得漫长难熬,何况是半个月。   下午3点,飞机在沪城降落。   她拖着行李箱从机场出来,招手拦了辆上了的士,才拿出手机,准备给某人电话,告诉他,她提前回来了。   一时又想:不如给他一个惊喜好了……   于是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去易哲慎的小区。   到了易哲慎住的那栋公寓前,时间刚好4点一刻。   简兮平复了下呼吸,才输入密码,打开大门。   房子里很安静,到处干净得一尘不染,她轻手轻脚走进去,换好鞋,绕过玄关,放好行李箱。   才小心翼翼上到二楼。   二楼一上去,第一个房间就是书房。   简兮走过去,一眼就看到多日不见的男人,此刻穿着浅蓝衬衫,系深蓝领带,长腿宽肩,姿态笔挺。   他站在那里接听电话,嗓音低沉而好听。   这幅画面不需多余修饰,就是一副行云流水般的漂亮剪影。   简兮本想偷偷过去吓他一跳,却不料,易哲慎这时挂断了电话,忽然转过身——   四目相对,他神情间流露几分诧异,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前回来。   她看着他明显瘦削下去的脸,眼眶忽然就开始发酸。   又想起这多日的离别,瞬间头脑一热,想也没想就几步跑过去,大大咧咧往他身上一扑,才大声说:“Surprise!”   易哲慎下意识将她接住,将她稳稳抱了个满怀。   她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伸手环住他脖子,凑上去,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唇膏印,才满意地问:“有没有觉得很惊喜?大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哦!”   在简兮的预期里,分别这么久,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明明应该立刻回吻她;就算不是回吻,至少也该说几句暖心的话奖励她提前千里迢迢为他回来猜对啊!   却没想,易哲慎抿了抿薄唇,异常冷静地看着她,“简兮……你先下来。”   这种反应太不正常了……   简兮困惑起来,“怎么了?”   易哲慎深深吸了口气,告诉她:“家里,有客人,你先下来。”   有客人吗?简兮这才开始注意他身后的书房。   环视一圈,视线落到前方布艺沙发上端坐着的易哲慎的奶奶,以及她旁边站着的秘书、助理一行人。   老太太仍是一如既往的仪态优雅,脸上却已经带着几分隐忍的不悦。那几名随从,则都是惊诧无比地看着这边这场火花四溅的别后重逢,沉默不敢言。   糟糕!   简兮脑袋里嗡的一响,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易哲慎身上下来,磕磕巴巴开口:“奶奶……奶奶您好……”   ☆、096章:食髓知味的男人   老太太一双眼睛犹如X射线在简兮身上扫视,口吻很平淡:“今天这里没有外人,哲慎也不需要找个假扮的妻子搪塞我给他指定的婚事。所以‘奶奶’这个称呼就不必了,叫我章女士就好。”   话里撇清关系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很显然,之前他们在纽约扮假夫妻一事,早被洞若观火的老太太看在眼底泗。   几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简兮就对这个精明厉害的老太太已经有种与生俱来的敬畏。   现在面对老太太的刁难,她如果说一点不尴尬,恐怕是撒谎唐。   直到身旁的易哲慎不着痕迹揽了下她肩膀,掌心温暖有力,仿佛给她某种安抚。   这使她出奇平静下来。   敛了敛思路,这回她的应对明显从容了许多,“奶奶,对不起,今天不知道你临时会来中国。我本该在正式场合见您的,刚才的事……实在是多有失礼。”   老太太慢慢笑了,又问易哲慎:“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奶奶,我和她已经领证快一年了。”易哲慎笔直站着,脸上表情平静,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之后的谈话内容,还算相安无事。   老太太简略询问了简兮两人认识的过程,怎么假结婚,怎么真正确定感情。   简兮也都规规矩矩地答了。   只是在最后,老太太忽然话锋一转:“也许是我这个老骨头岁数大了,人也变得封建古板,但简小姐,你回答我一句,你觉得你身上哪点足以做哲慎的妻子?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你和他的差距在哪里?”   毫不客气的讽刺当头砸来,简兮忽然就不想再伪装。   有些话,也正是一直以来她真实的想法。   憋在心里太久,哪怕现在说出来,外人听着就像个笑话,她也希望能让身旁这个男人听见。   于是她深吸口气,微微笑道:“我承认,奶奶您说得很有道理。论门第身份,我确实和您孙子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一开始,我也因为他的身份迟疑过,甚至一次次拒绝过他。”   老太太挑了挑眉,“所以你是觉得自己完全配得上哲慎?”   “差不多。”   老太太被她脸上年轻的自负意外到,感兴趣地看着她。   简兮到了这会儿反倒淡然了,继续道:“我对“门当户对”的解读,是夫妻双方彼此内心的平等。易哲慎从来没有因为我的出身而看轻我,我也没有因为他有钱,就对他奴颜婢膝,讨好他什么。而且,我努力工作,不偷不抢,不做亏心事,靠自己的能力养活我的家庭。我并不觉得自己很差,也不觉得我配不上他。”   外面黄昏的阳光透窗而来,简兮不卑不亢说完,挺直背脊站在那里,仿佛已经准备好随时迎接下一轮嘲笑。   老太太打量着她,显然有点意外。   短短一刻,就和之前咋咋呼呼的小女人截然不同,倒不像是小门小户出身的了。   老太太凝视她许久,忽然笑了起来,“年轻女孩,口出狂言。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幼稚。”   “奶奶,简兮刚刚说的,也是我的态度。我们两个人根本不存在,谁需要为了对方放弃妥协的问题,我也不需要她为我而放弃什么。”易哲慎淡然开口,打住了他奶奶后面的话。   然后,稳稳牵住简兮的手,强势地摆明他的立场。   “易哲慎……”简兮鼻子发酸,心里却暖暖的。轻轻拉了拉他衬衫,示意他不要跟老太太较真。   刚才被老太太刁难,她的确有那么点委屈,但易哲慎这样给她出头,她更担心会不会激怒老太太,让他们祖孙俩关系弄僵。   易哲慎看了她一眼,显然明白她的心思。   如果有些事注定要引发分歧和矛盾,那么问题他越早解决,越好。   “哲慎,你太让我失望了。”老太太眼睛睁大,流露出失望又痛心的无奈。   这一刻,简兮突然有点明白老太太不喜欢她的原因:易哲慎是她唯一承认的孙子,她对这个孙子寄予了太多厚望。因为希望,所以不想有失望。   同样的事,如果换一个身份和立场,显然会有不同的感同身受。     tangp>简兮望着易哲慎,易哲慎也看了她一眼,只说:“你先出去,有些话我需要跟奶奶单独说。”   简兮明白是他们祖孙之间有话要聊,也就乖巧地点点头,和老太太的秘书助理一行人,退出了书房。   *   半小时后,书房门打开。   易哲慎陪同老太太从里面走了出来。   老太太还是睿智的,既然有些事木已成舟,她再多加阻拦,除了弄得大家不欢而散,也没什么意思了。   来一趟中国不容易,她稍后要见几位生意场上的老友,晚上也另有安排。   易哲慎送她下楼。   祖孙两人一路到了楼下大门口,老太太才说:“事已至此,我也不会棒打鸳鸯。但我也这个岁数了,还是希望能早点抱曾孙。我的心情,你们也要多多体谅。”   “奶奶,我知道的。”   老太太松开他的手,叹息一声:“算了,进去陪你太太吧,别让我这个‘客人’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明天中午,我叫了致成和他妻子慕宜一起吃饭,你们也过来吧。”   门外,一辆黑色加长林肯已经缓缓停靠过来。   几个随从过来,前呼后拥簇拥着老太太上车,关门。   林肯启动,随之缓缓加速,扬长而去。   *   深夜,易哲慎的卧室内。   简兮抱上枕边男人的腰,安静地将脸贴在他胸膛。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的好奇问出来:“下午你在书房怎么跟你奶奶说的?”   “你希望我会怎么说?”易哲慎敛眉,淡淡看她一眼,眼神里多了一份悄然的暖色。   她眨眨眼睛,“我只是好奇,你怎么说服的她。”   他挑了挑眉,不咸不淡地打击她:“算了,告诉了你,以你的智商也理解不了。”   多狠心又伤人的话啊……简兮忍不住抗议:“你前两天电话里明明还说我很聪明的。”   他面不改色,凉凉道:“你是偶尔聪明,但大多时候,都很蠢。”   简兮一脸受伤,闷闷地哼了声:“原来易先生的高智商,就是用来羞辱自己老婆的!”   可怎么办?老公这么酷拽狂霸帅,就算是打击她,她心里也还是甜蜜蜜,忍不住就更加想靠近他一点。   易哲慎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不过某人除外。   所以,他满意地伸臂揽过怀里女人的腰。   小别胜新婚。   深夜里,两人这样静静拥抱在一起,渐渐又有些之前的兴致。   这一次,和之前的感觉似乎要好了很多。   简兮没再那么痛,却仍有些脸皮薄。   何况身上这位食髓知味的男人,简直就是如狼似虎……   怎么办?她有点承受不住了。   她这个人有点毛病,一难受就喜欢做点事,转移一下注意力。   比如现在,她嘴里唠叨不停:“我妈还不知道我提前回来了,明天我得先回家,很多事都要忙,你快一点好不好……”   易哲慎拧起眉,又想揍她一顿了。   大手捧着身下女人的脸,指腹摩挲着她嫣红的唇,他气息不匀地命令:“安静点,好好感受我。”   那么性感又沙哑的声音,轻飘飘吹入耳洞里,简兮又痒又麻,害羞得不行。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男人一点一点地充实和撑开,难耐地咬紧唇,能清楚感受到他在她身体里。   最后那几下,大床都开始剧烈颤动。   她身体发热,但脑袋还是有点清醒的,撑开无力地手抵住男人胸膛,气喘吁吁地提醒:“你是不是忘了‘那个’了?”   易哲慎居高临下地看她,汗水滴落在她身上,亦没有回应她的提醒。   最后那一刻,他俯下头,低喘着贴在她耳边:“……要个孩子吧。”   ☆、98   早上,简兮醒来时,全身仿佛被坦克碾过,到处都痛痛痛!   睁开眼,枕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衣帽间那边的灯亮着,某人已经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正站在他堪比大牌专柜的衣橱前,有条不紊地从一整排花色各异的领带里挑出一条,系上,然后扣上衬衫袖扣芾。   背影端正,姿态笔挺。   又变成衣冠楚楚,斯文俊美的易先生,怎么都没法把现在的他和昨晚如狼似虎的男人联系在一起枞。   某些脸红心跳的画面跟着冒了出来。   简兮有点小羞涩了,忙把头缩进被窝,开始琢磨起昨夜易哲慎提过要个孩子的问题。   她不知道易哲慎为什么会忽然提要孩子,他性格那么冷,不像是喜欢孩子的人,以前也从没见过他对孩子流露过任何期待和喜爱的表现。   还有,毕竟她自己才二十五岁,一直以来的计划也是二十六岁结婚,二十八岁以后再要宝宝。   是不是太提前了?   简兮安慰自己:就当那句话是他意乱情迷时心血来潮的想法好了……   她纠结着自己的心事,易哲慎已经从衣帽间走回来,一边戴上腕表,一边看了眼还乖乖窝在床上的女人。   中午老太太叫了温致成夫妻一起在她下榻的酒店吃饭,他总归还是介意她曾经和温致成的关系,所以替她跟老太太推了这顿饭。顿了顿,只对她交待:“我要出去一趟,睡你的吧。”   周末能再睡个回笼觉简直是最幸福的事了,简兮点点头:“嗯。”   “一会儿我让谢昭开车送你回家?”   “我自己打车就可以。”   他想了想,换成认真的语气:“不如搬过来和我住。”   “不要……”她立刻摇头。   他眼底有笑,一本正经地耍无赖:“那我搬去你们家,和你住?”   简兮别过脸:“还是不要!”   “给我个理由。”男人走回到床沿,俯身,目光灼灼。   简兮抿了抿唇:“我妈还不知道我们的事呢,过两天等你忙完了我再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他蹙了下好看的眉头,口吻淡淡地提醒她:“从尼泊尔回来时,你就这么答复,你自己算算,已经过了多久了?嗯?”   简兮心虚,把自己裹蚕蛹一样卷进被子,“好啦,这次是认真的。下礼拜你不是要过生日吗?等你忙完了,生日过了,我一定带你去见我妈……好不好?”   易哲慎这才稍稍满意,“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末了,额头抵在她鼻尖上,面不改色低声威胁:“否则我不介意现在再跟你做点其余的事情。”   简兮:“……”   坏蛋!   *   易哲慎一走,简兮干脆在床上赖到九点才起来。   睡觉果然是女人最好的美容神器,脸上每个细胞都休息到最佳状态,连粉底都不需要,拍一层化妆水就容光焕发了。   洗漱完出来,她又开始仔细打量易哲慎的房间。装修风格仍是他一贯的黑白灰,连床单被套也不例外,典型的单身男性审美。   沉闷过于,也太单调,少了点家的气息。   昨夜她跟某人提起这个意见时,某人听了只淡淡一句:“这些事你看着办就好,我没意见。”   大约女人都有打扮家居的兴致,简兮收了收心思,打定主意就出门,考虑某人刁钻的品位,她去了银泰。   林林总总买了快五位数的东西,等她大包小包拎回来,一点也不觉得累,立马就着手收拾起房间。   黑色床单换成暖色调的浅杏色;卧室小沙发前,添了块手工地毯;窗台前添了两盆长得正茂盛的绿叶植物,书房桌上加了几只颜色活泼的收纳盒,放易哲慎那些功能各异的小物件……   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多了些许妆点,立马就变得不一样了,多了点家的气息……   简兮检阅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忍不住狠狠得意了一把。   身后忽然传来动静。她转身,看到徐阿姨站在门口,眼神小心翼翼在她身上来回打   tang量。末了,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太太,易先生不喜欢别人随便碰他的东西。”   “哦,真是谢谢你提醒呢。”简兮笑起来,只问:“我只是比较好奇,你眼里这个‘别人’是不是也包括我在内?”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太太。”徐阿姨干笑着搓搓手,又说:“易先生吩咐我给您准备早餐,我就是上来提醒您一下。”   好心情被人打断,实在是件扫兴的事。   简兮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给易哲慎发了短信,告诉他她要先回家了。   拖着箱子下楼,还没到楼梯口,就听见楼下压抑的说话声。   徐阿姨在跟人讲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易先生一早就出去了,她还在楼上呢……睡了一大早才起来,易先生每天那么忙,她也不知道体贴下自己男人,一点规矩都没有……嗯,昨天好像老太太来过……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嗯嗯,郁小姐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楼梯口,简兮静静听着这阵对话。   真可笑,难怪上次她和易哲慎一起做饭,徐阿姨前脚刚走,郁明子后脚就“那么巧”带着她姐姐的遗物过来了。   这个女人究竟还有多少招数?   简兮吸了口气,直接下楼,任凭行李箱滚轮在楼梯上发出响动。   楼下,徐阿姨惊慌失措挂断电话,看着她,脸上忙不迭堆起笑:“易太太,您下来了。”   简兮看着面前一脸唯唯诺诺的中年女人,平淡开口:“如果你不希望我听见,你可以小声一点。如果你希望我听见,那么你还可以再大声一点。”   丢下这句话,丝毫没理会徐阿姨唰地变白的脸色,她直接就走。   *   易哲慎的奶奶在沪城呆了两天就回了纽约。   这边简兮终于还是挑了个时机跟秦舜英提了她和易哲慎的事。   秦舜英之前被她那么一气,这会儿消停的火又冒了出来,“怎么又是这个人?你不是说你们已经离婚了吗?”   简兮眨眨眼,耐心解释:“妈,这里头的原因很复杂,我之后再慢慢跟你解释,总之,我和他没离婚。您什么时候方便?我想带他回来见你……”   秦舜英气归气,到底细细问起她易哲慎家的具体情况。   简兮一五一十说了,秦舜英对这个女婿的身家很是惊诧。下意识就问:“香港那边知道吗?”   简兮点头,“她知道。”   秦舜英这才点点头,心知凭家里现在的条件,女儿能绝对是高攀人家了,免不了开始忧虑:“你自己要想好,这样的人家,就算真在一起,以后少不了要面对一些现实的问题。算了,改天你把他带回来,让我看看吧……”   母亲这一关算是勉强过了,简兮总算如释重负。   周六,是易哲慎的生日。周五那天,恰好公司放了半天假,简兮跟秦舜英撒了一个小谎,说晚上住柴凌那儿,不回家,然后就去去了易哲慎那里,打算给某人一个惊喜。   还不到6点,日理万机的某人还没回来。   徐阿姨不在,上次被简兮那么一敲打,回去后就请了假,这几日都是另一个面生的阿姨过来代班。   房子里很安静,剩下Chris懒洋洋地蹲在它的狗房子里。   近来Chris对简兮的态度缓和许多,也不怎么凶她了,这会儿很嘴馋地吐着舌头盯着料理台上简兮用来熬汤的猪大骨看。   “想吃么?”简兮拿起一块逗它。   Chris大概觉得不好意思,很有节操地扭过头,不看她。   简兮凑过去,继续引诱。   Chris扒了扒前爪,看了看,又扭过头,看了看,再扭过头。   在原地纠结一会儿,到底还是嗷呜一声跑过来,叼着骨头,飞快跑回它的狗房子里了。   简兮:“……”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果然跟它主人一个德性!   狠狠把Chris鄙视了一番,简兮才洗过手,在厨房叮叮当当折腾起来。   近来她恶补厨艺,学了不少新菜。   洗菜、切菜、开火、烹饪……半小时下来,成果客观。   看看手表,某人差不多应该回来了。   她把盘子一样样端去桌上,正打算拿手机拍张照片发朋友圈,房子大门外忽然传来密码输入成功的提示音。   粱令楷的声音传来,“深圳的事暂时没查出头绪,不过我托人帮我打听到的内幕消息,和温致成合作的那家叫银星资本的公司,幕后老板是香港人。现在站在台前的这个,只是一个傀儡。”   门开,易哲慎走了进来,声音沉冷:“继续查,这个内鬼一定要挖出来。”   身后跟着粱令楷,苏律师,还有郁明子几个人。   餐厅有隔断设计,简兮站在隔断后,鬼使神差地没出声,选择躲了起来。   外面几人在客厅坐下来谈了会公事,又听见郁明子低声咳嗽。   粱令楷立刻怜香惜玉起来:“明子,你生病了么?怎么不去看医生呢?”   郁明子微笑:“没事,就是有点感冒,加上这阵子耳朵有点不舒服,总有点耳鸣。”   “耳朵的事不是小事,记得去医院看看。”易哲慎开口,语气里有关切。   “姐夫你放心,我很注意的。姐姐那是先天遗传,我的听力很正常。”   郁明子停了停,欲言又止:“姐夫,有件事,我一直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什么事?”易哲慎在问。   郁明子这才道:“是这样的,徐阿姨最近住院了。她前几天从你这里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一辆车撞到,肇事车辆逃逸,她人现在两腿骨折,躺在医院,医药费估计要一大笔。她女儿今天来找到我,说得声俱泪下的,一定要求我带她来见你,说徐阿姨出车祸的事和简小姐有一定责任……”   徐阿姨出车祸了?隔断后的简兮听得一愣,可是徐阿姨出车祸和她有什么关系!!!   外面易哲慎沉了沉气,同样问:“她出车祸和简兮有什么关系?”   “事情经过我也不太清楚,她女儿现在就在小区外,要不要,我让她自己进来跟你说吧?”郁明子请示完后,打了个电话,跟那边低声交待了几句。   没多会,门铃被摁响。   这边简兮也开始好奇了,郁明子这个女人,今天又要玩什么花样?   沙发上的郁明子已经起身去开门,领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进来。   女孩进门有些怯生生的,“易先生……你好……”   易哲慎本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一边接过粱令楷递来的文件,突然不知怎么,他的手骤然僵在半空,盯着女孩的脸,手里的文件夹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简兮躲在远处,看着易哲慎明显反常的举动,立刻意识到这件事不寻常。   探出头,好奇看过去。   只见那女孩打扮朴素,看起来没什么很特别的,只是一张脸很清秀,头上垂下来的头发微拢痕迹略微刻意,想来是被临时来到这里。   房间内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直到粱令楷忽然开口:“卧槽!这是诈尸了?”   一瞬间,简兮忽然明白了什么。   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封日记本里,郁凌子清秀温婉的脸。   原来是这样……   简兮怎么也无法想到,郁明子手里竟然还藏了一张最后的王牌。---题外话---96章被退稿了,嘤嘤嘤嘤嘤……   ☆、098章:今晚只有你陪着我了……   粱令楷站起身,走过去,狐疑地伸手拍了拍那女孩胳膊,确定眼前真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才难以置信地惊叹:“仔细看,其实没那么像,但是刚才我真的快以为是郁凌子回来了!芾”   易哲慎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不言,不语。   郁明子抬头看着他,小心翼翼解释:“我见到纪颜的时候也非常吃惊,她长得……和我姐姐真的很像……”   餐厅隔断后,简兮心中慌了,躲在那里,忽然连大气也不敢喘。   这是什么情况?八点档狗血剧吗?   为什么会有个跟郁凌子长得像的人冒出来?她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枞…   还有,易哲慎,你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那个叫纪颜的女孩呢?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有老婆了……   仿佛是过了十多分钟,又仿佛才仅仅几秒,易哲慎已经悄然恢复一贯的镇定。他开口,问那女孩:“事情是怎么回事?”   女孩低眉顺眼地道:“我妈妈出事那天,是从易先生你这里下班回家。她说那天她做错了事,易太太斥责了她一顿。她年纪大了,一辈子最爱面子,心里就难受,加上本来有高血压,回家的路上她觉得身体不舒服,才……易先生,实在对不起,我知道不该因为这个来找你的……可实在想不到能借我们钱的人。我爸爸常年尿毒症,家里全靠我妈一个人挣钱养家。我刚大学毕业,我妈的医药费还欠着,医院催了好几遍要我们缴清欠款……”   易哲慎眉心微微一拧,淡淡问:“你妈妈的医药费需要多少钱?”   从刚才失态后到现在,他没有再看一眼纪颜。   眼神是下意识的那种回避。   纪颜低下头,怯生生报了一个保守的数字。   郁明子这时道:“姐夫,徐阿姨家真的很困难,她在你这里做了快一年。业务能力怎么样,姐夫你是看在眼里的。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小颜也不会出此下策。姐夫,我只是想帮帮她们,希望你不要怪我多事……”   郁明子解释得很完美,但简兮还是从她的话中听出了端倪。   简兮心想,她与徐阿姨走得那么近,一定很早就发现徐阿姨的女儿这个酷似她姐姐的女孩,却一直选择装聋作哑。而现在,为了破坏易哲慎与自己的关系,终于出了这张王牌,索性破釜沉舟。   一丝糟糕的情绪悄然爬上心头。   简兮一面希望易哲慎能什么都不说,立刻冷漠又绝情地把这个纪颜轰走。   一面却又很清楚,这不可能。   易哲慎做生意一向雷厉风行,不留情面。但他绝对是个外表冷漠,却又内心深处保留一份不易察觉的柔软的男人。连平常微小的慈善他都乐意去做,更何况是一个被贫穷逼得走投无路,像极他死去的未婚妻的女孩……   “不管这件事跟我太太有没有直接关系,我先代替她向你妈妈道个歉。”易哲慎停顿片刻,又加了一句,“你妈妈住哪个医院,我去看看她。”   纪颜感激地鞠了鞠躬,低声报了医院名字。   郁明子站起身,“姐夫,我也陪着你去。”   粱令楷也跟着凑热闹,“反正没事,我也过去看看吧。”   剩下苏律师另外有事,于是一行五人起身离开。   没有人发现餐厅后还躲着一个人。   大门嘭的一声关上,人声,脚步声远去,房子里恢复了平静。   简兮这才觉得自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并不是自以为的如释重负,反而打心眼地鄙视自己。   躲在这里偷听算什么?跟小偷似的……   刚才为什么不大大方方走出去,以易太太的身份应付那个纪颜呢……   可是她知道,就算可以读档重来一次,自己也没那个勇气……   她一直以为,郁凌子已经死了,不管她和易哲慎之间有什么,一切都不足为惧。   毕竟和一个死人吃醋,是很无聊的事。   其实不然。   只是她不敢去触碰而已。   易哲慎   tang和郁凌子的故事,是她潜意识里一直逃避的死角。   而现在,这个死角毫无征兆地暴露在她和易哲慎眼前。   她不确定这将改变什么,更不确定易哲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她心生恐惧。   聪明的女人对有些事,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难得糊涂才是做人的最高境界。   就像姜锐曾经跟她说的,有时候俗一点,过得才会比较开心。   此刻,简兮只觉得自己就是那种自以为聪明的傻女人,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本该喜庆的日子,纠结丈夫的一段已经过去六年的情史。   于是使劲安慰自己:易哲慎是替她去给看望徐阿姨的,又不是去谈情说爱的,应该很久就会回来吧……   已经是初秋,天黑的早了些。   别墅里没开灯,渐渐陷入一片昏暗。   简兮想了想,独自趴倒餐桌旁,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满桌菜肴,看着它们一点一点的凉掉,冷去,失去引人食欲的漂亮色泽。   手机上的时间在一分分往前跑,7点30,8点,8点30……   9点钟时,她胡思乱想一阵,终于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   谢天谢地,背景声有糟乱的人声和汽车鸣笛声,还有粱令楷说话的声音,应该不是在医院了。   男人嗓音清晰:“怎么忽然打电话?有事?”   简兮维持着寻常语气:“今晚忙吗?”   他主动告诉她:“徐阿姨出了车祸,她家里经济有点困难,我刚去了医院看看她。”   她哦了声。   然后就不再说话,只静静等待,像是在等他还能说什么。   然而他只是口吻如常地交待她一句:“早些休息,明天我生日,下午我过来接你,嗯?”   大约是房间里冷气打得太低,简兮忽然觉得有点冷。   她想找遥控板,又不知道怎么弄这种中央空调的温控。   于是伸手挠了挠手臂上因为寒冷泛起的鸡皮疙瘩,于是草草说:“好的,我要准备睡啦,晚安。”   “晚安。”他说。   挂断电话,简兮重新看了下时间。   9点一刻。   她带着残存的一丝侥幸,决定还是留在这里再等一会儿。   如果12点钟时易哲慎还不回来,她就打车去柴凌那里凑合一晚上,或者随便找家快捷酒店住着也行。   *   月亮的光从餐厅的落地窗外漏进来,洒进一片银色光晕。   简兮把自己蜷缩在餐厅的小藤椅上,四肢渐渐麻木僵硬。   别墅里静谧无声,只剩墙角的复古挂钟走针的声音。   哒哒,哒哒……   她想,她今晚的等待,好像有点漫长……   一团黑影忽然跑到她椅子旁,Chris靠过来,左嗅嗅,右嗅嗅,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昏暗里泛着绿莹莹的光。   简兮壮着胆子伸手,摸摸它的头,“丑狗,今晚只有你陪着我了……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这家伙听了甩了甩脑袋,竟然难得乖巧地舔了舔她的手。   简兮忍不住笑。   Chris被她摸得很舒服,渐渐趴在她椅子旁,摇着尾巴哼哼唧唧。   四下里很安静,静得简兮能清楚听见心脏脉搏跳动的声音。   她把头靠着藤椅扶手,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地板上那抹月光,任凭时间在这种静谧的空旷中悄然流逝。   月上中天,外面万籁俱寂。   应该早就过了12点了吧?   易哲慎的生日已经到了,真遗憾,她没能陪他过上零点生日。   不止这样,今夜她的等待也已经渐渐熬成一种近乎自虐的惩罚。   月色渐渐偏斜,外面的天天一点一点朦亮。   小区里保安巡逻的声音,远处道路上车辆驶过的声音,偶尔几声鸟叫……   简兮看了看手机,已经凌晨5点30了。   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从昨天午饭到现在已经快十多个小时,她什么都没吃,水也没喝过一口。   奇怪,身体一点都不觉得饿。   她站起身,拉开旁边的灯,首先把餐桌上已经冷掉的菜肴全部倒进厨房垃圾袋。   接着把餐厅厨房逐一细致地收拾干净,确定没有留下自己的痕迹后,又给Chris换了狗粮和清水,才拉开大门离开。   *   回到家时天才刚亮开,小区里已经有不少晨练的老头老太太。   在楼下倒是遇到买菜回来的秦舜英。   秦舜英看她一脸疲倦无精打采的样子,就问:“不是说去柴凌那儿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简兮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柴凌临时加夜班,我一个人呆得也没意思,就先回来了。”   秦舜英显然有点不信,多少把她仔细打量一遍,才问:“上次不是说要把人带回来让我看看么?准备什么时候?”   简兮想了想,笑着挽上母亲的手,“他最近有点忙,妈,再过段时间吧!”   母女俩边说边走到电梯口,正巧里面还站着几个邻居。   秦舜英顾忌着有人,这才没有再多问。   回去楼上,简兮洗完澡,回到自己房间。   热水仿佛唤醒了周身的疲倦,她这才觉得困乏加剧,整个人头重脚轻,全身像是被人打了无数闷棍。   躺到在床上,把手机关机,然后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见家里座机一直在客厅里响。   估计是秦舜英不在,电话一直没人接。   她晕晕乎乎下床,出去拿起听筒。   “喂?”   听见那边是肖程的声音,肖程说:“简兮,你妹妹在我这,你现在在家吧?我送她回来。”   *   半小时前,肖程在执勤时再一次逮到汶嘉。   青春俏丽的小姑娘,和一群富二代混在酒吧拼酒,喝得双颊酡红。   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里,怎么看都很扎眼。   那群富二代领头的挺眼熟,肖程认出,就是上次被汶嘉一凳子砸成脑震荡的那个,这会儿两人竟打得火热,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地喝起酒来。   肖程看得火冒三丈,也顾不得和同伴打声招呼,上前两步,拨开人群,一把拽起她,就往外走。   身后那少年立马过来阻拦,“喂!你干什么碰我马子?”   肖程沉着脸喝道:“滚开!”   少年见他穿着警服,一脸正气,一时也怂了,不敢再说什么。   倒是喝得醉醺醺的汶嘉,仰头笑嘻嘻看着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肖程一把将她拽到外面路边大树下,才冷冷松手,“简汶嘉,你有毛病是吧?你知道你和什么人混在一起?那家伙上次怎么对你你忘了?”   “关你屁事!我和同学聚会怎么了?”汶嘉半醉地犟了一句。脚下却没站稳,扶住树干,才没一个踉跄摔下去。   肖程从衣服口袋里摸出香烟,点燃了,吸了几口,“你知不知道自己多大?”   汶嘉认真地想了想:“不记得了,老大。”   肖程一巴掌便拍在她脑门上。   汶嘉又说:“哦,已经满十八了,怎么?我不能来吗?”   “这种地方是你能来的?”   小姑娘吊儿郎当搂住他肩膀,脑袋往他怀里蹭:“是了,我不能来?难道只许你们这些臭男人来。”   少女柔软的身体,隔着单薄的衣服,近在眼前。   肖程脸上一热,不由分说   推开她:“看看你这德性,一个女孩子家……”   话没说完,径直不自然地扭过头。   汶嘉撇了撇嘴:“我这德性怎么了?关你什么事?你又是我的谁啊?”   说罢转身踉踉跄跄就要回去。   “回来。”肖程立刻揪住她,“老老实实地给我呆着。”   汶嘉不从,撒娇似的挣扎:“就不就不。”   “你这样不行。女孩子家要学会保护自己,懂吗?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就你啰嗦,你又是我什么人?”汶嘉小声嘀咕,“我能出什么事?”   肖程皱眉,没好气:“算了,我给你姐打电话,让你姐来领你回去,好好教育教育。”   汶嘉毕竟和他非亲非故,又是女孩,有些话不好说得太明白。   麻烦得很。   汶嘉一听这话,便歪着脑袋瞧他:“肖程,你今天把我带出来,其实是想找借口见我姐对吧?我知道你还喜欢她!”   “人小鬼大。”肖程低声骂道,心烦更甚。   汶嘉笑嘻嘻说:“可是你彻底没机会啦!我前两天听我妈私底下跟我三表姨说,我姐已经和一个很有钱的男人结婚了,人家的钱随随便都能砸死你。换成任何一个女人是我姐,肯定都会选那个男人啦!”   肖程不语,脸色渐渐紧绷。   汶嘉凑近他,醉眼迷蒙地看着他眼底的阴霾,“你知道,我姐为什么看不上你吗?因为你没钱,因为你穷。”   啪的一声,她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你打我……”汶嘉捂住脸,愣了好半天,才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肖程没再理会她,直接打了简兮的电话。   一通电话结束,汶嘉已经哭累了。   趴在路边栏杆上恹恹欲睡。   脸上犹有未干的泪痕。   他看着她,叹息一声,到底将她背起来。   *   肖程送汶嘉回家。   汶嘉趴在他那辆现代车副驾,早已经醉得睡死了过去。   近来汶嘉每天回家乖巧得很,从来没露出半分端倪。简兮还直以为一个暑假兼职的历练,小姑娘已经成熟不少。谁知道竟会是这样……   两人合力将汶嘉搀到楼上,肖程才将事情大概讲了,末了说:“你妹妹该好好管教一下,只我执勤的片区,就已经我被逮到她两回在酒吧了。”   简兮已经很久没和肖程联系过,没想过今天又麻烦了人家一次。   一时感激又尴尬,正要开口,刚开机不久的手机却响了。   易哲慎打来的。   那边男人在问:“手机怎么一直关机?”   简兮想了想,装作很懊恼的语气:“对不起,我忘记充电了……”   他嗯了声,顿了顿:“在家么?我过来接你。”   “我现在家里有点事需要处理,等会儿再联系,OK?”简兮仍是一贯轻松调笑的语气。说完,不等那边男人回复,就先行挂断。   旁边肖程瞅着她的反应,沉吟一刻才问:“和你老公吵架了?”   简兮诧异。难道她表现得很明显吗?   肖程只说:“上回我在XX路看到过你们,他看起来对你挺好的。”   简兮有点窘迫,忙笑起来给自己圆场,“不好意思,结婚的事我们一直没公开。所以没通知你们。夫妻间有点小矛盾很正常,会解决的。   *   城市另一端。   易哲慎今天特地提前结束工作,回家后,却不见说好要给他惊喜的某人。   打某人手机,却一直提示关机。   他只当她迷糊的毛病又犯了,估计又是忘了给手机充电之类。   开车去她家接她,路过小区门口时,保安陪着笑问:“易先生,怎么现在才回来?易太太没和你一起吗?昨天我看到她一个人过来   呢!”   易哲慎握住方向盘的手一顿,问那保安:“她昨天来过?”   保安点头,“下午值班时看到她进来,到凌晨我交.班都没看到她出去。估计是今早走的吧!”---题外话---这更6000字,等于平时的两更,所以今天一更哦   ☆、099章:商量我们的婚礼   肖程下楼的时候,简兮送他,又和他说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肖程不让她送,又说:“容我啰嗦一句,管好你妹妹,她这个年龄的女孩稍微不小心,就行差踏错,将来一辈子后悔。”   简兮认真点头,说了声她记住了芾。   肖程这才进了电梯,下楼,发动车子离去枞。   已经是黄昏时分。   从小区出来,肖程开了一段路,便碰上了一辆黑色幻影。   也许是微妙的嫉妒心理在作祟,肖程一眼就认出幻影驾座上穿黑色西服的男人,是易哲慎。   很显然,易哲慎也看见了他。   平静得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   两辆车错身而过的瞬间,两个男人四目交接,仅是短短一刹,便同时收回目光。   肖程的印象里,易哲慎是个很冷漠,却特别的男人。   身价百亿,年轻,俊美,气质卓绝,洁身自好,永远保持着冷静和修养。   即使是用挑剔的眼光来看这个人,肖程也不得不承认他和简兮很般配。   扯了扯衬衣领口,肖程吹了一记口哨后,带着一丝自嘲意味慢慢笑了。   一路回家。   肖程停好车,上楼。   他家住的是一个有些年头的旧楼,楼道里堆满了各家放置的杂物,很不好走。   肖程回到自家住的三楼,还没来得及摸出钥匙开门,门就自己从里面开了。   父亲肖国华送一对陌生男女出来,脸上神情僵硬且冷淡,对那两人说:“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不认识你们说的人,以后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肖程问:“爸,这两位是?”   肖国华今年才退休,最近身体不好,一直在家呆着。这会儿看了儿子一眼,语气里有未消的怒意:“没事。”   那对陌生男女,礼貌地朝肖程点了一个头,就一前一后下楼离开。   肖程下意识多打量了他们一眼:   女的清秀温婉,黑衣黑裙;男的相貌儒雅,西装革履,是最近财经新闻上频频露脸的成功人士WAA执行总裁——温致成。   *   易哲慎把车停在楼下时,给简兮打了电话。   她很快就下来。   刚过下班点,小区里来来去去都是人。   她怕被邻居认出,见面没等他开口,就说:“去你车里说话吧。”   “你昨晚在哪儿?”关了车门,易哲慎头一句话就问。   她眼珠转了转:“我就过去取了个东西,然后就回家了。怎么了?”   易哲慎薄唇紧抿,眉心飞快蹙了一下,似在研判她反应的真伪。   她内心有点煎熬,脸上却笑起来,“发生什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他像是稍稍放下心,这才问她:“昨天不是说有惊喜么?”   简兮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是我弄错了……”   幸好他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从驾驶座伸手揽过她,状似无意地提醒:“礼物呢?”   “嗯,我记得的。”简兮保持着笑意,歉意地跟他解释:“对不起,我妹妹今天喝醉了,我得上去照顾她,不然等我妈回来发现就惨了。”   察觉男人面露不悦,简兮只得讨好地亲了亲他唇角:“生日快乐,寿星,礼物改天再给你好不好?”   呵!又是这招……   易哲慎到底还是买账,伸臂抱了她一下,但她已经轻轻笑着松开:“我妈快回来了,我真的要上去了。”   说完,不等他挽留,她溜得飞快,拉开车门,就脚步轻快地往楼梯口走去。   ……原谅我,易哲慎。   说好要彼此坦诚信任,她不是故意要这样矫情,也不是故意不信任他。   爱一个人,就容易想得太多,渐渐把自己变成了那种为爱瞻前顾后的女人。<      她不敢问出口,她只是没有底气……   *   送走简兮,易哲慎才觉得有一丝疲倦。   对于生日他其实并无多少期待。从小父母去世得早,每年的生日都过得枯燥又公式化,只是今年,他多少觉得有了很多不同。   身边有了人,就会牵挂。   他靠在车里,看着六楼那个房间的灯一直亮着。   过了很久,才发动车子,调转车头离去。   回到公寓,房子里安安静静的,又只剩他一人。   他上到二楼,摁开灯。   忽然瞄见边桌上的鱼缸,透明的容器里扔进几枚彩色石头,水里游着几尾鱼。   他走上前,带着薄茧的指腹,很温柔地在鱼缸上摩挲了一下。   房间里还有其他一些微小的装饰物,不着痕迹地将整个空间点缀得生动温馨起来。   这是她精心布置留下的痕迹。   房子还是之前的房子,看起来却大不一样了。   像是……家的气息。   他在鱼缸前站了良久,才回到书房,趁着这一刻的安静,整理起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   那个叫纪颜的女孩,清秀青涩的脸挥之不去地在他眼前晃。   他忽然觉得烦极了,在昏暗里点上一支烟。   烟雾从他手指间升腾,关于郁凌子的一些记忆就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   易哲慎的电话过来的时候,简兮手上的工作才忙完一半。   彼时才下午4点。   简兮接下一个新项目,正在电脑前写策划方案,   今天一整天,她做事时都不太能集中精力,光是盯着文档界面,半天都打不出几个字。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几乎把她吓了一跳。   看到来电显示,简兮飞快地吸了两口气,冷静一下大脑里的思绪,才强打起精精神,点了接听。   “晚上一起吃饭。”易哲慎在那边说。   她如实跟他坦白:“我的策划书还没做完。”   “不急,现在四点半,我们七点出发。”   他做了让步,她不好再推辞,只得答应好。   下班前,简兮提前请了半小时假,冒着雨去附近专柜取之前订好的一对袖扣。   不愧是大牌,包装得很精致的盒子,里面一对铂金袖口静静躺在黑色丝绒上,泛着冷幽的光泽。   买的时候,柴凌还吐槽她:结了婚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时时刻刻重色轻友,先人后己!给老公的生日礼物都这么大手笔!   出租车司机提醒:“小姐,天堃写字楼到了。”   简兮回过神,付了钱,下车。正打算给易哲慎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在他公司楼下了。   一抬眼,却看到大厦地库出口外站着一个女孩。   那个叫纪颜的女孩子穿着朴素的白色连衣裙,撑着一把伞等在微雨中。手里拎了个大号的购物袋,整个人看起来很恬静。   不消一刻,一辆宾利慕尚从里面开出来,不是易哲慎自己开的那辆幻影,显然今天是谢昭在开车。   纪颜脸上一松,走过去,轻轻招了招手。   宾利减速停下,驾驶座上谢昭冲她问了句什么。   不多时后座车窗缓缓滑下,露出里面易哲慎半张脸,英挺而斯文。   纪颜扬了扬手里的袋子,神色矜持里几分羞涩。   易哲慎脸上表情未变,看着她,像在问话。   纪颜低头回答。   不多时,后座车门打开,纪颜犹豫着才扶着裙摆坐了进去。   简兮站在雨中,呆呆地看着这副画面。   明明还是秋老虎肆虐的八月末,身体里却涌起一阵莫名的寒意,脑子里的脉络也愈发清晰起来。   再装成若无其事,都能感觉到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碾过,血肉模糊的痛楚。   原来她曾经偷来的幸福,现在郁凌子都要拿回去了!   宾利车并没停留多久,就重新启动,在路口转了个弯,扬长而去。   简兮手里还拎着装着袖扣的纸袋,一路茫然往前走。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却没有方向。   其实心里很明白,就算没有纪颜这档事,她和易哲慎之间依旧存在问题。   矛盾爆发只是迟早。   现在回头想想也是挺有意思——易哲慎对她好,她被感动,然后水到渠成在一起。   好像从始自终,易哲慎都没对她说过一个爱字。   幸好她也没有。   *   易哲慎在下个路口就将纪颜放下。   这里离医院就隔着一条街的距离,纪颜下车时再三感激,轻轻问:“易先生,医药费的事真的很谢谢你。我爸爸说,想请你吃顿饭感谢,不知道您方便吗?”   “谢谢,你妈妈和我主雇一场,医药费是我份内的事,吃饭就不用了。”易哲慎靠在车后座,坐姿很好看,背脊挺直。语气却清淡。   纪颜看着男人脸上公式化的沉静,有点紧张,“易先生,这是我托郊区亲戚今天一早送来的土特产,东西不值钱,就是我们一家人的一点心意,希望您能收下……”   他沉吟两秒,只说:“东西今天我收了,以后就不用再送过来。我事情比较多,以后如果你妈妈那边需要用钱,打我助理的电话,他会帮你处理的。”   言下之意里的疏离客套很明显,纪颜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冒昧了。   她涨红着脸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宾利车窗缓缓升上,隔着玻璃,男人英俊的面容只是一晃而过,就很快随着前行的车子远去了。   *   谢昭把车子开去简兮公司楼下。   易哲慎看了下手表,刚刚5点30分。   下班的白领一茬一茬从写字楼里涌出来,不见某人的人影。   他等了10分钟,才拨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却一直无人接听状态。   再打,已经是机械性的女声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晚上7点时,雨已经停了。   空气里浮动着泥土与草木混合的新香气息。   易哲慎从董荞君那里要了简兮同事的电话,几个同事都说她下班提前半个小时就走了。   谢昭被打发走,他直接将车开去医院。   简兮一有心事,就喜欢去柴凌那儿。   敲响柴凌宿舍的门,柴凌嘴里还啃着一个苹果,开门看到他倒是纳闷,“今天不是你生日吗?简兮说要和你一起过的!我这两天一直大夜班,没和她联系过!你们俩怎么了?又吵架了?”   易哲慎没透露太多,道过谢就迅速下楼。   一路马不停蹄疾驰去简兮家楼下。   上楼,敲门。   秦舜英过来开的门,显然一眼就认出了他,诧异过后,复杂地打量了他两眼。   易哲慎心知今天来得不是时候,仍礼貌地称呼:“妈,很抱歉今天来得仓促,没带见面礼。简兮在家吗?”   秦舜英反应也很快,重新打量他一阵,语气稍稍和缓:“下午还给我电话,说晚上要去柴凌那儿。她怎么了?”   他怕老人家担心,只说没事,又故作轻快地和聊了两句家常,才匆匆告辞。   简兮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如果不是发生特别的事,她不会不告而别,连家也不回。   沪城的夜渐渐降临。   霓虹灯将夜色染出几许迷离,他开着车在她可能出现的地方,一条街一条街地找。   人潮拥挤,他却一无所获。     p>   *   第二天早上,他终于在她公司楼下等到她。   她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和几个女同事一起,边走边聊天,一脸若无其事。   他悬了一整晚的心终于落地,接着却又是一紧。   几个同事先发现他,十分意外会在这个时间在这里见到他,立马毕恭毕敬地打招呼:“易先生……”   他匆匆向几人点了下头,便拉着简兮往边上走。   简兮挣了一下,没挣掉,被他半搂半拉着走到旁边绿化带旁。   知道躲不过了,她只得朝他笑了一下:“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他只问:“你昨晚去哪儿了?”   “对不起。”她立马主动认错,同时认真解释:“昨天下班后碰见两个多年没见的老同学,大家凑在一起多聊了两句,又去唱歌。我一时高兴,就忘记你生日了……”   “吃早饭了吗?”他打量她眼睑下两抹青黑,和稍显凌乱的头发梢,伸手,想替她理一下。   却被她轻巧地避开了,点点头:“你呢?这么早过来,不会是因为我缺席你生日兴师问罪吧?”   她笑嘻嘻地跟他这样说,眨着秀气的睫毛,眼睛亮晶晶的。   易哲慎望着她,抿唇,样子暂时很平静。   他更加确定,她是故意不回家。她没有忘了他的生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今天不用上班了,我帮你给董荞君说一声。你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他不由分说强硬地拽住她手臂。   “真的不用,我精神好着呢!”简兮推了推他,催促:“好了,让同事看见不好,我真的不困,得上去上班!要迟到了!”   易哲慎皱着眉,看着她脸上笑意底下的倔强,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简兮趁机挣脱他的手,快步跑开。   几个女同事显得有些兴奋,“简兮,易先生和你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刚才那一幕,怎么也瞒不了人了。   简兮只能默认。   “天哪,易先生哎……简兮,你真是太幸运了!哎呀,你回头看看嘛,易先生还在看你呀,你回头看看啊!”   简兮很尴尬,勉强笑笑,“好了好了,上去吧,有什么好看的。”   *   下午下班,简兮提前走后门,想溜。   却没想前脚踏出门,那人已经站在前方不远处,直接朝她走过来。   正是下班人潮高峰期,周围认识或不认识的同事,都好奇地看着他俩。   简兮不好再怎么样,只得乖乖任由男人过来牵住她的手,将她拉上了车。   车门一关上,空气就有些僵硬沉闷。   简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是昨晚下雨路滑,她一个人在路边游荡,不小心摔到的。   蹭破了点皮,一个晚上的功夫,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留下紫红色的创面。   易哲慎手扶着方向盘,侧头沉默地看了她一会,才发动车子上路。   简兮以为他会带自己去他家,却没想,车子在前方左转,在一处超市停下。   身旁的男人终于开口了,口吻不容拒绝:“我不知道你妈喜欢什么,下车,陪我去挑点见面礼。”   “见面礼?”她深吸一口气,不由地重复了这三个字。   他看着她,眼眸亮得吓人:“难道不应该吗?我们登记已经快一年了。”   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更加措手不及——   “顺便和她商量我们的婚礼。”   *   买东西的过程还算顺利,基本是易哲慎做主,不时询问一下她的意见。   没多会,购物车已经堆成小小的一座山。   半小时后,小区楼下,他一手拎着大包小包,一手牵住她,直接往楼上走。   路上遇到的邻居无不惊喜地打量他俩,直问:“小兮,男朋友上   门啦!”   易哲慎游刃有余地众人打招呼,同时澄清自己的身份。   这么一来,等于把关系彻底公开。   一路在众人问候的包围圈中突出重围,终于进到电梯,上楼。   秦舜英来开门,看到他俩一起出现,显然已有心理准备。   “妈,我姓易,上次来的匆忙,实在是抱歉。”易哲慎言辞恳切,态度谦逊。   该来的迟早会来,秦舜英沉默片刻,没好气看了眼简兮,到底松了口让他进门,一面让汶嘉出来烧水。---题外话---96章被退稿的内容审核出来了,没看过的小伙伴可以看看   PS:置顶帖更新了小剧场,记得去看哦   ☆、100章:我想和你好好的   汶嘉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家里来了陌生人,又看了看姐姐和母亲,一时没反应过来。   易哲慎入乡随俗地从西服内侧取出一个红包给她。   汶嘉接过,掂了掂份量,立马嘴甜地说了声谢谢姐夫芾。   几人在沙发上落了座,聊天的内容还算相安无事。   毕竟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即便这个女婿来头不小,秦舜英也丝毫没客气,该问清楚的,该了解到的,都问得很仔细枞。   易哲慎摆足晚辈的恭谦姿态,逐一耐心回答,眉眼间英气逼人,偶尔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   简兮脸上配合地露出笑,却从始自终避免他眼神交流,直到听见他西服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直接按掉了。   秦舜英一直默不作声打量他俩,这时对女儿说:“今天家里没准备,你出去买点菜。”   简兮正觉得别扭,起身拿了钱包就出门去附近超市。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后,秦舜英跟易哲慎说了什么。总之等她拎着大包小包回来时,秦舜英脸色已没再像先前那样严肃,跟易哲慎说话的口气也和蔼多了。   她忍不住暗骂易哲慎狡猾,自己之前唯恐母亲会不同意,尽量不着痕迹地灌输,努力在母亲那里给他洗白之前留下的坏印象,结果竟然比不上他这么几句话!   晚上,住附近的几个亲戚也过来。   易哲慎陪亲戚们在客厅聊天,他谦逊斯文,不摆架子,几个长辈对他赞不绝口。   三表姨还记得他,见面就笑盈盈打量他一番,拉着简兮感慨:“小伙子人不错,我第一眼看到就觉得你们匹配。现在看到你嫁得这么好,我都替你妈放心了。以后好好过日子,要惜福啊!”   易哲慎看过来一眼,嘴角噙着淡淡地笑。   简兮低头笑了一下,没吭声。   坐了会,就默默去厨房帮秦舜英准备晚饭。   趁厨房里只有母女俩,秦舜英压低声问她:“你昨晚上做什么去了?电话一整晚不开机,是不是跟他吵架了?人家都找上家里来了!”   简兮认真考虑了一下:“妈,婚礼的事你先别答应他,我还没想好。这个婚,我……有点后悔结了。”   “后悔?”秦舜英打量她的反应:“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不是儿戏。既然都生米煮成熟饭了,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家这样的条件,绝对是高攀了他。看他也不像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对你也算用心,都追到家里来了……你自己好好考虑,毕竟离过婚的女人可不比男人。”   *   吃过晚饭,谢昭把易哲慎的一些私人用品送了过来。   这人今晚这是要赖在这里住下的意思?   亲戚们都看着呢,简兮没办法,只得从谢昭手里接了装着易哲慎换洗衣物的纸袋。   吃过饭,亲戚们渐渐告辞。   易哲慎极其自来熟地去了她房间参观一番,然后毫不客气地霸占浴室,进去洗澡。   简兮心情复杂,满心纠结,犹豫,愤懑……独自坐在床沿边发了会呆。   这时他放在旁边充电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郁明子。   简兮冷眼看着,冲浴室喊:“易哲慎,你手机响了!”   “你接。”男人在里面简短明了地一句。   好吧,让她接是吧?   简兮拿起来,摁了接听键。就听见郁明子的声音,“姐夫,我——”   “不好意思,是我。”简兮淡淡打断。   郁明子在那边一愣,随即说:“麻烦让我姐夫听电话。”   “你姐夫在我家,他在洗澡,你找他什么事?”   那边沉默片刻,“……公事。”   “哦?真是辛苦,这么晚也有公事。那你把公事说说,我等下转告他。”   郁明子坚持,“……不太方便。”   这个女人恶心的嘴脸简兮再也不想搭理,心里冒着一股子火,丢下一句:“那随你便。”   tang   说完便直接将电话挂了。   *   易哲慎从浴室出来时,简兮正在铺床。   秦舜英刚刚拿了崭新的床品过来,督促她换上。   她自己床上昨天才换过,质量又不差,哪里配不上那人了?   简兮闷闷不乐,不想动。   秦舜英看得火大,压低声音骂她:“哪有你这样做人老婆的!起码的面子功夫都不会,赶紧给我换了!”   简兮满脑子浆糊,心烦,只得无精打采照做。   才把床单换好,就听见身后脚步声,她头也不抬,语调还算平常:“你小姨子打电话找过你。”   易哲慎边走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不觉抬眉,渐渐从女人语气里揣摩出几分阴阳怪气的意味。   简兮弯下腰把床单铺上,听他没回应,又强调;“她说有公事。”   心下忽然觉得异样,偏头,才发现那人已经走过来,伸过手,帮着她把床单四角捋平。   举动间,男人臂弯上麦色的肌理忽而贴近她短袖下的胳膊,肌肤相触,距离若即若离,不远不近。   她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站开一步。   易哲慎起初一言不发,等她把一切收拾好,才开口:“现在没外人了,告诉我你这两天怎么了?”   简兮摇头,轻描淡写:“没事啊,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直接问:“我生日前的那天,你是不是一整晚都在公寓?”   “那晚我好好的和柴凌在一块呢,去你公寓干嘛!除非我会分.身术!”简兮故作揶揄地拒绝沟通。催促他:“不早了,快休息吧。”   “……你呢?”   “今晚有部喜欢的电视剧更新了,我要看看。”她走去书桌旁,打开电脑。   既然说了要看电视剧,当然得认真履行。点开视频网站,她随便打开一部剧集,专专心心地看起来。   他稍微蹙起了眉头,“很晚了,明天再看。”   “……是不是怕我吵到你?”视频打开,几十秒的前置广告恶俗又聒噪,显得两人之间有种怪异地安静。   她却津津有味地看着。   他觉得够了,按住她握着鼠标的手,“简兮,你该休息了。”   “要是怕吵,你还是回你自己家睡吧,真的。我们家地方小,条件就这样,我妈生怕委屈了你。”   房间灯光下,简兮肩背单薄。   电视剧片头播完,开始了。   简兮看得十分专心。   又听他问:“你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饿么?”   她正愁没借口,立马说:“好像是有点饿了。”   是真饿了,昨晚在外面游荡一整晚,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中午在公司又胃痛,晚上回来对着他,更加没什么胃口了。   易哲慎就问:“想吃什么?”   她想了想,“天热得很,我想吃满记的糖不甩和西米布甸。”   “晚上吃甜食对牙齿不好。”   简兮垂下眼帘,仿佛开玩笑一样的语气:“不想给我买就算了。”   她知道自己在作,在矫情。   女人不能太作。   尤其是老公太优秀,而自己资质又很一般的时候,很可能一不小心就作没了。   其实她很讨厌这样钻牛角尖的自己,一个和郁凌子长得像的女人而已,就算他动摇了,为什么就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为什么就不能大大方方把这件事摆在台面上跟他讲清楚?   可是不行。   自欺欺人的幸福,她宁愿不要。   易哲慎这回没说话,转身去了换衣服,拿了车钥匙下楼。   半小时后,还真拎着满记LOGO的袋子回来了。   泛着奶香的西米布甸,简兮只吃了两口,又忽然改了主意,把盒子往旁边一推,“算了,忽然又不想吃这个了。”   易哲慎很有耐心:“那想吃什么?”   简兮鼠标胡乱点着视频快进,嘴里说:“我想吃蟹粉小笼。”   易哲慎呼吸一顿,他看得清楚,这个女人在刻意激怒他。   他也不戳穿,直接再次下楼。   回来时,时间刚过凌晨2点,简兮已经困得趴在书桌前打瞌睡。   他把热气腾腾的蟹粉小笼摆到她面前。   “谢谢!”简兮揉了下眼睛,冲他笑了笑,然后低头胡乱吃了几个。   从昨晚到今天,快三十多小时没阖眼,大脑却亢奋过度。现在她是真有点累了,吃完东西,眼睛困得睁不开,又被他拽去浴室刷牙。   回到房间,爬到床上,她倒头就睡。   不多时,身旁床垫微微塌陷,那人关了灯,靠过来,在她身边躺下。   一米五的小床上睡了两个人,有些拥挤。   简兮很快睡着,又睡得不甚踏实。半梦半醒之间,才发觉自己已经被男人揽在怀里。   寂静的深夜里,她几乎能明显听到背后男人胸腔里的心跳。他的怀抱,宽大,有力,温暖。   鼻子忽然一阵发酸,她努力控制,才没让眼泪掉出来。   *   之后的几天,易哲慎俨然一副要在她家安营扎寨的阵仗,随身的物件渐渐搬到了这里,大堆工作文件和电脑,林林总总,霸占了她整个书桌。   简兮心里烦闷,晚上仍找各种借口错开和他休息的时间。   今晚要和国外的同学聊QQ,明晚要赶一个策划案,每晚不熬到两三点不会罢休。   想疏远一个人,其实很容易。   秦舜英看不过去,私底下说她:“你当我不知道你在闹什么别扭?昨晚人家三点钟才睡,早上七点就匆匆出门,你给我见好就收!”   简兮辩解:“我是真的忙,我们家本来就小,我早就劝他回他家住了。”   秦舜英瞪她:“都结婚了还分什么你家他家?你就作吧!时间长了,男人脾气再好,心里也会有想法!”   简兮没吭声。   这晚她照旧磨蹭到凌晨2点半才睡。   后半夜时迷迷糊糊醒来,发现枕边是空的。   大概是不想打扰到她,房间里没开灯,甚至书桌的台灯都没开。   男人开着电脑,在书桌前处理工作,指尖夹着半支香烟,在昏暗里明明灭灭。   电脑显示屏的幽暗光线中,他的侧脸眷挺而孤冷,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这段时间自己只顾和他生气,都没注意他瘦了不少。   下巴颏变尖了,眉宇之间也添了明显的倦意。   不行,心软要适可而止。   她闭上眼,命令自己睡着。   后来她才知道,那段时间易哲慎肩上有很重的担子。老太太这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要将天堃退市私有化,上次来沪时就已经跟他沟通了这个意愿。   资产近千亿的跨国企业,要从股票市场退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为了配合纽约证交所开市的时差,他每天半夜要和私募基金,银行的人时刻保持联络,还要兼顾跟总部董事会的股东沟通,收购股东手里持有股份,常常失眠到深夜。   而她却从来没有替他分担过什么。---题外话---还有一更,估计下午3点   ☆、101章:控诉他的缺点   纪颜的事,像是一阵风吹进眼睛里的沙子,入眼时涩痛,用力眨一眨,就又没了。   易哲慎没提,简兮也没再提芾。   只是他们再也没有拥抱,再也没有亲吻,晚上睡觉时,她也固执地把自己缩去角落,和他保持楚河汉界的距离。   这么不冷不热地僵持了快一个星期。   邻里渐渐都知道这个一表人才的年轻人就是简家的女婿,纷纷赞不绝口,说秦舜英有福气枞。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秦舜英现在觉得自家这位女婿,不止没半点架子,人也是相当好。   早上起来,简兮下楼买早点,秦舜英马上就说她:“小易在国外长大,肯定不习惯只吃中餐,去给他弄点面包三明治什么的!”   买完早点回来,简兮正要坐下来吃,秦舜英又说:“你怎么不叫小易出来,就自己先吃了!”   简兮觉着胃不舒服,给自己倒牛奶,秦舜英又说:“别只顾着自己,给小易也倒!”   简兮:“……”   某人收买人心有一套,这是把她当使唤丫头了?   妈,我才是你女儿好不好!   简兮心里郁闷,越发没了胃口,干脆埋头喝牛奶。   这两天她有些感冒,肠胃不舒服。空腹喝了点东西,肚子里顿时一阵反胃。   等她匆匆跑去卫生间吐了回来,秦舜英直勾勾地盯着她,别有深意地问了句:“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吃过饭去医院看看吧!”   旁边易哲慎也侧头看过来一眼,目光深邃如潭。   简兮知道母亲在怀疑什么,解释:“妈,我这两天肠胃不舒服,有点感冒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   *   周末时,秦舜英去医院复查。   易哲慎这天百忙之中挤出时间,开车送她们母女去。   医院太大,各种检查下来,简兮最近总容易累,跑上跑下有点吃不消。   最后易哲慎和陪秦舜英去拿化验结果,她坐在楼下长椅上等候。   都已经九月了,天气仍热得很。她拿着刚刚不知道谁塞来宣传预防传染病的小册子给自己扇风,远远看到远处树荫下肖程和一个六十出头年纪的老头走了过来。   肖程也看到了她,倒是打了声招呼,“怎么来医院了?”   简兮说:“陪我妈过来做复查。”   肖程介绍身边的老人,“这是我爸。”   又对那人说:“爸,这是简兮,我以前高中时的同学。”   简兮忙叫了声伯父。   肖父很和气,笑呵呵招呼她。   这时易哲慎陪秦舜英出来了,看到她站在这边和肖家父子说话,秦舜英就问:“这是?”   简兮只得介绍:“妈,这是肖程和他父亲。”又对肖家父子说:“这是我妈……和我老公。”   肖父看了看易哲慎,又看了看简兮,沉默片刻,才笑着说:“男才女貌,很般配。”   肖程拉了拉他父亲,“爸,咱们该上去了。”   说完冲易哲慎礼貌地点点头。   易哲慎亦是一如既往的礼貌和平静。   两个男人对视一瞬,就心照不宣地错开视线。   两家人分开后,肖父像是有些失魂落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肖程:“徐医生刚刚怎么跟你说的?”   肖程摇头,语气有些沮丧:“徐医生说现在还没有和你匹配的肾源。”   肖父倒是没多少失望,“这样也好,换肾太贵了,实在不行咱们再拖拖。”   肖程打断他爸,“爸,你安心治病,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   回去的车上,易哲慎开车,简兮陪秦舜英做后座。   简兮还牵挂着复查结果,“妈,复查没问题吧?你最近老咳嗽。”   秦舜英说:“肯定没事,就是点普通小感冒。”   “化验单我看看?”简兮有点不放心。   秦舜英道:“在小易那里收着。”   简兮只得闷声对前排驾驶座上的男人说:“化验单我看看……”   那人两手掌着方向盘,静默一瞬,才从旁边收纳盒里取出一份纸页递给她。   简兮接过来一看,上面要么是太深奥的医学术语,要么就是医生龙飞凤舞的手写字。   她实在不想和这人多说一句话,可是实在看不懂内容,只得厚着脸皮问:“医生这写的是什么?”   男人专心开着,目光看着前方,淡淡说了一大堆专业名词,最后一句话总结:没有大问题。   简兮勉强信了。   等回到家,秦舜英一进门就说口渴,让女儿去烧水。   简兮依言行事。   秦舜英见她进了厨房了,才对身旁女婿压低声说:“都是一家人,如果不是信你,我不会舍得把女儿交给你。她脾气看着大,其实从小就很懂事,遇到委屈,总喜欢憋在心里,以后你要多担待点。这件事,你先替我瞒着,暂时不要让她知道。”   这样亲人般的的信任,有点陌生,也有点震撼,易哲慎将手里的化验单对折,收好,才说:“我明白的,妈。”   *   没过两天,简兮就被秦舜英不由分说赶去易哲慎那里,“都结婚了,老住在娘家叫什么话?叫人说起闲话不好听!”   简兮耷拉着头,十万个不情愿,“妈,我求你了……”   “小年轻吵吵闹闹是难免的,夫妻哪有隔夜仇,你再给我作,就别回这个家了!”秦舜英丝毫听不进去,直接将她的行李收拾好,一副要赶人的架势。   简兮:“……”   秦舜英亲自督促,她到底只能屈从。   易哲慎公寓挺大,客房就有两间。她第一时间占领朝南的那间,每天早上起来拉开窗帘就能看到阳光。   幸好易哲慎也没干涉,因为他最近很忙,忙到书房的灯经常亮到凌晨四五点才会熄灭。   简兮松了口气,每天早出晚归,尽量避免和他直接碰面。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一种微妙的默契,彼此互不干扰。   直到那晚,她洗过澡出来,忽然胃疼。   摸到抽屉里胃药,去楼下找水喝时,书房的门开了,易哲慎站在门口,问她:“你怎么了?”   她揉揉眼睛,“没事,我喝点水。”   他走过来,“我去给你倒。”   简兮不让,坚持要自己下楼。   结果脚下冷不丁踩空,险些整个人载下楼梯。   即使他及时拽住她,她额头也没能幸免,在楼梯扶手上撞得砰的一声。   钻心的疼痛传来,她最近脾气本来就不稳定,积压多日的愤懑顿时被疼痛刺激得飞涨,瞬间涌上来,把理智烧成了一摊灰烬。一手捂住额头,抬眼瞪着他:“都怪你!没事你过来干嘛!我自己下楼本来没事的!”   易哲慎听她说完,只伸过手,捋开她的头发查看她额头伤势。   那里细白的皮肤上已经肿起一个红包,显然是真撞疼了。   新仇加旧恨,她丝毫不买账,一把推开他,继续控诉:“我就知道,你就是喜欢看我出糗!你存心想摔死我!你安的是什么心?”   易哲慎低头盯着她,知道她今天是在借题发挥,点头应道:“说吧,对我还有什么意见?”   简兮定了定神,想了想:“其实我早就受够你了!你这人总是高高在上,自以为掌控一切,还总说我笨,我怎么就笨了?一次次踩我的自尊有意思吗?你很得意吗?”   这话说得已经有点胡搅蛮缠的意思,他举起一只手,做出举白旗投降的姿态。   她又说:“而且你还无耻!谁让你来我们家的?人长得那么高,每天晚上床被你占了一大半,我想翻个身都不行!”   他略微替自己辩解:“之前让你跟我搬回来住,你不肯。”   “还有,”她恍若未闻,继续搜肠刮肚控诉他的缺点,“还有你的狗,   连你的狗也欺负我!”   他反倒淡淡笑了,问她:“还有什么?继续。”   她挺认真想了想,慢慢说:“妈总说让我懂得要珍惜,你这样的身份,给了我这样的生活,我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在外人眼里我应该是最幸福的女人。但是,易哲慎,跟你在一起我一点都不快乐!你们家太复杂,你奶奶嫌我配不上你,不喜欢我!你小姨子嫌我配不上你,也不喜欢我!连你的保姆都挤兑我!”她停了停,最后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易哲慎我告诉你,这种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102章:一个替代品   一口气把心里积郁多日的怨气发泄出来,简兮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可其实,她知道自己在说谎。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全是不开心。   也有很多时候,她是快乐的。   两人隔开几步,站在楼梯口,保持着僵持的姿态枞。   易哲慎淡淡地拧了拧眉,静静听她说完,问她:“所以呢?”   简兮一时犹豫,暂时没作声。   他沉默片刻:“今晚咱们推心置腹地谈,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简兮仰起头,仿佛在给自己打气。   几秒后,才认真地看着他:“我一直很明白,我们这婚结的荒唐,和人家的不一样……在深圳时,你对我说要彼此信任和沟通,那时我信了,也努力去做到这一点,去维护,去修补。可是你呢?你问问你自己做到了吗……真的,你心里想的什么,你从来不让我知道。到了今天,我都开始越来越怀疑你是不是一直在勉强自己来敷衍我?我甚至都不知道你说的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他又是一阵沉默:“简兮,我从来不知道你对我已经有了这么多的怨气,这些话你一开始就该告诉我。”   简兮说:“告诉你了又怎样?那些问题就能不存在了吗?”   话音未落,他西服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直接挂断。   楼梯口的声控灯已经灭了,光线昏暗,简兮很容易就瞟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纪颜。   心里忽然为自己前一刻的真情实感觉得讽刺,只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易哲慎一愣:“没必要接。”   简兮干干地笑了一声:“万一人家有重要事找你呢?还是,因为我在这,所以不方便?”   易哲慎皱眉,探究地看着她,思索一刻,说:“我生日前天那天,你其实在这里,你见过她了,对不对?”   她别开脸,若无其事:“现在计较这些没意思。”   易哲慎看她的反应,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低下头,重新掏出手机将电话回拨过去。   那边很快接听。   房子里很安静,那边细柔的女声,带着一丝羞涩:“易先生,不好意思,刚刚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这么晚有事么?”易哲慎的声音平缓无情绪。   纪颜说:“之前你垫付的医药费太多了,我爸说做人要知足,让我把多余的退还给你……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把钱退还给你。”   “不用了,我不缺那点钱。”   “可是——”   易哲慎打断她,语气仍维持着冷静:“钱用不着,你随便捐给慈善组织也行。就这样,我现在家里有事,没有急事就不用再打了。”   挂断电话,他看着对面的女人,语调平稳地解释:“纪颜是徐阿姨的女儿,徐阿姨出了车祸,她找上门来,我去医院垫付了部分医药费。那晚Devin和我一起去的,从医院出来,我和Devin去喝了一晚上的酒,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他。这是我第一个要说明的。”   顿了顿,又补充:“第二点,纪颜长得和……凌子很像。看到她第一眼时,我很震惊,不可能没有丝毫想法,关于这点,我不想骗你。”   “嗯,一个和你死去未婚妻长得像的女人,你有想法才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非常能理解。”简兮忍不住咬了咬唇角,才抬起眼,看着他,忽然问了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郁凌子还活着,她和我现在同时站在你面前,你会选择谁?”   这个问题一直仿佛乌云压顶在她心头盘桓许久,一直没有勇气问出口,现在她几乎是破釜沉舟地问了出来。   他果然一愣,这样似乎过了很长时间,他才说:“这个问题没有可比性。”   这样模棱两可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心中那点微小的火苗也在瞬间熄灭。   怎么办?她又蠢了一次。   强忍心底浓浓的自嘲,简兮直接转身,往客房走。   他上前一步,拉住她:“你额头上的伤要擦点药。”   tang简兮退开一步,离他远了点,又想起一件事,停下脚步问他:“我妈那天复查结果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   易哲慎皱眉,“一切正常。”   她吸了口气:“不用瞒我了,我知道她故意支开我,在厨房都听见了。说吧,我有心理准备的,再坏的结果都能承受。”   “癌细胞肺转移,恶化程度很快。”他沉吟片刻,声音里有薄薄的不忍:“她担心自己有个三长两短,所以急于将你托付给我。”   果然是这样……她真是不孝。   简兮捂着脸,泪水不争气地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易哲慎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覆在她的脸颊,替她擦拭眼泪。   “医生说还有多久时间?”简兮别过脸,导致他的手僵硬停在半空中。   “……最多半年。”   胡乱抹了把眼泪,她转回身去房间,三下两下收拾好自己本来就不多的行李。   “你要去哪儿?”易哲慎盯着她的背影,眉心打了个结,眼睛黑幽深沉。   “放心,现阶段我不会离婚。我妈病了,我不想让她担心,以后在她面前,还希望你帮我掩饰下。”她拉上箱子拉链,随手抓起边桌上的手机钱包。   “简兮,很晚了,不要孩子气。”伸出手,握着她的手腕,力气有点大。   她回过身,抬起眼看他,神色陌生:“就因为我已经不是孩子,我才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再留下来面对你,我都不知道会不会失去理智,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决定。”   “这里也是你的家,你不用走,要是不想看见我,你可以赶我走。”   她一旦走了就不会再回来,如果走的人是他,至少他还可以回来。   大手不容抗拒地卸下她的行李,他沉而有力地按在她肩膀上,安抚地让她回去床边,“我现在就走。不早了,你自己早点休息。”   说完,带上门出去,为她腾出空间。   简兮实在累了,胃里也难受,隐约听见他下楼的脚步声,接着是楼下大门关闭的动静,没多时,传来汽车发动的引擎声。   他真的走了,偌大的房子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坐在床沿胡思乱想一阵,终于囫囵睡了过去。   终于把话彻底摊开,这回她破天荒睡了个难得的好觉,一丁半点的梦都没做。   *   郁明子是在快下班时接到易哲慎的电话。   见面的地方不远,就在她律师所附近的咖啡厅。   咖啡厅情调悠扬,浪漫舒缓的萨克斯在空气里静静流淌,初秋的阳光从玻璃窗外投射进来,落下斑斑点点的金色光晕。   她到的时候,易哲慎已经在了。   黑色西服衬得窗下的男人眉目英俊,就这么闲适地坐在那里,就是一副动静皆宜的养眼画面。   “姐夫。”郁明子抿了抿唇,微笑走过去。   易哲慎抬眉看了她一眼,语气一贯的平静:“喝什么?还是拿铁?”   郁明子慢慢笑开:“难得姐夫还记得我的口味。我还以为姐夫现在有了新的家庭,已经把我这样过去式的外人忘了。”   顿了顿,又问:“姐夫,今天特地找我是不是有事?为了简小姐?我估计也是她,否则我除了公事以外想见姐夫,大概很难吧?”   易哲慎不着痕迹拧了下眉,没有回答,只是问:“明子,你和事务所的合约几时到期?”   郁明子垂眸,“年底。”   易哲慎直接说:“合约期一到,你就回美国,你想继续读书,还是做律师,都可以。”   “为什么?”郁明子双眸染上一层惊诧和薄怒,“因为你和她结婚了,就要赶我走?我父母都去世了!姐姐也去世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现在你要赶我走!”   易哲慎眼神渐渐变得锐利,淡淡答复她:“在深圳时,我以为我跟你说得很清楚。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纪颜的事我会妥当安排,以后你不要再带她来见我。我对你姐姐有负疚,不代表要将这份负疚转接到一个替代品上。”   ☆、104章:一个叫JX的文件夹   从咖啡厅出来,郁明子心事重重。   易哲慎刚才那一番不留情面的话,还言犹在耳。   郁明子唇角勾起,无不讽刺地想:这就是她曾经最敬慕,最以为永远可以依靠的姐夫,如今却那样不管不顾地偏袒另一个女人——那个已经顶着易太太身份的女人。   那她姐姐那么惨烈的死,又算什么枞?   一阵可有可无的风,吹过就了无痕迹了吗?   九月的高阳下,郁明子驻足在城市来来往往的人流中,视线缓缓落在旁边商厦橱窗上。   玻璃橱窗反射出年轻女人一张因为恨与妒而扭曲的脸。   这才是最真实的她对不对?那仇恨的种子其实一直都在,日积月累,水滴石穿,蠢蠢欲动……   *   易哲慎下午抽空去了趟简家。   昨晚那么一闹,他连夜开车离家,简兮没再和他联系,也拒绝接听他的电话。   小区保安今天告诉他,她一早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简家。   秦舜英这次对病情十分悲观,一面不想让女儿知情,一面拒绝再接受难熬的化疗过程,只肯定期去医院接受保守治疗。   今天正巧有邻居过来串门,看到易哲慎过来,还笑着说:“你可真有福气啊,这么贴心孝顺的女婿!”   秦舜英乐呵呵的,问女婿:“简兮呢?没和你一起回来?”   易哲慎不露痕迹掩饰:“她今天不舒服,我让她留在家休息了。”   秦舜英这才略略放心,又和易哲慎说了会话,最后不禁将话题带到了她最关心的事:“我看她最近瘦了很多,要不是我这病,都该每天煲汤给她调理下身体……哎!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要个孩子了。小易,你别嫌我啰嗦呀。”   “妈,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好。”   秦舜英又感慨:“年轻人还没定性,有了孩子,夫妻感情也会更融洽些……”   门外传来钥匙拧动的声音,简兮低头开门回家,等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明显有些意外。   秦舜英觉得奇怪,问她:“小易不是说你今天不舒服吗?”   简兮看了易哲慎一眼,又对上母亲的眼睛。联想起昨夜获悉的病情,眼眶不由得一酸。   她立马忍住,尽量挤出个笑容,“妈,我没事。忽然想你了,就回家看看。”   秦舜英打量她拎着的行李箱,立马板起脸:“怎么又把东西带回来了?”   “他要出几天差,我一个人住那边,房子太大了,也不习惯,就回来陪你几天。”简兮尽量自然地解释,在沙发上坐下,看了眼身旁的男人,眼睛里有俏皮的笑,“喂!我说的对吧?”   那样的笑,仿佛他们之间从没有任何隔阂。   “妈,我要回美国一趟,最近公事比较多。”易哲慎伸过手,将她握了下,有点求和的意思。   简兮咬了咬唇,本能地要挣开,却挣不脱。   男人的掌心温度滚烫,让她有些不适。   自知力气不敌,她咬咬牙,索性暗中掐了他一下。   那人岿然不动,反倒将她握得更紧。   *   易哲慎坐了半小时,其间手机一直很敬业地震动。   秦舜英怕耽误他公事,催他去忙自己的事,又吩咐简兮:“还坐着做什么?去送送小易啊!”   简兮不想让母亲担心,只得站起身。   两人一路出门,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她才说:“谢谢你在妈面前替我圆谎。”   易哲慎侧过头,看着她,“昨晚我认真考虑过,你说得很对,之前是我很多时候忽略了你的感受,已经发生的事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至少别这么快判我死刑。”   简兮避开与他视线接触,头也不抬:“现在说这些没意思。”   他按住她肩膀,声音很沉,“你妈妈的病受不了刺激,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是不可能离婚的。”   既然不能动之以情,那就   tang诱之以利,他不愧是狡猾的商人。   简兮抬眸,有些厌恶地瞪了他一眼:“你说的没错,再大的事我也要顾及到妈的身体。但离婚是迟早的问题,你该不会觉得可以拿这个威胁我一辈子吧?”   他微微压了压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至少给我了挽回的时间。一分钟就可以改变很多事,我需要这个缓冲时间,不管用什么方式。”   简兮笑起来,有些嘲讽的意味:“易哲慎,你总是这样自信,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像一个任你拿捏的傻子?”   “你当我无耻也好,在威胁你也行,但我必须这么做。”他顿了顿,低声一句,“简兮,我不想失去你。”   裤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他拿出来看一眼,是下属来请示公事。   言简意赅地交代完,挂断。   手机还没搁回兜里,又开始振动。   易哲慎心烦意燥,开口就问:“又有什么事?”   粱令楷在那边没好气,“你今天吃炸药了?我打电话是告诉你一声,深圳的事差不多有眉目了,今天和一家对冲基金的经理吃饭,他们暗中透露给我的。银星资本的幕后老板是香港SNG的王晏如,王晏如盯着深圳那块项目很久了,她安插在天堃的内鬼是谁,很快会挖出来。”   商场上,王不见王。   天堃是雄踞海外的华人企业,王晏如也是绝对的铁娘子。   SNG与天堃势均力敌,却从未直接交手过。除了两年前天堃与SNG争夺收购英国第三大的电讯公司,最后天堃以300亿欧元的代价,成功竞购,力压SNG一头。   两家公司的关系就渐渐显得微妙起来。   易哲慎皱眉听完,心里大概有了数:“知道了,等我回来再说。”   两人下了楼,外面还是大太阳。   易哲慎去旁边取车,简兮抬起头,冷不防看到前面树荫下站了一个人,正远远朝这边张望。   六十出头,个子高,有些眼熟。   她想起来了,是肖程的父亲。   于是礼貌招呼:“肖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易哲慎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一眼,留意了下那老人。   肖父慢慢走过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易哲慎,欲言又止:“你们要出去啊?”   当着外人,简兮只得露出笑,指了指身旁的男人,“他临时有公事,得回去处理一趟。”   易哲慎对肖程多少有些敌意,却莫名觉着这老人家面善,礼貌一句:“伯父,你要去哪儿?我可以顺路载你一程。”   肖父看了看他的车,赶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住这附近,就是出来散散步,你们年轻人忙自己的就好。”   说完又乐呵呵走了。   简兮看着老人略微佝偻的背影,心里莫名有点觉得奇怪。   等她送走易哲慎,汶嘉打来电话,说周末放假学校社团有活动,不回来了。   汶嘉才升大一,刚军训完的小姑娘,对大学什么都好奇。   简兮想起上次肖程的叮嘱,下意识多问了句:“你上周放假就没回家,妈身体不好,没特别的事回家多陪陪她。”   汶嘉嘴甜地应了声,不忘卖乖,“好啦好啦,星期二晚上我们没课,我一定回家!这样行不行?”   简兮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了妹妹这套,只得叮嘱她记得晚上早些回宿舍睡觉,不要熬夜,少上网云云。   *   汶嘉挂断电话时,正在宿舍温书。   同宿舍的女生阴阳怪气调侃她:“简汶嘉,今晚社团没活动呀!骗你姐准备干什么坏事?又去见你那位警察哥哥?”   汶嘉抿抿嘴唇,放下手里的书,弯下腰整理自己的床铺,懒得搭理。   她在学校成绩一直优秀,性格又有些傲,因为脸长得漂亮,挺受男生欢迎,偏就遭女孩子排挤。   那女生见汶嘉不理她,哼了声,直接和旁边另一人嘻嘻哈哈说起最近的明星八卦。   汶   嘉心里不屑,爬上床换了套衣服就离开宿舍。   出了学校大门,沿街都是三三两两的学生情侣。   成双成对,衬得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她想了想,打定主意拿手机拨了个号。电话接通,那边的男人嗓音低沉,有些不耐烦,“又有什么事?”   汶嘉撇了撇嘴,语气几分俏皮:“没事就不能找你呀?”   肖程冷哼,“没事就别来烦我,我最近忙得很。”   “是烦你爸换肾的手术费?”   肖程顿了顿,“不关你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   汶嘉说:“不如我帮你找我姐借吧!我姐夫那么有钱,几十万对他来说就是小意思,我姐和你是高中同学,一定——”   “简汶嘉,你烦不烦!”肖程突地打断她,口气很冷。   汶嘉被他突如其来的火气吓了一跳,顿时觉得委屈极了,“好好好,嫌我烦就算了!我再厚着脸皮找你就是傻X!”   她气呼呼将电话挂了,漫无目的在学校附近逛了一圈,最后随便找了个绿化带花坛边坐下来。   发来一会儿呆,越发觉得心情沮丧。   以前有烦恼,她可以找姐姐倾诉,然而肖程的事,不行。   也许是她微妙的自尊心和嫉妒在作祟。   一辆白色凌志在她旁边停下,驾驶座车窗降下,郁凌子摘下脸上墨镜,微笑招呼她:“汶嘉。”   “郁律师。”多日没见,汶嘉站起身,略有点拘谨。   郁明子打开车门下车,走过来站到她身边,仿佛知心姐姐一样:“怎么了?心情不好?”   汶嘉觉得被人拒绝这种事很丢脸,一时犹豫,没吭声。   郁明子打量她神情,已经先发制人,笑着问:“还是为了上次跟我说的那个人?”   心事被人窥破,汶嘉脸一红,这才点点头:“他爸爸生病了,需要换肾,要一大笔钱。他一直在为这事烦心。我想帮他,可是他一点都不领情……我明明觉得自己该讨厌她,却还是想天天都见到他……”   郁明子拍了拍她肩膀,“几十万对普通家庭来说,不是小数目。如果不是我快要回美国了,这件事我还能帮帮你解决。”停了停,才加了句,“其实,如果真需要钱,门路还是有很多的,就看你愿不愿意去做。”   汶嘉抬起头,眼圈泛红,有些懵懂,“比如呢?”   *   易哲慎最近很忙,一直呆在纽约。   仿佛是履行他那日的承诺,这些日子再忙,电话都很勤。   有时是早上,有时是夜里,或是问今天天气怎么样,或是工作忙不忙……尽管如此,两人之间的话题最多都还是围绕着秦舜英的病,十分默契地没提那天闹别扭的事。   周末时,简兮去了趟他公寓,她上次走得急,把手机充电器忘在那边了。   恰好汶嘉回来,听姐姐要过去,直嚷着还没见过别墅公寓,一定要跟长长见识。   新来的阿姨姓杨,脾性斯文又礼貌,房子多日没住人,被她打扫得干干净净。   简兮和杨阿姨打了招呼,去楼上客房找到自己的充电器,又把阳台上晾着的两件衣服收了。   刚把东西打理好,易哲慎就来电。   纽约那边已经是深夜,他倒是很清楚她的行踪,在那边问她:“是不是在我那边?”   简兮沉默片刻,“有事吗?”   他就说:“我书房第二个抽屉里的一个移动硬盘,里面有份加密文件明天早上要用,用邮箱传给我一下。”   简兮照做。   他的电脑密码一直没变过,她按着记忆输入,进去系统。   按照他的要求,打开移动硬盘,里面全是各种文档数据,分类十分清楚细致。   她把他指定的文件发到他邮箱,正准备退出移动硬盘,冷不丁留意到桌面上一个叫JX的文件夹。   心跳忽然间变快,她鼠标不觉轻轻点开。   里面只有六张拼接的   照片,全是在三亚出差那次的留影。   蓝天,碧海,每张里面都有她。   或是站在人群中低头出神,或是笑着正同旁边的人说话,或是弯下腰自娱自乐玩着海水……   一切仿佛发生在很久以前,又像仅仅是昨天的事。   简兮对着屏幕出了一会儿神,蓦然间,想清楚一些事——他曾经对她这样上心,甚至连性命也可以舍弃,可他究竟有没有爱过她?   笃笃两声敲门声。   杨阿姨过来,小心翼翼请示:“易太太,易先生的狗好像有点不舒服,您来看看好不好?”   简兮知道易哲慎很宝贝Chris,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下楼。   大概是主人多日不在,Chris无精打采趴在它的狗房子里,眼皮耷拉着,狗粮一口没动。   简兮估摸着问题不大,让杨阿姨送去附近的宠物医院。   回去楼上书房,看到汶嘉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电脑前,正握着鼠标胡乱摆弄。   “汶嘉,这台电脑别乱碰。”简兮提醒,语气严肃。   易哲慎的书房,平时连阿姨都不让随便进的。   汶嘉回过头,笑嘻嘻说:“姐,我就上一下QQ,同学要传给我一份资料,手机网速卡死了!”---题外话---明天一早要出远门,更新可能很晚   大家白天就不要刷啦   ☆、104章:这个孩子,是老天给她的礼物   秦舜英的病情症状越来越明显,渐渐地瞒不下去。   直到有一天,病发晕倒在家里,被送去医院,她终于还是同意住院接受治疗。   易哲慎人在国外,让谢昭过来打点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   病房也换成条件最好的特需病房,宽敞明亮,设施齐全,护工阿姨专业水准一流,一切环境几乎可以媲美星级酒店套房枞。   秦舜英倒会苦中作乐,还笑着对女儿说自己住院是来享福的。   简兮每天忙着上班,还要过来医院照看母亲。   近来,她身体却越来越不舒服,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坏。   没过几天,连护工阿姨都看出来了,私底下偷偷问她是不是有了。   起初,这个问题,她一直是下意识回避的,怎么也不愿意往那方面想。   和易哲慎的婚姻变成今天这个局面,她不想把本就复杂的事情弄得更加复杂。   她宁愿相信是又一次闹乌龙,让她虚惊一场。   可是一天天推迟的例假,不明缘由的心烦,干呕,却又让她避无可避。   她算时间,应该是易哲慎从纽约回来的那夜。   那晚,他心血来潮说要个孩子,没有做任何措施。   竟真的一下子就中奖了。   简兮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肚子里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   *   “怀孕6周,孩子的情况很不稳定,怎么拖到现在才来?”   医生很不满地看了眼简兮,语气里有浓浓的告诫:“怀孕前三个月是最不稳定的,你反应又这么重,稍不注意,就很容易流产。”   “医生,我该怎么做?”简兮脸色发白,忽然有点紧张。   “注意休息,保持心情开朗。你的心情和健康,都会影响到胎儿的发育。对了,你丈夫呢?这种事他怎么没陪你?”   简兮:“他……他出差了。”   “这个时候他再忙都应该多陪陪你,胎儿是有记忆力的,你们做父母的要多和他说话,胎儿是能记住父母的声音的。”   简兮心虚,默默低下了头。   *   接下来几天,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简兮开始尽量远离电脑,少用手机。   每晚准时作息休息,三餐尽量固定。   这一回早孕反应来得格外剧烈,身体再不舒服,她也尽量避免服用药物。   简兮不得不承认,她还是舍不得腹中那枚刚刚萌芽没多久的小生命。   在那个夜晚,她和易哲慎眼中都只有彼此,“它”是他们爱的结晶。   不管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可以呵护“它”,保护“它”,让“它”幸福地成长,给她力所能及给的一切,让“它”一辈子简单快乐。   从今以后,不管和易哲慎之间的后续如何,她的人生都不会孤单了。   这个孩子,是老天给她的礼物。   *   周末一场秋雨后,沪城开始降温。   简兮感冒了。   拖了两天,症状越来越严重,实在熬不住,她让医生开了两瓶药性温和的补液。   私立医院的输液室是单间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漏进来,很是静谧悠闲的下午。   她在沙发上输液,整个人蜷在那里,药物作用下,不觉间陷入昏睡。   她睡得并不沉,期间还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   直到输液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她立刻就醒了。   她以为是护士,却没想,男人高大的身影从门外一步步走了过来。   多日不见,伴随着他熟悉的气息,她瞬间有些闪神。   “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长时间没说话,一开口,嗓子都有些哑了。   “事情提前办完,就回来了。”易哲慎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把手里的粥碗放   tang在她面前,“吃点东西。”   伸过手,摸摸她的额头,很烫。   简兮不习惯这样久违的亲密,扭开头:“去忙你自己的,我知道照顾自己。”   他坐着没动,理所当然地看着她,眼底有不容抗拒的强硬:“不许胡闹,你还在发烧!”   简兮强撑着自己。吸了口气才说:“易哲慎,我们已经不是这么可以亲近的关系。”   心里有两个念头在纠结挣扎,她在犹豫要不要把怀孕的事告诉他。   男人当然不会知道她内心想法,不动声色地盯了她几秒,才问:“你觉得我们现在在亲近吗?”   她心里发虚,回避他的视线,“我妈现在不在这里,不用我们再配合着演什么。你回去吧,我已经好多了。”   “好不好,你说了不算。”他眼神依然淡静。   “那谁说了算?”   他眼眸深黑,声音也跟着低下来,有几分沉:“需要我证明给你看?”   没等她明白过来,他已经直接箍着她的后脑勺。   下一刻,男人的吻就落了下来。   这个吻,她极度的不配合。   他却完成得很好。   嘴唇很有耐性,落在她额头,眼睛,鼻尖,嘴唇……   高烧将她头脑也烧得一塌糊涂,她头脑发胀,没有力气推开他,睫毛掀动,剩下一双眼睛无力地眨了眨。   最后慢慢地,妥协地闭上。   简兮承认,自己的身体又一次不争气了,整副身心都不得不沦陷在男人强势的亲吻之中。   脑子里只想,大概是发烧把自己烧傻了。   不然,都快分手的夫妻,怎么还能做出这样亲密的事呢?   她不记得自己究竟回应了他没有,唯一的意识,是脑袋渐渐被他吻成一团浆糊,最后在男人怀里迷迷糊糊地再次睡了去。   再醒过来时,她的补液早已经输完,身上盖了件薄薄的毯子。   外面太阳已经西斜。   易哲慎仍守在她旁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一手在静静翻看公司文件,一手虚虚抱着她。   简兮抬头看着他,眼神里有难得的迷茫,忽然有片刻的怔愣。   她忽然忘了自己是谁,面前这个男人是谁,而现在他们又身在何处。   直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汶嘉拎着两个外卖盒,边走边哼着歌,进来问:“姐,妈让我买了酒酿圆子,你和姐夫吃不吃?”   很久以后,简兮再回忆往事,眼前总会闪过这一幕画面。   医院的输液室,小沙发上,阳光从窗外漏进来,有细小的微尘在光线里打着旋飞舞,将周遭渲染出老电影那种胶片质地,略带陈旧的暖色色调。   易哲慎就在她身边,下巴贴着她的额头,胸膛温暖坚实。   汶嘉从外面买了酒酿圆子回来,将盒子摆在桌上,笑着问她:“姐,妈让我买了酒酿圆子,你和姐夫吃不吃?”   一切都是那么圆满。   *   好像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厦将倾之前的最后一抹平静。   三天后,发生了一件事。   出事的那天,易哲慎因为明天一早为了天堃私有化股东表决大会一事,又要回一趟纽约,下午时抽空去了趟医院。   在秦舜英病房外时,他收到粱令楷发来的消息,很简短仓促的一句话:   出事了,警察刚刚来了天堃,正在和营销部和行政部的人分别谈话。你马上找个借口,借生病留在医院,不要回公司!   两人共事多年,对这种突发情况早有了一种超然的默契。   易哲慎立刻回了个电话,响了很久,粱令楷才接听。   粱令楷在那边告诉他,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   5分钟前,警察突然袭击,来天堃写字楼带走了几个营销部和行政部的人,几个天堃中国区高层也被带过去   配合调查。   他和易哲慎因为是外籍人士,程序上很可能和其他人不同,要事先通报所属国领事馆才行。   但警察手头应该掌握了一定的证据,否则不会这么轻易劳师动众,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105章: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一更)   警察约谈高层之后,显然也去总裁办公室找过易哲慎。跟秘书要了医院地址,估计已经在来医院的路上了。   相对于粱令楷的急迫,易哲慎显然镇定得多。   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挂电话,联系了几个人,很快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芾。   这一次警察劳师动众,为的是前两天落马的市政府前一把手XX那件案子枞。   天堃去年有块地产项目的审批负责人正是XX,现在XX被查,他经手的东西也被人重新挖出来做文章。   案子牵连甚广,好几家上市公司都牵扯进来,天堃首当其冲。   这种潜规则其实在国内很常见,业内其他公司都在这样做,何况天堃是没有官方背景的外企,为了更快打开中国市场,有时免不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暗箱操作。   大多数时候,只要数额不是特别巨大,易哲慎对底下人这种做法,也选择睁只眼闭只眼,听之任之。   却没料到,事情会在这个关键时候被人挖了出来。   *   警察在半小时后来了医院。   警察一行十余人,领头的姓何,头衔不小,生得一脸正气。   他们还算顾忌易哲慎的身份,客客气气寒暄两句,顾忌着情况特殊,临时在医院休息室进行问话:“易先生,你认识XX吗?”   “你和他什么关系?”   “天堃国际去年八月份一个地产项目,是否由你们通过XX的渠道获得?”   “项目资金具体数额有多少?XX从里面拿了多少回扣?”   ……   易哲慎泰然自若,一一不着痕迹地回应。   直到那警察扶了扶眼镜,不动声色亮出底牌:“今年三月十七日,天堃财务部是否有一笔以公关消费名义的支出,其实是送了XX的儿子一辆兰博基尼跑车,做为结婚礼物?”   易哲慎脸色微变,暂时没回答。   警察语气如常,脸上多了一丝笃定,继续问:“这辆车是XX问你要的,还是你主动送给他儿子的?”   “我要求见我的律师。”易哲慎略微往椅背靠了靠,永远保持着他的冷静和修养。   “易先生,现在不是在你的美国。”何警官微笑提醒。   易哲慎同样淡淡笑了一笑,不再说话。   两下里僵持,很快,苏律师带领着七八人的律师团浩浩荡荡抵达。   律师团一番交涉,另一个警察随即过来敲门,叫何警官出去一下。   何警官出去之后,很久都没再回来,只剩那个做笔录的年轻小警察留在沙发上,与易哲慎面面相觑。   易哲慎这才静静把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几乎可以肯定,这次是有人存心要对付他。   兰博基尼的事确有其事,但这是营销部那帮人搞出来的,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这档事,只在私人电脑里做了留档。   就他对国内商业贿赂量刑的了解,就算有了确实证据,天堃面临的最坏情况,必然是巨额罚款之类的行政处罚。营销部和行政部可能要辞退几个人,公关部也要想想办法,如何减轻事情给集团带来的不良影响。   但又会是谁,选择在这个时机,通过什么方式拿到这种确凿的证据?   *   简兮在第二天早上才知道易哲慎发生的事。   最近既要上班,又要顾及医院的母亲,加上怀孕后人特别容易累,昨天秦舜英劝她回家早些休息,她下午6点钟就离开了医院。   易哲慎发生的事,她全然不知情。   早上撑着晕乎乎的身体来到公司上班,刚打开电脑,就看到右下角新闻弹窗。   这篇报道没有指名道姓,只图文并茂地透露某着名外企涉嫌商业行贿,中国区总裁和几位高管已经被请去配合调查。   整篇报道措辞很隐晦,但只要熟悉内情的人,一看便知道是天堃。   简兮看得心惊肉跳,本能地想给易哲慎打电话,却又忍住。   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拨   tang了号码过去。   他向来不和她聊公事,哪怕现在遇到麻烦,在那边语气也听不出任何异常,“刚才打电话去医院,护工说你昨天就一直不舒服,吃药了么?”   简兮:“……好多了。”   停顿一会,心虚地加了一句,“应该是有点感冒。”   他:“那我让谢昭现在买药给你送过来。”   她:“……不要,我下午有工作,要出去一趟。”   “手机保持开机,我给你电话。”   “嗯。”   “天气预报要下雨,记得带伞。”   “嗯。”   他为什么对那件事只字不问?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   简兮心中滋味莫辩,又打给粱令楷。   电话里,粱令楷一改平时的吊儿郎当,语气严肃地告诉她:“事情其实麻烦不算很大,最多面临的就是巨额罚款,但是Carson很有可能短时间被限制出境。最麻烦的,其实是另一件事,”粱令楷停了停,问她:“天堃私有化这个计划Carson有没有跟你说过?”   简兮认真想了想:“好像有。”   易哲慎曾经轻描淡写提过一次,只不过她当时专心跟他闹别扭,并没细想这件事。   “昨晚美股开盘,有人通过对冲基金恶意收购天堃流通在市场上的股份,你不觉得这个时间点配合得太巧妙了吗?Carson刚被官司牵绊住不能出境,对方马上就开始着手恶意收购。”   商场的勾心斗角这种事,简兮并不擅长,只问她最关心的问题:“最坏的后果是什么?”   粱令楷沉了语气:“最坏的后果,就是天堃私有化失败,这个躲在幕后的对手成功购得股份,成为天堃最大股东,获取董事席位,最终实际控制整个天堃。”   简兮握紧手机:“我现在能替他做什么吗?”   粱令楷并没回答这个问题,只反问她:“小兮,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回答我一句,从深圳竞标,到这次的事情,都是有人在关键时刻出卖其他人根本没机会拿到的第一手证据。我现在已经确定这两件事幕后操纵者十有是八.九温致成,温致成必然在Carson身边安插了眼线,你觉得这个人会是谁?”   简兮呼吸一窒,如鲠在喉。   粱令楷语气里的试探已经不言而喻,她也当然听懂了。   怎么办?连粱令楷都在怀疑是她,易哲慎呢?!   这种感觉极其微妙且无奈,大多数人都愿意相信自己最第一反应的猜测,她又怎么能奢望别人都有一副火眼金睛。   确实,于情于理,嫌疑最大的就是她。   要是换成她自己是旁观者,她也同样会这么怀疑。   没有几个人有机会接触到易哲慎的私人电脑;   更没几个人有机会知道易哲慎电脑密码;   更加没有人能恰好满足以上两个条件;同时还与温致成是旧情.人关系;同时能打开易哲慎保险箱里加了密的移动硬盘……   **********************************************   挂断电话,简兮寻思片刻,给汶嘉打了过去。   那边提示关机。   简兮转去打辅导员的电话,辅导员却问:“简汶嘉不是请了一个星期病假么?怎么你们家长不知道?”   简兮的心彻底坠下去。   心中打定主意之后,她用最快的速度请假,离开公司。   到了汶嘉学校的宿舍,汶嘉果然不在,室友说她已经两天没回来了。   简兮又在汶嘉的床边坐了一会儿,书桌上放的都是汶嘉的东西。   课本、小说、漫画、杂志……林林总总。她一样一样拿起来翻看,越看就越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这个妹妹。   十八.九岁的女孩变得太快,而她自己又太忙,对妹妹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以至于汶嘉现在喜欢看什么书,喜欢听什么音乐……她通通都不知道。   她在那里坐了一会儿,试着再拨汶嘉的手机,这回总算开机。   汶嘉接电话速度挺快,开口就很惊讶地问:“姐,怎么这么早打电话来?有事吗?”   简兮深呼吸一口,直接问:“你在哪儿?”   “当然在学校上课啊!等会儿还有课呢!”汶嘉在那边挺镇定,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圆谎。   简兮不再拐弯抹角:“我现在就在你宿舍,也跟你老师通过电话,你最好马上回来给我解释清楚一件事。”   “……”汶嘉吓得立马没音了。   **   肖程家楼下,汶嘉挂断电话,细眉蹙起。   看了看手表,她仍不甘心。   等了一刻钟,她要等的那个人总算从远处出现。   肖程低垂着头,手指里夹着半支香烟,似乎连步子都显出困顿与颓废。抬头看到等在楼下的女孩,脸上一丝吃惊都没有,“你又来做什么?”   汶嘉一口气跑上去,有点儿心疼他这样:“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我去派出所等你,可你同事说你辞职了。”   肖程点头:“对,辞职了,我打算和朋友合伙做生意。”   汶嘉来不及详问,将手里的银行卡塞到他手里,“你爸换肾的钱我替你筹到了,放心,这笔钱是我自己的,我没找我姐,你收下吧。”   肖程脸色一沉,“你哪儿来的钱?”   汶嘉抿紧唇,不肯说。   肖程是当过警察的人,迅速判断出事情不同寻常,仍是问:“哪儿来的钱?”   “放心,我没杀人放火。”汶嘉更慌,开始闪躲他的视线。   肖程拧紧眉,把卡重新放回到她手里,语气里有警告,“这笔钱你怎么弄来的,还怎么弄回去。还有,我肖程再穷,也不会靠女人。”   汶嘉眼眶红了,“我又不是要你还我什么,就是想好好地喜欢你,为你做点事。你可以不回应,只是别这样拒绝我,都不行吗?”   肖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这真是你想要的?你才多大?总会有一天,你会后悔现在自己的所谓勇气。”   “以后的事我不管,现在顺其自然,好不好?”汶嘉眼巴巴看着他。   肖程低下头,十分无奈地叹气,然后伸手虚虚抱了她一下:“傻丫头,别喜欢我,以后也别来找我了,不值得。”   汶嘉怔愣了一下,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只是小声哭道:“肖程,肖程……”   肖程却已将她松开,转过身,头也不回地上楼了。---题外话---前两天状态特别差,一再食言,答应你们的更新没做到,不知道说什么,   对不起。   有时候太想写好,反而写不好   今天恢复正常更新   ☆、106章:10分钟过去了,易哲慎没有理她……   汶嘉仍是哭,不知在楼下傻站了多久,才胡乱抹了眼泪,转身拦了辆出租车回学校。   她对她姐到底还是服气的,匆匆回到宿舍,看到坐在桌边的简兮,只露出个意外的表情,“姐,你来啦!”   简兮并不擅长摆出姐姐的架子训人,深呼吸后,再深呼吸,才问妹妹:“这两天你没回宿舍也没回家,都跑去哪儿了?芾”   “哦,我这两天在童璐家睡。”汶嘉若无其事走过来,拿杯子给她倒水。   “刚刚我打过童璐家电话,她父母说没看见你。枞”   谎言被拆穿,汶嘉垂下头,握着杯子的指节渐渐发白。   简兮切入正题:“你老实告诉我,那天在你姐夫的电脑上,你是不是动过什么东西?”   “姐,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汶嘉嘴上仍撒着娇。   “你最好跟我说实话,趁现在还来得及补救。因为这次的事很麻烦,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帮你摆平。”   汶嘉脑子有点发愣,暗自揣测姐姐这句话的真实性。   她当然知道姐夫的电脑里都是商业机密,不能随便碰。   那天,面对电脑里那么多深奥难懂的商业资料备份,她同样有这样的顾虑。   直到看到里面有一份当初欺负过她那个富二代的叔叔受贿证据。   她有基本的法律常识,知道这种事如果捅出去,姐夫的公司最多就是商业行贿罪,罚点款就能摆平。而那个富二代的叔叔就不同了,很可能会因此丢掉乌纱帽……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你交出去的东西到底有多少?”之前所有的侥幸心理都一点一点的消失。简兮知道,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她不了解汶嘉,也搞不明白,汶嘉已经是上大学的人了,为什么半点长进都没有,竟会莽撞地惹出这种祸事。   “你不说话?那我继续猜,你很缺钱用?”   汶嘉抿紧唇,有些慌张地摇头。   简兮失望地闭了闭眼,硬起心肠:“是我平时亏待你了?让你缺钱缺到要在你姐夫电脑里偷资料出去卖的地步?你究竟想干什么,你说啊,说话!”   汶嘉缩了一下,然后咬咬牙,“我就是需要钱怎么样!我上大学了,身边的同学都背大牌包,用高级化妆品,只有我还这么寒酸……我需要钱买漂亮衣服,买首饰,买手机,买电脑……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太多了……你能给我多少?”   简兮气得发抖,“这就是你的理由?!”   “我比不了你,你什么都比我强。我没有一个当首富的亲妈,没有一个有钱的丈夫……我只知道,我想换个手机都要被妈数落无数次才行……”   汶嘉眼圈发红,继续说:“姐,真的,我知道你很辛苦,你要养家,你供我上学,供我吃饭,我也想帮你分担,可我什么事都做不好……甚至有时候我很嫉妒你,因为我和妈都是你的拖累,如果不是我们,你早就能回香港认回你的亲生母亲……”   简兮脑子嗡一声,还是无法面对这个事实。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而变得最快的,其实是人心。   她妄想能够一棒槌敲醒涉世未深懵懵懂懂的妹妹,谁知道她的棒槌比针还细,汶嘉却已经长成了一颗大树。   接过汶嘉手里的杯子,她直接用力摔在地上。   瓷片碎裂的声音在狭窄的宿舍里格外响亮,她的声音却平静无澜,“汶嘉,你再这样自暴自弃下去,就将像这只杯子一样。摔在地上,摔烂了,就变成垃圾,扫扫就应该扔了,除了最亲的人,没有人会为你惋惜。你最好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说完站起身,欲往外走,却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医生说她有轻微贫血,孕期这种突然头晕的情况会很常见。   汶嘉叛逆归叛逆,还是立刻过来扶住她,怯怯问:“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对不起……刚刚我说的都是混帐话……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几乎是一瞬间,简兮本已硬起的心肠瞬间就软了。   汶嘉是她唯一的妹妹,世界上没有人比她们更亲。她怎么可以生汶嘉的气?   冷静了一下,她终于低声开口:“去把地上收拾一下,好好上你的课,如果有人问起这件事,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事情我会替你扛   tang下来。”   *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下午接下来的时间,简兮的大脑都被这三个字填满了。   汶嘉闯下的祸,易哲慎要面对的麻烦,还有她肚子里那枚随时都可能会被发现的胚胎……   胡思乱想的时间最是难熬,浑身都是焦灼和难受。   每一分、每一秒都过的漫长又煎熬,恨不得坐上时光机能将这一段翻篇。可又怕翻过去了,得到的却不是期望的结果。   焦头烂额的时候,柴凌来医院看秦舜英。   “什么?偷易哲慎电脑里的资料去卖???你妹妹也太胆肥了吧?易哲慎知道这事不?”病房外间沙发上,柴凌听完她把事情大概讲了,惊得快掉了下巴。   简兮消极地叹口气,“我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他,反正最坏的结果,不就是一拍两散?”   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反反复复看着10分钟前发给易哲慎的那条短信。   她到底没脸打电话当面说,先用短信这种温和的方式试探一下那人的反应:对不起,你电脑里的资料是我的疏忽,给你造成的麻烦我很抱歉。事情一切后果,我愿意负责。   10分钟过去了,易哲慎没有理她……   她在等着他的宣判结果。   即便现在最坏的结果已经越来越确定,多么无奈又惨痛的认识。   简兮在心中说服自己心平气和面对这个结果,又重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方便的时候见个面,把离婚协议签了吧……   柴凌在旁边瞅着她一边打字一边删的纠结,不忍直视,直言了:“我可以给你一点建议吗?”   简兮:“……说吧。”   柴凌吞了吞口水:“你不觉得你每次面对易哲慎的问题,都喜欢逃避。还有,你和他在一起才多久,前前后后就闹过几次啦?这两点,其实很不好。”   简兮沮丧地苦笑:“这次我不是逃避也不是任性,而是我和他之间本来就出了点问题。从深圳竞标,到这一次,现在连他最好的朋友都在怀疑我是温致成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本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可现在出了汶嘉这事,我不扛也得扛起来,你觉得一个正常男人面对这种事会怎么想?”   柴凌站在朋友的角度给出建议:“可问题是易哲慎现在不还没答应离婚啊!你觉得他会暴跳如雷会勃然大怒,都你的主观想法!你有没有试着跟他沟通一下呢?你们都是夫妻,夫妻之间还有什么矛盾说不开的?他对你怎么样,我都看着呢!万一他选择原谅你呢……”   简兮懊恼地抓头发,几小时的焦灼让她大脑现在还隐隐发疼。   她根本不敢想象把事情告诉易哲慎的后果,不过柴凌的话还是对她起作醍醐灌顶的作用。   贸然用短信跟易哲慎提出离婚的举动,确实缺乏冷静和思考。   柴凌冷冷睨了她一眼:“所以,你现在是后悔了吗?”   简兮焦躁地摆弄着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手机,点头,又摇头。   已经20分钟过去了。   到现在,易哲慎仍旧没有理她……   *   易哲慎没有回复简兮的短信,是因为他真的没有看到。   天堃身陷行贿门的事,今天财经媒体陆陆续续有了报道。记者纷纷上门采访,公司股价也受到影响……无数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他今天下午的事情特别多。   下午一直在公司开紧急会议。紧接着又是和律师团商议如何规避国内法律条规,将事件影响降到最低。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三十多个小时,他基本没怎么合眼。忙了一整天,结束完会议,秘书和粱令楷一致劝他先回办公室休息。   回到办公室,他才发现一直放在桌上的手机里多了几个未接电话,和两条未读短信。   ☆、107章:真的没有关系,因为我爱你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等待宣判的结果并不好受。   时钟走过半小时,易哲慎那边仍没有任何反应。   简兮坐不住了芾。   等柴凌离开,她去病房跟秦舜英打了招呼,就出了医院枞。   这个点是下班高峰期,天渐渐下起雨。   交通愈发拥堵,出租车要么是满客,要么是拒载。   怀孕后嗅觉变得格外灵敏,空气里浓浓的汽车尾气,让她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扶着路边垃圾桶,她吐得一塌糊涂。   因为没吃东西,吐出来的只是清水,最后连胆汁都快呕出来了。   身后有人及时扶了她一把。   回过头,就看到面前意外出现的年轻男人——   温致成今天藏蓝色西服配老红色领带,西服面料的剪裁彰显他卓尔不凡的气质,无框眼镜更将他眼神里略显锐利的锋芒收得恰到好处。   夕阳光是一种温暖的色调,落在他温润的眉宇间,看不出丁点任何心计城府的端倪。   可偏偏就是这样儒雅谦和的一个人,出招阴狠又毒辣,看得简兮后背发凉。   温致成将她扶去路边长椅上坐下,然后到旁边便利店买来矿泉水和热饮,“喝点热的,会好受很多。”   简兮摇头,戒备地往后缩了缩,表示不用。   温致成看着她煞白的脸,淡淡失笑:“就当是普通朋友,不至于分手五年了,就要老死不相往来吧?”   他态度自然大方,一点刻意也没有。   再拒绝下去,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简兮索性接过。   用矿泉水漱了口,喝了口热奶茶,肚子里果然舒服多了。   长长呼出口气,她决定既来之则安之。犹豫数秒,到底问出最关心的问题:“有件事我想要确定一下,天堃被曝光的事,是不是你的手笔?”   温致成扬了扬唇:“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不会相信?”   简兮眼神探究,似在判断他这句话的真伪。   “不用怀疑,这次幕后另有高人。”温致成停了停,像是有意解释给她听:“商场上讲的就是刻不容缓乘胜追击,天堃出了事,WAA肯定要在这个时候趁机有动作。当然,易哲慎要怀疑是我做的,我也懒得撇清。”   简兮不懂:“可你毕竟也姓易,这样对付易家的公司是为了什么……毕竟,他也是你亲弟弟……你能不能放过他这一次……”   “不可能,男人有时候就是要争一口气,易哲慎是我一辈子的对手,我不可能放过每一次赢他的机会。”   温致成看向前方城市密集的车流,沉默之后再次开口:“易家表面上接受我,老太太却始终芥蒂当年我母亲做过她丈夫的情.人,又拐走了她最亲爱的儿子,对我防了一手。易哲慎才是她手把手带大的孙子,天堃未来的继承人非易哲慎莫属,我,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别人的家事,简兮不便发表意见,索性不作答。   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一时间,只剩路边来来往往的车流声。   之后温致成又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公事。他接听完毕,站起身:“你要去哪儿?顺路送你。”   “不用了,谢谢。”简兮还记挂着要去见易哲慎的事。   几缕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在她腮边。   温致成伸出手,忍不住想替她捋回去。   就像从前他们还在一起时那样。   指尖在咫尺之外的距离时,却又停了下来。   终究只是一声叹息:“这次的事后果很严重,易哲慎最近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小兮,如果他对你不好,就不要勉强自己。这世上的好男人,还有很多。”   他这么说,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简兮看他半晌,却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们分手已经五年了。   她其实从没怀疑过温致成曾经对她的感情,只是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事,再刻骨铭心的过去也变成了回忆,她已经有了另一段感情,已经没办法像最初那样   tang对他罢了。   她暗自唏嘘时,目光无意识落在某个地方,忽然发觉有什么不对。   隔着人来人往的街头,前方暮色里,穿白衬衫的男人,身材挺拔,笔直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是易哲慎……   温致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兀自笑了笑,“真巧,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一瞬间,连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简兮感觉本来就胀大的头,又沉重了不少。   在这样敏感的时候,被丈夫撞见和前男友见面,会产生什么样的误会?   她该怎么解释?   易哲慎又会相信她么……   -------------------------------------------------   终于,易哲慎迈着长腿走过来了。   温致成抬起脸,与他四目相对,淡淡一笑,解释:“你这个丈夫做得真是失职,简兮身体不舒服,我路过照顾了她一下。”   没有任何多余修饰的一句话,却恰恰最能引人遐想。   易哲慎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脸上神色维持着沉定,丝毫未变。   一簇火苗却已在他心中倏地燃烧,被他极力压制住了。   他看了眼简兮,声音平静得一丝起伏都没有,“早上打电话我还提醒你带伞,你果然还是忘了。”   简兮没说话,不是不想第一时间解释,而是不想让外人知道她和易哲慎之间有了信任危机。   于是她走到易哲慎身边,挽上他微凉的手,在心里拼命默念:易哲慎,不要在这个时候推开我,你不能在这个时候推开我……   易哲慎不会当着温致成的面推开自己妻子,甚至还拉起她的手,稳稳地握住,然后看向温致成说:“谢谢你照顾她。”   温致成笑了笑,客客气气,“看来你比我预想得还要沉得住气。我以为凭天堃现在的情况,你应该很糟糕才对。”   “天堃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管好你自己的WAA就好。还有事么?没事我们要走了。”易哲慎神色淡漠,一点客套的礼貌也不屑敷衍。   温致成保持着一贯温润的笑意,“也好,天堃私有化股东大会那天,咱们纽约再聚,再见。”   三人分开。   简兮被易哲慎带走,穿过马路。   从头到尾他都不再跟她说一句话,握着她的手,却越来越紧,紧到让简兮发疼。   简兮能感受到了这个男人隐忍的怒火,试着开口:“我本来打算来天堃找你的……”   易哲慎没理她。   “……易哲慎,我和温致成什么也没有。”   “我没说你和他有什么。”易哲慎薄唇抿成一条线,眼神是一种平静的冰冷。   简兮忽然说不出一个字来,深吸口气,硬着头皮问:“看到我发给你的短信了么?资料泄露的事是我的疏忽,很对不起……我知道这次给你惹了很大的麻烦……我……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承担?”   易哲慎忽然停住脚步,眼神锐利地看着她,“你以为从昨天到现在,我没去查这件事?简兮,究竟真的是你,还是你在替你妹妹顶罪?我三十多个小时没不眠不休,忙着替你妹妹惹出的祸收拾烂摊子,结果你还在琢磨怎么离婚跟我负荆请罪,琢磨自作聪明跟我玩这一套?”   原来,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简兮脸上震惊与羞愧交加,他这样完全包容与信任的态度让她在吃惊的同时,又觉得一片茫然。   几秒钟后,才回过神,咬住唇,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他凉薄地扯了扯唇,眼睛黑幽深沉:“你以为我会六亲不认,以为我会只顾着生意,对你妹妹做什么,甚至要迁怒你?简兮,你是有多不信任我,才会这样揣测我?!”   简兮张了张嘴,易哲慎一句话,已经堵得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不能否认自己性格问题。   一直以来,是太她自以为是,都是她的错……   “人的耐性是有限度的,我们是夫妻,我希望你好好记着。简兮,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易哲慎沉声说完,不再留情,冷漠地掰开女人拉住他的手。   说完就走。   夫妻……夫妻……   人来人往的街头,简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泪终于落下来。   和易哲慎在一起,她从来都是不自信,患得患失的那一位。   郁凌子的阴影,郁明子的步步紧逼,还有汶嘉这事……   她不是喜欢自怨自艾的女人,为他流的眼泪,却已经比之前活着的二十多年都多。   一直以来,都是她阴暗的自私心,和缺乏的安全感在作祟。   他那么优秀,她却如此平凡。   连柴凌都一直好奇,好奇易哲慎究竟喜欢她什么。   每次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那些不看好他们的人,心里却也偷偷有同样的担心。   担心他对她的感情有多少?   担心郁凌子在他心中占的位置是不是更重要一点?   担心有一天她和郁凌子的妹妹闹起来,易哲慎会站在谁的那一边?   连一个和郁凌子长得像的纪颜,都把她才刚冒出头的勇气,吓得又缩回自己的壳里。   所以她不敢放开胸怀去爱他,她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被抛弃。   可是,这个男人似乎永远有让她意外的本领,他的胸襟,宽广如大海。   她的心,却只是狭窄逼仄的小胡同。   他这个样子包容她所有的缺点与错误,她却还在躲在一边用最大恶意揣测他会做出最无情的反应……   这一刻,她懊悔了,自责了,她也有些话想要告诉他。   立刻,马上。   她想告诉他,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她在感情里太不自信,她不要那些所谓的自尊心了,以后她会努力成长,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学会跟他并肩前行……   他可不可以原谅她……   “易哲慎!”她喊着他的名字,向前方追去。   街头路人都诧异地看过来,一脸不可思议。   前方的男人头也不回,脚步却还是放慢了。   她小跑着追上他,怯怯地拉他的衣角,“我做错了……听我解释好不好?”   他不理她。   “老公……对不起……”   男人侧过脸,脸冷着:“你叫谁老公?”   “我……”简兮咬着唇,讨好地去拉他的手,“有些话,埋在心里太久了,我想告诉你……”   他抿紧唇,低头面无表情看着她。   哪怕心明明已经柔软得一塌糊涂。   简兮忍了忍胸腔里泛滥的情绪,鼓起勇气把自己的心里话,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   有些话在心里藏了太久,要一口气说出来,难免会词不达意,但这些都是她藏在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她不知道,易哲慎在她这一大堆废话里,有没有听明白她的中心思想,能不能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因为面前的男人沉默地听完她,脸上仍没有笑容,仍没有说话。   “我的话,你都明白了么?”简兮眼巴巴地看着他,忍不住咬了咬唇角。   毕竟刚冷战结束,多多少少还有点儿小尴尬。   这个人怎么还不跟她回应啊,她都主动说了这么多了……   就在她纠结时,下一秒,男人已经伸过手,倾过身紧紧抱住了她。   这是一个安静又长久的拥抱。   身体相贴,连心脏仿佛都可以保持一致的频率跳动。   她靠着男人宽厚的胸膛,身后街头上的车流声、人声、轮胎滚过地面的沙沙声全都渐渐远去,变得隐约而不清晰   。   听觉里只剩下男人的心跳,一下一下,稳健又有力。   一瞬间,几乎有一种错觉,此刻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冷战、争吵、矛盾,从来没有发生,之前的一切捕快仿佛都是她做的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而他们之间好好的,没有发生任何龃龉。   过了一会,易哲慎才终于开口,声线低沉又动人:“简兮,我很庆幸,爱的女人是你。”   “真的吗?”简兮睁大眼睛看着他,破涕而笑。   “我像是个会说谎的人?”   她免不了自责,“这次我妹妹给了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接下来怎么办?”   “那又怎么样?最严重的后果,不过是我大概得失业赋闲一段时间。”易哲慎略微松开怀里的女人,望着她。   他不是轻易表露自己情绪的人,连真心实意的笑容都很少。此刻嘴角却略微勾起,眼底蕴含某种深切情绪:“易太太,要是过段时间我得靠你来养,你不会嫌弃我吧?”   简兮将脸埋在他怀里,还没说话,眼泪就已经浮了上来。   伸手抹去,只是小声说,“对不起。”   他抱紧她:“没关系。”   真的没有关系,因为我爱你。---题外话---明天编辑要求加更一万字诶,这一万字应该有转折哒   易琏橙小盆友要出场了~~~   ☆、108章:是不是该补偿一下?   黄昏的时候他们一起去医院看秦舜英。   汶嘉恰好也在,大概没料到易哲慎会来,仿佛老鼠见了猫,慌里慌张叫了声姐姐姐夫,就找了个借口溜了。   秦舜英最近一直做化疗,今天精神还算不错,晚饭比平时多吃了半碗枞。   她每天呆在医院做化疗,汶嘉在外面做的事,她当然不会知道芾。   趁简兮和护工一起去洗水果的时间,才问女婿:“和好了吧?”   易哲慎点点头,斯文又恭敬地说:“谢谢妈。”   秦舜英这才放心。   她其实真的很满意这个女婿,唯一担心的,就是怕男人太优秀,女儿驾驭不了。   “小易,你别嫌我话多啊!我这是活一天算一天的人,就想趁现在把以后的事打点好。简兮是有点小脾气的人,她爱面子,吃软不吃硬,有时候受了委屈宁愿自己憋在心里,只要好好跟她讲道理,她是绝对听得进去的。你以后要多担待点。”   易哲慎认真聆听,眼神诚恳又严肃:“关于这一点,您放心,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待她。”   秦舜英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我只是先打个预防针,既然简兮选择了你,我当然相信你。”   又问:“我今天看电视新闻,好像报道你的公司出了点事,问题大不大啊?”   “您放心,在解决的范围之内。”易哲慎轻描淡写将事情淡化。   简兮洗了水果回来,病房里电视还开着,放着热闹聒噪的娱乐节目,病床前母亲和易哲慎的对话,她也听得很清楚。   还有什么是比有这样一个男人,更让她感动的?   她惹出来的麻烦,不需要她开口,他就已沉默着替她修补,替她收拾。   一刻间,心里某种情绪膨胀得厉害。   这种暖暖的感觉,真好。   *   医院距离天堃很近,看完秦舜英,易哲慎还有会要过去开,简兮陪他过去。   简兮很享受这样宁静闲适的夜晚。   街边到处都是跟他们一样三三两两的情侣。初秋的夜,路灯昏黄,和心爱的人手牵着手,多幸福圆满的画面……   其实应该发生点浪漫的事才对啊……如果她没有嘴贱的话。   因为她说:“刚才你和我妈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谢谢你,我们以后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   呵!又是这招……   易哲慎深吸一口气,没好气睨了眼身旁眨巴着眼睛,使劲讨好他的女人。   床头吵架床位和,要是以后每次都这样,还怎么正家风了!   “不好意思,虽然我说过没关系,但我现在仍在你的生气,今天你这招不好用了。”倨傲地收回视线,大手仍握着她,仿佛牵自家的小猪仔一样领着她回家。   还没消气啊……今天就不能彻底翻篇吗?   简兮再次拖住男人的手,轻轻软软地拍马屁:“老公,我知道你很好……”   没用!   男人绝情起来是真绝情,尤其是某人这种翻脸无情的男人。他再次无情地拨开她,淡淡答复了她一句:“少来这套,今天不用你爱了!”   简兮想想,突然有些生气:“……你这人真是的……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哄哄我啊。”   那人薄唇勾起,凉凉一句嘲讽丢过来:“都已经娶回家了,还需要哄什么哄?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简兮:“……”   哼,口是心非的男人!   怨念地埋下头,到底还是乖乖跟上他脚步。   做妻子的被丈夫嫌弃成了这样,她觉得自己也是蛮拼的……   *   易哲慎的会议一直忙到晚上9点。   晚上他们回的是简家。   秦舜英住院了,汶嘉住学校,小小的三室一厅只有他们两个。   易哲慎贵人事忙,纽约那边的时差,现在刚好美股开盘,正是他一天里最忙   tang的时候。   他在电脑前忙于处理公事,简兮像勤劳的小蜜蜂一样进进出出张罗宵夜。   刚才回家的路上,她买了馄饨皮和馅料。   肉馅她今天自己调,这是跟秦舜英学的,只是她一直学不好。   馅放的太多,馄饨皮也没捏紧,在热水里煮着煮着就开了一道口子。   画面太美,不敢看……   好不容易勉强收工,她盛了两碗还能看的,端着去了房间。   易哲慎才刚结束完一通电话,点了一支烟,正翻着她放在旁边的影集——   这是科技发达的年代,已经没有人用影集这种应该放进博物馆的古董了。今天早上收拾房间时,她从柜子里拿出来,忘了放回去。   易哲慎现在正在看里面她上大学时的照片。   十八.九岁的女孩,朝气蓬勃,风采飒然,对着镜头笑得无忧无虑。   他一张一张地翻看,接着,又在后面的照片里看到她与温致成。   那个时候大概刚刚恋爱,两人脸上俱是热恋中的甜蜜,微笑地对着镜头。   简兮见易哲慎冷着脸,手指久久停留在那一页上。   心想:怎么办?这些东西以前都忘记处理掉,现在被这人看到,这人的山西老陈醋大概又要打翻了。   结果他什么也没说,沉默着翻了过去。   谁知接下来几张几乎都是和温致成的合影,当然也有其他年级相当的男生女生,可他眼里就只看见她和温致成,刺眼得很。   终于忍不住轻哼了一声,“笑得跟花似的。”   简兮跟了一句,“高兴!”   他继续往后翻,越到后面年代越久远。   后面都是她小时候的照片,有一张里穿着碎花裙子,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不点,细眉大眼几乎没有变化,只是五官长开了。   身后的年轻夫妇,男人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女人眉眼精巧,应该是她的亲生母亲。   他说:“你长得比较像你妈妈。”   看到照片上的父亲,简兮忽然间一点提起王晏如的兴致都没有。这个女人活活气死了她父亲,她如何都无法做到坦然承认这是生育她的妈妈。   于是伸手合上影集,笑着转移话题:“好啦,先吃宵夜吧!”   幸好易哲慎没有多问,而是伸过手,摩挲着她的头发,动作很轻柔。   她不禁往他怀里蹭。   又听见他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家的事?”   简兮摇摇头。   他正了正神色,这才跟她说了一些他父母的事。   黎美玲和易景良的婚姻不是美好的童话故事。高贵优雅的千金小姐,遇上桀骜不羁的富家公子,本该天造地设的爱情,却变成了一对怨偶。   简兮听得很认真,像一个听故事的小学生。   长辈的行为,她做为晚辈不方便评价。   反正她先是易哲慎的妻子,然后才是他们的儿媳。   易哲慎淡淡扬了扬眉梢,像是很有感触:“其实我很羡慕平常人的生活,至少有一个圆满的家庭,像你,你有一个全天下最好的继母。”   他静默片刻,声音略低下去:“我和她,我们关系不好,从小她就不喜欢我,哪怕我每次考试拿了全A,她也不会对我笑一下。后来我也懒得在意她的想法,她不跟我说话,我也不跟她说话。”   简兮惊讶地抬起头,却已经被男人微凉的手掌挡住了眼睛。   他不让她看他现在的表情,而她也想象不出,从来镇定自若的易哲慎此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只能听见耳边他的声音低沉而清冷:   “她死的那天,是我7岁生日。那阵子她和我父亲关系很差,两人基本已经彻底闹翻了。她得了抑郁症,又拒绝看心理医生。那天,她正好要出门,就顺路开车送我上学。在路上她接了一个电话,忽然情绪崩溃,一脚踩了油门,车子直接冲破护栏,开进了海里。”   他渐渐松开手,简兮终于看到他的脸。   表情仍是淡淡的,可那双黑亮的眼睛里,却盛满了深深的痛苦,让她触目惊心。   7岁的易哲慎,被他得抑郁症的母亲载着一起掉下了海……   “车子一直往海水里沉,水里光线很暗,我什么都看不到,也推不开车门……我以为要和她一起死在水里,结果是她放弃自己求生的机会,用所有力气把车门打开,将我往水面上推……”   简兮心里叹息,伸开双臂轻轻抱住男人宽阔的肩:“好了,不难过,婆婆其实是爱你的,她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度过这个难关……”   易哲慎听了笑了,“让你听了我说这么多字,是不是该补偿一下。”   简兮埋在他怀里,提议说:“同是天涯沦落人,今晚我请客,请你吃我包的馄饨!”   他捏捏她的脸,瞟了眼旁边两只碗里煮的卖相不那么好看的馄饨,皱眉评价:“个太大,煮的稍微过了些,馅料好像也不那么讲究……”   她觉得伤自尊了,立刻扭头瞪他:“对啊,我在里面下了毒,你今晚再说一个不好,吃了马上就会挂了!”   *   在浴室洗澡时,简兮又一次有了早孕反应。   这次已经不那么强烈。   肚子里的小家伙今晚很乖,几乎都没怎么闹。   洗过澡,对着浴室的镜子,简兮吹头发时,手指忍不住轻轻抚上那里,这里面有一个小胚胎正在成长,已经快两个月了。   现在正逢多事之秋,该怎么告诉易哲慎这个消息好呢……   如果他知道自己做爸爸了,应该会很开心吧?   她纠结又甜蜜地幻想。   洗完澡出去,房间里只亮了一盏床头灯。   一米五的小床上,男人长腿交叠,笔记本搁在腿上,现在正靠着松软的靠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   简兮把浴室灯关了,爬上床,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才关心地问,“麻烦真的能解决吗?我刚才听你和粱令楷打电话,好像情况不怎么好……”   易哲慎偏头看了她一眼:“不用担心,已经在想办法解决。”   说话间,手指抚过她头发下的脖颈。   她怕痒,一下躲开。   男人长臂一伸,将她揽回来:“过两天我还得回一趟纽约,等这次事情完了,搬过去和我住。”   “不要……”她扭过脸,还在记仇!   下午才说不用她爱了呢……   “给个理由。”   简兮眨眨眼睛:“我妈不准。”   他气定神闲:“你妈同意了。”   简兮吃惊:“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下午在医院,我征求过她的意见,她说只要你愿意就行。”   “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收买人心那一套。”   易哲慎无视她的讽刺:“别扯开话题,你搬不搬?”   “不搬,我不适应。上次在你们家那一撞,我额头上的包现在还疼呢!”   “你早晚都要和我一起住的,总得提前适应。”   “你真烦,我说了不搬,就是不搬!”她故意扯开被子,往里面躲。   男人当然不会甘心,放开腿上的电脑。   直接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才结结实实一个吻。   认真的男人,做什么事都一本正经,连接吻这件事也吻得很专心。   一阵狂风巨浪,一阵和风细雨后,才贴着她的耳朵,嗓音晦涩暗哑:“还搬不搬?”   她涨红着脸埋在他胸膛里,乖乖点了点头。   整个人像泡进了糖罐子,满心都是甜的。   他满意地勾了下唇角,心猿意马地看着身下双颊晕红的女人,心底那一团团杂念也跟着烧了起来。   握着她的手,按在枕头两侧,才再次低下头,重新吻上她,缱绻而温柔。   这是一个   火上浇油愈演愈烈的吻。   简兮知道,估计这段时间把他憋坏了,她忙着跟他冷战,心神郁闷,今晚他恐怕是不会放过她了……   撇了下头,她严肃地说:“我身体不舒服,今天不行……我们睡吧。”   她口中的“睡”,当然是真正意义上的睡。   某人大概没料到今晚又被拒绝,但还是顾及到她身体,关了电脑,关了床头灯。   拢过女人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膛里,两只手也搂在她腰间。   这是一个亲密到不能更亲密的睡觉姿势。   简兮觉得太“亲密”了,她有点儿喘不过气,无奈根本挣脱不了。   更何况,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某人身体越来越明显的反应,隔着衣料,火烫坚硬的一物,硬生生硌着她。   脸上有点发烫,她小心往旁边挪了挪。   某人却将她抱得更紧。   她到底脸皮薄,知道他忍得很难受,犹豫了好久,才小声问:“要不我……帮你?”   他很不以为然,对准她嘴唇轻轻咬了一下,被子底下的手却开始在她腰间摩挲,最后精准地滑进她睡衣,攫住了她。   指腹上的薄茧滑过肌肤,忽轻忽重,仿佛过电一般,陌生的颤栗从她头发丝蹿到了脚趾尖。   她如何受得了这个,整个身体立刻不争气地抖起来。   黑暗里,那双攫住她的大掌火热又潮湿,动作有点疯狂。   她红着脸,不停地呼气吸气,心跳早已经被他折腾得没了章法。   房间里太安静,只剩下彼此重重的呼吸声。   良久的厮磨后,男人低喘着抵着她的额头,才按住她的手一路往下,在她耳边低声命令:“帮我。”---题外话---下一更目测晚上11点前后   ☆、109章:易哲慎,恭喜你,你做爸爸了   那处正蓬勃欲发,她被吓到,退怯地想要缩回手。   他却不许。   楼下路灯的光漏进来,她在昏暗中睁大眼,却见他单手撑在她身体一侧,正低头看着她芾。   四目相对枞。   那种距离,那种光线之下,他的眼神看上去真是深情得不得了,仿佛瞬间换了一个人。   彼此有过的亲密屈指可数,她对这种事还是有些羞涩。手指小心翼翼动了动,他就压抑地喘息,然后按住她后脑勺,更加用力地吻她。   两人密密地接吻。   身体厮磨,嘴唇相贴,彼此呼出的气息喷洒到对方的鼻尖,呼吸与心跳都缠绕在一起。   她眼眸里里水雾一片,渐渐没了力气。   任由男人的大掌强硬地握住她,循循善诱地带动她动作。   深夜里,楼下偶尔一声流浪狗的叫声,还有楼下看电视的声音……   房间里却越发静谧,夜风吹起窗帘的一角,掀动两人逐渐沉重的呼吸。   手被男人桎梏着,因为越来越快速,简兮的掌心早已经烫的不行。   汗水濡湿了肌肤,交融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心跳已经跳得失了衡,全身血液正急遽的流动。漫长的折磨后,渐渐到达临界点,终于湍急地奔涌而下。   压抑情绪充斥在男人眉梢眼角,他低喘着吻了吻她冒汗的额头。   她脸已经红得不像样子,羞赧地埋在他胸膛里一声不吭,任由他扯了纸巾替她清理。   两人抱在一起,静静调匀呼吸,他才嗓音黯哑地开口:“吃饭的时候,不是说有惊喜要告诉我么?”   她起了玩心:“现在保密,明天早上我再告诉你。”   他来了兴趣,“为什么要等到明天早上?”   她老老实实伸手环抱住他的后背,这些日子他压力太大,整天奔波忙碌,她真心不愿意承认他瘦了。   不由得将他的后背抱紧了一些,认真对他说:“因为我保证,是很好很好的消息,你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我希望这份好心情,能陪伴你明天整天的工作,解决眼下的难题。”   他低低笑了一声,配合地不再追问,用手臂圈住她的腰。   这一觉,两人都睡得很好。   *   粱令楷的电话是凌晨3点钟打来的。   一个很坏的消息:WAA向SEC(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实名举报中国区向可帮助其获得直销经营许可的当地官员行贿,逃避罚款等行为。   紧接着,10分钟前,SEC官网公布了调查报告,指控天堃违反美国《反海外腐.败法》,将要面临巨额罚款。   受这份调查报告影响,天堃股价下跌6个点。   粱令楷在那边语气焦灼,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易哲慎冷静地听完,低声交待几句,然后起身按开灯,换衣服。   简兮也醒了,担忧地问他:“是不是很严重?”   易哲慎按了下她的手,“现在安排了私人飞机,我要马上回纽约一趟。”   简兮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男人不是情绪外露的人,从不在人前表现软弱的一面,即便已到了忍耐的极限。   不管什么形式上的离别,都是令人伤感的。   易哲慎去了卫生间洗漱,她静默无声地将他的衣物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用最快速度替他收拾好行装。   临别时,替他系好领带,她眼眶忽然潮湿,“我很担心你。不管回去要面对什么后果,你所有的高兴、不高兴,随时都要和我说。”   两人默默相视了一会。   易哲慎低下头,抱了她一下,“放心,会解决的,我很快回来。”   笃笃,谢昭在外面敲门,要送他去机场了。   生意场上,时间比金子还要值钱。   时间紧迫,她只得收起泛滥的情绪,送他下楼。   tang   易哲慎却不让,要她回去继续休息,天亮后还要上班。   他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她只得照做。   等房间门一关上,就咚咚咚跑去阳台上。   楼下,谢昭正将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清瘦挺拔的男人打开后座车门,忽然,抬起头,朝这边看来。   哎呀!她赶紧蹲下来,过了会才小心翼翼站起身。   黑色宾利已经缓缓启动,消失在午夜的夜色中,只剩巨大的别离与孤寂,压得人心口闷痛。   *   因为担心易哲慎的事,简兮后半夜丝毫没有睡意。   在床上熬到6点,索性起床,梳洗好后早早去上班。   她很少将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早上开例会的时候,却都是心不在焉的。   易哲慎去了纽约就异常忙碌,电话时常占线,好不容易打通,也是寥寥数语后就匆匆挂断。   到了第三天,中午下班时,简兮接到霍慧芬的电话。   霍慧芬因为工作来了一趟沪城,约一起吃饭:“放心,这趟我一个人过来的,你妈妈不在。”   简兮突然想起SNG和美国那边生意来往密切,天堃的事,霍慧芬说不定也清楚一点,或许可以趁这个机会打探一下情况。   定的吃淮南菜,包间环境素雅清静,私密性也非常好。   简兮到得很早,挑好了菜式,等霍慧芬来过目,就可以真正点单了。   虽然她将自己的本意掩饰得很好,但毕竟姜是老的辣,霍慧芬在圈子里打滚了好些年,一进门,就笑着问她:“这么痛快地答应跟我吃饭,是有什么好事要分享?”   简兮早做好了准备,索性不再隐瞒。一边拿了茶壶给霍慧芬添茶,一边说:“芬姨,我是真的有事想跟你打听。”   霍慧芬笑了一阵,答应说:“好好好,明知道我不会拒绝你,什么事?说吧。”   简兮顿了顿,“天堃最近在美国那边遇到的麻烦,你清楚吗?”   霍慧芬脸上一丝意外神色都没有:“易家内部的事本来就复杂,章学凤这两年身体不行,易家内部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她去世公布遗嘱分遗产。易哲慎是默认的继承人,出了这种事,他的确要担责。这两天纽约股市的对冲基金都在天堃和WAA的火拼中无辜中枪,还不晓得接下来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在等着他。”   一席话坐实了简兮的猜想,又问:“WAA只是一家瑞士公司,我从来不觉得WAA具备吃下天堃的资本。这次的恶意收购很不寻常,芬姨,你有没有内部消息,是不是一直有幕后资金在给WAA支持?”   “囡囡,这些商场上的事很复杂。”霍慧芬抿了口茶,严肃地叮嘱她:“天堃是老牌华人企业,如今易家的人忙着家族内斗,董事会被一帮老头子把持,章学凤一把年纪也不肯放权,天堃被人吃下是迟早的事。”   *   和霍慧芬道别,简兮从餐厅出来,外面天色已经阴了。   气象报告有台风即将登陆,风刮得呼呼作响,像是要下大雨的样子。   原本就拥堵的交通变得更加堵塞,让人心生烦躁。趁着还有半小时时间,她索性去了附近医院挂了号。   医生是个和蔼的中年女医生,看过B超图后,耐心告诉她:“孩子发育得很好,你看,这里是胎心,一切机能都很正常,再过一个月,就可以看到小手小脚了。这段时间内,记得保持心情放松,孩子也能感受到你的好心情的。”   简兮接过那张薄薄的B超图,满心都是酸胀的感动。   忍不住用手机对准B超图拍了照片,酝酿了几句话后都觉得不合适。她停了停,努力让心静了两分钟,才敲下一行:这是我们孩子的第一张照片,易哲慎,恭喜你,你做爸爸了。   手指点了发送,心情也跟着一松。   离开医院时,外面的雨已经下了起来。   她打车回了公司,上班前,拿出手机看了看,易哲慎那边没有回应。---题外话---推荐一下朋友的文,   大家有兴趣可以看看哦<   /p>   ☆、110章:下次我往你脸上泼的会是硫酸   简兮算算时差,现在纽约已经午夜。   体谅某人忙,于是打算等晚上那边天亮后再打电话告诉他。   下午4点,她忙完手头工作,打车去一家客户公司谈一份预定方案修改意见。   这个点交通还算畅通,路上等红灯时,她百无聊赖往车窗外瞟了一眼—枞—   路边一家咖啡厅外,停着一辆眼熟的白色奥迪TT。   简兮认出是郁明子的车,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偏过脸,就看到咖啡厅落地玻璃窗后,卡座上的年轻女孩穿白色针织衫,头发扎成马尾,正低头说话。   坐在对面的女人长发披肩,伸过手在安慰她。   不是郁明子又是谁。   *   咖啡厅卡座内。   汶嘉低声啜泣,“明子姐,今天我看新闻,事情好像闹大了,现在我该怎么办?我姐现在已经不理我了,我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我那样做,是不是影响到她和姐夫的关系了?”   郁明子抿了口咖啡,神色淡然:“你姐夫的公司不是好好的么?最多几千万罚款而已,对他的家族不过是九牛一毛。放心,相信你姐夫的能力,他肯定能解决得了。”   汶嘉懊丧着脸:“我不该那么做的……”   郁明子说:“你拜托我匿名帮肖程父亲缴清医药费不是也成功了。这世上做成一件事,肯定要付出其他代价,不是么?”   汶嘉无法反驳,视线落到郁明子后方时,忽然面色大变,惊叫:“姐……”   简兮紧紧抿着唇,汶嘉叫她,她也跟没听见似的,大步朝这边走过来,伸手,一把扯住郁明子的头发。   清脆的一巴掌,直接把郁明子从座位上甩到地板上。   咖啡厅内其他人瞬间齐刷刷朝这边看过来。   众目睽睽,郁明子回过神,扶住桌子勉强站起来,脸上无根红红的指印:“简小姐,打人是犯法的,今天的事,我会指控你人身攻击。”   “行啊,我等着。”简兮懒得跟她废话,“你那套虚情假意,留给别人面前去说。你三番五次挑衅我,在我和易哲慎之间做跳梁小丑,甚至羞辱我嘲讽我,我可以忍,但是,你招惹我的亲人,我哪怕豁出命也不会放过你!”   郁明子狼狈地清理自己,兀自冷笑:“你一定要把所有责任都怪在我头上吗?一个巴掌拍不响,难道是我拿着枪逼你妹妹去偷资料?”   简兮咬紧牙关,怒火腾起。   下一秒,操起桌上还剩大半边的热咖啡,唰地往她身上招呼去。   哗啦一声,郁明子头发上、脸上,身上,瞬间一塌糊涂。   “要上法庭我随时奉陪,你只需要记住,下次再打我妹妹的主意,我往你脸上泼的会是硫酸。”   汶嘉从没见过她姐这样疾言厉色的模样,怯怯过来劝:“姐,你别这样,有事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你给我闭嘴!”简兮气愤难耐,扬手就给了汶嘉一个耳光,“你太让我失望了,知不知道你这次惹出多大的麻烦!你居然还和这个女人凑在一起!”   汶嘉打了个寒颤,半天才捂着脸开始小声哭泣。   她是家里最小的,秦舜英脾气再不好,也从没出手打过她,现在却挨了最不可能打她的姐姐的巴掌。   咖啡厅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汶嘉委屈又无助,半晌,转身跑了出去。   郁明子冷眼看着这一幕,理了理被咖啡沾湿的头发,拿起自己的包。临走前,对着简兮轻轻冷笑:“你很得意是么?真以为易太太的位置永远是你的?看你被蒙在鼓里这么可怜,我就告诉你吧,你妹妹闯下的烂摊子,现在就跟导火索一样,收不了场了。天堃股价下跌,面临巨额罚款,和被恶意收购的危机。现在股东不安,董事会苛责,老太太也正盛怒着。”   简兮充耳不闻,转身要走。   郁明子却不甘心,紧走几部,凑近她耳边,语气里添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挑衅:“老太太昨天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要姐夫马上和你离婚,娶另一位姓余的小姐。呵呵,商业联姻呢!天堃就等着和余家结盟。估计过不了多久,易太太的位置就要易主了。”   *   下班回家的路上,简兮手里一直攥着手机。   她一共拨出快七八次电话了,易哲慎那边都一直是无人接听。   心一分分沉下去。   她在怕什么?   她应该相信易哲慎的,一定是郁明子危言耸听在吓唬她,易哲慎不会骗她的对不对?   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简兮笑话自己庸人自扰。   夜里八点,她总算将电话拨通。   易哲慎大概也真是忙,他那边应该是早上,电话里,他的声音却透着说不清的疲倦感,“下班了么?”   简兮凛了凛神,尽量选择温和的方式问她:“听你声音很累,是不是很忙?”   “还好,能应付。”   “……看到我发给你的照片了吗?”   “什么照片?”他疑惑。   简兮愣住,下意识查看发件箱,才发现那条信息显示网络错误,还是发送未成功的状态。   真是天意如此。   她想起郁明子说的事,又捡了别的话题:“你已经离开快一个星期了。”   易哲慎笑了笑,故意问她:“想我了?”   隔了半个地球的距离,她被他一句话逗得脸颊发烫。   他又说:“我现在是真的很想回去,可这边事情实在忙不开。”   简兮脱口道:“那不如我去纽约吧?你不能半途而废的回来,但我能过去啊。我请两天假,来去四天应该可以的,好不好?”   易哲慎沉吟片刻:“好。”   一时的头脑发热心血来潮,理智冷静下来的速度,也格外的快。   他说好,她却一下子茫然了。   真去了纽约,她又能帮他分担什么?好像只会给他添麻烦。   “还是算了。”她想了想。又推翻刚才的想法,解释说:“妈最近住院,我工作也很多。”   “简兮。”他打断她,顿了片刻,认真说:“你来纽约,我很需要你。”   “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我想见到你,但这边被事情拖住不能离开,所以只能请你来看我。”   她鼻尖一酸,差点就要落泪,哽咽开口:“好,我来纽约……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做爸爸了,我会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来……”   那边粱令楷在叫他名字,“Carson!这个你过来看一下!”   简兮不知道易哲慎有没有听见这句话,因为随即,一阵电流声后,电话中断了。   *   决定去纽约之后,简兮第一件事就是预定机票,再向公司请假。   董荞君因为易哲慎的原因,一向对她照顾有加,见她这一段时间都浑浑噩噩,很痛快地批了她的假期。   机票订的是第二天早上的。   简兮头晚就收拾好行李,去医院跟护工阿姨打过招呼后,天没亮就匆匆去了机场。   过了安检,她拿着登机牌往前走,冷不防被走过来与自己打招呼的Monica吓了一跳。   Monica蓝汪汪的眼睛看着她,笑得很亲切,“HI!Elise!好久不见,你要去哪儿?”   遇到曾经的上司,何况Monica还是天堃公关部总监。   简兮多少有点心虚,唯恐被对方察觉自己的意图,忙笑了笑,“你呢?”   Monica笑:“我要去纽约。”   简兮哪料到自己竟与Monica是同一航班,忙笑起来给自己圆场:“我最近休年假,想去美国散散心,你是出差?”   Monica点了头,随即邀请:“一起去喝杯咖啡吧?”   两人坐下来,都点了黑咖啡。   Monica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笑着问她:“旅行路线计划好了吗?”   简兮说了刚才准备好的说词。     p>   Monica托着腮,叹息一声道:“这回去美国不会太轻松,中国区出了这种岔子,我回去是要面对董事会的责问的。”   简兮不明白Monica为什么会忽然跟自己抱怨工作上的牢***,只得配合地安慰几句。   Monica打量她几秒,温和地开口询问她:“你信不信命中注定这回事?”   简兮抬眉,诧异地“嗯”了一声。   Monica定定看着她,有些严肃地说:“如果今天我没在这里遇到你,放任你去了纽约。等你见到了易先生,你觉得你的出现,会对他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简兮完全愣住,她和易哲慎的关系还没公开,Monica又是怎么知道的?   下意识想开口解释,Monica却没给她太多时间反应。   “易先生的处境我想你多少应该清楚一点。天堃现在危机重重,要走出泥潭,和商业联姻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同意,他甚至提出将天堃更多股份送给余家,以此做为交换他婚姻自由的筹码。可他父母当年的事给董事长的打击很大,所以老人家有自己的坚持。”   简兮沉默。   Monica打量她的反应,从包里拿出平板,“在你下定决心前,董事长想和你谈谈。”   Monica在平板上操作,不多时,接通了视频通话。   屏幕里,显示出易老太太精明利落的面容。   老太太从镜头里看着她,声音中气十足:“Monica有没有将事情跟你说了,是不是很感动?”   简兮多少有些吃惊,对上老太太凛冽的视线,不由地攥紧了手指。   “怎么会不感动呢?你妹妹闯出的祸事,他一声不吭替你扛下来,自己一力承担。现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只是个偶然的意外,他回到纽约有条不紊地处理,化解。他是我手把手带大的孙子,我不得不骄傲地承认:他非常有做生意的天赋,可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他又笨在一点,就是轻易地爱上了一个虎视眈眈想要收购天堃的竞争对手,王晏如的女儿!”   忽然被人揭穿身世,简兮心跳瞬间漏了两拍,“您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是王晏如的女儿?我怎么知道你和温致成有过一段感情?我怎么知道你妹妹偷了他电脑里的资料?我怎么知道哲慎煞费苦心的掩饰一直是在保护你?简小姐,你忘了我除了是天堃的董事长,还是谁?”   简兮面白如纸。   “因为我还是他的奶奶。简兮,你现在告诉我,现在的哲慎,还像从前的他吗?”老太太在镜头里淡淡冷笑。   那种眼神,不见得是愤怒,相反很平和,仿佛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但那股久居高位的慑人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从前的哲慎,至少是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下,都是冷静的、睿智的,他时刻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接下来应该做什么。现在呢?他假公济私,他只顾私人感情,他完全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大脑,他已经找不到一丁的点自我。   他不想娶朱时媛,和你假结婚,我默认了。后来他告诉我,你们假戏真做,我也默认了。现在又出了这样一件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样为了一个女人不知分寸的他,我还敢把天堃交到他手里?”   老太太慢慢地闭上眼睛,“你能感觉一个做奶奶对孙子失望的那种心痛吗?”   简兮真的想说老太太抬举她了。   红颜祸水这个罪名她真的担不起……她平凡无奇,不够漂亮,不够聪明……   可她却没有底气这样说,因为……易哲慎好像真的被她坑了。   老太太在那边叹息:“我是老了,管不住他了。但还不至于糊涂到任由他再这样泥足深陷下去。我要让他自己明白,色令智昏是什么样的后果。深圳竞标,是我给他第一个机会,他没领情。现在,是第二次。”   简兮顿时明白。   原来老太太就是从始自终的布局人。   一个奶奶,这样工于心计地对付自己的孙子,不得不说是残忍的。   “为什么之前深圳投标的事你不提醒他?”     p>老太太的目光十分坚定:“因为我要他跌到谷底,他的人生太顺了,我要他被现实狠狠打击一次,心才会变得更狠、更坚硬。只有这样,我以后才能走得安心。”   “如果我不愿意呢?”简兮犹自强撑着。   “年轻人就是幼稚。”老太太微笑摇头,在那边示意,Monica已从包里取出一份密封好的文件夹从桌上推过来。   简兮咬了下唇,硬着头皮拆开文件夹上的封印。   里面是一份纸页,已经有些年头,字迹潦草凌乱,只有下方按着的红手印还新鲜如昨。   看到签名人的名字,她瞬间吓傻了。   这一切都太过于戏剧化,她怎么都无法接受,连脸上的表情也是一片混乱混沌。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之前所有的迷惑,仿佛都在此刻云开雾散。   老太太说:“有句话叫事不过三,如果他再让我失望一次,我宁肯把这里面的东西公开。玉碎瓦全,你该明白,这会彻底毁了他。”   “……所以,您要我怎么做?”   人生真如一场大戏,她一直以为她和易哲慎已经走过最艰难的一段,从此柳暗花明,翻开新的一页。   谁知上天却见不得她幸福,再度给她当头一棒!   老太太目不转睛打量她一阵,才淡淡说:“请你把从前的哲慎还给我吧!”   ☆、111章:橙橙,对不起,妈妈是大坏蛋   简兮努力笑了一下,问:“可是您这样做……对他公平吗?他是个人,不是替您工作的机器……他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   “是么?”   老太太仿佛听见很好笑的笑话,平定地答复:“女人似乎总喜欢将爱情视作自己人生的全部,但你知不知道,对于男人来说,爱情只是他们人生中很小的一部分。做为天堃继承人,哲慎未来的妻子,不需要和他有多相敬如宾,只要是门当户对,能在事业上帮助他,不给他增添多余的麻烦,就可以白头到老了。芾”   信号切断,平板屏幕渐渐暗下来枞。   简兮还坐在那里,捏着手里那份薄薄的纸页,长久的沉默。   Monica还在旁边,也不急着逼她表态,而是轻言细语地说:“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易先生那样的男人,能对你做到现在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想要成功,也不一定非要放弃你们的感情。但如果他非要一意孤行,董事长给他留下的那条路,他只会越来越难走。”   简兮低下头,热咖啡冒出的热气熏得她眼睛通红。   她竭力维持着笑容,甚至还点点头,同意Monica的说法,“是,的确是这样。”   机场广播开始提醒旅客登机。   Monica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起身:“Elise,不要怪我。你今天可以选择去纽约,但你必须要清楚一点,爱情的本质其实是自私的,我不是非要劝你离开易先生,但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不要变成他的负累,聪明的女人会在选择这种时候把自己最懂事完美的一面留给男人,让男人一辈子都记得她的好。”   Monica走了,简兮一个人在咖啡店坐了很久。   好心的侍应生拿了纸巾过来给她,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早晨的机场行人熙熙攘攘,她坐在那一角的空间,慢慢地放空自己。   直到确定情绪已经恢复正常,才给易哲慎打电话。   易哲慎以为她已经上飞机了,还叮嘱她少喝咖啡,路上十多个小时调好时差。   简兮听到他的声音,嗓子又是一堵,静了两秒,才说:“对不起,我妈今天情况不太好,我得去医院照顾她,不能去纽约见你了。”   他同样静了两秒,才问她:“情况严不严重?需不需要我找人帮忙?”   她生怕被他听出破绽,胡乱答了两句,就借口要上车了,匆匆挂断电话。   *   纽约,易家庄园。   已经是黄昏,庄园管家正从马厩里牵出一匹今年新驯化好的马,请易哲慎试骑。   易哲慎一身利落的骑装,脸上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只收起手机,揣回裤兜里。   粱令楷站在一边,打量他的反应,一时只是静静抽烟,也不说话。   风起风落,两个男人长身玉立站在那里,气度不凡,却都陷入死寂。   粱令楷抽完一支烟,不愿再继续沉默下去,低声开口:“Carson,再过几个小时,美股又要开盘了。还记得昨天天堃的收盘价了么?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易哲慎指节弹了弹烟灰,眉宇拧紧,不置一词。   “你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一旦你放弃,温致成就会拿到天堃绝对控股权。到时候你愿意屈居于一个间接害死你母亲的人手下?其实不过是换个女人结婚而已。”   粱令楷顿了顿,觉得自己这番话有些咄咄逼人,缓和了口气:“你如果实在舍不得,不如先瞒住她,找个借口把她送走,安排在别的地方……过个一年半载,她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易哲慎皱眉:“你要我一边和别的女人结婚,一边欺骗她?”   “你骂我我也要说完,别忘了你是个男人,是男人就要有个男人的样子!”粱令楷压抑声音,狠狠斥他:“易哲慎,你他妈有没有出息,为了个女人就要毁掉你的事业,值得吗?”   值得吗?   易哲慎沉默,俊容上的线条逐渐冷硬。   “你们在说什么?”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   粱令楷咳嗽几声,脸上顷刻间已经堆砌风度翩翩的笑,“Mandy,   tang我和Carson在说你的骑术很有天赋!”   “过奖了,我只是跟我叔叔学过两个月而已。”   余小姐脸上流露几分谦逊,主动挽上易哲慎的手,“Carson,我叔叔说你的骑术是他见过最棒的,教教我好不好?”   粱令楷“随口”跟着起哄,“当然好了,我们Carson怎么可能拒绝你!”   余小姐笑靥如花。   易哲慎唇角带笑,绅士般往前引路,嗓音低沉:“走吧,我带你去挑马。”   一男一女朝马厩那边走去。   粱令楷看着他的背影,心底微微叹息。   *   粱令楷的电话打来时,简兮已经去了医院照顾秦舜英。   她多少猜到粱令楷打电话的动机。   果然,粱令楷在那边跟她寒暄两句,就切入主题:“小兮,有件事,Carson他跟你开不了口,就让我来做这个恶人。现在天堃的生意遇到麻烦,纽约余家一直是多年来的生意伙伴,现在两个家族急需更加稳固同盟关系。在生意场上,联姻,才永远是最牢固的链接。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简兮心里发笑。   她这个易太太都快下台了,有些事情还需要这么照顾她的感受吗?   可是她该怎么说?   她慢慢开口:“没关系,我明白的。”   粱令楷像是松了口气:“谢谢你的体谅。换成其他女人,我可能会直接开一张支票给她就能轻松搞定,可你不同。Carson也有他的委屈,要委屈你几年,他一定不会亏欠你的。等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他会亲自回来跟你说,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   晚上,简兮回家收拾东西。   把衣服叠好后,她寻思着给易哲慎打了电话。   机场那通电话后,易哲慎没有再联系过她。   电话接通,他声音明显听得出是在尽量打起精神,问她:“晚餐吃了什么?”   简兮故意骗他说:“你最嫌弃的馄饨。”   他低低笑了一声。   她又问他:“你昨天都在干吗?一直不给我电话。”   “在应酬生意,去了我们家的马场。”   她立马表示羡慕,笑着说:“我还从来没骑过马呢!”   他道:“以后有机会我教你。”   她想了下,“还是算了,我比较胆小,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我会接着你,不会让你摔着。”   “真的吗?”她鼻子发酸,努力忍住想哭的冲动。   “真的。”   两人继续这样云淡风轻的话题。   谈话的内容涉及十分有限,彼此都心照不宣地不提起从前,也不再涉及未来。   她不再问他那边的情况,也不问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他也不再提要她去纽约的事,只偶尔提两句最近在那边遇到的有趣的事。   但他并不擅长这些,说出来的感觉,简兮觉得一点也不有趣,甚至觉得苦涩,却仍配合地咯咯笑出声。   最后,要挂断电话前,他才问:“简兮,你爱我吗?”   “爱啊,我爱你。”简兮回答。   第一次,将爱说得如此直白,她眼眶也跟着不争气的湿润了。   她那么那么爱他,这个混蛋难道感受不出来吗?   这通电话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易哲慎很快要去忙公事了。   今天奔波了一整天,胃里很不舒服,她一口清水才刚喝下去,就又跑去卫生间吐得一塌糊涂。   汶嘉听见动静从房间里探出头来。   因为昨天那一巴掌,汶嘉对着她有些怯生生的,“姐,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要我出国读书啊……妈还生着病呢!”   简兮趴在洗手台前漱了漱口,看着镜子里妹妹犹   豫纠结的脸,口气冷淡:“你不是一直都想出国留学么?”   “可我现在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啊!而且德国我一点都不熟。”汶嘉有点儿闷闷不乐。   简兮知道她在想什么,没有搭理。   汶嘉一个人嘀咕了一会儿,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吃过晚饭,就回房间开始上网查德国的风土人情和生活习惯了。   *   老太太盯得紧,还不放心地放了秘书时刻督促简兮尽快离开。   有她的秘书帮忙打点,汶嘉的留学手续办得奇快。   不到十天功夫,学校就已经申请下来。   简兮送走了妹妹,又去公司辞职,然后给秦舜英办出院手续。   秦舜英不想离开沪城,舍不得这里的亲戚和邻里街坊,老问女儿为什么好端端的,忽然要走。   简兮不方便解释,只得说:“国外环境好,方便您养病。”   秦舜英是很聪明的人,察觉女儿不愿多说,渐渐也不再追问。   留在沪城最后一晚,简兮没睡好。   早上五点钟就醒了。   起床换衣梳洗好,她拖着行李箱出门。   到了大门口,又不舍,回身看了一眼。   家具都盖了一层白布,房子空荡荡的,不复往日的家居温馨,而是泛着一种洁白的宁静。   茶几那儿放着她留下的东西:易哲慎公寓的两把钥匙,和一些小物件,以及一份离婚协议书。   她知道,要走出这一步是很艰难的,却没想到会这么难。   她不愿意让他为难,所以愿意委屈自己,选择成全他。   心一阵绞痛,回视整个房子,徒劳地想要记住些什么,最后终究什么也没有做。   只是转身开启大门,迈出去之后,轻轻将门带上。   *   沪城机场,过了安检,简兮在航站楼大屏幕上看到电视新闻报道。   电视画面上,易哲慎率领天堃高层,与余氏企业的人签字,握手。   画面一转,他从曼哈顿的天堃总部大厦出来,黑色西服,黑色衬衫,墨镜下的面容沉郁冷肃。   身边四五个保安替他阻拦住记者人群递过去的话筒,闪光灯接连不断的光芒下,他始终低着头。   有胆大的记者突破重围,用英语八卦地问他是不是和余小姐好事将近。   他沉默不答,很快坐进一辆黑色轿车离去。   短短几秒钟的画面,转眼就过去,切换成其他新闻内容。   简兮心有种奇异的释然。   终于结束了,她想。   人生的路上,不可预期的岔道太多,一旦分开,便是两个渐行渐远的终点。   她一点也不怪易哲慎,相反,很感谢他,一直都是。   一个女人,能在这样的年纪,遇见这样的他,是最幸福的成长,即使这种成长只是为了别离。   他很好,但命中注定不是她的,她不能去强求。   也不遗憾,至少他们曾真心实意地相爱过。   —————红——袖——添——香——首——发—————   四年后,香港。   秘书抱着一份文件穿过通道,走到办公室外敲门。   听到里面一声“请进”后,才轻轻拧开门把手,踩着高跟鞋走进去。   宽敞静谧的办公室内,几扇百叶窗拉开,透过玻璃窗,远处密集的高楼大厦清晰可见。   简兮坐在办公桌后,淡金色阳光投射在她侧脸上。她正低头看着一份数据,点点头,示意秘书可以开始汇报工作。   因为是周一,公事比较多。汇报结束后,秘书说了明天她的行程,顺便提醒:“明天是王女士的生日,刚才她的秘书打过电话,说王女士想约你一起吃饭。”   “嗯。”简兮眉眼低垂,头也不抬地吩咐,“说我没时间,替我订一   束她喜欢的花送过去吧。”   秘书知道她和王女士之间母女关系不好,哪怕这半年来缓和了些,能真正坐下来心平气和吃饭的机会也不多。立刻识趣地点点头,说知道了。   下午6点,简兮难得准点下班一次。   坐电梯到负一楼取了车,然后开车回位于浅水湾的房子。   车子开过绿荫大道,进了公寓小区大门。   一场春雨后,枝叶开始泛绿。   正是香港最美的季节,道旁花圃里的绿植正在抽条,隐隐泛出娇嫩的绿,空气中飘荡着迎春花的淡淡花香。   赤道以北,回归线以南。   四年,一千五百零二天。   对简兮来说,这四年来,从指缝间溜走的时间,一天又一天,清晰而简单。   算到今天,她在这个城市已经呆了快两年。   公寓一千一百多尺,也就是一百多平,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却绝对可以算是豪宅。   两室两厅的房子,足够她和女儿一起住。   拿钥匙开门,进屋,简兮脱下外套,将衬衫袖口卷起,先叫了声:“橙橙,妈妈回来喽!”   没人应声。   保姆站在厨房门口,不敢置信,一脸受惊地看着她。   简兮后知后觉,忽然啊了一声,扭头就蹬蹬蹬往外跑。   此时,天色将晚。   一口气开车赶去幼儿园,她下车马不停蹄朝教室方向跑,整个人都快累瘫了。   老师焦灼地等在门口,看到她来,总算松口气。   教室里只剩橙橙一个孩子。   小橙橙仍在专心致志地摆弄着地板上的积木,齐刘海下一双大眼睛乌黑明亮,里头闪动着专注与认真,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橙橙!对不起,妈妈是大坏蛋,妈妈错了!”简兮大口喘着气,面露惊喜地跑向女儿,语气歉意又懊恼。   结果还没走近,小姑娘就已经拧起细眉,同时嫌弃地伸出小手,很不给面子地将她拦截在几十公分外,“不要过来!”   简兮纳闷了,“……为什么?”   “妈妈好脏!”小橙橙绷起下巴,无情地说出事实。   脏吗?简兮悻悻低下头,打量了下自己。   天晓得刚才来的路上,她一路风风火火,下台阶时,还很没形象地摔了个狗啃泥,米色职业套裙上光荣地蹭上一大块灰尘。   脏个头啊!女儿这令人发指的洁癖还能再像她爸一点么?   简兮不开心地看着女儿嫌弃的眼神,委屈地问:“……脏点就不是妈妈了吗?”   *   回家的路上,简兮开车,橙橙坐在副驾。   小姑娘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边跑调十足地唱起今天新学的歌,一边告诉她:“妈妈,今天我在学校拿到一个奖!”   “什么奖?快点告诉妈妈!”和女儿在一起,简兮的心情总能变得很好。   “老师让我们说这个世界上最重要最在乎的东西。我说我最重要的是妈妈,然后才是我自己的生命,所以我就得奖了!”   她几乎感动到快哭,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谢谢橙橙,妈妈也是!”   “哦,你的意思是说你最在乎的是你自己,然后才是我的生命?”橙橙撇起嘴,并不满意她的感谢。   “当然不是。”简兮被女儿的较真逗笑了。   劳累一天,只有此刻她脸上的笑,才是真心实意的。   *   晚上回到家。   保姆哄橙橙去洗了澡,刷了牙。   简兮过来给女儿讲睡前故事。   故事讲完了,小姑娘也歪在枕头上困得耷拉起眼皮,“妈妈,我好困,妈妈晚安。”   “橙橙晚安。”简兮放下故事书,低头吻了吻女儿的额头,才关了床头灯,起身关门离开。   回到书房,她打开电脑,继续忙工作。   她现在和几个搭档合伙开了一家公关策划公司,这两年公司做得有声有色,在香港还算小有名气。   夜里10点钟,她收到一封邮件。   一个拐弯抹角的中间人给公司推荐了一个项目。   秘书直接把邮件抄送给了她。   附件里有一份具体的客户名册,然后,她在其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Carson.YI。---题外话---这更6000字,相当于平时的两更,所以今天一更   ☆、112章:易先生到了   翌日早晨。   思拓例行会议上,简兮把昨晚那封邮件的涉及的项目讲了。   思拓的前身是三个年轻人组成的公关顾问公司枞。   两女一男的组合,除了简兮,另一个女孩叫苏黎,来自内地。剩下的唯一一名男性Paco,中文名庄卓源,香港土着芾。   年轻的公司,团队,员工平均年龄不超过30岁。   三个人的管理层,简兮负责创意策略,苏黎负责客户管理和维护,Paco负责媒介资源,技术研究。   大家分工合作,配合默契。   两年下来,思拓在香港本土已算小有名气。   听完简兮的陈述,Paco头一个同意:“天堃,这可是大客户。SO,我得马上去研究他们老板的喜好,抓住这个机会才行。”   苏黎是三人组里心思最稳重慎密的一个,仔细分析了下局面:“天堃自四年前的行贿门丑闻,在中国区生意或多或少受到影响。近两年他们重新改变策略,才渐渐扭转之前尴尬的局面。但不管怎样,能抓住这个机会,我们都是稳赚不赔。”   三人组的默认规则就是少数服从多数,Paco和苏黎点头了,简兮也投了赞成票。   回到办公室,她尚来不及理清好自己的情绪,就收到汶嘉发来的邮件。   汶嘉说自己在德国的本科课程已经基本结束,接下来准备攻读Master。汇报完读书情况,又说了些近来生活现状云云。   不到两百字的邮件,内容精简,措辞平和而礼貌。   简兮看完,回复让妹妹专心读书,生活费开支若不够就告知一声云云。   四年前的事,仿佛成了她们姐妹之间的一根刺。尤其是秦舜英去世后,汶嘉和她的关系渐渐变得疏远不少。   科技高速发达的时代,亲人之间,电话变得不再是必要。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姐妹两人之间的联系,一封邮件就足以解决。   简兮想到这个,有时候还是会觉得难过。   *   下午时,简兮接到幼稚园老师打来的电话。   老师跟她反应:上周老师布置的亲子作业,橙橙没有独立完成,而是原封不动临摹了一遍同学的作业,希望家长能适当监督一下。   挂断电话,简兮按了按眉心,这才发觉自己最近忙于工作,好像都有点忽略了女儿。   等下班后,简兮推了两个应酬,开车回家。   给橙橙洗过澡后,趁保姆给她吹头发的时间,找了时间抽查了下橙橙的书包。   拿出里面几块卡通拼图,紧接着又掏出两袋奶糖,最后才是作业本。   作业本卡通封面上,橙橙自己写了她的班级和名字。   “琏橙”两个字笔画太多,小姑娘写得特别费力,看着就好像四个字,“王连木登”。   简兮摇摇头,翻开看了一遍。   作业题目是:给爸爸画一副肖像。   不禁汗颜,现在幼儿园小班的作业,难度就已经这么高了?   十六开的画纸上,上面画的勉强看得出是一个男人,大腹便便,头发稀疏,正咧着嘴笑。   上方歪歪扭扭写着:我的爸爸。   简兮不忍直视地合上画纸,觉得自己现在有必要找女儿谈一谈。   认真的,郑重的,谈一谈。   “简琏橙,把动画片关了,起来我们谈谈人生。”她走去女儿房间,摆出严肃的表情。   橙橙正趴在自己小床上用平板看动画片呢,看到妈妈的表情,立刻乖乖地坐起来,一双眼睛眨巴眨巴,任谁看了心也会软得一塌糊涂。   简兮心脏轻轻抽了下。   女儿这双眼睛并没遗传了自己,越来越像极了某人。   “白天你老师给我打电话了,我刚刚看了你完成的画,橙橙,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临摹同学的画?”   橙橙眼珠转了转,软糯糯地解释:“那是因为我没有爸爸啊,老师要我们画   tang爸爸,我没见过爸爸,所以我不知道怎么画。”   简兮早习惯女儿这一套伎俩:“请你注意一下我的重点。没有爸爸可以跟老师说明,为什么你要临摹同学的作业,这是说谎的行为,懂吗?”   小孩子其实是最精乖的,橙橙也不例外,几秒钟就已经把形势分析得很透彻了,立马眼小声承认错误:“妈妈,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还想有下次?”简兮不为所动,这个时候不能心软。   小姑娘看她是真的生气了,赶紧卖乖,一边将脸往她怀里蹭,一边说:“妈妈,我爱你,我最近一直都很乖的,你不会又想要教训我了吧?”   只一句话,就说得简兮再也没脾气了。   寻常的家庭,在教育孩子这个问题上,父母一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简兮觉得自己现在同时要扮演这两个角色,来应对日益长大的女儿,已经有点力不从心。   晚上接下来的时间,她熬夜陪着女儿重新完成作业。   看着橙橙用马克笔在画纸上专心地勾勒,她心底慢慢充盈起一种酸胀的感动。   很难想象,仅仅四年的工夫。曾经在她体内的一枚拳头大的胚胎,竟然一天天长成了这么大。   会哭鼻子,会撒娇,会生气,会笑……这就是她的女儿。   到现在,她忽然特别能理解秦舜英从前急于将她托付给易哲慎的心情。   只可惜子欲养而亲不待。   秦舜英是三年前去世的,那时她还怀着橙橙六个月。   秦舜英去得很平静,突发器官衰竭,没有经受任何痛苦,就平静地走了。   哪怕前一晚,她还乐呵呵跟简兮说,孩子六个月了,要提前准备小衣服,免得到时候忙不过来。   遗像是秦舜英之前查出癌症时,就自己偷偷去照的,洗好了一直放在家里。   之后出国,也一直带着,藏在行李箱最底下。   结果还真派上了用场。   简兮很平静地联系了殡仪馆,准备寿衣,接着为继母最后一次擦身,换好衣服。   然后眼睁睁看着秦舜英被殡葬工作人员推到里间。   不多会儿,房顶上的巨型烟囱开始冒出烟。   旁边进进出出还有其他死者的家属,有人面无表情,有人在呜咽哭泣,有人神色麻木……   她仰头看着半空中消失的烟气,只觉得像做了一场荒诞的梦。   心里蓦然冒出一丝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想,也许到家以后,秦舜英还会像往常那样,在家买好菜,做好晚餐,给她留着。见她下班回家了,便催促她快些趁热吃。   火化后,她带着秦舜英的骨灰盒回国,去了杭州老家安葬。   一切事毕,才抽空回了趟沪城。   她特地去了趟易哲慎住的那个小区,那栋房子已经人去楼空,即将搬进新主人。   保安告诉她,易哲慎三个月前回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直到上个月,他秘书来搬走了他所有的东西。   *   在沪城办完秦舜英的后事,简兮没有回德国,而是去了趟纽约。   仿佛鬼迷心窍,她想听听那个人的声音,想见到他的人,哪怕是远远的看他一眼也好。   可等她去了天堃曼哈顿总部大厦附近,把手机拿出来,在屏幕上按出那一串倒背如流的数字时,她又后悔了。   她到底在干什么?   这是要毁了他吗?这一通电话一旦打出去,前面那些难过和决心又算什么?   她不能这么自私!   仿佛是落荒而逃,她当天就离开纽约,接着又去了趟华盛顿,易哲慎读中学时的学校。   那是一所百年名校,历史悠久,远近闻名。   体育馆的展板上,有本校历届橄榄球队的照片。   她站在那里一张一张看过去,终于找到有易哲慎的那   一届。   他和粱令楷一起站在队伍最后排,头发是短短的板寸,身上穿着蓝色队服,手里抱着头盔。   其他男孩子都在对着镜头笑,只有他们俩下巴绷起,表情桀骜。   她觉得他这副样子特傻,看着看着就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之后,她彻底放弃去见他的念头,在华盛顿洲一个小镇安顿下来,住下。   一个月后的某天晚上,她在宾馆浴室洗澡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腹部传来疼痛,有血顺着小腿肚蜿蜒流了下来。   她有条不紊替自己穿好衣服,才麻烦服务员替她打了911.   七个月早产,是件很麻烦的事。   仿佛死一样的惊险,她被急救车送去医院,在医院产房挣扎了几个小时,直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   最后医生告诉她,顺产不行,必须剖腹。   她忍住宫缩的剧痛,自己咬着牙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名字。   她被推进手术室,躺在一张冰凉的轮床上。   “放松,几分钟就好了。”麻醉师是个上年纪的黑人大叔,风趣地安慰满头大汗的她。   她整个人蜷成一团,牙齿无意识地磕碰在一起。直到意识开始陷入模糊,她想:可能是麻醉开始起效了。   霎那间,好像一生都慢慢过去了。   她看到自己与他生活在一起,两个人都已经很老了。儿子女儿都工作,结婚了。有调皮的孙子围绕在他们身边……   意识苏醒后,她已经在病房。   护士把孩子从保温箱里抱过来,让她看,“恭喜你,是个小公主!”   她伤口还没拆线不能动,勉强偏过脸,瞅见襁褓里皱巴巴的一团,正闭着眼睛呼呼大睡的小人儿,半天才懊丧地嘀咕一声:“怎么这么丑?”   话这样说,眼眶里却瞬间落泪。   她觉得自己简直无敌了。   这是她的孩子,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女儿,上天赐给她最好的礼物。   *   接下来的几天,简兮惴惴不安地忙碌着。   她有时候想,易哲慎应该也听到她的名字了,可能不会亲自来,只会派个下属或者代表什么的,抑或者,干脆就直接在这个项目上拒绝掉思拓。   她在脑海中把各种可能演练了无数遍,即便这样,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初夏早晨,他们约在中间人的公司见面。   会议室在大厦顶层,整个空间空旷静谧,只剩中央空调换风的低鸣声。   简兮一紧张就喜欢喝水,就在她第三次拿起水杯时,门外有脚步声过来。   下一秒,门开了。   秘书小姐站在门口,对里面微笑说:“易先生到了。”---题外话---下一更目测晚上8点   ☆、113章:他两边鬓角竟已悄然冒出一小撮白发   会议桌后,简兮握着杯子的手指悄悄攥紧——   门外,数十位西装革履,气宇不凡的精英男女,众星捧月般跟随着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隔了四年的时光,他看起来几乎没什么改变。   黑色西服,白色衬衫,藏蓝领带,银色袖扣枞。   神色沉敛淡漠,仍然是锐利英俊的眉眼,挺直的鼻,薄削的嘴唇。   他已经33岁了,正是一个成熟男人最富魅力的年龄。乌黑的短发被修剪得齐整干练,只是两边鬓角竟已悄然冒出一小撮白发,这使他看上去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魅惑。   简兮心跳加快,飞快瞥过去一眼,只觉得他既陌生,又熟悉。   刹那间,所有的前尘往事俱在脑海中呼啸而过。   中间人给他们互相介绍身份,大家起身与他握手。   轮到她时,她脸上努力微笑,尽量自然地回避他的视线,隔着桌子微微欠身与他握手。   那只手一如从前,指节修长,指尖带着一点儿薄茧,蕴藏着温厚的力量,以及微凉淡薄的体温。   白色衬衫袖口挺阔熨贴,有着精细的暗纹,露出里面半截精钢表盘,无一处不精致妥帖。   是她熟悉的。   这个男人的眉宇是她熟悉的,这个男人的身影她是熟悉的,连他身上甘冽的烟草味,也仍如她记忆中一样鲜活。   “Hi!Elise!”天堃代表团里的Monica与她打招呼,似乎对她会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意外。   她多少有些失态,忙笑着招呼:“Monica。”   Paco敏锐地察觉出什么,凑过来低声问:“你们认识?”   她保持从容的微笑,说:“易先生是我从前的老板,Monica是我的上司。”   Paco松了口气,笑道:“原来都是熟人。易先生,可要给我们思拓多一点机会哦!”   易哲慎薄唇微微扬了扬,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从前的老板与下属,因为工作接触偶然重新碰面。   寒暄过后,大家切入正题。   易哲慎就坐在她斜对角,隔着不大不小的会议桌,一抬眼,视线余光就能看到对方。   想装作若无其事都不行。   例行程序后,大家坐下来,谈的都是公事,自是锱铢必较,公事公办的态度。   除了思拓,还有另外几家公司来竞争这个项目。苏黎生病没到场,思拓就靠她和Paco撑着。   Paco发言最多,她是在场唯一的年轻女性,大多时候都沉默,视线自然地微垂,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一点。   偏偏有些男人特别喜欢仗着性别优势占女人的便宜,哪怕身体占不到便宜,嘴巴也要讨到点甜头才肯罢休。   桌上有几个男的好几次有意无意将话题往她身上引,偶尔两句带颜色的调侃。   她也不生气,坦然笑着应对,不动声色将尴尬尴尬。   自己做老板不同于给别人打工。   什么都得亲力亲为,客户就是上帝,哪怕对方再过分,也得咬着牙挺过来。   前两年碰到过比这更过分的情况,她那会儿还没什么经验,骨子里的傲气作祟,再小心翼翼也把人得罪了,辛辛苦苦做的项目也在成形之前被对方切掉。   慢慢的历练下来,终于自己摸索出一点门道,做事也机敏了不少。如今对着再难缠的客户,也能游刃有余,不落下风。   今天对方数次挑衅,没占到什么便宜,最后终于讪讪地放过了她。   她如释重负,低头抿了口咖啡,视线沿着杯沿,感应到斜对角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   她尽量自然地瞥过去一眼,那人已经收回视线,转身跟旁边的下属交待事情了。   ————红——袖——添——香——首——发————   那天,大家坐下来谈了差不多两个钟头。   上午11点,会谈结束。   相安无事。   tang众人在会议室客气道别,出了前台,在走廊尽头又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易哲慎站在那里,身后跟着几个下属,秘书正在对他报备公事。   Paco太想趁这个机会拿下天堃,赶忙推了简兮一下,示意过去套近乎。   简兮没法回避,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易董。”Paco堆起笑招呼易哲慎。   易哲慎点点头,脸上并无多余表情。   中间人公司老板许总按住下行按钮,看向简兮,和蔼地问:“Elise,你妈妈最近还好么?”   许总是王晏如多年的仰慕者,王晏如那样傲气的人,当然不会怎么搭理他,他便把主意打到简兮这儿,趁机给思拓介绍生意,想走迂回路线。   简兮只答:“还好吧。”   许总笑,有些讨好的意味:“她贵人事忙,想见她一面不容易,方便的时候,请代我向她问声好。”   “嗯。”简兮微顿,客套地笑了笑。   电梯很快来了,双门徐徐展开。   许总对简兮笑:“来,女士优先。”   简兮退开:“许先生,易先生,您们先请进。”。   一行人走近那个密闭的小空间。   简兮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沉默,她知道易哲慎就站在她身旁位置。   电梯下降的速度飞快,她连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有。   一瞬间,时光仿佛在刹那间倒转。   她忽然想起那次乌龙怀孕,他们也是这样在电梯里偶遇。   那天,她毕恭毕敬对他讲话,他淡漠疏离地回应。   彼时他们仅仅是认识,仅仅是老板与下属的关系,客气地问候,疏离地谈话,仅止于此。   五年过去了,所有的人与事绕了一圈,好像一切只是重复了一遍。   *   电梯很快到达底楼,各路人马各自道别,分开。   简兮只觉得如释重负,身体的力量仿佛被透支,很累,很疲惫。   Paco察觉她脸色不对,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简兮摇头,按了按疲倦的眉心。   Paco看了手表时间,便说要过去看看苏黎。   苏黎今天生病了,Paco苦追这姑娘一年,不放心,打算过去苏黎的公寓看看。   来的时候大家坐一辆车,简兮不打算做旁人的电灯泡,主动说自己打车回公司就行。   大家做拍档两年,Paco也不跟她客气,取了车就先行离开。   这个城市是忙碌又高效率的,街道上车来车往,简兮很快拦到的士。   的士车还未停稳,一辆银色宾利先一步抄过来,戛然停在她面前。   副驾车门打开,车里没有其余人,易哲慎坐在驾驶座上,目光看着她:“上车。”   “不用了,我公司离这里很近的。”简兮后退一步,推辞。   “上车。”男人只是淡声重复这两个字。   周围车来车往,他脸上有种不容抗拒的坚持。   简兮站在原地,不动。   他仍旧看着她,目光迫人。   后面几辆车被挡住路,司机开始不停按喇叭,探出头来大声催促。   他还是不动。   简兮无奈,只得坐进去,关上车门。   易哲慎发动车子,视线看着前方。   很长一段时间,车内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尴尬。   他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隔了四年空白的时空,旧日的回忆一幕幕撞上心头,却相顾无言。   车子快到前方路口,他才问:“你去哪儿?”   简兮说了公司的地址。   “你指路。”他对香港并不熟。   >   她只得将大致行车路线告诉给他听。   车驶上主干道,他又开口问了第二句话:“这几年过得好么?”   简兮想了一下,“还好。”然后尽量自然地问他:“你呢?”   他目视前方路况,嗓音平淡:“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现在回想起来,很多事也就不过如此。”   ☆、114章:不能说皃秘密   简兮心里一沉,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刚巧也侧头,正面撞上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只是一瞬间的事芾。   他眼神深邃而沉郁,里面有种浓得化不开的情绪枞。   简兮从来看不透他,此时此刻,更觉得复杂。   她不敢让自己沉溺其中,连忙轻松笑了笑,同时将脸摆正。   发现他在十字路口走错了路,忙提醒:“走错了,刚才应该左拐。”   易哲慎倒不着急,说:“路不熟。”   简兮悄悄吸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其实应该表现得更轻松一点,至少,应该给易哲慎营造出一种轻松的表象。   大概过了几秒钟,易哲慎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接了起来,眉头紧皱:“什么事?”   车内很安静,简兮听出那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易哲慎沉默听完,只对那边说了句:“还要耽搁两天,周五才能回去。”   外面的阳光照进来,他握着方向盘上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东西熠熠闪了一下。   是一枚款式简单大方的素金戒指。   “你结婚啦!”简兮愣了一下。   “嗯。”他回答,语气平静,没有丝毫起伏。   简兮了然,干干地笑了两声。   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是释然,仿佛是失落。   其实想想也挺有意思的,这几年她一直刻意回避关于他的消息,可他和余小姐的订婚仪式有多盛大,却还是不得不被动知道。   那年她躲在华盛顿那个小镇医院时生下橙橙时,外面天翻地覆,财经媒体毫不吝惜版面,铺天盖地报道这对金童玉女的结姻。很兴奋地展望两个家族联姻后,日后双剑合璧大杀四方的盛况。   她知道他订婚了,她还知道如果不是余小姐的爷爷重病去世,他们的婚礼那年就该如期举行。   可是,她还是一直想再见他,再听听他的声音。   可是,今天真正见了,才知道会有多难受。   ……   简兮越来越相信自己和易哲慎真的是八字不合,因为她一离开他,他做任何事都顺风顺水起来。   天堃被收购的危机被他力挽狂澜扭转局势,漂亮地赢了温致成一仗。   那场惊心动魄的商战,完美得可以写入金融学教材做经典案例。   紧接着老太太退居幕后,他继任天堃董事长。不到两年时间,天堃在他手上蒸蒸日上,重回昔日华人企业NO1的巅峰。   即便她之后从美国辗转到了香港,也经常看到媒体对他的赞誉。   她爱的男人如此优秀卓然,她与有荣焉。   爱一个人,也是快乐的,即便她和易哲慎的婚姻没有那么善终。   但她拥有过那么好的易哲慎,即便那是只属于他和她之间一段不能说的秘密,也是她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银色宾利在香港街头匀速穿行。   中环、湾仔、太古广场、皇后大道……过铜锣湾时,车流越来越密集。   简兮不是第一次坐易哲慎开的车,不晓得是因为香港的车方向盘都在右边,他开起来不怎么顺手,还是因为不熟悉路线,他今天开得很慢,但也很稳。   车内再度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气氛僵得不行。   简兮急于要找话题打破这种快要窒息的煎熬,又寻思着问:“做董事长是不是比从前更忙?现在是不是留在纽约的时间比较多?还去内地吗?”   “偶尔过去看看生意吧。”   他这样平静淡然,简兮只得强作轻松地继续话题:“我上个月回去一次,见到许多从前的旧同事和朋友。知道吗?柴凌结婚了!”   易哲慎侧脸平静,轻轻嗯了声。   tang   “原来柴凌没有嫁给她一直喜欢的林医生,而是嫁了她从前最讨厌的聂医生。现在他们孩子都有两个了,大的今年刚上幼儿园,小的才满月。”   简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随意,“还有苏茜,原来她前两年就从天堃辞职,没做你的秘书了,现在开了一家咖啡店,在淮海路那里,我去过一次,环境很好……”   怎么办?处理这种不尴不尬的情况真的很费力。   无论她主动开始什么话题,他最多给出一两个字的反应。   她实在弄不懂这个人为什么一定坚持要送她,她都那么难过了,他一路还这样惜字如金。   这么勉强艰难的对话,全靠她一个人傻傻撑着,她快坚持不下去了……   就在她几乎都想要立刻下车落荒而逃时,终于听到男人嗓音低哑地开口:“四年前为什么不告而别?”   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准备,很快回答:“不要误以为我当时是为了成全你,才会做那样的选择,其实我是为了我自己。我只不过是想要你永远都记得我的好。”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攥得很紧,指节渐渐开始发白。   简兮咬了咬牙,很快又说:“女人其实是没有爱情的,谁对她好,她就跟谁走了。那时你对我好,所以我爱你,以后别人对我好,我同样也可能会爱别人。况且我现在有房有车,有一份还算不错的事业,哪怕一辈子自食其力,我也不会过得太差。”   他终于翕动了下薄唇:“我知道了。”   “对不起。”又低声说一句。   到底有多抱歉,只有自己知道。   简兮一直觉得自己的承受力已经很强了。这两年生意场上的历练,她在人前也越来越擅长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   可今天面对他,这种能力瞬间退化为零。   她脸上在笑,鼻子喉咙里却都在发酸,眼眶里酸胀一片,她不敢直视他的脸,更害怕对上他的眼睛,只问:“没关系,项目的事什么时候能给我答复?”   “一个星期后。”   简兮想了想:“我们是小公司,很需要这笔单子。要是你觉得这个项目我做不合适,我可以让我搭档来跟进。”   他又恢复了商场上运筹帷幄的状态,说:“不用顾虑我,该怎么办,你还怎么办。”   她松了口气,“那好,我就等你回音了。”   “好。”他点点头。   恰好这时电话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王晏如。   她和王晏如的关系一直僵着,她不主动低头,王晏如也绝对不会主动联系她。   现在突然打电话来,必定是有急事。   电话一接通,王晏如的质问就劈头盖脸砸过来,“你怎么做母亲的?橙橙今天病了,保姆一直联系不上你人,才来找上我。圣玛丽医院,你马上给我过来!”   简兮这才想起刚才开会时怕被打扰将手机关机了,立刻自责得不行,忙说:“我马上就过来。”   挂断电话,易哲慎问:“怎么了?”   “麻烦在前面路口停一下,我临时要去看一个朋友。”   幸好他没再追问,在下一个路口时依言将车停下。   车刚刚停稳,她就急不可待地推开车门,匆匆一声谢谢,就一路小跑去了隔了一条街的圣玛丽医院。   易哲慎靠在车里,目送着女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并不急着将车开走。   在决定今天来见她之前,他已经连续三个晚上失眠,却并不觉得疲倦。   她变了许多,更大方自信了,眉眼间多了精明干练,不再是从前他身边迷糊的小女人,而是能够独当一面的职场女子。   他不知道这究竟算是好,还是不好。   他曾经那样想要保护她,本来应该用更坚决更强大的方式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替她遮风挡雨,结果却还是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么多事。   靠着椅背,他在车里独自点上一支烟,抽了几口,才从西服口袋里取出一个盒子。   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女戒。   车内光线下,它闪烁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小小的一个铂金素圈,和他手上戴的那个,是一对的。   四年前,他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礼物。---题外话---要说一下,人都不是完美的,都有不得已的时候,四年前,易先生有他的苦衷。   下一更晚上八点   PS:月底了,月票再不投就要被系统清空啦   大家有月票的记得投给我,么么哒   ☆、115章:刚才来的那位先生,是你爸爸吗?   圣玛丽医院早前两年被SNG收购,现在隶属于王晏如名下。只要王晏如有需要,整间医院都能为她一个人服务。   简兮悬着一颗心赶过去时,橙橙的病床前已经围了一圈医护人员。   护士端着药品针剂进进出出,医生正在陆续撤走橙橙身上的各种仪器设备佐。   早上出门前还活蹦乱跳的橙橙,现在脸色发白,头发被冷汗濡湿成几绺,眼皮半睁着,病恹恹地躺在那里渤。   王晏如守在床边,握住外孙女的小手,脸上露出罕有的疲态和忐忑。   几个医生毕恭毕敬站在一旁,对王晏如汇报些什么。   “橙橙怎么了?”简兮气喘吁吁进门,瞬间被这副阵仗吓得慌了神。   院长告诉她:“本来只是普通感冒,因为使用头孢类抗生素,引起了过敏反应,幸好剂量不大。”   “以前也用过这种抗生素,都没有事的。”女儿是简兮的心头肉,即便知道已经没事,她仍后怕得后背发冷。   旁边一个医生耐心对她解释:“应该是隐形过敏,不容易被发现。这种情况一般是家族遗传因素,以后用药时注意一下,提前跟医生讲明情况,就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简兮愣了一下,瞬即了然。   “妈妈,我不疼。”橙橙小大人似的,反过来奶声奶气地安慰起她。   她积蓄一早上的情绪瞬间就泛滥成灾,自责地拉住女儿的小手,眼泪一直往下掉。   橙橙已经是她下半生唯一的寄托,她会不容许女儿出一丁点状况。   *   圣玛丽的医生专业水准毋庸置疑,到了下午,橙橙挂完水,就又精神起来,缠着简兮陪她玩游戏。   简兮说她生病,现在要多休息,她就不满地撅起嘴,转头对王晏如撒娇耍赖。   王晏如一辈子对任何人强硬,唯独对这个外孙女是有求必应,“好好好,咱们再来。”   “外婆,抱抱。”小姑娘赶紧卖乖地往王晏如怀里拱,得意地朝她妈妈扮了个鬼脸。   简兮拿她没办法,只得任由她胡闹。   下午2点,橙橙终于精力耗尽,总算被王晏如哄睡着了。   王晏如在这边耽搁了几小时,手头已经积攒下大堆事情。   临走时,已经回到人前女强人面孔,对简兮冷声交待:“这几天多陪陪橙橙,公事重要还是女儿重要?”   简兮看了母亲一眼,没言语。   王晏如瞧着她的反应,多少有点下不了台:“现在不多花点时间陪她,等过几年她大了,你想再陪她,她都不一定会理你。”   简兮心里觉得好笑。   想她小时候,王晏如对她那么冷漠。可以因为嫌给她梳头麻烦,就直接给她剃了个光头。   小孩子的内心世界都是敏感的,那会儿她才三四岁,就已经生出一种叫自卑的东西,因为怕被同学取笑自己的光头,整个夏天都坚持戴着帽子上学。   如今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再看王晏如对橙橙视若掌上明珠的娇惯。   兜兜转转,结果是绕了一个圈。   *   肖程是第二天下午过来的。   肖程之前和朋友合伙在深圳开了一家装修工程公司,前两年开始自己出来单干,如今做得还算有声有色。   他在香港这边也有一些生意往来,电话里,一听橙橙病了,问了地址就开车过来。   病房里,简兮正在想方设法要橙橙吃饭。   小姑娘挑食,简兮费尽心思准备的营养餐,就因为里面加了胡萝卜,她吃了两口就死活不肯要了。   简兮被她气到,没好气嘀咕:“犟脾气!跟你爸一样的臭德性。”   橙橙耳朵很尖,立马问:“妈妈,原来你认识我爸爸啊?”   简兮假装没听见,低头把饭盒里的胡萝卜挑出来。   肖程就在这时推门进来。   岁月是淬炼男人气质的最好方式。肖程这两年变化很大,今天   tang穿了件黑西装,白衬衫没系领带,领口解了两粒扣子,面容俊朗而锐气,气质里不自觉添了点成熟男人的翩然风度。   橙橙很有礼貌地招呼他:“肖uncle!”   肖程点头冲简兮笑笑,才摸摸她的小脑袋,“橙橙最近乖不乖?”   橙橙立马自豪地拍胸口:“家里我最乖!”   又缠着肖程陪她玩游戏。   肖程便坐下来,很有耐心地陪着她玩了几圈平板游戏。   小姑娘玩到心满意足,简兮借机哄她吃饭,她这才很给面子地乖乖吃饭。   下午3点,肖程还要去元朗谈生意。   离开时,简兮送他出门:“伯父最近身体还好么?”   肖程笑:“还算不错,定期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恢复得很好,最近怕他闲在家无聊,给他报了个欧洲团。”   简兮真心实意地说:“前阵子忙,都没顾得上去看他。”   肖程说谢谢,打量她几眼,问道:“你每天要照顾橙橙,又要兼顾公司,忙得过来吗?”   “反正已经习惯了,就当在打两份工。”   再辛苦的时候她都熬过来了,更何况,现在她最怕的就是闲下来。   易哲慎的出现,多多少少打乱了她自以为已经平静的心。   这两天她一直在给自己不停找事做,因为只要一闲下来,她知道可能又会去钻那些牛角尖,反反复复设想那些已经没有答案的问题。   即便繁忙也丝毫不能缓解她的焦虑,她还必须强打起精神做出应有的反应,维持心平气和的姿态。   *   送走肖程,简兮回去病房。   听见过来换药的两个小护士在逗橙橙玩,“刚才来的那位先生,是你爸爸吗?”   橙橙一本正经回答:“肖uncle是我妈妈的朋友。”   小护士逗她:“看起来他在追你妈妈呀,万一以后他和你妈妈结婚了,不就是你爸爸了。”   橙橙语气有点激动起来,强调说:“我有爸爸,我爸爸以后肯定会回来接我的!”   等简兮推门进去,两个小护士吐吐舌头,立马灰溜溜跑了。   橙橙趴在床上,忽然小心翼翼问:“妈妈,你会和肖uncle结婚吗?”   简兮哭笑不得,像是看出女儿的担心似的:“放心吧,他不是你爸爸。”   橙橙睁着一双大眼睛,里面有点委屈的湿意:“妈妈,到底什么时候你才会把我爸爸找回来呀?我答应你,以后好好吃饭,不挑食了,这样可以吗?”   简兮看着女儿眼巴巴的模样,忽然间再说不出敷衍的话。   一岁以前,她带着橙橙一直生活在国外。   那是一个相对开明自由的环境,没有人会对一个单亲家庭的小女孩大惊小怪。   她那时想当然的以为女儿还小,只要她注意引导,孩子对爸爸这个名词,不会有太多的想法。   结果刚到香港时,幼稚园经常举办亲子活动,要求父母一起参加。   那天,她陪着橙橙去参加完活动。回到家,橙橙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爸爸”这个词,问她为什么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她没有。   *   橙橙在医院住了几天,就康复出院。   简兮不敢掉以轻心,尽量多抽出些时间来陪女儿,实在忙不过来时,就把橙橙带去公司。   她在办公室处理公事,放橙橙在旁边自己玩。   一个礼拜后,思拓收到了天堃的正式答复,项目他们通过了,接下来会派专人过来接洽。   接到大单,Paco很开心,周六早上加完班,下午订了场地,去打网球放松一下。   橙橙很小的时候就展露运动天赋,和同龄孩子比起来,她胆子比男孩子还大,身体的协调性也很灵活。一听要出去玩,立马央求简兮,自己也要去。   简兮正巧有公事牵绊住,自己抽不开身。   叮嘱再三,才放心   地让女儿跟着苏黎和Paco一起。   *   粱令楷已经快两年没来香港了。   这趟是过来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今天难得忙里偷闲,和易哲慎出来一起打网球。   一场热身下来,他回去座位,刚拧开瓶盖喝水,就瞅见隔壁场地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身上穿着小号运动服,小胳膊正煞有其事挥舞着球拍自娱自乐地玩,协调能力竟破天荒不错。   粱令楷瞅着小姑娘机灵又漂亮的眉眼,来了兴趣,招招手,“小不点,过来!”---题外话---抱歉,临时有事,更新迟了,对不起   继续求月票~~   ☆、116.116章 :易哲慎答:“我是你妈妈的朋友。”   粱令楷瞅着小姑娘机灵又漂亮的眉眼,来了兴趣,招招手,“小不点,过来!”   小不点正玩得起兴,回头,也瞅了他一眼蠹。   下一秒,很不给面子地扭过脸,继续玩自己的。   粱令楷:“……”   他高大英俊卖相好,向来最有女人缘,绝对的老少通杀髹。   今天破天荒吃了个鳖,顿时不自然地干咳两声。   绷着脸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   “我叫Alice,不叫小不点。”小不点抬了下眼皮,重新瞅了他一眼。张口就是带着点港味的国语,小女孩特有的嗲嗲软软的的声音。   粱令楷受挫地走过去,居高临下看她:“有中文名么?”   简琏橙是个反应快的孩子,警惕地看了面前陌生叔叔一眼,又说:“妈妈说过,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自己的名字。”   “……”   粱令楷再度吃瘪,有点儿下不了台了,“那你妈妈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橙橙撇撇嘴,嫌弃地摇摇头:“我妈妈的球技太烂了,我才不和她一起打呢!”   “橙橙,该走了。”苏黎整理好球包,走过来。   苏黎并不认识粱令楷,只礼貌地点头致意。   橙橙很乖地应了声,然后一蹦一跳地跟着苏黎走了。   粱令楷看着小女孩的背影,好半天终于反应过来,这孩子像谁了。   不止长得像,连脾气都像。   “那是谁?”这边易哲慎打完球下来,看到那一行三人离开的背影。   “就是不认识的陌生人。”粱令楷回过神,没敢提刚才的猜测,若无其事笑着转移话题。   易哲慎轻微皱了下眉头,坐下来喝水。   粱令楷打量他沉敛淡漠的神色,试探:“你把香港的项目给了本地一家顾问公司在做?”   易哲慎点头。   粱令楷:“我听说小兮是那家公司的合伙人之一,你见过她了吧?”   易哲慎动作微顿,沉沉“嗯”了声。   粱令楷难得正经起来,“见了面也好,你结婚的事总得让她知情,恺筠的事也该让她知道。”   “在说我什么坏话?”余恺筠去了洗手间补完妆回来,听见自己的名字。   “亲爱的,我在跟Carson说我们的婚期。”粱令楷大咧咧伸臂揽上她肩膀,转移了话题。   余恺筠心里甜蜜,嘴上仍说:“还没过我爸爸那一关呢,你少这么乐观!”   粱令楷十分厚颜无耻地自夸:“事实上我有一百个诚意能打动你爸爸,梁太太,准备好嫁给我吧!”   三人继续打球。   粱令楷和易哲慎打上半个小时,就累得气喘吁吁跑不动了,大汗淋漓地下场休息。   换余恺筠上去挑战易哲慎。   车**战也没能奈何得了他,几轮下来,粱令楷和余恺筠累得不行,易哲慎仍旧气定神闲,只略微出了一点汗罢了。      下午5点,从球场出来,余恺筠今天想吃泰国菜,于是三人去了附近一家泰国餐厅。   刚进了餐厅大门,就遇见Paco一行人。   粱令楷想要回避已经来不及了,因为Paco老远就认出易哲慎,热情地过来跟他打招呼。   简琏橙这会儿赖在苏黎身边,才刚消灭完一盒冰淇淋。   简兮平时不准她吃这些垃圾食品,今天一有机会,仿佛逃脱笼子的鸟儿,小肚子立刻吃得圆滚滚的。   看到粱令楷,她就扭过脸气呼呼地抱怨:“你这个怪叔叔怎么又来了呀!”   粱令楷:“……”   人见人爱的他居然也会有被人嫌弃的一天?!   易哲慎几乎是第一眼就注意到站在Paco身后的小女孩。   小姑娘长得精神又漂亮,睁着一双黑玉似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看。   Paco正要介绍,苏黎暗暗扯了下他的衬衫。   苏黎开口:“这是朋友的女儿,今天她妈妈有事,我们带她出来玩。”   短暂却漫长的一秒,不管如何遮掩,那张脸却是实实在在骗不了人的,易哲慎或多或少猜出了什么。   一刹那,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心中膨胀得厉害。   微弯下腰,他与面前的小不点平视,字斟句酌:“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谁呀?”橙橙歪着脑袋,使劲打量面前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   易哲慎答:“我是你妈妈的朋友。”   橙橙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确认他可以信任后,才人小鬼大地回答:“我叫Alice,中文名叫简琏橙。妈妈说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我是她心里价值连城的宝贝。”   他不禁莞尔,“很好的名字。你妈妈很爱你。”   “当然!”小孩子的眼睛总是很尖的,橙橙扭了扭身体,忽然蹙起细眉:“咦,叔叔,你的这里的头发怎么白了?”   易哲慎说:“我生过一场病,就变成这样了。”   “生病头发就会变白吗?”显然这个认知让小姑娘很惊讶,忙对他说:“我上个礼拜也生了一场病,妈妈说是抗生素过敏,护士阿姨给我打了好几针呢,你看,这里,还有这里,打针好疼的!”   她给伸出自己的手臂,还捋起袖子给易哲慎看。   上面的针孔已经愈合,颜色淡得几乎快看不见。   “很快就会痊愈的。”易哲慎握了握那截小胳膊,小女孩粉嫩细弱的皮肤,握在他掌心里,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你的头发以后也会白回来吗?”橙橙问。   “也许会,也许不会。”他回答。   “为什么?”橙橙一时理解不了。   “以后我慢慢告诉你。”他笑着重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然后与她的小手握了一下。   大手握着小手。   小姑娘忽然有点儿害羞起来,脸蛋红扑扑的。      一行人进了餐厅,要了一个包间。   Paco自然和苏黎一起坐,粱令楷余恺筠坐一起,圆桌一圈下来,易哲慎就和橙橙坐一起了   橙橙爬上凳子坐好,开启好奇宝宝模式,一连问了易哲慎好几个问题。   或是研究他身上的小物件,大到手机,小到领带夹,袖扣都逐一摸摸看。   易哲慎也耐心跟她交谈,说话时也不是以大人对待小孩子的那种语气,而是朋友之间一样平等的交流。   等服务生开始上菜的时候,橙橙已经改口叫他易叔叔了。   *   小孩子有时候其实具有一种有别于成年人的敏感与早慧。   他们能从大人的措辞和神色里得出分析结论,以此判断这个人对他们够不够友善,对他们有没有耐心,或者够不够聪明机智,能让他们信服。   橙橙知道易哲慎是喜欢她的,也知道今天妈妈不在,没有人会管束她,渐渐的便愈发无法无天起来。   先是一直拉着易哲慎叽叽喳喳分享起她在幼稚园遇到的有趣的事,哪个小朋友和她关系最好,哪个老师最喜欢她……   等到服务生上菜时,又挑食地把自己餐盘里不爱吃的青菜、胡萝卜挑出来,大摇大摆放进易哲慎面前的碗里。   易哲慎照单全收,从始自终,脸上的神情都温和又纵容。   快8点时,苏黎接了个电话,简兮打来,问橙橙什么时候回家。   桌上几个男人仍在谈公事,苏黎看了眼对面,橙橙玩了大半天,早已经歪在易哲慎怀里,耷拉着眼皮睡了过去。   易哲慎抱着小姑娘,给她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   苏黎觉得这副画面很温馨,很和谐,仿佛亲人间的相依为命,仿佛他们天生就该如此。   ☆、117章:他的女儿,已经三岁零一个月   简兮给苏黎电话时,刚刚把车开进小区车库。   苏黎告诉她,现在他们还在外面吃饭,大约半小时后才能送橙橙回来。   知道女儿挑食又顽皮,今晚还做了人家的电灯泡,简兮少不得要在电话里歉意地麻烦苏黎和Paco多费心一些。   泊好车,她心情还算不错,一路上楼渤。   在电梯里,又收到苏黎发来的短信一则:今晚的饭局易先生也在,刚才他主动说送橙橙回来,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简兮的好心情瞬间戛然而止。   她和易哲慎那段还没来得及公之于众的隐婚,在香港这边几乎没人知道。   只有去年圣诞节公司Party时,她和苏黎,两个在异地他乡打拼的女人,酒醉时一刻真情流露,各自吐露心中的秘密。   苏黎告诉她,隐姓埋名来香港,是为了躲一个毁掉她一切的男人。   交换秘密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简兮遂隐去易哲慎的身份,将那段不了了之的短暂婚姻心平气和道出。   不同于她的粗线条,苏黎是个心思慎密的女孩,这段时间和天堃公事上的接洽,她时常不自觉的心神恍惚,想必苏黎已经察觉出了什么。   心事重重地开门进屋,简兮连灯也没开,就仿佛失了所有支撑一样,在客厅沙发上颓然坐下。   一动不动,胡思乱想。   夜沉如水,窗外是这个城市永远不变的背景音,房间里却只有空调换风单调的声音。   保姆今晚请了假,她一个人在昏暗中坐立不安,一点也没有办法想象易哲慎知道橙橙存在的后果。   瞒了三年的秘密,即将被揭开最后一层伪装。   橙橙,她视若生命的女儿,这个从命运那里偷来的孩子,终究还是要还回去么?   她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甚至有想过,直接装傻充愣算了,反正她一口咬定橙橙不是他的女儿,他又能拿她怎么样?   她还抱有过侥幸心理,万一易哲慎没发现什么,只是她杞人忧天呢?      时钟走到夜里9点半。   门铃被摁响。   她从沙发上起身,按开灯,给自己做了十秒钟心理建设,才走过去,把心一横,打开了门。   易哲慎站在门外。   男人高大的身影比她高了一个头,外面楼道的灯光是一种淡淡的橘黄色,他的脸也隐在那抹橘黄中,唯有视线沉沉,居高临下看着她。   橙橙趴在他肩膀上正呼呼大睡,小嘴巴撅着,似乎睡得很香。   易哲慎开口,声音很淡:“今天打球时碰到橙橙,我顺路送她回来。”   “谢谢,麻烦你了。”简兮笑了起来,特别轻松的那种,然后伸手去接过女儿。   三岁的孩子跟抽了条似的,个子一米一,体重也差不多有三十多斤。   她抱起来很吃力。   有一下差点没接稳。   易哲慎没给她逞强的机会,直接把橙橙抱了回去。   同时人已经不由分说迈进了屋子,问她:“房间在哪儿?”   他一贯这样强势,只要打定了主意,就毫不会给人拒绝的机会。   她没办法,只得指路。   易哲慎把橙橙抱着,穿过客厅,一路去了橙橙的房间,把小姑娘放到她的小床上。   橙橙有些略微苏醒,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他,闷声闷气地叫:“易叔叔,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哦!”   易哲慎点头,薄唇微微扬起。   橙橙拽住他的手,压低声悄悄说:“这是我们的秘密,千万不要让我妈妈知道哦!”   “好,我不告诉她。”他郑重地答应,伸手给小姑娘掖好被角。   手指却在微微发颤。   他并不算很喜欢孩子,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悄无声息有了一个女儿。   这一切突如其来,让一向镇定自若的他,忽然间张皇失措。   他的女儿,已经三岁零一个月。   他错过了她那么多成长的印记,怀胎十月,出生,长出第一颗乳牙,第一次学步,第一次开口说话……他都没有见证过。   这是他做为父亲的失败,或许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弥补。   *   客厅里,简兮没打算跟进去。   那对素未谋面的父女,此刻在里面神神秘秘的交流内容,她当然不会听见。   她只想,她大概应该给他倒杯水,再寒暄两句就可以送客了。   可是今晚她连最基本的客套也不想。   脑子里乱成一团,她吸气又呼气。   等易哲慎从橙橙房间里出来,她丝毫没有要请他坐下来喝杯水的意思,对他说:“很晚了,实在不太方便。今天谢谢你了。”   易哲慎站在那里没动,嗓音沉沉:“我答应了橙橙,明天教她打网球。”   “不用了,她明天有钢琴课,不能缺席。”简兮道了声再见,便走到门口,打开门。   一副要送客的姿态。   他稍作迟疑,到底还是迈出步子。   临出门前,简兮刚要松口气,他却忽然反手将门撑住。   简兮忽然慌了神,使劲将门合上。   可哪敌得过他的力气。   隔着一扇门,两人无声地较起劲。   最后终究还是她落了下风。   他擒住她一只手,看着她:“橙橙的事,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有那么一瞬间,简兮竟然觉得心虚。   很快,平静下来,她反问:“你想要什么解释?”   “橙橙有头孢类抗生素过敏,正巧我也有。你不要告诉我,这只是巧合。”易哲慎握住她手腕的指节暗暗收紧,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腕上传来勒紧的痛楚,简兮呼了一口气,明白已经避无可避了。   心想,那好,今天就把该说的都说了吧。   只是眼眶又有些刺痛,她连忙低下头,心想原来自己还是这么差劲。   这两年自以为是地觉得已经历练得差不多了,老牛掰了,搞得定这个,摆平得了那个。   结果面对这个男人时,还是一样的不争气。   真正到了开口的时候,她语气倒比预想的还要平静:“橙橙今年三岁,她是七个月早产,生日是三月份。”   易哲慎没说话,目光依旧落在她脸上,仿佛听不懂她的话。   “我在美国华盛顿州生下的她,她出生时1800克,有轻微的新生儿黄疸……治愈后,一切身体机能正常。一岁之前,都跟着我生活在国外。两年前,我带着她来到香港,一直到今天。”   好了,终于都说出来了。   简兮心里有股说不出的解脱,原本是准备让这段往事永远烂在心里,他永远没有必要知道这段过去的存在,更没有必要知道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可是秘密埋在心里不能说出来,很难受。   现在,她终于没有秘密了,换来血肉模糊的轻松感。   长久的对峙中,易哲慎还是没说话,握着她手腕的指节,却在剧烈颤抖。   “为什么不告诉我?”短短几个字,他说得很艰难。   “你已经订婚了,你要我那时候拿什么身份来找你?前妻吗?”她笑着回答,理由充分。   堵得他再说不出一句话。   “其实当时我后悔过,我去了美国,我想见你。想见到你时,告诉你,我们好好过吧,你放弃你的事业好不好?哪怕穷一点都没有关系,因为我怀孕了。我到底还是做不到那么伟大,我只想自私地想给孩子一个健全的家庭……可是我等来了什么呢?孩子七个月早产,我摔倒在小旅馆的地板上,差点大出血死掉。我自己穿好衣服求服务员帮我打911,我一个人在手术台上替自己签下手术同意书,醒来时,就等到你和余恺筠订婚的消息   ,新闻媒体满版都是关于你们订婚的报道,哪怕我躺在医院病房里,不想知道都不行……”---题外话---抱歉,更新晚了。颈椎病又发作了,一只胳膊打字时几乎抬不起来,今天凌晨的更新延迟到明天早上10点哈   谢谢大家送的月票,花花,钻石,咖啡。   大家每一条评论我都有仔细看,谢谢你们的支持   ☆、118.118章 :妈妈,我是不是你从大街上捡来的?   易哲慎的手机一直在嗡嗡震动。   他拿出来,没有看一眼,直接摁掉。   四月的香港,夜晚明明已经有了仲夏的热意髹。   简兮忽然觉得冷,抱紧了双臂,却还是止不住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蠹。   今晚,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她把那段往事说了出来。   语气平静淡漠,仿佛说的只是别人的生离死别。   她没办法预料面前这个曾经泰山压顶都不会皱一下眉毛的男人,听了这番话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但她知道,这必定能够伤到他。   曾经粱令楷那句“等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他会亲自回来跟你说,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四年过去了,她还是不能从这句话里释然。   多可笑,她的痛苦和他是此消彼长的。   爱是柔软的,恨却是尖锐的。   看着他痛苦的时候,她心中的伤痛却能随之减轻。   长久的沉默后,易哲慎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股沉重的无力感:“我想向你借橙橙几天,可以么?”   简兮早已经平静,答复他:“橙橙是我的女儿,你是她的父亲,你有亲近她的权益。但是,如果你想从我这里抢走她,我绝对会寸步不让。”   “还有,”她补充,“也麻烦先跟你太太解释清楚,我时间很忙,不想去处理一些没必要的误会。”   他没说,却好也没说不好。   静默片刻,沉沉道:“我跟她之间的婚姻,不是你想的那样。”   “结婚便是结婚,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简兮慢慢收回目光,勉强牵动嘴角,似乎是想笑。   “简兮……”他并未理会她暗含嘲讽的神色,只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接下来声音沉静,“我会把事情都处理好,你等我回来。”   她不作声。   两人就那样静静相对,几秒钟之后,他终于退开一步。   她直接关上了房门。      事实证明,小孩子的记忆力是非常强悍的。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餐,简兮送女儿去上钢琴课。   简琏橙今年才刚开始学的钢琴,最近还在学基本指法,还什么都不会弹。   钢琴老师Miss何跟简兮夸了好几次,说小姑娘手指长,有音乐悟性,天生学钢琴的架子。   简兮汗颜极了,自己五音不全,女儿倒是比她聪明许多。   路上,简兮开车。   橙橙坐在副驾上,忽然说:“妈妈,今天上完钢琴课,我可不可以请三小时假?”   简兮:“请假做什么?”   橙橙眨了眨眼睛,“我想去同学家玩,我保证一定会准时回家的,好不好?”   简兮没好气。   女儿什么都像她爸,唯一撒谎时会眨眼睛这一点,跟自己如出一辙。   她也不急着点穿,只顺着这话:“是么?那我送你过去吧,正好我今天不忙。”   “我很乖的,不用辛苦妈妈,我自己去就可以啦!”橙橙眼巴巴等着妈妈反应,看见简兮迟迟没点头,又使起死缠烂打的方式,“妈妈,好不好嘛?”   简兮蹙起眉,耐心教育女儿,“橙橙,说谎不是好孩子。”   谎言被拆穿,橙橙有些失望地撇撇嘴。   见简兮不理她,思考了一会,只得实话实话,“妈妈,其实是今天我和易叔叔有个约定,他答应要带我去海洋公园看海豚。”   没等简兮反应,小姑娘紧接着又加了句:“你答应过我好几次陪我去看的,结果每次你都说话不算话。”   简兮听完,“不可以。”   “为什么?”橙橙有点委屈了。   简兮心里难过,继续开车,只问:“你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兴趣那么大?你和他才刚刚认识第一天。”   橙橙想了想,“因为易叔叔很帅啊!”   简兮:“……”   小孩子颜控起来也是很强大的。   橙橙一副粉丝见偶像的语气,又如数家珍地跟简兮炫耀:“昨天在网球馆,我看见他打网球,好厉害的!妈妈,我爸爸会打网球吗?我爸爸要是跟他一样厉害,那就好棒!”   “这个啊,大概差不多吧。”简兮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真的吗?”橙橙兴奋地睁大眼,激动之下,又冒出一句:“那我爸爸是不是比他还帅?”   “放心,你长得这么可爱,你爸爸……不丑。”简兮已经习惯了不管跟女儿讨论什么事,最终话题都跟她爸爸联系起来。   橙橙:“那你快去把我爸爸找回来好不好?”   说来说去,又绕回去了。   从知道有“爸爸”这个概念开始,女儿就没有中止过对于爸爸的高度热情。   不断地向简兮打听自己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简兮只能打太极敷衍。   小姑娘又开始不断地幻想自己爸爸的样子,任何一个现实身边她喜欢的男性长辈,甚至是她喜欢动画片男主角,她都能把对方和自己爸爸联系在一起。   最可怕的是,狗血的社会新闻作祟,有一天,橙橙看完一则“弃养女婴”的电视新闻。回过头就敲开她书房,一本正经地质问她:“妈妈,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你从大街上捡来的?所以我才没有爸爸?”   简兮当时目瞪口呆。   这个时候,她宁可女儿继续纠缠在“易哲慎帅不帅”的问题里,至少那样的问题,她还可以敷衍。   她不想让橙橙失望,因为面对这种失望她完全无能为力。   在现实残忍的答案面前,她宁愿给女儿一个还有些盼头的理由。   心情烦躁,于是她没好气丢过去一句:“要找你自己去找。”   多狠心的话啊,橙橙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眼泪立马在眼眶里打转,她泪眼婆娑了好久,很用力才忍住了。   *   小孩子表达他们生气的方式有很多种。   比如简琏橙,她平时很乖,很少跟她妈妈发脾气,但是发起脾气起来就是牛脾气。   闷闷不乐,倔强绷着下巴,也不开口说话。   简兮也不理会,继续开自己的车。   等车子终于停在MISS何的钢琴班楼下时,简兮替女儿解开安全带,才试着跟她商量:“这样吧?下个周末你再去见易叔叔好不好?”   橙橙倔强地扭过头,不说话。   简兮耐心给她时间平息怒火,才尽量换成委婉的方式,对女儿解释:“橙橙,妈妈不是故意不让你见易叔叔。易叔叔已经结婚了,他有妻子,将来也会有他自己的孩子,他会是别人的爸爸。既然是别人的爸爸,不要随便给人家添麻烦,懂了么?”   橙橙困惑地睁着大眼睛,摇摇头,不懂。   简兮心里难过,“妈妈是为你好,不管有没有爸爸,你都是妈妈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橙橙仍在生气,有点不爱搭理地应了她一声。   简兮只得带着女儿下了车,送她去Miss何那里。   橙橙低头接过自己书包,也不再像往常一样跟妈妈说再见,就用力跺着脚表达她的不满,然后头也不回走进去了。   *   高科技发达的时代,手机已经是很普遍的通讯工具,连学校小学生,都基本是人手一个。   简琏橙才三岁,当然没有资格用手机。   但简兮为了安全起见,很早就给她配了一个带GPS定位的儿童智能手表,还是兼具打电话,装一些基本软件的功能。   不过简琏橙最喜欢玩的还是家里的平板,基本上没怎么用过这个。   但是今天,她上完上半节钢琴课,回到自己的小凳子上,默默叹了一会儿气,想了想,用自己的手表给易哲慎发短信。   想了很久,才想出一句开场白:易叔叔,我是橙橙。   ☆、119章:落在他心脏里最柔软的地方   “易叔叔,我是橙橙。”   收到这条语音消息时,易哲慎刚刚结束一场谈判。   他是绝对的工作狂人,这两年最高纪录创造了连续工作四十多小时不眠不休,仍可以精神抖擞的记录。   但今天却破天荒不在状态渤。   一场谈判下来,看了不下十次手表。   很明显,他没专心。   这让秘书都感到十分惊讶。   谈判结束,走出会议室已经是上午10点,易哲慎习惯性打开手机,就收到了这条语音短讯。   三岁的孩子识字数量有限,发文字信息对橙橙来说还比较有难度。   短短几秒的信息内容,小女孩的声音软软嗲嗲的,仿佛一脉清泉注入他的心田。   他直接丢下接下来的工作,跟下属交待了两句,就匆匆离开。   橙橙的钢琴班在旺角一家商厦,香港的交通路线他并不算熟悉,开车过去用了差不多半小时时间。   大厦楼下的一家百货超市门口,小姑娘背着她的小书包,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用吸管喝饮料,一边等着他。   阳光下,简琏橙今天扎了个精致的花苞头,身上穿着件红黑格子的短裙,裙摆下两条细长的腿悠闲地前后晃动,看起来可爱极了。   心里忽然膨胀地厉害,易哲慎顾不上马路上车来车往,泊好车,就走过去。   “易叔叔!”橙橙眼尖,看到他,一下子站起身,蹦蹦跳跳朝他扑了进来。   易哲慎从来没有试过被这样幼小的身躯抱了个满怀。   无措地张开手臂,继而紧紧抱住怀里的小女孩。   刹那间,一种叫父爱的感觉,落在他心脏里最柔软的地方。   让他又是欣喜,又是难过。   忽然明白,就算现在天塌下来,哪怕粉身碎骨,他也愿意为女儿挡住。      在附近的餐厅用过午餐后,易哲慎带橙橙去附近购物。   橙橙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路上兴头十足地跟他介绍香港好吃好玩的地方,还有模有样地指着广告牌上的内容告诉他这个用粤语应该怎么读。   他从始自终保持微笑,认真跟小姑娘学习。   他从来没有和孩子相处的经验,对这个年纪小女孩会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喜欢玩什么,一丁半点的概念都没有。   今天他迫切地需要一下子把亏欠的父爱全部补偿回来,因此只要橙橙多看了一眼的东西,全部让店员包起来。   看得出简兮家教很严,橙橙一直摇头说不要,他执意要买,橙橙便很有礼貌地说谢谢。   经过一家店铺,玻璃橱窗里摆着一双精致的小红鞋,他一看就觉得很适合橙橙。   走进店里,几个店员一看他气宇不凡,立刻笑容满面地跟过来。   易哲慎让店员拿一双给橙橙试穿。   他把橙橙抱到沙发上坐好,替她脱掉脚上的鞋子,换上新鞋。   小女孩的脚娇小而漂亮,十根脚趾头晶莹剔透,脚背皮肤柔软白皙,泛着淡淡的粉色,在他掌心里不盈一握。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错过了女儿成长多少重要的时刻。   这些缺失的父爱,又要怎么才能补回来?   买单时,几个女店员觉得橙橙可爱,围过来逗她玩。   其中一个微笑问:“小朋友,这是你爸爸吗?你爸爸对你真好!”   小孩子微妙的虚荣心作祟,橙橙眨眨眼睛,点点头。   店员一脸艳羡,“怪不得,你们长得真像!你妈妈肯定也是个美人吧!”   “当然了,我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橙橙心里有点小得意。   紧接着又有点沮丧地想:要是易叔叔真的是她的爸爸,那该有多好啊!   就算易叔叔不是她的爸爸,她也还是喜欢这个叔叔。     tangp>   妈妈是很爱她,可是妈妈的爱,和爸爸的爱感觉是不一样的;   外婆也爱她,可是外婆太忙了……   只有这个易叔叔,他眼睛里对她的喜爱,是那么的真诚。      司机给简兮发来消息时,简兮正在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隔了四年,粱令楷几乎没什么变化。   依旧是从前的花花公子做派,眉底眼间都是风流倜傥,坐下来就对咖啡厅的年轻女服务员频频放电。   “所有人都以为你一直在国外,没想到你已经回了香港。”粱令楷打量她,语气里有一丝感慨。   简兮笑:“两年前过来的,刚好有朋友邀我一起创业,就在这边扎根了。”   粱令楷也笑,末了问:“小兮,四年前的事,你不会怪我吧?”   “为什么要怪你?”简兮眼神淡泊坦然,说:“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大家都只是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而已。”   “不,我有一定责任。昨天网球场我也在,我看到橙橙了,长得和Carson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提起易哲慎,粱令楷就跟说起自家人一样,又道:“他奶奶这两年总算肯退居二线,把天堃交到他手里。他那个人,你知道的,私底下就是个闷葫芦,除了我,能跟他说得上话的人很少。他如今很少留在纽约,一年多半时间倒都在沪城。”   “为什么?他太太也喜欢中国吗?”简兮笑着问。   仿佛自虐一样,只想求个最残忍的答案,好让她彻底解脱。   “不是,”粱令楷的声音突然变得沉静,“你走之后,他买了你们家对面邻居的房子,一直住在那里。”   简兮心里忽然一阵颤动。   四年前离开沪城后,家里的房子一直空着至今。   易哲慎为什么要买对面的房子?是想在那里等她回去吗?   stop,她不允许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然后满不在乎地笑:“那他太太也跟着他一起住?”   粱令楷摇头:“你放心,他老婆不和他一起住。”   简兮抿了下唇角,喝了口咖啡。   许久,粱令楷才又问:“小兮,说老实话,你真放得下他?”   简兮点点头,轻松一笑,“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我是认真问这句话。”粱令楷停了停,像是在斟酌着什么,“其实今天来找你,我想跟你澄清一些事。因为我实在看不下去他过得这么辛苦。”   “他已经结婚了。”简兮平淡提醒。   粱令楷说:“但他过得不好。”   简兮失笑,“那又怎样?生活不可能是十全十美。他已经得到他从前梦寐以求的东西,总要留点别的遗憾。”   “四年前,纽约天堃被收购的危机处理好以后,他找过你,找了你很久。”粱令楷刚把这句话说完,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如释重负地起身:“好了,今天要让你见的人到了,稍等,我出去接她一下。”   5分钟后,粱令楷带着余恺筠回来。   简兮对余恺筠其实印象并不深,只从四年前她和易哲慎订婚仪式的新闻报道上看到一张较为模糊的远景照片。   现在看到余恺筠本人,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个实打实的美人。   她心里多少有点异样,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余恺筠已经朝她伸过手来,落落大方微笑:“你就是简兮吧!很荣幸认识你,久仰大名!”   简兮起身,回了一个笑容,与余恺筠握手。   下一刻,粱令楷就做了一个让她吃惊的举动。伸臂揽住余恺筠肩膀,对她说:“今天算是正式邀请你,我和mandy本来准备年底完婚,但她爸爸那边催得紧,我们打算提前到八月份。”   等等,简兮一下子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余恺筠不是和易哲慎订婚了吗?   余恺筠要和粱令楷   结婚,那易哲慎结婚的对象又是谁?---题外话---说一下,这两天颈椎病发作得实在厉害,打字时左边胳膊都疼得抬不起来   医生建议适当休息一下   接下来三天暂时一更,3号开始恢复每天二更哈,实在对不起大家   ☆、120章:他触到了她的底线,终于   余恺筠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笑着说:“你可能还不知道,Carson和我的婚约早在三年前就和平解除。我们是和平分手,他是个好男人,我很欣赏他,但也知道,他对我没感觉,同样,他也不是适合我的那一款。”   粱令楷跟着接话,“所以我这个正牌男友很委屈。”   简兮看他们一唱一和,抿了抿唇。   这种情形,她一句也不说,总归不好,于是扯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赞美:“恭喜你们,你们很登对。”   “小兮,当年的事有一些误会在里面,Carson和Mandy订婚只是权宜之计。你要怪就怪我,我那时是想为他好,不希望他被感情牵绊。给你打的那通电话,真的就是我自作主张。”   粱令楷想趁热打铁,“就算帮我一个忙好么?跟他好好谈一次,小兮,算我求你。”   粱令楷其实还想说:男人没有不花心的,只要这个男人还知道每天回家就可以了屋。   更何况Carson只是找了个女人订婚而已,又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要求不要太高。   当然,余恺筠还在旁边,他怎么也得给未婚妻一点面子。   这边,简兮听了只觉得好笑。   当初让她离开易哲慎的是粱令楷,今天要她给易哲慎一个机会的人,也是粱令楷。   现在要她跟易哲慎谈什么?   交流离婚感受?   交流他现在娶的太太漂不漂亮?   “不用了。”简兮不想再维持这种强撑的礼貌。   拿了自己的包,站起身:“梁先生,谢谢你和余小姐今天的心意,但真的不用了,我对目前的生活状态很满意,暂时不想有所改变。”   游说失败,粱令楷看她要走,只得使出杀手锏,“小兮,这四年里,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和你有关。”   “那又怎么样?”简兮脸上挂着笑容,然后沉默下来。   粱令楷静了片刻,才开口:“不怎么样。因为找你,他在柏林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死掉。”-      和粱令楷余恺筠两人分开后,简兮走出咖啡厅。   司机的电话就在这时打来了。   司机在电话里告诉她,自己准点去钢琴班接橙橙,橙橙说要吃冰激凌。   于是他下车去买,买了回来,却找不到橙橙的人了。   简兮第一时间打了易哲慎的电话。   “橙橙在不在你那里?”这个答案,她几乎都不需要花费时间琢磨。   电话那头,易哲慎正带着橙橙在海洋公园。   这里有专业人员一对一全程服务。   在专业人员指导下,就可与海豚近距离接触。   空旷的海洋馆,蔚蓝干净的水池,一只海豚宝宝游到简琏橙身边,调皮地喷了一口水。甚至还在小姑娘脸上蹭了一下。   橙橙便很兴奋地笑了起来,伸出手指,摸了摸海豚宝宝的鼻子,对它认真说着悄悄话。   童言童语,这是属于孩子简单而快乐的世界。   易哲慎沉沉收回视线,表情是沉静而柔和的。   静默一刻,才对着手机解释:“是,我带她出来逛逛。”   “麻烦你马上把她送回来,这种情况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谢谢。”   女人话说得十分客气,客气里却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冷漠,让易哲慎皱起俊眉。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冷漠的生气。   他触到了她的底线,终于。   *   离开水族馆时,橙橙问易哲慎:“易叔叔,我们是不是被妈妈发现了?”   易哲慎弯下腰,与小姑娘平视,十分认真地开口问:“妈妈生气了会怎么样?”   橙橙想了想,“其实妈妈对我很好的,但是我不想让   tang妈妈生气。”   易哲慎耐着性子,徐徐引导:“想要妈妈不生气,就听我的,明白么?”   “真的?”橙橙睁大眼睛看着他。   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做,却还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易哲慎笑:“你还不知道是什么,为什么就这么快答应?”   小姑娘又长又翘的睫毛扑闪了两下:“因为我相信易叔叔不会骗我呀。”   一句童稚又直白的肯定,让他心里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   *   下午6点,简兮回到家,又下楼去接女儿。   外面下起了雨,雨势越来越大,哗啦啦的雨线将小区绿化带里的植物冲刷得绿翠油亮。   小区车位紧俏,外来车辆只能停在临时停车坪,从停车坪到电梯口还有一段距离。   简兮乘电梯下楼,走到电梯口,就看到前方不远处走过来的一大一小。   易哲慎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普通又平凡的父亲。   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另一手撑着伞。   橙橙跟在她身边,正在啃冰激凌,边走边仰着脑袋跟他说话,嘴巴边还粘了一圈儿奶油。   他伸过手去替小姑娘擦嘴。   雨下得挺大的,他一边走,一边低头与橙橙说话。   手里的伞也完全倾向橙橙那一边,为小姑娘牢牢遮住风雨,任由自己整个肩背被雨水淋得湿透。   即便这样,他的手势,姿态,风度,仍旧无可挑剔。   除此之外,还有着一种与他周身气场格格不入的东西。   就像是……父爱……   这一刻,简兮都不得不承认,血缘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橙橙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如此喜欢过一个陌生人。   一时又想:也对,易哲慎那样一个男人,只要他愿意,想要讨一个人的欢心,又有几个人能够拒绝他?   更何况橙橙这样一个小屁孩。   他只需略施小计,就能轻易变成一个三岁小姑娘心中的完美天使化身。   “简琏橙,谁叫你乱跑的?”   橙橙一看到妈妈脸上的责备,小脸上的笑容瞬间因为心虚而消失掉。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妈妈,轻轻软软地卖乖:“妈妈……我错了,对不起。”   “认错无效,回去好好检讨一下自己今天做错了什么。”简兮走上前,表情沉静,丝毫没动摇。   讨好失败,橙橙眼巴巴看了看易哲慎一眼,投去求救的目光。   “橙橙只是个孩子。”易哲慎出面护短。   一张俊脸容色俊雅,看着简兮的一双黑眸,深邃黑亮。   简兮别开脸,声音冷淡:“你不知道她的脾性,不能这样惯着她。”   “妈妈,我错了,妈妈,我爱你。”小姑娘很懂得见缝插针,立刻乖乖地道歉。   简兮从前最受不得这招,今天却再次无视女儿的讨好,并无情地回了她一句:“够了,今天不用你爱了。”   这招也不管用了……   橙橙怨念地撇撇嘴,再次眼巴巴看了易哲慎一眼。   眼看自己要被妈妈带上楼了,又小心翼翼提醒:“妈妈,易叔叔的衣服都淋湿了。”   简兮假装听不懂,拉起女儿往电梯里走。   橙橙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易叔叔一眼,又说:“妈妈,老师说要对客人有礼貌。你现在很没有礼貌。”   简兮:“……”      某人终于还是奸计得逞。   第二次来到简兮家,他比上回熟门熟路多了。   上回来得匆忙,现在他站在客厅中间,环顾四周。   房间面积不算大,装潢简   单却雅致,处处都有主人精心布置过的痕迹,是属于家的温馨。   “易叔叔,拖鞋在这里!”   “易叔叔,请你喝水!”   “易叔叔,快用毛巾擦脸!”   ……   橙橙瞬间变身小忙人,十分欢乐地忙前忙后,还亲自跑去卫生间,给他拿了崭新的干毛巾。   “谢谢橙橙。”易哲慎说。   小姑娘开心得厉害,自觉地往想要同他亲昵。   又牵住他的手,带着他去参观她的房间,如数家珍给他介绍她的各种玩具和公仔。   7点钟时,保姆准点过来。   看到易哲慎,保姆吓了一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简兮也并没介绍,而是让保姆带着橙橙去了卫生间洗澡。   橙橙的房间里,易哲慎还在小书桌前翻着她在学校画的画。   小女孩极具抽象风的涂鸦,他却看得十分专心。   简兮敲开门,提醒:“雨已经停了,易先生,早点回家休息,小心驾驶。”   他听了并未动作,而是放下手里的画纸,顿了顿,忽然问:“肖程在追求你?”   “应该吧。”简兮不想否认什么。   易哲慎眼神定格在她淡然的脸上,然后仿佛良师益友的语气:“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不好意思,不是很想。”简兮眸光带笑,很客气地回拒。   “……”易哲慎默了片刻,又问:“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他当然不会忘记,香港重逢的那天,她从他车上下去,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他看着她进了圣玛丽医院,那晚她留在那里没走,他也将车停在医院外,直到天明。   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看到她和肖程从医院门口出来,边走边笑着说话。   他们神色轻松,姿态也是一种很自然的亲密。   她脸上的快乐也是真心实意的。   “这怎么方便和你说呢?”简兮扯了个笑容,别开视线时,就又看到他无名指上那枚婚戒。   “什么时候结的婚?”   她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大概两年前。”易哲慎回答。   “哦,”简兮笑笑,又问:“你太太呢?她是哪里人?做什么的?”   这个问题比上一个要问起来,似乎已经轻松多了。   至少比她想象的要轻松许多。   对面的男人似乎停了一下,而后才回复她:“你认识她的,是明子。”   简兮愣了一下,仿佛听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胸口底下心脏的位置,忽然又慌又乱。   这个答案太荒诞,太好笑。只可惜她笑不出来,甚至很讽刺。   “对不起。”易哲慎的声音也变了。   “结婚是你的事,干嘛跟我说对不起?”她反问,脸上一直在笑。   “我跟明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不是你想的那样。或者说,我和她根本就不应该在一起。”---题外话---这章发出来就预感会被骂,哈哈,下章解释结婚原因,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嘤嘤嘤,本文保证1v1   ☆、121章:他甚至都没送过那个傻女人婚戒   外面的雨还在下。   隔着雨幕,远处的车流仿佛一条璀璨的河流,漫无边际的商厦高楼,灯火通明,仿佛人间天上。   房间里静谧一片,简兮安静听着唐。   回忆就这样被现实一点点掏空,连最后一点纪念,也在此刻烧成了灰泗。   尽管她很清楚,如今他们之间只能是工作上的合作关系,至于他结没结婚,与谁结婚,都与她无关。   但是,是谁都可以,唯独郁明子不行。   四年前她为了成全他,为了替他保守住那个他不知道的秘密,选择委屈自己改名换姓背井离乡。   换来四年后他一句:他和郁明子结婚了。   他背弃了她、放弃了她。   多讽刺。   简兮一直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勇敢。   至少前面二十多年的人生,无论多么糟糕的时候,她都挺过来了。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还差得很远。   脑海里变得乱糟糟的一团,和易哲慎有关的许多记忆片段一帧帧浮了上来——   跨江大桥上的生日吻,尼泊尔小旅馆那个糟糕的夜晚,他为她擦鼻血时温柔的眼神,深圳那个雨夜,他背着她在暴雨里走,说会背她一辈子……   一辈子呵……   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汹涌。   简兮伸手去擦,那股泪意反而更难以克制。   终于,她失控地缓缓坐在女儿的床沿,低声痛哭起来。   “当年我并不知道你怀孕。”易哲慎的声音在这份沉寂里有些哽咽。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优柔寡断一直没告诉你。甚至你现在还在关心我,你还迫不及待想补偿给橙橙亏欠的父爱,你还偏私地把天堃的项目给我的小公司做……但你说,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更没资格求你原谅……”   喉咙里忽然发声困难,简兮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泪水,还是用尽全力开口:“对,结婚的事上,你的确对不起我。所以原谅我没办法给你和郁明子祝福,但请你一定要记住,离开你易哲慎,我只会过得更好。”   一句话,用尽了她所有骄傲。   易哲慎移开视线,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了一下,忽然没有勇气去看她的脸。   保姆领着洗完澡的橙橙出来。小姑娘头发还没彻底吹干,一蹦一跳地从浴室里跑出来。   一看到房间里简兮脸上的泪痕,顿时愣住。   “妈妈,你怎么了?”橙橙抱住简兮的腿,关切地询问。   简兮别开脸,艰难地朝女儿笑了一笑,“妈妈没事。”   在孩子的世界里,哭泣就一定是被别人欺负了。   而现在,房间里,只有一个怀疑对象。   橙橙是一个聪明又敏感的孩子,立刻过头瞪住易哲慎,失望地质问:“易叔叔,是不是你欺负我妈妈了!”   易哲慎表情复杂,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   “大坏蛋,我再也不喜欢你了!不许你欺负我妈妈!”小孩子的好恶都是直接表现在脸上的。   橙橙愤怒地竖起眉毛,一把拿起刚才易哲慎买给她的全部东西,一件一件狠狠扔在地上。   那双精致的小红鞋,被她掷在地板上,上面可爱的卡通图案,在此刻显得尤其讽刺。   保姆在旁边不敢吭声。   橙橙仍不解气,使劲将他往门外推,“大坏蛋!我再也不喜欢你了!你快走!”   易哲慎双拳攥紧,似乎很平静地看了简兮一眼,终于转身离去。   保姆赶忙去送他。   这边,橙橙跑回去,眼巴巴拖住简兮的手,“妈妈,我把大坏蛋赶走了,妈妈不哭!”   简兮蹲下来,吻了吻女儿的小脸,艰难挤出一个笑:“橙橙,幸好妈妈还有你。”   *   易哲慎订了晚上   tang的私人飞机回沪城。   夜里10点,飞机在沪城机场降落。   谢昭开车来接的他。   他没让谢昭送,自己开车去了趟南安路的别墅。   路上,他提前打电话通知郁明子,以免过去会撞见不该撞见的尴尬场面。   “好,我等你。”郁明子在那边回答,语气十分平静。   易哲慎到南安路时已经是深夜了。   他对这里几乎不算熟悉,开着车在小区里转悠了快10分钟,才找到A区12栋。   按了门铃,保姆过来开的门。   认出是他,保姆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手足无措地招呼他进门,“先生,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都没什么准备。您要喝点什么?”   “不用。”易哲慎直接往楼上走,“她呢?”   保姆说:“太太在楼上。”   想了想,又加了句:“最近经常下雨,她的伤口又在疼,已经快一个星期没下楼了。”   易哲慎转过走廊,走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在门口时,他迟疑数秒,才敲开了门。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开了一盏小灯。郁明子坐在窗前那张藤椅上,身上穿得很齐整,还化了淡妆。   就像是铅笔勾勒出那么一个单薄的轮廓,看起来很憔悴。   听见门口的脚步声,她回过头,随即站起身:“姐夫,你回来啦。”   笑容温淡而家常,仿佛在他们之间,这种情形已经演练了千百遍。   即便事实上,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四个月前,这里也是他第二次来。   易哲慎在门口的沙发上坐下,看了眼她的腿:“保姆说你伤口还在疼?”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郁明子满不在乎,步子极慢地走过来。   灯光下,她走路的姿势尽量自然,却仍能明显看出僵硬。   她是要强的女人,刚截肢的那阵,为了尽快习惯假肢,让自己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伤口被磨得血肉模糊也不在乎。   郁明子去旁边简易吧台给易哲慎倒水。   易哲慎说不用。   郁明子只得讪讪放下手里的杯子,在对面坐下。   “这么晚了?有事要出去?”易哲慎打量她身上齐整的服装。   郁明子摇头,平淡回答,“因为不想你跟我提离婚的时候,穿的太随便了。”   她并不笨,都猜到了。   “明子,很抱歉,当初说好要照顾你一辈子,原谅我无法继续履行这个承诺。股份,基金,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补偿你。”   郁明子听了思考了一会,异常平静地站起身,微笑:“给我半小时时间,让我把条件考虑好,再答复你好么?”   *   郁明子进去里面卧室。   易哲慎留在外间,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末了,将手机拿出来开机。   早晨和橙橙见面后,他全副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   现在一开机,许多封邮件和短信涌进来。   他简略浏览完,然后靠在沙发靠背上,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往事在涌动。   时间倒退回到四年前。   行贿门的事仿佛一枚导火索,一.夜之间,各种坏消息接连不断传来。   天堃上下人心惶惶,连高层也在暗暗观望。   易哲慎有想过暂且缓兵之计,先应付余家,再找个合适的时机跟简兮解释。   却又明白:在这个局中,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只有一个简兮,注定要成为弃子。   他和余恺筠交往的过程非常顺利,隔三差五见个面,打球,或者在一起吃饭。   他刻意地掌握好节奏,不想和余恺筠发展得太快。   他要把这个时间拖长一点,这样可以给天堃赢得喘息时间,简兮也可以在他身边待久一点   。   哪怕世界末日终究会到来,在这之前,他也想让她快乐地过。   粱令楷提醒他:“现在是关键期,余家不是傻子,不能让他们发现你在敷衍mandy!你要抓紧离婚,省得以后麻烦!”   “我本来可以和她过一辈子,现在只想多留她几天,行不行?梁总!”他从没这样对粱令楷动过怒。   粱令楷哪受得了他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讲话,摔门就走。   临走前怒气冲冲丢下一句:“你现在留小兮越久,分手的时候她就会更伤心!既然不想她受伤害,就趁早给她一笔钱,让她下半辈子过得衣食无忧,这样对大家都好!”   做出决定的那一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工作日。   易哲慎站在曼哈顿天堃总部的天台上,看着下方渺小如蚂蚁的车辆,行人。   忽然想起深圳那一天,她笨拙地安慰他:“易哲慎,生意的结果,不重要。”   ……   一瞬间的动摇,他就打了越洋电话过去。   “简兮,你爱我吗?”电话里,他这样直白又幼稚地问她。   “爱啊,我当然爱你。”隔着太平洋,女人在那边毫不犹豫地回答。   几乎是一瞬间,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他几乎想立刻不顾一切放弃所有,回去见她。   去他妈的天堃,去他妈的责任,他只要他的女人永远幸福地笑,永远不会哭!   可是不行,他是易家长孙,从出生起,就注定要扛下接掌家族企业的责任。   天堃即将被人易主,年过八旬的奶奶还等着他做决定,他不可能眼睁睁坐视不理。   哪怕打落牙齿和着血,也要吞下去。   *   易哲慎用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匆匆处理好纽约的事,订了回国的机票。   行程太仓促,他在机场临时买了一对婚戒。   小小的一对素圈的,很便宜。没有镶钻石,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圈。   是他的疏忽,结婚这么久,他甚至都没有送过那个傻女人婚戒。   他要回去,回去当面告诉她:等事情解决了,他再送她一个正式的。不论接下来遇到什么事,请她一定要冷静,一定要相信他,他一定能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   回到国内,等待他的,却是已经人去楼空的简家,和一份她留给他的离婚协议书。   邻居说:她们母女已经搬走好几天了,临走前说过以后不会再回来。   *   那是易哲慎一生中最混乱的几个月。   他一边让人在沪城查找她的下落,一边返回纽约,心力交瘁地处理接下来的事。   就在回到纽约的第三天早上,他收到一个内幕消息。   温致成已经将手头持有的天堃股份转卖给香港的SNG集团。   如无意外,SNG接下来就会正式公开对天堃的收购计划。   易哲慎向圈子里的知情人打听王晏如,对方言辞里很是感慨:“王晏如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差不多一年前就已经盯上了天堃,瞅准了天堃董事会内部矛盾,联合好了WAA,等着今天这一战。圈子里还传说,她一早就以女儿的名义,注册了银星资本。接着就把女儿安排进天堃工作,估计将来收购天堃成功,也是要进天堃董事会的。这样的眼光,这样的魄力,又有几个男人比得过?”   接下来的事仿佛照着剧本演就足够。   他和余恺筠订婚如期公布,天堃与余家的世讯公布合作计划。   消息放出去,他联系了几家大型对冲基金,准备开启反收购计划。   另一边,SNG终于原形毕露,直接对外声明已经持有了27.6%天堃流通股份,并且已经购买了21%的股份期权,如果此次收购成功,那么王晏如就将成为天堃最大的股东。   同时,由王晏如做为幕后真正大老板的那家叫银星资本的深圳投资公司,也一同撇去神秘色彩,正式走进公众视线。   接下来事态   的发展,并没有像所有人预期的一样,而是完全南辕北辙。   易哲慎投入大笔资金,并未以正常人的思路选择救市。而是不顾所有反对,让对冲基金一致选择平仓再做多.   兵行险招的直接后果,就是天堃股价疯涨,在开盘之后涨幅一度达到147%。   一个星期后,SNG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宣布放出5%天堃股份以平定股价大幅度波动,股价再涨他们也买不起了。   而后天堃股价大跌52%,易哲慎趁势追击,吃掉SNG在东南亚即将启动的几个项目。   后院失火,前线败阵,SNG被迫宣布项目暂停,这场疯狂的反收购计划终于告一段落。   *   当天的纽约证券交易所,易哲慎与王晏如碰面。   王晏如带着打量对手的欣赏目光看着他:“这么多年来,你是我唯一服气的一个年轻人。”   易哲慎眉宇紧锁,只问:“简兮在哪儿?”   “你只需知道她现在过得很好就可以了。”王晏如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加了句:“这个女儿,我一直是拿她在当继承人培养。小情小爱不适合她,你明白了么?”   所有的真相浮出水面,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从深圳竞标开始,王晏如,和那家叫银星资本的公司,就在这里面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很久之后,易哲慎还在想,如果不是王晏如一番话,他或许依旧不会相信很多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为什么忽然出现,又为什么忽然离开?   记忆的一角被悄然掀开,曾经他在她家翻影集时,看到她小时候的照片里那个美丽的年轻女人。眉眼间,俨然就是年轻时的王晏如。   当时他对她说:“你长得像你妈妈。”   她抿了抿唇,笑着没接话,接下来若无其事转移了话题。   ……   “在这个圈子里面,每个人做每一件事,都绝对是有原因的。”   他又想起奶奶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三天后,他带着一封辞职信,在佣人们含义复杂的注目下走进老太太的书房,默默把信放到桌上。   然后订了去德国的机票。   有人说,半个月前在慕尼黑看到过简兮。   一个人想在茫茫人海让自己消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到了慕尼黑,他再查不到她一丁半点消息。信用卡没有消费记录,护照没有出入境记录。   直到他找到了汶嘉就读的那所大学。   汶嘉看到他时反应相当平静,客气地回复:“我姐不会让我告诉你她在哪儿的。”   他质问:“为什么?”   汶嘉淡淡冷笑:“连我每天在学校读书,都从新闻上知道你和别的女人订婚了,你觉得我姐会不知道?”   *   随后的两个多月,易哲慎一直都在德国大小城市打转。   从柏林到科隆,从科隆到杜塞尔多夫,再到法兰克福……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打听她的下落。   他很早就想要有过这样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因为工作原因,一直没有成行,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达成心愿。   那是他第一次在德国乘火车,车厢刺眼的灯光,打鼾的邻座德国男人,夜晚昏暗的站台,目光所及处一片黑暗,仿佛颠沛流离的梦境。   他是空中飞人,去过全世界大大小小的城市,这趟临时起意的夜车却让他有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陌生体验。   曾经的他是身无挂碍的,随便走到哪里,对于他而言,都是一样。   而这一次,他才知道,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国度,坐在许多陌生人中间,思念着一个人是怎样的心情。   中途他做了一个梦,隐约还记得其中的场景:   他和简兮都已经老了,有调皮的孙子围绕在他们身边……   那种幸福又温馨感觉尚且留在脑海里,梦就已经醒了。   还是   只有他一个人,在一辆从法兰克福至柏林的火车上。   ☆、122章:没名没分赖在人家身边不走   之后一段时间,易哲慎继续辗转在欧洲各个国家寻找简兮的踪迹。   仍旧无果,仿佛她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连梦里,都吝啬出现一次。   就像她离开的时候一样决绝,不带半分留恋唐。   四个月后,在欧洲各国绕了一圈,他从爱丁堡回到柏林。   飞机抵达柏林机场已经是深夜。   航站楼人迹寥寥,大厅电视屏幕正播到中文频道。   主持人在对受访者问:“Miss王,您的事业已经这么成功了,能跟我们讲讲您的家庭吗?”   镜头切换到沙发的另一边,王晏如妆容精致,神色澹定。   王晏如略微沉吟两秒:“我的家庭很简单,我只有一个女儿,很抱歉,之前一直没有向外界公开过她,是我做为母亲想要给她的保护和历练。”   “啊,真的么?”女主播夸张地兴奋起来:“能跟我们再多分享一点你们母女之间的趣事吗?相信电视机前的观众都很感兴趣,想知道您这样成功的女性是怎样教育子女的。”   王晏如笑起来,笑了一阵才回答:“我一直将她留在内地长大,她是个很独立的,很有自己想法的女孩。特别是在生意这方面,她帮到我很多忙,做为母亲,我很为她自豪。”   “冒昧问一句,您是将女儿视作SNG未来继承人培养?她和您一样也是独身主义者吗?”   “当然,SNG未来我是要交到她手里的。她的性格其实和我很像,一直很有自己的想法,工作才是NO1,感情只是调剂。她现在身边很多追求者,所以关于婚姻,我十分尊重她的决定。”   ……   易哲慎站在深夜人影零落的机场,静静听完那番话。   原本以为已经结痂愈合伤口,就这样措手不及地被血肉模糊地撕开。   “你怎么不想想这些事怎么都这么巧,偏偏赶上王晏如一年前打起天堃的主意,她就出现了?深圳标底的事真的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资料真的只是她妹妹偷走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想过没有?……”   奶奶曾经对他说的那番话再度浮现。   他连行李也没拿,转身就走出航站楼大门。   这么多年他很少失控,但今天晚上,或许是几个月颠沛流离仍旧寻找她无果,也或许是其他一些原因。   不信,他还是不信她会出卖他,只是忽然间彻底控制不住自己。   时间已近子夜,下着雨,大雨劈头盖脸抽在他的脸上,他的身上。   雨中道路上的疾驰而过的车辆车灯雪亮,而他只想迎着那车灯光束撞上去。   最好撞得粉身碎骨,最好永远也不能醒过来。      车祸发生的可能性毕竟很小,直到三个德国男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领头的胖子打量了眼面前浑身湿透的华裔男人,用简短明了的英语对他喊:“钱包,手表,都拿出来!”   易哲慎眼神放空,恍若未闻,只是缓缓在雨中往前走。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阵,壮着胆子扣住他肩膀。   他没反应。   其中一个试着从他身上找出钱包,又试着摘去他的手表。   他仍没反应,仿佛视自己如一具行尸走肉。   “还有那个。”胖男人眼睛尖,指了指他戴在手上的戒指。   “NO。”易哲慎终于开口,摇头。   这是要送给她的戒指,他不能再弄丢了它。   胖男人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有点意外,随即就冷笑走过来,扬起手中黑洞洞的枪管。   而下一秒,他握拳,一拳便往人脸上招呼过去。      苏醒过来时,他已经躺在医院病房。   负责治疗他的医生是个德国华裔女人,知性大方,斯文   tang健谈。   那天,女医生忽然问:“谁是简兮?你中枪昏迷时一直念着这个名字。”   中枪的位置隐隐作痛,他皱紧眉,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女医生眨眨眼睛,还是看着他:“我猜,你应该是个躲债的,而且还躲的是情债。放心,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笑了下,仍不说话,很快又昏睡过去。   他睡着了的样子像小孩子,眼睫毛比女人还要长而卷翘,嘴角微微翘着,也不知道是他做了什么样令他开怀的梦。   女医生弯下腰替他搭毯子,却还是惊动了他。   他手指拽着毯子,就像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唇角翕合,似乎在说梦话。   女医生凑近,听了半晌,才听懂他说的是:“对不起,求你……回来……”   这个男人啊,到底是什么样的爱,让他在梦里都仍在祈求那个女人能够回来?   *   易哲慎在那间医院总共住了快半个月。   伤愈,出院前的最后一天黄昏,有人敲开病房的门。   “你是简兮?”女医生打开门,看到来人,如释重负地问。   “不,”来人回答,“我是郁明子。”   *   那天夜里,易哲慎带郁明子出去吃饭,听郁明子跟他说这段时间纽约发生的事。   女医生这一招,他其实早有预感。   也很清醒的明白,自己不可能躲一辈子。   但他以为会是粱令楷,或者是老太太派来的什么人,却没想到会是郁明子。   郁明子将这四个月天堃发呆事告诉他。   天堃才刚在上一场反收购战里取得成功,却元气大伤。又碰上他跟老太太递交了辞职信,公司上下人心惶惶,幸好粱令楷在关键时刻担起了绝对作用,撑过了这段人心惶惶的日子。   他听了问:“Devin知道你到这里来吗?”   郁明子点点头:“他人在新疆,一时买不到机票,所以我就先来了。”   他淡淡说:“你明天就回去,就当从来没在这里见过我。”   “为什么?”郁明子反问。   “不为什么,我只想一个人呆一段时间。”他平淡回答。   郁明子低头喝水,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点点头,说了声好。   听她这样回答,易哲慎倒有些意外了。   刚才说那番话时,他已经知道是不可能的。   只是随口而已,没想到她却答应了。   第三天,他到底还是与郁明子一起登上回纽约的航班。   临走,女医生对他说:“真的很遗憾,来的人不是简兮。”   他摇摇头:“没关系,我知道她不会来。”      回到纽约,他处理完之前累积下的事情,然后跟余恺筠和平分手。   老太太这回没再干涉,仿佛与他达成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只是简兮的名字,再也没有人提起。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每晚睡觉他都需要安眠药的帮助。   精神科医生诊断他有轻度抑郁症。   即便他自己始终不承认。   整个治疗过程长达两年,他总算从那种糟糕的心理状态里一步步走出来。   心理医生语重心长警告他:“这并不代表你已经痊愈,你从来没有真正选择遗忘,你只是选择将自己的心暂时封闭。”   中途他又去过简家几次,其中一次碰见房产中介带着人过来看对面的房子。   那对夫妻嫌弃房子采光度不好,他却来了兴趣。   然后他很草率地就把那所房子买下来,既然她家房子还没挂出去售卖,那就说明不定有一天她还会回来。   随后的一年,他始终处在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   他一直留在沪城,买了房子定居,还有一辆车,只因为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关于某人的记忆俯拾即是。   纽约那边,老太太数次三番要他回天堃,把一大堆事情推到他头上,他始终拒绝。   第三年初春。   他又去了趟尼泊尔,劳伦斯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RENA问他简兮怎么没一起来。   他笑笑,正要答话时,劳伦斯在桌下轻轻踢了妻子一脚。   他在尼泊尔停留一个礼拜,就又回国。   飞机降临在沪城上空时,他看着底下愈来愈近的繁华城市,关于绿色新城的初步概念就是在那时形成的。   当初在深圳时,她一句玩笑,说以后想要住在这样一个城市,有很多绿色,河水清澈,山明水秀,没有雾霾,没有汽车尾气,街道两边一定要种满法国梧桐……   她喜欢住在那样一个理想中的城市,那么,他便把这个城市改造成她想要的样子。   恰好政府招商引资,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这个项目拿到手。   粱令楷一贯支持他,第一时间就带资入伙。   饶是如此,事先要做的先期准备工作还是很多的。   公司刚起步,实在忙不过来,最后郁明子来帮忙一次次跑相关部门,把需要的预审和审查报告一一拿到手。   梁令楷不清楚郁明子如何在工作之余抽出那么多时间来做这些的事,问她,她也只含糊说是请了年假来帮他的忙。   直到后来,她每天留在他公司的时间,早就远远超过了八小时。   细问之下,才知道她已经把律师事务所的工作给辞了。   粱令楷私底下提醒易哲慎:“应该给的酬劳,一分不少地给她,现在早点打发好,省得以后麻烦。”   易哲慎遂找郁明子谈话,提出给她一部分公司干股,让她继续回去做自己的事业。   郁明子坚持什么都不要,最后捱不过他的坚持,只得象征性收下一部分。   是年年终,项目计划终于初步落成。   当天晚上,粱令楷做为代表请相关部门的人吃饭。   席间,郁明子被人灌到胃出血。   她的酒量在女人里面其实算是不错的,但那帮人实在闹得太过分。啤酒和白酒混合着要她喝,直到喝出问题,才知道自己开玩笑开过分了。   住的是柴凌所在的医院。   柴凌已经升主治医生了,检查完症状后,才半真半假地问病床上脸色苍白的郁明子,“你还是管易哲慎叫姐夫对吧?还是对吧?那拿了钱就走呗?没名没份地赖在人家身边不走,多没意思。”---题外话---这两天关于情节的争议挺大的,因为人在外地,也不能及时回复大家的评论。关于易哲慎和郁明子的形式婚姻,后面会给出解释。至于简兮还会不会吃回头草,以她的性格现阶段当然绝对不可能   最后感谢这两天给出批评和建议的所有亲。如果可以,希望我永远能写出你们喜欢的故事~我知道,我有很多不足之处,只能一点点地自我反省和进步~但是没有哪个作者不爱自己写的故事~我希望它变得更好,也在为它能变得更好而努力。感谢还愿意跟下去的亲,我会努力把剩下的内容讲好,   PS今天有加更,更新八千字,这章4000剩下的4000晚上回到家更新哈,时间大概晚上九点钟。   新的一月来了,求月票哦(??.??   ☆、123.123章 :我怀孕了   等郁明子病愈出院,易哲慎私下找她谈过一次。   尽量委婉地让她离开公司,继续她自己的事业。   郁明子对此表现得十分平静:“柴医生说的其实很有道理,我继续留在你身边,总归会让人说闲话。姐夫,接下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停了停,懂事地微笑:“过去的一年能跟着你一起做事,是我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候。魑”   *   郁明子很快从公司辞职。   易哲慎继续忙碌绿色新城的项目。   他重新变得忙碌,不是满世界飞来飞去,就是进行一轮接一轮的会议、谈判、评估……比起以前工作狂的状态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并不介意这种挑战身体极限的连轴转繁忙,因为忙碌可以使他暂时不去想很多事。   只是偶尔一个人安静下来时,他喜欢不厌其烦地拨打一个号码。   他常常幻想,她现在应该去了哪里?身边都有些什么人?   过得好不好?快不快乐?   号码他一直为她续费,永远不会停机。   那边回应他的,却始终是万年不变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四月,纽约那边,老太太年事已高,圣诞节的时候,最新的体检报告检查出老太太患了胰腺癌二期。   易哲慎回了趟纽约。   病床前,他无法再拒绝最亲的奶奶,只得再次接手天堃。   沪城,绿色新城的项目进展顺利。   一期工程竣工的那天的庆功会,郁明子也特地过来参加。   结束的时候,粱令楷喝得大醉酩酊,他自己也被轮番敬酒,离开酒店时,司机打电话来告诉他,车子在路上出了问题,可能要半小时后才能到。   正巧郁明子开车过来,主动提出送他和粱令楷。   那天,粱令楷喝醉了,一个人霸占整个后座,他坐副驾。   仿佛是命中注定,车子经过一个转弯路口时,迎面一辆超载的大货车忽然失控,冲破护栏,朝他们的车子疾驰过来。   关键时刻,眼看货车就要撞上副驾,郁明子用尽全力把方向盘往左打。   车子在马路上打了一个横,轮胎擦过地面的刺耳声音后,车身被大货车挤压在货车车头和公路护栏之间,驾驶座位置被撞的面目全非。   易哲慎和粱令楷只是手臂骨折,郁明子下半身卡在了车里,过了几小时才被消防人员从严重变形的驾驶室里救了出来。   当晚,全沪城最好的医生来为她做抢救。   十多小时后,一个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通知易哲慎,“易先生,郁小姐的伤势很严重,现在你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比如?”快三十个小时没合过眼,易哲慎已经是筋疲力尽,   医生沉吟了片刻,说:“可能要截肢。”   *   郁家人丁单薄,郁明子父母早逝,只有一个临时从美国赶过来的一位远房表兄郁南琛。   病房外间,郁南琛点了一根烟,淡淡开口:“Carson,大概是我们郁家欠了你的。我几年前就和明子说,让她不要再步她姐姐的后尘。她不信,千里迢迢追着你跑来中国,结果追到一条腿都没了。”   易哲慎清楚郁南琛这些话里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发生这样的事,我很抱歉。”   郁南琛抬手打断他:“我们都是男人,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明子忽然没了一条腿。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抱歉。”   易哲慎并不逃避这个问题:“你也应该知道我心里有别人。”   郁南琛多少带了些讥诮的口气:“你和王晏如女儿的事我多少有些耳闻,已经两年过去了,你真的认为一个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接近你,后来又背叛过你的女人,还会回头再接受你吗?”   易哲慎不想这个时候谈简兮:“逼着我对明子负责,对她而言,也是一件不公平的事。”   病房里这时有了动静,应该是郁明子麻醉药效果过了,在里面问:“姐夫,是你在外面吗?”   *   易哲慎走进病房时,护士已经帮忙把自动升降的病床升起来。   郁明子整个人憔悴了一大圈,勉强躺靠在枕头上,第一句话开口,声音暗哑:“姐夫,我左边的小腿怎么没有知觉了……是不是截肢手术已经做了?昨天急救时,我听见医生在讨论要不要锯掉我的腿……”   易哲慎当然看到盖在她身上凹陷下去一截的被子,竭力沉静地安抚她:“你会好起来的。”   郁明子听出他话里的关切,顿时高兴了不少,主动转移话题:“表哥生意那么忙,还专程飞过来看我,我真的好感动。”   易哲慎说:“他很关心你。”   郁明子用力点头:“你们都很关心我。没关系,就算真的没了一条腿,我也不会想不开的。”   她一张失去血色的脸,此刻明显发红,说话的语气也因为情绪不稳定,有些颠倒重复。   护士倒了水过来,易哲慎接过杯子,送到她手里。   郁明子越发高兴,一边喝着水,一边不停说谢谢,   明明现在少掉一条腿的是她,她这种感恩戴德的反应,多少有种刻意讨好的味道。   易哲慎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回想过去这一年,郁明子确实帮到他许多。   他不是没察觉她的心思。   或许,他有一万个理由去回报这个女人的感情,但是,无心,也无力。   伸手安抚住郁明子的肩膀,他没有说那些违心的好话:“明子,发生这种意外,我很抱歉,只能从物质上尽量补偿你。我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你来说有些残忍,但我不想骗你。”   郁明子的眼泪水渐渐滚落出眼眶。   她摇头,又伸手去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听他说一个字。   易哲慎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   他必须一次把话说清楚,只能逼迫郁明子正视自己。   郁明子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死死拽住他的手,大哭:“姐夫,你别离开我,我求求你,别离开我。其实刚才醒来知道没了一条腿,我心里特别害怕,我真的特别害怕。姐夫,我错了,我以前不该挑拨你和简兮的关系,现在我瘸了,就是以前我做坏事的报应。当我求你好不好?你和简兮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也可以不问,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可以。我父母都去世了,姐姐也死了,这世上我已经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人,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不管……”   郁明子终于哭累了,最后咬住被子无声地流泪。   等她睡了过去,易哲慎替她盖好被子。   期间,手指碰到她的手背。   冷的像冰。   *   那晚易哲慎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对面的房间也同样安安静静。   又只剩他一人。   他找出钥匙,打开那扇尘封日久的门,静静环视整个房间。   这里承载着他短暂的一段记忆,所有的摆设都一直维持着原样,主人却仍未归来。   家具都用白布罩着,那个女人留在那里的离婚协议书仍安静地躺在桌上,已经积了一层灰。   他拿起来看着扉页上漂亮的字迹,良久,才在昏暗里点上一支烟。   最后一次见简兮是什么时候?   他仔细回忆,应该是在这里。   前一晚,她还为他煮馄饨,不满意他吐槽她的手艺,说在馄饨里放了毒,吃了会毒死他。   却从没想过,那一面竟已成了两年来她留给他的最后记忆。   可是,他真的很想她。   *   两个月后,他忽然改变主意,结婚了。   没有仪式,没有婚戒,一切从简。   那天,他只对郁明子说了一句话:对不起,除了易太太的头衔,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婚后,他在南安路给郁明子安排了一所房子,请了保姆照顾她生活起居,自己仍住在简兮家那栋老楼。   粱令楷对他说:“你这个婚结得莫名其妙。”   他假装没听懂言外之意,云淡风轻答复:“人总要结婚的。”   粱令楷看了他片刻,问:“你真的把小兮放下了?”   他没再开口,只抿紧唇,狠狠吸了一口烟。   心脏的位置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粱令楷又说:“Carson,我看你的病又犯了。”   他淡淡问:“谁说我有病了?”   粱令楷冷哼:“没有哪个正常人需要看连续两年的心理医生!”   易哲慎终于看了他一眼,啼笑皆非。   忽然想,从今往后,他这辈子或许就是这样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这辈子所有的感情已经在和简兮在一起的那几个月里,消耗完了。   既然这样,那他和谁结婚都是一样的。   *   墙上的挂钟敲响了十二下。   易哲慎从回忆里惊醒。   看了看仍旧紧闭了卧室门,他大致估算了下时间,站起身,走过去。   敲了敲门,里面没反应。   他等了十秒,才拧开门把手,卧室里没人。   里面卫浴室的门紧闭着,里面亮着灯,诡异的安静。   突然间,太阳穴跳得厉害。   易哲慎快步走向卫浴室,手触碰到门把的时候,某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猛地推开门,就看见里面血腥一幕——   郁明子衣衫完整地趴在浴缸前,右手握着刀片,左手手腕上赫然是一抹殷红,正慢慢地滴入浴缸,满浴缸的热水已经被染成淡淡的红色。   ……   郁明子被送去最近的医院。   幸好左手腕上的伤口不算太深,医生为她缝合好后,她被送回病房。   等她苏醒时,易哲慎一直守在旁边。   “我怀孕了。”她睁开眼,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这样说。   易哲慎听出她话中带刺,只问她:“明子,你要什么?”   “那要看你能给我多少了。”   易哲慎沉吟片刻,只说了一个数字。   那是他手头所有流动资金,和短时间内能够变现不动产的总和。   “姐夫,我就那么面目可憎,宁愿倾家荡产都要急着跟我撇清关系么?”郁明子伸过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神里无限母爱,“是,我们心知肚明,孩子不可能是你的。前两天医生告诉我,孩子大脑已经停止发育一个礼拜,问我还要不要留。我现在想好了,这个孩子我打算生下来。哪怕生下来是个白痴智障,我也愿意养她,我就催眠自己好了,他就是你的孩子,就是你和我的孩子。”   易哲慎静静地听着,“这样做有意义吗?只为了跟我过不去?”   郁明子避而不答,反问他好几个问题:“……在香港玩得开心吗?你们一家三口团聚的感觉很不错吧?”   易哲慎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平静道:“她有了她自己的生活,我也从没指望她能原谅我,和我重新开始。”   郁明子有些急躁了,“可你还是喜欢她的对不对?你又知不知道她现在身边已经有了其他男人……甚至王晏如至今还在打天堃的主意。她这个时候重新出现在你面前,肯定是她们母女又要开始什么新的阴谋了!”   易哲慎脸上一点相信的反应都没有,只问:“孩子事情,你有没有告诉苏泽正?”   郁明子抬头,睁大眼睛看着他。   她在外面有人的事实,易哲慎一直是知道的。   却没想过,他连是苏律师都知道。   苏律师是带她入行的老师,亦师亦友的长辈。   这个快能做她父亲的男人,却卑劣地一直打她的主意。   起初,只是趁着工作之际,试探性地肢体接触,渐渐的,越来越得寸进尺,这让她十分厌恶。   以她的身份,其实完全可以辞职走人的。   但她没有,因为她偶然从易哲慎那里知道,苏律师真实身份是是温致成安插在他身边的人。如果她反将一军,从苏律师手里拿到温致成的什么把柄,可以帮易哲慎除掉一个宿敌。   “你和简兮从尼泊尔回来的那一次,我被简兮奚落。那晚,我碰见了苏泽正。他带我去酒吧买醉,把我骗上了床。”   第二天,她就递了辞职信。   “真要辞职,应该去找你姐夫,他才是我们律所的大老板。”那天,苏泽正不怀好意揶揄她。   她讨厌这个老男人不动声色将她所有秘密窥探到,咬紧唇,愤怒地瞪着他。   “把辞职信递到你姐夫那里,看他会不会留你。”苏泽正气定神闲地激怒她,“依我猜,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太太,估计不会太在意你的去留,你去了,也只会自讨没趣。”   说到这里,郁明子抬起头看着易哲慎,问:“你相信吗?一开始我真的只想为你好,只可惜,后来连我自己也跟着疯了。”   她和苏泽正的关系渐渐变得夹缠不清,苏泽正心情好的时候,也会一点点把天堃内部的事透露给她。   温致成野心勃勃,一直想要夺回天堃继承人的身份,包括和王晏如联手,甚至简兮是王晏如女儿的秘密也告诉了她。   一开始,她本来打算提前将事情告诉易哲慎,提醒他小心王晏如这个躲在幕后的强大对手,以及王晏如埋在他身边的那枚定时炸.弹。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她想,她一定会都告诉他的。   这么久过去了,她还是清楚地记得那个下午,咖啡厅内,他毫不留情要她回国,不要再为难他的妻子。   她满心苦涩地走出咖啡厅,长久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脑海里一个又一个念头闪过,她忽然看到一个转机,或许,可以让一切改变。   要挑唆一个少不更事的女孩是一个很容易的事。   从简汶嘉手里拿到东西时,她还在犹豫。   直到现在,她还经常假设过当初如果选择另一条路,会是怎样?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郁明子从回忆中抽离,定定地看着易哲慎,对他说:“姐夫,没有人能像我这样爱你,包括简兮。她对你的爱,其实也不过如此,如果她真的无条件相信你,四年前就不会离你而去,宁愿改名换姓也要一直躲着你,不让你找到她。”   易哲慎寂然看着她,沉默。   郁明子看着面前男人脸上的淡静,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怜爱,也没有失望。   是的,他从来就不会爱她,从前是,现在也是。   *   三天后,郁明子被推进手术室,做了人流手术。   护士将她推出来时,她看到易哲慎还等在门口。   “谢谢你还愿意在这里陪我。”她对他努力扯出一丝笑,“姐夫,你走吧,再见。不对,从今以后……不见了。”   郁明子闭上眼,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不要以为我同意做手术就是成全了你和简兮。如果她知道我怀过你的孩子,还可能和你在一起吗?呵呵,真是遗憾,估计现在她已经收到了我的邮件。”   *   郁明子休养半个月后,被郁南琛接回了美国。   易哲慎回到香港,思拓跟天堃在正式签约合作之前,开了一个小会。   会议上,简兮照常出现。   多日不见,她妆容精致,表情严肃,与惯常的职场女强人并无分别。   会议上,她提了一些逻辑充分,咄咄逼人的条件。   易哲慎全盘接受。   会议结束时,她站起身,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问他:“易先生,今天的协议内容,您还有没有什么意见?”   易哲慎摇头,姿态斯文又清俊:“没问题。”   旁边律师很着急,会议结束后,再三把可能发生的情况跟他一罗列:“易先生,真的没问题吗?您可要考虑清楚!天堃不差合作对象,他们的要求很过分!”   易哲慎摆摆手,示意律师不用再议。   旁边粱令楷看了看他,欲言又止,终于什么都没说。   这一刻,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只要是她要,他又有什么不可以给的?   ---题外话---这更6000字,补上昨天的4000字更新,还有二更   继续求月票   ☆、124章:她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更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   这两年来香港后,简兮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早晨6点洗漱出来,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查收了下工作邮件,退出时,又习惯性看了下私人邮箱。   郁明子半个月前发给她的那封还躺在邮箱角落。   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我怀孕了,孩子两个月,是易哲慎的戛。   郁明子左小腿截肢的事,简兮最近才从粱令楷那里得知。   郁明子现在的态度已经不言自明。发这封邮件过来,似乎就是要让简兮明白,就算她和易哲慎之间不可能了,离婚却也是不可能的。   简兮觉得自己在自寻烦恼。   有些真相,能接受是回事,留在那里给自己添堵,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直接将那封邮件删除,然后下楼晨练。   她住的小区坐落于浅水湾,是近两年才开发出来的新房,虽然设施齐全,还有很多户没有入住。   天才刚刚蒙亮,昨晚下过一场雨,空气湿润而清新。   这个点出来晨跑的人还不算多,四周安静极了,就连远处车也鲜少路过。   简兮很享受这一刻难得的静谧,跑了一段路,实在跑不动了,就停下来走路。   转过前方人造树林外的小路,迎面碰见一个人。   她下意识愣了一下。   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她晚上睡得也不太好,难道因此出现的幻觉?   可几步之外那人,不是易哲慎又是谁?   男人一身白色运动装备,头发梢微微汗湿,脖子上搭着毛巾,短袖袖口下麦色肌肤,线条流畅又紧实,显得很有力量。   四目相对,简兮迅速找回神智,一大早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掉一半,好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呵,玩偶遇?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易哲慎倒比她淡然许多,表情里没有刻意讨好亲近,也没有有意拉开距离,只仿佛认识很久的朋友,对她扬了扬唇,打了个自然又随意的招呼:“早。”   视线撞上了,别别扭扭不再是简兮的风格。   她也微漾了点客气笑意,然后转身绕开近旁一条小路。   一路往前,前面人造湖畔,有几个年轻男人站在那里抽烟,目光不时往她这边打量。   交头接耳一阵后,几人状似无意地往她这边过来。   她毕竟是个单身女人,多少有些警惕,立刻调转方向,加快脚步,往前面人多的地方跑去。   视线余光,却俨然看到身后隔着二十多米远的距离,易哲慎一直远远跟着她。   确定她已经去了人群热闹的安全地方,他才停下脚步,悄然转身离开。   她轻轻呼了口气。      下午6点,简兮开车去幼稚园接橙橙放学。   孩子的内心都是十分敏感的,那晚过后,橙橙这些日子特别乖。   从学校出来,一坐进驾驶座就叽叽喳喳提醒她:“妈妈,下礼拜五我们学校要组织去马湾公园亲子游哦!你记得一定要来!”   简兮捏了捏女儿的小脸,笑:“OK,妈妈再忙都一定过来。”   小姑娘神色间有几分小兴奋,立马献上一个软糯糯地吻。   简兮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然后发动车子。   一路穿过市区,回到住的小区时,已经快7点。   她刚把车开进停车场,倒好车位,前方一辆黑色SUV也紧跟着开了进来。   驾驶座车窗半开,车里的男人显然也看到了她。   橙橙背着小书包下车,一眼就认出易哲慎。   小姑娘撅着嘴,小心翼翼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易哲慎,有点纠结。   简兮下车,看了眼易哲慎,话里有讽刺:“巧吗?你来这里找人?”   “不是,我住在这儿,刚搬过来   tang没两天。”他神色淡定,语气自然。让她有几分错觉,好像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可那是不可能的。   骗鬼去吧!以他的身价住的当然应该是半山别墅,会沦落到住在这里?   简兮没有和这人继续谈话的兴趣,冷淡哦了声,就拉着女儿进了电梯。   *   接下来几天,她都尽量避免和易哲慎碰面。   虽说住同一个小区,但大家真正碰面的机会也并不多。   易哲慎是大忙人,作息时间也仍和从前一样规律。   偶尔在小区里遇到,他仍表现出一番不刻意不讨好的姿态,只是不远不近地出现在她视野。   简兮也顺势而为,假装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只是个疏于联系的朋友。   只要大家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他不来打扰她的世界,她又怕他干什么?   *   周末,幼稚园组织亲子游。   恰巧肖程从深圳过来。简兮带着橙橙,与肖程一同去马湾公园。   马湾公园地处大屿山北,青马大桥桥旁,是一个宣杨人与自然如何和谐共处植物学习园地。模仿《圣经》所记载的挪亚方舟,是全球第一项建造仿挪亚方舟的建筑。   与这个城市鳞次栉比摩天大楼相比,这里有如世外桃源,私家车不得进入,得搭观光车前往。   他们参加的是一个亲子团,同行的有许多与橙橙差不多年纪小朋友,在车上一路叽叽喳喳热热闹闹。   到了公园,一行人在停车场下车,再步行进入园区。   沿途植被茂盛,还有各种瀑布和小池。   参观了方舟花园,和各种探险项目,还有专为儿童设计的多元智能资源中心。橙橙虽然一个没记住这些东西的用途,却还是高高兴兴玩了大半天。   傍晚时分,亲子游顺利结束。   橙橙玩了大半天也有些累了,要肖程抱,不一会儿就趴在他肩膀上,耷拉着眼皮想要睡觉的模样。   回去的路上,肖程开车。   车窗外是华灯初上的香港,街灯的光在车窗玻璃上流转不定。   橙橙已经睡着了过去,简兮抱着女儿,轻轻给女儿擦汗。   一路过来,车里都很沉默。   快到元朗时,肖程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上的女人。   她今天穿了件米色开衫,搭配一条黑色OL裤,烫直的头发放了下来,服帖柔软地披在肩上,看起来简单又优雅。   “过两天有个朋友公司要办年庆,邀请了我过去,我还没找到女伴,你方不方便?”肖程试着开口询问。   男女之间,有些东西可以装聋作哑,但是一定要听懂意思。   简兮思考了半秒钟,回复:“抱歉,最近事情一直很多,那天有没有行程,我还得问一下秘书。”   “好吧。”肖程的脸在车内昏暗的光线里逐渐清晰起来。   简兮别开脸,看着窗外夜色下的城市,有点儿出神。   可能就像柴凌说的,已经四年过去了,她都还没有准备好迎接下一份感情。   但是,她也很清楚,再怎样,她都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结婚,更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   静默几秒后,她改了主意。   打电话问了秘书行程,确定那天没有其他安排后,她转过头去肖程说:“我那天有空的……”   肖程握住方向盘的手一顿,随即有笑在他眼底漾开,“喜欢什么样的礼服?我有义务替你准备。”   简兮也笑:“我不挑剔,只要不丑就行。”   橙橙这时睡得半醒,揉着眼睛问她:“妈妈,什么不丑?”   她吻了吻女儿,打趣道:“妈妈在调侃肖叔叔的品位。”   肖程在前面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她们母女,嘴角慢慢翘起来。   *   车子驶入小区。   不偏不巧,等肖程停好车,那辆黑色SUV又后脚开了进来。   易哲慎从驾驶座上下来,看了眼他们三人,眼神湛静,“真巧。”   是,还真的是很巧……这几天,每天他都能这么“巧”的与她偶遇。   简兮已经忍无可忍,索性遂了他的心思,站到肖程身边,才说:“不算巧,我们刚从马湾公园回来,今天玩得很开心。”   亲疏立现。   易哲慎竟然咽下了这口气,只是看着她,淡淡地道:“哦,那里挺好。”   肖程的气度这两年在商场上也历练出来,问道:“易先生也住这附近吗?”   易哲慎眼神沉静,“算是吧。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谈不上,没事的话我们要上楼了。”简兮打算以此结束和他的“偶遇”。   ☆、125章:你最好滚远点,越远越好!   “谈不上,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们要上楼了。”简兮默默别过脸,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准备以此结束和他的“偶遇”。   从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她会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跟易哲慎相对,说着客套又不着边际的话。   即便易哲慎已经不是她的丈夫窒。   他变了,身上比起过去的清贵高冷,添了成熟男人的魅力,即便眉宇仍是曾经的样子戛。   她的理智在坚决命令她要远离这个男人,身体里每个细胞却都跟着以往那些记忆,气势汹汹地苏醒过来。   微笑时的易哲慎,动情时的易哲慎,不悦时的易哲慎,亲吻她时的易哲慎……   简兮为这样不争气的自己感到羞耻和愤怒,究竟是这四年生活太寂寞的原因,还是,单单只是为了他?   旁边,橙橙拉住妈妈的手,抬起头,愣愣看着易哲慎,犹豫着该不该礼貌打招呼。   易哲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也是温和的,“橙橙,今天玩得开心吗?”   橙橙缩了缩头,表情有点儿纠结。   这个“大坏蛋”那晚欺负妈妈,让妈妈哭了,可她还是忍不住喜欢大坏蛋的亲近,怎么办……   察觉到小姑娘的戒备,易哲慎倒也不再勉强,彬彬有礼地侧身让开,示意让他们先走。   简兮收起脸上的客套,牵着女儿,侧过头对肖程说:“我们上去吧。”      简兮住的地方肖程并不是第一次来,但每次都很礼貌地没进门。   成熟男女之间,有些尺度,肖程一向拿捏得很有分寸。   将简兮和橙橙送到家,肖程止步在门口,弯下腰对橙橙挥了挥手,“橙橙,再见!”   橙橙的心情还纠结在前一刻楼下和易哲慎的偶遇里,想了想,还是很给面子地点点头,“肖uncle再见!今天我玩得很开心,下次再带我去坐那个飞船好不好?”   简兮低头看着女儿,语气里有无奈:“以前幼稚园每次亲子活动,有需要父母一起参加的,我一个人去,她就老大不高兴,一直黑着脸。”   肖程和小姑娘握了握手,用商量的语气:“好,那下次想去玩的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   橙橙歪着脑袋,“真的可以吗?”   肖程笑着颔首,然后同简兮告别,“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少熬夜。”   “嗯,再见。”简兮目送他往电梯口走去。   心情忽然糟糕极了,那份莫名的空虚正在一寸寸蚕食她。   “肖程。”她忽然出声。   对方止步,转过头,看着她。   “要不要进去喝杯茶?”她飞快地说。   仿佛害怕下一刻自己就再不会有这份勇气。   肖程闻言,脸上有短暂的吃惊掠过。   简兮捕捉到这抹情绪,耳根渐渐红透。   除了易哲慎,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邀请异性到家里。   而肖程只是静静看着她,却没有马上回答。   她的脸更红了,整个人也像被一盆冰水彻底浇醒!   的确,肖程从高中时就对她有好感,现在仍一样。   至少她女性的直觉这样告诉她的。   同时,肖程知根知底,足够可靠,还是她现在短时间内能找到条件相当的最佳对象。   可是,她到底在做什么?   是被和易哲慎的重逢逼得丧失了理智还是怎样?   短短两秒钟,她开始后悔,紧接着后悔到了极点。立刻结束这场不该有的对话:“回去的路上开车注意安全,再见。”   肖程却在她准备逃离之前开口,语气尽量自然随意:“正好有点渴了,喝杯茶也不错。”   *   其实那杯茶也没喝多长时间,肖程进去只小座了片刻,等保姆给橙橙洗完澡出来,就起身告辞。   tang   简兮送他出门,回来,又给橙橙讲了一会儿睡前故事。   小姑娘听到第五个故事时,就开始小鸡啄米一样地打瞌睡。   简兮给女儿盖上空调被,关灯关门出去,处理接下来的工作。   公司最近接了个加拿大的单子,加拿大的时差现在才开始上班,她要和对方公司的经理商量具体项目流程。   忙完时,已经是夜里10点半。   她按了按眉心,正打算关掉书房的灯,去洗个澡就可以破天荒睡个美容觉,冷不丁发觉斜对面房间的灯亮着。   香港这个城市是寸土寸金的代名词。   就连很多酒店的房间,人都需要侧着走。所以普通居民楼之间距离隔得非常近,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楼间距太近,加上晚上的灯光,对面房间里的情形,只要留意,就能很清楚的看到。   这栋楼是半圆弧型,户型也基本差不多,她住的是18层,对面则是楼层最末端的那一间,正对着的也是书房。   书房灯光下,男人身上的白色衬衫领口解了两粒扣子,一手夹了支烟,一手正翻着手里的书。   长腿交叠,姿态闲适而优雅。   仿佛是察觉她看过来的目光,他抬起头,朝这边投来一眼。   眉毅目锐,眼神清淡。   真是神经病!   曾何几时,他猫捉老鼠一样捉弄她那阵子的那种糟糕感觉,又非常不妙的冒了出来。   她感觉胸口狠狠地紧了下。   深呼吸,再深呼吸。   一时脑子里转得飞快,也不知道自己忙了这两小时,已经被对面那人看去了多少!   可是抱歉,她没兴趣再陪他玩下去。   关掉书房的灯,她直接出门,转过拐角,敲开了对面的门。   很快,门开。   易哲慎站在门后,看着她,黑幽的眸子沉静无波,“有事吗?”   她直接指了指对面,“我住1812.”   “哦,那很巧。”他脸上浮起一丝淡然的笑,“大家以后就是邻居,有事可以找我帮忙。”   简兮自问不是很聪明的女人,可也不算太笨。   如果以后天天都要这样,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索性早点拆穿。   “易哲慎,你觉得这样好玩吗?”她看着他,质问,“在你眼里,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没骨气又贱格的女人,随时随地能让你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啊?”   易哲慎总算收敛了脸上的神情,看着她,沉默不语。   “甩了我一次,还想故技重施,再预谋甩我第二次?”   他:“……”   她吸了口气,恶狠狠地看着他:“还有,你今年多大了?十八岁?一次又一次玩这种小男生才会用的招数很好玩?”   “你可能误会了。”男人这才不急不缓开口,解释:“你应该知道,现在除了天堃,我手里还要带前两年和Devin合伙的盈信,盈信准备接下来在香港上市,接下来我要在这边多呆一阵子。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简兮,我们是离婚了,不一定非要做朋友,但也没必要做仇人对不对?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你大可不必对我那么戒备。”   简兮给他气乐了,点点头,“你保证?OK,但愿如你所说。”   易哲慎抿紧唇,不说话。   简兮冷笑:“怎么?做不到了?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   他薄唇唇线绷紧,脸色开始不好看。   简兮又讥讽:“还有,吃回头草这种事,对我来说绝无可能,尤其是你这匹破马,就算下辈子也不可能。”   他这才冷哼:“报复心真强,都多久的事了还记得。”   “对,所以你最好滚远点,越远越好!”她没耐性再跟他玩文字游戏,退了一步,转身就走。   *   思拓和   天堃的合作正式启动。   苏黎接手负责,简兮去忙加拿大的那个单子。   之后一个星期,易哲慎也变得忙碌,经常很晚的时候,他房间里的灯才亮起来。   自从他住到对面,简兮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座大山,莫名喘不上气。   虽然也知道他不可能经常在家,但也说不准什么时候,突然就会回来。   *   周五,橙橙幼稚园里有小朋友感冒。   橙橙不幸被传染到,很快发展成了肺炎。   简兮仓促打点好工作,去医院陪女儿输液。   中午时,王晏如也过来了。   王晏如今天穿一件浅米色的长风衣,头发整齐地盘好,身上没戴任何首饰,通身那股常年居于高位的贵气却是掩盖不了的。   她坐在医院输液室,陪在橙橙身边,跟其他家长一样,认真翻看护士发的儿童常见病防护手册,到不太清楚的地方,还拉着护士询问。   简兮觉得这一刻的王晏如十分陌生。   褪下高高在上香港女首富的光环,现在的王晏如只是一个来照顾生病的外孙女的外婆。   等橙橙挂完水,王晏如没急着走。而是叫住她,问了些思拓近来的业务情况。   因为女儿的缘故,简兮这两年和王晏如关系虽然不再像从前那样针锋相对,但多少也缓和了点,便也心平气和说了一些。   王晏如听了,赞许地颔首,“你这几年做的很好,现在这个位子也算是扎扎实实一步步升上来的,妈妈很为你欣慰。”   这种母女般的亲昵,简兮很不习惯。   王晏如又问了些思拓现在的经营现状和财务情况,然后问起简兮对两个合作搭档的看法。   简兮把两个人都夸了一番,说:“他们都教了我许多。”   王晏如面无表情听完,问她:“你有没有想过,将思拓扩大规模?我这边有个投资人现在对思拓很感兴趣。如果他入股,你们原先的管理理念都保持不变,他只在董事席位中只占一个席,会利用他的人脉帮助思拓发展,更不会控制思拓的日常经营。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不希望你错过。”   简兮诧异抬眉,“这我要和苏黎和Paco商量一下。”   王晏如淡淡暗示她:“搭档有时候可以是很好的合作对象,有的时候,也可能会成为负累。”   简兮很快听出话里的弦外之音:“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只想和大家一起共进退,不可能踢开他们,自己一个人赚钱。”   王晏如沉下眉,冷笑不语。   “钱真的就这么重要?”简兮语气里有淡淡的讽刺。   王晏如这回并未动气,而是心平气和回答她:“当一个人的财富累计到了一定程度,就已经不仅仅是为了钱这么简单了。而且,也不仅仅只是为了钱。”   简兮就问:“所以呢?还有什么?”   王晏如沉默片刻,平淡道:“以后你就会懂的。”   ☆、126章:“正式追求你。”他答。理所当然的。   与王晏如的谈话再一次不欢而散。   橙橙住院这几天,简兮手头已经积了一大堆工作,一边照顾女儿,一边在病房对着电脑加班。   礼拜二,橙橙病愈出院,她终于能够回去正常上班戛。   周末,肖程朋友的公司周年庆典窒。   提前一天,简兮收到他寄来的快件。   一条杏色刺绣长裙礼服,裙子是修身剪裁,优雅大方,又不失女人味。   简兮皮肤白,裙子很衬她的肤色。   女为悦己者容,这几年,她没有悦己者,穿衣风格越来越追求方便舒适,平时逛街固定的都是那几个牌子。上班时就更随意了,脸上化个淡妆即可。   今天难得盛装一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觉得压力有点大。   手机响了,肖程打来的。   肖程今天过来接她,说还有5分钟到。   简兮说自己正准备出门,跟他约定到楼下汇合。   临出门前,想了想,到底不放心,走回去拉上房间窗帘。   留意了下对面,那人应该不在。   简兮松了口气。   自从知道易哲慎搬到对面,这几天晚上她格外不自在,总觉得在被人盯着。   每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拉上窗帘。   谁知道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一路出门,她刚进了楼层电梯,正缓缓合上的电梯门忽然被人摁开。   进来一个她最不想见的人。   易哲慎身上只穿了件浅色衬衫,领带选的是深蓝条纹,臂弯里搭着黑色西服,像是也准备出门的模样。   四目相对,她站开一步,心情顿时有点不美丽。   易哲慎倒并没觉得不妥,目光在她身上的裙子上停顿了片刻,很自然地冲她打招呼,“约会么?”   她嗯了声,转过头去看电梯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的数字。   “去哪儿?我送你。”   “谢谢,不用。”   很快电梯到了一楼,她走出去。   肖程已经到了。   看到她和易哲慎一前一后从电梯里出来,明显露出意外神色。   这种局面,很尴尬。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她走过去,对肖程说。   肖程还有些疑虑,看了眼旁边的易哲慎,礼貌地点点头,才走过去为她打开副驾车门。   她说了声谢谢,坐进去。   分明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不远处穿浅蓝衬衫的男人还站在那里,冲她投来深深的一眼。      肖程的公司这两年效益不错,年初时车子也从帕萨特换成了奥迪A6。   内空间宽敞,座椅舒适。   “他跟你住一层楼?”肖程发动车子时,忽然转头问。   简兮愣了下,实话实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搬过来的,上个礼拜明明对面还没住人。”   “有没有考虑换个地方住?”   简兮略微思考一下,“他如果存心这样,无论我搬去哪里,他都会跟着来的。”   香港日渐上涨的房价不是普通人能承受起的,这套房子现在还在还月供,她不可能像易哲慎那样随心所欲地随意置业。   如果易哲慎不走,她只能忍耐。   肖程是很聪明的人,打量她神色,也恢复淡然的表情,“不搬也行。其实也没什么要紧,关心则乱,生活是你自己的,不用太在乎旁人怎么窥伺。”   **   肖程朋友是他关系不错的一个客户,客户的公司规模很大,周年庆典请到不少城中名流。   地点在旺角一家星级酒店,开场仪式有点无聊,然后就是各类人物上台发言致辞。<      肖程这两年生意做得越来越顺手,人脉越来越广,简兮正好跟在旁边捡便宜,遇到合适的客户,趁机把思拓推销出去。   便有好事者问肖程,“这位是?”   肖程说:“我朋友。”   那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原来是‘朋友’啊!”   就在这时,两个主持人站在台上说:“今晚我们临时来了一位神秘嘉宾,大家可以猜猜他是谁?”   女主持笑靥如花:“而且他真的很帅哦,绝对的男神。”   场内响起压低的讨论时。   简兮站在人群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一分钟后,主持人笑着宣布答案。   人群里瞬间响起掌声,特别是女嘉宾,鼓掌鼓得格外热烈。   掌声中,风度翩翩的男人从宴会厅正门出现。   霎时间,镁光灯闪烁,记者群一拥上前拍照。   易哲慎一向低调,在香港还没在媒体面前露过面。此刻,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淡笑,姿态从容,身形挺拔。   这种场合,他从来就是醒目的存在。   有记者问他:“易先生,您名下的盈信这两年在内地势头正猛,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香港发展,中间有什么原因吗?,”   “当然有原因。”易哲慎略停顿,目光淡静地扫了一眼全场:“不过这个原因,暂时不方便透露。”   记者来了兴趣,又问他:“绿色新城计划最初起步的时候,外界都认为它成本太高,不看好它的商业利润。现在它却一举成了内地最炙手可热的项目,易先生你准备把这个理念带来香港,是不是也准备在香港开启?”   易哲慎微微笑:“是,对我而言,这个项目不仅仅是一项投资,它还包括我投入的感情,坚持,和信念。甚至我人生最特别的一段回忆,都与它息息相关……”   记者激动了:“易先生,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你人生最特别的回忆是什么?”   “抱歉,这个同样不方便回答。”   ……   人群里的简兮低下头,这两年她一直刻意屏蔽关于易哲慎的消息,绿色新城这个项目却也多少有些耳闻。   四年了,仿佛是近乡情怯,她一直没有再回过沪城。   她不知道那里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只从柴凌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冰山一角,听说那里的街道种满法国梧桐,那里的城市到处树木青葱,绿草如茵,没有雾霾,没有刺鼻的汽车尾气……   曾经她那句心血来潮的戏言,那个男人竟真的将它实现……   肩膀上忽然多了一只手,简兮抬起头,看到肖程投来关切的眼神。   “我没事。”她摇摇头。      采访环节结束,接着就是大家自由交流的时间。   肖程有两个生意伙伴过来,趁肖程去应酬他们,简兮去洗手间补了下妆。   回来时,正巧Paco打电话来,她便坐去休息区的沙发上接听。   Paco说跟天堃的合作遇到一点小麻烦,问她方不方便去跟易哲慎沟通下。   简兮多少猜到易哲慎又在打什么主意,头疼地问Paco还能不能想到其他办法。   Paco最近和苏黎有了矛盾,心情也不好,在那边为难地表示,天堃现在的姿态已经摆在那里,他实在没办法,否则不会来麻烦她。   一通十分钟的通话结束,简兮觉得头更加大了。   跟前忽然多了一杯香槟。   “谢谢。”她心里想着事,以为是服务生,头也没抬。   “不客气。”一个声音从头顶飘过来,低沉清冽。   简兮放下手机,抬头。   易哲慎姿态礼貌地看着她,指了指旁边沙发的位置:“我可以坐这里吗?”   “不可以。”她淡淡笑了一下,毫不留余地   地拒绝。   易哲慎:“……”   旁边两个侍应生埋下头,已经忍笑忍得内伤。   偏偏那人脸上一丝尴尬也没有,也不走,就站在旁边,一副准备站着和她说话的姿态。   她多少有点心烦,索性语气生硬地问:“易先生,项目企划案我已经和同事亲自核对过,媒体提问的提纲也交给了你的秘书,得到的答复也是没问题。我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是需要再商议的。”   “我们今天可以不谈工作么?”   “那我真的不知道除了工作之外,还能和你有什么话题可说。”   易哲慎:“……”   宴会厅内音乐悠扬,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这四年,我反省过自己,也想了很多我们分开的原因……”   简兮说:“已经是事实,过去的事,我早就已经忘记了。”   易哲慎继续道:“我承认,很多时候我很自负,以前我自认为了解你,自认为我有让你全盘信任的资本。”   他看着她,唇线也抿了起来,“却从来没有想过,从没给过你真正的坦诚,以及你内心对我们婚姻的不安。知道你在香港时,我都没敢没让人调查你,我不敢知道你是否过得幸福,不敢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任何一个结果,我心中都不会太好受。”   “够了,你又自以为是了。况且,你不需要卖帐给我。”简兮肩膀轻轻颤抖,别开脸,无视他这样剖析自己,“没有哪个男人会口口声声爱着一个女人,转身就一脚踢开她,和一个女人订婚,接着又和另一个女人结婚吗?想订婚就订婚,不想订就一句轻飘飘的抱歉。这种感情的方式,恐怕我接受不了。”   易哲慎默然良久,“那是我犯的一个错误,我愿意用以后的日子来弥补你。”   “不用了,过去的事让它过去好了。两个陌生人,不适合再谈论感情。”   她一口气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易哲慎动作更快,伸手按住她。   她有些怒了,“易哲慎,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讨厌?”   他面不改色:“那总有不那么令你讨厌的时候吧?”   真是神经病!   就像以前她每次跟他闹别扭后,大家和解时,他表现得若无其事毫无芥蒂的神情一样。   穿越了四年空白的时空,就这样波澜不惊地出现。   简兮都快要觉得,过去的四年只是她做的一场百无聊赖的梦。   梦再撕心裂肺惊心动魄,她与易哲慎的婚姻仍会牢牢在一起过一辈子,不会有任何波折、变故、分离。   “易先生,你又想做什么?”她嘲讽地笑了下。   “正式追求你。”他答。   理所当然的。   她生气了:“凭什么我要接受你的追求?”   他沉默片刻,认真回答:“那你可以先接受我,然后甩我一次。”   “好啊,我现在就已经把你甩了!快滚吧!”她丝毫不给面子。   男人薄唇微扬,云淡风轻回复她:“sorry,你甩得不够认真,我暂时不接受。”   简兮:“……”---题外话---大年三十啦,大家春节快乐,猴年大吉么么哒   前几天事情太多,状态不太好~~现在每天更新时都好忐忑,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小伙伴还在看文呢TAT   呜呜呜……求冒泡,求开心~~接下来保证不会再有虐了,这文不会太长,估计二月底三月初就能结局吧00   最后,趁过年沾点喜气求月票啊求月票   ☆、127章:就当作是前夫对你的关心好了   简兮几乎要气晕了,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易哲慎,请你别再***扰我了,再这样,我叫警察了。”   易哲慎笑了一下,漫不经心:“我只是想追回自己的前妻,没有任何违法行为,应该构不上是***扰罪吧?”   愤恨情绪再次油然而生,简兮终于忍不住:“你到底还讲不讲道理?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渤”   他蹙了下眉:“那是你自己说的,我从没答应。”   肖程应酬完朋友,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肖程不得不承认,现在,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如果放在四年前,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警察,连和易哲慎竞争的底气都没有。   但是今时今日,他不觉得自己还会输给易哲慎。   简兮现在已经是单身,和易哲慎已经没有关系了。   易哲慎能给她的东西,或许他没有;   但是他能给简兮的东西,他坚信易哲慎也给不了。   于是他云淡风轻走过去,“在聊什么?”   简兮看到救兵来,立马笑着说:“正好要去找你。”   说完,上前,挽住肖程的手。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让他一定要帮帮忙。   肖程会意,配合地虚揽住她肩膀,瞟了一眼易哲慎,客气点头致意。   简兮微笑催促他:“不是还要见那位黄先生吗?我们快去吧!”   “好。”肖程笑着说。   易哲慎看着他两人一起离开,静默良久后,走去旁边露台上,低头点了一支烟。      晚宴结束时刚好晚上9点半。   肖程送简兮回去。   车停到了她家楼下,他才问:“他是不是想来找你复合?”   简兮靠在副驾,想了想,“发生了一些事,说来话长。”   “简兮,既然和他已经离婚了,就不要再回头了。”肖程双手握住方向盘,侧头,看着身旁女人,低声重复:“别再给他机会。”   “我知道的。”简兮笑了。   “其实……我很嫉妒他。”肖程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语气却坚定:“四年前,知道你和他偷偷在一起,我觉得很难受,但又没办法。那时我很清楚自己和他的差距,知道对你的暗恋不会有结果。”   简兮沉默。   肖程看着她,眼眸透着一种炽热,认真地说,“简兮,我可以比他做得更好,我会好好照顾你,也会好好照顾橙橙,真的。”   简兮静静听着,低下头,心里不是不感动。   肖程也沉默片刻,察觉到她的迟疑,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下周有空吗?”   “下周要陪客户去澳门。”   “去澳门?”   “对啊,来香港两年了,我都还没去过呢。”终于从那个话题里绕出来,简兮莫名松了口气,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然后低头冲车里的男人挥手,微笑:“再见,开车慢一点。”   “再见。”肖程也微微一笑。   *   简兮上楼回到家,保姆阿姨告诉她橙橙已经睡了,睡前问过好几次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简兮对阿姨说了谢谢,然后轻手轻脚去女儿房间。   小姑娘趴在枕头上,睡得正沉。   一天又一天,小姑娘出落得越来越漂亮,肌肤粉白,脸蛋肌肤如同瓷器一样细腻,长而卷翘的眼睫毛像两排小扇子,眼尾微微上翘,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眉眼、五官,跟某人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是管它呢,她爱女儿,女儿随便笑一下就能感动她。   刚刚有橙橙那段时间,她像所有新手妈妈一样,茫然又手足无措。   在异地他乡隐姓埋名生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橙橙是早产儿,加上婴孩免疫力弱,经常大病小病不断。她要工作养家糊口,要自己租房,自己换电灯,自己搞定水电气问题,还要手忙脚乱地照顾女儿,有段时间,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最惊险的一次,有人半夜撬开门锁。   小偷就和她隔了一堵墙,打着手电在外面抽屉里翻找。   家里没有男人,她抱紧女儿缩在被子里装睡,吓得动也不敢动。   等小偷走了,才敢爬起来,按开灯,看着被洗劫得乱七八糟的房间,最后无助地大哭一场。   那一段漫长的,担惊受怕的脆弱时期。她终于还是挺过来了,此刻却心存疑惑:   我为什么还要惦记着那个男人?为什么忍受过四年,还要眼睁睁地看他大摇大摆重新出现在我的世界?   他凭什么?凭什么娶了别的女人,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追求我?   简兮又呆了一会儿,才离开女儿房间。   接下来的一整夜都睡不着,寂静的深夜里,她知道,和易哲慎之间短暂的平衡关系又被打破了。   明天,明天又会变成什么样,她一无所知。      仿佛在一.夜之间,易哲慎再次挤进简兮的生活、挤进她的世界。   以不动声色的方式循序渐进侵袭,然后强势占领。   简兮早上晨练碰见他,   出门碰见他,   接女儿放学归来时碰见他,   小区超市购物时碰见他,   工作接触时还得硬着头皮应付他,   甚至晚上回家,他在对面也会窗帘大开,堂而皇之地在窗户边一边抽烟,一边看着云淡风轻她这边……   怎么甩也甩不掉……   他俩那段短暂的隐婚在沪城知道的人很少,在香港这边,就更加不为人知了。   人生在世,总有一些时候不得不勉强自己做不想做的事,说不想说的话,见不想见的人。   简兮告诉自己:既然要赚易哲慎的钱,低头是必不可少。   面对易哲慎,她只需做到心无杂念,不刻意讨好,不刻意冷淡。   只是她表现的,似乎没有原本以为得那么好。   比如这天去天堃开会,会议开始前,Paco公布他和苏黎将要结婚的消息。   在座众人纷纷道喜,紧接着,话题也从工作聊到私人生活,婚姻。   “elise,你现在一直是单身吗?”有好事者问简兮。   简兮看向对方,微微笑了一下。   对方显然不打算放过她,“其实你还这么年轻,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条件也不算太差,为什么不试着找一个呢?”   简兮只得说暂时没有考虑这个。   对方又喋喋说起教:“你看,连你的两个搭档都要结婚了。你参加别人的婚礼,难道就不会有想结婚的念头吗?”   会议桌上其余人都瞧热闹的心态,看过来等着简兮答复。   众目睽睽,简兮抿唇笑了笑,正打算反击回去。   却听见身后飘来一个淡冷的声音:“为什么参加婚礼就要有想结婚的念头?陈经理,难道你去参加别人的葬礼也要有想死的念头?”   那个叫陈经理的女人看到易哲慎进来,一时语言短路,忙起身干笑,“易先生……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   会议波澜不惊开始,一直持续到下午4点。   长时间的会议让简兮有些疲倦,揉了揉眉心,抬眸时,看见坐在对面的易哲慎正在和另一位副总低声说话。   男人干净修长的手指搁在黑色桌面上,脸上的神情严肃认真,俨然认真投入到工作。   他好像永远都是这样,无论工作有多繁琐冗长,他脸上永远不会露出丝毫的疲倦,给人一种无时无刻不气定神闲的感觉。   简兮垂眸,喝了口热咖啡转移注意力,胃部那股隐隐作痛却越来越明显。   她肠胃一直不好,有时候工作忙起来,作息不规律时,胃痛的毛病就容易犯。   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两声。   来自对面那人的讯息:“胃疼了?”   简兮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直接将讯息删除。   隔着一张会议桌,易哲慎泰然自若叫来秘书小姐,低头和秘书低声交待两句,秘书会意,起身快步离开。   易哲慎拿起手机,又来一条:“我让秘书买胃药给你送过来。”   真是一个强势又自大的男人,那晚都被她毫不留情拒绝了,还这么理直气壮地干涉她的生活。   简兮思索一刻,对着手机快速打了几个字:“谢谢,不用!”   他比谁都习惯她不喜欢吃药的毛病,坚持:“附近就有药店,很快。”   她耐性磨尽,没好气:“不用,你买了我也不会要的。”   他一点也不生气,仍回复:放心,最多二十分钟。   药最后还是被易哲慎的秘书买来,送到简兮秘书的手上。   秘书都是打工的,简兮不好让人家难做。收了药,放在一旁没动。   会议结束,她走出办公室时,直接打电话给易哲慎,开门见山地说:“药费多少钱?我打给你。”   “你真的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楚?”易哲慎揉了揉眉心,看着走廊尽头女人离去的背影,口气清淡:“就是一盒药的事。”   “不需要。我不想欠你什么,任何形式,任何方式都不想。”   那头顿了一顿,男人沉沉地笑了:“那就当作是前夫对你的关心好了,你要是实在想还,可以给我一些橙橙从出生到现在的照片,或者录像,我错过了她的成长,很想看看。”   简兮蹙眉,走进电梯前,直接挂断他的电话。   易哲慎站在原地,眼眸凝视着女人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很久都没有挪开。      周六中午,简兮去公司加班。   上午11点,开车离开公司,去钢琴班接女儿。   乘电梯去负一楼取车时,又“巧遇”了易哲慎。   癞皮狗!她心里默默骂了句。到底疲于应付这个牛皮糖一样的男人,怎么也甩不开,索性选择冷漠无视。   上了车,重重关上车门,发动车子。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她从后视镜看了一眼。   那辆宾利紧跟在她后面,始终保持十余米的距离。   心里忽然间烦得很,本能地踩油门加速。亏得易哲慎对香港路况不太熟,在前方路口,她终于成功将他甩掉。   *   11点三刻,快到钢琴班时,简兮跟Miss何打电话。   正好Miss何也要出门,主动提出送橙橙下楼来。   简兮才在马路对面把车停好,就看到Miss何牵着橙橙从大门口出来。   十字路口绿灯这时亮起,路两边车流纷纷减速停下。   小姑娘等不及,径直松开Miss何的手,穿过斑马线,一蹦一跳跑过来,“妈妈!”   随后发生的事只在瞬息之间。   路两边停着的车群里,一辆银色高尔夫不顾红灯缓缓启动,突然瞬间加速,往前疾驰。   目标直接对准斑马线上的橙橙——   “橙橙!小心!”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简兮一个箭步冲过去,大喊。   简琏橙听见妈妈在叫自己,立刻停住脚步,讶异地睁大眼。   简兮一把抱住女儿,拼命往路边狂奔。   下一秒,高尔夫风驰电掣冲过来,与她们母女隔着十余厘米的距离堪堪擦过。   见没撞到她,车子在原地调头,蓄势待发又要再来一次。     /p>   旁边路人发出尖叫。   躲不开了!   简兮闭紧眼,牢牢护紧女儿,准备做最坏的打算。   只在下一刻,耳边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剧烈撞击声。   短暂的迷茫后,她困惑地发现车子并未撞过来,自己和橙橙都毫发无损。   本能地回头一看,那辆高尔夫前盖已经被撞凹进去一大块,以一个滑稽的姿势侧翻在一边。   而肇事者,是易哲慎那辆白色宾利。   易哲慎是本能加速撞上去的,看到那辆高尔夫朝着橙橙冲过去时,他握紧方向盘,猛踩油门,根本没多作考虑,就不要命了一样撞过去。   撞击的巨响后,车身随之狠狠一震。   安全气囊第一时间弹出,他呼吸一口,左手臂位置传来刺痛。   强忍那股不适,他用完好无损的右手迅速打开车门,快步走到前面简兮和橙橙面前。   简琏橙一向是很淡定的小孩子,却显然被刚才的惊险一刻吓坏了,小肩膀抖个不停,半天才扑进他怀里,叫了一声易叔叔后,就哇的一声哭出来。   不论大人和小孩,在极度害怕时,往往能做出最本能的反应。   看到女儿扑进易哲慎怀里,简兮面色苍白,心情复杂得很。   男人一双眼眸格外亮,确定女儿和她身上都没有伤痕后,才沉声问:“没事吧?”。   “没事……”简兮余悸未消:“你呢?”   他摇头,抱紧怀里的女儿,看着面前女人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恐和关心,语气里带了几分阴阳怪气:“放心,死不了,就是骨折了而已。”   简兮:“……”      高尔夫司机姓秦,香港籍无业游民,曾经因吸毒被监押入狱,上个月才刚刚刑满释放。   医护员将他从被撞到变形的车厢里救出来时,他已经满身的血。   酒精测试显示他当时血液里兴奋剂成份。   在医院经过救治后,这个男人始终保持沉默。   无论警察、医生,还是易哲慎的律师,不管问他什么问题,他都很配合地承认错误,愿意为事情负责。   看起来,似乎就真的只是一个吸毒嗨过头的瘾君子,开车上路,造成的一起伤人事故。   简兮却总觉得这件事绝对没这么简单。   如果不是当时她反应快一点,加上易哲慎及时拦截。   她不敢想象,橙橙会遭遇到什么。      之后的几天,易哲慎再没出现过。   简兮猜测他应该是有事要忙,或者已经离开香港了。   那股无形的压力散去,她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那天马路上的事实在惊险。接下来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每天再忙也准点去接送女儿,开车时,过马路时也格外小心。   周末下午,她带着女儿出门去小区超市购买晚餐要用的食材。   回去的路上下着雨,她提着超市买来的大包小包,简琏橙自己撑着小花伞边走边跳。   一抬头,就看到楼下的绿化带旁蹲着一个很久没见的不速之客——   Chris比简兮之前的记忆里要长大许多,这会儿大摇大摆蹲在那里,显然是认出了她。   瞅了瞅她们母女俩,又傲娇地扭过头。   简兮哪料到家伙会忽然出现在这里,难道易哲慎不止自己搬来香港,把它也带来了?   她一向不喜欢狗的,可是简琏橙喜欢,看到Chris,小姑娘兴奋极了,马上跑过去,好奇又激动地摸摸Chris的头。   Christ这回格外上道,使劲对着小姑娘摇尾巴,然后不停舔啊舔。   没几下,简琏橙便舍不得它了,仰起脑袋问简兮:“妈妈,狗狗是不是   迷路了,或者和主人走散了?”   主人?简兮心里没好气,嘴上敷衍女儿:“狗都自己认识路,不用管它,它自己知道回家的。”   ☆、128章:让你的女儿管其他男人叫爸爸?   简琏橙显然不认同妈妈这个冷漠的想法,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鼓起腮帮道:“可是它一个人在这里,又在下雨,很可怜啊……”   简兮抬了下眼皮,淡淡哦了声,对女儿泛滥的同情心直接冷处理佐。   显然她表达的态度是:这条狗一点也不可怜!   一瞬间,简琏橙心都纠结成了一团。   事实上,它明明就很可怜嘛…渤…   Chris还在使劲摇尾巴,一边用脑袋往小姑娘身上蹭,兴奋撒欢。   简琏橙更加不开心了,撑着小花伞蹲在地上为Chris遮去雨水,一边幽怨地对着妈妈的背影抗议:“妈妈……你不爱我了吗……”   “妈妈……呜呜……”   *   在简琏橙的眼泪和抗议攻势下,晚餐时,Chris已经大摇大摆出现在简兮家,理直气壮霸占了面包的狗房子,吃着面包的狗粮。   面包是去年Paco送给简琏橙的生日礼物,一只刚满一岁半的贵宾犬。   面包性格软萌,胆子也特别小,一开始还敢戒备地竖起全身的毛,气鼓鼓瞪着Chris这个入侵者。   等Chris呲牙咧嘴冲它嗷呜一声,立马吓得嗖的一下蹿去沙发角落,躲在那里瑟瑟发抖起来,只敢委屈地对着小主人哼哼唧唧诉苦。   简琏橙这会儿充当起两只狗之间的和平使者,拉着Chris的前爪,一本正经同它谈判商量。   保姆在一旁看着小姑娘自娱自乐,笑得不行。   阳台上,简兮给某只不识趣的狗的主人打电话,“易哲慎,把你的狗带回去。”   电话那头,男人语气里略带歉意,很正经地对她说:“抱歉,这两天不在香港,可以帮我照顾它几天么?”   简兮感到头疼,没忍住呵呵了他两声。   有病!   他在那边低低笑了声,慢悠悠道:“Chris很乖的,不会给你添麻烦了吧?”   简兮回头,看了眼客厅里大大咧咧和简琏橙玩在一起的Chris:“呵呵,还真的是很乖很乖呢……”   正题说完,她打算挂了。   男人察觉她的意图,却忽然道:“简兮。”   “嗯?”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口气是十分淡然的那种:“你就不打算问一下我的手还有没有事?”   她:“……没事了吧?”   “还好,打了石膏,暂时影响不大。”他语气里添了不动声色的温柔,又说:“我大概下礼拜回来,这段时间可以把橙橙从小到大的照片和录像拷贝一份给我吗?”   那天车祸的事,他毕竟冒了那么大的危险,是为了救她和女儿才受伤的。   而且不管怎样,他也是橙橙的亲生父亲。   简兮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想了想,终于松了口,“嗯。”      沪城。   易哲慎挂断电话时,唇边衔着一丝淡淡的薄笑。   左手臂打了石膏,有点笨重地不能动,私人医生正在旁边为他肩背上的擦伤伤口换药。   白色衬衫解开一半,露出男人健美结实的肩背肌理。   粱令楷在一边大大咧咧凑过来,瞅了瞅他的好身材,“好好的怎么会出这种意外?啧,知不知道你这大忙人差点就上了香港的社会新闻,来,快让大爷我揩一把油补偿回来!”   “滚。”易哲慎无情地推开他伸过来的咸猪手。   “哼!果然是欲求不满的男人,小气鬼!”粱令楷斜眼,故意感慨一声:“还是别死撑了吧?难受就难受,实话实说我又不会笑你?”   粱令楷叹了口气,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起来当年的事情多少有我的责任,这样吧?我再给你出个主意,要是实在不行,干脆就一杯酒把她放倒。女人不就那么回事,嘴上说不要不要,到时候床单一滚,不也老老实实给你和好?”   tang医生上好药,易哲慎单手穿好衣服,扣上衬衫扣子,“我很好,不用你出馊主意。”   粱令楷无视他的冷漠,还在滔滔不绝地继续:“我是说认真的啊!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谈恋爱三句诀窍吗?第一,坚持,第二不要脸,第三,坚持不要脸。你和她女儿都那么大了,到时候你死皮赖脸地贴上去,我还不信她真的能狠心拒绝你?我可提醒你啊,现在她单身,你仍然还有希望。要是她被其他男人趁虚而入,追到手了,那你就哭吧!”   易哲慎眼尾轻抬,一副忍无可忍的表情。   “还有,我那天和mandy出去,可是亲眼看见她和那个姓肖的从一家餐厅出来。mandy当时问她是不是新男朋友,她没承认,却也没否认,这说明她和那个姓肖的关系还在考察期。你想啊,就算现在她没接受姓肖的,但女人都是情绪化又感性的动物,如果那个男人一直对她穷追不舍,指不定她哪天一时冲动就答应嫁给他了,到时候你怎么办?让你的女儿管其他男人叫爸爸?”   易哲慎伸指按了按太阳穴,抬头,说了一句:“第三十八遍了,烦不烦你?”   “有三十八遍了吗?”粱令楷不信。   易哲慎只不疾不徐问他:“我看上去很糟糕吗?”   “你这还不糟糕?要不要照照镜子,你现在这副表情真是纠结啊,那种拼命想装淡定,内心却无比痛苦……”   还没说完,易哲慎就冷冷打断他的讽刺挖苦:“够了,闭嘴。”   恰好粱令楷的手机响了,余恺筠打来的。   余恺筠在那边问他晚上什么时候回去。粱令楷瞬间语气甜得能拧出蜜:“好好,亲爱的,我马上就回来。什么,要等老公我回来亲一下才肯睡么?”   挂下电话,粱令楷笑得那个灿烂非凡,跟旁边某人炫耀:“老婆孩子热炕头,你有吗?”   易哲慎穿好衬衣,扣好扣子,将腕表戴好,漫不经心地说:“我怎么就交了你这个损友?”   粱令楷冷哼,得意洋洋地站起身,“我回家去吃老婆做的晚餐了,可怜你这孤家寡人穷得只剩下钱……”   “哦,去年你和那个叫敏敏的嫩模拍的照片,要不要我发给mandy看一下?”易哲慎微微撇过了头,脸上仍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做为你们的新婚礼物,怎么样?”   “当然……不用。”粱令楷心塞地说一句,临走时,心里还在大骂他阴险。   粱令楷离开没多久,谢昭敲门进来。   “易先生,人已经找到了,他逃去了泰国。”谢昭走过来,对他低声说了几句。   易哲慎听完,前一刻淡然的眼神立刻变得冷冽,按在桌上的手背青筋隐现:“之前的消息真实度有几分?”   谢昭点头,“他自己承认了,确实是他找人做的。”   易哲慎取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视线温怒。   “怎么处理他?”谢昭请示。   “将他关好了,先让他吃点苦头,暂时别弄死。”      第二天,简兮照常上班。   下午事,写了一点近期几个项目的考察报告,又加了半小时班。总算把整个报告完成了。   下班时,看到苏黎办公室灯还亮着,她下意识过去,打算叫苏黎一起吃完饭。   却看到里面苏黎和Paco似乎有矛盾,正在低声争吵。   简兮识趣地没打扰他们,默默转身离开。   最近几天她实在忙,每天都是保姆去接的橙橙。回到家,保姆却告诉她,橙橙被王晏如接走了。   半个小时前的事。   简兮马上打电话给霍慧芬,霍慧芬为难地提醒她上次车祸的事王晏如已经知道了,王晏如今天火气很大,让她小心应付。   电话转去王晏如那里,王晏如的语气果然很不好:“你是怎么照顾女儿的?让你不要和那个男人纠缠,现在麻烦又找上门,橙橙万一真有个意外怎么办?”   简兮沉默,全盘接受母亲的指责。   王晏如发了一通脾气,直接告诉她:“橙橙这两天   我来带,保镖会护送她上学放学,你把私人感情问题处理好,再来跟我谈接她回去的事!”   *   车祸的事虽然被易哲慎那边压了下来,却也掀起不小的动静。   没几天,肖程也知道了,特地打电话来问简兮这事。   自从那晚晚宴后,他们的关系多少有些微妙的改变。   简兮也不打算瞒他,把事情经过说了。   肖程凭着做过警察的直觉,告诉她:“这种事太蹊跷,或多或少都有点猫腻,你想一下,你有没有仇家,生意场上,或者是私人恩怨。”   简兮认真思考后,“没有。思拓做生意一向和气生财,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至于私人恩怨,更不可能了。”   肖程沉默了一会,然后冷静点穿:“那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易哲慎?你和他的关系,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是秘密。如果是他得罪了什么人,对方迁怒到橙橙头上,也不是不可能。”   *   王晏如把外孙女留在她的半山别墅半个星期,耐不住小姑娘想妈妈了,总算肯把人给送回来。   王晏如仍不放心外孙女的安全,派了两个保镖贴身保护她。   身边忽然多了两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随时跟着,简兮觉得压力有点大。   结果女儿比她还要大气,不出几小时,已经和两个保镖混得很熟了。一口一个叔叔,哄得两个腼腆的大男人面对小姑娘也破天荒温柔不少。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都是很寻常的生活。   简兮上班,简琏橙上学。   其间,易哲慎打过几个电话过来,并没说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是问橙橙的事。   简兮便说了一些橙橙成长中的趣事,他在那边听得很专心,常常都是很安静地听她讲述,最后一句:“对不起。”   这个时候,简兮总是忽略他的歉意,转移话题。   礼拜四下午,她去见完客户回来,顺路去幼儿园接橙橙放学。   经过旁边一家甜品店,小姑娘又提要求:“妈妈,我可不可以吃冰淇淋?”   简兮数落她:“你不能总吃这个,对肠胃没好处,上次吃到肚子疼忘了?”   “就吃一份嘛!”橙橙不服气地用力跺脚,表达她的不满。   简兮没好气,正要耐心说服女儿,却很快走神了。   目光落到前方几步之外一个女人身上——   尽管四年没见,但简兮知道,自己不会认错。   那个女人,是郁明子。   ☆、129.129章 :现在不开门,等下你可不要后悔   和简兮记忆里的印象不同,郁明子瘦了许多。   头发不再是从前蓬松亮丽的卷发,脸上也只化了层薄薄的淡妆。左小腿截肢的地方被长长的裙摆遮盖,这使她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分别。   但最为不同是,她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变得柔和起来,只有眉眼间的神色,还透着从前那股高傲冷漠。   旺角街头,人来人往,两个女人之间隔着数十米的距离髹。   都站在那里暂时没动。   简兮的目光落到郁明子藕和色及踝连衣裙,小腹那里异常平坦。   直到简琏橙仰起脑袋,吃痛地叫:“妈妈,你可不可以不要抓得这么紧,我的手好疼。”   简兮如梦初醒。   “妈妈,那个阿姨是谁?”简琏橙显然也看到了郁明子。   简兮说:“妈妈不认识她,就是个陌生人。”   郁明子却缓缓走了过来,姿势有些僵硬地微微欠下身,对简琏橙打招呼:“小朋友,你好。”   简琏橙睁大眼睛,看着她,迟疑了一会儿,“阿姨你好。”   “你几岁啦?叫什么名字?”郁明子眼睛里有近似于母爱般的光闪过。   “我叫Alice,今年三岁!”   郁明子了然点点头,随即才问简兮:“这是你的孩子?”   简兮戒备地拉住女儿,“你又想做什么?”   郁明子笑:“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但大家好歹四年没见了,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简兮懒得搭理她,转身就要走去停车场取车。   郁明子却追上来,又说:“连我和你前夫那两年婚姻也不想知道?”   “没那个必要。”   郁明子迟疑了片刻,“其实今天,我是有事情想让你帮帮忙。”   简兮把车子解锁,头也不回,打开车门。   “求你,让姐夫放过苏律师一马……”郁明子终于说。   简兮动作略略一顿,回过头,看着她。   “孩子是我自己打掉的,他以为是姐夫逼我……才会对你女儿下手……”郁明子低下头,手掌无力地遮住面孔,“他现在一无所有,还被姐夫的人控制在泰国,我是恨他,但他罪不至死……当我求你,可以了吗?如果这次你帮了忙,以后我保证走得远远的,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拦在你和姐夫之间了……”   三言两语,简兮多少听明白了事情缘由:“那是你们和易哲慎的事,和我没有丝毫关系。我只知道,我的女儿差点丢掉命,你们自己的事麻烦自己去解决。我不是圣母,原谅你们,那是上帝该做的事。”   “你至于这样报复我么?你不就是嫉妒我和姐夫结过婚?”郁明子仰起一双微红的眼,眼神不甘。   简兮没有理会,把女儿放进副驾,径直关上车门,发动了车子。   郁明子待在原地,看着她开车离去的背影,唇边泛起淡淡的惨笑:如果你今天多问一句,我或许会忍不住把事情的真相全部告诉你……      简兮回到家,带女儿下车。   简琏橙忽然问:“妈妈,你今天是不是很不开心?”   “为什么这么说?”简兮问。   “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简兮忍不住笑了,低头吻了女儿一下,“妈妈很好,有你在妈妈身边,妈妈就是幸福的。”   上楼把女儿交到保姆手上,然后准备回公司上班。   回公司,一进办公室,秘书告诉她,王晏如半小时前打过电话。   简兮立刻拨回去。   电话里,王晏如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好,开口就问她:“橙橙这几天好不好?”   “还行,除了有点咳嗽。”简兮回答。   王晏如嗯了一声,又陷入沉默,过了会儿,又问:“易哲慎是不是打算和你复婚?”   简兮毫无准备。   在打这个电话之前,她多少以为王晏如找她,是因为上次提的投资人那件事。   当时她直接拒绝,还以为王晏如今天又有什么新的指示,却丝毫不知道王晏如这一问是为何而来的。   王晏如听她沉默,也并不意外:又问:“你自己怎么想的?”   “我很清醒,知道该怎么做。”简兮有些无可奈何。   “在一个地方摔过一次是意外,再在那里摔第二次,就是愚蠢。”王晏如无视她的无奈,最后丢下一句,“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让私人感情影响了你的判断。”   *   易哲慎是一个礼拜后回来的。   简兮不在家,保姆给他开的门。   他带来很多东西,全是送给橙橙的礼物。   上次车祸事件后,简琏橙现在俨然视他如能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一看到他,小姑娘喜笑颜开地唤他易叔叔,然后迎他进门,迫不及待地拆礼物。   其中一个盒子里是一条亮粉色,裙摆蓬起小礼服裙。   简琏橙一看到就喜欢得不行,非要缠着保姆马上帮她穿上,然后就满屋子地疯跑,一边转着圈,让裙摆飞起来。   Chris也顾不上欺负面包了,嗷呜一声跑过来,猛往易哲慎怀里扎。   简兮下班回来,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门口摆着易哲慎的皮鞋,衣架上挂着易哲慎的西服外套。   客厅灯光下,某人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女儿赖在他怀里撒娇。Chris趴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尾巴……   简兮有点头疼。   怎么办?某个男人已经不动声色占领了她的家……   简琏橙疯玩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消停下来,抱着她的玩偶公仔,恹恹一副想睡觉的模样。   易哲慎坐在旁边,给她讲故事。   简兮在书房处理完公事,出来时,橙橙已经睡着了。   易哲慎正取了一条薄毯子盖在小姑娘身上,动作有些笨拙的轻缓。   灯光打在他脸上,显得他冷凛的面部线条变得异常柔和,目光也长久的凝视在女儿沉睡的小脸上,有种深沉的安静。   简兮没有打扰这对父女相处的时间,默默转身退去阳台。   肖程的电话却就在这个时候打来。   她去了阳台才将电话接听。   肖程在那边问她:“下班了吗?”   “嗯。刚到家,你呢?”   “还在应酬客户。”肖程笑着说,顿了一下,又问:“周末你是不是又要去澳门?”   简兮笑:“对啊,柴凌和她先生要去澳门看她婆婆,我也快两年没见她了,正好参加他们新居的暖屋派对。”   肖程说:“她也请了我,那到时候一起?”   简兮正要回答,身后却冷不丁传来男人温和的嗓音:“要去澳门?我送你过去怎么样?”   易哲慎清俊斯文的面孔出现在她身边,似笑非笑。   电话那边肖程当然听见他的声音,就问:“他也在?”   简兮说:“……他过来看橙橙。”   肖程立刻明白了,默了一刻,“嗯,那我不打扰了,你和橙橙记得早些休息。”   挂断电话,简兮转过身,开门见山:“易哲慎,你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幼稚的事情了,别再给我难堪好吗?”   男人脸上露出自嘲的神情:“怎么是给你难堪?我明明是在讨好你。”   “我不需要。”简兮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你能不能不要一次次做让我尴尬的事情?”   易哲慎揉了揉眉心,展开手臂撑在阳台一侧,目光看着她:“好吧,我承认我做了件幼稚的事情。你生气了?”   “对,我很生气。”简兮语气非常认真。   他沉沉地笑了,靠近她,笑意夹杂着一点肆意:“你和那个肖程是认真的?”   简兮抱胸站着,嘲讽地笑了下:“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这样阴阳怪气的语气,我会误认为你是在嫉妒。”   “是,我是在嫉妒,而且很嫉妒。”易哲慎认真地看着她,“你那天还说会再甩我一次,现在都没彻底甩掉,就和其他男人约会,是不是不太合适?”   “你够了。”她耐性耗尽,板着脸催促:“今天是看在橙橙的面子,我才没当着她的面赶你出去。你要是不想在她面前丢脸,就自己走吧!”   易哲慎看着她脸上的认真,眉脚跳了跳,脸上多了一丝罕有的狼狈。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将要被主人赶出门的狗。   无论他绞尽脑汁想如何讨主人的欢心,无论他拼命想着自己身上还有什么让主人喜欢的优点……   结果……都徒劳无益。   某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让他在商场上那些敏捷的思维逻辑忽然都失去效用。   他开始徒手无策……   没等他想好下一步,简兮已经抓起旁边的抱枕朝他砸了过来,“还赖在这里做什么?快滚啊!”   易哲慎从来不知道她有这样大的力气。   紧接着,他被毫不留情赶去客厅,又从客厅赶到玄关。   趁他不防,女人直接一把推他出门。   两人都顾忌着沙发上睡着的孩子,也不出声,沉默地推来挡去。   易哲慎用手抵住门缝,谁知那女人关门的动作一点也留情。   他吃痛,到底收回手。   下一秒,那门嘭的一声被重重关上。   他外套还在里面,脚上也还穿着一次性拖鞋。   才晚上八.九点的光景,这栋大厦里住的都是上班族,正是住户们陆续回家的时间段。   对门的邻居是一对带着孩子的年轻夫妻,从电梯里出来,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易哲慎低下头,敲了敲门,有点尴尬地咳嗽几声。   又过一会,那门才又开了一点,紧接着,他的领带、皮鞋也被迅速扔了出来。   Chris也被毫不留情地从里面被赶出来。   被扫地出门的一人一狗,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易哲慎不慌不忙将外套穿好,领带系上,才过去敲门:“好了,开门。”   里面的女人没理他。   他耐着性子:“简兮,你开门,我们再谈一谈。”   “谈你妹!”隔着一扇门,简兮气极了。   “嗯,现在不开门,等下你可不要后悔。”   “不走是吧?那我马上报警!等会儿警察来了,丢脸的可是你——”   一个“你”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门外的男人忽然扬声:“简兮,我内裤没穿,你快点开门!不然我赶夜场要迟到了!”   ---题外话---明天又要出门,更新时间应该在晚上了   过年实在太忙了,非常抱歉   初六开始恢复正常每天两更   继续求月票   ☆、130.130章 :他整个头往左边一撇——被她打了   ——他嗓音低沉清淡,偏偏说出这么一句不要脸的流.氓话,等于响彻了上下几层楼。   门后,简兮倒吸一口凉气。   她对这栋楼的隔音效果一直还算有信心,也一直觉得这种安静,且不受打扰的环境,很适合自己蠹。   可这个点实在是大大的不巧,以至于门外的男人一句不要脸的流.氓话,差不多彻底惊动楼上楼下刚刚下班回家的人髹。   偏偏某人还继续在门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语气淡定得仿佛在跟她谈论今天的天气:“简兮,你开门。我进去看下,我的内裤好像掉在你床边了。简兮,简兮?”   神经病!简兮想撞墙的心都有了。   她现在暂时不想再和那个无耻的男人再说一句话,连多看他一眼也不想。   到底她还是怂了,赶在会被邻居当作私生活放.荡的女人之前,憋着一肚子气,黑着脸拉开门把手。   门外的男人反应飞快,瞬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进屋里。面不改色地提醒她:“我提醒过你,要是不开门,你会后悔的。”   他姿态清贵地重新登堂入室,神色清贵,姿态挺拔,偏偏语气低沉得不行。   仿佛只等她现在惊慌失措,最好语无伦次,他才能得逞。   呵呵,忍住随手抓起旁边鞋柜上的小摆件砸到他脸上的冲动,她瞪住他问:“你到底想怎么样!有意思吗?”   “有。很有意思。我是很认真地阻止其他男人预谋做我女儿未来的继父。”   客房的门帘动了一下,应该是保姆听到外边的动静,忍不住打开门在那里张望。   两个人都怕惊动了沙发上的孩子,勉强平静下来,绕到玄关后面说话。   易哲慎表情淡然,淡淡瞅着女人现在纠结又愤怒的样子,太阳穴其实也疼得厉害。   现在事态的发展,多少偏离了他原本设定好的范本。   他承认,他开始心急了。   看到她和肖程一来一往,还是对他造成了一定影响。   他觉得自己有点草木皆兵。   偏偏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鬼使神差地引导他不停往某个方面想。   如果真如粱令楷说的那样,女人都是感性的动物,万一她哪天真的头脑发热,答应嫁给了其他男人——   那他呢?   这个城市每天都在上演劳燕分飞的情节,所以会不会终有一天,简兮会挽上肖程的手,成为肖程的新娘。   而他悄无声息被踢出去,彻底变成炮灰。   他的女儿,也真正要管其他男人叫爸爸?   问题只假设到一半,易哲慎立刻命令自己停止。   怎么可能?   这事一点也不科学。   “……这里没有你的女儿。”简兮冷淡说。   “没有我的女儿?橙橙没我的份?”他靠近她两步,她下意识往后退,后背却已贴上墙面,无路可退。   易哲慎逼近她,嗓音压得更低,索性流.氓到底,“再怎么样,我也出了力气。你不打招呼就偷了我的孩子,现在实打实的过河拆桥,还想揣着明白装糊涂?”   简兮立时涨红了脸,抬眼瞪着他。   男人微一扬眉,低眸看她两眼,旋即凑到她耳边轻笑:“你要是还不肯承认,我不介意说说详细过程。嗯?”   “我介意。很晚了,你该滚了。”   他显然不打算走,平静回答,“我们需要谈谈。”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转身就往里走:“没什么好谈的,请你自觉地马上走,再这样,我会真的报警。如果你真的想丢面子的话。”   他却不愿意就这样结束,在原地沉默数秒,终于还是追上去,从身后抱住了她。   简兮蹙紧眉,想要挣脱,却不能。   人的身体对伴侣是有记忆的,分开日久的身体对对方也都十分熟悉。   不等她做出最诚实的反应,他已经扳过她的肩膀,迫使她面对他,然后低下头,覆上自己的双唇。   他早已过了男人血气方刚的年纪,只是此时明知道现在这么做不合适,却怎么也压不下去那股冲动,也不想压下去。   简兮被他困在墙壁与他胸膛之间,一直呜呜挣扎。   顾忌着沙发上还睡着的女儿时,又强自忍了下来。   男人粗重的呼吸,伴随着下颏坚硬的胡茬,扎得她肌肤生疼。   她试图去推,结果推他一下,他反倒将她抱得更紧。   唇舌更为强硬地抵开她的齿关,侵袭着她。   她忍不住去咬他,直到嘴里一股腥甜味道,他仍不肯松口。   唇舌交叠,简兮脑子里渐渐变成一团浆糊。   她听到了男人久别重逢的心跳声,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从前关于他的记忆瞬间就在她脑海里重重叠叠浮了上来。   怎么办?她还是这样不争气。   这四年,她身边不是没有过许多优秀的追求者,她也不是没想过试着接受其他男人,甚至直接跟人结婚,彻底开始新生活。   可是始终不行。   她恨他,不让自己想起他,可事实上,她依旧没有忘记他。   自少身体是这样。   呵,她可真贱。   “橙橙还在睡呢,你想吵醒她,让她看到么?”男人意犹未尽离开她的唇,气息粗重,眼眸深邃黝黑。   “易哲慎!”   “简兮,这样的你,真的忘了我吗?”   简兮用力擦嘴,心里又怒又羞,牙齿都快咬碎了。   他指腹轻轻摩挲她被吻得红肿的唇,嘴上还不忘提醒:“你确定,真的忘了吗?”   下一秒,清脆的一声,他整个头往左边一撇——   被她打了。   简兮这一巴掌下手不轻,易哲慎有些吃痛。   她有种恨不得杀了他的愤怒:“要谈是吧?好啊,那我问你,车祸的事,是苏律师做的?”   易哲慎眉脚一挑,看着她:“谁告诉你的?”   “哦,该怎么介绍她的身份呢?你未婚妻的妹妹?你曾经的小姨子,还是即将成为你前妻的郁小姐?”简兮噙着一丝报复的笑,终于找到回击的筹码,“你把给你戴绿帽的奸夫抓住了,现在想要他的命,然后你的准前妻来找上我,要你帮忙求你放他们一马。”   男人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其实这些台面下黑暗腌臜的事,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只想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处理好这些威胁到她们母女的人与事。   沉默片刻,还是坦白出来,“是我没处理好,以后我保证,不会再给你和橙橙带来任何麻烦。”   “你不用保证什么,离我们远点,我就很感谢了。”简兮耐性耗尽,丝毫不领情地说。   “简兮,”他的声音也变了,呼吸拂过她的眼睫,反复问她,“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拿你们怎么办?”   “你都和郁明子结婚了,你问我要怎么办?”她轻笑反问。   “我和明子的婚姻,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她和苏泽正的事……我一直知道,我提过离婚成全他们,但她死也不同意,于是就这样拖着。苏泽正我绝对不可能放,这个人必须死。”   简兮冷哼:“那是你们三个人的事情,你不用特别来跟我解释。这种话,我不要再听了。”   “对不起。”他只是说,“我会把事情都处理好。”   两年前抑郁症最绝望的那一阵,他一度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对什么也都不在乎,包括婚姻。   即便明知道郁明子和苏泽正的事,也任由事情拖下去,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他不能不去奢望,即使明知道有些事已经回不到过去。   “四年前你离开时,我在纽约买了戒指。我想回国送给你,我想跟你解释清楚一切,请你相信我,之后的事我们一起面对。等我回来时,邻居却告诉我,你们已经搬走了。”   简兮顿了一下,但还是嘲笑他:“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当时坐在卫生间地板上哭。”   他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问她:“一声不吭准备离婚协议的时候,你甚至都不愿意告诉我你怀孕了。”   简兮没有抬头,却能感觉得到他在看着她,过了很久,才回答:“告诉了你又会怎么样?难道你会抛下事业选择我,辜负你奶奶,你的家族吗?”   “所以你一个人什么也不说,改名换姓出国,自己带着女儿,躲了我四年?你都没试,又怎么知道我会放弃你?”   简兮努力控制住自己,“易哲慎,我搞不懂你了,你这副深情款款的姿态是准备做什么?难道四年前是我辜负了你?”   “那你回答我,当初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在你眼里,我始终不值得你信任吗?是,我承认,我是一个失败的丈夫和父亲,不知道你怀孕,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出生。甚至当所有人都告诉我,你是王晏如的女儿,你和你母亲联手出卖了我,所以才会一声不吭走掉。对不起,原谅当时我的动摇,一度我几乎要相信这个指控。我跟奶奶辞职,去德国找你,找遍了整个欧洲,我只想听你亲口告诉我真相……”他低声重复之前的问题,又像是在反复拷问自己。   她无所谓地摇摇头:“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用。我确实是王晏如的女儿,我和你也已经离婚了,我有我的生活,你有你的妻子。”   “……我和明子的离婚手续已经办妥。”   “哦,也就是说,之前你和前妻没把关系彻底撇清,就来***扰我?”   他:“……”   “我真的不懂了,你这样算什么?为了让我重新爱上你?你这样算什么?”简兮讥讽地看着他,语气讽刺:“真的够了,趁我没有把之前对你的埋怨彻底变成恨之前,请你最好不要再这样打扰我的生活。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你回去吧,好吗?”   说完这句,简兮重新赶他出门。   这一次,他没有再耍无赖,只眼眸深邃地看着她:“简兮,我不会放手的。我认准的女人,我认准的事,我都一定要得到。”   他说完,然后转身,静默地退了出去。   简兮静静关上那扇门,背对着门,独自平静了很久。   她已经有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   可因为发泄不出来,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回到客厅,她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口水,蓦然想起刚才那个吻,又立刻全部吐了出去。   ☆、131章:某个不识趣的男人   接下来几天时间,简兮去了趟新加坡见客户。   周五回来,稍事休整后,下午又去了趟澳门参加柴凌新居的暖屋派对。   柴凌这两年婚姻生活圆满,接连生了两个孩子后,目前暂时赋闲在家,准备攻读临床学博士。   她婆婆送他们的新居临海,附近还有个高尔夫球场,从窗口看出去,绿草如茵,干净纯粹的绿色好像一直绵延到天边屋。   肖程临时有事,简兮先从香港出发。   到的时候,客厅和后院都有不少客人,各自聚在一起聊天,气氛很好。   柴凌和她先生一起过来招呼简兮。   柴凌的先生姓聂,也是医生,和柴凌同一家医院工作,目前已经是国内外科年轻一代里叫得上号的一把刀。   柴凌的保密工作一向做得很好,直到他俩正式确定感情,简兮从国外回来,才知道有这号人。   简兮和聂医生现在算比较熟的了,两人打过招呼,柴凌已经系着围裙风一样从厨房过来。   闺蜜两人很久没见,见面就是一个亲密无间的大大拥抱。   柴凌家有两个孩子,小的才两个多月,大的比橙橙小10个月,名字叫多多。   多多去年来香港时,和简琏橙一起玩过,看到简兮马上屁颠屁颠跑过来,奶声奶气问:“简兮阿姨,橙橙姐姐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简兮很喜欢这个英俊乖巧的小正太,笑着跟他解释:“橙橙这两天在学钢琴,所以不能来。过两天你来香港找她好玩好不好?”   多多听了有点失望,想了想又问:“那她现在有多高了?”   “快一米了吧,刚刚到我这儿。”简兮站起身,比划着给他看。   多多仰起头比了比,埋头沮丧道:“我已经听妈妈的话,不挑食,每天喝牛奶,吃很多饭了啊,怎么还是比橙橙矮?”   简兮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笑着安慰他:“女孩子小时候是比男孩子长得高的,放心啦,以后你肯定会比她高,看看你爸就知道啦。”   聂医生在旁边淡笑不语。   “爸爸,我什么时候才能比橙橙高?”多多看了看他爸颀长高大的样子,还是不甘心。   聂医生说:“大概十来岁的时候吧。”   “天啦!要这么久!”小正太大失所望。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啊?”简兮问他。   多多一本正经回答:“上次在香港,橙橙姐姐说等我长到比她高的时候,就跟我结婚。”   简兮忍不住笑起来,旁边其余人也忍俊不禁。   聂医生逗儿子:“你跟橙橙结婚的事情,问过橙橙的妈妈同意没有?”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声音就道:“问橙橙爸爸也是可以的。”   只听这个声音,简兮当然知道是谁来了。   果然,某个不识趣的男人今天穿了件纯黑色的西服,领带选的是庄重不失礼数的老红色。此刻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淡定地扬了扬眉梢。   多多仰起脑袋看这个陌生叔叔,“可是橙橙姐姐说他爸爸去了很远地方啊,我怎么问?”   易哲慎淡定地道:“她爸爸最近已经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了,不信你问她妈妈。”   简兮:“……”   聂医生起身与易哲慎打招呼,在座有几个生意圈子里的人也凑过来跟他攀交情。   寒暄完毕,柴凌阴阳怪气地打量下易哲慎:“哟,易先生,你贵人事忙,也有空来参加我们这么寒酸的家庭派对啊?”   易哲慎彬彬有礼道:“盈信和你先生外公家的产业有生意往来,我怎么可能不来呢?”   呵呵,演得还真像。   他目光落在简兮脸上片刻,又问:“坐船过来的?你以前不是晕船么?我这里有晕船药,你要不要?”   不等简兮反应,柴凌已经说了:“呵呵,易先生真会照顾人啊……我会照顾她的。”   “谢谢。”感受到了自己不受欢迎,易哲慎云淡风轻地在旁边沙发上坐下。   有他在,   tang简兮全身都不自在起来。   刚端起咖啡,旁边某人就说:“你这几天晚上一直熬夜,少喝咖啡。”   这话说的……太容易给人遐想空间了……   有男士过来跟简兮搭讪,某人立马就起身,客气地伸手将人一拦,“她今天不舒服,谢谢。”   对方当然知道他的身家,立马就识趣地说sorry,然后离开。   柴凌把这情形瞧在眼里,忍不住偷偷道:“你前夫好像没有多少自知之明啊,居然还以你的男人自居呢,你发现没?”   简兮没好气:“请别乱用形容词,OK?”   “行行行,不逗你了。”柴凌无奈摊手。      肖程是黄昏时候过来的。   正赶上派对正式开始,柴凌家别墅的院子很大,草坪上,灯光亮起,宛若星河。   派对吃的是自助烧烤,简兮和柴凌一块儿坐。   肖程烤了两只鸡翅递过来。   柴凌笑着说:“哎呀,我最喜欢吃鸡翅了!”   忙推了推简兮,简兮正要接过,旁边又伸来一只干净修长的手——   对面,易哲慎抬起眉,正淡淡看着她。   右手边,肖程眼神平淡,伸出的手仍保持之前的姿势。   两个男人姿态沉默,却坚持,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等着简兮做选择。   众目睽睽,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溅。   其余人都瞧到这边的端倪,饶有兴味看过来。   简兮抿了抿唇,谁的也没接,只拿起餐盘里的烤藕片,说:“不好意思,我最近吃素。”   *   Party进行到一半,有人嚷着要玩新节目。   柴凌立马开口了:“我知道易先生你肯定不会去的,所以您自便啊!”   结果,出乎意料,易哲慎淡淡开口了:“真心话大冒险么?”   柴凌使劲点头说:“对啊,我们这样俗人玩的低俗游戏,易先生这样日理万机的人,肯定不喜欢。”   “不好意思,我好像会玩一点。”易哲慎抬起双眸,目光在某人脸上犹疑一瞬,“以前和别人玩过。”   简兮:“……”   真装啊……   她阻止不了事情的发展,只觉得额头有点痛。   身边,肖程侧过头看了看她,也点了下头:“我也加入。”   *   一桌子全是各怀鬼胎,这种游戏当然是怀着瞧热闹的心态。   游戏一开始,大家立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柴凌讲了游戏规则:“必须真心话,答不上来的就喝酒,大家没意见吧?”   首先开口的就是易哲慎:“我没任何意见。”   他当然没意见,简兮看了眼他,终于知道这人千方百计跟过来澳门,还要凑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他是冲着肖程来的。   游戏很简单,摇骰子决定输赢。   第一局,结果出来,易哲慎赢了肖程。   他目光冷静锐利,咄咄逼人地看着肖程,很有针对性地开口:“听说你在追求简兮?”   肖程平静回视他:“我高中时就对她有好感,追求她是很正常的事。”   易哲慎点点头,沉默。   接下来第二局,又是他赢了肖程,就像开了外挂似的:“你确定简兮能和你走到一起?”   肖程扯了个笑:“貌似易先生对我跟简兮的事很关心。”   “当然关心,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在追回我的前妻吗?”易哲慎回答得相当直接,直接得连肖程有点措手不及,沉默了几秒后,才开始回答他的问题:“为什么不能?她现在单身,我也单身,难道还需要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是么?听着很有意思?”易哲慎斜斜睨简兮一眼,脸上带笑,眼神里却有隐晦的情绪掠过。---题外话---非常抱歉,春节期间忙碌总算告一段落   今天晚上我尽量二更吧   ☆、132章:最露骨,最直白的一次感情宣泄   简兮在旁边尴尬得直接无语了。   她非常不想把私事当着这么多人提起,尤其是周围一道道视线激光一样扫过来,她没好气别开脸,准备起身离席。   柴凌却一脸围观八卦的激动,拉住她,不让她走屋。   桌上火药味越来越浓,一桌男男女女,渐渐竟没有了声音添。   第三局,赢家仍是易哲慎。   他仍逮住肖程,“你和你的助理林小姐又是什么关系?”   林小姐?简兮印象里还真有这个人。   这两年跟在肖程身边的女孩,个子高挑,长头发,戴了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模样。   肖程眉脚一挑,“纯属工作关系。”   易哲慎淡淡冷笑:“真的仅限于工作关系?那你利用人家对你的感情,要她去陪盛辉的吴总,替你揽到订单一事,又怎么解释?”   肖程神色微顿,沉默片刻,没回答,自罚了一大杯白酒。   周围嘘声顿起。   柴凌瞧着气氛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玩玩而已。”   又是第四局,肖程也赢了易哲慎一次。   灯光下,肖程脸上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锋芒毕露,他盯住易哲慎,口气清冷:“趁今天简兮也在,不如易先生当着大家解释一下,你当初为什么会和她离婚吧?”   易哲慎点了下头,很坦然地答:“是,和她结婚,大概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冲动,最冒失的一件事——   一个阴差阳错的误会,让我遇到了她,和她结婚。又因为那场因为没有及时沟通带来的误会,让她一直在这段婚姻里自卑。   她以为自己不够优秀,觉得我会因为事业而放弃她。而我不善于表达,以我自以为的方式去维护她。   喜欢逗她玩,是因为我喜欢看到她气鼓鼓的模样,比如故意说她做的馄饨不好吃,经常说她脑子笨……   对她继母好,是因为我想给她的亲人留点好印象,当然,她妈妈是位值得人尊敬的长辈。   她生气不理我,我想方设法要她原谅,是我想让她高兴,不想她难过,更加不想和她离婚……   我以我自以为的方式维护这段婚姻,却从没考虑过她内心真正的忐忑和患得患失,导致我们分开了。   四年里,我迷失过,愤怒过,甚至自暴自弃过。   但现在回头看过去,我开始感谢那年分手的考验,一段成熟稳定的婚姻是建立在两个人相互欣赏和信任的基础上,因为这四年的空白,让我和她有机会各自成长起来。我反思清楚很多事,也明白了对她的珍惜和体谅。”   易哲慎停了停,目光落在对面的女人脸上,嗓音低醇:“我已经错过过去的四年,后面的四年、八年、十二年……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走。易太太,以前的事很对不起,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么?”   全场尖叫!   尖叫声里,有人开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简兮:“……”   无地自容的情绪里,她站起来,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澳门的盛夏夜,街道齐整而干净,空气纯粹清新,连风都带着海水的咸腥味道。   刚才一切发生得都太突然,突然得让简兮措手不及,也需要一点时间来理清头绪。   从柴凌家匆匆出来,她连跟柴凌道别也没顾得上,就匆匆拦了辆出租车回酒店。   一路上,出租司机放着烂俗的粤语歌曲。   乐曲声里,她还在出着神。   默默想起刚才经历的一切,她仍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那个倨傲淡漠,高高在上的男人,从来不肯在人前示弱。即便到了忍耐的极限,他也照旧能克制自持。   刚才那番话,大概已经是他这辈子最露骨,最直白的一次感情宣泄。   换在从前,估计就算拿着枪逼他,他宁愿死,也不会说出那么肉麻的一番话。   tang   她不曾怀疑过他那番话的真假,更不曾怀疑他想要挽回的决心。   可是过去那四年又算什么?   他和郁明子的婚姻又算什么?还有四年前易老太太说过的话……   难过,委屈,不甘,犹豫……种种情绪在心中膨胀得太厉害。   心在剧烈挣扎,却又无计可施,好像无论她今夜选择了什么,都是错的。   得到是错,放手也是错;   去爱,不甘心;   放手,却也不甘心……   夜风从出租车窗外吹过来,简兮将头靠着车窗,闭上眼,任凭声势浩大的回忆纠缠着她,无法还击。   ……   回到酒店,她接到肖程的电话。   “对不起。”肖程在电话里语气郑重,对她说,“林小姐的事是真的,这一点,是我对你有所隐瞒,我利用了她对我的感情,但我必须保证,我和她什么都没有过。”   简兮:“……”   仿佛察觉到她将要做出的决定,肖程又急切地问:“你还要在澳门和柴凌一起玩几天对吧?说好过两天一起去珠海看我爸的,我爸今天已经打过电话问了好几次,我已经订好票了,周二早上八点,我过来接你,好么?”   简兮又走了神,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肖父一直是她尊敬的长辈,更何况……面对老人家的企盼,她没法拒绝。   “那我当你答应了。”肖程的声音仿佛带着笑。   “我是说——”   “OK,你答应了,Bye!”   简兮还要说什么,电话已经挂断了。   有些沮丧,又有些自责。   好像无论多么尴尬的局面,肖程总有法子将场子圆回去。   她不禁想起她与肖程,从高中同学时的浅薄印象,到之后偶然有了交际,然后彼此熟悉。   好像从始自终,肖程这样一个人都是温和平稳的。   他就像一杯不冷不热的温开水,不刺骨,不烫人,只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不方便的时候,便默默退场,从不给她任何打扰。   他就像一份完美的礼物,随时随地摆在她面前,仿佛就等着她随时伸手接下。   然后他们便可以像无数普通的男女那样,心平气和地在一起,然后心平气和地过上一辈子。   但现在,局面似乎全都不同了。   她似乎没有任何借口去婉拒这份礼物,唯一解决的办法,只有将它彻底毁掉。   心,忽然又冒出一股恨意。   凭什么?   凭什么经过了这么些年,某个男人轻而易举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仍然能够让她瞬间天翻地覆?   仿佛是心有灵犀,这个念头才刚落下,她就接到易哲慎的电话。   易哲慎丝毫没受刚才Party上那通游戏的影响,在电话里跟她说,天堃出了点事,所以他现在马上就要乘私人飞机回美国一趟。大概需要两天的时间,就很快会回来。   “嗯,知道了。”简兮回答,“其实你根本不用特别向我交待这些的。”   “简兮……”他并未理会她刻意的冷淡,嗓音沉静。   她只得轻轻应了声,心却在骤然间柔软。   “奶奶那边你不用再担心,我会把事情彻底处理好,你等我回来。”他这样对她说。   她不作声。   两人隔着电话线路沉默相对,很久以后,她才将电话挂断。      易哲慎当夜就回了纽约。   简兮第二天起床时,少不了埋怨自己,都怪自己一时头脑发热,又惹出这么多麻烦。   之后因为有工作,她又在澳门呆了几天。   白天空闲时间,就和柴凌叙叙旧,晚上   打电话回香港,和女儿通电话。   这晚,她在柴凌家留宿。   闺蜜两个人像从前一样,大剌剌挤在一张床上谈着各种私密话题。   柴凌跟她聊和聂医生相识的经过,她跟柴凌说这几年到处漂泊的经历。   最后话题绕啊绕,又回去易哲慎身上。---题外话---非常抱歉,春节期间实在太忙了   也发生了很多不开心的事,导致我写文状态很差   实在不想把负能量带给大家,也不想凑字数应付了事,所以更新很慢   接下来我尽量调整,这篇文剩下的内容应该不多了,月底或者下月初就能结局吧   谢谢一路跟文到现在的亲们   ☆、133章:这副臭毛病怎么还是没改?   最后话题绕啊绕,又回去易哲慎身上。   聂医生外公的家族跟易哲慎名下的盈信一直有生意往来,柴凌对易哲慎这两年的情况多少也知道些。聊着聊着,柴凌就问简兮:“肖程暗恋你这么多年,现在也没放弃,你前夫的意思今晚也看到了,你倒是怎么打算的呢?”   简兮想了下:“我现在两个都不想选。可以吗?”   柴凌说:“我觉得肖程还成啊,简兮,你别总是否认你对他没感觉,既然没感觉,为什么四年前你走的时候要把所有的积蓄借给他父亲换肾啊?你和他们家非亲非故,换肾几十万的钱,你凭什么借?屋”   这件事……   简兮把脸埋进枕头,含糊敷衍了两句,转移了话题。   这件事,缘于她心里藏着的一个不能对任何人说的秘密。   她没法跟任何人解释,甚至包括柴凌。   正巧手机响了,是家里保姆打电话来,保姆说橙橙这两天很听话,现在还没睡着。   小姑娘在那边听见妈妈的声音,立马吵着要和妈妈说话。   简兮听出孩子心情很好,心里才放松不少,柔声哄女儿早睡,又说自己也准备睡觉,过两天就回去香港。   简琏橙很乖地说:“妈妈你也乖,早点休息,我会想你。”   简兮心里一暖:“妈妈也想你。”      把澳门的公事处理完毕,礼拜二那天上午,肖程过来,接简兮去珠海看望他父亲。   肖父当年是入赘去的上海,肖家祖籍在珠海农村。肖程妈妈早年去世,肖父几年前做了换肾手术后,也回了珠海老家。   乡下气候温暖,风景宜人,适合他养病。   简兮上一次见肖父,还是去年中秋节时,肖程陪肖父去香港复查身体。   这回在关闸口岸出关前,她特地挑了一些礼物带上。   肖程是自己开车过来的,车子渐渐开出市区,一路满眼都是绿色,有山有水。   肖程一路上电话不断,几乎都是关于公事的。   简兮听出大概,问他:“你公司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肖程唇边抿了抿,笑着说:“是有一点小麻烦,不过都在解决范围之内,放心。”   “是易哲慎做的?他针对你?”   肖程避而不答。   这时,前方路面上忽然跑过一条狗,肖程连忙猛打方向盘。   胳膊却忽然不自然地一抽。   简兮这一路早已察觉出什么,伸手,冷不丁捋起他的衬衫袖子。   下一秒,怔在了那里——   肖程胳膊上一大片明显被打的青紫,显然是被人打的。   “他打的?”简兮问。   肖程淡淡看着前方:“别问了,没什么。”   简兮深吸口气,拿出手机:“既然这样,那我自己去问他。”   肖程一把按住她的手,声音平静:“不要再去见他,不要再和他有交集。简兮。”   简兮看着他:“那你告诉我,是他打你的,是不是?”   肖程皱眉,点点头:“几句话的冲突而已。”说着,还反过来安抚她:“男人和男人之间,有解决矛盾的方式,你不用担心。”   男人和男人之间,解决矛盾的方式就是打架?   太荒唐了!   简兮好一阵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默默开口:“等会儿到了镇上,买副膏药贴上,不要被你爸看出来,老人家会担心。”   她很少这么关切他,肖程闻言,神色里满是欢欣的喜悦,微微笑了:“简兮,有你这句话,我挨他十次打,也愿意。”   话里的温情不言而喻,似乎在刻意拉近他和她之间的某种关系。   简兮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刻意而生硬。   她勉强干干地笑了下,将视线瞥向窗外,暂时没说话。      车子开到肖家所在的村子时,已经是下午。   车轮碾过乡村小道,最后停在一栋崭新而气派的独栋别墅前。   简兮这是第二次来肖程珠海老家。   肖程下车,去后备箱拎起买好的东西,她跟着下来。   院子大门开着,两人进去。   里面肖父老远听见泊车声就迎了出来,半年没见,肖父比简兮记忆里倒要精神许多。老人家身体硬朗:“简小姐……来啦!路上辛苦了,快进来坐,喝水。”   “伯父。”简兮叫了声,唇边溢出笑容。   一行人进了客厅落座,肖家的客厅装修得很大气,家居装饰大方体面,大理石地板干净得光可鉴人。   简兮坐在沙发上吃着肖父洗好的水果,肖父正忙不迭地给她张罗着泡茶。   老人家的心意简兮没法拒绝,不停说谢谢,又问肖父身体好不好云云。   肖父坐下来,小心翼翼问了她近况,又问:“橙橙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简兮说:“她最近有点小感冒,加上这趟出来有工作,就没带她一起。”   肖父点点头,又状似无意地说:“我前两天看新闻,易先生好像也在香港,他知道橙橙的存在吗?”   简兮垂下眼睫,“有些事瞒不了,我也不打算瞒他,橙橙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肖父感慨:“血浓于水,他有知道橙橙存在的权利,你这样做,是对的。”   “爸,你那么关心一个外人做什么?我才是你的儿子好不好?”旁边肖程不满地打断他爸。   肖父尴尬笑笑,一时没说话。   简兮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这时嗡嗡震动起来,来电显示尽管简兮一直没存,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号码。   简兮懒得接,那边却格外有耐心,一直坚持不懈地打过来。   她终于嫌烦了,只能拿起来接听。   “在哪儿?”易哲慎在那边问,口气清淡。   简兮抬头,看着肖家宽阔气派的客厅,含糊说:“我在珠海。”   “嗯。”某人在那边一点意外都没有,而是气定神闲揭穿她:“知道你在姓肖的家里,不用遮遮掩掩。我也正好路过附近,顺路过来看看。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简兮:“……”   某人这副臭毛病怎么还是没改?   谁说她不介意的!!!她明明很介意好吗?!   什么男人啊!   简兮没好气嘀咕一句,打算给易哲慎回个电话,不能让他过来。   谁知道客厅信号不太好,她站起身,找了个借口对肖父解释了下,准备去外面院子里试试。   才刚走出门口,就看见院子角落,肖程在和一个中年女人争执着什么——   这个女人简兮有印象,去年陪肖父来香港复查身体时一起的,肖程的姑姑肖晓云。   两人说的都是本地方言特色浓厚的粤语,简兮只听懂了大概:   肖晓云情绪很激动:“你还有没有脑子?放弃林娜那么单纯乖巧的女孩,选择一个离过婚,还带着孩子的女人?”   肖程耐心解释:“姑姑,简兮她一点也不复杂,前一段婚姻的失败,也不是她的错。我从高中开始就喜欢她,喜欢她很多年了,我不希望失去这个机会,你不要对她有偏见。”   “肖程!”肖晓云急了:“这个女人绝对不可能单纯,单纯的女人是不可能抛头露面做生意的。你这次一定得听我的,千万不能和她在一起,否则你这辈子就完了。”   “姑姑,简兮从来没有跟我承诺过什么,从头到尾是我主动追求她的。她今天肯跟我来,只是来看望我爸而已。”   “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了,一个欲擒故纵,就将你玩弄于鼓掌之中!”肖晓云越说越急,声音也大了起来:“你真得听姑姑一句,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要多,这个女人绝对不适合你,人家稍微一使心机手腕,你就   傻乎乎地陷进去了!”   肖程苦笑:“姑姑,我也算是阅人无数,会看不出一个女人的适不适合我?追求简兮的男人不少,他们都比我有钱,比我优秀,她如果要骗的话,犯得着骗我?”   肖晓云怒气窜上来:“你怎么听不进去人话?我会害你?你妈死得早,你从小算是被我拉扯大的,谁对你好,谁对你是虚情假意你看不出?!你是不是非要逼我现在就去跟她说清楚,叫她别缠着你!”   “姑姑!”肖程急了,沉下脸,试图阻止。   肖晓云不予理会,直接往这边走。一抬头,就看到院子门口的简兮。   肖晓云脸上丝毫尴尬都没有,“简小姐,刚才的话既然你都听见,那我也不客套了。说句不好听的,当儿子一样养了三十年的侄儿,结果要娶一个二婚的女人,换作是你站在我的立场,你会同意吗?”   简兮倒吸一口凉气,有点头疼,“肖阿姨,你误会了。我今天过来,就是看望肖伯父,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肖晓云冷冷说:“不用解释。我们现在只举个例子,就是去商场买衣服,谁都想买没被人穿过,没开封的原装货吧,给你一个别人穿过的二手货,你会不嫌膈应?”   “姑姑!”肖程一张脸冷若寒霜:“简兮今天是客人,你再对她这样,我现在马上就走!”   “你还威胁起我了?”肖晓云失望地笑了起来:“我哪里说错了?一个二婚带着孩子的女人凭什么来跟你勾勾搭搭,她这不是不知羞耻这是什么?我今天不赶她出门,算是相当给她面子了!”   “您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侮辱简兮?”肖程脸色铁青,极力跟他姑姑讲道理:“我已经和您说了,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追求她,您为什么总要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她扣帽子?”   肖晓云怒极反笑,“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就知道她的手段有多厉害了,你竟然还傻乎乎没有意识到中了她的套,就胳膊肘往外拐帮她说话!”   “行了!”客厅里的肖父被惊动,走出来呵斥妹妹:“晓云,家里有客人,闹起来像什么话!”   肖晓云回头狠狠瞪了她哥一眼:“哥!我现在还不是为你儿子好!再不敲醒他,你养了快三十年的儿子就要被这个女人的**汤灌晕了!”   *   肖家院子里吵吵闹闹,另一边,易哲慎开着车,一边查看导航,一边抬头看前方路况。   六月,炎炎烈日。乡间新修的水泥路面虽然还算平坦,却实在太窄,并不太好走,迎面要是遇到对面有车过来,就更显拥挤。   SUV一路走走停停,在这条路上已经转悠了一个多小时。   简琏橙坐在副驾,小肩膀上系着安全带,不停问:“易叔叔,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妈妈?”   易哲慎一手握着方向盘,侧头安抚小姑娘:“放心,很快就到了。”   小姑娘丝毫不给面子,扁了扁嘴:“可是你半个小时前就已经这么对我说了。”   易哲慎:“……”   外面太阳光太耀眼,他将遮光板拉下,遮去刺眼的阳光。   又问简琏橙,“去过肖叔叔家么?”   橙橙摇头,“可是我喜欢肖爷爷,肖爷爷对我可好了,每次都给我买很多很多的好吃的,和玩具。”   小姑娘停了停,又像大人一样叹气:“我好喜欢肖爷爷,可是我听见aunt说,因为肖叔叔想做我的新爸爸,肖爷爷才对我那么好。”   易哲慎又是奇怪又是好笑,“怎么就不喜欢他呢?”   “不知道,”简琏橙勉强耸耸肩,“我只要我自己的爸爸,不要别人做我的爸爸。”   “那还记得叔叔今天怎么教你的?知道等会儿应该怎么做么?”易哲慎耐心地循循善诱。   小姑娘眨了眨大眼睛,点点头。   易哲慎伸过手,摸摸女儿的小脑袋,果然自己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   PS:肖家的剧情是必要的铺垫,简兮为什么会对肖程爸爸这么关心,后面会交待~~置顶评论更新了两个小剧场哦,大家有兴趣可以看看,做为前段时间更新不给力的补偿,啦啦啦   这章末尾再附送一个~~   希望你们喜欢   【附送小剧场】   兜兜七岁时,受他姐姐简琏橙的影响,已经有了初步臭美的意识。   具体表现在什么地方呢?   比如,开始坚定拒绝穿妈妈给他买的那些五颜六色的儿童风花衣服;   比如,去理发店剪头发时,开始要求美发师一定要给他剪个帅气点的发型;   比如,天气再冷,他也坚持只穿一条裤子。   ……   这天寒潮降温,简兮笑眯眯招呼起床的兜兜:“儿子快过来,妈妈今天教你泡妞!”   兜兜瞅了眼餐桌旁一脸严肃看报纸的爸爸,顿时紧张得红了脸,“妈妈……这样不太好吧?”   简兮耐心地循循善诱:“那你回答妈妈,男孩子如果像你爸爸那样随时冷冰冰的,会有女孩子喜欢他吗?”   兜兜小心瞄了眼他爸,偷偷摇头。   旁边,易哲慎翻着报纸,漫不经心轻咳两声。   简兮直接无视掉某人,又问儿子:“那现在你们班上的女同学是不是都喜欢暖男?”   兜兜认真想了想,“嗯!好像是!”   简兮:“那你知道要做个暖男,首先要做的是什么吗?”   兜兜迷茫地眨眨眼,摇头,“不知道。”   简兮温柔地摸摸儿子的小脑勺,变魔术似的拿出一条秋裤:“做暖男首先要做的呢,就是千万不能学你爸那臭德性,咱们必须先把秋裤穿上。”   兜兜:“……”   易哲慎:“……”   ☆、134章:我的女人   黑色SUV穿过乡间小道,简琏橙是人来疯,高兴起来就彻底不顾形象,一边在车里蹦蹦跳跳,一边活力十足地唱着跑调的儿歌。   孩子有着他们本性里的直觉和小聪明,简琏橙现在已经拿准了易哲慎宠她,在易哲慎面前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添。   易哲慎开着车,心情挺好,一路打听,抵达肖家院落外,刚刚下午4点。   他把车停靠大路边,下车,拉开副驾车门,运动细胞发达的简琏橙迫不及待地自己从车里跳了下来,然后熟门熟路地往门口跑,一边对他说:“易叔叔,就是这里!”   肖家大门口外挤满了三三两两的本地村民,都在伸头伸脑地往里面瞧屋。   这么热闹?   易哲慎双眉一挑。   他一米八几的身高,即便站在最外围,也能一眼看到院子里的情形——   一个中年女人正在骂骂咧咧质问着什么。   葡萄架下,简兮看了下手表,神色还算镇定,正对另一老者说:“肖伯父,时间不早,我也该走了。抱歉,今天打扰了。”   这个老人易哲慎有印象:肖程的父亲,肖国华。   肖父内疚又尴尬,不停跟简兮道歉。   简兮进去客厅拿了自己的包,跟肖父叮嘱两句,欲走。   “少来这套!今天不给我保证不纠缠肖程,你休想走!”肖晓云哪肯这么轻易罢休。   “姑姑!你闹够了没有!”肖程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拦住他姑姑。   姑侄俩在那里推搡时,简琏橙从门口人堆里挤进去,迈着小腿跑到简兮面前,气鼓鼓瞪住肖晓云:“魔法变身,变变变!把你这个欺负我妈妈的老巫婆变走!”   这是她最喜欢的卡通动漫里的法术台词。   肖晓云哪料到这茬,听见老巫婆几个字,脸都气白了。   简兮乍看到女儿,吃了一惊。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果然,从门口的人群里走出来的男人身形挺拔修长,气度仿佛清风霁月般沉稳,从这片盛夏暑热里,迈着长腿向她走来,姿态从容。   肖程神色微变,唇角抿紧。   肖晓云并不认识易哲慎,“你谁啊?”   易哲慎睨了某人一眼,口气清淡自然:“她是我老婆,你觉得我应该是谁?”   这是什么情况?   简兮丢脸又头痛地垂下头,她可不可以说不认识这个自大的男人……   肖晓云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不信:“她是你老婆?我怎么看着不像?不会是她从哪里勾搭来的相好吧?”   “怎么?我们的夫妻关系还需要向你证明?你有意见?”易哲慎收回视线,不动声色牵上女人的手,语气变得淡然倨傲。   天很热,他的掌心也很热。   简兮试图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牢。   门口的村民窃窃私语:这人是谁啊!从哪儿冒出来的?   大家纷纷用奇怪的眼神看易哲慎。   肖晓云瞧着这个忽然出现的年轻男人气度不凡,渐渐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她原本只是想赶走简兮,却没曾想事态会发展成这样,下意识要进屋作罢。又听易哲慎冷着声音:“走什么?有什么话现在就一次性说清楚。”   肖晓云面露难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想辩解几句,却被肖父一眼给瞪回去。   肖父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看了易哲慎好一会儿,才有些局促地开口:“易先生……今天实在是过意不去,有失礼的地方,我跟简小姐道个歉。”   易哲慎先时对这个老人印象还算不错,此刻不予理会,气场依旧冷感,只看向肖晓云:“你刚刚还说简兮什么了?讲明白点?”   他原本就不算温和的人,此时神色凌厉,气势凛人。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片。   乡下地方,村民都很团结。旁边有人也跟着劝:“这位先生呀,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大家坐下来好好说,别这么大火气啊……”   简   tang兮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堪,尤其是当着肖父的面,轻轻扯了扯身旁男人的衬衫袖口,“算了,你别这样。”   易哲慎睨她一眼,没好气笑笑:“你就这么老老实实任凭人欺负到你头上?听好,以后谁要再敢来你面前胡说八道,你就给我直接打回去,不用留什么情面,出了事有我给你担着。”   简兮:“……”   心里除了无语,尴尬,又有些无地自容,只感到男人的手掌仍是牢牢地握着她。   肖程站在对面,看向简兮和易哲慎。   他们那么的手,那样亲密无间地握在一起。   多似曾相识的画面。   他忽然想起曾经自己还是个一文不名小警察,看到他们这样在一起时的,曾经有过嫉妒,和窘迫。   或者,有些事原本不是这个样子。   但是事情本来是怎么样呢?   四年前,简兮出国离开那一天,是他送她和秦舜英去的机场。   路上,她给了他一张卡。   “里面有多少钱?”当时他问。   “四十万。”她尽量自然地解释:“钱是哪儿来的你不用管,反正我暂时用不着这笔钱,就借给你给伯父换肾。剩下的,你不是想做生意吗,就当我是投资人,以后你盈利了,我是要收利息的。”   他那时已经为给父亲治病逼得走投无路,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帮他,也只得涩然一笑:“谢谢。”   ……   临安检前半小时,他们在机场的餐厅小坐。   她陪秦舜英去洗手间,手机留在桌上。   屏幕忽然一亮。   手机是触屏式的,因为简兮没设锁屏密码,收到新短信自动显示出来。   “简兮,纽约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好,最近我会很忙。周五回国,有些事想当面向你解释。这几天不论什么人告诉你什么事,你一定要冷静,不要冲动。等我回来。”   是易哲慎发来的。   那天,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肖程握着手机,静默看着这条短讯。   几乎是在那短暂的电光火石间,屏幕上弹出了“确定要删除这条短讯?”的选项。   他的手指微颤,大脑里一片空白,几乎是凭着本能,异常平静地删除了那条讯息。   那时那刻,他心情复杂而凌乱。   简兮把所有钱借给了他,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这么做。   自责,释然,恐慌,心虚……各种情绪纷纷涌上心头,仿佛走在钢丝上。可是却有另一种更微妙的情绪覆盖上来——   曾何几时,读书时唯一一次的考试作弊,也是这样的罪恶感。   这世上,谁都不是圣人,谁都会有人性的阴暗面,尤其会贪心永远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有些事,可能真的是命中注定。   不属于他的,他偷来短暂的片刻,也注定会失去。   *   半小时后。   简兮跟肖父告别,肖程出来送她。   “对不起,我姑姑的事,我代替她向你道歉。”肖程语气里有自嘲,也有内疚。   他原本把今天的一切都计划得很好,谁知道,会变成这副局面……   男人眉宇间染上了落日金色的余晖,眸光里满是歉意。   简兮说:“没关系。”   “所以,你还是忘不了他?”肖程忽然这样问,语气还是很轻松的。   简兮沉默。   肖程打量她的神色,“可是你对他依旧没信心。”   简兮微怔,着实一窘。   她不得不承认,承认分别的四年,她和易哲慎各自经历了那么多事,遇到那么多的人。   彼此都和从前变得不同了。   不管怎样,她和易哲慎也不可能完全回到过去。   看着肖程,她试图为自己整理出一个合适的开脱理由。   “好了。”肖程打断她,“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都明白的。”   “你明白什么?”简兮讨厌这种被人窥破心事的感觉。   “别对我说什么‘你是个好人,是我配不上你’,真的,别说那种虚伪的废话。”肖程深呼吸一次,努力让自己的神色淡然轻松。   “简兮……放弃我,将会是你这辈子最失败的决定,”肖程眼眸漆黑深邃,继续说下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相信你能重新开始一段感情?为什么不相信除了易哲慎,还有其他人能给你和橙橙幸福?”   简兮很抱歉,试图说什么安抚他。   他却只是拍拍她的肩,语气还算轻松:“上车吧,他和橙橙在等你。”   简兮努力扯了个笑:“……再见。”   “再见……”肖程看着她,点头,欲言又止。   有那么一瞬,简兮以为他还会说什么,但他终于只是缓缓地后退一步,然后转身走回了肖家大门。   背影挺直,而骄傲。   感情上,肖程允许自己看不起自己,却绝对不会允许喜欢的女人看不起自己。   自欺自人也好,打肿脸充胖子也罢,至少比被她同情怜悯要强   他肖程宁愿负人,也不想被人负。   *   简兮回到车上,SUV后座已经被简琏橙霸占。   小姑娘奔波了半天,渐渐困得睡着了,这会儿很不淑女地半趴在真皮坐椅上,睡得正香。   简兮把外套替女儿搭上,坐去副驾。   关上车门时,驾驶座上的男人淡淡睨她一眼,“怎么?被欺负得傻掉了?”   “才没有。”她吸了口气,按捺性子说:“肖伯父是长辈,你不该那样对他的。”   他冷笑,发动车子,才一脸认真地开口:“你什么时候才能把对外人的那些原则,分给我一点?”   她轻轻“哼”了一声,“你很无聊。请你不要总这个样子,这样让我很尴尬,而且你也没权利去打别人。”   男人的眉头皱了起来:“打他怎么了?他纠缠我的女人,还让我放手?”   她提醒,“别乱用称呼。”   “为什么不能?”他目视前方,从后视镜里睨了眼身旁女人气呼呼的侧脸,和后座上睡着的女儿。语气笃定:“我从不觉得我们分开过。”   “无赖!”她别开脸,懒得和这人继续这个话题。   *   两小时后,车子抵达市区,才刚华灯初上。   最后一班回香港的船票已经售完,简兮决定暂时住一晚,明早再走。   这两年忙于工作,她很少有机会静下心来陪女儿观光旅游,珠海她还没怎么玩过。   一听不用连夜回香港,简琏橙是最开心的,兴致勃勃拉着妈妈的手撒起娇。   “我准备明早再走,谢谢你的顺风车。”安顿好女儿,简兮对身后丝毫没有告辞迹象,牛皮糖一样的男人说。   “还没吃晚餐,介不介意我给你推荐几个不错的地方?”某个男人将不识趣进行到底。   简兮忍忍气:“不用……”   “妈妈,我饿了!”身旁小姑娘揉着眼睛,眼巴巴提醒她。   易哲慎挑眉,云淡风轻地提醒:“放心,我不会一直跟着你们的。我提前查过,附近有个美食广场,那里应该有很多本地特色美食,如果你和橙橙有兴趣的话。”   因为是周末,市区很热闹,人流摩肩擦踵。   简兮一手牵着女儿,那份怪异的尴尬心情又冒了出来。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能和身后那个男人说什么,跟他客套,总觉得有点奇怪,但若要交谈,又好像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便装作专心地拿着手机搜索附近美食,和晚上下榻的酒店。   易哲慎丝毫不觉得尴尬,隔着七八步的距离亦步亦趋跟上她们母女两人,心情还算不错。   天气热,他脱   下西服搭在臂弯间,身上只穿了件衬衫,姿态笔挺闲适,一路吸引了不少年轻女孩的回头率。   到了十字路口时,对面涌来一股人流,其中有个中年男人状似无意地与他擦肩而过。   下一秒,他警觉地伸过手,一把抓住此人正试图偷他钱包的手。   小偷是个惯偷,自以为手法神不知鬼不觉,手指才刚夹住钱包一角,就已经被他迅速的反应吓得愣住了。   这一行是惯会看人下菜的,被人赃俱获时,小偷立马自觉地要把钱包主动归还,“对不起对不起,先生,你的钱包掉了,我替你捡起来,呵呵呵……”   易哲慎面无表情站着,看着小偷,却没伸手接。   什么情况?难道还要把他扭送去派出所?   小偷内心纠结极了,就在已经做好最坏打算时,只见面前英俊高大的男人怒其不争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若无其事转身,往前走了。   竟然走了?!   又是什么情况?   小偷在原地愣了足足十秒。   哪有把钱包主动送给小偷的?   莫非这人是个神经病?抑或者,是个智障?   小偷拿着钱包,立马脚底抹油开溜,一边忍不住感慨:可惜那副好皮囊,果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人潮涌动的街头,易哲慎加快脚步追上前面母女两人:“简兮。”   “嗯?”简兮停下脚步,看着他。   他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说:“这里治安太差,我的钱包好像被偷了……”   她窦疑地蹙起眉,多少有点不信。   男人轻咳两声,语气清淡,“证件信用卡都在里面,现在让谢昭送现金过来也来不及了,今晚于情于理你得收留我,对不对?”   ☆、135章:再讨厌,也一样能把你治得服服贴贴   男人语气清淡,“证件信用卡都在里面,现在让谢昭送现金过来也来不及了,今晚于情于理你得收留我,对不对?”   简兮:“……添”   某个男人现在脸上的表情过于坦然灿烂了,灿烂得都快有点耀眼。   “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事的。”某人姿态磊落,反过来还安慰起她,语气仿佛春风般的温暖。   呵呵,简兮丢给他一个嘲讽的白眼屋。   仿佛秋风扫落叶般无情,恨不得把他立马扫得远远的。   她会担心一个身价千亿的男人,会因为丢了钱包难过?   自作多情的男人……她明明是在担心自己今晚甩不掉这个牛皮糖了好不好!      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某人丢了钱包,晚餐最后还是简兮请的。   在美食广场用过晚餐,已经晚上9点。   简兮拿手机查附近酒店,珠海的是传说中的浪漫之都,这一带都是繁华商圈,酒店购物中心都十分密集。   天上星光璀璨,城市霓虹灯影繁华。   她牵着女儿走在前面,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无视身后某人。   偏偏那人脸上丝毫尴尬也没有,信步闲庭般走在她身侧,在人群里依旧醒目十足,优雅从容得仿佛是贵族出游。   人流拥挤时,他还绅士般伸手为她们挡住。   不忘开始指挥起她来:“我知道附近有家口碑不错的五星级酒店,你和橙橙应该都会喜欢,就去那吧。”   简兮快要服了他:“五星级呢……您出钱啊!”   “嗯,今天你买单,回头我请你。”男人语气坦荡极了,眼底幽黑深邃。   她:“……”   最后还是去了他推荐的那家酒店。   倒是不远,打车过去10多分钟就到。   路上,简琏橙困得打瞌睡,剩下两人在后座,算是一路闹着别扭过去的。   先是简兮指责易哲慎不该不经过她同意,就把橙橙带来珠海。   然后易哲慎立马反唇相讥,“我要是不带橙橙来,你是不是就打算在这里给她找个继父了?”   她气得不行:“你别胡说行不行?我和肖程还没到你怀疑的那个程度,这趟我是去看肖伯父的!”   “呵,一口一个肖伯父,看来你讨好未来公公的本事不错。”他凉凉开口。   呵,这顶帽子扣得还真大。   两人火药味十足,你一句我一句的,连出租车司机大叔都忍不住从后视镜看过来两眼。   简兮吸了口气,到底脱口想要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肖伯父他,他是你的……”   “是我什么?”易哲慎问,声音里有了冷意。   很显然,他是很认真地在吃醋。   简兮转过头看向远处,努力唤回理智,把已经漏到嘴边那句话按捺下去。   气氛多少有些僵起来。   过了会,他又缓和语气开口:“四年前的事,有我的责任。我是没有干涉你的私生活的立场,但橙橙就不一样了,你要是真和其他男人结婚了,新婚燕尔肯定会忽视她,要是你们有另外要孩子的念头,然后橙橙呢?她十有八.九会成了被你们冷落的哪一个。”   简兮真有点无语了,伸手揉了揉额头:“易哲慎,你的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你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听她这话不怒反笑,甚至还心情不错地扬了扬薄唇,接着探过身来,嗓音低沉:“那你倒是说说,我从你这得到什么便宜了?”   盛夏的夜,他靠在出租车后座,呼出的气息喷在她颈侧,激起酥麻的痒,无端有些暧.昧。   当着外人,简兮不自然地撇开眼神,有点不想理他。   他继续压低声:“说,我从你这得到什么便宜了?嗯?”   也只有他能把原本理亏的事说得这么   tang理直气壮。   简兮转过脸,看向车窗外,彻底不想搭理这个一本正经耍无赖的男人了。      10分钟后,到达目的地。   在酒店前台Check-in时,两人还在不尴不尬地闹别扭。   简兮低头填写入住表格时,易哲慎就站在她身后。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体半侧着,戴着钢表的左手随意搭在酒店大理石前台上,另一手抱着耷拉在他肩头睡觉的简琏橙。视线低垂,薄唇勾起,很专注地看着女人提笔写字的模样。   她今天穿了件偏OL风白色衬衫,底下搭配七分长的水洗蓝牛仔裤,头发绑成利落的马尾,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和修长白皙的脖颈。后颈和发际线交接的地方,还有个漂亮的小窝……   从前两人床笫亲密时,他最喜欢亲吻这里……   灯光下,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堂,易哲慎有瞬间的浮想联翩,很快,不动声色收起那些绮念。   前台服务生笑容亲切地看着这养眼的一家三口,习惯性问男士一方:“先生,请问是刷卡还是付现金?”   “我们一起的,她买单。”易哲慎说。   简兮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说:“……我不认识他。”   服务生:“……”   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   一个再厉害的男人,当他丢掉钱包,身无分文的时候,也再没什么厉害可言。   众目睽睽,易哲慎依旧神色淡然,低头慈父般看着怀里揉着眼睛刚刚睡醒,俨然不明状况的简琏橙,“橙橙,我是谁?”   “你是易叔叔啊!”简琏橙睡眼惺忪,仍然很诚实地回答他。   他又问:“那你妈妈认识我吗?”   小姑娘脑子还没从周公那里反应过来,立马有点儿纠结了。   妈妈明明认识易叔叔啊,可是为什么现在要说不认识易叔叔呢?   呜呜呜,难道在她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这道题好难……   简琏橙赶紧求助地去妈妈,“妈妈,你到底认不认识易叔叔?”   “……”简兮无语极了,取出钱包,拿出自己的卡。   回头没好气瞪了易哲慎一眼,越来越觉得今天这个男人有点欠扁。   服务生惊讶十足地接过她的卡,不忘小心瞅了瞅易哲慎英俊的脸,心情也跟着有点微妙起来。   前一刻对他的好印象瞬间扣掉大半。   长得再帅有什么用,搞半天原来是个吃软饭的?!      房间在18楼。   因为旅游旺季,没有多余的套房,三个人只能开一个商务套间。   电梯到18楼,服务生微笑引他们去到房间。   简兮抱着女儿进去,挑了朝南那间,然后打开行李箱,准备洗澡。   一点都不想跟某人多说一句话。   偏偏易哲慎病态的洁癖又犯了,等她从浴室给女儿洗完澡出来,他还在跟服务员确认,房间里的花什么时候换的?毛巾今天是否消过毒……   等服务生如释重负离开,简兮已经好给简琏橙吹干头发。   小姑娘穿着碎花睡裙蹦蹦跳跳从浴室出来,跑去外面客厅,双手抱住易哲慎的胳膊:“易叔叔,你今天晚上跟我们一起睡吗?”   简兮干咳两声,赶忙解释:“你易叔叔住隔壁房间,不跟我们一起。”   哦,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小姑娘还是很开心,“易叔叔,那你可以陪我玩一会吗?”   “快睡觉,哪有那么多问题。”简兮有气发不出,无情地打断女儿的好奇心。   简琏橙撇了撇小嘴,可怜巴巴地看着易哲慎:“易叔叔,是不是一觉睡醒你就不在了   ?”   “放心,我不走,明天我们一起回香港……”易哲慎抱她去房间床上,替她盖好薄毯,只露出小脑袋。   “真的!”小姑娘兴奋极了,立马缠着他给他讲故事。   某个前一刻还在耍无赖的男人,也瞬间一本正经扮演起慈父的角色。   有女儿做挡箭牌,他目的得逞地留在她们房间,给小姑娘讲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故事。   简琏橙听故事入了迷,朝妈妈挥挥手笑了一下,目光又回到某人身上,腻歪地抱着某人亲亲又抱抱。   男人一旦无耻起来,简兮几乎是毫无招架之力。   偏巧车祸事件后,简琏橙现在是不得变成橡皮泥黏在他身上。   看着手把手带大的女儿,忽然间变成小跟班一样黏着某人,完全无视了自己,简兮忽然有点古代失宠妃子的失落感。   她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有点多余。   但在这个房间里,好像又没有哪个人真的是多余的。   只有温暖的灯光,床前对坐的一大一小,和一千零一夜里面阿里巴巴的故事。   唯一遗憾的是那个讲故事的男人比较笨拙,而且太业余了一点。   等讲到第十二个强盗的故事时,小盆友早已耷拉着眼皮,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抱着被子,渐渐睡着了。   人们总是把孩子比作天使,易哲慎从前觉得这个比喻太俗,而且不现实。   可知道橙橙的存在后,他才发现,这话是真的。   小姑娘呆在他身边的时候,就像一个围绕在他身边的小太阳。   他会因为女儿一句话就感到喜悦和快乐。   就连现在女儿安静睡在她身边,合上清亮乌黑的眼珠,细长卷翘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盖在眼帘上,肌肤粉嘟嘟的,脸颊是一种柔和的淡粉色。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使,那一定就是这个样子的。   他坐在床沿,俯下身,在女儿额头上亲了一下。   然后轻手轻脚替她盖好被子。   简兮如释重负送他出门,到了门口才问他:“你为什么给她讲这么血腥的故事?你确定她真的能听懂?”   “……因为想不起别的。”他微一扬眉,解释:“我没有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等我讲到强盗砍掉Kasim的头,觉得不太合适,想换一个时,她就不肯。”   简兮无语极了,转头又往房里看了一眼,简琏橙睡得已经很沉了。   易哲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底里浅淡的温情:“我们的橙橙是最好最好的孩子,不是吗?”   “天底下所有父母,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简兮宁愿自己听错了,心脏却仍被那个“我们”烫了一下。   易哲慎继续说下去,“你和橙橙,是我得到的最好的东西。”   简兮垂下眼,词穷地沉默。   深夜的酒店套房,静得只剩空调放出冷气的丝丝声。   男人站在门外,丝毫没走的意思,视线灼灼,仍停在她身上。   她受不了这种诡异又温情的气氛,草草说了声晚安,准备关上门时,门却被他径直伸手顶住。   下一秒,他上前一步,突然就伸手抱紧了她。   这是四年后的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把她拥在怀里。   尽管在梦里,他已经这么做过很多次。   简兮心跳加快,忙去挣脱。   易哲慎将女人困在怀里,“还生气呢?”   简兮不吭声,甩脱他的手。   “好了。”他抱着她,有些求和的意思,开始检讨自己:“我承认,我是太冒失,而且有点心急了,今天在肖家的事我处理得不太好,是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怕你再一次不告而别……”   “易哲慎,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子。”简兮忍不住推了推他,有些着恼:“我跟肖程什么事也没有,我和你……也不会有任何事。”   “所以呢?”他咄咄看着她   >   她轻轻说一句:“不管怎样,从前的事我不可能当作它完全没发生过,现阶段我也还没做好接受你的心理准备。”   他不说话,好半天才嗤地一笑,“所以是想赖账是不是?”   “没……你先放手,再不放手,我就真生气了。”她脸色变得通红,。   他这才松开手,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又抬起手,替她撩了撩耳边垂落的碎发。   指腹粗砺,抚过她颊边肌肤,带起轻微的痒。   “就这么讨厌我?”   她别开眼神:“……讨厌。”   他冷哼:“哪里讨厌?”   她也哼了声:“你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没有不讨厌的。”   他眼底有笑氤氲开来,嗓音性感得要命:“再讨厌,也一样能把你治得服服贴贴。”   她被这话噎得涨红了脸,没好气推开他。   难得温情一刻,他手机突然就响了。   屏幕上显示的是郁明子的手机号码。   易哲慎挑了挑眉,接起来。   电话那边,是一个陌生男人声音,问他是否认识这个号码的机主郁小姐?   易哲慎与简兮对视,顿了顿,方才回答:“是。”   “这里是XX医院,郁小姐现在在医院抢救,先生你是否方便过来一下?”男人没有等易哲慎回答,就报了医院的地址。   ☆、136章:没有人能像我这样爱你,包括姐姐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台风,外面已经刮起了风,玻璃窗被风力震得轻微作响。   房间里却很安静,电话那边的声音,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去吧。佐”   易哲慎挂断电话时,简兮想了一下,这样对他说:“不管怎样,你都应该去一次。她和你有过一段婚姻,不管那段婚姻是不是实质性存在。她现在性命垂危躺在医院,如果你为了撇清关系对她置之不理,那才不是我认识的易哲慎。渤”   易哲慎看着面前目光清亮的女人,薄唇渐渐抿紧。   终于明白,她已经真正成长起来,再不是从前他记忆里那个自卑敏感,从情感上依赖他的小女人了。   如今的她,独立,大气,淡然,已有了独挡一面的胸怀。   一瞬间,他忽然间释然。   突然能够理解,当初她为什么会一次次怀疑他不够爱她,跟他闹别扭,生气,独自伤心。   曾经他对她所有不理解和无奈的,如今都能明白她,理解她。   “放心,我不是故作姿态。”简兮说到这,眼神平静:“当然,我仍然是讨厌她的,甚至依旧不会原谅她。但是讨厌一个人,并不代表看到她倒霉,我就会开心。”   她慢慢走去房间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被夜色与霓虹灯包围的城市,“从前我总以为,感情的事,就是最大的了,只有你可以让我快乐,或者不快乐。我承认,知道你和郁明子结了婚,我很失望,很难受,甚至恨过你。”   “直到前两天在澳门,柴凌和我聊了很多,我才知道了一些你这几年的经历,然后渐渐想通了一些事。感情是两个人的,一段失败的感情,可能两个人都有原因。当初你做得不够好,其实我也做得不够好。事到如今,对于那段失败的婚姻,我无法做到继续自欺欺人。其实还能有谁呢?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可能找到一个男人,可以取代你在我心中留下的痕迹,是念念不忘也好,还是耿耿于怀也好。但是现阶段,我还没有准备好重新接受你,我只想顺其自然……所以,你这样缠着我,等下去也没多少必要,因为再怎样,我们都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了。”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易哲慎一直没开口说话,此刻语气平静,“简兮,等不等,是我自己的事;爱不爱,也是我自己的事。你不再爱我,或者你真的已经打算开始另一段感情,都没有关系。因为这不影响我。只是你说错了,我不是因为想要挽回,才会纠缠你,我是一直等着你,从过去,到现在,甚至,还有未来。”   简兮怔在那里,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继续说:“我不愿意勉强你,但是对于我,你和橙橙意味着所有,我只希望我们可以再试一次。”   啪啦——外面一声响雷滚过。   大雨将至。   他看了看手表:“我得走了,雨下起来飞机不好起飞。这趟回去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你和橙橙等我回来。”   说完这句,他越过她,转身进去自己房间收拾行李。   *   丢掉钱包对易哲慎来说实在是小事一件,以他在这里的人脉,不到20分钟私人飞机已经有人为他安排好。   去机场的路上,大雨已经下了起来。   他开着车,看着被雨水冲刷的车窗玻璃,心却是几年来前所未有的平静。   凌晨3点,沪城。   谢昭在机场接到他。   驱车赶到医院,护士带他进到病房时,郁明子才刚打了一支杜冷丁睡了过去。   郁明子是服用过量安眠药,被保姆发现,送来医院的。   自从人流手术后,她已经闹过几次自杀,又强烈拒绝医生给她做心理治疗。现在整个人消瘦一大圈,小号的睡衣穿在她身上都显得空荡荡的,仿佛被风一吹就能随时倒下。   主治医生告诉易哲慎,病人由于长期心情抑郁,不能正常作息饮食,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建议尽早接受心理疏导,否则时间拖长了,很可能有性命危险。   “她知道了么?”易哲慎问。   “抢救醒来时就已经跟她说了,她没任何反应,就那样一直到现在。”医生回答。   医生离开之后,易哲慎又接了几个工作   tang电话。   早上8点,护士来告诉他,郁明子醒了。   易哲慎走进病房时,外面早晨的阳光从玻璃窗外洒进来,照得病房里金黄灿烂一片。   “谢谢你放过苏泽正一马,甚至现在还愿意来看我。”郁明子蜷缩在病床上,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病房天花板,仿佛一个单薄的纸人。   在泰国,易哲慎最终没有要掉苏泽正的命,只废掉他一只手,有生之年都不准他再回国。   易哲慎开口:“明子,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我不会再回来见你。”   “我没自杀,是我想吃药,一时心急吃多了而已。”郁明子嘴唇微微张了张,声音沙哑。   连自杀都再无法威胁到他,她想,她已经黔驴技穷,再没有其他方式了。   “医生说再迟个十分钟,你就救不回来。”   “哦,那真是抱歉,又打扰了你一次。你这几天肯定很忙吧?”郁明子侧过头,看着病床前英俊高大,眉眼间犹有一丝倦色的男人:“又是香港,又是澳门,又是珠海……但忙也忙得开心,是不是?”   易哲慎没开口作答,只等着看她到底要怎么样。   “其实半个月前,我去过香港一次,见到她了。你们的女儿很可爱,一看就是你的孩子。只是为什么她还不肯接受你呢?一家三口团聚多好。”她又自顾自说起来,仿佛是很随意的一个问题。   “明子,这与你无关。”易哲慎看着她,淡淡回答。   “我没猜错,”郁明子望着他,笑了笑,“她还是不相信你。”   “这也你无关,”他说:“今天我来,是跟你谈我们之间的事情。”   郁明子讪讪哦了声,又静了许久,突然问:“姐夫,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哪里吗?”   不等易哲慎反应,她又自问自答,“是在西雅图的塔科马机场。那年我才十七岁,从纽黑文回国,当时你从我身边路过,随口让司机借给我一把伞。我对你说谢谢,想要你的地址,把伞还给你,你说不用,然后就匆匆离开。”   易哲慎皱起眉,这件不足为题的小事,显然不会留给他印象。   郁明子对他的反应丝毫没有意外,继续道:“我们第二次见面,是在纽约一家叫Metropolitan的冰球俱乐部。我知道你是那里的会员,就求表哥带我去,想碰碰运气,结果那天你真的在,你从我身边走过,没有认出我。   第三次见面,是你和我姐姐订婚后。你来西雅图叔叔家,姐姐悄悄对我说,你就是她从中学起就暗恋的人,也就是她将要嫁的丈夫。那是我们第二次面对面,你还是没认出我,就是这么巧。”   郁明子安静地笑了起来,笑容惨淡,又像是在自嘲:“你看,我的运气总是那么差。”   “后来的姐姐的事后,叔叔没多久也去世了。叔叔的葬礼上,我哭得很伤心,你对我说,以后你就是我的亲人。那个时候,我想,你这样情感薄如纸的男人,肯定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才会这样做,至少不讨厌我。”   “我只想离你近一点,哪怕一辈子以亲人的名义陪在你身边也好。直到简兮出现,我才不得不明白,他并非谁都不爱,你只是不爱我罢了。我嫉妒她,很嫉妒,我收买徐阿姨,利用纪颜,挑唆她妹妹去偷你电脑里的资料。本来我不想这么做的,是你们逼我。”   郁明子让回忆就此停下,对易哲慎说,“如果你谁都不爱,我也就认命了,可你偏偏娶了她,还爱上她。所以我就是不信这个邪,我想,我总要试一试。”   “现在你试过了,知道结果了?”易哲慎平静反问,眼神里静湛无波。   “是的,我知道了。”郁明子点点头,定定地看着他:“姐夫,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像我这样爱你。包括姐姐。”   ☆、137章:不好意思,你爸爸是个阴险又狡诈的大坏蛋   易哲慎脸上浮起隐约的愠怒,记挂着简兮,他只能努力抑制心底的焦躁,保持着声音的平和:“每个人都得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从来都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也不要把你和凌子相提并论,凌子比你经历过更残酷的事,但不论怎样,她都不会以爱的名义去伤害其他人。”   “我对自己负责很久了。姐夫,所以你还是恨我的,对不对?其实你能恨我也好,我最不能接受的是你对我冷漠。所以,现在你知道真相了也好。就算你和简兮恨我,我也不打算抱歉。因为我没有觉得自己做错,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   “现在你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希望你忘了过去,也忘了我,好好过你的生活。”   “呵,像你这样吗?把我姐姐忘记到九霄云外,然后心无旁鹫和你的妻子过着恩爱生活?”郁明子仰头大笑,带着绝望,“你告诉我,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   “尊重你自己的生活,也尊重别人的生活。去找一个真正能与你一生一世的人,就这么简单。”   “可曾经我也是想和你一生一世的,”郁明子一把抓住他的手,“不,不是曾经,是一直!”   “对不起,”易哲慎抽回了手,“明子,那不是我的意愿,甚至也不是你的。你只是以为你仍在自以为的坚持,其实所有的一切早已变了。渤”   手机一直在震动,他拿出来看了眼,摁掉,对病床上的女人说:“我已经安排好,接下来你要回美国也好,去泰国见苏泽正也好,我尊重你的意愿……从今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   郁明子看着面前高大冷峻的男人,心中最后一盏灯也熄灭。   她还在希冀什么?希冀这个男人能原谅她做的那些事?   哪怕她已经用十年的时间,证明了自己的爱情就是一个笑话。   “哦,我明白了。”勉强控制住自己,她努力扯出一个笑。缓缓转过脸,目光看着窗户的那一边。   阳光从玻璃窗照进来,她单薄的肩膀在医院蓝色被单下轻颤,语气里终于没有怨忿,没有感情,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谢昭在外面轻轻敲了下门,催促易哲慎10点钟的行程。   易哲慎默了一刻,在床头柜子上留了一张支票,转身离开。   “姐夫。”郁明子忽然叫住他,“……你要小心温致成,苏泽正告诉过我,温致成一直没放弃过夺回天堃,他还会再回来的。”      简兮订的第二天早上9点去杭州的飞机。   今年秦舜英忌日时,简琏橙在生病,她被公事耽搁,没有赶回去。这趟正好橙橙在,于是她带女儿回杭州老家拜祭继母。   没想到,会在机场休息室遇到一个熟人。   何慕宜仍然是她记忆中的模样,黑衣黑裙,长发披肩,气质沉静清雅,犹如一块冷玉雕成的美人。   WAA这两年敛去锋芒,生意重心虽然往亚太区转移,却一直交给职业经理人在打理,温致成和何慕宜夫妻二人也很少在国内露面。   两个女人一打照面,各自面露惊讶。   简兮最先主动微笑打招呼:“去哪儿?”   “沪城。”何慕宜淡淡一笑,解释道:“Ray最近忙着瑞士总公司的事,所以我抽空回来一趟。”又问她:“你呢?你和易先生的事我听说了一些,现在过得怎么样?”   简兮说还好。   寒暄两句,地勤送来简兮给橙橙要的热牛奶。   简琏橙早起还没睡醒,一路上都在打瞌睡,揉着眼睛把牛奶喝了,才发现坐在旁边沙发上的何慕宜。   何慕宜微笑逗她,“小朋友,你几岁啦?叫什么名字?”   简琏橙睁大眼看着面前一袭黑衣的陌生女人,往简兮怀里缩了缩:“妈妈,这个阿姨为什么这么热的天还戴手套,还穿这么多衣服,难道她是坏人吗?”   “简琏橙,你又没礼貌了。”简兮板起脸教育女儿。   简琏橙委屈地撇撇嘴:“我就是好奇一下而已啦!”   简兮没好气:“你还会说‘而已’了,又是跟谁学的?”   小姑娘昂起脑袋辩解   tang:“易叔叔啊,昨晚他跟我讲故事时,就这么跟我说的。”   简兮没办法,转头跟何慕宜道歉:“不好意思,孩子不太懂事。”   何慕宜像是在略微出神,这时稍稍遮掩了一下,随即神色淡然地表示理解。   简琏橙一直歪着脑袋看她,忽然问:“阿姨,你耳朵上这个是什么?”   女儿不说,简兮都不会留意到何慕宜被长发遮住的耳朵——   何慕宜的耳朵长得很美,从耳敦到耳垂形成一个优美白皙的弧度。一枚肉粉色的物件挂在她耳朵上,仿佛与之浑然一体。   是内耳式助听器。   简兮之前和这个女人仅有的几次会面,她表现得和一个正常人并没什么分别。   这样一个优雅到极致的女人,和温致成在商场上配合得游刃有余,居然有听力障碍。   何慕宜此刻脸上一点尴尬也没有,反倒淡淡笑了笑,指指自己的耳朵,心平气和跟小姑娘解释:“这是助听器,就像视力不好戴眼镜,耳朵不好就要戴助听器,因为我听力不太好,需要戴上这个才能跟正常人一样。”   “那没有这个时怎么办呢?”简琏橙又开始发挥起十万个为什么的较真。   何慕宜说:“读唇。”   简琏橙当然听不明白:“什么是读唇,阿姨?”   广播开始催促去沪城的航班登机,何慕宜站起身,对小姑娘微笑,“这个就很复杂啦,以后让你妈妈有空再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何慕宜朝简兮点了点头,然后踩着平底鞋,步态大方地转身离去。   简兮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   在杭州拜祭完秦舜英,简兮没急着走,留在杭州见了几个年事已高的亲戚长辈。   翌日回到香港已经是中午,进门,在玄关就听见客厅里的说话声。   简兮疑惑地看过去。   保姆正端着水杯过去,沙发上,汶嘉穿了件缎面连衣裙,头发烫了蓬松的微卷。脸小了,人瘦了,眉眼也精致了,乍一看五官没太大改变,但还是和以前给人感觉不同了。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看着简兮,声音里有些涩:“姐,我回来了。”   “小姨!”简琏橙和她视频过几次,立马扑过去。   汶嘉弯下腰抱起简琏橙,“橙橙你居然还记得我,上一次见你时还是半年前呢,一转眼就长这么高啦!”   简琏橙抱着她脖子,卖乖地拍马屁:“小姨你也一样那么漂亮!”   “谢谢橙橙。”汶嘉感激地摸了摸侄女的脑袋。   “汶嘉,什么时候回来的?”简兮换了鞋,过去深深打量妹妹,眼神复杂。   不管这几年如何生疏,她始终当汶嘉是唯一的妹妹。   阔别已久的姐妹亲情在心中涌上来,简兮在沙发上坐下,又问了一些汶嘉的近况。   汶嘉说:“我上个月通过的master,正好学校和港大有为期半年的项目交换名额,导师建议我申请,我就过来了。”   简兮点点头,又说:“等下我把客房收拾一下。我们姐妹好几年没见面。你回来一趟也好。”   汶嘉顿了顿,忙笑着解释:“对不起,姐,还没跟你说,我有个同学在香港工作,她在中环的公寓正好室友租期到搬走了,反正房子空着,那边离港大近,我过去交通要方便一点。姐,你别介意,周末有空我会回来看你的。”   简兮多少听明白妹妹话里的婉拒,不管她如何刻意拉近姐妹间分别日久而生疏的亲情,她和汶嘉,终究还是回不到过去了。   汶嘉用过午餐,和简兮聊了一会儿天,就被一个电话叫走。   简兮要开车送她,她也忙说不用,借口香港打车很方便。   简兮没有强求,送走妹妹,安顿好女儿,这才有空处理这些天在外面奔波,堆积下来的公事。   才在书房坐下,保姆又过来告诉她,面包最近很不对劲,食量特别大,而且脾气也变得暴躁,以前看到Chris立马吓得瑟瑟发抖,现在连Chris都怕它起来。   简兮养宠物的经验很少,心里只想:难道面包这个怂货被Chris吓出病来了?   忙完公事,下午她把面包抱去小区门口宠物医生那里。   医生替面包检查后,笑着告诉她,面包已经怀孕一个月了。   简兮:“……”   面包平时很乖,胆子小,很少出门,接触到同类的机会几乎为0。   不用想,也知道肇事狗是谁……   果然倒霉事都是一块来的!   看着笼子里可怜兮兮的面包,她真是快要咬碎银牙欲哭无泪,Chris做的好事啊!   “妈妈,什么是怀孕?”回家的路上,简琏橙好奇问。   简兮耐着性子跟女儿解释:“怀孕就是说现在有个小baby住在面包的肚子里。”   “真的!那小baby什么时候能出来?它们的爸爸是谁?”小姑娘又牵扯出一连串的十万个为什么。   简兮想了下,“狗怀孕一般两个多月呢,估计再过一个月就能出来了吧。它们的爸爸啊,估计是Chris吧。”   简琏橙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琢磨了一会儿,又问:“妈妈,那我是不是也在你肚子里住过?”   “对啊,住过很久呢。”   “其他小朋友也是这样住在妈妈的肚子里吗?”   “嗯,是的。”   小姑娘听了若有所思,忽然小大人似的叹叹气:“那为什么我爸爸没像其他小朋友那样接我从你肚子里出来呢?难道他是被其他事耽误了?”   简兮还在被Chris搞大了面包肚子这件事烦恼,甚至迁怒到某人,于是凉凉开口:“简琏橙,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你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如果他想要你,肯定会回来找你。”   多狠心的话啊,小姑娘来不及伤心,只着急地想替素未谋面的爸爸解释:“可是Paco叔叔说孩子的性格是父母的基因决定的。我这么聪明善良,所以我爸爸也肯定是个好爸爸,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简兮轻哼一声,残酷地开口打击女儿:“不好意思,你爸爸是个阴险又狡诈的大坏蛋。”   简琏橙委屈地眨眨眼,表情有点失落。   外婆说她爸爸是个负心人,连妈妈也说她爸爸是个阴险狡诈的大坏蛋……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想见见爸爸,哪怕听听他说话的声音也可以啊……---题外话---置顶评论更新了小剧场,有兴趣可以看看:)   ☆、138章:他这是又得罪她了?   沪城。   温致成回国的事,易哲慎早已经收到消息。   天堃和盈信总部都设在沪城,很多事情都等着他留下来坐镇处理渤。   他明白自己现在留在沪城或许更为明智,却还是牵挂着香港,只因为她和橙橙在那里佐。   他去了,便可以离她们更近一点。   结果某人这两天一直对他爱理不理的。   电话打过去,被她挂了。   他发短信,一开始还会回个“嗯”,今天他再发去一条,连“嗯”都没有。   直接无视他了。   易哲慎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他这是又得罪她了?   上午回到办公室,他吸了一支烟,将电话回拨,好半天,某人才接听。   电话里,她有轻微咳嗽。   “生病了?”他问。   “一点小感冒。”   他知道她生病不拖到实在撑不下去绝对不会吃药的臭毛病,“吃药了么?”   “吃了。”   “橙橙呢?”   “橙橙今天苏黎帮我带。”她顿了顿,忽然说:“什么时候回来?”   这是在牵挂他早些回去了?   “后天吧。怎么?想我了?”他眉心稍稍舒展。   结果她在那边没好气冷笑:“少自作多情,我是提醒你,回来记得把你的Chris给我带走,它把我们家面包的贞操夺走了!”   “……嗯,你倒提醒了我。”男人的语气格外耐心,“抱歉,Chris我一直没给它做节育手术。其实这不挺好么?橙橙挺喜欢它,也一直想再养一条小狗。”   简兮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别往心里去,实在不行,下次我让Chris来跟你给你和面包道歉,行不行?”易哲慎真是叹气又叹气:“都是做妈妈的人了,心胸要宽广一点,简兮,别这么没礼貌。”   简兮憋着气,半天蹦出一句话:“不用你假好心了,再见。”   电话被她挂了。   粱令楷在旁边一副早就受不了他俩的表情:“Carson,我得给你提个意见。”   易哲慎收起前一刻的耐心,回答也是相当惜字如金的:“嗯?”   粱令楷叹叹气:“你太宠她了。”   易哲慎:“哦。”   “女人不能这么惯着,你越惯着她,她会顺杆往上爬。”   “不会。”   “还说不会,刚才都跟你蹬鼻子上脸了!”   “没有。”   “……靠!你就不能多回我几个字?”   “不能。”   粱令楷丢给他一个白眼:“呵呵,滚!”      简兮接到易哲慎的电话时,人已经在机场。   回香港的这几天,她都在忙碌中度过。   今天思拓和一家合作几年的港资公司在沪城的分公司即将成立,她和苏黎得过去一趟。   沪城她已经快三年没回去过了。   这回某人也在那边,她当然知道,为免生出额外的麻烦,在电话里她没有将自己的行程告知。   上午11点,飞机在沪城机场降落。   在酒店用过午餐,下午,两人去往客户公司。   接着就是车轮战似的会议,各种数据研讨,确定营销方案。   晚上,客户在附近一家星级酒店设宴。   结果她和苏黎刚随着客户公司的邓总监走进包厢,就看见温致成和客户公司老总坐在沙发圈的最中间,大概是在聊投机的事情,言谈之间很是熟捻。   看到简兮一行人进来,老总才带着笑介绍温致成:“这位相信大家   tang都不陌生,WAA执行CEO温致成先生。”   然后又指了简兮,“这是思拓的苏小姐和简小姐,你们可别小看了,别看两位美女年纪不大,经营的公司却不得了,我们公司最近几起公关营销都是她们做的。”   温致成仍是温文尔雅的绅士风度,旋即笑着说:“难怪刘总的事业越办越红火,原来是招揽了精兵强将。”   “温先生,你好。”简兮微笑,客气与他握手。   这两年生意场上,她跟温致成也算是打过几次照面。年少时那些执拗的介怀和恨意,都随着时间冲淡,她已能心平气和与温致成见面言笑,这回大家照旧是客气打过招呼,然后例行公事程序。   温致成也从善如流,修长干净的手与她轻轻一握,便松开。   然后与苏黎握手寒暄。   这种都是中年男人为主的应酬饭局,简兮和苏黎两个年轻女人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简兮今天身体不方便,不能喝多酒,应付其余人的功夫,大多时候都是苏黎出面。   简兮低头喝着果汁,身边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客户公司的技术部何总监。   那男人一张脸喝得红通通的,笑嘻嘻说要敬她酒。   简兮没法得罪客户,更没好意思拒绝人,只能一扬头,将酒灌到喉咙里。   酒倒是陈年茅台,她已经有很久没这样折腾了,一杯下去胃有些受不住。   对面,温致成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不动声色开口:“何总监,我敬你一杯。”   那男人当然得罪不起温致成,简兮总算得以松口气,喝了一大口水,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才觉得胃里那股难受顺了些。      饭局结束,她搀着喝得七分醉的苏黎两人走到大门口,刘总和温致成竟然还在话别。   刘总是个实在人,看到她俩,就笑着和温致成说:“这两个姑娘就是太实在,桌上那些家伙都偷偷改喝矿泉水了,她们还老老实实喝酒。温先生,我这还有事,你要是不忙,就帮我送送她俩?”   简兮刚想婉拒,但看见苏黎今天的状态不太好,索性大大方方和苏黎上了温致成的车。   开车的是温致成的助理阿ken,她一上车就先说:“谢谢温先生,我们去XX酒店,谢谢。”   苏黎醉得有点厉害,靠在她肩膀上浑身绵软。   简兮身上备着解酒药,拧开一瓶矿泉水,把药片递到苏黎嘴边:“喝点水,把药吃了。”   苏黎听话地把药咽下。   简兮又开了一点窗,给她通通风。   外面的夜风吹来,额前的碎发被轻轻吹开,有种说不上来的沁凉。   车里的空气果然好了很多。   温致成坐在副驾,看了她一眼,声音平缓:“这几年你们思拓做得很不错,我在瑞士也有听到你们的名号。”   简兮笑:“小公司混口饭吃而已,当然不能和WAA比。”   温致成也笑,嗓音清润:“你这是抬举我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不用这些客套吧?”   车子在夜色下的沪城穿梭,外面的霓虹灯照进车里,映出温致成俊挺的侧脸。   简兮看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WAA最近有很多大动作,是要准备重新回内地发展吗?”   温致成点头说是,并且丝毫不忌惮地告诉她:“四年前收购那一战,WAA元气大伤。但不代表我会永远输给易哲慎,小兮,你应该明白我的目标的。”   简兮垂下眼,一时不言。   车里忽然安静下来,温致成看着前方路况,又问:“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易哲慎最近在香港,他是打算和你复婚么?”   简兮笑了笑,如实答复他:“顺其自然吧。”   *   夜里9点,车子到了酒店。   简兮都没让温致成帮忙,自己把喝醉了的苏黎扶下车,然后跟温致成说了谢谢,就扶苏黎上楼,回到酒店房间。     p>   苏黎酒劲彻底上头,嘴里一直喃喃念叨些杂七杂八的事。   简兮给她盖好了被子,又倒了杯清水放在床头,怕苏黎夜里醒来会渴。   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直到苏黎沉沉睡了过去,简兮才放心离开。   *   回到自己房间,简兮洗过澡,口有点干,兀自倒了杯红酒,然后去房间阳台。   月色很好,阳台上一片银白。   她靠着护栏,看着外面夜色下的沪城,一阵发呆。   这是她曾经生活、成长过的城市,如今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已被另一个男人改造成她理想中的样子,却已成她人生的驿站。   一杯红酒喝完,她看了下时间,11点过半。   她站着,踌躇一刻。   突地转过身,换好衣服,拿了包,开门下楼。   酒店门口很好打车,不到两分钟就拦到一辆。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问她:“小姐,去哪儿?”   她表现得自然而镇定,说了以前家里的地址。   心跳却还是加速。   深夜的沪城,车流依旧拥挤。   半小时后,车子来到小区门口,司机好心地将她送去楼下。   这个点小区里乘凉的人已经散了。   非常安静,静得只剩风吹动树叶沙沙的声音。   各家各户的灯还亮着,一盏盏,犹似旧时。   四年过去了,这里几乎没有太大变化,楼下的大榕树,绿化带里不知道谁家种的青菜,一楼遮雨棚下放着的摇椅……   其实,不管这几年她走多远,离开这里有多久。   在她心中,只有这里,才是她是真正的家。   即便曾经那些亲人,已经不在了。   楼道口出来一个老太太,是从前的邻居张奶奶。张奶奶认出她:“这不是简家那姑娘么?哎呀,什么时候回来的?”   简兮扯出一丝笑,“张奶奶,你身体现在好吗?”   “好好好!”张奶奶笑眯眯地看着她:“你老公说你出国进修了,我还纳闷怎么一直没回来呢?年轻人不错,一点都不摆架子,我上个月上楼,他还帮我拎东西呐!”   上了年纪的人说话有些口舌不清,简兮却还是听懂了。   和张奶奶说完后,她按着心口涌动的情绪,走进电梯口。   电梯上行,每往上一层,心跳就加速一次。   到了6楼,她出了电梯,   站在家门外,她揉揉鼻子,吸了一口气,掏出钥匙。   大门共有三套钥匙,秦舜英一把,她一把,还有一把备用。   四年前走的时候很仓促,她把自己的带走了,留在邻居家的应该被易哲慎拿走了。   果然,锁还没换,她的钥匙仍然能开门。   里面黑漆漆一片,她摁开灯,霎时间灯光照亮了屋中角角落落。   一瞬间,眼前看到的,让她仿佛有种时光倒流,回到旧时的错觉。   客厅里的相框、她房间褪了色的抱抱熊,书桌上的钥匙扣、闹钟……任何她能够想到的东西,都被某人悄然完好地保存着。   现在它们毫无征兆地从她回忆里跳出来,静静地放在它们曾经的位置,凝视着从另一个时空归来的主人。---题外话---向大家汇报一下,文已经在收尾阶段,所以我需要时间好好构思下,应该下月初结局吧   不会断更的,大家放心   ☆、139章:分手四年后,他们正式拥抱,并且接吻了   从前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幕幕记忆都完整清晰地浮现到眼前,简兮已经有好几年迫使自己不去回忆了,可却从没忘记过它们代表着什么。   她把家中所有的灯都打开,每个房间都转了一下。   这里的一切仿佛没有改变,然而又和从前好像有微妙的不同佐。   比如,床头柜子上放着一些男性化日用品,某人惯用牌子的剃须刀、都彭的打火机,烟灰缸没抽完的半支烟…渤…   那个养尊处优的男人,一直就住在这里吗?   他是她曾经不顾一切地深爱过的男人。   她扑向他,如同飞蛾扑火的宿命。   房间里很安静,她忽然觉得很累很累,开始反复幻想着易哲慎这四年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最初的快意过后,却发觉自己原没有收获那么多的解气。   他承受的痛楚,并没像预想中那样让她觉得好受。   诚如珠海那一晚她说的那样:其实还能有谁呢?这个世界上,她再也不可能找到一个男人,可以取代易哲慎在她心中留下的痕迹。   是念念不忘也好,还是耿耿于怀也好。   她都不得不承认,即便被他伤过,恨过他,怨过他……她也一直不让自己想起他。   然而事实是,她依旧没有将他真正放下过。   这可真让人惆怅。   外面忽然传来动静,简兮从回忆里惊醒,往外一瞧,就和大门外进来的男人四目相对。   易哲慎站在玄关那里,臂弯搭着西服外套,身上只穿了件黑色衬衫,另一手勾着钥匙,一副刚从外面回来的模样。   客厅里所有的灯都开着,看到在那片温暖的光影里站着的女人,他显然也是一怔,眼神里起先是仿佛是迷失一般的困惑,紧接着才是从如梦初醒的沉静。   “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声音里有遏制的平静。   简兮刻意轻松了下语气:“今天早上的飞机,恰好过来出差,就顺路过来看看。”   “嗯……回来就好。”他收敛了表情,然后熟门熟路地走去厨房为她倒水。   简兮接过,说谢谢。   他姿态清贵地说不用,然后在她对面位置坐下。   身份调换,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感冒好些了么?”   “吃过药,已经没问题了。”简兮喝了口水,靠近时,闻到他身上有清淡的酒气,就问:“喝过酒了?”   他挑眉:“你猜。”   她心里一晃,无所谓地冷哼:“我才没兴趣猜前夫在做什么。”   他眼底有笑,这才一五一十告诉她:“天堃最近有点麻烦,几个堂叔伯在董事会做的那些小动作,现在被人挖出来,少不得要我去收拾烂摊子。今天见了银行和私募基金的人,饭局上,必须得喝几杯。那几个老家伙酒量了得,我险些应付不了。”   简兮嗤地一笑,毫不留情地评价:“这是你活该!”   易哲慎:“……”   旧地重游,两人多少找回了些从前相处时的感觉。   仿佛被这份气氛感染,简兮又说起从前一些琐碎的事,想起手机里的东西,于是调出文件给他看。   “这是什么?”易哲慎问。   “答应过给你的东西。”简兮回答。   那个文件夹里都是简琏橙从小到大的各种照片和视频片段,从小姑娘刚出生没多久开始记录。   婴孩皱巴巴的一张笑脸,只睁着一只眼睛,躺在襁褓里哇哇大哭。   接着是小姑娘第一次翻身;   第一次在地板上爬;   第一次握紧小拳头,自己扶着墙壁摇摇晃晃走上几步;   然后是第一次学会骑自行车,戴着粉色的安全头盔,满院子疯跑,样子活泼可爱极了……   简兮翻着那些照片,一边跟易哲慎说这些年的事。   其实都是一些很琐碎的片段:她和橙橙   tang去过的地方,住过的公寓,她在国外的工作,还有橙橙说过的一些有趣的话,做过的糗事。   易哲慎静静听着看着,一个瞬间,心脏部位积累起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疼痛。   只因为这些重要时刻他没有陪在她们身旁。   他不禁开始设想,如果这些时候他和她们母女在一起,会是怎样的情形。   最新一段视频,是今年橙橙生日拍的。   旁边很多人在唱生日歌,简兮在切蛋糕,小姑娘头上带着漂亮的卡通帽子,像模像样拿着工具切蛋糕。   小手一抖,蛋糕掉在地上,立马被自己的失误委屈得大声地哭了起来。   简兮赶紧去哄她,到底是小孩子,被妈妈哄了一阵,又破涕为笑了。   越笑越大声,最后笑得像个男孩子,哪怕脸上泪痕还没干。   易哲慎黑幽的眸子表面无波,也跟着静静地笑。   笑着笑着,才察觉有东西从眼眶滑落,滴答一声落在手背上。   是他的眼泪。   他是性格吃硬的人,哭对他而言,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   从记事起,唯一一次哭泣,是在7岁黎美玲去世的时候。   “你干嘛哭啊?”简兮笑他。   他突然就伸手,倾过身抱紧了她。   这是一个安静而持久的拥抱。   简兮没有抗拒,身体僵硬地任由他抱着。   “我不是喜欢重新来过的人。不过,这件事不一样,因为你和橙橙对于我的意义不一样。简兮,我要你回来。”男人沉声说。   简兮将脸靠在他肩头,眼睫轻垂,像是在考虑,其实脑子里一片紊乱,只问他:“要是我回来了,跟从前又会有什么不一样?”   “忘掉从前,我希望,我们可以再试一次。”   她吸了吸鼻子:“如果我告诉你,四年前要是我们没有分开,我很可能不会把橙橙生下来,你还会这样说吗?”   他没回答,抱着她的手臂,却缓缓收紧力量。   她继续说下去:“那个时候,我对你很没有信心,甚至没有做好真正能把这段婚姻继续维持下去的心理准备。我一直在假装,生怕别人知道我妹妹给你闯了那么大的麻烦,我又总是在猜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这种喜欢和对郁凌子的喜欢比起来又有多少?你奶奶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接受我……还有,我妈妈的身份,我又该不该告诉你……”   易哲慎打断她的回忆,随即低低地把自己的答案说出来,“我不相信。”   “不信什么?”   “我不相信,如果那个时候我们没有分开,你会放弃橙橙。”他很沉静地补充:“如果那个时候我们在一起,我会陪着你一起面对,无论遇到什么事,无论结果又是什么。”   “这只是如果。”简兮强撑着辩解。   他略略松开手,低头看着她,视线里有凝重:“是,这只是如果,就看你是不是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去证明。”   简兮忽然有些紧张,就见他伸手握住她。   下一秒,掌心里多了一样东西。   她展开,是一枚铂金女戒。   小小的一个素圈,和他手上戴的那枚,是一对的。   易哲慎见她许久都不回答,解释:“迟到四年的婚戒,四年前本来准备送给某人的,可惜关键时刻,某人自己先一步开溜,丢下我自己先带着我们的女儿跑了。”   “当初你很生气吧?”简兮忍住眼眶的酸意问他。   “对,很生气。”他笑了一下,“我找遍了整个欧洲,目的只有一个,把你亲自抓回来,狠狠揍你一顿,质问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她低下头,忍不住笑,“你在欧洲找我的时候,我去了美国。在曼哈顿,我在天堃总部楼下徘徊了好几天,都没有勇气上去见你。于是我去了华盛顿,甚至还去过你高中的学校,还在历届橄榄球队的照片里看到了你……好笑吧?”   两个人一起回顾往事,就像两人再次手牵手,重新走过那段逝去的时光。   快   乐的,酸楚的,幸福的,艰难的……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或许,这才是生活的真谛。   时间滴滴答答地往前走,窗外,远方城市的上空有烟花升起。   烟花在夜空绚烂地绽放,点缀了这个寂静的深夜。   易哲慎问:“这四年,恨过我么?”   “嗯……”简兮点点头。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个自卑又敏感的她,以及冷漠矜傲的易哲慎。   她肯定是恨过他,因为如果没有恨,她就不会爱着他了。   “对不起……”他道歉着。   她伸手抱住了男人的腰,又伸手去摸他鬓角的白发。   想起柴凌说他前两年抑郁症最严重时,只有靠药物才能入睡,一颗心变得潮湿而温暖,只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听着他熟悉又心跳声。   “对不起……我也有错。”她也轻声道歉,“怀孕了我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你,我妈妈是谁我也第一时间跟你讲明。我不应该怀疑你对我的爱,否则,我们可能会不一样的……”   “嗯。”   “……以后你也不准再为了其他人和事放弃我。”   易哲慎:“不会了。”   她声音闷闷:“我……知道你不会了。”   然后换易哲慎说了,他只有一句:“以后生再大的气都不许自己走,你可以赶我走。”   “嗯。”   他又说:“再生气也不许再有让我女儿叫其他男人爸爸的念头,特别是那个姓肖的。”   简兮:“……”   神经病!心里刚才堆积起来的那点温情迅速被打散,她又有点不想理面前这个男人了!   可不管究竟是什么,反正在这个盛夏深夜,分手四年后,他们正式拥抱,并且接吻了。   *   深夜里,星辰漫天。   楼下,一辆白色沃尔沃久久停在那里,一直不曾离去。   温致成关上车窗,摁熄了手中烟蒂,视线最后一次看向六楼的窗口。   那里的灯光依旧亮着,温暖又和煦。   他唇边浮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仿佛是在笑话自己。   今夜一路从酒店跟着她来这里,便已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腕表时针走到深夜1点时,温致成发动车子,调转车头,离开。   他在沪城也有置业,房子离此地不远,每年他只来这边住几天。   把车子停进地库,他拿钥匙开门。   “回来了。”何慕宜听见动静,披上衣服从房间里出来。   温致成点头,“还没睡?”   何慕宜接过他的外套挂好,语气冷淡:“失眠,这两个月很关键,我不想再出什么岔子。”   温致成一边往书房走,一边说:“一切按计划行事。”   “那就好,记住你当初答应我的,到时候大家各取所需。”何慕宜看了他一眼,去咖啡机前冲了一杯清咖,端过来,放去书房桌上。   温致成打开电脑,眼神静湛无波,修长的手指将咖啡杯端起,浅抿了一口,才说:“放心,万无一失。”   一连串的动作,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140章:明明厚颜无耻吃豆腐,偏偏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一连串的动作,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温致成打开邮箱,对着手提电脑开始工作,表情认真,俊眉微微蹙起。   何慕宜没急着走,而是在旁边沙发坐下来,为自己泡了一壶新茶。   袅袅茶香在书房里氤氲开,她拂去茶沫,轻描淡写问:“明天晚上要见银行的宋董,你时间怎么安排的?渤”   温致成说:“先飞一趟深圳,去见一个人,尽量下午6点赶回来。”   何慕宜点了点头,“你最近动作太明显,易哲慎已经盯上你了。我收到消息,他准备卖了自己名下的盈信,却填补天堃的亏空。”   温致成听了思考片刻:“放心,董事会那帮老头子惹出来的祸事,够他操心一阵子了。”   何慕宜笑:“我很期待那一天到来。”   温致成不置可否地扬了扬唇角,察觉到女人异于往常的视线,又抬眸问:“还有其他事?”   何慕宜轻轻放下手里茶具:“今晚的应酬怎么样?放在从前,你对这种无聊饭局是能免则免的。”   温致成回答得相当言简意赅:“就那样。”   “嗯,能钓着易哲慎,还能一边勾着你这个分手多年的旧情.人,她很不错吧?”何慕宜抿了口茶,似笑非笑。   温致成果然停住手中动作,忽然发话:“别动她。”   见他警觉,何慕宜微微抿唇:“哦?”   温致成侧头看她,一字一顿:“我说了,不许动她。”   何慕宜细眉蹙起,头也未抬:“我动了又怎样?”   温致成目光落在她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旺角车祸的事,苏泽正替你背了锅。你在背地里做了什么手脚,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和易哲慎的恩怨我不管,反正从今天起,她再出任何意外,我就只找你。”   何慕宜哑然,片刻后才轻轻笑了笑,声音幽冷:“疯了,你们这些男人,全都为她疯了……”      深圳。   肖程刚刚打发走一个催促结算的供应商。   他的装修公司规模不算很大,上上下下算上保洁阿姨统共就40多个人,租了位于罗湖一处写字楼17层,拉开百叶窗,从窗口望出去,入目之处,全是鳞次栉比的城市钢筋丛林。   财物敲门进来,“肖总,有什么吩咐?”   肖程收回视线,转过身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两天内套现300万,我有急用。”   财物想了想,摇头:“肖总,几个供应商全都在这时催促结算。我们的货款又都还没收回来,资金短时间内回不了笼,300万恐怕很难。”   肖程摁熄手中半支烟,说:“谢谢,我知道了。”   财物关上门离开,肖总的手机又响了,母亲薛兰打来的。   肖程深吸一口气,接起,还没来得及开口,薛兰的声音就火急火燎传来:“小程,怎么样了?钱给我筹到没有?”   肖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   “你倒是说话啊!高利贷公司的人刚刚又来砸门了……妈妈跟你发誓,以后再也不出去赌了都不行吗?再说,你现在手头就那么紧吗?还有那位简小姐不也在香港开公司吗?你和她关系这么好,去找她帮帮忙。她当初连你爸的手术费都肯借,你要是真的开口,这300万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妈!”肖程忍无可忍地打断:“我已经欠了她一次,绝对不会再欠第二次!钱我会另外想办法,我是个男人,你就当再给我留点最后的尊严行么?”   薛兰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都什么时候了,尊严能当饭吃?再不还钱我被高利贷公司的人逼死,你才开心是不是!”   肖程握紧拳,沉默。   薛兰和肖国华离婚多年,一直有狂躁症,这两年逐渐好转,却一直沉溺赌博。一听儿子不吭声,立马歇斯底里地咆哮:“你是不打算管我了?我就知道,你跟你爸一样,都是没心肝的东西!非要把我逼急了是吧?是不是要我把他当年做的丑事公开出来是不是!”   肖程猛然挂了手机,直接摁   tang了关机键。   腾地拉开抽屉,他试图去找烟,想自己冷静下来。   脑海中回荡着前两天一位知晓内幕的人告诉他的话:“肖先生,易哲慎现在放出话,整个深圳,谁再做你的生意,就是跟他过不去。不是我们银行不肯贷给你钱,我们的难处你也要理解……”   发抖的手乱翻一气,他总算把烟盒从一堆单据里翻到。   还没来得及点燃,桌上内线又响。   “什么事?”他拿起,压住脾气问。   前台说:“肖总,外面来了位温先生,他说想见你。”      10分钟后。   温致成坐在肖程办公室的沙发上,长腿交叠,气度矜贵。   肖程坐在对面,看了眼支票上的金额,挑眉看向他。   温致成淡淡一笑:“刚刚我谈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如果你同意合作,这笔钱,算是一点订金。”   肖程炯炯打量面前的男人片刻:“我有我的原则,伤害朋友和家人是底线,你提的条件我不会答应。”   温致成多少料到他的反应,淡笑着说:“我没有要你现在就答应,肖先生,你仔细考虑几天,想通了随时打我的电话。”   说完站起身。   “等等。”肖程叫住他,指了指桌上支票:“请把这个带走。”   温致成眉不经意地一皱:“你的情况我多少知道一点,钱就当是我借你的,不用急着还给我。”   肖程摇头,“我不喜欢随便欠人情。”   温致成从肖程公司出来,下楼,回到车里。   阿ken发动车子,想了想,问他:“温先生,这个人油盐不进,性格太固执了,他真的会答应和我们合作么?”   温致成偏头欣赏窗外深圳的街景,讳莫如深地微笑,“那咱们打个赌,不出半个月,他一定会来找我。”   *   苏黎在沪城还有几件私事要处理,简兮先订了第二天晚上回香港的飞机。   走的时候,易哲慎开车送她。   航班是晚上9点的,到机场时,天色擦刚擦黑。   航站楼灯火通明,四周人来人往。   简兮今天和客户公司开了半天的会,早困得在副驾上睡着了。   易哲慎也不急着叫醒她。将座椅调低,尽量让她睡得舒服一点,等快到了安检时间,才伸手轻轻拍了拍女人的后脑勺,“到了。”   “到了吗?”简兮惺忪睁开眼,看了看外面,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解下安全带,拿起自己的包:“我走了。”   驾驶座上的某人却微微皱眉,出声提醒:“等等,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阔别四年,从前相处的某些小细节浮上心头,到底配合地转过脸,凑过去在他脸上啄了啄。   易哲慎明显不满意这样的敷衍,大掌扳住她脑袋,覆上自己的双唇。   这是一个仓促而不失缠绵的吻,唇齿相依,结束的时候,简兮还有点儿轻喘。   男人低头替她捋了捋头发,顿了下开口:“因为怕你回去的路上想太多,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做点事情让你分一下心。”   呵呵,明明厚颜无耻吃豆腐,偏偏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简兮丢给他一个白眼,没好气叮嘱:“回去的时候开车小心点。”   他笑,看着女人黑色无袖连衣裙外白皙莹润的肩膀,莫名很怀念,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   “少动手动脚。”简兮打开他作乱的手,末了提醒:“你周五回香港?”   “嗯,想我快点回去?”他又笑。   她撇了撇嘴,“才没有,我是在想,应该怎么跟橙橙讲你的身份。”   “没关系。”易哲慎故意压低的嗓音,认真建议道:“如果觉得棘手,可以考虑先把前夫这个身份给我转正   了……”   ☆、141章:不是每一对分手的恋人都可以破镜重圆   “想得美。”简兮轻轻哼了一声,一副嫌弃的表情:“你现在还处于观察期,转正的事,等我对你的考察结束再说吧。”   易哲慎:“……”   她难得能看到他吃瘪的表情,心里有小小的得意,低头看了下手表,已经7点30了佐。   拉开车门要走,男人搁在她腰间的手却不肯松。   “别动。”他低下头,情不自禁地再次地亲吻她的唇渤。   简兮被他吻住,不自禁往后仰。   他随即欺上来,搁在她肩上的手掌缓缓下移,沿着她衬衫下摆往上,在她不盈一握腰间稍作停留,便直接抚上女人光滑细腻的背脊。   车内太安静,彼此呼吸可闻。   夏天衣服布料太薄,身体相贴,他身上的气息无孔不入地侵袭在她脸上,脖颈里。   她的脸也唰地一下红了更多。   两人都是久旷之身,细微的厮磨已经足以令人惊心动魄。   唇齿相依,简兮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在男人温暖粗砺的掌心里被掌控。   纤细的双臂慢慢环住男人的脖颈,忍不住去回吻他的薄唇,他的下颏,以及衬衫领口上性感的喉结。   车外不断有拖着行李箱的人经过,也不知过多久,她才稍稍找回一点神智,气喘吁吁推开他:“不早了,我真要走了。”   易哲慎替她整理好头发:“明天我得回一趟美国,我们的事,奶奶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去跟她说。”   一听他提起老太太,简兮眼神一黯,抿抿唇,欲言又止。   易老太太前两年查出了胰腺癌后,就渐渐退居幕后,不再管天堃内部事务。她那样的身份,健康情况稍有风吹草动媒体便会大肆报道,前阵子还有财经新闻说她病情加重,正在住院治疗。   易哲慎拍了拍她肩膀,安抚:“易太太,你就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放心,一切有我。”   简兮看着他,微眨了眨眼睛,点头。   彼此都明白,相信在经历完这一切,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什么东西横栏在他们之间。      香港。   简兮回到家,夜已经深了。   保姆告诉她,王晏如今天来过,陪橙橙玩了一会儿就走了,橙橙现在已经睡下。   简兮开门去女儿房间,小姑娘抱着一个抱枕睡得正香。   她在床边坐了许久,才回卧室换衣服洗漱。   从浴室出来,正擦着头发,就看到放在床头的手机在闪,屏幕上的名字是肖程。   珠海的事情后,肖程有好几天没跟她联系。   她为那天的事情尴尬,也没主动去找过他。   犹豫一下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肖程说:“睡了吗?没打扰到你吧?”   “还没。”她刻意将语气放得自然,又问:“你公司的事情最近解决得怎么样了?如果需要帮忙,一定要告诉我。”   肖程声音平静:“没事,还在能力范围之内。”   “哦,那就好。”她总算放下心,刚想说什么,肖程就道:“不早了,我还有点事,挂了,晚安。”   她只得嗯了声,“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   深圳。   夜空挂着几颗星星,路灯的影子被昏黄的灯光拖得长长的。   肖程独自走在街头,看着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重新将手机关机。   此刻如释重负一身轻的感觉,让他仿佛回到几年前,被父亲的手术费逼得走投无路那段时间。   这几年,他拼搏过,努力过,结果还是敌不过别人一句话的事,就轻而易举回到原点。   就在几小时前,他将年初在深圳买的房子卖了。   总算凑够300万,给母亲转账过去。   “妈,这是最后一笔钱,再也不会有下一次。”接通电话时,他对薛兰说   tang。   薛兰在那边沉默一阵,啪的一声将电话挂了。   肖程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心里丁点失望也没有。   他很小的时候,就亲身经历了家变。   父亲因工作失误被开除公职,母亲常年沉迷赌博,13岁时,父母离婚。   他当时就下定决心绝不做母亲那样的人,商店多找给他两毛钱,他也要坚持还给人家。   他并非生来心慈手软之人,他只是从来不屑。   他不屑不择手段,不屑不择手段赚到的钱,同样看不起不择手段赚钱的人。   除了四年前删除简兮短信的那件事,他可以说问心无愧。   深圳的盛夏,夜风里夹杂着海水的咸腥味,吹在脸上,沁凉的,很舒服。   肖程步行回到租住的地方,大门口保安叫住他:“肖先生,今天有位姓简的小姐来找过你,她说是你的朋友。”   “姓简?”肖程略一挑眉。   理智在告诉他,不可能是他希望的那个人,却还是忍不住抱了一些奢望。   上楼时,他心情稍微急切。出了电梯,到了大门外,就看到门口一抹纤细身影蹲坐在那里,长发遮住了她的容颜。   像是等待已久。   下一刻,汶嘉抬起头,落落大方地站起身,看着他,说:“肖大哥,我回来了。”      周四,香港台风过境。   学校停课,正好公司也不忙,简兮正好抽出时间带女儿去医院打疫苗针。   刚到医院把车停好,恰好柴凌打电话过来。   她便把和易哲慎的事说了,柴凌一听八卦全身都兴奋起来,又和她讨论易哲慎到底值不值得这么轻易被她原谅,以及他们什么时候正式复婚这个问题。   简兮叹叹气,尽量把自己的想法说得轻松,以及简单一些。   这世上,不是每一对分手的恋人都可以破镜重圆。   分别四年,他和她兜兜转转,终于还是再次重逢。   没有谁移情别恋,也没有谁遗忘对方。   他未娶,她未嫁,大概这就是上苍给予他们的另一种缘分吧。   柴凌明白她的意思,大概觉得她早晚还是会和易哲慎重新走在一起,调笑地道:“哎,话说你妈那边你搞定没?你妈那么强势的女人,现在还会同意你和易哲慎的事吗?”   简兮笑笑,“搞定王女士的事,就得看某人自己接下来的表现喽……”   结束完和柴凌的通话,简兮去医院窗口领了号。   在休息区长椅上排队时,简琏橙忽然问她:“妈妈,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你是不是在和易叔叔拍拖?”   拍拖?   简兮几乎要目瞪口呆。   拜每晚电视台肥皂剧影响,女儿这词汇量简直是一日千里,随口都能说出“拍拖”这种词汇了。   反正易哲慎的身份,迟早要让女儿知道,简兮有意引导:“那你觉得易叔叔好不好?”   简琏橙考虑了下,小大人一样点头,学着Paco平时的语气:“还OK啦!”   很快,又警惕地补了句,“拍拖了以后就会和易叔叔结婚吗?那以后我爸爸回来了怎么办?”   简兮:“……”   女儿这说来说去都离不开她爸的毛病,还真是让她头痛。   “妈妈……”简琏橙看着妈妈蹙起的眉毛,更加紧张了。   妈妈的男朋友,很有可能会成为她的后爸。小姑娘很明白这一点,虽然知道易叔叔很疼她,也还是很担心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电视新闻里那种被后妈后爸虐待的孩子。   简兮想了想:“那妈妈打个比方,如果易叔叔就是你的爸爸,你会喜欢他吗?”   小姑娘平时胆子比谁都大,就是泪点比谁都低。稍微惹恼了她,就分分钟变小哭包。   这会儿没等两秒钟,泪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要易叔叔,我只要我自己的爸爸!妈妈,不要和易叔叔结婚好不好?”   看到女儿红了眼眶,简兮觉得好抱歉,赶忙讨好地抱了抱小姑娘,再三解释:“对不起,妈妈只是打比方,假设而已。”   简琏橙忍住泪花,别开脸,表示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假设。   ☆、142章:我总得正式拜见一下丈母娘   简兮抱着女儿,歉意十足地安抚:“放心吧,易叔叔不会成为你后爸的。”   撒了个谎,有点心虚,可本来就是亲爸好不好……   简琏橙撇了撇嘴,仍委屈地扭过脸不理妈妈佐。   即便肩膀还因为前一刻的抽噎不停颤抖,细软的刘海被泪水濡湿贴附在颊边,一双大眼睛下面还挂着两朵晶亮的泪珠渤。   漂亮的小萝莉连哭起来也特别招人疼。   这是私立医院,过来打针的孩子不多,排在前面是一个六七岁穿小西装的男孩,一直好奇地看着她们母女。   男孩身边没父母,只跟了两个保姆跟司机模样的人。六七岁的孩子,举手投足带着些许骄傲的作派,显然不是一般家庭出身。   男孩修养很好,友好地递来一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小妹妹,别哭了,这块巧克力给你吃。”   “谁是你妹妹啊!你又不是我哥哥!”简琏橙正在不开心的时候呢,很不给面子地瞪着他,把她昨晚才从肥皂剧里学来的台词现学现用:“我才不吃你的巧克力呢!除了我爸爸以外的男人都是骗子,滚开啦!”   “……”男孩瞬间受到一万点伤害,表情重新恢复之前酷酷的姿态,递来巧克力的手也跟着收了回去。   简兮头痛极了,连名带姓地责备:“简琏橙,又忘了礼貌两个字怎么写的吗?”   小姑娘知道麻麻生气了,赶紧擦干眼泪,钻进她怀里讨饶:“妈妈我错了,妈妈我爱你。”   当着人,简兮到底没再苛责女儿,转头跟人家再三道歉。   小家伙这生起气就毒舌的臭毛病还真是像极了她爸啊……   当然,即便现在她还不知道面前这斯文又酷酷的小正太,将来会是她的女婿……      纽约。   曼哈顿天堃总部董事长办公室很大,连着一个会议室和私人休息间。   天堃董事会那帮堂叔伯最近又给易哲慎惹出新的麻烦,天堃资金链出现漏洞,媒体一报道,美国银监会随即介入调查。   易哲慎延迟回香港的日期,留在纽约坐镇处理。   他昨晚是睡在办公室的,早晨不到6点就醒来继续投入工作。   9点粱令楷过来,两人谈了很久关于东南亚的新能源计划。   秘书煮了清咖啡送进来的时候,易哲慎抬头,看到外面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上空一望无垠的湛蓝天空,想到某人,便发了条短信给她:   今天纽约的天气不错。   隔着半个地球,他们现在几乎每天一通越洋电话。   简兮很快将电话回拨过来,却是问他:“今天财经新闻报道了,你真的决定将盈信卖掉,去填补天堃的亏空?”   易哲慎的反应相当淡定:“董事会那帮人背地里惹出的麻烦,一些项目面临资金问题,这一点那些记者确实没有夸张。Dave那边没意见,我会把盈信他的那份股套现给他。周末回来跟接手人签合同。”   “天堃的麻烦已经这么严重了?严重到你要卖了盈信?”   “资金问题合理调度还是可以解决的。不过天堃一旦接受银监会调查,会直接影响到接下来其他项目的进展。这种情况下,卖掉盈信填补上这个亏空,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简兮有点替他不值,毕竟盈信是他这几年经营起来的心血:“人家富二代都是背靠祖业图享受,你倒好,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心血卖了,回头去扶持祖业。”   易哲慎说:“在我有生之年,都不会允许天堃出问题,否则以后我怎么跟奶奶交代?”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好吧,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他却说:“奶奶这边我已经说服她,周末我回香港,就去见你妈妈吧,我总得正式拜见一下丈母娘。”   简兮烦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我不是开玩笑,除非你嫌弃我现在事业遭到挫折。”他语气略带调侃,“要是简总经理不肯嫁我,那我就只好知趣走开了。”   tang   简兮实在招架不住他的无赖,“好啦,你回来再说吧。”   *   简兮没想过王晏如那样的大忙人会破天荒约她喝下午茶。   地方约在半岛酒店。   酒店天台正对着维多利亚港,玻璃穹顶反射着外面斜阳的金色光线,茶座四周绿植新鲜碧翠,小野丽莎的歌慵懒低缓地响着,环境很好。   里面冷气打得太足,简兮今日只穿了衬衫半裙,推开门进去时,有些微凉。   王晏如靠在圆桌前小口饮着咖啡。   侍者正端着托盘进来,放上两份日式青瓜三明治,清柠乳酪配碎草莓,英式樱桃味甜点。   都是简兮喜欢的口味。   简兮微微一愣,坐下时轻轻说:“谢谢。”   王晏如问:“橙橙好不好?前两天我去看她,怎么又瘦了一磅?”   简兮说:“上个礼拜贪食冰激凌不舒服,最近一直不怎么吃东西。”   王晏如少不得责备她没带好孩子,过后又说起公事,简兮便将思拓近来的情况概括说了下。   包间门这时被侍者推开,进来一个穿深灰色暗纹西服的男人,彬彬有礼地打招呼:“aunt,抱歉,我来迟了。”   王晏如笑着对他介绍:“John,这是Elise。”   简兮起身,当然认出来人是香港NO5的富豪公子邵宇明。   “很早之前就听aunt提起你了,很荣幸认识你。”邵宇明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惊艳,随即微笑与她握手认识。   简兮脸上保持礼貌笑容,忽然明白了王晏如今日的用意。      易哲慎提前一天回到香港。   已经下午5点,下了飞机,他直接让司机将车开去中环思拓写字楼下。   简兮的办公室门开着,没人。   秘书一看到他突兀出现,惊得手足无措站起身:“易先生,简小姐现在不在,您有什么吩咐吗?”   “你老板呢?”易哲慎问。   秘书如实说:“Lady王.刚刚打电话把她叫走了。”   恰好Paco从茶水间出来,十分惊讶地看着他,“易先生,您怎么大驾光临了?找简兮吗?她今天在相亲呢。”   Paco又是怎么知道简兮在相亲呢?   刚刚简兮发微信跟苏黎吐槽王晏如给她介绍相亲对象这事,恰好他在旁边看到,现在一时嘴快便说了出来   “相亲?”易哲慎听了蹙了下眉.   易哲慎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已经是第二次了。   那个女人,还能再得寸进尺一点吗?   前两天还答应带他去见她母亲,现在居然再一次跑去相亲了!?   不好意思,事不过三,他今天很生气,再也不会给她面子了!   *   相亲这件事,简兮一度是十分抵触的。   可她没法二话不说拒绝邵宇明。   因为邵宇明家的公司,是最近思拓正在争取的大客户。她必须趁这个机会,跟邵宇明推销出思拓。   邵宇明是个很有英伦绅士风度的男人,在王晏如离开后,主动邀请她一起游维多利亚港。   邵家在维港有好几个大型在建项目,邵宇明带她一路参观,言谈之间很有自己的想法,也想听听她对这里的营销理念。   可天晓得她今天有多蠢,出门前心血来潮穿了七厘米的高跟鞋。   新鞋子磨脚,没走十分钟她就觉得脚后跟刺疼,又碍于礼貌没法跟邵宇明直言,只得打电话找苏黎救场。   邵宇明也察觉她的异样,停下来找了间露天咖啡厅让她休息,然后去旁边药店买创可贴。   夕阳从远方城市的摩天大楼之间缓缓沉下,撒的大地一片   璀璨的金色光芒。   维港对面就是尖沙咀,此刻整个尖沙咀都包围在这片金色的光芒之中。   简兮坐在露天咖啡厅,欣赏着海边美丽的风景,习惯性拿出手机翻了翻有没有新邮件。   这才发现上面已经有来自某人的七八通未接来电。   不是明天才回来吗?现在打她电话干嘛?   正打算要将电话给某人打过去,仿佛是心有灵犀,某人就打了过来。   “在哪儿?”电话接通,男人的声音相当不愉快。   她心虚地解释了句:“哦,我在外面见个客户……”   呵呵,还客户呢……   易哲慎淡淡一笑,直接揭穿:“是么?是不是在维多利亚港?我正好就在附近,刚好像看到你了,客户还满意么?玩得开心吗?”   糟糕……还真的露馅了……   简兮眨眨眼睛,悄悄环顾了一圈四周,果然在远处雕像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天气热,男人刚从大洋彼岸回来,一脸风尘仆仆,身上穿了件浅蓝色衬衫,黑色西裤。   夕阳下,他姿态如玉,一步步朝她走过来,脸色却不合时宜地难看得很。   她扯了个干笑,忍住脚疼站起身:“呵呵,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你说呢?”易哲慎冷嗖嗖回她。   她立刻就没法再狡辩了,瞅了瞅他手里的拎着的红色纸袋,“这是什么?”   他语气不咸不淡:“苏黎说你鞋子不合适,就顺路买了双鞋。”   “这样啊?”简兮有点小小的感动了。   “坐下。”他扫了眼她被鞋子磨得血迹斑斑的脚后跟,没好气按住她的肩,让她在长椅上坐下。   然后很自然地弯下腰,给她换上袋子里舒适的平底鞋。   周围肤色各异的游客来来往往,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当着大庭广众给女伴换鞋,总有点引人注目。   被路人一道道视线洗礼,简兮有点儿脸红。   易哲慎替她换好鞋,让她起身走了几步,确定不磨脚了,才问:“橙橙呢?”   “保姆去学校接她了。”   “那晚餐回家做,还是外面吃?”他直接揽上她的腰,宣示自己的主权。   简兮看了看身后,邵宇明去买创可贴还没回来……   “我先跟邵先生说下。”她小声说。   邵先生……易哲慎终于皱了皱眉头:“邵家的老三邵宇明?这名字真难听。”   “再难听也比易哲慎好听。”简兮完全对他说来就来的醋意无语了。爱情上,某人吃起醋来就幼稚得就像一个小学生。   看着男人越来越黑下去的脸色,简兮故意挤兑他一句:“人家是青年才俊,着名建筑设计师,比你年轻比你有绅士风度比你幽默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是么?”易哲慎终于冷飕飕打断她的话:“那真是恭喜你找了这么好一个备胎,可你得明白一点,在我没死之前,想都不要想。”   简兮:“……”   *   邵宇明是5分钟后回来的,看到易哲慎,他显然有点意外。   都是上流社会的人,就算没见过面,之前也一定会在报刊杂志上有所耳闻对方。   两个男人,一个从容内敛,一个清隽雅致。   简兮硬着头皮跟邵宇明介绍:“这是我……男朋友Carson。”   易哲慎与邵宇明握手,语气俨然恢复人前的从容自如:“你好,多谢你对她的照顾,elise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简兮无语死了。   幸好邵宇明修养好,微笑说:“举手之劳而已,久仰易先生大名。”   易哲慎姿态客气,语气却一点也不客气,继续说:“抱歉,我们还有点私事,要先带她回家了。”   邵宇明笑着颔首,又叫住了简兮,把刚刚买的创可贴递给她:“你脚上的伤口有点   严重,贴上吧。”   简兮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某人揽在她腰间的手又是一紧,脸上仍维持客气神色,对邵宇明说:“我们赶时间,不好意思,再见。”   “再见。”邵宇明笑,潇洒地转过身离去   “怎么?舍不得了?”易哲慎看着身旁女人歉意的表情,淡淡酸了一句。   简兮不想理他,转身往前走。   他跟上来,重新牵住她。   是十指相扣的那种。   两人别别扭扭地手牵手走回他停车的地方,进到车里,简兮包里掉出一个深灰色的盒子。   “什么东西?”易哲慎伸手从驾驶座下捡起来,眉毛挑起。   她只得说:“有人要过生日了,提前送生日礼物算不算?”   他本来正气着呢,下一秒眉宇转瞬舒展。打开,看到里面的Dunhill领带夹。   可嘴贱的毛病,有时候是天生的。他唇角微微扬起,自己在领带上试戴了一下,脱口轻飘飘加了句:“眼光不怎么样,样式有点土。”   简兮顿时怒:“摘下来!还给我!”   男人显然心情很好,云淡风轻答她:“不好意思,既然都送了我,法律上就已经是我的东西。现在它的所有权已经在我这儿,我有权利决定要不要还给你。”   这混蛋!---题外话---月底啦,大家的月票再不投就要被系统默认清空了哦~~   ☆、143章:被人撞见这副场面,简兮窘迫得满面通红   香港的盛夏天气总是反复无常。   前一刻还月朗星稀,转眼间瓢泼大雨就哗哗下了起来。   橙橙被保姆带着,简兮再三跟保姆确定小姑娘今晚没闹脾气,才跟易哲慎去吃过饭后看了场电影,回到住的地方,外面的雨仍下得泼天泼地唐。   夜里10点,车停进地库泗。   “好啦,回你自己的家去,等橙橙点了头,你才许登堂入室。”简兮去解安全带,安抚着某人。   家里从来没有过男人留宿,考虑到女儿的感受,他们的关系暂时还不能公开……   得先委屈某人几天。   易哲慎按住她的手,“我送你上去,这个要求总可以吧?”   她想了下,同意了。   两人下了车,还没进电梯就抱在一起亲吻。   旧情复燃,似乎身体的纠缠更能轻易倾诉这几年对彼此的思念。   简兮几乎是被易哲慎揽着进电梯的。   这个点大厦的住户都已经快要睡下,整个楼层格外安静,电梯门才合上,他就低头重新吻上她。   “保安看直播呢!”她红着脸,轻轻推开他。   他一笑,随手就将身上西服外套脱了,直接往角落的摄像头上一挂,然后掐住她的腰,将她揽向自己怀里。   她踮起脚,伸手搂住他脖子,主动回吻他。   电梯一层层上升,到达18楼时,这个热吻正在深入。   两人相拥着走出电梯,嘴唇没有分开,一边吻着彼此,一边走向住的门口。   大厦是一梯两户结构,楼梯间照明灯是触摸式感应开关。   两人都没去触亮灯光的意思,任由四周光线昏暗。   简兮背靠着墙壁,伸手去包里摸钥匙,却抵不过男人滚热身体的控制。   他强健结实的双臂揽紧她,迫使将她更严丝合缝地贴合着自己:“饿不饿,今晚大厨做的东西不合你胃口,你都没吃什么?”   她说:“我吃了两块甜点,不饿。”   他笑,接着道:“还跟孩子一样,这么挑食。”   她哼了声:“我才不是孩子,都二十九了。”   “不管几岁都比我小。”   她忍笑,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腰,又抬脸轻吻他的下巴。   他顺势低下头,捧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吻了几下,牙齿微微啃噬,她有点疼了,低声催促:“不可以吻太久,只给你5分钟时间。”   “OK。”男人闷声低笑,大掌探进她衬衫,从光滑细腻的背脊游弋到胸前最柔软的部分,“这里呢?可以么?”   简兮脸颊有点儿发烫,身体微微发颤,将头埋在他肩膀上。   只是等某人手指停留在她内衣前扣上,她才无语问:“你还真解开啊?”   “难道你以为我说的是客气话?”   她怒,伸手轻捶他肩膀:“臭流氓!”   昏暗中,两人身体厮磨在一起,正吻得情热。   身后的大门却突然被从里面打开,房间里耀眼的灯光随即流泻出来。   王晏如平静地站在门口,因为逆着光,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简兮哪料到王晏如今晚会大驾光临,被人撞见这副场面,顿时窘迫得满面通红,同时飞快挣脱易哲慎的手。   易哲慎跟她一样意外,却保持着镇定:“岳母,您还没睡吗?”   “请叫我王女士,谢谢。”王晏如冷冷扫他俩一眼,妆容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易哲慎觉得到了他这儿,似乎变成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讨厌。   客厅内,保姆识趣地退回自己房间。   简琏橙本来已经被王晏如哄得要睡了,一听见妈妈的声音,立马从床上爬起来,   tang这会儿坐在沙发上,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几个神色诡微妙的大人。   白天邵宇明的事,简兮知道王晏如必定已经知道。赶在王晏如没开口兴师问罪之前,她索性大大方方挑明和易哲慎的事:“我跟他……我们已经确定重新在一起了。”   王晏如面无表情看着女儿,只问:“你是故意的?故意再次选了这个我不看好的男人,你又想挑衅我?”   简兮:“您想太多了,感情是我自己的事,我还不至于为了要激怒你,去做这种幼稚的决定。”   王晏如冷笑:“所以你是认真考虑好了?”   “我们考虑好了。”易哲慎开口,替简兮回答。   他还真没想到简兮那么痛快地公布了他们的关系,不过仔细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奇怪。   他们本来就是夫妻,重新走到一起,难道不是再正常过的事么?   当着橙橙,王晏如不好发作,看向易哲慎的目光却是压抑不住的怒意:“如果你们现在的意图是想让我同意你们的事,那么我的答案是,不行。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简琏橙在旁边仰着脑袋地看着几个大人,眼睛眨巴眨巴,“外婆,什么不同意?”   王晏如抱了抱外孙女,声音温和:“橙橙,你妈妈在一个地方摔过一次,现在又头脑发热想再摔第二次,外婆要点醒她,你说外婆做得对不对?”   简琏橙似懂非懂,摇头。   简兮当然知道母亲在想些什么,她和王晏如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这几年大家表面上和和气气相处,不代表那些事就没存在过。   王晏如要旧事重提,很好,她便随时奉陪。   “现在婚姻自由,我和他的事,你有知情权,却没有干涉的权利。请你不要这样。”   易哲慎按住她的手,他早预料到这位与他隔空较量数年的丈母娘的反应,镇定地开口:“我和简兮当初离婚的事,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得清楚。是我追求的他,所以您要生气的话,就生我的气吧。”   简兮提高音量,“易哲慎你闭嘴,这种事有什么好抢的?”   王晏如冷眼看着他俩,眉头拧成了川字。   十几秒后,她站起身,目光直直落在易哲慎脸上,“你跟我过来。”   简兮欲起身,王晏如却直接扫来一眼,“没你的事,你给我带好橙橙。”   易哲慎却握紧了她的手。   情人间亲昵的小动作,意思是让她稍安勿躁。      18楼欧式半圆形阳台上,空间挺大,关上隔断,就等同一个私密的空间。   外面的雨还在下,雨点打在阳台玻璃上,发出啪啪的轻响。   王晏如看着面前高大俊挺的年轻人,眼神更冷了三分:“我现在叫你来这里说话,不是兴师问罪的。商场上,我们以前是对手,你现在只回答我一句,四年前SNG收购天堃的事,你是怎么想的?当时你有没有怀疑过是简兮出卖的你?哪怕是一瞬间,一个念头?”   易哲慎沉默片刻,如实回答:“有过。”   王晏如勾了勾唇,笑了:“所以呢?所以她带着女儿辛辛苦苦颠沛流离时,而你转头就娶了另一个女人?”   “你知道相爱是什么吗?相爱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两个人都无条件彼此信任。这就是你对我女儿所谓的爱?”   易哲慎很坦诚地点头,“您说得对,四年前的事,我必须要负责任,是我没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王晏如轻轻一笑,打断他:“留着你这些情话,给我那被感情冲傻的女儿说。我们家的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年轻时并不喜欢孩子,怀上简兮是一个意外,我是为了他父亲,才愿意生下她。有些事她一直不知道,我怀着她的时候,她父亲和自己的学生师生恋,被我当场撞破。我那时情绪很不好,生下她后得了产后抑郁症,把她父亲的过错也迁怒到她头上,冷漠她,忽略她,没能尽到一个母亲的职责,就像她自己说的,我没有资格干涉她的事。”   ☆、144章:【结局篇】有人心里渐渐就有了异样,心猿意马   说这席话的时候,王晏如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歉疚,疑惑着自责。   红色华伦天奴长裙包裹着她保养得宜的身材,她看上去依然美艳动人,仍是女王般的高傲自负。   “我做过的决定从来不会后悔。我这辈子就她一个女儿,SNG将来也必定要由她来继承,不管她认不认我这个母亲,我都是十月怀胎生下她的妈妈,我要她一辈子过得顺遂平安,所以她的事,我就不可能做到置之不理。从四年前得知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不同意你们的事。知道为什么吗?泗”   易哲慎眉峰微抬,一副谦逊受教的姿态等着王晏如示下唐。   他是真觉得自己这次真要栽到王晏如这里了。   前有四年前天堃SNG的收购战一役的较量,加上他前一段形式婚姻,这个丈母娘早已在心里给他贴上不及格的标签。   果然,王晏如挑眉看着他,毫不客气地开口:“第一,你的家庭成份太复杂,你父亲那一辈的恩怨,还有现在易家内部勾心斗角有多糟糕,不需要我一一讲明吧?”   易哲慎沉默,并不打算否认这一点。   王晏如继续:“第二,打从你来香港,故意把天堃的项目给思拓开始,我就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够有一个身家清白,从一而终的男人去照顾她一辈子,而不是你这样的居心不良的男人。明白了么?”   居心不良?   易哲慎深吸口气。   一个男人想把自己的前妻追回来,这都算是居心不良了?   他为自己一一辩解:“岳母,我承认,我的家族确实很复杂。”   “前面四年,是我欠她的,这一点,我无话可说。现在我能做得,是在将来尽可能地弥补她。等天堃的危机过去,我会辞去董事长一职,将天堃交由职业经理人来打理。然后我来香港,重新发展自己的事业,把亏欠的四年补回来。至于简兮,以后她和纽约不会有太多交集,我也会尽可能保护她,不让她掺和进商场的利益争斗……   其二,对于您说的居心不良,这个我也不遮掩。对简兮,我确实是有居心,我的居心一直很明确,就一个,把她追回来,给我们的女儿一个正常的家庭。橙橙已经三岁,血浓于水,这一点我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你刚刚也说了,要她一辈子顺遂平安,我现在就跟您保证,我想做到的事一定会做到,我要保护的女人,她也一定会对我死心塌地一辈子。”   王晏如板下脸,被他堵住。   易哲慎姿态仍维持谦逊礼貌:“岳母,您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   简兮安顿女儿睡下。   看到王晏如黑着脸出来,再瞟了眼面色未变的某人,大概猜测到他们谈话的结果。   王晏如的手机这时响了,司机在那边告诉她,“车子临时出了点问题,正在附近修理。”   王晏如本就心情烦躁,淡淡应了声挂了。   简兮打破尴尬气氛,试着说:“不早了,我开车送你吧。”   王晏如:“不用,打车很方便。”   易哲慎适时道:“正好我现在时间充裕,如果岳母您不嫌弃的话,我开车送您回去。我的车子是宾利欧陆,配您的身份还不算失礼,车座空间宽敞,也绝不会打扰到您的休息。”   王晏如扫他一眼。   易哲慎对丈母娘那一眼里清清楚楚不耐烦视若无睹,语气里一百个恭敬谦逊:“妈,这是我应该做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然后王晏如脸色又是一沉。   “……”简兮默默把脸转到一边,她怎么没发现易哲慎原来可以那么厚脸皮,那么狗腿呢?      “你昨天跟我妈都说了些什么?”   隔天下午,两人一起去学校把女儿接回家后,一起逛超市时,简兮才把自己的疑问问出来。   彼时,她走在前面选购食材,易哲慎推着购物车走在她旁边。   “你们在外面说了那么久?是不是讲我坏话?”   易哲慎的反应是相当淡定的,“想知道?   tang”   她瞪他:“当然要知道了!”   他气定神闲:“不告诉你。”   “……”简兮没好气,作势转身不理他了。   易哲慎这才说:“这么好奇干什么,那是丈母娘与女婿之间的谈话,反正你妈妈应该不会再那么强烈反对我们的事了。”   简兮嗤之以鼻:“王女士可不是一般人能搞定的,所以你是对自己很有信心吗?”   易哲慎拉住她手:“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冷哼,又指着旁边的海产问:“哎,你吃不吃这个?”   没等他回答,又自己否定:“算了,做起来好麻烦……”   易哲慎:“……”   她又看到旁边的螃蟹:“咦,螃蟹好像很新鲜。”   下一刻,又摇摇头:“算了,我太不会做。”   ……   易哲慎对某人的厨艺水准多少心知肚明,相当无奈地说:“随便,易太太你自己拿主意吧,我不挑食。”   女人感激他的体谅,主动挽上他的手,“谢谢啊。”   分别数年,正是旧情复燃时,偏偏这些日子两人都忙着自己的事,纽约一行,又是分开好几天。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一字领上衣,露出一截白生生玉一样的脖子,,有种说不出的柔情。   一时温香软玉在怀,有人心里渐渐就有了异样。   心猿意马。   等经过计生用品区货架时,他相当淡定地顺手拿了几包冈本,啪的一声扔到购物车里。   简兮看了两眼,有点纠结了:“买这么多干嘛……”   他气定神闲凑近她耳边,声音低沉,偏偏性感得不像话:“能不能申请提前行使丈夫的权利?”   她挡开他不老实的手,正经又遗憾地告诉他:“我来例假了。”   他:“……”   *   从超市门口出来。   因为路程近,他们出来没开车,选择步行回家。   一场雨后,空气格外清新。   这个城市一向是快节奏的,正值交通高峰期,人行道来来往往的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   他们手牵手前行,他就站在她的外侧,挡住人流。   华灯初上,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只有彼此在身边,双手相握,格外亲切,而真实。   有卖花的女孩过来。女孩长着南亚人的面孔,碰上他们,笑着指了指自己花篮里最后一束花,用生硬的英语问,你们需要花吗?   那束不出名的热带花朵,嫩黄色的,静静放在里面,繁密的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   简兮很喜欢,笑着点点头。   易哲慎掏钱递给那女孩,示意不用找零。   那女孩十分感激,双手合十,笑着说了句菲律宾语,随即将花微笑地递给简兮。   简兮不懂菲律宾语,等女孩走了才问:“刚才她跟你说什么?”   易哲慎笑:“她跟我说,你是大美人,我长得也很不错。”   “臭美,当我是几岁小孩啊。后面那句肯定是你自己加的。”简兮质疑,嘴角却忍不住翘啊翘。   人来人往的香港街头,她很珍惜这一刻的静好,不期然抬眼,却总觉得身后有道视线在盯着她看。   “怎么了?”易哲慎问。   简兮回过头,视线里只有来来往往的陌生人。   “没什么,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她对易哲慎说。   *   街角咖啡厅内。   何慕宜抿了口咖啡,清楚地看见远处并肩走着的男女。   女人漂亮明丽,眉底眼间都是笑,男人从容斯文,身姿挺拔。   他戴着钢表的手臂,全程有意识地替女人挡住来来往往的人流,另一手则拎着刚在超市买来的晚餐食材,有种亲切的   家常感。   他们就那样走在一起,跟普通下班后一起逛街购物的夫妻并没什么不同。   这幅画面落在旁人眼里,应该是幸福而美好的。   在何慕宜眼中,却实在是刺眼了一点。   刺眼到,她现在就忍不住要伸手去撕碎……   收敛目光,何慕宜端起咖啡浅浅抿了一口,黑色手套下的手指关节,却已经渐渐收紧。   再抬起头时,她眼睛里已经是一片淡然的平静,只是看着对面沉默很久的人,微笑问:“刚刚我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   *   关于让某人和橙橙父女相认这件事,简兮其实有她的考虑。   节奏太快,她担心女儿接受不了。   节奏太慢,某人又不满意女儿整天念叨要自己的亲爸爸了。   所以有些事,还真是难办……   “慢慢来吧,其实,我们可以让橙橙自己去找答案啊。”   简兮虽然跟某人这样说,但某人还是自己想出了个办法——   简琏橙背着她的小书包跟在易哲慎后面来到天堃香港分部办公楼时,吸引了不少职员的目光。   漂亮娇憨的小姑娘,长着跟BOSS一个模子似的眉眼,虽然BOSS没明说,可大家都约莫猜到怎么回事了。   易哲慎的办公室内,助理冲了可可粉送进来。   小姑娘坐在沙发上,伸手接过,还会小大人一样礼貌说一句:“谢谢姐姐!”   喝了热可可,又在办公室蹦蹦跳跳参观一番,“易叔叔,你的办公室好漂亮。”   “橙橙喜欢吗?”易哲慎笑着问她,一边接过秘书送进来的报表。   “喜欢,你的办公室比我妈妈的办公室好看多了。”简琏橙趴去鱼缸边上看起里面几尾颜色斑斓的热带鱼,转头悄悄跟易哲慎说:“我告诉你哦,我妈妈的办公室乱糟糟的,连她自己的东西放在哪儿,她自己都找不到。”   易哲慎失笑,问她:“还记得前两天我给你讲的故事吗?”   前两天在海洋公园回来的路上,他给女儿讲了小鹿斑比的故事。   “记得啊。”简琏橙看过这个动画电影,很捧场地点了下头。   易哲慎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橙橙不觉得自己跟斑比很像吗?”   “可是斑比是一只鹿啊,我怎么会跟一只鹿像呢……”橙橙果断摇头。   易哲慎想了下说:“斑比不是从出生就没有爸爸么?你也没有爸爸,斑比的爸爸是因为和斑比妈妈失散了,被猎人追赶,森林里很危险,斑比的爸爸遇到暴风雪,豺狼,还不小心掉进湖里……”   “哦,我明白了,是斑比的爸爸脑子进水了。”橙橙恍然大悟,“那我爸爸也是掉进湖里,脑子进水了,所以不能回来接我,对不对?”   易哲慎:“……”---题外话---置顶评论更新了三个小剧场,有兴趣可以一看   继续求月票~   ☆、145章:【结局篇】已经被你憋了四年,这会儿还得让我熬……   简兮终于还是抽空给王晏如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母女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提那晚的隔阂。   简兮把跟邵宇明公司的合作跟王晏如报备了下,王晏如也只淡淡叮嘱她最近天气反复,橙橙免疫力不好,注意孩子的身体唐。   简兮点头说好,又例行公事问候了王晏如两句,然后挂断电话泗。   这两年,有了橙橙这个纽带。   这已经算是他们母女俩处理矛盾的一贯方式,矛盾爆发时,互相都先冷静一下,晾一晾对方,然后再云淡风轻将事情略过。   这是她和王晏如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王晏如当年气死父亲的过错,她永远无法原谅。   可王晏如有千不好,万不好,对橙橙的宠爱绝对算得上是视若珍宝。   多么滑稽,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下班时,外面下起了雨。   气象台发布台风预警,暴雨已经下了起来。   在地库取了车,简兮拿出手机,这才看到上面有几个未接来电,来自某人的。   她戴上蓝牙耳机,把电话回拨过去,那边好一阵才接听。   男人压低的嗓音:“下班了吗?”   简兮把车子开出地库,看着挡风玻璃外哗哗流淌的雨水,问他:“在开会?”   “嗯。”他压低声,叮嘱她:“估计要迟些回来,今天刮台风,你路上注意安全。”   简兮笑,轻轻说好。   外面暴雨倾盆,路上车流都缓慢地蠕动。   简兮打开FM,随意调去商业频道,打发这等待的时光。   电台主播正在播放快讯,其中一条引起了她的注意:   温致成的WAA涉嫌汽车引擎测试作假,瑞士当局两小时前对WAA总部展开突击检查,没收电脑,并带走高层配合调查。受此影响,WAA股价下跌8.4%。   汽车生产是WAA的主营业务,出了这样的事不啻是相当大的负面消息。   简兮心念一转,大概猜到是谁的手笔。   生意上的事,她和某人都保持着彼此互不干扰的默契。   某人最近一直很忙,手机整天电话不断。   那些零碎的通话内容,现在串联在一起……   原来如此。   默默琢磨几秒,她将电台直接调去娱乐频道。      隔天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面包生了三个小崽。   都是毛色全黑的小崽,精神又漂亮,和Chris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简琏橙对这个惊讶极了,一直拉着简兮问为什么面包生的宝宝长得不像它。   简兮只得尽量通俗地跟女儿解释,几个小崽和Chris的关系。   小姑娘困惑不解,“可是面包是白色的毛啊,为什么小宝宝完全不像妈妈呢?”   简兮突然觉得现在是个很好的机会,捏捏小姑娘的包子脸:“因为它们像爸爸啊?比如你,你也像你爸爸。你觉得你自己像谁呢?”   易哲慎在旁边沙发上看文件,这是轻飘飘丢过来一句:“嗯,我觉得像我。”   “有吗?”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   易哲慎瞧着女儿有点开窍的模样,语气温和得不像话:“难道没有吗?”   简琏橙低下脑袋,看了看个子小小的自己,和高大挺拔的易叔叔。   然后用胖乎乎的爪子拉住易哲慎的手掌,去穿衣镜前比了比。   镜子里现出一大一小两张脸,眉毛都是整齐浓黑的,睫毛纤长,连下巴颏那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漂亮凹槽……   咦,   tang好像真的很像……   小姑娘越想越害怕,忽然间扁扁嘴巴,仰头就呜哇一声哭了起来,“我才和你不像,我像我爸爸,我不要像你……呜呜呜……”   简兮:“……”   易哲慎倒十分沉着,耐心地抱着小姑娘:“对,橙橙像你爸爸,妈妈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小姑娘抹了把眼泪,仍在抽噎:“呜呜呜,我知道你和我妈妈在拍拖。就算你和我妈妈结婚,我也不会叫你爸爸的。”   易哲慎头痛,脸上笑着问他:“为什么啊?”   简琏橙委屈极了,抽泣着说:“你又不是我亲爸爸,你和妈妈以后会给我生其他弟弟妹妹的,就像小美的妈妈那样。”   易哲慎听了心里难受,仍和颜悦色安慰她:“橙橙的爸爸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一直以来,他看到的橙橙都是漂亮又娇憨的,所以他都差点忘了橙橙其实是个单亲家庭长大孩子。   认回女儿这件事,比他预想的还要麻烦。   只因现在他在女儿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单亲孩子的敏感与脆弱。   橙橙在用她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她并不想叫他爸爸。   *   晚上给女儿讲完睡前故事,易哲慎没走。   简兮把女儿哄睡,从房间出来时,他正在那里接听电话。   应该是公事上的,他眉宇沉着,言简意赅地跟那边低声交谈,末了匆匆交待一句:“就这样吧,按照原计划。”   转过身,女人正靠着门框看他。   简兮只觉得前一刻的易哲慎冷肃沉着得有点陌生,甚至……还有种她没见过的锐气。   想起他在商场上对付竞争对手的手段,她不由得记起柴凌昨天电话时提起肖程公司最近遇到的麻烦。于是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在外面放话,不让别人做肖程公司的生意……”   想了想,怕某人吃醋,又加了句:“我和肖程没到你想的那一步,你别这样对付人家行不?”   易哲慎的反应非常矫情的,摆着脸看她:“他跟你说的?”   简兮知道这人醋坛子又翻了,“没有,柴凌告诉我的。”   他冷笑:“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故意让柴凌传话给你的?哦,我差点忘了,你连人家父亲做手术都能随手借几十万,还不是我想的那样。”   简兮转身就往卧室走:“你真无聊。”   他跟上去:“无聊的人到底是谁?”   女人自顾自打开衣柜,从里面找出睡衣,懒得搭理他。   他见她较起真了,倒是笑,从身后揽住她不盈一握的腰:“一言不合就打击报复,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简兮哼了声,仍不理他。   他只得伸手把她肩膀扳过来,“好了,当我说的是混帐话。明天我就把话收回去,这样还不行?”   难得见到他低头一回,简兮本能地扭捏了一下,却察觉男人握在她腰间的手忽然收紧。   他掌心火烫,隔着夏日衣衫的薄薄布料,仿佛能灼烫到她。   她不再作声,忽然间心跳加速。   直到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覆了下来,压上了她的唇。   静谧中,两人开始接吻。   她手里还拿着才找出来的睡衣,亲吻中,手指不自觉攀上男人肩背,那柔软的布料轻轻就掉到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离开她的唇。   她呼吸紊乱,抬头看着他黑得发亮的双目,亦能察觉他身体的变化。   脑子里正一片乱糟糟的念头时,男人手掌已经探进她上衣,或轻或重地放肆。   身体相贴,他的手指潮湿又粗砺。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唇游移到她耳后那片肌肤,呼吸热热的喷在那里:“方便了么?”   “还没。”她脸颊发烫。   他呼吸加重几分,连嗓音也是晦涩暗哑的:“已经被你憋了四年,这会儿还得让我熬……”   她原是红着脸埋在他肩头,听他这么说,玩心顿起,淘气地伸手过去撩拨他:“要不,你求……我帮你啊?”---题外话---谢谢大家的月票,群么么   PS:今天把后面大纲整理了下,我发现……好像到了大结局,易先生吃到的肉都不会超过四次……哈哈哈哈好苦逼……对手指~~做为一个亲妈,要不要给他加点福利呢……   ☆、146章:【结局篇】他衣服上全是血,是郁凌子的血   易哲慎轻笑,很不以为然。低头,对准她嘴唇咬了一下,手上也不动声色加了力道。   “轻点!”简兮有点疼了,忙伸手去捶他肩膀。   他这才收敛,随即按住她的手,低声命令,“嗯,帮我。泗”   她顺从地任由他牵引,却在触碰到时,懒懒抽回手:“不好意思啊,我上了一天班累了,易先生,麻烦你自己玩自己吧。”   说完,捡起地上的衣服,赶紧溜去浴室唐。   进门前瞧过去一眼,果然,男人一张脸已经黑成碳,正怒意沉沉地盯着她。   她幸灾乐祸地笑出声,啪的关上了浴室门。      这晚他留下来过夜。   房间里静得出奇,只有外面雨滴拍打在玻璃上的脆响,以及远处闷雷滚过的声音在高楼耸立的深谷之间回荡。   他的私人物品这几天已经陆陆续续搬了过来,几天的时间,简兮书房桌子上多了他的电脑,衣柜里挂了他的西服,衬衫,抽屉里也放了他的领带夹、袖扣,打火机这些东西……   床头橘黄色的小灯投在两人身上,简兮有点困了,静静窝在易哲慎怀里,问他:“在想什么?”   他垂下眉,掌心长久地停留在她腹部那道细长的疤。三年过去了,那里颜色已经变得很淡,“当时疼么?”   她想了想,老实答:“之前很疼,医生打了麻醉针后,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那这里疼吗?”他抚上她的心脏位置。   她点点头。   他失笑:“我真是一个混蛋。”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简兮抬手抵住他的唇,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他心脏位置那块枪伤留下的疤。   天晓得她知道他在柏林遇到的事时,有多抱歉。   为了一枚戒指,他竟然做那样的傻事,和亡命之徒搏命。   现在,他呼吸一次,她的心仿佛就跟着疼一次。   “易哲慎。”   “嗯?”   “从前那些不开心的事,我们都把它们忘掉。即使忘不了,以后也不要一直去想它们,好吗?”   易哲慎拥紧怀里的女人,低下了头,吻了吻她柔软的头发,“谢谢,谢谢你的宽容。”   简兮哼哼唧唧,将脸埋进他胸膛,算是收下了某人的甜言蜜语。   雨夜、灯光、和重归于好的恋人亲密相偎,这样的时光温馨又温情,还带着难以言喻的浪漫与静好。   两人静静相拥而眠,肢体依偎,身体每一处骨骼,每一处脉络,仿佛都与彼此同在。   一切好似从前,没有任何改变。   没有冷战,没有争吵,没有隔阂……前面的四年分离。   只有彼此相拥的温暖感在血液里静静流淌,寂静无声,就这样渐渐睡去。      半夜,易哲慎又做了那个梦。   十年前的洛杉矶。   血,猩红,触目惊心。   他衣服上全是血,是郁凌子的血。   郁凌子看着他,对他一字一顿说:“我爱了你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你从来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易哲慎从噩梦中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深更半夜,房间里静得出奇,梦里血腥惨烈的画面还犹然在目,他两手按住突突乱跳的太阳穴,呼吸沉重,后背全是冷汗。   枕边的女人睡得很沉,她闭着眼睛,睫毛又黑又长,在眼睑下投下影子。   他伸手替她盖好薄被,然后起身下床。   开门,走到外面阳台,拉开窗,才拿出火机,点了一支烟。   雨已经停了,这个不夜城灯火点点,灿若繁星。   夜里的风拂面而来,沁凉,微冷,令他   tang稍稍清醒。   他低下头,指尖那截烟已经悄悄燃了大半截,留下长长的烟灰。   *   隔天上午,简兮开车去中环见客户。   路过港大附近时,意外看见了汶嘉。   汶嘉从来了香港,跟她的联系还算勤。但大多数时候,姐妹俩对话都是无关痛痒的话题,汶嘉和橙橙通话的时间倒比较多。   汶嘉正和几个同学从一间甜品店出来,脸上一直在笑,眼睛里神采奕奕,显然心情不错。   简兮在车里看着,打了个电话过去。   汶嘉很快接了。   简兮问妹妹现在在哪儿,汶嘉顿了顿,说在上课,   简兮嗯了声,没说话。   大概察觉出什么,汶嘉只问:“橙橙呢?上个礼拜我答应带她去南丫岛玩的,真是抱歉,临时有课,我耽搁了。”   简兮说:“今天她爸爸带她。”   汶嘉顿了一顿,轻轻哦了声。   简兮这才问:“明天周末你有空么?”   汶嘉想了下:“怎么了姐?有事吗?”   “你这些日子一直忙,我们都没时间好好坐下来聊聊。正好你姐夫也在,周末一起吃顿饭吧,放心,这也是你姐夫的意思,不管过去发生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   汶嘉沉默地听完:“对不起,姐。我周末有点事,下次有空再说吧。”   简兮也不强求,平静道:“嗯,你好好上课,自己安排时间吧。”   挂断电话,她看了眼马路对面站在阳光下继续和同学说笑的汶嘉,淡淡收回视线,踩了油门,加速离去。      汶嘉下午出关,去了深圳。   肖程的公司她已经挺熟的了,下了大巴车,直接打车过去。   路上,她未免想起有人跟她说过的一句话:“你已经有机会了。”   当时她一愣:“他会忘记我姐么?”   那人说:“一定会,这个时候的男人最脆弱,你对他好,他马上就会敞开心扉,接受你。”   汶嘉收起思绪,一时间心事重重。   肖程的公司才从危机里挺过来,却也元气大伤。   公司员工差不多走了一半,因为是周末,办公间里空无一人,只有肖程的办公室门开着,从里面漏出些微声响。   汶嘉推开门,走进去。   肖程靠在大班椅上,眼睛闭着,胸膛轻微起伏,似已睡着。   三十岁的男人,正是最具魅力的年龄。   修剪好的短发从额前垂下一缕,他眉宇间写着明显的疲惫,嘴唇紧抿,仿佛这一刻熟睡时也不曾放松。   汶嘉轻轻靠近,静静打量肖程。   这样一个人,消沉赋予了他些微颓废的性感,疲倦更点缀出他的真实。   仿佛能迷惑她的心。   桌上电脑已经待机,里面正放着音乐,是《ThisTimeIKnow》。   汶嘉认得,这是她姐以前最喜欢的一首歌。   心间弥漫起淡淡的酸意,汶嘉伸手,敲了敲办公桌,“喂,起床啦!”   肖程登时醒了,睁开眼,略有些惺忪地看着她,带着些孩子似的迷茫。过了片刻,他才抹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些,这才嗓音暗哑地开口:“怎么又来了?”   汶嘉冷哼:“什么叫又?我看你遇到麻烦,我来看看又怎么了?”   肖程看着她,表情认真起来:“我现在这个样子,公司现在就差一口气就能破产,明天随时在这个城市一无所有,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真的。”   汶嘉沉默一会,轻轻说一句:“你明知道我不介意这些高低。”   肖程轻笑:“这个世界不是说你要计较哪个人高哪个人低,在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分高低的。     /p>   汶嘉听出他话里几分自嘲,忍不住俯下身吻了一下他的脸:“肖程,不管明天发生什么,我都陪你。”   肖程微微蹙眉,推开她,“简汶嘉,那晚的事,只是个意外。”   汶嘉动作一顿:“意外,我仅仅是你的意外?”   ☆、147章:【结局篇】调起情来居然这么直接奔放!   肖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支票,唰唰填写好,“户头里就这点钱了,你拿着,算是我的一点补偿。”   汶嘉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将支票接过,直接撕成两半泗。   然后转身就走。   肖程意识到不对劲,到底忍不住去拉她,等她转过身,才发现她满脸是泪。   他忽然怔住。   下一秒,汶嘉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一把抱住,小声地哭求:“肖程,不要再拒绝我好不好。唐”   肖程下意识伸手去推,汶嘉却已经吻住了他,哭泣地说:“我爱你,第一次见面,我高考摔断腿,你来背我的那一瞬间,我就爱上你了……”   纠缠间,肖程一个重心不稳,便被她压倒在办公桌上。   怀里是年轻女孩柔软的身体,鲜活,白皙,而又带着蓬勃的生气。   肖程之前压抑住的烦躁情绪,仿佛在顷刻间变成火,轰然燃烧起来。   一切都变了味道。   最后的导火索终于被点燃。   他一个翻身,就将怀里的女孩轻而易举压在身下,心里模糊的想:他大概已经疯了……   脑子里记忆纷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他身体里冲破出去。   小时候家里住的是旧式筒子楼。   房子隔音效果太差,隔壁出租给一对年轻夫妻。   有天晚上,他半夜睡醒,听见墙的另一边响起诡异的床摇,男人的粗喘,和女人压抑的呻.吟。   他大概意识到是什么,立时捂住耳朵,却仍挡不住那动静传入耳朵。   心情难以形容的烦躁,最后他起床,笨拙地点燃父亲抽屉里的劣质香烟。   第一次抽烟,他被涩苦的烟味呛得咳嗽。   大概从那时候开始,他就觉得那事很恶心。   性,对他来说,应该是纯洁的,干净的。是属于十七八岁躁动的青春,那个夏天教室外的蝉鸣,是隔壁班的简兮。   这么多年来,那个偶尔经过他们班教室外的女孩,成了他那段青春里不可复制的记忆。   不是绝对的重要,却不可替代……   肖程再一次意识到,到了今天,他仍然无法放下她。   也因为这样,他越来越嫉恨那个拥有她的男人。   凭什么那个男人可以从出生起就如此幸运?   人人羡慕的身份,出众俊美的外貌,无数人的拥戴和尊敬……   他无需半点付出,就可以通通享受这些,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她。   肖程不服。   如果这是命运,他不愿接受,他要改变,将自己的命运扭转过来。   他不信自己做不到。   ……   肖程扣住身下女孩的下巴,然后发狠地吻上去。   那不是吻,那是一种近乎报复的发泄。   如同在对付他不共戴天的仇敌,他蛮横地啃噬女人的唇,粗报地撕扯她的衣裳。   汶嘉从没见过这么吓人的肖程,她所有的挣扎在他面前是那样的无力。   良久,她抱紧他的身体,同样用力去回吻他,沉默承受他带给她的痛楚。   身体深处的火烧得愈来愈烈,两人从办公桌上,一起翻滚到了地板上。   比起做.爱,他们更像是在角力。   没有温柔缠绵,有的只是愤怒地宣泄。   越来越激烈,越来越疯狂。      易哲慎下午在广州有个慈善活动。   天气很好,早上,简兮打开衣柜,替他整理今天要穿的西服,和搭配的领带,衬衫。   阳光从拉开的窗帘外照进来,洒在沙发上的男人英俊的侧脸上。   某人正伸着长腿靠坐在卧室小沙发上,手指在平板上划拉着   tang之前拍的照片视频,脸色越来越黑。   是去年思拓年会上拍的一小段视频。   肖程也受邀参加,橙橙骑在肖程肩膀上,笑得眼角弯弯。肖程问她一句,她就奶声奶气地回答。   某人黑着脸看完,二话不说,删了。   简兮皱着眉骂他:“干嘛删我的东西,你有病吧!”   他转过头,镇定自若地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怕你看了闹心么?”   简兮已经对这个小气的男人无语了,“易哲慎,知不知道你这样**又讨厌?”   他若无其事哂笑:“那总有不那么令你讨厌的时候吧?”   真是厚脸皮又神经病!   简兮郁闷得气不打一处来,想也没想就拿起旁边一本书,冲他背上砸去。   那书挺厚的,砖块一样砸到男人挺直的背脊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没想自己会下这么重的手,忙过去问:“那个……还疼不?”   “能不疼么?”易哲慎抬起头,黑着脸看她。   “对不起啊……”简兮将他肩膀扳过来,去解他衬衫扣子,“我看看。”   某人却一个翻身,将她拉到小沙发上,面不改色地要求:“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简兮:“……滚!”      两人腻歪一阵,用过早餐,一起出门。   易哲慎开车,先送橙橙去幼稚园,然后再转道中环上班。   到了思拓写字楼下,临下车前,简兮问:“你晚上几时回来?”   易哲慎掌着方向盘,看着她,眼神晦暗了些:“估计得七八点。”   简兮例假已经结束,此刻分明接收到男人眼睛里传来的某种带着决心的讯号:今晚一定要做!   这几天知道某人已经快憋坏了,到底安抚似的凑过去,给他一个奖励之吻:“好吧,等你。”   易哲慎揉了揉额头,深吸一口气。   忽然觉得这剩下的一天已经没办法熬下去了。   等你。   整个早上,这个两个字仿佛诱人的饵料,不断从他脑海里飘出来。   谈恋爱谈傻了了吗?   男人的劣根性开始作怪,遇到某些事,总会轻易地被冲昏大脑。   哪怕再优秀的男人也不例外。   分别四年,终于重归于好,他全副身心都想要她的身体。   这几天只能亲,不能碰的亲热,实在太折磨人。   开会讨论修改方案时,他又收到某人的短信:橙橙被她外婆接走了,晚上我们出去吃,还是自己买菜做?   彼时他正和粱令楷讨论一个case,条理分明地说完自己的意见,随后回复:“随便,记得等我回家就行。”   某人开始装傻:等你回家干嘛……   他面不改色打了四个字:回家睡觉!   粱令楷坐在旁边,偷瞄了眼他的手机屏幕。   卧槽!粱令楷内心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想不到某人平时一本正经,调起情来居然这么直接奔放!      这天的行程实在忙碌,临近6点,易哲慎才从慈善活动上下来。   活动结束,有合作伙伴挽留他一起饭局,他想也不想就婉言拒绝。   粱令楷跟人取笑他:“我们家Carson现在是可是名草有主,小别胜新婚,当然是要抓紧时间回香港陪太太了。”   其余人惊诧:“原来易先生已经是已婚人士呀?”   易哲慎并不否认,将这边事情打点好,就直接取道回香港。   路上,他看了眼手表,7点不到,这边回香港大概一个半钟。   所以,回去算上晚餐,还不算晚,时间也算宽裕。   简兮家钥匙他已经有了一把,等他一路急吼吼地到家,上楼,打开门,踌躇满志地进门,等待他的,却不是预想中的情形。   房子里安静得出奇,没有预想的浪漫,连某个女人的身影也没有,只有做清洁的保姆和他面面相觑。   易哲慎问:“她呢?”   保姆愕然答:“简小姐临时有事,让我转告您,她出差了。”   易哲慎:“……”   *   去西雅图出差,是临时决定的事。   简兮和苏黎一起过去。苏黎八月份就将做新娘,她是美国长大的,信奉基.督教,受洗也是在西雅图一间教堂,此行是顺路过去提前预定教堂,希望和PACO在那间教堂举行婚礼仪式。   头天下了飞机,先去酒店倒时差。   然后翌日一早和几个客户公司派来接洽的人员一起开会,下午一家一家走访,考察客户公司产品销售行情,晚上草草用过酒店的晚餐,就各自回房间写方案。   等忙完已经是深夜时分,困得倒头就睡。   前三天都是如此,第四天总算空闲下来。   简兮又陪苏黎去教堂定日期,一切打点妥当,回酒店的路上,出租车司机是个华裔。   异国他乡,遇到同胞总是件开心的事,司机大叔用口音浓厚的中文一路跟他们介绍西雅图这边值得游玩的景点。   经过一处中国风明显的宅院,简兮看到,大门口用汉字书写两个风骨俊挺的“郁园”。   司机说:“这里就是曾经大名鼎鼎的华裔富商郁家住的地方。”   苏黎问:“怎么好像荒废很久了?没人住吗?”   司机点头:“对啊,郁家的人都短命,一个个死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剩几个佣人在看房子。”   郁,很特别的姓氏。   简兮多少猜到了什么,原来,这就是郁明子和她姐姐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那易哲慎是不是也来过这里?   *   隔天是周末。   西雅图下雨,简兮抽空去了趟市区公墓。   郁家在西雅图的华人圈子里很出名,不用花费太大功夫,她就找到了郁凌子的墓碑。   在墓园西南角的一处花草繁茂的角落。   半山腰的公墓区安安静静的,黑色大理石墓碑打理得很干净。   墓碑上有郁凌子的照片,跟简兮曾经在易哲慎书房抽屉里见到的那张一样,长发,瓜子脸,是个温婉秀丽的女人。   简兮弯下腰,将来时在花店买的马蹄莲放在墓碑前。   雨点下得淅淅沥沥,水珠顺着白色马蹄莲的花瓣颤颤滚落。   下午还有事,因此简兮没在那里停留太久时间,站了一刻钟便离去。   雨还在下着,只剩墓碑上郁凌子的照片被风雨侵袭,依旧温婉如初。   远处,有人撑着黑伞过来,轻轻走到墓碑前。   一双戴着黑色薄手套的手,缓缓拿起那束花,下一秒,花束被厌弃地扔到旁边。   乳白色的女式羊皮单鞋毫不留情地踩上那束花,一点点地用力,用力,直至原本洁白花瓣沾染了泥泞,被蹂躏得一塌糊涂。---题外话---月底啦,明天系统要清空月票了哦~   ☆、148章:【结局篇】只差十几厘米,她与死亡擦肩而过   在西雅图的工作还在继续。   简兮没日没夜地忙了几天,经常累得晚上回到酒店倒头就睡。   苏黎跟她抱怨这家酒店距离工作的地点较远,建议有空换一家唐。   简兮点头同意,却没想,这个念头还未实施,就出事了泗。   那天早上,她和苏黎一起在餐厅用过早餐,乘电梯到一楼大堂。   苏黎走在前,正在和Paco通电话。   简兮落在后面,拿出手机,低头边走边查询附近合适的酒店。   “叮”的一声,她戴在右手无名指的戒指忽然毫无征兆地松脱。   是易哲慎送她的那枚。   金属戒圈在酒店大堂大理石地板上一路往前滚,骨碌碌落到前面的绿植花盆下,才缓缓停下。   简兮转过身,准备回头去捡。   却在这时,斜对角的大堂保安忽然惊恐地睁大眼睛,奇怪地看着她头顶的地方,“那个……那个灯!”   简兮奇怪地顺着他眼神抬头,看去。   那是酒店天花板上装的一盏硕大的水晶吊灯,做成八头带罩的款式,光芒夺目耀眼。   此刻,丝毫预兆都没有,这盏灯忽然诡异地摇晃两下。   哗啦一声——   就在简兮反应过来之前的一秒,灯体突然开始倾斜,只在瞬息之间,就从天花板上倏地脱落。   巨响过后,硕大的水晶吊灯重重地砸了下来——   水晶灯体碎得满地都是,溅起的碎片四散飞落。   “啊——”   酒店大堂里,四周的住客和服务人员尖叫起来。   简兮吓坏了,但也反应迅速,在吊灯砸下来的一瞬间踉跄之中往后退,却还是没有幸免。   碎片划伤她只穿了半裙的小腿,霎时间血流如注,汩汩往丝袜外面冒。   前面的苏黎已经吓白了脸,几步赶回来,慌忙查看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口,“有没有事?”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简兮惊魂未定,摇摇头。   苏黎忙扯了纸巾,替她腿上伤口止血。   简兮忍住刺痛,指了指几步之外花盆脚下还静静躺在那里的那枚戒指。   苏黎站起身,把戒指替她捡回来。   简兮把戒指重新戴在无名指上,这才苦笑:“要不是它忽然从手上掉下去,我现在估计已经被砸成肉饼了。”   苏黎难以置信,半晌才惊魂未定地点点头,“是,它是你的幸运物,今天救了你一命。”      酒店总台反应迅速,很快安排专车,送简兮去附近医院处理伤口。   幸好情况不严重,只是划伤了一道小口子,缝几针就好。   医院急诊室,护士将伤口处理好,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   简兮还在劫后余生的情绪里。   天晓得半小时前那一幕有多惊险,那盏吊灯少说也有将近一百公斤,砸下来一瞬间的冲击力,她不死也要重伤。   只差十几厘米,她与死亡擦肩而过。   只有劫后余生,方能体会能完好活着是多么可贵的一件事。   心脏仿佛被一股热流狠狠撞击了下,滚烫而又汹涌。   现在她忽然好想念某个人,想听见某个人的声音。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翻出某人的号码,按下了通话键。   国内时间现在才晚上九点过,易哲慎显然刚回到家,见她这时候打来电话,颇有些意外,“怎么了?今天没工作?”   简兮吸吸鼻子,声音幽幽的:“没事,就是忽然想听听你的声音。”   他太了解她,显然不信她的搪塞:“发生什么事了?”   简兮不想让   tang他担心,只得含糊说:“真的没事,你知道女人每个月都有几天情绪泛滥嘛……我就是忽然想你和橙橙,我想回家……”   男人在那边嘴角一弯,“工作很累?很累那就不做了,回来,老公养你。”   她笑,泪光闪闪,“又开始臭美了!”   他低笑,这才问:“还要忙几天?”   简兮想了下:“事情比想象中要麻烦一点,大概礼拜六才能忙完。”   易哲慎顿了片刻,开口:“那不如我过来?”   简兮“啊”了声,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接着道:“反正还有点事要回纽约交接,奶奶那里,我想带你回去见见她。”   这个决定太仓促了。   简兮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当然知道老太太这个横在她和易哲慎之间最后的障碍,可丑媳妇迟早得见公婆,考虑了下,她点头同意,“好吧,你自己安排时间。”      酒店大堂发生的意外,变成翌日美国华人报纸社会新闻板块上短短一条新闻:   XX酒店今晨发生意外事故,大堂水晶吊灯无故从天花板脱落,造成该酒店一名中国籍女性顾客轻伤,事故原因警方正在调查之中。   温致成是在早餐后看到这则新闻的。   天气很好,阳光从枝叶缝隙间照进来,落得温致成满身斑驳光晕。   他靠在花园藤椅上,垂目看着那则新闻,视线渐渐深邃。   詹姆斯医生给温致成提供医疗服务已经快五年光景,这时翻完刚出炉的化验报告,十分无奈又严肃地开口:“MR温,你大脑里那个瘤的情况最近有恶化的趋势,相信你自己也能感觉得到,最近头痛症状频繁。”   温致成搁下报纸,点头。   詹姆士医生说:“我个人看法还是建议您尽快放下手里的工作,开始静养,然后马上安排手术。”   温致成唇边浮起一抹淡笑:“可是你也说了,这个手术成功率只有30%。”   詹姆士无奈摇头:“是,确实只有30%,但也比你现在这样任由它恶化下去,还不眠不休工作好,至少选择手术,你还有一丝生存的机会。”   “no.”温致成淡淡否定,“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的时间很宝贵。在没把我要做的事情完成之前,我不会去做这个成功率只有30%的手术,一旦失败,我将再也没有机会。”   詹姆斯看着这个年轻中国男人脸上的固执,叹息:“当然,做为一名医生,我尊重病人的意见。”   温致成歉意地微笑:“谢谢你的体谅。”   “这是我应该做的,时间不早,我不打扰了,再见。”詹姆斯示意助手收拾好资料,同他一起离开。   不远处阳光下闪过女人黑色的裙摆,何慕宜从花房门口走出,朝这边缓步过来。   黑色衣裙衬得她一张脸白得近乎耀眼,细长的眉眼间没有丝毫情绪,步态之间,有的只是良好教养的优雅与端庄。   也不知道刚才那番话被她听进去多久。   詹姆斯与她打了照面,低头致意。   何慕宜微笑点点头,让佣人过来送詹姆斯。   等外人离开,何慕宜在旁边坐下,心无旁鹫地拿起那份温致成翻过的报纸,一目十行地扫完,随即放下,评价道:“现在的纸媒是越来越无趣了,只会报道一些鸡肋又过时的新闻。”   温致成看了眼她,问:“你最近很忙?”   何慕宜侧过脸,迎上他的视线:“话里有话,你想问什么?”   温致成声音低沉,目中有寒光掠过:“XX酒店的事,我不希望是你的手笔。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最好别把商场上那一套用来对付她。”   何慕宜表情未变,“笑话,我对那个女人做什么了?她又是个什么东西?她有什么值得我去做的?”   温致成淡淡冷笑:“你和易哲慎的恩怨,别把她搅合进去。当然,如果你对易哲慎旧情难忘,因为嫉妒,对她下手,当我什么都没说。”     p>“温致成!”何慕宜表情陡然间变了,恨恨盯着他。   “你不用这么激动。有些话,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说得太明白,反而伤人。”温致成仍保持着谦雅的微笑。   商场上,他喜欢把这样的笑容留给对手,松懈对方的意志。   而现在,他把这个,用在了自己妻子身上。   “有什么话比你的手段更伤人呢?连自己命都不要,也要先报复你这辈子最想打败的人!”何慕宜冷笑起来。   “你如果质疑要违背我们的合作原则,我不介意现在另外找搭档。”温致成语气很冷静,冷静得让何慕宜,心底忽然一阵一阵发凉。   何慕宜忽然沉默。   温致成继续:“那家酒店的老板正好和我认识,你以为把当时的监控做了手脚警察就查不出什么了?需不需要我去把昨天值班工作人员的名录拿出来作为凭证?如果你一定要跟我较真下去,那我只好成全你。”   温致成这样一个人,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   做了将近七年的合作对象,何慕宜再了解不过。良久,她失笑:“温致成,算你狠。”   温致成淡淡端起咖啡喝了口,“你就当我在未雨筹谋好了。”   何慕宜还想再说什么,身后,保姆已经端着她要的果汁走了过来。   夫妻两人不约而同地收起前一刻的针锋相对,彼此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流。   温致成重新拿起报纸,而何慕宜则换上娴静优雅的表情。   花园里恢复了往常的安静温馨,刚才还剑拔弩张的男女,在此刻,又变成了相敬如宾的模范夫妻。      关于见易老太太这件事,简兮其实仍是有些抵触的。   有些事,她一直记着。   四年前沪城机场,Monica出示给她的那份文件,这两天一直在她脑子里晃悠。   那是老太太手里最后的一张王牌。   如今世易时移,老太太还会接受她吗?   如果答案是否定,那份文件夹的东西,老太太又会不会把它公开?   就在简兮暗自琢磨,等易哲慎过来,去纽约见了老太太又该怎么应付时,却没想,老太太已经先手一步行动了。   易宅管家亲自来简兮下榻的酒店,带来老太太要见她的意思。   私人飞机已经安排好,从西雅图起飞,到达纽约时,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   简兮在易家名下一处私人医院见到了老太太。   数年未见,老太太比她印象中要衰老了许多,但眼神仍跟从前一样精神矍铄,视力也相当好,甫一见面,就笑容可掬跟她打招呼:“这一路飞过来,还没吃晚餐吧,过来一起。”---题外话---下章吃肉肉了,咦嘻嘻嘻嘻嘻嘻   新的一月到了,这是这文连载的最后一个月啦,求月票哦~~~   ☆、149章:【结局篇】这个秘密,你替我保守一辈子   数年未见,老太太比她印象中要衰老了许多,但眼神仍跟从前一样精神矍铄,视力也相当好,甫一见面,就笑容可掬跟她打招呼:“这一路飞过来,还没吃晚餐吧,过来一起。”   三年前老太太说的那些话,一直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简兮心里一直打着鼓,但还是不卑不亢走过去。   老太太目光短暂地在她脸上停留两秒,语气平静而从容:“先吃饭吧,吃过饭再聊。”   佣人端了中式晚餐过来,摆在小桌上。   熬得稠糯的小米粥,几样小菜做得精致又清淡。   简兮坐下,低声说谢谢,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点戛。   大家族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老太太吃饭不爱说话,于是她也专心吃菜,低头,目不斜视。   一顿晚餐沉默用完。   佣人收拾好碗碟离开,留下简兮和老太太单独说话。   老太太淑过口,很淡定地喝了口茶,才说:“这一趟是公事才来美国么?”   简兮点头说是。   心里安慰地想:终于要切入正题了。   “奶奶。”她吸了口气,做好备战状态,“想必你也知道,我和你的孙子已经重新在一起了。这一次,不管再面对什么,我都不打算再逃避。今天来这里见你,我是把自己的想法让您知道,希望您能成全我们。”   “看来你对自己很有信心。”老奶奶抬头看她,语气冷淡下来。   简兮壮着胆子,索性将话说开:“实不相瞒,我和他已经商量好,这趟出完差,我就会回国和他领证。以后他是我的丈夫,您就是我亲奶奶。我会把您当长辈,陪着你,孝敬您,希望您能再给我这个机会。”   老太太将茶杯搁在边上,“你们要是真把我当长辈,就不会把什么都商量好了,才来告诉我。”   简兮无语极了,第一次领教这个老太太的犟脾气。   可既然已经来了,她知道,只能趁这个机会把话说开。   “您是不是现在依然觉得,我的存在会影响到易哲慎?”   老太太暂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难道不是吗?四年前他不辞而别,去欧洲找你,不跟我们任何人联系,一个大活人失踪整整几个月,我担心得不得了。为了找你,他甚至险些丢掉半条命……”   “以后我不会让他出事的。”简兮忙保证。   “是么?”老奶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哲慎那个性子,我比谁都清楚。为了维护你,他肯定是不会跟我说实话的。你们不要以为我在纽约,对香港发生的事就一概不知。一个月前旺角那场车祸,他为了保护你们母女,自己不要命地开着车和对方对撞,幸好是没事,万一有事呢?他打算丢下我这个老骨头白发人送黑发人?”   简兮哑口无言,心重重一沉。   老太太又说:“所以,你能不给他添麻烦,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简兮吸了口气:“那次的事情是意外……但我保证,不会有下次。奶奶,我是真的爱他,我也会尽力去陪伴他,照顾他,爱惜他,就像爱惜我自己一样。您能不能信我一回?”   “我可以信你一次,但绝对不允许再有下次。不管到时候是不是你直接造成的,我都得无条件地请你离开他。”老奶奶目光锐利,带着审视地看着她的眼睛,“到时候你又能否做到?”   简兮愣了下,然后彻底震惊。   老太太这意思,是暗示,打算接受她了?   这么好??!   “放心,我现在松口肯接受你,不过是因为哲慎喜欢你。他是个傻孩子,认定的东西,就再也不会回头。前几年他那个样子,我这个做奶奶的看见都心疼。一辈子就这么长,我也算是看开了,既然跟你在一起,他会快乐一点,那我就难得糊涂一回吧。”   老奶奶往椅背上一靠,长长叹了口气:“但如果这些最终是换来不好的结果,我只能阻止。我先将话摆在这里,到时候你别来求我,求我也没用,我不会心软的。”   幸福来得太突然。   仿佛玩游戏玩到最后一关,雄心壮志地准备好一切技能打败大BOSS,结果却被系统告知:恭喜你,这一关,你已经过了!<      之前绞尽脑汁准备的那些台词,忽然都失去用武之地……   简兮还没从前一刻的惊喜里回过神,不放心地试探:“那……那份文件的事,您……”   老太太无奈失笑:“他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从小聪明,又听话,又那么孝顺……人非草木,哪怕是小猫小狗,养了三十多年都会有感情,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简兮心里舒了口气,感动又讶然:“可是,温致成对天堃是志在必得,他也算是法律上的顺位继承人……如果那件事被他知道……”   老太太道:“我们家的事,哲慎应该跟你说过。易致成这个人心术不正,他母亲,毁了我的丈夫和唯一的儿子,我绝对不可能接受他们母子。哪怕逼到绝路,我都不会把天堃教给他。”   “所以这个秘密,只能你知我知,你要替我保守一辈子,明白么?”   “嗯。”简兮勾了勾唇角,忍不住眉开眼笑。   轻轻点了点头,由衷地补了句:“谢谢您,奶奶。”   老太太丝毫没承她这个情,面无表情地冷哼:“不用这么感激我,我做的一切都是看在哲慎的面子,不止现在,哪怕以后,你依旧不会是我满意的孙媳妇。”   她忙收起脸上过于灿烂的笑容,“那以后我要多加努力,争取获得您的认可。”   “时间不早,你自便吧,我要回房间休息了。”老太太倨傲地别开脸,按了按桌上按钮。   护工立马过来,扶她起身,回了不远处的病房。   简兮赶紧站起身,恭敬地目送老太太离去。   一时间,心情仿佛云开雾散。   半小时前,她还带着忐忑来到这里,本以为会面临一场恶战。   谁知道事情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就解决了。   现在她心情如释重负,可是,又有点纠结。   来之前的路上,她最担心的是老太太这一关,现在这个坎已经迈过了,接下来她又该操心什么了呢?   哦,是橙橙怎么和易哲慎相认这个问题。   这也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啊……   所以……这就是幸福的烦恼吗?      见完老太太,私人飞机送简兮回西雅图。   她腿上还带着伤,回去还得继续带伤工作。   翌日早上8点,就去客户公司开长达几小时的会议。   11点钟,走出会议室,她,苏黎,还有对方公司几个中层边走边聊。   这里的工作即将结束,大家身上的压力都没那么大了。   几个老外对中餐很着迷,开玩笑地说,正好晚上没事,不如一起去唐人街吃火锅。   苏黎走在前面,踩着高跟鞋先转过电梯口,突然转过身,冲大家耸耸肩:“sorry,今晚恐怕没戏了,有人怕是要抛弃我们了!”   “为什么?”一个洋妞问。   苏黎朝正在打开的电梯笑了笑:“瞧,MR易来万里寻妻了。”   “叮”的一响,前方电梯双门徐徐完全打开。   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今天穿浅蓝色衬衫,没系领带,领口解了一颗扣子。衬衫领口上方,是性感的喉结,再往上,是他那张一直就好看得过分的脸,眉宇深邃,鼻梁挺直,眼神里带着愈来愈内敛的沉稳锋芒。   七月的西雅图,天气闷热潮湿,他一路奔波,倒像是从另一个时空过来的,身上清爽干净,丝毫寒意都没有。   他只需站在那里,不用言语,就已气势夺人。   简兮毫无准备地与他四目相对。   易哲慎迈着长腿从电梯里走出来,越过众人讶异的视线,泰然自若地接过她手里的公文包。   简兮皱皱眉,“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跟我打电话?”   “知道你忙,没打扰你,反正我找得过来。”易哲慎低头看着她,眼神静湛又柔和。   众   目睽睽,简兮有点不好意思,低声问他:“吃过饭了吗?”   他说:“飞机上吃了点,你呢?累不累?”   两人低声简短交流,那边客户公司有人认识易哲慎,立时上前与他握手寒暄。   易哲慎揽着身旁女人的腰,回过身对众人说,“我和我太太先失陪下。”   “去吧,去吧,知道你们小别胜新婚,我们一点都不愿意做电灯泡的。”苏黎讳莫如深地笑着,代替大家发言。      一路出门,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停在路边。   简兮上了车,易哲慎发动车子,问她:“奶奶为难你了?”   很显然,昨天她和他奶奶的会面,他已经知道了。   “你奶奶很疼你,她没有为难我,真的。”简兮想了下,轻轻叹了叹气。   “还说没有?需要我哄你么?”他语带安抚地问。   “不需要。”简兮扭过头,说起真心话:“只不过,她看上去有点吃醋……吃我的醋。”   “是吗?”男人目视前方路况,薄唇挑起一抹弧度。   简兮清清嗓子,“是啊,你是她最疼爱的孙子,结果你总是在她面前明目张胆地维护我。”   他姿态端正地开着车,眼底笑意更深:“所以,这算来算去,还是我做错了?”   “你当然错了。”简兮耸耸肩,加了句,“我可是在她面前答应过,以后要像爱惜自己一样爱惜你。易先生,要是我哪一点没及格,你必须要及时提醒我,否则我会被你奶奶炒鱿鱼的。”   易哲慎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替她拢了拢从耳后滑落的头发:“放心,就算你做得不够好,也没人会拿这说你。”   简兮瞪了他一眼,心里哼哼。   明明是他占便宜好不好……她还得说句:“……谢谢啊。”   前方路口红灯亮起,易哲慎不急不躁将车子减速停下,又说:“其实我奶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也许她现在对你表示得不太亲近,但不代表是因为你做的不好,而是她在感情上向来很内敛,有时候,可以说是慢热。”   慢热?简兮想想也是,侧头问:“那我应该怎么做最好?你教教我,以后该怎么讨你奶奶欢心。”   “在这个家里,你只需讨一个人的欢心就OK。”易哲慎低下头,很认真地看着面前女人。趁着红灯倒计时的最后十秒,直接吻上她的唇,同时压低声音:“——讨好我就够了。”---题外话---谢谢大家送的月票,么么哒~   ☆、150章【结局篇】吻够一百下!(甜甜甜)   午餐他们在西雅图最着名的主题餐厅吃的。   然后,就没然后了。   下午,简兮还有工作戛。   易哲慎开车送她过去,她心疼他坐了十多小时的飞机一定累了,“你留在酒店休息,我下班自己打车回来好不好?窒”   分别将近一个礼拜,男人显然不满意短暂的午餐时间相聚,到底体谅她忙,开车送她过去后,返回酒店休息。   下午的几小时,又是车轮战一样的开会。   5点,简兮总算把这边手头的工作处理完毕。   设计师那边打电话来,通知苏黎婚礼礼服尺寸已经改好了。   于是苏黎去试礼服,简兮独自一人返回酒店。   路上,太阳晒得面颊发热,经过一家品牌旗舰店时,简兮想起易哲慎之前陪橙橙的海洋公园玩的时候,掉了一只袖扣。   这个牌子的袖扣香港断货了,只有美国这边有售。   简兮决定碰碰运气。   结果这家旗舰店真的还剩下一对,刷卡付过帐,在等候店员小姐为她包装的间隙,简兮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朱时媛比简兮印象中要丰满了一些,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都是漂亮的混血宝宝,这会儿大的抱着她的腿撒着娇,“妈咪,我要玩那个!”   小的咿咿呀呀说着含糊不清的英语:“妈咪,我要抱抱!”   “好,等妈咪买完东西,我们就去玩好不好?”朱时媛温言细语地哄完两个小家伙,整张脸上都是幸福的小女人神采。   然后一抬头,就和简兮视线对上。   “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朱时媛面露诧异。   时间能冲淡一切。   往事追人恼,女人之间的友情也是变化莫测的。   从前那些针锋相对的矛盾,到了现在,忽然都显得微不足道。   简兮也说:“是啊,真巧。”   店员把包装好的袖扣递了过来,简兮接过。   朱时媛就说:“你赶时间吗?咱们聊聊吧。”   两人在旁边的星巴克坐下,两个孩子去旁边儿童区玩积木。   朱时媛吸了口奶茶,忽然笑了起来,“好奇怪,什么时候我们居然也能这么和和气气地相处啦?”   想起当年在沪城膈应她和易靖雯的往事,简兮一笑未语。   朱时媛继续道:“当年对你简直恨得要死,现在想来,真是幼稚又可笑。”她吸了口气,很诚恳地抬起头:“过去的事,我早应该向你赔罪,现在还来得及吧?”   简兮释然地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从没怪过你。”   “谢谢!”朱时媛像是松了口气:“算起来我要感激和和易哲慎,如果不是他拒绝了我,我不会嫁给我先生。我先生追了我几年,只是我那时满脑子都是易哲慎,拒绝了他无数次,却没想,兜兜转转,结果还是嫁给了他。”   简兮诚心诚意地说:“看得出你现在很幸福。”   朱时媛揶揄:“你呢?昨天和靖雯聊天,她告诉我,你和易哲慎准备复婚了,你们也幸福。”   两个女人看着对方,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事实证明:关于某些事,某人越想得侥幸,结果上帝越让他倒霉。   晚餐简兮和易哲慎没出去吃,叫了客房服务。   没等晚餐送上来,两人已经拥在沙发上开始接吻。   相爱的男女仿佛一点即燃的***,彼此的身体都荒芜太久,只需肌肤稍稍靠近,荷尔蒙就分泌不停。   吻来吻去,渐渐地变成热火朝天,最后连对方火热紊乱的呼吸,都成了最热烈的催化剂。   彼此身上的衣物,从外间到卧室的路上扔了一地。   卧室里只开了床头一盏小灯,厚实的窗帘遮住了外面城市璀璨的霓虹灯影,安静又温宁。   tang   *   kingsize大床上,易哲慎单手撑在女人身体一侧,已经箭在弦上。   简兮头脑还勉强算清醒,忽然想起一件事,提醒:“那个……”   被荷尔蒙堵塞住大脑的男人,花了几秒钟才领会她的意思,随即十分不情愿地稍稍与她分开,伸手,打开床头柜。   然后,就发现一个令他头痛的事实:   这个房间,酒店服务员居然忘记准备避孕套!   多么不可能出现的低级失误!   可是它的确就这样不符合常理地发生了!   “简兮,这里没有……”易哲慎沉了沉气息。   “……怎么办?今天不是安全期。”简兮把自己卷在空调被底下,无语地眨了眨眼睛。   “那打电话叫服务台送上来。”男人耐心建议。   那怎么好……简兮红着脸推了推某人:“还是不要了吧……楼下就有便利店,你去买好不好……”   她不急的……   橙橙还小,她还没做好再要一个孩子的准备。   易哲慎深吸口气,拉起女人的手往自己腰下探去:“为了见你,我坐十多小时的飞机,结果却这样……换成你,这种中途被迫放弃的感受你会怎么样?””   这种事,做到一半,要他下楼……   他是作了什么孽,才会接二连三遭遇这种酷刑?   简兮红着脸,当然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只得讨好地笑:“……去买好不好,又不远……我求你了……”   他仍绷着唇角,都快被她折腾得偃旗息鼓了。   偏偏身下的女人一张脸红扑扑的,水盈盈的眸子看着她,清亮又无辜。   男人黑着脸,神色明显不开心。   好吧,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而哭起来时,实在没奶喝的孩子也是需要哄一哄的。   简兮吻了吻他,撒着娇道:“好了,就当是为了橙橙着想,咱们先不生气好吗?”   易哲慎起身,准备穿衣服,口气平淡地说了一句:“我没生气。”   脸都黑成炭了,还说不生气呢……   可她也不是故意的啊……万一中奖了怎么办……   看着某人明明已经一肚子火,却还一脸强装淡定的吃瘪表情,简兮嘴角已经忍不住翘啊翘。   “不准笑。”易哲慎警告地瞪她。   “好啦……”简兮认真想了想,一时头脑发热,到底还是松了口,“要不……赌一次?”   易哲慎定定望着身旁的女人,随即挑起薄唇:“你说真的?”   她红着脸,察觉男人眼底的危险,又有点退缩。   结果某人已经赶在她反悔之前,不容拒绝地开口:“不好意思,你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   简兮主动给自己找了台阶下,“我可没后悔……”   他难得拆穿她,低声开口要求:“吻我,记得上次答应的,要吻够一百下。”   有人还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简兮无语地红着脸,抬起头看他眼睛,然后跪在床上,倾过身吻他。   啄了啄他深邃的眉眼,然后是挺直的鼻梁,再是薄削的嘴唇,最后是弧度漂亮的下巴,喉结……   碰了碰,她自己数起来:“一下,两下,三下……”   结果才吻到三十五下,男人已经直接反客为主,直接翻过身,将她牢牢按在自己身下,回应她的吻。   她推了推他,想要坐起来:“还没到一百呢。”   嗯,是还没到一百下。   不过现在,他更想做!   男人的大手带着微微的粗砺,细细抚摸她纤细的脖子和锁骨,然后就开始解她裙子的吊带。   那一层柔软带着女人香的布料下,她细软白皙的皮肤温暖而濡湿,一如记忆中的美好。   >   她亦渐渐动情,手臂环住他的肩,抬起头来吻他,感受他昂然的热情。   正在情热时,她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忽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肖程。   *   简兮下意识要挂断,易哲慎却绷着脸扫了眼手机屏幕,随即口气清淡地说:“先接电话。”   这么好?   她有点儿不可置信地看某人一眼,到底按了接听键。   国内时间现在才早上,肖程在那边问起她在酒店大堂受伤的事,问她有没有大碍。   她看了眼身旁的某人,忙对那边说没事,就是受了点轻伤。   肖程哦了声,又叮嘱她:“在外面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她说谢谢,问:“你公司现在没事了吧?”   肖程:“没事,公司我暂时先清盘了。接下来有人找我合作,打算重新做一行。”   简兮很尴尬,这件事到底是易哲慎给他制造的麻烦。   正待说什么,身上易哲慎一双不安分的手忽然开始作乱。   简兮毫无准备,被他吓得魂飞魄散。   房间里太安静,细微的动静已能让那边的人察觉,肖程问:“你怎么了?”   她慌忙搪塞,“没事……我,在收拾衣服……”   话音未落,某人却愈来愈过分,健硕结实的身体重新压下来,嘴唇从她耳后一路往下。   肖程在那边继续说:“你应该提醒易哲慎好好查一下这件事,我总觉得好端端的灯忽然掉下来,总有点不寻常。”   “嗯,他知道的……他已经……叫人在查。”简兮哪里经受过这个,羞得她立刻闭上眼睛,身体紧绷地颤抖,艰难隐忍。   易哲慎却在这时夺走她手机,她慌忙去推他。   同时另一手欲赶在闹出动静之前挂断电话,却反被易哲慎强硬地桎梏住双手,又顺势剥去她身上最后一层布料。   电话被扔在旁边,肖程还在说着什么。   床上的两人却沉默地推搡,简兮急得头痛,越去挣扎,反倒越激起某人的征服欲。   男人居高临下,眼睛的征服欲愈发浓烈。大手故意惩罚她似的,抚上她纤细的腰,身下那物一直缓缓研磨,就这样一次一次的折磨她,最后才慢条斯理挤进一个头。   电话那边,肖程意识到不对劲:“简兮,你还在听吗,简兮?”   简兮快哭了,她真觉得下一秒自己的心脏会爆炸。   全身大汗淋漓,身体从未像有过现在这样的敏感紧张,几近崩溃。   吃起醋的男人比什么都可怕,易哲慎惩罚完她,最后还拿过手机,唇角挑着一抹可恶的坏笑,漫不经心放到她颊边。   她哪敢出声,只能拼命咬紧唇,用眼神祈求他赶紧结束这场恶趣味。---题外话---今天有二更   ☆、151章:【结局篇】去他的易哲慎!这个大變态!   男人丝毫不理会她脸上的哀求,抓住她手腕,举到她头顶,不许她有一丝一毫地躲避,身下紧跟着一个彻底挺进。   简兮疼得皱紧眉,指甲深深掐进他掌心窒。   她已经四年没做了。   呜呜,去他的易哲慎!这个大变.态!   偏偏她越是隐忍,他越是肆意,就这样霸道而又强势的,几乎要把她拆卸入腹的架势戛。   好几次,差点将她撞到床头。   电话里,肖程在问:“简兮?简兮?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简兮几乎快把嘴唇咬出血,才没让自己失控地叫出声。   易哲慎俯下头吻她的眼睛,呼吸很沉,喘息着低声命令:“回答他。”   她一张脸涨得通红,快支撑不住,眼巴巴看着他,睫毛颤动地扫过他的嘴唇。   他狠下力:“说话!”   她眉心拧起,被他撞得几乎魂飞魄散。   他居高临下盯着她,越来越狠。   她双腿打颤,欲哭无泪。   “说!”他发力冲撞。   她竭力平定声音,总算挤出一句,“我没事……”   电话那边的反应她无从知晓,就这样仿佛过了十多秒,又仿佛是过了几分钟,终于传来挂机的嘟嘟声。   简兮一直绷起的神经终于解脱,再也压抑不住。   眩晕一样的极致里,她听见唇中溢出来的声音,无助的,迷醉的……   易哲慎重重吻上她的唇,把她所有低吟通通撞碎。   这一刻他是她的主宰,他是她的神灵,操控着她,降服着她。   让她臣服,让她乖顺。      两人从华灯初上折腾到将近凌晨。   简兮已经快要恨死了某个索求无度的男人,把自己卷进被子里,不想再理他。   易哲慎伸过手臂,将女人温软的身体拥在自己怀里,贴在她颈边又亲又吻地哄。   他知道她已经累了,也够了。可他是男人,分别四年,这样的缠绵对他来说还是太短。   “再来一次?”他低低询问,轻啄女人耳后那块细白的肌肤,保证:“我会快点。”   简兮已经很困,也很累了,偏偏连摇头拒绝他的力气都没有。   而男人天生就是骗子,在床上说的话尤其不能信。   最后不知道第几次了,终于结束的时候,酒店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凌晨三点。   两个人身上全是汗,地上到处扔着衣物,连被子都被踢到床下。   她彻底没了力气,被他抱着去浴室洗完澡,回来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深圳。   肖程站在客厅落地窗前,长久的沉默无言,最后才掏出火机,点燃了一支烟。   一大早外面天就阴阴的,整个城市被闷热黏湿的高温笼罩。   汶嘉从卧室换好衣服出来,从身后拥住他的腰:“中午我们去上一次的那家泰国餐厅吃饭好不好?”   肖程抽着烟,仿佛没听见她的话。   汶嘉眼底有黯然掠过,仍努力维持微笑:“你不想吃泰国菜,那我们吃火锅怎么样?”   肖程弹了弹烟灰,淡淡一句:“今天是周三,你该回香港上课了。”   汶嘉垂下眼,“我已经跟德国学校那边申请了肄业,我不打算回去读书了。”她拥紧了身前男人,小心翼翼吻:“我留下来帮你。你新公司开张,一定很忙的。”   肖程转过身,推开她,“简汶嘉,知不知道你这样很烦,我没法给你承诺什么,也不可能给你什么。你聪明一点,就应该早点离开。”   汶嘉静静看着他脸上的冷漠,咬唇不语。   tang   肖程的语气仍是漠然:“女人的青春很短,你已经不小了,明知道我这艘是沉船,你还要上来搭?将来后悔也要有本钱,你还可以输得了多少?”   汶嘉昂起下巴,毫无犹豫地回答他:“我喜欢把一切都输给你不行吗?一切都是我自愿,哪怕将来我后悔,也绝对不会怨你肖程半分!”   肖程眉毛一挑,看着面前女人脸上的坚定与倔强,忽然间哑口无言。   他再说不出打消她热情的话,抑或是,他懒得再说。   汶嘉察觉他态度松动,忙收起前一刻的情绪,挽上他的手:“既然你都不喜欢,那我们自己在家做饭好不好?”   肖程沉默几秒,到底略微颔首。   汶嘉松了口气,转过身,欢天喜地去了厨房忙碌。   厨房里响起咚咚咚切菜的声音,这边肖程摁熄手中烟蒂,摸出裤兜里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那边的人声音里一点意外都没有,“考虑好了么?”   肖程看着窗外被阴云笼罩的城市,沉吟片刻,“我同意了,就这样吧。”   那人在电话里微微一笑,“OK,合作愉快。”   肖程挂断电话,看着手机屏幕,静默良久。   电视台刚刚发布台风红色预警,这会儿风已经起了,楼下道路两旁的风景树被吹得叶片泛白。   今年夏天最大的一场台风即将登陆。   山雨欲来风满楼。      西雅图号称雨城,隔天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简兮没工作,加上昨晚体力透支,在酒店房间睡到中午才醒。   午餐易哲慎叫的客房服务,两人没出门,就呆在房间看喜欢的电影,享受二人世界。   雨天、爱人、午后,相拥在沙发上,听着外面雨点拍打着玻璃窗的滴答声。   偷得浮生半日闲,这样的时光总是浪漫又慵懒。   简兮窝在易哲慎的怀里,现在播的是一个她喜欢的男明星主演的电影。   剧情到了紧要关头,她专心致志盯着电视屏幕,全副身心都沉浸到电影情节里。   易哲慎还算是比较靠谱的老公,但还是很不满意某人近乎花痴一样盯着电影里那小白脸看的。   大手一伸,将女人更紧地拥紧自己怀里,他若无其事开始给她剧透:“这男主角马上就要被人杀死了,你着急也没用。”   “是?不是吧?谁杀的他?”简兮表示难以接受。   他冷哼:“反正他马上就要死了,谁杀的不都是一样。”   简兮没好气,知道这人臭毛病又犯了。   他瞅了眼屏幕上深情款款对女主角说着情话的小白脸,继续奚落:“你喜欢他?眼光真是差劲,他是GAY,在圈子里明码标价,还被人包养过,这人你也认识,燊辉的冯总。”   简兮:“……”   啊啊啊啊啊!   还能不能让她愉快地追星了!   新仇加旧恨,她扭过头,“易哲慎,这间房是我订的,现在我才是主人。你再这样不分场合的吃醋,我要赶你出去了!”   男人转过头,镇定自若:“不好意思,你是我太太。如果要赶我出去,我得把你也一起带上。”   “易先生,你这样喜欢耍无赖,你女儿知道吗?”简兮气得无语。   他面不改色地握起她的手,十指相扣的那种:“怎么会?橙橙现在是越来越喜欢我的,不信你问她。”   简兮哼哼唧唧,扭过脸不理他的自卖自夸。   两人平时都忙,因为彼此的工作,几乎是聚少离多,现在难得在一起享受这样不被打扰的二人世界,时间的脚步仿佛都跟着走得慢了一点。   简兮又跟易哲慎讲了些近来在这边的工作见闻,最后提起见到了郁园,以及去过郁凌子墓碑前的事情。   末了问他:“易哲慎。”   “   嗯?”男人嗓音低沉。   “你不会介意我没打招呼就去看她了吧?”   ☆、152章:【结局篇】他和郁凌子的故事   在过去,关于郁凌子,简兮都在小心翼翼回避。   而现在,她已经对这件事释怀。   同时也并不打算窥探易哲慎和郁凌子之间那段婚约和感情,究竟是属于那一类窒。   但既然已经随口提起了,话已经收不回去戛。   果然,易哲慎脸上神情微顿,低头看着她,面容沉默,整个人气场沉静。   简兮眨眨眼睛,撇开头:“你不想提啊?”   “嗯?”易哲慎挑眉,样子里没有她以为的抵触。   她只得开始交待起来,“就是那天路过郁园,出租车司机说起郁家的事,我一时好奇,就顺便过去看看,我不知道她生前喜欢什么花,就买了束马蹄莲,不会失礼吧?”   易哲慎沉静地听完。   她打量他神色:“不信?”   “信。”男人回她,眼底有笑。   简兮也笑了,哼了声:“你介意也没用,反正我已经去了。”   “我当然不会介意。”   一句简短的话,被他说得格外低沉温柔。   简兮脸红,指了指电视屏幕扯开话题:“被你说中,男主角还真的死了诶!”   电影已经开始显示片尾字幕,她说完又站起身:“午餐不太合口味,下午茶我们出去吃怎么样?这附近有家餐厅很不错,前两天我和苏黎一起去过。”   快到门口,却听身后的人低声说了句:“有些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我一直不想再提,并不代表是我想隐瞒你。所以有时候你以为的事,都不一定是事实。”   简兮停下,心里一跳。   他继续道:“我和凌子之间的恩怨,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   简兮转身,瞧着他。   易哲慎似乎在犹豫,过了很久,才艰难开口:“是我间接害死的她。”   他顿一顿,对上她的视线:“给你讲个故事吧。”   简兮想了下:“愿闻其详。”   “过来。”他靠在沙发上,朝她招招手,“这个故事说来话长,我慢慢讲给你听。”   简兮过去,将自己窝在男人宽厚的怀抱中。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落着,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泠泠轻响。   他手臂圈住她,握住她的手,略略沉吟,才清淡开口:“所有的一切,应该从十多年前开始说起。”      十多年前,易哲慎的高中是在华盛顿州一所叫MP-Science的学校就读。   MP-Science是一间有将近三百年历史的老牌贵族中学,学生大多数来自上层阶级,95%都是美国白人,剩下3%是黑人,来自华裔的学生五根手指就能数过来。   在这种环境下,黄皮肤、黑眼睛的易哲慎,注定是要成为异类的。   十七岁的易哲慎相貌英俊,高大挺拔,在一堆白人男孩里面也卓然超群。   不止如此,他的功课也十分优秀,数学物理几乎每次都是满分。   这样的他,注定要吸引校园里绝大多数女孩子的目光。   同时也与他优越的家庭背景不无关系,易家是美国华人圈子里叫得上号的豪门,九年级开学时,他就已经拥有一辆黑色的阿斯马丁跑车做为礼物。   在学校,这样的他哪怕性格孤傲,对异姓热情直接的追求从来不屑一顾,仍阻挡不了女孩子对他的热情。   每次他打球时,都有一群女生在场边替他呐喊助威。   可仍没有哪个女生能和他说得上话,甚至男生也不例外。   除了和他不打不相识,逐渐成为唯一的死党粱令楷。   直到今天,每当易哲慎回想起那段往事,仍会觉得不可思议。   郁凌子比他大两岁,高他一个年级。   中学前几年,易哲慎对郁凌子全无印象。   郁   tang凌子做为校园里女生里成绩最优秀的一个,他却后知后觉在中学最后两年才知道有她这个人存在。      起因要从粱令楷说起。   高中时的粱令楷就已经初露花花公子的本色,学校漂亮的女孩几乎或多或少被他约过。   粱令楷所向披靡,却没想在郁凌子那里铩羽而归。   某天两人一起打球时,粱令楷挫败地说起这事:“我居然也会有失手的一天!”   “谁拒绝你了?”易哲慎一边走一边拍篮球。   “就是十二年级的,跟咱们一样都是华裔,姓郁。她家是西雅图的,那个什么郁氏国际,去年不还跟天堃合作过么?好歹是你们家的产业,你没印象啦?”   “所以呢?”   “她没理我啊?今天我去他们班,直接被她无视了!”粱令楷忿忿不平。   易哲慎也不知哪根筋搭错,呛他一句,“你活该!”   粱令楷受挫,恨恨道:“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女孩子才有挑战性。不像那些金发碧眼的洋妞,皮肤白,人又温柔,说话的声音也温柔。”   易哲慎没搭理。   粱令楷不觉半点不妥,继续自说自话:“不过可惜了,她有先天性听力障碍,要靠助听器才能跟正常人一样。”   易哲慎懒得听他这些风流韵事,专注手里的篮球,纵身跃起,篮球在空中划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准确无误地掉入篮圈。      粱令楷到底还是不甘心,后来又或多或少提了几次。   有他整天在耳边念叨,易哲慎才后知后觉注意到郁凌子。   那是一次学校组织的团体活动,粱令楷把人指给他看,他看到的是一个安静温婉的女孩子,眉眼还算漂亮,坐在一群女生中间,淡淡的微笑。   这次见面,并没给易哲慎留下什么特殊的印象。   转头他就忘了。   和他的心无旁鹫一样,粱令楷很快也忘记这茬,迅速瞄到新的追求对象。   粱令楷和他的新女友沉浸在恋爱的刺激感中时,易哲慎更喜欢独自去学校一个位置比较偏僻的露天篮球场打球。   球场毗邻琴楼,经常他打球时,琴楼上总会飘来小提琴乐声。   有时是欢快的《四季》,有时是忧伤的《小夜曲》,也有时候是深沉低徊的《爱之悲》。   都是易哲慎喜欢的音乐家的作品。   经常,他听到小提琴声后,便会停下来,静静听完一整首曲子。   有一阵是他心情最不好的时候,家里一条陪伴他长大,叫Kelly的狗去世了。   黎美玲去世得早,易景良没多久也死在赌桌上。Kelly算是奶奶之外,陪伴他长大的亲人之一。   总之那每天如期而至的小提琴声安抚了他的心,让他为之共鸣。   琴声的主人仿佛与他心意相通。   易哲慎不是没有对这个人产生过好奇,曾经试图绕过围墙,上了琴楼去寻找。   每间琴房都一一查看,却都一无所获。   那个夏天比往年都要慢热,随后到来的毕业季,易哲慎开始变得忙碌。   琴楼那边的篮球场也随即被学校拆除,另外规划新建了一个小型花园。   总之,那以后他再没有去那边打球了。      随后就是中学毕业,易哲慎以绝对优秀的面试成绩,如愿以偿拿到斯坦福大学的offer。   他是易家孙辈唯一的长房嫡孙,被老太太以继承人的标准培养。   易家继承人有既定好的人生路线,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一直很明确。   毕业后,他进了天堃做事,由老太太亲自安排的智囊   团为他服务。   半年后,老太太为他选定好结婚对象。   恰好天堃与西雅图的郁氏国际有一笔东南亚海地能源的项目合作。   然后,他和郁凌子就在两方家长的安排下再度见面。   他那时并没有谈过恋爱,从小缺乏父母亲情的成长几乎耗尽了他对真正的男女之情的追求。   可娶一个根本不爱的女人,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痛苦。   年轻气盛的他试图同老太太抗争,也明确表示过不喜欢这个女人。   而这一切统统都没能让他逃过商业联姻。   婚约很快订在那年七月。   六月的一天,他在易家庄园的马场上试骑一匹新驯化好的阿拉伯马时,故意摔下马受伤。   左小腿骨折,这个伤势让他以此为借口延迟婚礼的举行。   住院休养期间,郁凌子以他未婚妻的身份每天来探望。   两人相处时,她很羞涩,甚至有点自卑。   因为听力有障碍,只能借助助听器,才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   经常易哲慎说话声音稍小时,她便听不清,不得不红着脸请他声音大一点。   通常这种时候,易哲慎会配合地提高声音,他有良好的教养,不会对她的生理缺陷表露任何歧视或者是厌弃,但但与她说话的频率明显变小。   渐渐的,或许郁凌子也意识到这种尴尬,大多数时候便乖巧地沉默陪伴。无需他开口,她便会煮好他喜欢的咖啡,会递上他喜欢的书籍。   或是念当天的报纸给他听,抑或是把公司的文件一分分打印好,让他审阅。   时间如流水般度过,某天黄昏,粱令楷过来医院。   粱令楷瞅着易哲慎打着石膏的小腿,不怀好意地坏笑:“不就是不想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么?至于把自己摔成这样?”   易哲慎一听便皱眉。   虽然,这是事实。   粱令楷摸着下巴想了想,给他出主意:“实在不喜欢,就娶回家放着,外面再挑一个你喜欢的。郁家再财大势大又怎样,她耳朵有问题,配你算得上是高攀了。你到时候在外面怎么样,她能说什么?”   易哲慎冷淡开口:“婚姻不是儿戏,我是不喜欢她,但也不想耽误她。”   粱令楷咂舌,不理会他的一本正经:“可婚都已经定下来,你这伤一好,迟早还是要结的。你奶奶那么强势,肯定紧接着就是催你们要孩子,话说她听力障碍的毛病会不会遗传给孩子?要是又生个小聋子出来怎么办?”   他淡漠以对:“我绝对不会和不喜欢的女人生孩子的。”   话音未落,病房外护士的声音响起:“MISS郁?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病房里两个男人俱是一怔。   粱令楷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起身,走到门前,拉开门。   门外走廊已经空空。   也不知道刚才那番话被她听去了多少。---题外话---今天有二更,时间目测晚上   ☆、153章:【结局篇】他和郁凌子的故事2   翌日天气放晴。   易哲慎的腿伤已经可以勉强下地走动,上午10点,护士扶着他下楼在花园走动时,郁凌子像以往一样出现。   她微笑与护士打招呼,然后柔声问他今天感觉怎么样戛。   她脸上的神色大方而自然,语气里关切发自内心,丝毫没有他预料的芥蒂和失落窒。   就仿佛昨天那场插曲从没发生过。   年轻的易哲慎暗自松了口气。   昨天,他用那么伤人的语言伤害过她,早已经做好了面对她质问的准备。   然而郁凌子似乎永远有让他意外的本领。   她这样云淡风轻的姿态让他在吃惊的同时,又觉得一片茫然。      一个月后,他伤愈出院。   恰好MP-Science百年校庆,他和粱令楷一起去的。   校庆上,粱令楷和以前一个同学Ann搭起讪。   Ann是个有三分之一英国血统的华裔女孩,性格开朗,生了一双漂亮的湖蓝色眼睛,喜欢音乐,喜欢小提琴和钢琴,最喜欢的音乐家是李斯特。   Ann和粱令楷聊得很投机,路过琴楼时,粱令楷大嘴巴地说起当初易哲慎在这里听见小提琴声的事。   Ann听了一怔,随即说:“当初同学告诉我,有人上琴楼来打听是谁在拉小提琴,我还以为是他们开玩笑,原来那个人是Carson你啊!”   “是你?”易哲慎皱眉,难以置信。   Ann冲他俏皮一笑:“我以前小提琴拉得很一般,让你见笑了。改天有空让你见识下我现在的本领!”      从华盛顿回来之后,Ann开始联系易哲慎。   易哲慎这才知道,原来她和郁凌子也是朋友。   之后的日子里,他和郁凌子见面,大多数时候,Ann也会在场。   Ann毫不遮掩对他的欣赏,私底下电话讯息黏得很紧。   易哲慎对Ann只有知己之交,并无其他方面的想法。   在他的概念里,对婚姻,哪怕自己不喜欢,也必须对它忠诚。   如果不是特别喜欢的女人,就不要随便去招惹。   至于对Ann对他的想法,他多少有所察觉,并不动声色与之保持开距离。   可毕竟Ann是曾经在他最难受的一段日子里,与他心意相通,用琴声安慰他的人。有些事情,又怎能说一笔带过就能一笔带过?   所以有些事情,他可能真没有处理到位,才导致Ann将他的冷处理理解成了一种变相的默许。   转眼到了十月,郁凌子的母亲病重。   郁夫人一直身体不好,担心自己日子不多,希望女儿能尽快结婚。   与此同时,华尔街的次贷危机在这年开始席卷美国商界。雷曼兄弟破产,美林银行贱卖,摩根斯坦利寻求合并,郁家的郁氏国际也面临风险,亟需和天堃尽快联姻,将东南亚的项目开发出来,填补亏空。   同样,天堃也很需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度过金融危机。   二十几岁的易哲慎从这时刻开始,意识到商场上的可怕,再富可敌国的家族都会有一夕崩塌的时候。   因为郁夫人的病情,婚礼日期很快确定好。   这一回易哲慎没有再做任何抗争,他想,就当是为了家族利益,这辈子应该就是这样了。   既然遇不到喜欢的女人,那他娶谁都是一样。   他不喜欢郁凌子,但也学着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给予她应有的尊重。      外面雨已经停了。   天色渐渐亮开,阳光重新普照大地。   玻璃窗上的雨点已经蒸发干净,盛夏黄昏的阳光照进来,将沙发前小桌上的咖啡壶笼罩在一片金色光晕之中,氤氲起淡淡的雾气。   很多事情,易哲慎都是简单提及,那么云淡风轻的话语,却在简兮心上留了深深的痕迹。   那个叫郁凌子的女人,和易哲慎的故事,原来是这样的……   “后来呢?”她终于打破沉默。   “后来?”易哲慎口吻仍旧很淡,眼神里却夹带着嘲讽,像是在嘲笑他自己。   简兮:“Ann呢?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她?”   易哲慎说:“Ann已经去世了,在两年后死于一场车祸。”   简兮惊诧,“那郁凌子呢?你们为什么没有结婚?她是怎么死的?”   易哲慎握住怀里女人的手,漆黑深沉的眼眸里,添了几许憾然,仿佛也在感慨命运弄人,“是,我也以为我和她会顺理成章结婚,然后要一个孩子,就算不能举案齐眉,也能相敬如宾一辈子。只是第二天试礼服时,就出了一件事意想不到的事。”   手机铃声在这时突然响起,来自纽约易宅。   吴管家打来的。   吴管家语气严肃地告诉易哲慎,老太太的病情这两天突然急遽恶化,将在明天上午确定遗嘱,让他和简兮明天上午八点钟之前赶去纽约。   *   翌日早上,8点钟。   仍旧是前两天见到老太太的那家医院,医院病房套间坐满了人,气氛凝重。   老太太今天精神比简兮前两天见她又要憔悴了一些,脸色是掩饰不住的青白。   做为在纽约华人商界纵横阖捭多年的铁娘子,今天她宣布遗嘱这样的重大时刻,名下持有的天堃集团股份的分配比例,也将直接影响到集团未来的发展局势,没有谁不会关心。   来看望老太太的人很多,先是本市华人商会代表,她名下捐助的慈善基金会,末了才是商业合作伙伴,天堃董事局元老,和易家家族里一大帮人。   温致成和何慕宜也赫然在列。   温致成穿了件暗纹格子衬衫,姿态优雅地靠在休息室沙发上。   何慕宜仍旧是黑衣黑裙,坐在他身旁,正在与人讲电话。   简兮进门时,何慕宜的视线恰巧扫过来。   或许是简兮的错觉,那一瞬间,她觉得何慕宜的眼神,仿佛刀子一样,落在她脸上,恨不得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架势。   “你来做什么?”易哲慎与温致成视线对上,瞬即沉冷下去。   温致成温文尔雅地淡笑:“我也是易家的一份子,今天这样的场合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易哲慎表情淡漠:“奶奶不想见你,你不想被保安撵出去的话,就麻烦自行离开。”   一直没说话的何慕宜这时轻轻开口:“致成也是易家的一份子,和你一样,他同样是顺位继承人。就算老太太的遗嘱内容没有他的份,他手里也持有天堃7%的股份,易先生,你好像没有资格赶他走。”   几人剑拔弩张,针锋相对时,吴管家走过来催促:“孙少爷,老太太要见你。”   病房里,见完七七八八的访客,老太太这会儿才有机会和易哲慎说了会话。   一连见了数百号人,她说话已经十分吃力:“哲慎……”   “奶奶,我在这里。”易哲慎握紧奶奶的手。   老太太叹息:“我这病我自己清楚,天堃以后就要真正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经营,我手里的股份都全权交由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易哲慎摇头,固执地说:“奶奶,你会好起来的。”   史密斯律师一行人这时浩浩荡荡进来。   史密斯从包里取出一沓文件:“章女士,这是您之前确定的遗嘱,您再看一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内容?”   老太太伸手,接过略翻了翻。   在律师的见证下,等她亲自确定这份遗嘱内容无误后,一经签字,遗嘱便正式生效。   ☆、154章:【结局篇】她隐瞒四年的秘密   老太太看过遗嘱确认内容无误后,史密斯律师开始宣读遗嘱内容:   本人章学凤,因年事已高,重病加身,身体随时可能发生意外。   为防止身后因遗产继承问题发生争执,故本人特请在场诸位做为见证人,在我头脑清醒、思维清晰、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之时,特立此遗嘱如下:   本人名下所有不动产、基金、债券,以及在天堃国际集团所持有的9.54亿股,均由孙子易哲慎继承…堕…   ……   整个遗嘱内容不过寥寥数百字,丝毫没有提及温致成。   这是特殊病房,会客间空间十余平方里,全坐满了人,在场众人,都带着看好戏的心情瞧向温致成。   做为老太太仅有的两个孙子之一,老太太竟然真做得这么绝,遗嘱里竟然一分钱都没有留给温致成。   同时也意味着,在易哲慎本身持有的天堃股份基础上,再加上老太太给他的股份,从此易哲慎就是天堃国际毫无悬念的第一大股东。   遗嘱宣读完毕,助理递上签字笔,老太太提笔准备签字。   却在这时,一位姓齐的董氏忽然站起身,咄咄开口一句:“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易先生。”   “你请问。”易哲慎坦然地对上对方视线,毫不避讳地回答。   “我有内幕消息,几年前天堃中国区陷入‘受贿门’的丑闻,究其根源是因为易先生的失误,导致资料失窃,易先生,这件事你承不承认?”   “是。”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当时给集团造成很恶劣的影响,做为中国区CEO的你,是不是要承担一定责任?”   “是,所以当时我引咎辞职,之后天堃陷入危机,我才回来重新坐镇。”易哲慎说。   房间里响起一片轻微的议论声,这个齐董是董事局里平时和易哲慎最不对盘的一位。   据传,温致成和他走得很近,这个时候他站出来发难,用意显然。   齐董又说:“据我所知,这个泄露商业机密的嫌疑人,很可能是现在站在你身边的这位简小姐。”   易哲慎愣了一下,随即说:“抱歉,她与这件事无关。”   “当然有关!你明知道她是嫌疑人,为什么当时没有追究责任?因为这位简小姐,当时和你是夫妻关系,而她另一重身份,是香港SNG集团董事会主席王晏如的女儿!”   简兮大骇,没料到时至今日,还会被旧事重提。   身旁,易哲慎皱紧眉,盯着齐董的眼睛,再次一字一顿地重复:“她与这件事无关。”   齐董继续说:“做为天堃董事局一员,由于现任董事长工作严重失职,影响广大股东的利益,我有足够的理由要求董事会通过罢免董事长的提议。”   “够了,这件事当时哲慎是请示过我的,如果要追究责任,当时的董事长是我,也应该由我来负责。”老太太这时表态。   老太太的威严还在,齐董不敢放肆,仍是说:“那正好今天董事局成员都在,章女士,不如让大家举手表决怎么样?”   易哲慎沉声打断:“就算是罢免董事长,也应该走正式流程。做为天堃第一大股东,我有权利要求你们将罢免提案提交董事会审核后,列入股东大会审议才行。”   一直沉默的何慕宜开口:“易先生,你是不是忘了。天堃国际如今最大股东并非你,而是易致成先生。”   易哲慎神色冷淡:“温致成手里只收购了天堃7%的散股,还算不上第一大股东吧?”   何慕宜冷冷对上他视线:“那如果算上你父亲托管在老太太手里的那份,又算不算?”   何慕宜一直深居简出,这些年躲在幕后给温致成出谋划策,她的手段,易哲慎多少略有耳闻,此刻看着这个女人笃定的眼神,窦然生疑。   根据易老爷子在世时定下的规矩,易景良手里所持有的股份,只有易家长孙才有资格继承。   温致成从头到尾都没任何表态,他只是淡淡看着众人唇枪舌剑。眼底平静无波,那深处,分明藏着一片汹涌的暗流。   他朝身旁助理点了点头,助理立刻打开随身文件夹,小心翼翼从里面拿出一份纸页递上。   温致成接过,拿起来:“我手里有一份私人的体检报告,根据报告显示,这位女士患有先天性输卵管性不孕。而她的名字,叫Maggie-Li。相信在座诸位应该对这个名字很熟悉,因为她就是我父亲易景良先生法律上的妻子黎美玲女士。黎女士生前与我父亲一直夫妻感情不睦,她于1984年1月宣称怀孕,4月份以休养身体为由,去了香港。同年7月,在香港圣慈医院生下易哲慎。那么,黎女士既然有不孕症,那她又是如何生下的易哲慎?”   全场瞬间大哗,其余董事讶然,议论声越来越多。   简兮心惊肉跳。   易哲慎已经明白,自己是落到一个陷阱里。   温致成今天显然有备而来。   收起思绪,他略一扬手,四下里立时安静。   “体检报告属于私人**,我母亲的病历只有她的私人医生才可能持有。你又是从哪里拿到这份号称我母亲的体检报告?温致成,我会追究你诽谤罪!”他斩钉截铁一句说完,似乎仍如以往那样沉静自若,接着对众人道:“今天就这样吧,大家散了。”   温致成却笑:“怎么?想为自己争取时间?你倒也算沉得住气。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自负。有些真相,估计你自己都被瞒到现在,也是时候让你看清楚了。”   温致成从沙发上起身,环顾其余众人,“今天正好大家都在,也算做个见证,解决一件我们易家内部的家事,在这之前,我想让大家先见一个人。”   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看向在温致成和易哲慎兄弟两人身上停留。   何慕宜接了个电话,“不好意思,因为航空管制,我们的证人的航班延迟降落半小时,还请大家给我们10分钟时间。”   简兮隐隐意识到不安,下意识和老太太对上视线。   老太太一辈子见惯了风浪,这时脸色已经渐渐灰白下来,此刻她看着简兮,眼神里透着无法把握的紧张,已经不再是纵横商场的铁娘子,只是一个受惊的年迈老人。   简兮心里一沉,某个不祥的念头在心里越来越明显。   或许,这是一个早已布置好的,一个天衣无缝的陷阱。   最高明的猎人不会急着在猎物入网时下手,因为他们永远知道在最合适的时候启动机簧,让他们暌违的猎物再没有机会逃出生天。   所以,她隐瞒了四年的秘密,终于还是要曝光了么?      简兮悄然离开,去了外面走廊,打了一个电话。   国内时间现在才晚上,肖父接听的很快。   确认肖父在国内,简兮稍稍松口气,“伯父,没打扰到你吧?”   肖父一听是她的声音,就笑呵呵问:“简小姐,这么晚了有事吗?”   简兮含糊答了两句:“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来找过你?跟你打听一些三十多年前的事?”   “没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肖父紧张起来。   简兮心里乱七八糟一片,没法解释再多,又问:“肖程呢?最近他有没有联系过你?”   “他公司这几个月一直不顺,没怎么跟我联系。不过前两天忽然打过电话回来,说他要临时去一趟美国……”   肖父的声音还在继续,简兮的心已经彻底沉了下去,那个不确定的念头越来越明显。   匆匆挂断电话,心里一团乱麻。   回去病房的走廊上,她与下楼返回的何慕宜狭路相逢。   何慕宜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其中瘦高的年轻男人,米色衬衫,短发乌黑,眉目英挺,眼底暗藏一份不羁,不是肖程又是谁?   ☆、155章:【结局篇】四年前,奶奶就是用这个威胁你离开我?   和肖程一起的中年女人,赫然是他姑姑肖晓云。   姑侄两人都风尘仆仆,显然是被临时带来这里。   肖程大概没料到会这么快与简兮照面,脸色除了一开始的惊诧,随即恢复镇定。   简兮定定看着他,只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堕”   肖程眼神恢复平静,吐字清晰:“不久之前。”   “为什么要这么做?”   肖程静默了几秒钟:“这个世界笑贫不笑chang,比别人成功,没有人会笑话你。但是你若是失败一步,就会永远被人瞧不起。简兮,我做了太久的输家,只想翻盘赢一回。”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病房会客间。   董事们忌惮着易哲慎和老太太,暂时还不敢大肆议论,静待事情下一步变化。   何慕宜带着肖程和肖晓云进去时,与温致成交换了下眼神。   其余人不清楚他们夫妻在卖什么关子,纷纷投来质疑的眼神。   何慕宜介绍:“他们就是今天的证人。”   肖程姿态沉定,目光扫了眼易哲慎,似有所思。   肖晓云看着房间里一众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有点被这副阵仗吓到。   何慕宜鼓励她:“肖女士,把你知道的84年发生的事,都说出来吧?”   肖晓云似有迟疑,这才开始回忆:“84年,我大哥一家还住在沪城。大嫂当时怀孕,家里开销很大,大哥的工资负担不起,就偷偷挪用公款,结果被人举报,单位追究责任下来,将他开除了。   大嫂身体不好,被这件事刺激到早产。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6月20号,孩子出生刚好十多天,得了肺炎,大哥一大早就抱去医院看。晚上回来,他告诉大嫂,孩子没救回来,大嫂不信,伤心得一病不起。   直到几年后,我才知道,孩子其实是被人抱走了。抱孩子的是大嫂娘家远房表姐,人家很有钱,一直住在美国的,她表姐一直不能生,为了留住丈夫的心,就花了点钱,老早跟大哥商量好,等孩子一生出来,就抱走了。”   “是不是叫黎美玲?”何慕宜问。   肖晓云摇头:“不知道,不过大嫂那位表舅家的确是姓黎。”   房间里霎时间像炸开了锅,议论声骤起,无人不惊愕,一道道视线齐刷刷朝易哲慎看过去。   易哲慎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霎时间血直冲往脑袋。   他神色还算镇定,抬头盯住肖晓云,艰难开口:“你什么意思?”   肖晓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却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此时被他看得发怵,吞吞吐吐道:“我只是把我知道的说出来……”   周围早已乱糟糟的一片,各种各样的议论声纷扰不迭。   简兮心里开始发慌,一点也不敢去看易哲慎的反应,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温致成继续说:“Carson,你一直讨厌我的根源,是从小爸爸更喜欢我,对你很冷淡,甚至不闻不问么?还有,你母亲跟你不亲近这个事实,你必须得承认,对不对?”   易哲慎静默了几秒,才道:“我以为……是因为她和爸爸关系不好,所以……”   温致成摇摇头:“爸爸生前多少有怀疑,几次要做亲子鉴定,都被你母亲私底下摆平。你难道没想过,为什么爸爸临死前,为什么要将他手上的股份托管给奶奶。为什么奶奶到了今天,才肯真正将你应得的股份放手交给你……要是这个你再不信,爸爸生前在沃尔顿医生那里留过一份血样,没有及时处理,意外地保留了下来,做亲子鉴定还是可以的。”   易哲慎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过一会儿才开口:“我凭什么信你一面之词?”   温致成笑:“你的身世,奶奶应该心知肚明,不信你问她。”   易哲慎回头,看向老太太。   易家掩埋多年的秘密就这样被曝光于人前,老太太叹一口气,不语。   这个时候,她再说什么都已是惘然。   局势已   tang定,温致成面露微笑,点了点旁边肖晓云和肖程:“这才是你的亲人,你在易家享受了这么多年易公子的生活,现在就算打回原形,你也不算亏。”   易哲慎不再争辩什么,整个人仿佛泥塑般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他还能说什么?温致成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无从辩驳。   其实,有些事算的上是有迹可循。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为什么小时候易景良从来不抱他;   为什么连黎美玲都对他冷淡;   为什么四年前在沪城时,肖父几次三番在远处偷偷看他;   为什么简兮会偷偷借给肖程几十万为肖父换肾,为什么简兮会三番五次劝他不要对付肖程……   原来,这件事奶奶知道,简兮应该也知道……   从头到尾,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温致成观察易哲慎的表情,继续说:“其实做为天堃名正言顺的唯一继承人,我应该感谢你。你宁肯卖了自己一手创建的盈信,也要把天堃扶起来。这个时代,像你这样无私的人已经不多了。”   “你闭嘴!”易哲慎抬眼盯住他,眼锋如刀:“温致成,你是故意的,天堃的问题不小,你故意等我卖掉盈信帮天堃抵了债,让我砸上全副身家后才来揭穿真相。”   温致成微笑:“你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难道不是靠着你易公子的身份得来的?我现在收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是情理之中的事,所以你输得不算委屈。”   外头透进来的阳光落在易哲慎脸上,衬得他眉目清晰,英挺高大。   他看着温致成,一字一句,口气决绝:“这一仗你也赢得不算光彩。”   温致成抿出一个淡淡的笑:“那又怎样?只可惜你和我不是亲兄弟,这样,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给你三天时间自动辞职,三天后,我会回来正式接管天堃,再见。”   淡淡宣布完,何慕宜和助理几人已经默契地站起身,随温致成一起鱼贯而出,离开的会客间。   剩余的董事们俨然还陷在前一刻的变故里,面面相觑一阵,半天没回过神。      半小时后,闲杂人等渐渐离开。   易哲慎对简兮说:“去外面等我。”   简兮知道,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习惯了被众星捧月的人生,忽然有人告诉他,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他和老太太相依为命多年,现在一定有话要说,于是点头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易哲慎和老太太。   连吴管家也被打发出来。   接下来的四五个小时里,没有人知道易哲慎和老太太在里面进行了什么样的谈话。   只是,不用想都知道话题不会轻松多少。   简兮独自等在外间。   天究竟是什么时候暗下来,她记得不太清楚。   思维像是被抽干一样的空洞,整个人都浑浑噩噩不在状态。   她想起肖程离开时,看她的眼神。决绝,坚定,还带着一种让她陌生的,咄咄逼人的野心。   手机嗡嗡的震动声惊醒了她的回忆,回过神,划开屏幕,看到上面显示王晏如住宅的号码。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橙橙的声音:“妈妈,今天你怎么没有给我打电话?你吃过饭了吗?”   她忙收起情绪,勉强微笑:“对不起,妈妈今天有点忙。妈妈吃过了?橙橙呢?几点起床的?最近在外婆那里听不听话?”   小姑娘很乖地答:“我最听话了,外婆刚刚还奖励了我哦。”   “哦,外婆奖励你什么啦?”   小姑娘便脆生生把这两天和王晏如相处的趣事说了起来,简兮微笑听着,心里却牵挂着病房里的男人,仿佛油火煎熬。   “妈妈,我想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橙橙有点委屈地催促。   简兮吸了吸鼻子,“妈妈这边有点事   没处理好,忙完了就回来看你好不好?”   “好啊,记得和易叔叔一起哦!我也想易叔叔了!”   简兮笑着泪湿眼眶,“会的,易叔叔他也想你,你要乖。”   那边传来王晏如的声音,橙橙就道:“妈妈,外婆要和你说话。”   “易家出事了?”王晏如果然消息灵通,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事。   王晏如和温致成关系匪浅,简兮不确定王晏如在这场争斗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只把几小时前发生的事大概说了。   王晏如听完她的陈述,并没发表任何看法,“我没料错的话,天堃的好戏现在才开场。温致成玩阴谋有一套,却未必是做生意的料。”   简兮迟疑,终于还是问:“这件事你有没有参与?”   王晏如冷笑:“温致成这种人,合作一次就足以。至于易哲慎,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要回来香港也好,要留在纽约陪他也罢,我都不干涉。只是,如果他这点打击都站不起来,那他也配不上我的女儿。”      夜里9点。   病房门终于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年轻男人微垂着头,眉宇间染上困顿之色,和以往淡定自若的他,判若两人。   简兮起身,走到他身前,竭力平定声调:“你脸色很差。听我的,现在什么都不要说,回去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你很早就知道对不对?”易哲慎抬起头,嗓音沙哑地问她。   简兮对上他的眼神,勉强点点头。   他又问:“四年前,奶奶就是用这个威胁你离开我?”   她又是一怔,漫长的沉默后,还是点头。   一瞬间,只觉得悲从中来。   他脸上写满讽刺:“所以呢?这种善意的欺骗,你就认为是为我好?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傻子?被你们蒙在鼓里,随便糊弄?”   简兮摇头,“不是的,你奶奶是真心疼你。她如果真的介意你的身世,就不会把天堃交给你。”   他听着她的话,脸上似乎想要笑,最后却只从喉间挤出一句涩然的话:“所有人现在都在看我的笑话,我越是在乎你,现在就越难面对你。”   她潸然流泪,伸手抱住他僵硬的身体,哀声说了句:“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变成什么样的身份,我都不计较,什么我都陪着你。”      天堃内讧,很快被媒体嗅到异常。   不出三天,财经媒体摇身一变,俨然社会新闻一样报道天堃家族内斗。   从三十多年前易景良和黎美玲的婚姻洋洋洒洒说起,易家内部复杂人物也被挖掘出来。   紧接着,纵使刚刚继任董事长的温致成竭力挽回,仍控制不住天堃股票一路下跌,直至三天后跌停。   至于易哲慎,在第二天向董事局提交辞职信,办理一系列离职手续后,他独自回到易宅,带走了一些简单的衣物,然后便行踪成谜。   连简兮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她在美国这边不熟,只得求助于粱令楷。粱令楷火急火燎联系的手头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始终没有查到多少有价值的消息。   易哲慎名下的信用卡没有再有过消费记录,没有提款。   只有出入境记录显示,他订了当天晚上回沪城的航班,然后再无任何动向。   唯一的能确定的是,他现在在中国。   *   易哲慎是坐长途汽车去的北京。   机票火车票要用身份证,他最终选择了夜班长途汽车。   从沪城到北京,十多小时的路程。一路上,车厢里人满为患,空气污浊,夹杂着汗味、食物味、烟草味……   放在以前,他的洁癖程度是绝对不能容忍这种糟糕的环境。   而现在,他平静地坐在一群天南地北口音的人中间,眉宇间染了浓浓的倦色,眼眶里布满   血丝,一丁点不适感都没有。   震天的鼾声里,他丝毫没有睡意,更没有胃口。   十多个小时水米不沾,加上旅途的颠沛流离,他的心反而格外沉静下来。   “你也是去北京吗?你到哪里?”他座位走道对面坐了一对年轻夫妇,还抱着一个小孩。   两人都是乡下打扮,在男人问易哲慎的时候,女人正给孩子喂奶粉,听见这边说话,便也侧过头好奇看来。   前面几小时里,夫妻俩已经很多次偷看易哲慎。   不为什么,他太特别。   即便神色疲惫,举手投足的气宇却显然不是一般人,坐在他们这帮人里,显得格格不入。   易哲慎说:“不知道。”   男人讶异:“那是去做什么呢?工作还是旅游?”   易哲慎想了想,开口一句:“算是寻亲吧。”   “寻亲?”男人不解,问了句:“见你父母?”   他想了想,点头,“嗯,见我素未谋面的母亲。”   ☆、156章:【结局篇】亲生母亲   次日早上,汽车到达北京站。   车门一开,外面新鲜空气涌进来。   易哲慎随着人流下了车。   虽是盛夏,北京的气温却算不上热。天下着小雨,很小,细小如针尖的雨丝落在他头发上,肩膀上堕。   下了车,很快就涌上来一堆拉客的,七嘴八舌十分热情地问他去哪里,住不住宾馆。   易哲慎没有理会,径直往前走。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事情发生得太仓促,他手头得到关于薛兰的消息也十分有限:   薛兰多年前和肖国华离婚后,独自回了北京娘家。   十多年前父母相继去世,她也很快也下岗,之后因为有精神疾病,一直没有再工作,靠着街道居委会微薄的救济金度日。      在北京停留几天,易哲慎在六环外一家不起眼的棋牌室找到了薛兰。   棋牌室地方很小,里面乌烟瘴气。墙上贴的墙纸时间久远,蒙了一层尘垢。   空气中混杂着烟味、酒味、还有食物烹调的气味,鱼龙混杂的男男女女挤在一张张小桌上,各种各样的方言声不绝于耳。   棋牌室老板把人指给易哲慎看:“喏,那个穿白衣服的就是薛姐。”   屋子里最里面一个桌上,围着一圈人。   薛兰坐在右侧,她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白色上衣,蓬松干枯的头发胡乱用皮筋扎在脑后。脸上皮肤枯黄黯淡,就像一块发旧的塑料,还有她抓着牌的手,手指关节粗大,皮肤粗糙,远远超过她的实际年龄。   她低着头,正专注手里的牌局,等上家出牌,她紧跟着把手里那张牌打了出去。   对面的男人啪的一声推倒牌局,笑嘻嘻一句京片子:“薛姐,点炮了啊!”   薛兰皱起眉,喝了口放在旁边的茶水,随即大声咒骂。   那人也不恼,嬉皮笑脸说:“下回我让薛姐一局哈。”   一局终了,众人重新洗牌。   易哲慎点了一杯茶,在门口唯一空着的座位上坐下。   他视线长久地停驻在薛兰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看着,始终没有言语。   原来这个面目陌生的女人,才是真正怀胎十月生下他的亲生母亲。   他试图努力去回想黎美玲的样子,记忆却始终呈现一种茫然又困顿的状态。   黎美玲对他的冷淡;   黎美玲从来像别的母亲一样对他笑。   哪怕他每次考试拿了全A。   可即便这样,那年车子冲进海里时,黎美玲还是放弃自己求生的机会,用尽所有力气把车门打开,将他往水面上推……   棋牌室噼里啪啦的麻将声,将易哲慎从回忆中惊醒。   周围昏暗的灯光,污浊的空气,像是命运嘲弄地给他制造的一个笑话。   就像连日来无数次,他都希望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荒诞的梦境。   只等他从这场噩梦里醒来,一切又能回到正轨。   老板在旁边好奇地瞅着他,问:“你找薛姐有事?你是她什么人啊?”   他回过神,片刻后摇头,“没事。”      薛兰一直玩到天擦黑,几个牌友纷纷告辞,要回家了,她晃悠悠从棋牌室出来。   易哲慎便也起身,远远跟着她。   薛兰没直接回家,而是就近去了一条小吃街吃东西。   这个点,路边摊生意十分火爆,食物的香气在巷子里飘。   卖的东西都差不多,炒肝、炸酱面、豆汁、麻豆腐、灌肠……   薛兰站在一家摊位前,盘算着兜里剩下的钱。   她今天输了不少,最后只点了一份最便宜的炒肝和炸酱面。   tang然后走到后边用帆布支起来的棚子,寻了个座位,坐下。等摊主把东西端上来,埋头就大口吃起来。   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招呼完其余客人,看到易哲慎一直站在旁边,既不说话,也不过来点东西。   于是好奇问了一句:“小伙子,吃东西吗?”   易哲慎随意点了几样。   里面棚子里,摆了三四张桌子,几乎都坐了人。   薛兰坐在角落里那张,易哲慎走过去,他个子高,低矮的棚子里,只能微微低头,才在薛兰对面坐下。   薛兰吃得很快,一碗炒肝眨眼间被她吃得干干净净。   她转头又去端起炸酱面,像是真的饿了,吸面条吸得越发起劲,几乎快把整张脸都脸埋进碗里。   易哲慎默默看着,忍不住说:“慢点吃,别呛着。”   薛兰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一眼。   她好像不确定这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警惕地打量对方几秒后,她埋下头,继续把碗底剩下的面条风卷残云般吃干净。   五分钟,她把只剩下汤底的碗放到桌子上,这才抬手抹了一下嘴,“你谁?干嘛一直跟着我?”   原来她认出他来了。   易哲慎:“不是谁,我就是路过。”   薛兰懒得和他计较,喊来摊主,掏钱,准备走人。   “等等。”易哲慎叫住她。   薛兰回头。   她皮肤暗黄,一双眼睛却还清透明亮,有些像年轻时的黎美玲。   易哲慎问她:“您吃饱了么?”   “什么?”薛兰没听明白。   “您吃饱了么,我再请你吃点东西。”易哲慎说。   薛兰蹙起眉,有点莫名其妙。   易哲慎:“我看你好像没吃饱,我刚刚点菜点多了,自己一个人吃不完。”   他说着,一边看向摊主,示意了一下。   摊主立马过去张罗。   易哲慎转头,薛兰已经毫不客气地坐回对面了。   他点的菜很快就端了上来,一大碗卤煮,和一盘爆肚,一盘褡裢火烧。   薛兰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   易哲慎看着她,问:“您住哪儿?”   “这附近。”   “一个人生活?”   “嗯。”   “没有其他亲戚么?”   “都死了。”薛兰把头抬起来,重新看他一眼。   易哲慎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本来还想再问什么,却没说出口。   几样菜他一筷未动,最后基本全进了薛兰的肚子。   吃完饭,他结账。   “谢谢你,年轻人。”薛兰抹抹嘴,问他:“你是外地人,今年多大了?”   “三十三。”   薛兰若有所思,“三十三啊……我那个大的,现在要是还活着,应该也这个岁数了。”   易哲慎不说话。   薛兰满面愁容,自顾自哀声感慨两句,起身准备离开。   易哲慎目送她离去。   城市华灯初上,周围路灯渐次亮起,薛兰埋头往回家的方向走,琢磨着刚才的事。   啪嗒一声,手里的钥匙扣忽然掉在地上,她脸上神色渐渐变得古怪,仿佛是骇然失色,又仿佛是难以置信,最后嘴里喃喃念了一句:“阳阳……”   仓促转身时,夜幕下的街头,易哲慎早已走远。   薛兰拔腿追过去,朝他背影喊:“你等会儿,等会儿……”   街上人来人往,人声淹没了她的呼喊,那道身影也已经淹没在人海。   薛兰跑得快要断气,直到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旁边经过的路人纷纷驻足,有人上去扶她,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她捂住脸,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是阳阳,是我的阳阳。他刚生下来时,夜里蚊子多,我给他点蚊香,蚊香烧到他左边太阳穴那块,烧出一个月牙形……我认得他,我还认得他,那眉眼就像我的儿子……”   ☆、157章:【结局篇】这回总算是名正言顺的易太太了   在北京停留了几天,易哲慎踏上回程。   上飞机之前,他给简兮打了一个电话。   将近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他眉宇间是掩不去的倦色。手机关机好几天,甫一开机,各种信息瞬时间唰唰唰涌进来,他直接忽略掉。   电话接通,响了不到三声,那边就接了堕。   简兮已经回了香港,公司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回去处理,还有对事态一无所知的女儿,她没法在纽约逗留太久。   至于易哲慎,她太了解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自己的身世。   半小时前,粱令楷告诉她,易哲慎的信用卡有了一笔消费记录,他订了下午回香港的航班。   此刻看到他的来电,她多少有心理准备,立马接听。   “简兮。”电话那边,男人叫了她的名字,嗓音沉沉,有些哑。   “……在哪儿?”简兮捧着手机,在安静的办公室,强抑情绪,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   “在北京。”男人的声音又低又沉,里面有两分歉意,两分涩然,“对不起,这两天让你们为我担心。”   “没有,”简兮低下头,抹了抹酸涩的眼角。才怨怪地嘟囔了一句:“不是说好从纽约回来就和我一起去重新领证么?我都等你很久了。”   一个瞬间,心脏被她一句话柔软得一塌糊涂。   机场人来人往,易哲慎快速低下头,眼睛就红了。   数秒钟后,他已平定情绪,继续说话,声线低沉又平静,跟她商量说:“飞机是4点的,我大概会晚些到。”   “嗯,我来接你。”   他说:“嗯。”   两人都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她停顿片刻,又低声说,“以后你要好好的。”   一瞬间,他的心突然安静下来。   北京机场,易哲慎挂断电话。   候机楼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报财经新闻,视频画面上,温致成就职天堃信任董事会主席的新闻发布会。   镜头里的温致成意气风发,正在接受记者提问,何慕宜坐在他身旁,神色静淡。旁边易老太太的位置空着,老太太没有出席。   画面只有短短一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易哲慎收回视线,心里有种奇异的释然。   终于结束了。   他想,从今往后,他终于可以仅仅只为自己活着。      飞机晚上7点抵达香港。   香港在下暴雨。   天色浓黑,停机坪上导航灯亮起,飞机在跑道上缓缓滑行,直到最后与廊桥对接,归位。   易哲慎是第一个走出飞机的,拿出手机,看一眼几小时前和简兮的通话记录。   那通电话后,他们没再有其余通话。   现在也不用。   他走在南来北往的旅客人群中,无需通话,也知道她一定会在出口处等他。   *   简兮提前一小时来的机场。   临走前,她将临时新买的衣裙和鞋包一件一件拿出来试,在镜子前纠结了快半小时,然后才决定好穿哪件去接易哲慎。   大晚上的,妆扮得这么精致,等易哲慎从出口出来,看到她都有些诧异。   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两人对视一瞬。   简兮低下头,咬了咬唇角,正要抬起头,易哲慎已经走过来,倾过身,伸臂抱住了她。   这是一个安静又长久的拥抱。   两人心脏贴近,仿佛都能感受对方脉搏的跳动。   简兮靠着男人坚实的胸膛,清晰地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   “我在外面找了你好久。”她低声说。   没有责备,没有问他这些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易哲慎将手放在她的头发上:“对不起,我回来了。”   她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忘了我们约定好的,只能我赶你走,谁都不许自己不打招呼就离开。”   “不会了。”他嗓音里有憾然的歉意。   简兮双手环住他的腰:“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起面对。”   “好。”   “不开心的事,一定要对我说,我又不会笑你。”   “……好。”      从航站楼出来,外面电闪雷鸣,狂风骤雨。   雨水如柱,溅起的水花落进眼里,简兮手里的伞也被吹到路边。   两人衣服瞬即被雨淋得湿透,贴附在一起。   说不清是谁先吻的谁,到达停车坪,还没来得及上车,他们就已经吻到了一起。   暴雨声在耳边倾盆,易哲慎抱着怀里女人,大手沿着她纤瘦的后背不断往上,最后按住她后脑勺,进一步加深这个吻。   她刚洗过的头发被飘飞的雨水淋得微湿,贴附在他掌心,在暴雨中散发出一种清幽的香。   他喜欢这种味道。   理智告诉他,再这样继续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   他勉强离开他的嘴唇,微喘着,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雨水。   简兮大口呼吸,看着他被雨水晕染的清俊面孔,有些开心地笑了笑,才故意问他:“去车上好不好?”   易哲慎没说话,只隐忍地把她揽到怀里,拿西服外套遮住她的头和身体,然后搂着她往车边走。   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终于到了车前。   易哲慎拉开车门,先送她上副驾驶。   然后把行李放到后座,最后才开门上车。   雨太大,他关上门进来时,身上的衬衫已经湿透,湿答答贴附在身体上。   发动车子。   雨天机场高速并没那么拥挤,路灯的光从很高的地方照射下来,在路面上投下模糊的光晕。   路上偶尔一辆往来车辆,他并不受外界影响,只是从后视镜中凝视着她。   简兮裙子,面颊有种湿润的苍白,眉眼间却满满都是他。   车子一路往前,从高速第一个路口下来,他将车停在某个路灯坏掉,光线昏暗的地方。   车刚一停稳,简兮就吻了上来。   她完全抛弃掉一切矜持,跨坐到他腿上,低头捧住他被雨水打湿的脸颊。   易哲慎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分别这几天,他一个人想了许多事,也想念她。   他有太多的话想告诉她,而此刻她就在他怀里,大胆又放肆地亲吻着他。   车内空间有限,安静密闭的空间,滚烫的呼吸充斥着在两人之间,引爆彼此的躯体。   易哲慎腾出一手伸去锁了车门,另一手握住女人不盈一握的腰,将她摁进自己怀里,重重摩挲。   简兮的包早被扔去后座,身上的裙子也被他利落地剥了下来,雪白柔软的皮肤在车内白得反光。   她不甘心自己被他剥干净了,而他身上却还衣衫完整。   于是翻身与他调换位置,然后伸手去解他衬衫扣子。   雨水拍打着挡风玻璃,发出噼啪的轻响。   狂风骤雨的黑夜里,车内只有仪表盘发出的幽蓝光线。   身体纠缠中,简兮后背撞上冰凉的方向盘,吃痛地叫了一声。   易哲慎咬着她的唇,手臂托住她的腰,将手隔在她后背和方向盘之间。   身体贴合得地方缠绵更紧,她隐忍地搂住他脖子,低低叫了声。   “疼么?”他握住她湿漉漉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的身体,轻喘着问。   她摇摇头,纤长的十指深入他浓黑湿润的头发,半阖上眼   睛,迷醉地仰起头,清楚感觉到他在她身体里,感觉他的体温,以及每一次冲击和力度。   夜空中电闪雷鸣,闪电光劈裂暗夜,照得车内一刹雪白。   漫天的雨水声里,他们不知疲倦地做.爱。      夜已深。   外面的雨还在下,挡风玻璃被弥漫的雨水遮挡,看不清外面。   车厢里静得只剩空调放出冷气的声音,两人静静抱在一起,谁也没开口打破这片刻的静谧。   简兮将右耳贴在男人心脏,头发渐渐半干,铺在他胸膛上,像一朵黑玫瑰。   易哲慎一手搭在她腰间,一手搭在车窗上。   简兮伸手去摩挲他掌心的大小。   易哲慎低头看她:“这几天是不是很担心我。”   她点点头。   他嘴唇吻了吻她额角,“怎么就不怕我一走了之呢?”   简兮被他的鼻息吹得很痒,笑着说:“你跑不了。”   入了夜,气温渐渐低下来。   他调高车内空调温度,拿外套搭在两人身上。   简兮这才问他:“为什么去北京?”   他嗯了声。   她说:“我以为你会去珠海。”   他想了下,摇头:“我去北京,见到她了。”   简兮抬头,看着他。   他继续说:“在见她之前,我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她过得很不好,我就坐在她旁边,她没有认出我,我也不敢跟她多说一句话,连开口和她相认的勇气都没有。”   简兮抱紧他的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心里难受,他呼吸一下,她的心脏仿佛就会跟着他疼一下,最后她说:“过两天我们把婆婆接回来好不好?”   *   简琏橙已经有段时间没看到易哲慎了,一大早被妈妈催促着起床,从房间里揉着眼睛出来。一看到易哲慎,立刻开心地跑到他跟前:“易叔叔,你出差回来了啊?”   昨晚回来时,小姑娘已经睡下,易哲慎也很想女儿了,摸摸她的头,“橙橙想我了?”   简琏橙很实诚地摇头,脆生生开口:“当然是想你的礼物了呀。”   之前易哲慎每次出差回来,都会带给她一大堆五花八门礼物,只是这次……实在是仓促。   易哲慎静了下语气,对女儿说:“把手伸出来。”   小姑娘顿时期待地伸出手,眼巴巴等着他把礼物拿出来。   想了想,又担心礼物会很大很丰盛,于是把两只手都伸出来。   易哲慎看着女儿胖乎乎的小爪子,无奈地伸手在她两只手上轻轻拍了两下:“好了,快去洗脸刷牙吧。”   简琏橙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上当受了骗,立马委屈地嚎啕大哭:“妈妈……我再也不喜欢易叔叔了……”   简兮:“……”   *   粱令楷过来时,易哲慎正准备出门。   他脸上胡茬剃尽,眉宇间比以往消瘦疲倦,却又似回复往日的神采,此刻穿上西服衬衫,领带打得一丝不苟。   粱令楷很乐意看着现在重新振作的他,欣慰又放下心地自说自话,“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两个男人去客厅谈起公事。   易哲慎对粱令楷说:“Dave,我手上还有些基金和债券,你有空时帮我留意一下买家。”   粱令楷不解:“你要做什么?”   易哲慎轻描淡写一句:“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做生意,我现在虽然不能和从前比,手里一点小钱还是有的。”   粱令楷一听他要重振旗鼓,当然是无条件支持,又说:“你离开的这几天,天堃的股票持续下跌,温致成现在很头疼,老太太不肯出手给他镇场面,董事会那帮老头子一直在找他麻烦!”   易哲慎听完,语气淡漠:“就算给我的时间只剩下一分钟,我也可以扭转局势。等我再找温致成的时候,就是我东山再起之时。”      新公司组建过程很顺利。   粱令楷第一时间就响应号召入了股,有易哲慎从前的人脉和背景在,许多事变得顺风顺水。   易哲慎很忙,每天坐下来吃饭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一刻钟,就连粱令楷也被拖了进来,玩的工夫都没了。   简兮这边每天忙完思拓的事,也少不了过去帮忙,孜孜不倦做着前期准备工作,监督进度,调试设备。   半个月时间,两百多人的技术和管理团队终于招聘到位,公司试营半个月后,ES通讯挂牌成立。   新公司成立的翌日,简兮和易哲慎匆匆飞了一趟沪城。   简兮的户籍还留在内地,没有迁来香港。   沪城婚姻登记处,结婚手续很快,不到10分钟就办了下来。   9块钱的登记费,在一张表格上签字,然后由工作人员审核。工作人员是个面目和善的中年女人,在他们红色背景的双人证件照上盖着厚厚钢印,微笑一句:祝你们幸福。   一起走出了民政局的大门,简兮拿着还带着机器余温的结婚证,仍有点不可置信。   枣红色的小本子,摸起来触感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她低头一遍一遍地翻,忍不住嘀咕:“这质量真好,才9块钱,比办假.证还便宜呢!”   易哲慎侧过头,狠狠瞪她一眼。   她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心里只想:这回总算是名正言顺的易太太了。   谁知手里的本子还没捂热,下一秒就被身旁男人伸手抽走。   “干嘛?”简兮问他。   男人直接把两个小本放进自己西服贴身内袋里放好,“怕你弄丢了,以后我来保存,等我将来老了,死了,再交给你保管。”   简兮:……这混蛋!   *   八月的香港,黄昏的空气热得像蒸笼。   简兮这天下班很晚,从写字楼下来,将车子从地库开出时,绕过前方绿化带,就看到了肖程。   天色有些暗了,肖程穿着黑色衬衫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   如果不是路灯光照着,他整个人都快与这暮色融为一体。   简兮将车减速,远远与他对视一眼。   那一刻,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隔阂和陌生。   或许,从肖程选择跟温致成站在一边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心知肚明,大家再不是一路人了。   “简兮,没打扰到你吧?”肖程信步走过来,一手撑着车顶,慢条斯理点了一支烟,才低下头问她。   “你应该叫我大嫂。”简兮坐在驾驶座上没动,平静开口。   肖程略微一怔,随即吐出一口烟雾,“要去哪儿?听说他的新公司办得挺不错的。”   简兮本来不想提这个,听他主动说起,只得再次问他:“为什么在纽约时你要那样做?是不是温致成拿什么威胁你了?”   “没有谁威胁我,这是我自己要选的路。”   “可你明明知道,他是你哥哥……”   “哥哥?”肖程扯扯嘴角,笑起来,说话的语气有点像是在开玩笑。   路灯下,他的笑脸看起来有点模糊,就像他在简兮心中的形象,也慢慢变得模糊,不真切。   “你也知道他是我哥哥?”他自说自话,“简兮,他凭什么是我的哥哥?我被我爸的手术费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在哪里?我妈常年赌博,欠下无数赌债要我去还的时候他在哪里?他凭什么?出身、阶层、甚至是女人,这世上的便宜不能都让他占了,他从小高高在上,一呼百应,太被命运眷顾,凭什么要我一个人在底层的泥潭里挣扎?”   简兮垂下眼:“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肖程弹了弹烟灰,冷笑:“他当然不知道,如果我不是我将他皇帝的新衣拆穿,他仍会披着易先生的身份,继续做他的天之骄子对不对?简兮,你知道当我知道他和我是一个妈生的时候,我觉得有多好笑吗?”   简兮不答。   肖程低头,直直看她,“你说,老天是不是在玩我?”   ☆、158章:【结局篇】易先生难道想包养我?   简兮再次沉默,然后开口:“我和他之间的事,之前会扯上你……我很抱歉。我只希望,你能离温致成远一点。圈子里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他的作风,你有用的时候,他会拿你当朋友,等你失去利用价值,他会毫不留情地推你进火坑。”   “这是我自己的事。”肖程低下头,沉声问她:“我就是好奇,现在他和我是一样的了,没有了身份的光环,你是不是也还是会选他?”   “是。”简兮平静地回答:“不管他姓易,还是姓肖,他都是我的丈夫。贫贱也好,富贵也好,他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肖程自嘲地笑起来,“那你知不知道郁凌子?……郁凌子,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还有她妹妹,为了易哲慎瘸了一只腿……简兮,爱上易哲慎的女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但是肖程,你是怎么了?”简兮语速很慢,语气里有难掩的失望,“你就那么不见得我跟易哲慎好吗?我跟他已经有橙橙了,你现在来跟我说这些话又有什么居心……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肖程吗?”   “那你还是我认识的简兮吗,那个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简兮?为什么你可以宽容他和别的女人结过婚,却要对我的一次背叛耿耿于怀?!”   肖程搁在车顶上的手缓缓攥成拳头:“他凭什么?是因为他走运?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你都还是不离不弃?可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没人给我撑腰,没人罩着我,从小到大,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凭自己努力赚回来的!我想安分守己,坚持自己的原则走一条正路,却不断有人来告诉我,你这样做很傻!还有他,他见不得我和你走得近,就故意打压我的公司,放出消息不让别人做我的生意。逼我把公司清盘,逼我不得不去做温致成的狗!这条歪路是他逼我走的,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啊?啊?!堕”   简兮转过头,心平气和说:“肖程,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些只是你推卸责任的借口。不管你受到什么样的挫折和打击,永远不能成为去伤害别人的理由。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如果你再这样,我不会再认你这个朋友,现在要回头,还来得及。”   肖程微怔,看着她,没说话。   简兮言尽于此,收回视线,发动车子。   汽车缓缓启动,驶入前方路口。   肖程还留在原地,夜色一分分暗下来,吞没了他颀长的身影。      肖程凌晨3点才回到深圳的家。   洗了澡,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烈酒,仰头喝了一大口,回到沙发上坐下。   他拿出手机,翻出之前温致成发给他的邮件。   深思熟虑了几分钟后,他把电话回拨过去。   温致成很快接了,声音一如既往温文尔雅,“国内这个时间还是凌晨吧,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肖程没回答,只说:“对不起,我考虑过了,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吧。之前的酬劳我不要了,以后我会自谋生路,算是和温先生桥归桥路归路。”   温致成沉默数秒,“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谁给你说了什么?”   肖程懒得解释:“我的意思已经说清楚了,还请温先生放我一马,就这样吧。”   肖程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房间里安静下来,靠在沙发上时,他脑子里却还是始终回响着几小时前简兮说的那番话。   其实,她原本应该是属于他的。   至少这几年在香港,没有易哲慎,没有那些纷扰,他们一直是关系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那么努力的改变自己,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能有资格和她并肩而立的一天。   可讽刺的是,她现在又属于了那个男人。   同一个父母,却是截然不同的命运。   那个男人,什么都比他好,就连这个都要和他争。   肖程低下头,轻轻笑了一声。   酒精渐渐上头,他抬手缓缓覆盖在额头上,只觉头痛欲裂。   迷迷糊糊中,有脚步声走了过来。   他睁开眼,竟然是汶嘉。   “怎么又喝酒了?今天伯父好打电话来,跟我问起你,我都不敢说。”汶嘉拿了毛巾和热水,在他身旁坐下,笑着伸过来手,欲替他擦脸。   “不用。”肖程淡淡地拒绝,“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回你自己房间休息去吧。”   “可是你喝醉了……”汶嘉蹙起眉,语气有撒娇的意味。   他挥了挥手,声音已经冷了:“出去。”   汶嘉吸了口气,见他满脸冷漠的样子,心一分分沉下去。   这些日子,他始终都是这样。   兴致来了的时候,他会和她做.爱,和她拥抱,却从不和她亲吻。   其余时候,无论她打多少通电话,他都不会回复,仿佛视她如空气。   所以呢?他心里始终没有她的位置,对不对?   这个毛骨悚然的念头窜上来,汶嘉的手指不由地攥紧。   她盯着身旁男人俊挺的脸,脸上露出挣扎、痛苦的神情:“到了今天,你还是没有把我姐放下,对不对?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她已经重新和易哲慎领证结婚了吧?你现在应该叫她一声大嫂!”   一个“大嫂”让肖程的眼神急遽沉冷下来,扣着汶嘉手腕的力道加重。   汶嘉吃痛地叫出声。   肖程一个翻身,将她压住。   两人视线对峙,他冷峻的脸,透着逼人的戾气。   汶嘉从未看过他这样阴沉的神情,不由地开始害怕。   片刻后,她勉强定住心神,颤抖地伸出手,去解他身上浴袍的带子。   指尖发着抖,沿着他腰线一路往下。   “别在我面前提易哲慎!”肖程声音冷到了极致,眼神凌厉。   汶嘉仰起脸,去亲他。   肖程却直接避开,虎口扳住她尖尖的下巴,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惜,只在唇角勾起一个冷然的笑。   下一秒,他粗鲁地顶开身下女人的双腿,直接挺身而入。   汶嘉一声痛呼,随即却伸手攀住他坚实有力的肩背。   黑暗中,情.欲与发.泄的快感如火焰窜起来,身体犹如过电一般,肖程脑子窜过了无数的画面。   “简兮……”他唇中溢出一个名字。   完全沉浸在情热中的汶嘉冷不丁听见这两个字,抱着他的手臂瞬时间一僵,连身体最后一丝力气顷刻间被抽空。   她睁大眼睛,仿佛难以置信,盯着身上的男人。   肖程却陡然伸手,死死捂住她的口鼻,眼眸满是冷凉的光。   汶嘉被他捂得透不过气,眼泪却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男人一双眼睛通红,大手死死地按住她的脸,禁止她的一切质疑和抗争。   直到她一张脸憋得通红,快要窒息的时候他才松开手。   她立刻拼命大口呼吸,颤颤地启唇:“你——”   “不许说话!”黑暗中,男人沉声命令。   汶嘉顿时噤声,一颗心直往下坠,犹如堕入冰窖。      领证是临时做的决定,关于婚礼,易哲慎有他的坚持。   前一段婚姻太特殊,他一直歉疚没有给简兮一个完美的婚礼,这次即便手头事情再忙,百忙之中也在婚礼上动了心思,时间暂定在三个月后,仪式在香港圣约翰教堂举行。   虽然还有三个月,但接下来要准备的工作,仍是累赘又繁冗的。   婚礼策划师找哪家比较好,婚纱选哪个牌子的定制,请谏用什么款式,什么材质,报社杂志编辑,媒体公关、酒店、请谏,蛋糕师,婚礼上用什么酒,请几个傧相……统统都要操心。   还有王晏如那边,易哲慎知道这个丈母娘不喜欢自己,主动约了王晏如喝下午茶。   王晏如虽然不支持他们这么快复婚,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到场。   半岛酒店。   三人见   面,王晏如仍是一贯女王作风,连服务生在她面前都不由得提了十二万分小心。   简兮坐在对面,她和王晏如向来不亲,只维持着场面礼节。   母女两人脾气都犟,有易哲慎从中斡旋,气氛还勉强算融洽。   易哲慎主动为王晏如斟茶,姿态谦逊又真诚:“妈妈,我和简兮两天前回沪城重新领了证,虽然我现在不能和从前比,但从今以后,我会努力给她最好的一切,不会让她再受一点委屈。”   王晏如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并未有任何反对意见,只毫不拖泥带水地开口:“你们自己做的决定,你自己拿主意。现在我不会给你们任何祝福,等你凭着自己实力在业内东山再起,我才会承认你这个女婿。”   易哲慎:“……”   简兮知道王晏如的脾气,可看着某人吃鳖还是忍不住偷偷幸灾乐祸。   易哲慎敛了笑,稍稍替自己辩解:“ES刚起步,发展势头还算不错,已经有几家投资商对我们的新项目表示兴趣。”   王晏如轻哼了一声,又问他下一步的打算,易哲慎便将自己的经营理念说了。   王晏如了然,这才话锋一转,“你亲生母亲是怎么回事?听说你前两天派人去北京,想接回她?”   易哲慎点头:“我母亲这些年一直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记忆混淆,经常分不清过去和现实,我暂时将她安顿在北京一家疗养中心,现在有心理专家每天给她做治疗。”   王晏如抿了口红茶,这才道:“虽然是素未谋面的母子,能做到这样也不错了,算你还有点孝心。”   破天荒得了夸奖,易哲慎趁胜追击,“您也是我的母亲,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的,您务必要提出来。”   王晏如本来心中有火,听到他这样说就更火大了,冷冷讥讽:“你都将我的女儿吃得死死的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易哲慎:“……”   *   见完王晏如,两人离开半岛酒店。   路上,易哲慎开着车,瞅着副驾上还在一脸幸灾乐祸的女人,心情不错地问她:“公司现在基本进了正规,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你的劳动成果?”   某人现在男神形象已经荡然无存,简兮眨眨眼,故意问他:“那要以什么身份呐?答案不满意,我可是我不会赏脸的。”   男人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以易太太的身份,怎么样?”   她嘴角翘起,撇开脸轻哼:“这还差不多。”   *   ES办公地址位于九龙一动写字楼内,主营电子通讯业务,新能源,电子信息产品技术。开张不到两月,在业内便打响几个漂亮的项目,一时间引人注目。   在地库下了车,两人走专用电梯直达上去。   ES租用大厦43-45层,从电梯口出来,简兮跟着易哲慎逛了几个楼层的各部门。   已经快到下班点,办公区来来往往的职员看见工作室向来严肃的老板与妻子手牵手高调出现,纷纷面露吃惊。   易哲慎主动介绍:“我陪我太太过来看看。”   员工们立马识趣地微笑招呼:“易先生,易太太下午好。”   所有婚姻幸福的女人都喜欢秀恩爱,简兮挽紧易哲慎的手,心里有热热的暖流在涌动。   幸福的,满足的。   世界这么大,几十亿的男男女女,她和某人一路走来,从最开始的互相看不顺眼,到后面的曲折分离,终于有了可以光明正大手牵手走在太阳底下,坦然接受别人祝福的一天。   怎么办?她的少女心好像又复苏了!   *   易哲慎的办公室在45层,装修好后简兮还没过来看过,里面空间宽敞,摆设简约利落,装修风格仍是他一贯的黑白灰三色做基调。   简兮来到这里,一改刚才在员工面前刻意摆出的矜持端庄形象,立马有点肆无忌惮了。   坐上某人的办公椅,她大摇大摆转了两圈,才开始打量他办公桌上的摆设。   看到一个红木相框,她拿起,发现是上次   去西贡清水湾拍的。   照片里,海边沙滩上,她正给橙橙涂防晒油,小姑娘抱着她脖子玩得很开心,她戴着太阳镜,笑得唇角弯弯。   那边易哲慎脱下西服外套,走到全落地玻璃窗前,拉开厚实的窗帘,招手示意她过去。   简兮起身。   他伸出手,几步将她带入怀里。   这里视角很好,站在窗前,可以俯瞰半个香港岛。   此刻天色将晚,城市有零星灯火亮起,映衬着马路上汽车尾灯,仿佛一条巨大的星河,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易哲慎的双臂从后方环住她的腰,声音贴着她耳:“看到这一片写字楼没有?将来我都会买下来。”   “咦?有人的野心会不会太大了?”她调侃。   “掌控一切的感觉,没有男人能拒绝。”他手指从腰间移到她胸前,十指使力,隔着胸衣握住她:“像是现在,我更喜欢一手掌控。”   “流氓。”简兮啪的一声打开他的手。   他笑了一下,唇贴在她的耳朵上:“商量件事好么?”   “批准了,你说吧。”简兮将身体微微后靠,任由自己仰靠在他怀中。   他顿了顿:“其实我是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么辛苦。橙橙越来越大,我们两个都很忙,而你的工作量太大了,经常还有各种应酬,要出席各种场合,与形形色.色的合作对象周.旋,我希望你能轻松一点。”   简兮挑了挑眉,“易先生难道想包养我?”   “包养自己的老婆,难道不是合情合理的预谋?”   “那你这算是大男人霸权沙文主义吗?”简兮认真想了下,随即转身,认真地对上他的眉眼:“可是我已经习惯这样忙碌的工作状态,如果要我现在回归家庭,忽然闲下来,我大概会觉得无所适从。再说事业上的成功,能给我带来很大的自我肯定,易哲慎,我不喜欢做菟丝花,只想做和你肩并肩一起前进披荆斩棘的女人。”   他握住她的手,很理解地贴在唇上轻吻了一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只是希望我们之间一直是平等,独立,尊重,当然要尊重你的意见。以后这个建议我不会再提,OK?”   简兮哼了声:“巧舌如簧,怪不得王女士今天要嫌弃你,你这人还真是讨厌。”   他低笑,气息拂过她后颈,嗓音低沉下去:“嗯,那你还喜欢?”   *   汶嘉是下午3点接到那个电话的。   见面的地方不远,就在她和肖程住的小区附近一家星级酒店。   汶嘉走进大门,就有服务生过来引她去包间。   转过室内装饰的重重假山流水,进到指定包间,汶嘉便看到里面坐着的人。   温致成衣冠楚楚,面容俊雅,何慕宜坐在他身旁,仍旧是黑衣黑裙,面容苍白。   汶嘉顿住步子,转身,掉头就走。   何慕宜却起身,上前微笑拉住她的手:“简小姐,大家既然认识,就是朋友,何必这么避我们如水火呢?”   何慕宜的手带着一层薄薄的黑色手套,搭在汶嘉胳膊上,有种微凉的冷。汶嘉下意识一凛,冷淡地跟她保持戒备:“对不起,如果知道今天是你们约我的话,我想我不会出来。”   温致成站起身为她斟茶,彬彬有礼地道:“我们就是怕你会这么想,才会在电话里谎称是你的客户,不好意思。”   汶嘉看他一眼,“不用说这些场面话,既然今天我已经来了,就请温先生直接一点,到底找我有何贵干?”   温致成笑,这才问她:“肖程最近在做什么?”   ☆、159章:【结局篇】嫁给喜欢的男人,穿上婚纱的样子   温致成笑,这才问她:“肖程最近在做什么?”   汶嘉脸上浮起一丝了然:“他很忙,有很多事都要做,我要帮他,所以请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温致成笑容收了几秒,微眯着眼打量她:“现在生意都不好做,你很有头脑,不如干脆和肖程一起来帮我做事。我现在接管天堃,很需要人手,至于薪水方面,我可以开出一倍。”   汶嘉却道:“别开玩笑了温先生,肖程的公司为什么会清盘,外人都说是我姐夫在打压他,到底是谁做的,你应该心知肚明。再说,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少,也不会天真的以为温先生是真的赏识我,单纯地让我帮你做事。你不用兜这么大的圈来找借口。夥”   此话一出,桌上气氛僵硬起来。   何慕宜这时弯了弯嘴角,打圆场:“简小姐,你应该我先生的意思了。肖程帮过我们很大的忙,我们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看着他现在那么辛苦地做事,想扶他一把而已。”   汶嘉也不答话,说了声抱歉就直接起身,准备走人。   恰巧服务生端了咖啡进来,冷不丁和汶嘉撞了个正着。   服务生猝不及防,手中托盘里滚热的咖啡从杯子里倾倒出来。   汶嘉反射性往后一避。   坐在旁边何慕宜毫无防备,一杯热咖啡结结实实倒扣在她手臂上。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生是个年轻女孩,顿时吓得手足无措,抓了旁边的纸巾要替何慕宜擦被咖啡浇得**的衣袖。   何慕宜被烫得低叫一声,却像是不想多说话的样子,只说:“不用。”   服务生不停说对不起,伸过手想查看她的伤势。   “我说了不用!”何慕宜一向冷淡的表情里已经有要发火的迹象。   那女孩唯恐她要投诉,愈发慌乱无措,摸到她衣袖的手无意识一扯。   下一秒,不止那女孩,连汶嘉都吓了一跳。   何慕宜的手臂,常年被长袖遮住的皮肤,上面竟然长满凹凸不平的红疤,粗糙狰狞。   短短一幕,从头到尾不过半秒钟的时间。   汶嘉脑子里转得飞快,登时明白,何慕宜为什么常年大热天穿长袖长裙,连手上也要戴手套了。   那边何慕宜飞快地重新遮住自己的手,几乎是有些失态地冲服务生厉声道:“谁让你碰我的!”   女孩眼泪汪汪,吓得跟她一直道歉。   温致成出言解围:“算了,你下去吧。”   何慕宜脸色渐缓,一言不发去洗手间清理身上的狼狈。   汶嘉知道自己应该是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也不打算多留,只说:“温先生,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要走了。再见。”   “今天我只是一个建议,简小姐,等你想通了,天堃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温致成微笑回应。   汶嘉不置一词,拿了自己的包,转身离开。      肖程将之前的公司清盘,手头套现回一部分资金。   偿还完公司债务后,他和两个朋友合伙,重新做回老本行。   小公司刚起步,幸好还有些从前的人脉,生意还不算那么难做,今晚饭局签合同的这位客户李总,从前也合作过。   汶嘉到的时候,肖程和他两个合伙人正在包间沙发上给李总介绍合同上的条款。   李总一手夹着烟,一手百无聊赖地捋着油亮的头顶仅存的几绺头发,见汶嘉过来,他脸上笑起,问肖程:“哟,小肖,这是女朋友?”   肖程只一笑,没承认,也没撇清。   李总立马一副很懂的表情。   汶嘉走上前:“对不起,我迟到了。”   李总立即笑道:“不晚,女士迟一点是特权,我们等是应该的了。”   接下来的谈话自然是围绕生意,一桌男人,只有汶嘉一个女孩。   汶嘉知道,肖程今晚这饭局叫她过来,无非是缺个花瓶,所以她不需要多说话,安安静静陪在   tang旁边坐着就行了。   一桌男人谈生意,旁边的李总却不老实,伸过手,在桌上轻轻蹭了蹭她大腿。   见她没拒绝的反应,不多时,又伸过来蹭了蹭。   最后干脆得寸进尺整个人借着酒劲凑过来,汶嘉早已忍无可忍,下意识去求助旁边肖程。   肖程显然也看到了李总的举动,脸上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别开脸和旁边的人照常谈话。   汶嘉攥紧手指,心底一股寒意窜上来,终于强自隐忍,什么也没说。      回家路上,出租车空调温度开得太低,汶嘉有点冷。   肖程坐在她身边,在与肖父通电话。   电话漏音,肖父在那边欲言又止地提起易哲慎,“他派人去北京把你妈接走了……我没指望他还会认我,但你们终究是亲兄弟,不要搞得跟仇人一样……”   肖程不耐烦地打断:“知道了,我现在很忙。”   肖父仍在说些什么,已经被肖程直接挂断。   汶嘉看着身旁男人冷厉的眼神,过了会才说:“今天温致成来找过我。他想让我劝你回去帮他做事。”   “你怎么回答的?”肖程不经意问。   汶嘉说:“我暂时拒绝他了。”   肖程嗯了声。   不知多久,他又叫她一声:“汶嘉。”   “嗯?”   “公司刚起步,很需要李总那个单子。”他语气平静,有若有若无的无奈。   “嗯,知道了。”汶嘉轻声说。   半道上,肖程让司机停一下,下车去超市买烟。   汶嘉靠着后座车窗,这才留意旁边是家婚纱店。   夜晚灯光下,玻璃橱窗里模特身上的雪白婚纱,裙摆曳地,美仑美奂。   汶嘉默默看着,发了一刻呆。   没有哪个女人不会憧憬自己嫁给喜欢的男人,穿上婚纱的样子。   只是,她会有这一天吗?   她觉得她对肖程的感情,就像是在吸毒。   明知道再继续下去不会有好结果,却还是一次次忍不住,任由自己一步步沦陷。      转眼到了九月。   自从温致成接手天堃后,天堃状况不断。   没有老太太出面,董事局那帮人凭温致成一己之力弹压不住。月初,他自己的WAA在欧洲的重点项目5G牌照审批程序又出现问题。   外界普遍认为是温致成没能成功接.班,一时间众说纷纭,各种猜测纷沓而至。   天堃人心惶惶,流言不断。   温致成焦头烂额之际,病情复发,开始拒不露面。   助理阿ken敲开书房门,递上一份文件夹,“温先生,这是你要的WAA股票每日大额交投记录。”   温致成忍住头痛接过,略略翻了翻,“果然,有人装作不着痕迹,其实在恶意收购。”   阿ken不解,“可WAA的股票成交量每天都很平稳,温先生为什么会认为有人在恶意收购?”   温致成冷笑:“这个人他想浑水摸鱼,这样的成交情况,绝对不会是散户买的。”   “知不知道是什么人?”何慕宜端着水杯,将他今天要吃的药拿过来。   温致成和她对上视线,声音冷凉下去:“说来说去,只有一个人在针对我们。曾经我们用这招对付过他,现在他显然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易哲慎近来忙于生意,周末总算抽出两天时间去了趟纽约。   不管血缘关系还存不存在,老太太都是将他一手带大的奶奶,他和简兮的婚   讯,有必要知会老太太。   纽约,病房里。   简琏橙第一次出国,兴奋得很。这会儿跟在简兮身边,好奇地打量病床上陌生的老人。   老太太最近一直做化疗,已经十分憔悴疲倦。看着跟前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瞬间精神了许多:“你叫什么名字啊?”   简琏橙不认识她,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说:“我叫简琏橙,妈妈说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我是她心中价值连城的宝贝!”   老太太微笑,“上学了吗?平时都学些什么啊?”   “我在香港上K1了。”小姑娘转转眼珠子,想了想:“平时除了上学,妈妈还让我学了钢琴,和画画。”   老太太心底对这个没有血缘的小孙女还是挺满意的,当场招手叫来吴管家,吴管家递来一个暗红色的锦盒,老太太从里面取出一枚造型精致的小印鉴,郑重地挂在小姑娘脖子上。   简兮当然晓得这是什么,老太太现在虽然退下来,手里的天堃股份也被温致成拿走,但私人名下的财产仍旧十分可观。   这枚印鉴就是她名下一个资产过亿的信托基金私人印信,代表已经简琏橙已经有资格安全支配她信托基金带来的投资收益。   简兮摸摸女儿的头:“橙橙,这是易叔叔的奶奶,你愿意的话,就叫她一声太奶奶吧。”   简琏橙愣了下。她从小的概念里只有妈妈和外婆,还没有奶奶这个概念,低头酝酿了半天,才酝酿出来,低低声叫道:“太……奶奶。”   老太太很高兴,又拉着小姑娘说了一会儿话,然后示意吴管家将小姑娘带到旁边玩。   “奶奶,您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简兮明白老太太有话单独和自己说。。   老太太一笑,慢慢开口:“虽然有些话比较招人烦,但我还是要说出来。哲慎现在虽然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了,但在我这里,他永远是我唯一的孙子。他小时候过得不快乐,父母总是整天吵架。他十岁的时候,我特地带他去泰国算命,那位大师说他35岁之前会有一次情劫,躲得过还好,如果躲不过,就会有性命之灾。虽然他自己不信这些,但我一直很担心有女人会害到他,你应该明白我当初为什么那么反对你们了吧?”   简兮说:“奶奶,算命这种东西太主观意识,很多时候都是不准的,您别担心太多。”   “我也但愿是我想多了,我这病估计也熬不了多久了,将来只希望你能尽心陪伴他,照顾他,理解他的难处,支持他的事业,不要耍性子,懂得顾全大局,少让他操心劳累。”老太太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呼吸有点喘,握住简兮的手,声音带着殷切请求:“这些,你可以做到吗?”   简兮点头。   易哲慎推门进来,“你们在聊什么?”   简兮抬眉对视他的眼睛,转移话题说:“奶奶在跟我说你小时候的糗事。”   ☆、160章:【结局篇】易哲慎对那边说:“去帮我查一个人。”   大人谈话的时候,简琏橙被吴管家带着在楼下玩。   这家私人医院是易家名下的资产,这里并不对外开放,环境清幽,楼下假山、人工湖,花园,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个小型网球场。   简琏橙的运动天赋十分发达,下来就缠着吴管家陪她打网球。   吴管家年纪大了,十多分钟折腾下来就气喘吁吁嗄。   简琏橙却还精神得不得了,拖着球拍,蹦蹦跳跳催促他快点快点。   头顶的阳光忽然被一道身影覆盖,简琏橙疑惑地抬起头,看到悄无声息走过来的何慕宜。   吴管家看见何慕宜,忙低头打招呼,“少奶奶,您出差回来了。”   何慕宜问:“老太太今天精神怎么样?”   吴管家面露尴尬:“老太太在见客,现在暂时不方便见您。”   何慕宜当然明白是在见谁,也没多问,只半蹲了下来:“真巧,在这里阿姨也能遇见你,你在玩什么呀?”   简琏橙看着面前年轻女人一身黑衣黑裙,莫名想起童话书里的坏女巫。她有点害怕,但还是很礼貌地说:“阿姨,你好。”   何慕宜问:“和你妈妈一起来的美国吗?”   “嗯,我妈妈,还有易叔叔。他们在楼上和太奶奶说话!”小姑娘乌黑明亮的眼睛干净又漂亮。   “哦?刚才我看到你反手杀球的姿势很标准,是你易叔叔教你的么?”何慕宜声音很温柔,带着轻微的沙哑。   “是呀,我易叔叔打网球很厉害很厉害的。”简琏橙眨了眨眼睛,话语里还透着激动与自豪,“阿姨你也喜欢打球吗?”   小孩子的友谊很容易建立起来,共同的兴趣爱好,瞬间降低了小姑娘对何慕宜的警惕感。   “是啊。”何慕宜笑着说:“但是我打得很一般,改天我们可以‘切磋’一下。”   “好啊好啊!一言为定哦!”简琏橙兴奋地直拍手。   “一言为定。”何慕宜脸上在笑,眼睛里却是冷的。伸手摸摸小姑娘的后脑勺,她手指却渐渐下滑,最后停在小姑娘细细的脖子上。   小女孩皮肤白皙幼滑,阳光下,脖颈上面一层淡淡的绒毛,显得稚嫩可爱。   何慕宜忽然想,现在只要她稍微一用力,是不是就能拧断?   这个冰冷的念头只存在一瞬间,就被那边传来的脚步声打断。   简琏橙现在越来越黏易哲慎,已经到了一听见脚步声就能判断出易叔叔来了的地步。立马扔下球拍,一蹦一跳跑过去,“易叔叔!”   网球场旁边种了一圈棕榈树,树干伸展开的翠绿叶条在晚风里飒飒轻响。   易哲慎从这片绿色里走过来,弯下腰抱起女儿,“刚刚玩了什么?怎么满身都是汗?”   “刚刚我和吴爷爷一起打网球呀!还有那个阿姨,答应我要和我一起切磋的。”简琏橙搂住他脖子,一边自豪地回过头,准备跟何慕宜介绍:“阿姨,这就是我的易叔叔——咦?阿姨怎么不见了?”小姑娘纳闷起来。   网球场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人工湖边,黑衣女人远去的背影。   易哲慎看着那道身影,眼眸渐深。   不知从什么开始,他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股微妙的,不可言说的,似曾相识感。   何慕宜对外公开的资料很有限:瑞士华裔出身,从小体弱多病,毕业于苏黎世大学,七年前与温致成在苏黎世登记结婚。   这些年,她一直深居简出,躲在幕后为温致成出谋划策。外面见过她庐山真面目的人并不多,平常易哲慎与她照面的机会就更少。   易哲慎好奇这种神秘的似曾相识感是从哪里来的,产生这种想法之后,他愈发觉得不可思议,又重新认真打量了眼那道孤单冷清的背影。      何慕宜回到易宅,佣人告诉她温致成刚刚头痛发作,查尔斯医生过来正在为他做检查。   何慕宜进到卧室果然看到温致成脸色发白,蜷伏着躺在床上,显然病情发作得很厉害。   查尔斯为温致成打了针剂,   tang又重提做手术的事。   温致成仍旧拒绝,他近来全球各地奔波劳碌,身体又瘦了不少。   查尔斯只得开了镇痛药,又叮嘱他几句注意事项。   等查尔斯带着助手离开,何慕宜把佣人打发走,才压低声开口:“老太太是打定主意不会出面帮你主持大局了,我今天去医院时,她在见易哲慎,吴管家把我拦了下来。”   温致成闭着眼睛,略微思考几秒:“我刚收到的消息,易哲慎恶意收购WAA,是打算买WAA的壳,借壳上市。”   “买壳上市?”何慕宜惊诧,随即否定:“他现在的的身家我有数,短时间内,他不可能有那么多钱,就算是银行,要贷款给他十几个亿,也要承担风险。”   温致成淡淡冷笑:“你忘了他还有个香港女首富岳母,ES在香港一鸣惊人,现在发展很引人注目,王晏如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亏本的买卖她绝对不会做。我没猜错的话,易哲慎不单和王晏如达成协议,这趟来美国,他还会见一个人。”   “谁?”何慕宜问。   温致成睁开眼,目光投视向她,唇边勾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你那个从小和你不对盘的堂兄郁南琛,郁南琛这两天也来了纽约。”      今天的饭局设在华尔道夫酒店。   郁南琛到的时候,身边照旧带了女伴,这次又是新面孔。   易哲慎上前,含笑与他握手。   两个高大颀长的男人站在一起,一个剑眉星目,一个俊朗从容,怎么看都是一道养眼的风景。   “Carson,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吧,听说你下个月要结婚了,恭喜。”郁南琛微微眯了眼睛,别有深意扫了眼旁边的简兮。   易哲慎神色沉静,把简兮跟他介绍:“我太太。”   “郁先生,你好。”简兮主动微笑开口。心里猜测,郁凌子的事,郁南琛多多少少会迁怒到她头上。   酒店水晶灯光下,郁南琛表现得风度翩翩,不动声色与她握手:“久仰。”   两个字的份量,大家心照不宣。   吃的是法国菜,服务生上前菜时,郁南琛有意提及郁凌子,“这半年开朗很多,最近去了西班牙学画画,有个当地的钢琴家在追求她,前两天还发了邮件给我。”   易哲慎停顿片刻,真心诚意地说:“方便的时候代我向她问声好。”   郁南琛毫不客气地拒绝:“大家生意归生意,其余事还是算了。我想没有你,她会过得更开心一点。”   *   和郁南琛的饭局进行顺利,晚上回到酒店。   简琏橙今天玩了大半天,特别容易睡着。简兮给她洗过澡,头发还没彻底吹干,小姑娘前一分钟还在跟妈妈撒娇,转眼间已经趴在枕头上呼呼睡着了。   简兮伸手替女儿把空调被盖上,睡梦里的小姑娘嫌热,不安分地皱了皱鼻子。   简兮看得好笑,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女儿的小脸蛋。   房门被打开,易哲慎洗完澡,身上穿着黑色浴袍,进来准备给女儿讲睡前故事。   简兮回过头,朝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他这才看到女儿已经睡着了。   放轻脚步走到床前,搭在女人肩膀上的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他眼底意思很明显。   最近他忙着公司的事,简兮也有自己的工作。加上前几天她又来例假,他很有一阵子没碰她了。   “别闹……你女儿的起床气可是很大的,吵醒了又不安生了。”简兮说。   男人从身后绕过来吻她脖子,压低声:“身体方便了么?嗯?……”   简兮微眨了下眼睛,推开某人,故意装傻告诫:“忙了一天也不嫌累。易先生,男人过了三十五就该保重身体了。”   易哲慎的回答是相当自信的:“再过四十年再跟我说这事。”   “自大狂!”她冷哼,一边想象他七十岁时的样子,一边很不给面子地站起身。   他   笑,从后握住她的手,指腹在她细白的掌心轻轻摩挲。   久违的温存让简兮一颗心慢慢柔软下来,到底还是听话地转过去,“好啦,回房间吧,别吵醒橙橙。”   目的得逞,有人霸道的性子仍是与生俱来的,三下两下就将她打横抱起,直接往隔壁套间走。   回到房间,关上门径直把人扔上床,身体便覆上,边脱衣服边抚上她的头发,捧住她下巴,带着股强硬,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没一会儿,简兮已经气喘吁吁任他宰割了,双腿被男人扣得死死,手指无助地伸进他又短又硬的头发里。   房间里太静了,衣服扔了满地,身体纠缠间发出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她渐渐面红耳赤。   又被某人间或温柔又放肆的挞伐弄得神魂俱散,只能哀声求他轻点,慢点。   易哲慎克制地放缓动作,在她耳边轻笑:“才开始就受不了了,你还有没有出息?”   她瞪他,呼吸凌乱。   他低头霸道地吻她的唇,封住她的抗议,身下重新加快动作。   简兮几乎要要死要活,手指抠住他肩膀,任由他在自己身体里横冲直撞,情到浓时忍不住求饶:“易哲慎……易哲慎……”   男人像受到了刺激,带着点咬牙切齿地逼问:“老吗?还嫌我老吗?老不老?”   果然是小气又记仇的男人!   “流.氓!”她懊丧地语不成声,只能无助地紧搂着他的肩背,然后呜咽着求饶。   他强势,霸道。   她双腿发软,颤抖,快承受不住。   最后真正结束的时候,她已经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软绵绵地推了推身上的男人:“你怎么还没好啊……”   这话问的……易哲慎几乎想再来一次给她提点神。   想起她接连奔波几天,到底怕伤了她,匆匆结束最后的冲刺。   事后,简兮脸上全是汗,已经累得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腰间仍被人从身后搂住,肩背肌肤紧贴男人的胸膛,彼此连体温仿佛都是一体的。   她静静想了一会儿事,才问他:“郁南琛真的会和你合作吗?你确定他不会芥蒂以前你和郁家姐妹的事?”   易哲慎说:“ES要买壳上市,郁南琛是生意人,他对WAA的5G牌照觊觎很久,肯定不会拒绝。”   “那温致成那边?他难道会坐以待毙?”简兮有点拿不准。   他笑,在她后颈吻了吻:“相信你丈夫的能力,嗯?”   她这才稍稍放心,闭上眼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深夜,易哲慎了无睡意。   等简兮睡着,他重新起床,打开电脑看了会国内股市情况。   然后去阳台,拿手机拨了一个号。   电话接通,他对那边说:“去帮我查一个人。”   ☆、161章:【结局篇】“没听见就算了。”闷騷的易先生立刻否认   纽约与郁南琛会面后,简兮和易哲慎的婚礼也在即。   婚礼并不对外公开,只请了各自的好友。   请柬是浅蓝色的,腰封上是白色缎带打的蝴蝶结,里面的折页印着教堂、晚宴时间地点,搭配同色印刷精致的信封。   几十封请柬,两人一起坐在他们新居的书房写字台前,分工合作填写,不到两小时就顺利完工嗄。   这所房子易哲慎买在港岛半山,有三个卧室,加两个儿童房,外加书房、起居室,以及一个可以眺望香港璀璨夜景的大阳台。   阳光从书房窗外照进来,溜进窗纱,照在两人肩并肩的身影上。   简兮揉了揉眉心,满意地检阅自己的劳动成果。   浅蓝色纸页上,她的字清秀工整,某人的俊挺而且漂亮。   “一直忘了问你,为什么会有两个儿童房?”她托着腮,侧头问身旁侧脸英俊的男人。   易哲慎姿态端正地提笔,填写最后一张请柬:“橙橙的出生和成长我已经错过了,下个孩子你得给我补回来。”   她蹙了蹙眉,“一个孩子不好吗?你得原谅我属于女人的自私,我都快三十了,再生一个身体恢复程度不会像生橙橙那么快,会长斑,会身材走形,会变胖……”   易哲慎搁下手中钢笔,眼底有笑,扳过她的脑袋,嘴贱的毛病又犯了:“放心,就算胖成猪头,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你才是猪头。”她转过肩膀不想理他了。   “好了。”易哲慎讨好地揽住她肩膀,好声好气地哄了几句,“好了,不生气了。”   简兮冷哼,这才看了下手表,“现在才三点,今天不去公司忙吗?”   易哲慎姿态闲适地环住她腰:“今天是我们认识六周年纪念日,我给自己放了半天假。”   六年吗?   简兮想了下,确实是六年。   六年前的今天,他们误打误在三亚滚了床单……   回忆起那晚两个人醉得稀里糊涂的情形,还真是尴尬又乌龙。   她有点脸红,“原来你记得这么清楚,居然事先不告诉我。”   “惊喜这种事,提前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男人大手握住她细白的手指,下一刻,仿佛变魔术般拿出一枚戒指。   戒指是Harry-Winston的,铂金戒环上镶嵌着一枚5克拉公主方的钻石,在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下,它们发出璀璨夺目的光泽。   易哲慎略略比了下,替她戴上。   简兮手指细长,无名指的手寸只有8.5号,在香港这边算是比较小的尺寸了。   他估得很准。   “对不起,我好像没有准备礼物送给你。”简兮感动又无奈,有点儿愧疚地说。   “没关系,我就没指望过你能记起。”易哲慎对她的粗线条已经习惯了。   简兮低下头,嘴角翘啊翘,心情灿烂得如这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抬起手,又忍不住一遍遍打量手上熠熠发光的戒指,发现内圈上刻着:C&E。   是他和她英文名第一个字母。   “干嘛玩这种小年轻浪漫的把戏啊,明明都老夫老妻了。”嘴上这样说,她一颗心已经像是掉进蜜罐子,甜得快要齁住。   某人亲了亲她的头发:“最近我忙着工作,都没时间陪你和橙橙,易太太不生气就好。”   简兮眨眨眼睛:“嗯,再说点好听的。”   “嗯……我爱你。”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简兮得意极了,某人闷葫芦的性格,这么几年对她说过这三个字的次数五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没听见就算了。”闷骚的易先生立刻否认。   简兮怒:“易哲慎!你必须再重复一次。”   ……   两人一阵腻歪,不多时,搁在旁边的手机又响。   易哲慎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心不经意皱起。   “谁的电话?”简兮   tang赖在他臂弯里问。   “找人帮我查的事,应该是有眉目了。”他言简意赅地说,随即起身去了外面阳台。   简兮和他早有互不过问公事的默契,适时没有多问,专心整理刚才写好的请柬。   阳台上,易哲慎接听电话。   那边的人说:“易先生,你要我查的人,基本已经差不多了。”      接下来易哲慎变得愈发忙碌,每天电话不断,早上匆匆出门,经常凌晨才迟迟回家。   简兮知道他忙于ES借壳上市的前期运作,默契地给予他最大的支持。   另一边,短短一周,商场上局势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财经媒体开始大幅报道WAA公关部此前竭力压下去的引擎测试作假一事,紧接着,去年WAA财务作假纷纷浮出水面。   温致成临危不乱,迅速召开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上,面对记者和股民的质问,温致成发言稳若泰山,要银行、股民对WAA保持信心,并表示会以私人名义向WAA注资2亿。   这一招确实对症,之前外界的风言风语迅速被澄清。   却就在当晚,网络上突然出现一份关于温致成患有恶性脑血管周细胞瘤二期的健康报告的爆料,发帖人言之凿凿,并附上温致成的化验报告复印件,以及主治医生诊治意见。   随后又传出温致成背负资金黑洞的小道消息,WAA危机公关仓促间连发数道声明澄清,仍未阻止股价持续下跌趋势。   周一美股开盘,郁南琛的恒信国际突然宣布全面收购WAA。   恒信财力雄厚,几乎没遇到任何敌手,就成功收购WAA在股市流通的30%股份,一举成为最大股东。   下午3点时,WAA股价回升至涨停。   所有人都以为易哲慎要和郁南琛合作收购WAA,取得WAA的控制权时,易哲慎却在这时将之前收购的WAA股票全部抛出,此时股价已比他买入翻了三倍。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从没打算过要入主WAA,他的目的就是从中获益,赚取给ES买壳上市的资金。   和郁南琛的会面,只是他呈现给温致成的一个烟雾弹。   他步步为营,每一步都谋算得天衣无缝。几乎兵不血刃,就净赚三个亿。   简兮从报纸上看到这则新闻时,正在酒庄挑选婚礼用的香槟酒。   “易太太,这几种酒都是我们根据您的要求挑选出来的。”酒庄经理拿了酒水名单,和供她品尝挑选。   简兮放下报纸,微笑说谢谢。   她做了多年公关,对香槟红酒这类还算有研究,最后挑了Grand-Cru香槟里的一种,红酒则要了82年出产的Chateau-Lafite-Rothchild。   确定之前,她发了一个讯息给易哲慎,询问他的意见。   ES办公大楼里,易哲慎正在和粱令楷商量项目方案。   拿起收起看了眼,他回复:你拿主意就好。   不多时,又有一条信息过来:我挑的最贵的82年的,有点小贵,刷你的卡哦~   易哲慎看完回复:只要不把我的钱花在其他男人身上,刷到破产都随你。   破产都随你……   旁边的酒庄经理看得都快脸红了,要不要这么秀恩爱!   签好单,简兮付账准备离开,酒庄门口这时迎面进来一行西装革履的男人。   肖程赫然在其中。   自从一个月前公司楼下那场会面后,两人已经很久没见面,也没通过电话。   “有应酬么?”肖程眉宇间一扫之前的沉郁,尽显春风得意之色,挑起嘴角笑,先开口问她。   简兮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解释说:“今天是过来挑婚宴用的酒。”   肖程一愣,随即道:“恭喜。”   简兮道:“婚礼在下个月初。易哲慎打算将婆   婆接过来,不管之前有什么误会,到时候长辈在场,我还是希望你能参加。”   肖程淡淡道:“不好意思,我应该没有时间,不过还是祝福你们。”   简兮也不强求:“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听说你现在跟正辉的李总走得很近,这个人在商场上风评不太好。”   肖程面不改色,“我心里有数。”   简兮了然,这才问:“汶嘉呢?我很久没看到她了。”   上个月德国那边学校打来电话,她才知道汶嘉已经偷偷办了肄业,港大那边也很久没去上课了。四年前那件事的阴影仍在,简兮并不支持汶嘉和肖程在一起,汶嘉却自有她的坚持,姐妹俩冷战后唯一一通电话,为这事又闹得很不愉快。   肖程道:“她这两天感冒,留在深圳休息。”   简兮晓得汶嘉在躲自己,低头从包里拿出一个蒂芙尼盒子,“周末她过生日,我知道她现在在躲着我,这个麻烦你代替我转交给她。还有,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就算我和她关系疏远,我都是她姐姐,既然她放弃一切跟了你,你都要对她好一点,否则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肖程神色静淡地看着她,半晌点点头,没说话。      肖程回到深圳家里,汶嘉刚从医院挂完水回来,正在厨房里忙活。   这阵子肖程的新公司缺人手,汶嘉身兼数职,每天跟着他东奔西跑,经常累得倒头就睡,忙起来时靠灌浓咖啡来提神。   前两天天气降温,她感冒了,去看医生时,医生严肃叮嘱她要注意休息,不要趁着年轻就熬坏身体。   汶嘉正往煲的汤里放盐,听见开门的声音,就问:“回来了?”   肖程走过去,倚在厨房料理台边,看着系着围裙忙碌的小女人,“不是叫你在家好好休息么?我们出去吃就好。”   汶嘉说:“外面的菜太油腻了,反正在家休息也没事做。”   肖程默了默,一时没说话。好半天才想起兜里的东西,于是伸手摸出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汶嘉就已经转过头看到,惊喜又不确定地问:“送我的?”   肖程沉默半晌,笑了一下,只说:“周末你生日。”   汶嘉第一次收到他送的东西,有点感动地接过,打开盒子层层包装,里面是一条做工很精致的碎钻手链。   细碎的钻石手链躺在黑丝绒上,闪着耀眼的光泽。   她拿起来,戴在手腕上轻轻比了比,“很漂亮,谢谢。”   肖程一时没拆穿,淡淡问:“喜欢吗?那改天我们再去挑个更漂亮的。”   ☆、162章:【结局篇】婚礼   香港的季节更迭总是温吞迟钝,临近十月,天气依旧闷热潮湿,宛若盛夏。   得到证监会批复后,ES的买壳上市运作正在有条不紊进行,在业内声名鹊起。   身世被揭开后,一度被人淡忘的易哲慎,渐渐重回众人关注的焦点弛。   不过这一次,外界目光没有再聚焦于他的身份是纽约易家长孙,而他就是他自己,东山再起的易哲慎。   婚礼时间迫近,易哲慎变得更加繁忙,大多时间在内地逗留,为得是提前将蜜月期间的工作提前完成,留下简兮一个人应付香港这边婚礼的前期筹备嗄。   忙碌之余,简兮与他每天保持一通电话,但话题围绕最多的还是橙橙。   小孩子都有一颗聪明而敏感的心,和女儿相认这件事,易哲慎觉得已经迫在眉睫。   另一边,简琏橙户籍上的名字已经更改过来,变成了易琏橙。   忽然之间,名字变了,连妈妈也要和易叔叔就要举行婚礼了。在简琏橙的概念里,结婚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可她还是有点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呢?   因为幼稚园的同学小美偷偷对她说:大人都是骗子,现在说会永远喜欢你。可是等以后你妈妈结婚了,就会像我妈妈一样,会再给我生个弟弟,然后他们就只疼弟弟,不喜欢我了。   易琏橙知道妈妈和易叔叔不是那样的人,可幼小的心灵还是受到了惊吓。   她知道易叔叔很疼很疼她,但是他迟早会和妈妈有弟弟妹妹,他会是其他孩子的爸爸……   简琏橙心里很难受,这几天晚上洗完澡就闷闷不乐回到自己房间,连最喜欢看的电视也不看了。   外面客厅里,简兮接到一个推销电话。   对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她的号码,正热情地跟她推销母婴产品。   易琏橙躲在房里听见电话内容,托着下巴委屈地叹了叹气。   原来妈妈真的是要准备生宝宝啊……   经过几天的思考,易琏橙终于狠下决心——   她要离家出走。   既然是离家出走,当然要收拾行李了。   苏黎阿姨送的玩具公仔、妈妈买的积木,外婆送的魔卡小樱手办,她最喜欢吃的巧克力……   怎么办?她的小书包都快塞不下。   呜呜呜……易琏橙开始纠结了,她可不可以把妈妈也装上一起带走……   门外忽然有妈妈的说话声传来,易琏橙回过神,立刻麻溜地把书包藏到柜子里。   所以等简兮敲门进来时,她已经乖巧地坐在小书桌前,握着彩笔在画纸上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了。      易哲慎回到香港,接简兮一起下班。   周六,幼稚园有亲自活动。   这种场合易琏橙是最开心的,因为以前她只有妈妈一起,今天有易叔叔在,她终于不是落了单的孩子了。   活动结束时,她甚至还拿到了一座小奖杯做奖励。   另一边,简兮和易哲慎被幼稚园老师单独叫去一边。   老师反应易琏橙最近总是闷闷不乐,询问家长和孩子是不是有问题没有沟通好。   两人这才察觉最近忙于工作,都有些疏忽了女儿的心理变化。   从幼稚园出来,三人一起回家。   一路到了家里,易琏橙还抱着奖杯,哪怕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也不肯撒手。   易哲慎和简兮对视一下,忽然觉得今天是个很好的机会走过来,于是把电视音量调笑,欲言又止。   “妈妈,易叔叔。”小姑娘转过头,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下,知道这是有话对她说。   易哲慎斟酌了下语气:“橙橙,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有不开心的事,就跟我和妈妈说,可以吗?”   易琏橙眨眨眼睛:“没有啊,我最近一直很乖的,你们不会是想教训我吧?”   “……”易哲慎撇开   tang视线,瞄了身旁的某人一眼。   无辜中枪的简兮觉得自己很冤枉,女儿什么都跟她爸像,唯有撒谎时喜欢眨眼睛这个毛病,跟她如出一辙。   可这也能怪她么?   易哲慎清了清口气:“橙橙,那你喜欢易叔叔么?”   “喜欢呀!”   “那喜欢易叔叔做你的爸爸吗?”   易琏橙埋着小脑袋,悄悄松了口气,幸好,幸好易叔叔不是现在就让她叫他爸爸。   易哲慎打量女儿的反应,只得换了一个迂回的方式:“橙橙,还记得小鹿斑比的故事么?”   “记得!”   易哲慎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沙子,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无比艰难:“那如果我们就像小鹿斑比的故事那样,你就是斑比,我就是你的爸爸。橙橙会像斑比那样原谅我么?”   爸爸?易琏橙睁大眼睛,愣愣看着易哲慎,然后很长时间都忘了回答。   易琏橙去年参观科技馆的时候,幻想过自己的爸爸会不会是宇航员,去外太空执行任务了,有一天迟早会回到地球,接自己和妈妈。   前阵子被Paco带着看电影,她又觉得自己的爸爸很可能是007那样的皇家间谍。迫不得已要隐藏身份,跟坏人做斗争。   除了这些,她幻想过爸爸很多种有可能的身份,老师、科学家、船长,甚至是某个电影明星……   即便有时候她隐隐明白,这些有可能都只是她的幻想,她的爸爸有可能一直不会回来,永远不会回来……   一如她无数次她从梦里醒过来,睁开眼睛,梦里的爸爸就不见了……   于是现在,她眼睛里开始难受,像是有东西吹进去。   只等她一眨眼,泪水就会出来。   易哲慎看着眼泪汪汪的女儿,心里潮湿得更加厉害。   理智告诉他,要照顾到孩子接受一些事的心理准备,不应该操之过急,但是这世上已经没有比这让他更急切更想做的事了。   那就是告诉橙橙,他就是她的爸爸。   “橙橙……我是爸爸,我就是你的爸爸……”易哲慎说得声音很轻,很哑,好像在喉咙卡住了发不出来一样。   易琏橙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面前一向厉害强大的易叔叔,眼眶通红望着自己的样子。   忽然觉得委屈极了,比在学校被同学嘲讽是个没爸爸的孩子时还要委屈。   而下一秒,她就狠狠地扎进易哲慎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然后嚎啕大哭,“如果你是我爸爸的话,你为什么不要我?”   在女儿面前,易哲慎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不知所措的父亲。小姑娘委委屈屈的一句话,都像针扎在他的心头上。   他无措地张开手,将怀里小小的身体紧紧抱个满怀,“爸爸曾经做过一件错事……爸爸不是不要你。”   满腔的父爱堆积得太久,一下子要倾泻出来,他又有点词不达意:“橙橙,是爸爸不好,妈妈能给你的,爸爸以后也都会给你,而且还会更多……你能给爸爸机会吗?”   “那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易琏橙哭得太用力,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看着女儿伤心又委屈的模样,简兮也纠结极了:“橙橙,易叔叔就是你的爸爸,亲生爸爸……你不喜欢吗?”   易琏橙把鼻涕眼泪蹭了易哲慎满衬衫:“妈妈,他真的是我的爸爸吗?”   简兮红着眼点点头,“是,他就是你的爸爸。”   小姑娘眼睛滴溜溜瞧着妈妈,打破沙锅问到底:“那他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呢?为什么你们现在才告诉我呢?”   “这个啊……”简兮先是望了眼身旁的男人,想了想,找了个借口解释:“因为以前妈妈和爸爸在一起时,好多坏人都不同意。后来妈妈和爸爸失散了,爸爸被这些坏人追杀,不小心掉进了湖里。之后呢,他脑子进了水,然后就忘记掉橙橙和我了。而妈妈呢,和他失去联系,只能先带着你回香港了。”   “原来是这样啊……”小姑娘转过脑袋看向易哲慎,有点不相信:“真的是这样子吗?”   “嗯,是这样。”易哲慎相当无语   地干咳两声,点点头。   简兮伸手给女儿拭擦满脸一塌糊涂的眼泪和鼻涕,小心翼翼开导:“橙橙,易叔叔真的不是故意忘记你的,他就是你的亲生爸爸啊,妈妈跟你保证。”   小姑娘刚擦干净的脸又开始挂满了眼泪,还是不敢置信,抓住易哲慎的衬衫袖子一遍又一遍地问:“……你真的是我的爸爸吗……”   “是,千真万确。”易哲慎摸摸她的小脑袋,耐心地点头。   “真的呀!”小姑娘这才破涕为笑,又警惕地问:“那坏人再来怎么办呢……你还会离开我吗?”   “不会,不会了……坏人都被赶走了。”易哲慎摇头,“爸爸不会再忘记了,如果再忘记橙橙,爸爸就……”   话还没有说完,易琏橙已经紧紧抱住她。   易琏橙埋在爸爸的怀里,心里已经忍不住开始计划很多事。   她要打电话,打给小美,打给兜兜,打给苏黎阿姨,打给外婆……还有好多好多人,告诉他们:她有爸爸了!她有爸爸了!她有爸爸了!!!   *   卧室的床有两米宽,两个人睡时也足够宽敞。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多了个三岁的孩子,就显得很挤。   易琏橙显然还在认回爸爸的狂喜中,和爸爸妈妈一起睡,是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事。   特别是爸爸也在,睡觉的时候,她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   仿佛不确定一样,又伸手摸摸易哲慎的脸,拉他的头发,或是张开手臂要抱抱,生怕爸爸会消失掉。   易哲慎无奈又宠溺地摸摸女儿的小脑袋,小姑娘仿佛被顺毛的小猫咪一样,又往他身上凑了凑。   简兮快要受不了他们父女,过去关掉床头灯,易琏橙才总算安静下来,乖乖地躺在爸爸妈妈之间,幸福地进到梦里。      终于完成了认亲这件事,婚礼日期也日渐迫近。   易哲慎有他要忙的事,简兮这边也忙得晕头转向。   大到跟婚礼策划师沟通婚礼程序,和婚纱设计师确定婚纱款式,联系婚礼摄影师,媒体杂志,报社编辑,以及酒店宴会试菜;   小到婚礼蛋糕用什么口味,婚礼上用普罗旺斯玫瑰,还是芬德拉玫瑰,婚礼上的巨型冰雕用什么造型……   婚礼前一周,远在北京的薛兰被接来香港。   易哲慎亲自开车去机场接的她。   薛兰她的心理病经过医生治疗正在逐渐恢复,整个人恢复了些许从前的精神面貌,握住易哲慎的手却一直在发抖。   易哲慎表现得还算平静,开口称呼她妈妈。   薛兰还没说话,就已红了眼眶。   易哲慎将简兮介绍给她,简兮第一次见这个婆婆,努力微笑:“妈。”然后拍了拍身旁的女儿,“这是橙橙。”   易琏橙很乖地仰起脑袋,“奶奶。”   “哎……哎!”薛兰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紧紧握住小姑娘的手,半天没松开。   离开机场,几人去酒店吃饭。   那是这个家庭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   饭桌上,薛兰问起易哲慎这些年很多事,最后哭了,不知道这泪水还是喜悦还是激动哪样更多一些。   话题最终还是引到肖程身上,薛兰自责地说:“从前我不知道自己有病,总是控制不了自己出去赌,我知道他也不容易,为我还了那么多赌债,这些年一直是他在照顾我,你们是兄弟……不管从前有什么误会,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   易哲慎说:“我和他之前有些误会,改天有空我会单独和他聊聊。”   薛兰放下心,“这就好,这就好。”      9月27日,周六,农历中秋。   早晨5点不到,简兮就被催促着起床。   婚纱是V   ERA-WANG的,A字形裙摆,白色面料上面镶着细碎又精致的水晶,头纱也是同色的雪白,末端上有精致的刺绣,拖尾的裙摆很长,足足将近三米,需要六七个花童才能托住。   换好婚纱,接着就是化妆。   幸好妆不算浓,两个化妆师很快就弄好了,只是梳头比较费时间。   裙摆太长,柴凌和苏黎两人过来帮忙整理裙摆,柴凌又催促:“项链还没戴上呢!”   苏黎过去取了首饰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华彩熠熠的钻石项链,每颗钻石都镶嵌得精巧无比,在灯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泽。   柴凌啧啧称赞:“你们家易哲慎果然大手笔,这项链得七位数了吧?我快嫉妒死了!”   简兮白她一眼:“你就装吧,聂医生送你的那条也不差好不好?”   柴凌笑,旁边苏黎过来为简兮戴上项链。。   简兮皮肤白,脖子又细又长,钻石项链很衬她肤色。   苏黎赞叹:“简兮,我现在看到你戴着这条项链的样子,只感觉到两个字,就是‘幸福’。”   身后传来一道女声:“是,不止戴的人感觉幸福,连欣赏的人也感受得到。”   简兮转过身,看到一袭香槟色礼服的王晏如,霍慧芬和几个助理捧着礼物跟在她身后。   柴凌对王晏如印象不算好,忍不住故意道:“咦?阿姨,你不是一直说不会过来吗?怎么又来了?”   王晏如表情倨傲:“我可不想明天被报纸乱写,说女儿的婚礼也不来参加。”   “都什么时候了,不来你一直惦记,现在来了,又非要说这些难听的话。”霍慧芬没好气出声,又对其余人笑道:“好了,时间宝贵,我们还是把空间留给他们母女吧。”   众人默契地鱼贯退出。   化妆间内,只剩下母女两人。   周围从前一刻的闹哄哄里安静下来,简兮有点小小的尴尬,用几秒钟组织了下语句:“谢谢,谢谢你能来。”   王晏如细细打量女儿一眼,沉默几秒后,也说:“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想,我应该收起之前跟你对易哲慎结婚的看法,我祝你永远都幸福。”   “谢谢你……”简兮心底一股暖流涌过,犹豫了一会儿,又开口:“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想跟你求证。”   “什么?”王晏如挑眉。   简兮仍在犹豫:“当初……你和我爸爸之所以离婚……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出轨……是真的吗?”   王晏如表情微怔,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女儿:“易哲慎告诉你的?”   “不是,是上次你们在阳台上谈话,被我无意听见的。”   “那你相信了?”   “爸爸已经去世这么多年,我不想相信任何针对他的指控。但我只想知道,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王晏如停顿了几秒:“是真的。”   简兮点点头,眼眶一瞬间泛起酸楚泪意,但她忍住了,“如果是真的,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王晏如反问:“这很重要?”   “难道不重要吗?一个母亲被自己女儿被误解到现在,对你来说不重要?”   王晏如像是被问住了。   她脸上的表情不再高傲从容,过了会儿,才平静道:“那是我的感情生活,我不喜欢把自己的伤口撕开给你看。”   “又是这样,你永远都是这样!哪怕你能像其他母亲的百分之十也好……我们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简兮失望地看着她,“妈妈,让我们渐行渐远,最后变成陌路人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妈妈”两个字,王晏如已经很多年没听见这个称呼,此刻红唇霎时间抿紧,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天性高傲,从来不喜欢跟人展示自己的弱处。   更何况,现在要旧事重提,重提她这一生中最大,最难堪的羞辱。   “……我怀着你的时候,偶然发现你爸爸出轨,对方是我最好的朋友。当时我不能接受,我立刻提出离婚,他跪下来求我,保证会和她断绝关系。那   时我已经怀着你七个月,于是心软,又给了他一次机会,可是很快事实就给了我狠狠一耳光……之后的事情,不提也罢。我恨你爸爸,恨他给我的羞辱,乃至于迁怒到你的头上……”王晏如停了停:“这么多年来,你恨我的,对吗?”   简兮听着母亲说起那段往事,陷入长久的困惑,片刻后才点头:“是的,曾经。”   王晏如问:“那现在呢?不恨了?”   简兮咬紧唇,低下头:“我不知道。”   面对此刻的女儿,王晏如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着,没有丝毫的轻松感。   看着简兮,王晏如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像她吗?   从没有一刻,她觉得女儿这么像她。   母女两人静静对视着彼此,之前偏执多年的爱与恨,忽然间都得到释然。   简兮重新抬起头,眼睛里的挣扎与犹豫变得渐渐平和下来:“爸爸已经去世了,我不想现在再追究你们谁对谁错。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不管从前发生了什么,我想,你始终是我的妈妈,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我愿意这么叫你,以后也会这样叫你。我想我应该感谢你,你给了我生命,让我能遇见一生中最爱的男人。谢谢你,妈妈。”   王晏如动容地伸手抱住女儿,终于低下她高贵的女王尊严:“谢谢,妈妈祝你幸福。还有,对不起。”   一瞬间,即便简兮早已将曾经的事放下,也忍不住流下眼泪。   也许这一生,她和王晏如都不会有寻常母女那样亲密。   但在今天,在这一瞬间,她和王晏如之间,心灵是相通的。   对她们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她回抱住母亲,同样轻声说:“谢谢你能来我的婚礼。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你句话,也对我很重要。”王晏如松开她,弯了弯唇,“好了,再哭妆就要花了。”   “sorry,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婚礼即将开始,易哲慎在外面招呼完宾客,这时进来,意外看到这一幕,步子顿时停在门口。---题外话---预告:温馨完了,马上就是最后的较量,然后就是大结局了哈~~~   ☆、163章:【结局篇】还有另一个人仍在地狱里饱受煎熬   “进来吧。”王晏如立刻转过脸,收起前一刻的情绪。   易哲慎一直是好看得过分的男人。今天穿了身纯黑色的礼服,白色衬衫领口的领结打得十分标准。西服通身上下的剪裁自然是合体,加上他身姿笔挺,眉宇英朗,看起来和平常显得有些不一样。   他走过来,看着简兮一袭婚纱的样子,目光渐渐深邃。   然后才向王晏如表示谢意:“妈妈,谢谢您能过来。嗄”   王晏如声音很冷淡:“我的女儿以后就交给你了。”   易哲慎道:“您尽管放心,以后我会把她当作我的命一样珍视。”   王晏如一脸嫌弃:“好听的话谁不会说,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你要是再让她伤心,我头一个不会放过你。”   易哲慎:“……”   虽然很喜欢看着某人出糗,简兮还是忍不住打圆场。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催促,婚礼时间快要开始了。   化妆间内涌进来更多人,化妆师,造型师,婚礼策划……进进出出,一阵兵荒马乱。   化妆师替简兮补好妆,确定一切OK后,戴上头纱就可进场了。   柴凌又匆匆挤过来,对简兮附耳低声道:“肖程他爸来了,一直在外面太阳底下晒着,我叫他进来,他说什么都不肯,估计是忌惮你老公……”   简兮一怔,下意识去征求易哲慎的意见,“他来了……”   易哲慎微微扬眉,立刻明白她指代的是谁。   他并不是锱铢必较的人,虽然介意当年肖国华为了钱将他卖给易家这件事,现在略一思忖,还是点头,“你拿主意。”   简兮松口气,对柴凌匆匆交待两句。      婚礼并不对外公开,只请了双方的朋友前来观礼。   其中有不少是从前天堃与易哲慎交好的高层,以及简兮思拓这边的人,都是业内精英,全都是做公关活跃气氛的专家。   玫瑰花瓣铺成一条小路,蜿蜒到台前。   教堂面积很大,到处装饰满简兮喜欢的普罗旺斯白玫瑰,以及浅蓝色缎带做的装饰花球。   七八个花童跟在新娘背后,托着将近三米长的婚纱拖尾裙摆。   红毯尽头,易哲慎看起来眉宇英朗,看着她缓缓朝他走去,露出了由衷的幸福微笑。   新娘没有父亲,便由王晏如带着简兮过去。   简兮挽上母亲的手,这才发现向来女王般骄傲的王晏如,此刻手在微微颤抖。   王晏如却始终侧过脸,不与她对视。   简兮惊讶,高高在上的王晏如,竟然也会有这么紧张的时候。   就这样,简兮被母亲带着,慢慢走到花亭下面,郑重交到易哲慎手上。   明明很短的一段路,走了不到两分钟。但只有她和易哲慎才知道,这其中包含了多少曲折与辛酸苦楚。   女人都有感性的毛病,这样的场合,听着亲朋好友的祝福,简兮渐渐动容,难以自制,又唯恐脸上的妆容会被哭花。   易哲慎低下头,趁人不注意时跟她说:“傻瓜,一直有人在录影,你哭成这样都被拍下来了。”   简兮沮丧极了,心想:这下可出糗出大了。   立刻低声威胁男人:“管他有没有拍到,反正我以后不会看录影,你也不许看,听见没有?”   “嗯,知道了,谁都不许看。”某人笑着糊弄她。   婚礼主婚人是香港政界一位与易哲慎交好的老先生,微笑开口:“今天没有举行宗教仪式,你们在本人与在场众人面前宣誓及签字后,便成为合法夫妻。”   易哲慎和简兮都不是喜欢当众说太多肉麻情话的人,誓词准备得亦很简单,宣誓后,就是互相交换戒指,然后新郎掀开新娘头纱,亲吻新娘的脸。   没有人不会被这样幸福的场面感动到。   众人的祝福声中,简兮的眼泪又一次泛滥,从脸庞控制不住地滑落,易哲慎替她擦掉,用口型对她说:   tang我爱你。   仪式进行到最后,证婚人宣布礼成。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他们,脸上带着笑,然后为他们鼓掌。      圣约翰大教堂外,蓝天白云,有鸽子飞舞。   何慕宜开车经过,将车子停在路边树荫下,接听手机上来自温致成的电话。   温致成言简意赅,声音温凉的,彬彬有礼的,却不带丝毫感情:“易哲慎最近找人在调查你,医院那边幸好早就打点妥当,你自己注意点。”   “知道了。”何慕宜平淡说。   挂断电话,她目光再次投视向远处庄严巍峨的教堂。   里面的婚礼仪式在隆重举行,传来的幸福感仿佛都能感染到外面的人。   何慕宜摘下脸上太阳镜,低头,看着自己带着黑色薄手套的手。   她慢慢将右手手套摘下,黑色布料褪去,露出底下遮掩住凹凸不平布满狰狞疤痕的右手。她抬起另一只手,指腹轻触无名指的位置,静静想象教堂里男人和女人交换戒指时的画面。   易哲慎,你们有今天这样引人艳羡的幸福,是不是早已经忘了,还有另一个人仍在地狱里饱受煎熬?      蜜月去的是塞舌尔,传说中威廉王子夫妇度蜜月的地方。   一个位于东部非洲印度洋上的群岛,这里水清天蓝,风格秀丽,到处是椰林树影,柔软银白的沙滩,蔚蓝无垠的大海……   住的是岛上的度假村,这里三面环水,每栋别墅都是独立的,私密性良好。   早上拉开卧室窗帘,就能看到大海。出门就是海滩,玩帆船,冲浪,水上机车、沙滩排球……甚至还可以在海滩上捉螃蟹,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白天玩累了,晚上,两人参加完沙滩Party,找了处无人的海滩,就地坐下,静静听着海浪的声音。   夜风很凉,空气里一丝海水的咸腥味道,简兮的裙摆被风吹起,荡悠悠裹在身旁男人的手臂上。   “你看,月亮好大,今天是十六呢。”她指了指天上那轮又大又亮的明月。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里空气清新,夜空中不止明月皎洁,还能看到明亮的星辰。简兮在空气糟糕的工业化城市生活太久,还没见过这么干净纯粹的夜空和星海。   又说:“忽然想起小时候,每年中秋时,我妈都会做煠芋艿头,酒酿小丸子。我,她,我爸,还有汶嘉,大家聚在一起,吃东西,赏月……”   想起已故的父亲和继母,简兮神色黯然下去。   “想伯母了?”易哲慎揽住她肩膀。   “嗯。”简兮点头。   “回去后,我们一块去杭州拜祭她。”   “好啊。”简兮点头,伸直了腿,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感受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与幸福时刻。   直到最后,她迷迷糊糊闭上眼,惬意地睡了过去。   “别在沙滩上坐太久,该回去了。”易哲慎拉着她起身。   坐太久,简兮腿都有些麻了。   “我背你。”易哲慎提议。   简兮得意:“现在才说,快点转过身啦!”   某人现在在她面前男神形象已经荡然无存,此刻很快听话地转身。   简兮一点也不客气地跳上他的背,双手搂住他脖子,一边象征性问:“我重不重啊?”   易哲慎个子有一米八六,要背起她简直是轻而易举,偏偏现在故意吃惊道:“最近吃了什么?变胖了很多,我快背不动你了!”   简兮羞恼:“胡说,我只有85斤的!”   “明明有185斤。”他低笑,扶住她腿弯,迈开稳健的步子。   简兮气急败坏捶他肩膀:“易哲慎,你这混蛋!”   香港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易哲慎回去处理。   蜜月他们没有在塞舌尔呆太久,两个星期就结束。   回到香港,各自忙碌。   简兮回思拓上班,逢人就被祝福新婚愉快,夸她气色好,人又漂亮许多。   上午去跟客户公司谈生意,路上苏黎调侃她:“新婚燕尔的感觉如何?”   简兮低头想了下,“还不错,总算体会到你和Paco结婚时的幸福感了。”   Paco在一旁坏笑:“怪不得一大早开会电话就震动不停,不会是易先生百忙之中想念太太了吧?”   简兮脸红。   “好了,见好就收啊。”苏黎打圆场制止丈夫,又对简兮道:“别着急,再忍几个小时,就可以回家和易先生亲热了。”   “……”简兮哭笑不得。   几人一路上楼,简兮迅速恢复到工作中一丝不苟的状态。   生意进展顺利,仿佛被她的好心情加持,连客户今天签合同也签的格外痛快。   回到公司,简兮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准备下班。   中午易哲慎约了她一起吃饭。   易哲慎最近忙得太厉害,各种会议应酬不断,连和她一起吃饭,也要秘书花心思硬挤出时间。   简兮打电话过去时,他心情不错,声音里丝毫没有疲惫感,不忘告诉她:“我到你公司楼下了,下来了么?”   简兮伸手按了电梯,说:“已经到电梯了,5分钟就好。”   电梯这时上来,简兮走进去,抬起头,这才发现里面站着的人是温致成。   温致成因为病情,已经多日没有在公开场合露面,今天他是来这座大厦见一个合作对象,看到简兮,他亦礼貌微笑:“新婚愉快,蜜月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谢谢。”简兮迟疑几秒钟,走进去,按了关门键。   温致成神态仍保持着波澜不惊的温文尔雅:“抱歉,你们婚礼时我在南非,改天让秘书补送上我的礼物。”   “谢谢,礼物就不必了,心意到就好。”简兮客气道。   电梯匀速下降,很快就到一楼,简兮匆匆走了出去,温致成按上关门键,去负一楼取车。   车子从地下车库开出,转弯时,他分明看见前方路边,简兮从写字楼走出来,脚步轻快地去树荫下那辆黑色宾利面前。   驾驶座上的易哲慎下车,替她打开车门。   简兮抬头对他说了句什么,然后伸手为他整理领带,易哲慎便淡淡笑起。   等简兮坐进去,易哲慎才自己回到座位。   宾利随之缓缓启动,加速,然后扬长而去。   温致成收回视线,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渐渐青筋凸起。   5分钟后,他已经平定了情绪。然后拿手机拨了个号,电话接通,那边的人吃惊又惶恐十足:“温先生,您亲自打电话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温致成淡淡一句:“去替我做一件事。”   ☆、164章:【结局篇】结婚对你来说,只是一个交换条件   简兮的婚礼汶嘉没去参加,她独自回了趟杭州老家。   秦舜英的墓易哲慎请了专人在料理,周围打理得很干净。   汶嘉蹲下腰,一个人在这里待了一会儿。   看着墓碑上秦舜英的照片,心情自责,怀念,甚至遗憾嗄。   从前少不更事时,她觉得母亲偏心姐姐,总是挑她的毛病,母女俩一见面就吵架。   直到现在,才渐渐明白为时已晚。   终于,她懂事了,有很多想对母亲说的话,想要说出口的道歉,想做的事,如今都只能是想想而已了。   在杭州停留了半个多月,汶嘉才返回深圳。   一下飞机就接到肖程电话。   肖程约她吃饭。      地方在一家气氛浪漫的法国餐厅,汶嘉到的时候,肖程已经点好菜了。   汶嘉坐下来,习惯性问起他公司的事。   肖程却说:“今天这顿饭我们不谈公事,我们好好吃顿饭,轻松一下,可不可以?”   汶嘉困惑于他的态度,想了想,还是笑着点头。   吃过饭,肖程带她逛珠宝店,“上次说好要再送你件礼物的,今天正好有空。”   汶嘉不想浪费钱:“已经有手链了,以后再买吧。”   肖程坚持,仍牵住她手走进店门。   年轻漂亮的专柜小姐迎上来,问他们需要买什么。   肖程想了下,说:“我们看戒指。”   汶嘉心跳加快。   挑的是一枚六爪圆钻的戒指,很常见的款式。   肖程刷卡付账,汶嘉低头看着戴在手指上的戒圈,钻石熠熠夺目,本该感动的心情却被另一种情绪压抑了过去。   直觉告诉她,肖程是有话要对她说。   从珠宝店出来,两人沿着广场旁的沿江路漫步。   身后是灯光璀璨,人流涌动的深圳,前方是漆黑的江面,远处隐隐可见江对岸香港零星灯火,但更多是被黑暗覆盖。   汶嘉停下脚步,把话挑明,“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肖程沉默片刻,停在她身边的位置,良久点头,“有笔生意遇到麻烦,这个麻烦只能李总才能帮我解决。李总那个人你知道的,锱铢必较,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帮人。”   汶嘉听罢沉默良久。   她想她是明白了,心中前一刻买戒指时对他的感动,渐渐被无尽的悲凉所取代。   “所以呢?你是想要我去替你说服李总?”她自言自语地替他说出他没说出口的话。   肖程沉默。   汶嘉转过身看着他,提高声音质问:“你说啊,你今天大费周章做了这么多来讨好我,目的是想让我去陪李总上.床,让他帮你度过这个难关对吗?!”   肖程回视她质问的目光,声音平淡:“汶嘉,你知道我从没强迫过你做任何事,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不要幻想跟我会有将来,如果你不愿意,都可以随时离开我。”   汶嘉静静看着他,慢慢笑了,笑声在夜风中凄楚得像在哭泣:“是,我的确无数次幻想过跟你会有将来。可是我也明白,因为我太了解你了,结婚对现在的你来说,只是一个交换条件,去交换你想要的。那我呢?我有什么值得你来,哄我去交换的?”   肖程说:“我有些事,一定要李总帮忙。”   “而他开出来的条件,就是要我?”   肖程握紧了拳头,无话可说。   汶嘉继续:“如果我跟你说,这次我不想帮你的话,你是不是会很麻烦?”   “是。”   “我如果跟你说,我帮了你之后,你以后都不会再见到我,你是不是还想要我帮你?”   肖程再次沉默。   “肖程,可不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汶嘉定定看着他的眼睛。   tang曾经在她的少女懵懂梦境里,她最喜欢这双眼睛的,清透的,玩世不恭的,桀骜的……可是现在,一天天,他在变,她也在变,终于,她从他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   肖程仍是沉默。   夜风在两人之间掠过,他伸过手,替她拢了拢外套的衣领。   汶嘉退开一步,“你爱过我吗?”   肖程挑眉,没料到她会在这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登时愣了一下。   汶嘉固执地等待他的回答。   肖程终于开口:“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法用一两个字说清楚。汶嘉,我失意的时候,所有人都离我而去,只有你没放弃过我。不管怎样,对我而言,你是很重要的存在……”   “不用说这些!”汶嘉声音很轻,口气却决绝:“不用说我对你有多重要,有多感激我这些场面话,我只需要你简简单单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爱我,还是不爱?像一个男人爱女人那样的爱,我现在只想要一个最简单直接的答案。”   肖程迟疑了,脸上流露出困惑又茫然的神情。   “我不知道。”他选择了最由衷,最诚实的回答。   他不知道,这或许是他的真心话。   可汶嘉心里却早已经有了答案。   他不爱她。   她努力让自己微笑,泪水沾湿眼眶,“到了这一步,你为什么连骗我都不肯呢?其实你只要回答一个‘爱’,哪怕只是虚情假意地欺骗,我都会傻乎乎的相信,都会心甘情愿为你做一切事。”   肖程摇头:“我不想骗你。走到今天,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如果这世界上还有谁值得我去说真话,那就只有你了。”   汶嘉听完笑着说:“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那么,李总可以开价,你可以开价,我现在是不是也可以开价?”   肖程问:“你说,你想我做什么,我同样可以答应为你去做。”   汶嘉转过身,去看远方黑暗的江面,“我的要求不高,我一向就不是懂得讨价还价的人,就是因为一开始我开出的条件太低,所以在你面前,我一直处于下风。”   她侧过脸,看着他的眼睛说:“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你再背我一次,你欠我的,就还清了。”   肖程愣住:“这么简单?”   汶嘉点头,“是,我心里想的就这么简单。”      李总订的酒店在威斯汀。   时间是周三晚上,9点。   汶嘉周三下午没上班,出门买了一大堆衣服,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洗完澡,化了精致的妆,就准备出门。   肖程一直留在外间沙发上抽烟,看到她打扮好出来,站起身说:“我送你。”   汶嘉淡淡拒绝:“不用,李总让他的司机过来接我过去。”   肖程捏紧车钥匙。   汶嘉深深看他一眼,像是欲言又止,然而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就拎起包转身出门。   一次也没有回头。   大门关上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肖程重新在沙发上坐下,狠狠吸着手里的纸烟。   墙上挂钟走针的声音咔嚓轻响。   外面天色渐暗,房间里没开灯,渐渐被一片昏暗笼罩。   肖程无力地靠在沙发上,窗外偶尔有不知名的光线掠过,模模糊糊地照亮他阴郁的脸。   思绪乱飞,事业、亲情和感情都遭遇低谷时,所有人都远离他而去,只有简汶嘉那个傻子在他身边,一直陪伴他,支持他。   她于他,不是最重要的,不是最特别的,却如同茫茫大海中的一截浮木。   不管对她是不是爱情,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去抓住这根“浮木”。   或许她救不了他丝毫,却能情感上给他借以寄托。   挂钟走到8点40分时,肖程吸了最后一口烟,忽然间烦躁地一把推开茶几上的物件。   杯子、水壶、烟灰缸落了满地,清脆的碎裂声中,他霍然间站起身,直接抓起车钥匙,大步出门。   ☆、165章:【结局篇】想起昨晚某人的孟浪,简兮顿时面红耳热   下楼,取车,发动车子。   仿佛是天意,途径高架时遭遇堵车,车流排成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龙。   肖程拦住交警,交警答复他:“前头连环车祸,估计得堵上大半个小时。弛”   肖程索性丢下车,徒步追去威斯汀嗄。   六七公里的距离,他赶过去时已经将近夜里10点钟。   夜色下的威斯汀酒店大门灯光辉煌,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   保安立在门口诧异地看着这个一路狂奔过来的男人。   肖程顾不上歇口气,疾奔进电梯,上楼,凭着记忆一间间找到李总订的房间。   服务生过来礼貌阻拦,他视若惘闻,抬手砸门。   里边一直没反应。   他使劲一脚将门踹开。   大步走进去,房间里却不是他以为的情形,只有满地狼藉碎片。   外间没人,里间床上,李总鼻青脸肿,周身狼狈得只剩一条四角裤,面无人色地看着闯进来的肖程。   “汶嘉呢?”肖程喘着粗气问。   李总战战兢兢地答:“易哲慎,易哲慎把她带走了。”      酒店外停车坪停着一辆黑色宾利。   汶嘉头发凌乱,肩膀上披着易哲慎的西服外套,整个人蜷缩在后座。   易哲慎在旁边接电话,对那边说:“这个人情我会记下,今晚的事多谢。”   那边的人说不客气,易哲慎寒暄两句挂断电话。   前座的粱令楷回头瞄了眼这边情况,忍不住小声骂一句:“妈的,这个姓李的喜欢玩S.M谁不知道,连自己的女人也送去其他男人床上,真他妈废物!”   易哲慎淡淡扫过去一眼,粱令楷识相地闭嘴。   汶嘉埋下头,一时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最后说出口的,是一句,“姐夫,过去的事,很对不起。”   “那些事我早就不介意了。”易哲慎听着她迟到五年的道歉,神色云淡风轻:“今天时间太晚,Dave在市区有一所置业,我先送你去那边呆着,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汶嘉忍住泪意,声音更小:“……先不要让我姐知道。”   她包里手机一直在响,易哲慎替她拿出来,看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直接按了。   那边又打来,易哲慎不胜其烦,正要关机,汶嘉却说:“算了,我接吧。”   她把手机接过来,按下接听键。   “汶嘉,你在哪里?”肖程在那边喘息着问。   汶嘉偏头看向车窗外。   车窗贴了膜,外面看不清里面,里面却能清楚看到外边情形。   酒店门口,肖程大步迈出来,四下张望,一边对着手机说:“算了,今晚的事揭过不提。你回来,跟我回去,好不好?”   汶嘉隔着车窗静静看着夜色下那个神色急切的男人,“你放心,你的事已经摆平,李总不会为难你的。”   肖程说:“不用再管这些,你听我说,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去做这种事……汶嘉,希望你能原谅我。”   汶嘉抿了抿唇,“没有什么原不原谅,所有事是我自己愿意的。”   “无论怎么样,我跟你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你为我做得的已经足够多……就算我错了,你也要给我补偿的机会。”   汶嘉脸上写满讽刺:“难道我没有给过你机会吗?”   “我……”肖程欲解释。   汶嘉轻声打断:“算了,就这样吧。记住那天我说的话,帮过你这一次,你将再也见不到我,肖程,再见。”   “汶嘉!”肖程大声。   汶嘉闭上眼,任由眼泪滑落,然后挂断电话,直接关机。   驾驶座上的谢昭会意,缓缓发动车子。   宾利从停车坪启动   tang,掉头加速,最后汇入夜色下城市车流。   酒店门口,肖程茫然四顾,如同泥塑般站了很久,身后大堂璀璨夺目的灯光,将地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   医生刚过来为温致成打了一支止痛针。   肿瘤疼痛发作,温致成满头是汗,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才总算缓过气。   何慕宜站在窗边,外面阳光照亮她半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连她声音也是冷涩的:“你料得真准,肖程果然来找你了,你还不打算见他么?”   温致成闭着眼睛,声音很淡:“这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要他为我做的,远远不止这些。”   “比如?”何慕宜问。   温致成睁开眼,眼底一片温和又不可捉摸的深沉,“天堃在竞投内地C市新城发展计划,易哲慎对这个项目也志在必得。ES最近风头正劲,正面硬抗我未必是易哲慎的对手。”   何慕宜微微笑:“所以呢?他们兄弟俩如今连陌生人都不如,你确定肖程能影响到易哲慎的决定?”   温致成不置可否:“竞投的规矩没有准时到场签到,就视作自动弃权。总之不管肖程用什么办法,我要易哲慎下礼拜天早上10点不能准时出现在C市竞标现场。”      自从易琏橙和易哲慎父女相认,小姑娘基本每天的时间都花在缠着爸爸这件事上了。   晚上睡觉也要爸爸给她讲足十个睡前故事才肯睡,早上一定要爸爸送她去上学,碰见玩的好的小朋友,就立马如数家珍地炫耀这是她爸爸……   简兮几乎快受不了女儿这样炫父狂魔,结果前两天,又无意间看到易哲慎记事本上有个只写了三划的“正”字,于是不解地问他这是什么。   某人合上记事本,淡定地答她:“意思是这个月我们只做了三次。”   她:“……这个月还不到一半好不好……”   周六,易琏橙被王晏如接过去了,易哲慎难得有半天休息时间,一早两人都没有起床。   相爱的两个人,只要单独待在一起荷尔蒙就分泌得不停,恨不得能时刻如胶似漆黏在一起。   昨晚某人要得太放肆,简兮全身酸痛,揉着眼睛醒来时,易哲慎已经洗过澡从浴室出来。   男人下半身系着浴巾,愈发显得宽肩窄腰,肌肉线条紧实而有力,一张清俊的面容精神奕奕,黑色短发湿亮,俨然神清气爽的模样。   简兮往被子里缩了缩,忍不住偷偷花痴了下自己老公的好身材。   察觉到女人的眼神,易哲慎坐到床沿,长手一揽,简兮就又重新滚进了他怀里。   肩膀被男人臂膀揽着,她玩心顿起,伸手去摸他刮得很干净的下巴颏,最后又移至两鬓湿亮的短发:“最近是不是很累?好不容易黑回去的头发,又变白了几根。”   外面热烈的阳光从卧室窗帘缝隙漏进来,易哲慎清冷的脸有了那么一丝温柔,声线磁性:“都怪你的男人太逞强,从零开始不是件容易的事,为了尽快追赶上别人的脚步,只能加班加点拼搏。”   简兮眨眨眼睛,像八爪鱼一样缠住他:“不管了,我就当嫁狗随狗吧。”   “说我是狗?”他佯做不悦,伸过大掌对她细白的脸一阵蹂躏。   她狡辩:“有人自己承认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话音未落,就已经被他翻身,惩罚性地桎梏住。   “干嘛?”她挣扎。   某人腾出一只手拉开床头柜抽屉,取出一枚安全措施,面不改色答她:“把那个‘正’字剩下的一笔凑足。”   简兮顿时面红耳热,想起昨晚某人的孟浪,抗议道:“明明昨晚——”   易哲慎亲吻她的脸,狡辩:“抗议无效。”   她:……臭流.氓!   男人力气就是大,不到几分钟,她的抗议已经被强势又霸道的吻吞没,气喘吁吁,任由他胡作非为了。   周日,C市政府新城发展计划公开竞投。   易哲慎昨天下午就飞抵C市,早上8点离开下榻酒店,准备驱车前往市政府大楼。   “易先生,有您的电话。”刚出电梯时,谢昭上前,将他工作联系的那支手机递上来。   易哲慎接听,那边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易哲慎吗?你女儿在我手里,不想收尸的话,马上准备5000万。”   “你是谁?”易哲慎心下一沉,立刻问。   那边不答,直接挂断电话。   易哲慎皱紧眉,立刻打开手机与橙橙儿童手表绑定的GPS定位。   果然,信号已经消失,而橙橙今天应该在上钢琴课。   他立刻打电话去Miss何那里。   Miss何接电话很迅速,焦急道:“sorry,橙橙一小时前还在,我去趟洗手间回来,她就不见了。”   “监控录像看过没有?”易哲慎还算沉得住气,那栋大厦一般人没有刷卡登记进不去的。   Miss何歉意得快哭了,“抱歉,易先生,监控什么都没拍到……大厦保安也没看到橙橙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   C市,市政府大楼前。   8点30分,几辆黑色轿车有序地开过来,缓缓停下。   温致成西服笔挺,从中间那辆奔驰商务舱后座打开门,风度翩翩地下车。   因为病情原因,他已经多时不在外面公开露面。甫一出现,就有不少记者围涌上来。   随从人员奋力为温致成隔开一条道路,一行人走安全通道进了电梯。   电梯内,阿Ken挤过来,对温致成低声附耳:“刚刚收到消息,易哲慎临时离开C市,返回香港了,我想等一会儿竞投,他不会再出现了。”   温致成脸上丝毫诧异也没有,低声叮嘱一句:“告诉肖程,Good-job,我会记住他这个人情。”      易哲慎用最快速度返回香港。   路上,他打电话去思拓,秘书说简兮今天一大早送女儿去上钢琴课后,就去了长洲陪客户;打去SNG,王晏如正在开会,霍慧芬表示今天没有见过橙橙。   易哲慎暂时没声张,他在香港这边还算有些人脉,立刻联系几个道上的朋友帮忙留意,接着又匆匆回到家中。   菲佣看到他临时回来一脸茫然,“易先生,您不是在C市吗?”   “橙橙今天回来过没?”易哲慎直截了当问。   菲佣摇摇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谢昭一直跟着,这时问:“易先生,要不要先报警?”   易哲慎打断:“不要,千万不要报警。”   “报警,发生什么事了?”薛兰昨天才被简兮接来香港,这时也从房间里出来。   易哲慎问母亲:“今天有没有接到什么奇怪的电话?”   “没有啊,发生什么事了?”薛兰不解地摇头。   易哲慎担心女儿的安危,没办法跟母亲解释太多,焦躁地拿手按住头皮,在沙发上坐下。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重新将两小时前那个电话回拨,那边却一直是未接通状态。   他在商场上树敌有限,敢动他亲人的对手屈指可数。   渐渐明白,应该是有人不想他今天在C市,有意做出了这个局。   果然,这个念头才刚落定,房间门铃就被按响。   菲佣去开门。   “阿姨中午好!”一脸欢快,正抱着冰激凌吃的易琏橙蹦蹦跳跳走了进来。   旁边牵着她手的年轻男人,眉宇英朗,嘴角挑着一丝不羁的笑容,不是肖程又是谁。   “爸爸!你出差回来了!”小姑娘看到易哲慎,立马扑进他怀里。   易哲慎悬着两小时的一颗心总算落   地,抱起女儿,他勉强维持温煦神色:“橙橙今天去哪儿了?”   小姑娘抱住他脖子,笑得天真烂漫,“肖叔叔带我去海洋公园看海豚了呀!”   “你的定位手表呢?”易哲慎问。   易琏橙埋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手腕,解释说:“手表在路上不知道怎么不见了,肖叔叔说会买一个新的送我。”   易哲慎不作声色,吩咐菲佣将女儿带进房间。   客厅电视还开着,新闻正在直播C市政府竞投现场。   因为ES自动弃权,天堃毫无悬念地拿到项目。   新闻画面上,温致成微笑面对镜头,与C市领导握手。   女主播解说的声音在气氛诡异的客厅里显得十分刺耳,薛兰愣愣看着,饶是她不懂商场上那一套,也渐渐明白了一切。   这边,易哲慎上前两步,正眼也不瞧肖程,直接就一拳招呼过去。   薛兰吓了一跳,慌忙去拦,却被他扬手推开。   紧接着又是几拳落去。   肖程不是易哲慎的对手,一时间踉跄倒地,口鼻流血,抬手擦去,才轻笑一声:“我趁着周末带自己的侄女出去玩而已,别人一个恶作剧电话怎么就关我的事了,大哥?”   “大哥”两个字,被他说得很刻意。   ☆、166章:【结局篇】你给过我的羞辱,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易哲慎脸色微顿,却道:“温致成是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不管你做过什么,我始终是你大哥,你现在要是回头,以前的过错,我可以不追究。弛”   肖程嫌恶地冷嗤:“今时今日,我会变成这样,全都是拜你所赐!我还没说追究你,你反倒说不追究我?知道你以前最失败的是什么吗?就是你没彻底玩死我!易哲慎,你给过我的羞辱,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将来我会一样一样讨回来!”   话音刚落,他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薛兰气得声音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是不是中了邪了?一心帮着外人对付你亲哥哥!”   “你打我?为了他你打我?”肖程抬手摸了下脸,看着薛兰,半晌点点头:“我帮你还了那么多年赌债,叫了你这么多年妈,结果比不上他做几天孝顺儿子?!”   薛兰自责得嚎啕大哭,“是我的错,我没有教好你,娘胎里就把你丢给肖国华,你从小没有妈,才会一步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嗄”   易哲慎过去扶起母亲,然后静静地回视肖程:“我的对手不缺你一个,既然你现在执意要跟着温致成助纣为虐,要挑起纷争,那么我便迎战!”   肖程略带嘲讽地摇摇头:“易哲慎,我怎么做你暂时还是不要操心吧,你该反省一下自己了,曾经做过的事你自己清楚,这个世界是讲报应的!迟早有一天,你会为你犯过的错负责!”   易哲慎神色晦暗不明,待他说完后,才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恨我曾经打压你,恨我夺走了简兮。我只是比较好奇你背后的那个人,他很了解我的弱点,C市项目这一招绝对不是温致成做得出来的,他到底是谁?跟我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这个人是谁,我先不透露,迟早有一天,当你有胆量面对当年的事时,她自然会出来跟你见面清算。”肖程冷淡说完,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转身就摔门而去。      简兮直到下班回来才得知白天发生的事。   夜里,她吹干头发出来,易哲慎还在橙橙房间寸步不离地陪女儿。   小姑娘对白天的惊险浑然不觉,使劲缠着爸爸给自己讲故事。   易哲慎在女儿面前一向有耐心,现在更是千依百顺。   小姑娘听了会儿故事,渐渐睡着了。小手却还抓住爸爸的大手,嘴角翘啊翘,依稀在做令她开心的梦。   简兮站在门外,默默看着里面灯光下男人的背影。   她比谁都知道,易哲慎今天看似镇定的面孔下,其实有多紧张。   易哲慎这样一个男人,自负,骄傲,却从不自大。   保护妻子和女儿,在他眼里,是男人天经地义的责任和担当。   可是他却没能尽到这个最基本的责任和义务,一次次让她们陷入险境,莫大无能为力的疲惫感,第一次重重击中了易哲慎。   “不早了,你明天还有公事,早些休息吧。”简兮走过去提醒。   灯光是橘色的,男人的脸上也染了层晕黄的光泽。眉毛、眼睛、鼻梁、嘴唇,线条都非常清晰。   易哲慎转过身,双手稳稳地握住她,眼眶里有明显的血丝,“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简兮摇头:“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   易哲慎停了一停,把脸埋到她的手心里:“今天赶回香港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拼命往好的方向想。幸好真的只是温致成为了逼我弃权做的手段,幸好橙橙没事……哪怕是赔上全副身家,我都希望我的妻子和女儿过上幸福平安的生活……从前凌子的事,我已经错过一次,实在没有力气再错第二次了……”   简兮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但是她不想哭,只是伸手,抱住了他的头,拥入自己怀中。   她静静包容着这个人前强大无敌,擅于掌控各种局面的男人,这一刻不为人知的脆弱。   再强势骄傲,再风光无限的男人,在累的时候,都希望背后能有一个叫家的地方,有一张温柔的怀抱,做为他憩息的港湾。   即便这个怀抱并不够强壮,但当女人温润的手臂拥抱住他的时候,易哲慎的心就安定了。   深夜里,这一刻,他们只是喧   tang嚣俗世里平凡相守的一对夫妻。      C市竞投一事仿佛只是导火索,正式开启易哲慎和温致成的又一场较量。   两个男人势均力敌,温致成在暗,易哲慎在明。   几次交锋下来,彼此胜负参半。   ES在温致成的有意打压下渐渐站稳脚跟,在业内声名鹊起。   转眼间,香港的冬天姗姗来迟。   年底12月份,气温不过在10度上下徘徊,这个城市仍旧繁华忙碌。   这天中午下班点,肖程从温致成那里出来,一时闲得有些发闷。   他独自开车在街头溜达一圈,最后去了港大。   近来他没事时总喜欢过来这边兜风,汶嘉好像是彻底遗忘了他,重新回去读书,心无旁鹫继续学业。   转眼她在香港这边的交流也即将进到尾声,下个月就要回去德国继续读Master。   肖程从来不屑女人的纠缠,可是面对曾经属于他的女人,如今干脆绝决地将他抛诸脑后,对他疏远,对他视若无睹,这多少有些让人失落。   失落过后便是怀念。   天下着小雨,肖程把车停在学校门口附近,遥遥看到三三两两的学生从里面出来。   汶嘉低着头走在人群中,神色恍惚,似有所思。   后面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撑着伞追上来,将伞往她头上的位置偏过去,一面侧过脸跟她说着什么。   汶嘉听了微微笑了笑,男生便也笑起,露出洁白的牙齿。   年轻的男男女女,肩并肩走在一起,就是一道鲜活青春的风景线。   车里的肖程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冷眼看着。   这情形他不是第一次见到。   起初他只当是汶嘉故意报复他的手段,可两次、三次下来便开始不耐烦。   现在他满腔愤懑,再忍耐不住,何况他今天才在温致成那里受了气,心情已经恶劣至极。   这种烦躁的心情放大一切让他看不顺眼的人与事,一怒之下,直接摁熄烟头,开门下车,大步走过去。   汶嘉抬头就看到了他,脸色瞬间煞白。   那男生并不认识肖程,问汶嘉:“你朋友?”   汶嘉勉强点点头,“一个普通朋友。”   肖程冷冷笑:“这才多久,就变成普通朋友了?”   男生疑惑,还是礼貌伸出手:“你好,我是汶嘉的学长。”   肖程视若无睹,走近几步,在汶嘉耳边压低声:“不想在你同学面前闹得太难看,咱们就找个地方单独谈谈。”   汶嘉脸色更加苍白,思忖片刻,回头对男生说:“我有点事,明天我打电话给你吧。”   男生很绅士地表示理解,不忘把手里的伞递给她,“拿去。”   汶嘉稍稍推辞,还是将伞接了过来,两人道别,男孩才放心地走了。   肖程早已等得不耐烦,不由分说将汶嘉的手一把拽起,回头往自己车那边走,将人塞进后座,然后回去驾驶座。   “去哪里?你公寓?还是回深圳?”他重新点燃一支烟,抽了大半支才问了她一句。   汶嘉偏头看向车窗外,眼神冷漠:“前面路口放我下车吧,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有话在哪里说都是一样。”   肖程握紧方向盘,没有理会她的刻意疏远,直接发动车子,开去她公寓楼下。   上楼,在电梯里的时候,他就忍不住低下头想亲她的脸。   他没有在外面随便玩女人的习惯,分开一个多月,空旷的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征服她。   汶嘉察觉他的意图,不动声色偏过脸。   恰好这时电梯门打开,又进来了两个人。   肖程注意到,她悄悄松了口气。   到了他们楼层的时候,他仍旧没松开她的手。   等她拿钥匙开了门,就跟着进去。   将手头车钥匙往旁边一扔,他就转过身,直接把怀里女人外套剥掉,手从她毛衣领口伸进去。   汶嘉警觉地按住他的手,“你别这样,现在没有其他人,有话就说,说完就请你走。”   肖程不理她,上前一步,将她抵在门板上。   一手扯掉她的毛衣,另一手手伸到她背后,扯开她内衣扣子。   “放开我!”汶嘉后知后觉地像从噩梦中惊醒一样,猛地回过神,不顾一切地去奋力挣扎。   肖程视若惘闻,伸手一扫,玄关矮柜上零碎物件便被扫到地板上。   汶嘉使劲去推他,却被他强行按到柜子上。   “放开我!放开我!……”她拼命抵触他的亲近。   可不管她有多抗拒,这副身体总是先犯贱,早已熟悉了他的触碰。   肖程低头盯着她,感受她身体发生的反应:“偏不。”   汶嘉羞愤又恼怒:“你……你……”   肖程冷笑:“我怎样?”   “你……无耻!”汶嘉眼角掉出眼泪。   肖程的脸冷下来,“无耻?简汶嘉,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到了现在你想和我谈纯洁?”   汶嘉扭过脸不说话。   肖程利落地拽掉她的裙子,慢条斯理地拉开裤链,将自己送了进去。   “滚!别碰我!别碰我!我们已经分手了!”汶嘉羞辱地用指甲狠狠掐他的胳膊。   肖程按住她的手,轻而易举桎梏住她,他脸上却带着残忍的笑意,一字一顿地说:“分手?我没同意就想分手,你以为你能走?”   汶嘉含泪瞪住他。   肖程俯下身,从她瞳孔里看着自己的扭曲的脸,嗓音低下去,“汶嘉,回来,我们重新在一起,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去做那些事了。”   汶嘉看着面前这个曾经她爱的男人面目全非的模样,心一分一分沉下去。   她等了太久的挽留,却在这不得不分开的时候。   她为什么不能走?她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一天天迷失自己,毁掉她记忆里那个正义热血的警察肖程。   ☆、167章:【结局篇】她没有死,这九年她一直活着   她必须走,走得远远的!   汶嘉重新积蓄力量,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力抬腿蹬开他。   肖程就是不松,铁钳般的手指箍住她反抗的动作。   两人从矮柜上滚到地板,开始搏斗一样厮打,衣衫不整,气息凌乱,犹如最原始的纠缠嗄。   汶嘉彻底豁了出去,豁出性命一样地不在乎,用指甲抓,用牙齿咬,她也要让这个欺辱她的男人痛,要他也体会这些年来他带给她的痛!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她终于精疲力尽。   毕竟是男人的生理优势占了上风。   肖程重新降服她,占据她。   他粗野地动作着,扳住她的下巴,喘息着说:“恨我是不是?可你仍然还是爱我的。”   汶嘉躲闪他的视线,羞辱地咬紧唇不说话。   他猜对了,她仍旧爱他。   即便到了这一刻,她依旧还是爱他。   肖程兴奋到极致,越发往死里地占据她。   男人的呼吸紊乱而沉重,积满了焦灼急切心绪,不断深入、掠夺。   大概因为香烟尼古丁的刺激,他坚持了很久才爆发出来。   在身下女孩绝望的啜泣声里,肖程终于攀到顶峰。   他满足地喟叹,伏在她胸口,轻咬着她下唇,叹息:“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都要离我而去?”   狭小的公寓里,空气中满是情.欲的味道。   而他眼角有泪。   汶嘉头发被汗水黏湿在脸上,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声音无力又绝望:“肖程,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看在我曾经爱过你的份上,放我走吧。你再这样,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   肖程握紧她一绺头发,放在唇边轻吻,眼底勾出残酷的笑意,“不原谅我也好,那就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又过了几周,农历新年在即,局势又发生根本改变。   报纸上大幅度刊登天堃高层内讧的新闻,指出温致成在接管天堃之初,对股东们做出在指定时间内会将天堃市值提升30%的承诺并没有兑现,遭到股东们的抵制。   一时又说天堃几项投资项目的拟定过于激进,不符合广大股东的利益。   外界小道消息满天飞,温致成的日子也十分不好过。   之前C市项目他一心要压过易哲慎一头,前期资金投过去,政府那边审批程序却跟着出现问题。   项目被迫短期搁置,投进去的资金一时无法回收。这边天堃状况不断,三天两头就有董事局的人上门来,温致成病情加剧发作,不得已授权妻子何慕宜代替他出面,再次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安抚股东情绪。   “温太太,C市的事查出来,确实是易哲慎在里面搅局。”   曼哈顿,天堃董事长办公室内。   何慕宜刚结束完一场会议,身上的黑色大衣还没换下来,此刻姿态优雅地坐在大班椅后,黑色长发从她肩侧垂下,让她原本白皙的脸显得有种不健康的苍白。   对面沙发上,几名天堃内部支持温致成的高层正在跟她汇报消息:“我这里有内幕消息,起因是易哲慎的太太不知道从哪个渠道买到一幅流失到国外的北宋名家崔白的字画。易哲慎以个人名义把这幅国宝送给C市一位政府高官,这位高官又上交国家,得到了中央政.府的嘉奖,易哲慎靠着这个人脉,拿到了C市新城开发的优先权。”   “我们还查到,这个项目他们先一步,已经把资料呈上C省政府等批核。”   ……   何慕宜按了按太阳穴:“知道了,今天的会议暂时就到这里。大家最近都辛苦了,回家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再继续商讨对策吧。”   那几人便起身,临走有人不忘问:“温太太,温先生的病情好转了吗?”   何慕宜抬起脸,端庄地笑了笑,“医生说他目前需要静养,谢谢你们的关心,这段时间就要辛苦大家了。”   几人告辞离去。   tang>   不消多时,秘书又推门进来,欲言又止地请示:“温太太,外面来了一个人,他想见——”   何慕宜忙了整个早上,早已体力不支,立刻烦躁地摆手:“说温先生身体不适,让他改天。”   “不是的,温太太,是易先生来了,他要见的是你……”秘书犯难地把剩下那句话说出口。   何慕宜登时一愣。   手中的签字笔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紧接着骨碌碌滚了老远……      易哲慎在天堃多年,即便到了如今,威信还是在的。   秘书毕恭毕敬引他进来,倒好咖啡后,就沉默地退到一边。   今天纽约是阴天,董事长办公室内没开灯,光线有些暗。   何慕宜纤薄的身影,就隐在办公桌后的那片阴影中,显得晦暗不清,连她的声音也是低涩的:“如易先生所愿,致成病了,暂时不能到公司处理事务。你来这里有何贵干?”   易哲慎抬目看着几步之外的女人,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说:“今天我来这里并非公事,有件私事上的东西,想请温太太过目。”   秘书过去,从他手里接过一份密封好的牛皮纸袋,然后转交到办公桌后的何慕宜面前。   何慕宜接过,打开纸袋,把里面的东西翻了翻,长久地没说话。   光线隐匿了她的表情,无从得知她翻看那些东西时的心境。   “这是几天前,我从瑞士一位叫Jacques-Proust的烧伤科医生手里得到一份九年前他名下私人诊所的病案。”   易哲慎点到即止地说到这里,就没再继续。   何慕宜发出极低的一声叹息,却仍旧保持沉默。   昏暗中,两人沉默无声地相对而坐,视线相交,全然你来我往地较量试探。   谁的心迹底牌先表露,谁便是先输。   很久过后,何慕宜才终于开口:“没错,这份病案里的病人就是我,你想说明什么?”   易哲慎看着她模糊的脸,停顿了一阵,才道:“我有一位故人,她出生在西雅图,从出生起就有先天性听力障碍,高中在华盛顿州MP-Science就读,和我一个学校。九年前一起绑架案里她是受害者之一,当时我和她之间,有许多误会还没来得及说清楚,事后没多久,她就死于一场意外。就在最近,越来越多迹象表明,她很有可能还活在世上。今日来,我只是想问温太太,认不认识这位故人?”   何慕宜静静听完他一席话,忽而垂首淡笑,略略自嘲,“是,这个人倒果真是没有料错你,你的确欠了她太多。今天你既然找来了,那我便替她带一句话给你——”   何慕宜抬起眼,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当你和你妻子女儿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时,不要忘了,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人仍在地狱里饱受煎熬。”   易哲慎整个人剧烈地一震,眼底有一掠而过的痛楚闪过,“她是……”   “是,她就是你想的那个人。很让你失望,她没有死,这九年她一直活着,她无时无刻不想着要如何报复你,让你付出比她当年承受的痛楚的十倍做为代价。”何慕宜的语气重新恢复了平淡温婉,一字一句,却宛如刀子一样,薄而冷,泛着凉厉的光。   静谧的办公室内,除了中央空调放出暖气的声音,还传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那是易哲慎将手中银质打火机捏得太紧,打火机扣盖竟然一下子在他手中硬生生折断。   他眼睛里的光陡然间黯然下来,变得一片沉郁的漆黑深潭,最深处仿佛正席卷着风暴怒涛。   他沉默良久,只说:“当年的事,我希望能跟她当面对质。有很多误会,我们没有解释清楚。”   “不用,什么都不用解释。”何慕宜从大班椅上站起身,对面男人清俊的脸上透出的灰败和震惊,让她终于尝到了一丝快意:“我的话已经言尽于此。什么时候等你易哲慎有颜面再提起她的名字,再有胆量面对你曾经亏欠她的一切,那什么时候她就会出来与你见面,对九年前的事做个了断。”   她说完这句话,再不置一词,转身,推开里面休息室的门,走了进去。   休息室的门砰的一声合上,留下外间沙发上男人落寞孤寂的高大身影。      血,猩红,触目惊心。   他衣服上全是血,是郁凌子的血。   血腥味在空气中越来越浓烈,触目惊心的红,刺伤了他的眼。   梦境里的他还正青春年少,而郁凌子身体在他怀里一点点变得无力轻软,他甚至都能听见血液从她身体里流失的声音。   一点一滴,静静地流出她的身体。   这令他痛不欲生。   他至始至终极力镇定地安慰她,“没事的,等你好了,我们就结婚,一切都会好起来。”   郁凌子在血泊里对上他的视线,却是木讷地,痴痴的,一字一顿说:“我爱了你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你从来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   易哲慎从噩梦中惊醒,一下子睁开眼睛。   这是在从西雅图返回香港的私人飞机上,飞机正平稳飞行,舷窗外灿烂耀眼的阳光照进来,暖融融的一片。   机舱里温度适宜,播放着旋律舒缓的轻音乐,座椅柔软舒适,一切都是那么的温馨。   金发碧眼的漂亮空姐走过来询问:“MR易,您是不是不舒服?”   易哲慎伸手按了按突突乱跳的太阳穴,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九年了,这个梦靥蛰伏日久,其实在他脑海里始终存在。   和郁凌子有关的回忆,就像幽灵一样,时不时会突然窜出来,在他的记忆里缠绕不清。   易哲慎闭目养了会神,睁开眼睛时,拿起机上的卫星电话打去香港家里。   简兮有一会儿才接听,声音有些刚睡醒的惺忪沙哑,在电话里问他:“怎么晚上打电话过来,你在哪儿?不会出什么什么事了吧?”   “在飞机上,应该明天晚上到香港。”易哲慎问她:“生病了?”   她在那边苦恼地唉声叹气:“这两天降温,不小心就感冒了。”   他知道她生病不扛到撑不下去,绝对不会吃药的毛病,叮嘱:“记得按时吃药,我很快就回来。”   “好啦好啦!知道了!”她不忘笑嘻嘻调侃他,“易先生,你现在怎么越来越龟毛了?放心吧,等你明天晚上回来时,我一定是健健康康的!OK?”   “简兮。”易哲慎握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   “嗯?怎么了?”   “在家等我,明天我回来以后,有些事要告诉你。”   简兮好奇:“什么事?”   “很多……也非常重要。”   她想了想:“好啊,等你回来!话说我最近厨艺进步很多,明天做你喜欢的酒酿小丸子,等你回来吃,好不好?”   他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声音,忽然打断:“简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辈子,我从没像爱你这样爱过任何一个人,过去、现在,未来都是。”   简兮在那边先是有点儿莫名,然后才得意地笑出声:“嗯,我知道,不用告诉我我也知道……我也是。”   ……   易哲慎结束通话,一个人静静想了会事,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耳边一直回响着半小时前和粱令楷的通话:“Carson,对不住,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我已经弄到一份何慕宜生病住院留下的血液样本,接下来就是把这份血液样本和郁明子的放在一起DNA全同胞鉴定……这个准确率有99%,如果她们是亲姐妹,一下子就能验出来。”   粱令楷停了停,迟疑着说:“有些事情电话里说不清,等你回香港,我们还是见面商量一下对策吧——如果她真的是郁凌子,她这么多年在温致成身边帮着温致成对付你,一旦表露身份,只怕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易哲慎倒吸了一口气,重新打开桌上的那份文件袋,从里面一大堆医学报告和化验单里翻出几张照片。   照片上是有些年头的老照片,上面年轻的郁凌   子笑容温婉,婷婷落落地站在曼哈顿的夕阳下微笑。   他握着那张照片凝望多时,只觉薄薄的一张照片仿佛渐渐重若千斤,连头皮也炸裂般的剧痛起来。   郁凌子,郁凌子,这个他曾经一旦提起就负疚得不能自已的名字,重新卷土重来,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脏最深处肆无忌惮翻腾。   曾经那些刻骨铭心的伤、那些懊悔的痛,那些疯狂地寻找……似乎已经被时光掩埋,逐渐演变成被岁月尘封的往事。   遇到简兮以后,他甚至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克服那段阴霾。   可是,没有人可以在做错事以后不负责任。   而他间接带给郁凌子的那些伤害,又该拿什么来赔偿?   ☆、168章:【结局篇】她恨我的原因   一月的香港,强冷空气来袭,气温终于落到十度以下。   早晨是微雨,午后有短暂的阳光。   简兮感冒只在家休息了一天就恢复工作弛。   中午下班后,王晏如打来电话,问她橙橙最常吃的那款蛋白粉是哪个牌子的嗄。   易琏橙最近被王晏如接了过去,王晏如对这个外孙女一向是千依百顺,连买蛋挞这样的小事也毋须劳动司机,非要自己亲力亲为。   简兮把牌子说了,又说:“别太惯着她,她现在是越来越会察言观色,知道谁宠她,在谁面前就越来越无法无天。”   王晏如说:“小孩子这个年纪是这样的。”又话锋一转,“昨天你秘书说你生病了?怎么今天在上班?”   “吃过药已经没事了,我就来公司处理一点事。”简兮说。   王晏如很不高兴:“易哲慎呢?才结婚多久,就丢下你三天两头往外出差?”   察觉到她的女王脾气又要发作了,简兮忙道:“他是有事才临时过去,今天晚上就会赶回家的。”   王晏如怒意未消,少不了又把易哲慎批判一番。   简兮哭笑不得,只能陪着笑等王晏如数落完无辜中枪的某人。   挂断电话,她喝了口红茶,捏了块曲奇饼干放进嘴里,然后打开电脑上的音乐,静静享受这片刻的轻闲静谧。   办公室窗外,城市天空飘着零星小雨。   一幢幢密集的大厦之间,是这座城市繁忙拥挤的车水马龙。   这样安静的时候,身边少了一个人,思念就开始泛滥起来。   明明分开才三四天,好像,她就已经很想念他……      下午照旧是连轴转的会议和讨论。   简兮下班后留下来加了半小时班,某人的飞机是晚上10点的,所以她不急。   忙到7点钟,她下班离开公司。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心情很愉悦。   下楼的电梯里,她还对着电梯玻璃钢墙面整理了下头发,只差没哼着歌出来。   回家路上,顺路去超市买了做酒酿小丸子的食材。上次易哲慎在,她一心想要显摆自己厨艺,结果做的一塌糊涂,这次痛下决心,到家后照着网上的食谱,一步步专心致志地跟着做。   菲佣不懂做这个,跟在她旁边好奇地跟着学。   两人分工合作,一连试验两次总算成功,最后做出来的成果卖相还算不错。   时间走到夜里9点,简兮已经累极,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索性靠在沙发上眯一会儿。   劳累的大半天的大脑,一经闭上眼睛,立马罢工停止运转……   她睡得实在太沉,还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梦,以致于稀里糊涂被人抱上楼都不知道。   凌晨两点,她才后知后觉地睡醒。   人已经躺在楼上卧室的大床上,鼻尖是健康男性好闻的气息,还有让她熟悉又安心的怀抱,以及心跳和呼吸声。   简兮揉着眼睛,惺忪地睁开眼帘,就看到枕边一张熟悉的面孔。   年轻男人眉眼清隽,五官轮廓分明,无限放大在她的视线里,有种惊心动魄的魅惑。   易哲慎握起她的手,声音沙沙哑哑:“怎么不多睡一会?”   “几点回来的?””简兮还没彻底睡醒。   “刚回来没多久。”易哲慎瞅着她睡眼惺忪的模样,又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动作轻柔而宠溺,仿佛是情人之间最温情的触碰。   分别几天,小别胜新婚。有些话,毋须说出口,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对方明白。   简兮嘴角翘起来,伸过手摸摸他明显透出倦色的脸,最后又移动到他下巴颏,感受上面快要冒头的胡茬。   “吃饭了吗?”她又问。   易哲慎又吻了吻她嘴唇,如实说:“挂念你承诺的酒酿小丸子,我一路上都没吃东西。”   tang   刚才回到家,他看到她趴在沙发上睡着,脸上还沾着做酒酿小丸子的糯米饭,糊得跟花猫一样的模样,没忍心吵醒她。   新婚才两个月,他就丢下她满世界东奔西跑,一时间,心疼,自责,还有无法言说的歉意和感动。   于是他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一路轻手轻脚抱上楼。   回国这一路上十几个小时,他心里纠结着郁凌子的事,几乎没有瞌过眼。   何慕宜没有把底牌翻给他看,他也不知道何慕宜究竟想要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而就在回到家进门的时候,他忽然想通。   当看到她留着一盏小灯,趴在沙发上等他回家的画面,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失去一切,身边只要还有她和橙橙,就好。   简兮这会儿已经没有任何睡意,躺在枕头上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只是微笑,最后又变成傻笑,“我去给你热吃的。”   易哲慎握住她的手:“我自己会热,你再睡会。”   “我睡好了,真的,不信你看。”简兮一股脑从床上坐起来,披上衣服。   一路到楼下厨房,她系上围裙,像个忙碌的主妇一样叮叮咚咚折腾。   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酿小丸子被她端到餐桌上来。   易哲慎拿起汤匙,很捧场地尝了一口,眉眼里有笑。可嘴贱的毛病有的人是天生的,没等简兮得意,他又评价:“易太太的厨艺进步很大,以前如果是50分的话,今天能打65。”   简兮怒,没好气瞪他,“既然不好吃,那就快吐出来!”   易哲慎笑笑,仍是低头继续吃,不做声了。   他吃相很优雅,坐姿挺直而很好看,身上深黑色衬衫挺阔而熨贴,袖扣的精钢表盘在餐厅灯光下反射着很淡很柔的光泽,怎么看都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中途他又接到一个电话,跟那边说了几句就挂断。   简兮听见那边是粱令楷的声音,电话里粱令楷语气凝重,似乎有很重要的事在跟易哲慎商量。   她这才察觉易哲慎脸上透着很明显的疲惫,不由得问:“对了,你不是说回来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吗?”   易哲慎拿起纸巾擦擦嘴,抬头看她,回答说:“是。”   简兮困惑,“是不是很麻烦?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他摇头:“是我以前做错的一些事,欠了别人,现在必须要自己出面去解决,其他人插手不了。”   其他人?简兮心中黯然。   其他人是谁?难道她是他妻子,现在也算是他眼里的其他人么?   她想不通这点,只觉得有点委屈:“你到底欠了谁?欠了人家什么?”   易哲慎眉头深锁,过一会儿才说:“这些事,其实我早就应该告诉你……”   简兮眼里的易哲慎,是泰山压顶都很少会皱一下眉毛的男人。现在看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心里顿时明白,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易哲慎习惯性拿起旁边烟盒,抽了只烟出来点燃。   这几天,他大脑中的神经已经崩到了极限。尤其是西雅图一行,确定当年郁凌子确实没有死亡时,对他的震动不啻于一场八级地震。   “之前跟你提过的凌子,还记得吗?“   简兮点点头。   易哲慎犹豫了几秒,“其实她没有死……她就是现在的何慕宜。”   郁凌子……何慕宜?!   仿佛一道惊雷横空劈下来,简兮有点没反应过来,脑子里像是宕机了一样:“你说什么?”   易哲慎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痛楚,语气却相当平静:“前面的事,就是我跟你说的那样。后来发生的那件事,就是她恨我的原因。”   “过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我也不想埋怨谁,她的遭遇确实有我的原因。易家那时候生意在纽约做得很大,加上我那时刚刚从奶奶手里接受易家,难免年轻气盛,处理问题不当,以致于在商场上得罪很多对手。当时有人盯上了我,想给我一点教训。那天我和凌子约好去婚纱设计工作室试礼服,我临时有事留在公司开会,于是凌子坐了我的车…   …”   ☆、169章:【结局篇】我跟她的缘分已经彻底断了   “之后呢?”简兮沉默地看了他片刻。   “之后——”易哲慎抿紧薄唇,沉沉呼出一口气,“之后我才得知,那天Ann也在车上,她们两人一同被绑架。”   简兮倒吸一口凉气嗄。   关于那次绑架,简兮其实知道的不多,那件事在易家就是一个讳莫如深的禁忌,甚至可以说是纽约华人圈子上流社会的禁忌弛。   人身安全,是每个富人在不断积累财富之余最大的保护伞。   而在那一年,这个保护伞被意外打破了。   易家长孙的未婚妻,阴差阳错成了绑匪手里的肉票。据传,易哲慎在短时间内按照绑匪的要求筹集了一亿美金的现金做赎金,却不知道在最后关头是谁走漏了风声,事情被媒体知道。   有家媒体抢先当作独家报道了这件事,绑匪被打草惊蛇,认准是易家报了警,最后连钱也不要了,直接扬言要撕票。   那时候纽约各大小报乱七八糟的传言到处都是。有人说:易家压根没准备真心实意地用一亿美金去换一个有听力障碍的未婚妻,所以才会选择报警,要通过正常法律程序救人;也有人说绑匪其实是易哲慎商场上的竞争对手,原本就不是为了钱而绑票,在背后策划这件事的目的就是打击天堃。   ……   这些传言,都是简兮在之前几年断断续续听人说过的。   她并不清楚当年的内情,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那就是易哲慎确实曾在一夜之间筹集到上亿的现金,准备营救郁凌子。因为三年前有次和一位纽约客户吃饭,饭局上对方喝高了,八卦起现在富豪圈子里还有谁家能随时拿出千万现金,当场就拿了易家来做例子:   “易家别说千万,哪怕是上亿,早在六七年前就能一夜之间一口气拿出来,更别说现如今通货膨胀,钱已经没那么值钱!”   当然,简兮从来没有把这些想法告诉易哲慎,连提一提当年都没有。绑架这个词,对易哲慎而言,就是一个不可说的禁忌。   之前肖程带走橙橙,他误以为橙橙被绑架那次,回来后整晚上什么话都没说,就只是陪着女儿,和抱着她。   他抱得她那样紧,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嵌进他的骨血。   后半夜时她问他怎么了,他很久都没回答。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流泪了。   简兮明白这个男人藏在内心深处不可触及的痛,但也仅仅只能是明白。   因为伤口没有长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受伤的那个人,就永远不可能感同身受,更不会知道究竟有多痛。   餐厅的灯光影影绰绰映在易哲慎秀长清隽的侧脸上,他垂下眼帘,目光看着窗外午夜雾蒙蒙的城市,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在易哲慎的记忆里,那一年是个多事之秋。   早在他和郁凌子婚期前夕,郁家名下的郁氏国际就已在金融危机中遇到重大打击。   先是郁氏国际被踢爆高层决策失误,导致多个项目出现资金漏洞。紧接着事态发展仿佛多米诺骨牌效应,郁凌子的父亲既要照顾多病的妻子,又要应付公司大小问题。   郁氏的危机发酵之下日渐加深,和天堃合作的东南亚海底能源也因为资金断链暂时搁置。   之前竭力促成易哲慎和郁凌子婚约的老太太,对婚事的态度也随之发生微妙转变。   豪门商业联姻本就现实到骨子里,大家有利可图时便是一家亲;等哪一方提前失去利用价值,就随时都可能被踢出局。   就在老太太对婚事态度变得敷衍时,郁凌子却被绑架了。   绑匪是被竞争对手收买的墨西哥黑帮,那帮墨西哥人凶悍又蛮横,在第三天时才打来电话,恶狠狠索要赎金。   他们本来打算在路上设埋伏绑架易哲慎,却没料到当天易哲慎的座驾上竟然是郁凌子和Ann两个女人。   绑匪头目提出两个条件:一,要放出他因为贩毒入狱半年的女友出来与他团聚;二、一亿美金做赎金。   两个条件都十分刁钻,天堃虽然财大势大,但要一夜之间拿出一亿现金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西雅图那边,郁凌子父亲突然被查出涉嫌操纵股票内幕交易,被SEC   tang请去调查。   之前对婚事本就已经动摇的老太太,唯恐天堃会受到牵连,当下就同易哲慎商量,准备让他将这件事推给郁家自己处理,要取消两家婚约。   不管易哲慎爱不爱郁凌子,郁凌子都是因他受罪。   于情于理,他认为自己都得救她。   他尽力说服奶奶,一面跟政府方面谈判斡旋,用资本筹码换回绑匪头目的女友。   另一边,用最快速度将名下所有能套现的资产套现,又贱卖几块盈利可观的地皮,打算凑足这笔钱。   第二天,政府最终同意放人,绑匪的女友从监狱出来。   易哲慎第一时间与绑匪联系,趁机提出以人换人,要对方先放一个人回来。   绑匪考虑后,同意了这个要求。   易哲慎提出先放郁凌子,结果回来的人却是Ann。   之后的事,成了他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靥。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第四天,等他筹集到一亿美金准备和绑匪交涉,当天半夜一家小报抢先报道了这件事,天堃要封锁消息已经来不及了。   绑匪一怒之下认准是易家报警,立马扬言要撕票。   郁凌子被武力营救回来,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   身为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她没能逃过最野蛮的侵害——那帮墨西哥人凌辱了她。   “Ann告诉我,你真正喜欢的是她。你会选择她,我一点也不奇怪。可有件事,你应该一直被蒙在鼓里。你是不是因为你以为Ann就是中学时那个每天在琴楼为你拉琴的女孩?”病床前,割腕自杀未遂的郁凌子衣服上全是溅落的血花。她整个人苍白得像一张薄薄的纸片,气若游丝,却十分平静地告诉他:“可是你错了,那个人其实不是她,是我,一直就是我……我自卑,我敏感,我没勇气跟你表白,却为你做过很多很多傻事。”   易哲慎骤然得知这个真相,怔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郁凌子眼角淌下泪,在泪光里苦笑:“易哲慎,我爱你,我爱了你这么多年,可你从来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   当天半夜,她点燃了房间的窗帘。   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扑灭,所有家具都烧得只剩灰烬,钢筋都融成液化,更遑论要找到尸体。   ……   不得已与一直怀念的人阴差阳错错过,还要在她临死之际被告知被隐藏多年的秘密,在那短短片刻钟里,易哲慎的负疚和痛苦肯定是郁凌子的百倍。   简兮开始懊悔自己一时冲动掀开了易哲慎的伤疤。   “后来我才知道,是奶奶擅自做主,瞒着我跟绑匪私下交涉提出先放Ann。因为Ann有心脏病,受不了任何刺激,她的家族和天堃有生意合作。奶奶不想因为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合作对象,再失去Ann的家族这个搭档。而凌子则误以为是我选择了Ann,放弃了她。”   “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易哲慎说到这里,薄唇边溢出苦笑:“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会在她选择自杀前用我的一切把她挽留,可始终是错过了,所以我没有机会对她说对不起。”   简兮对这个事算是略有耳闻,原以为隔了这么多年,易哲慎应该释怀了许多。可他才说了这短短几句话,眼底已经被浓浓的歉疚与自责包裹。   她十分自责:“如果她爱你,那一定会原谅你。”   易哲慎摇头:“你会原谅一个害你遭受那么大侮辱的男人吗?”   简兮语滞。   易哲慎并不意外她的反应,苦笑两下:“当年郁家对外放出消息说她在火灾里去世了,所有人都以为是真的,我也这么认为。直到前阵子我去查西雅图差点砸中你的那盏水晶灯,才发现一些端倪。顺着这些线索查了下去,意外得到一份何慕宜的整容病历。原来凌子在那场火里受了重伤,暗中去了瑞士做了植皮、整容手术,之后郁氏国际在金融危机里破产,她父母也接连去世,她改名换姓,以瑞士华裔何慕宜的身份嫁给了温致成。她恨我,更加迁怒于你,旺角那场针对你和橙橙的车祸,怂恿肖程揭穿我的身世,甚至是四年前在背后给郁明子支招怂恿汶嘉偷资料……这些事都是她做的。”   简兮辩解:“可当年你   也是被蒙在鼓里的,这不能怪你。”   易哲慎目光对上她的眼神,顿了两分钟,仿佛是做了什么决定:“我既已经跟她摊牌,就已经做好承受一切的准备。她想要我付出任何代价做偿还,那我就通通给她。当年的事本来就是我亏欠她的,如果这些亏欠能用钱来解决,也未尝不是一个解决办法。”   简兮本能地蹙眉:“可哪个女人受得了那样的侮辱?她那么恨你,她要的肯定不仅仅是这些。”   简兮越想越觉得可怕,揪紧了男人微凉的手掌,“易哲慎,如果她到时候要的是你怎么办?她是你曾经的未婚妻,但我也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你曾经有愧于她,如果她要重新和你在一起怎么办?!难道要我把你让给她?我知道她当年的遭遇很可怜,可是我做不到!”   易哲慎握紧她的手,缓和语气:“凌子既然为了报仇都能嫁给温致成,那她对我肯定已经恨之入骨;就算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也只能跟她说声抱歉。她说我狠心也好、无情也好,我都只能告诉她,我跟她的缘分已经彻底断了。”   简兮心里仍有些不安,默默地想:“感情的事你不了解女人,没有爱,哪来的恨?你自己觉得和的缘分彻底断了,她未必这么想怎么办?”   *   第二天,易哲慎一早就出门,临行前对简兮交待:“我先去趟公司,有些事还要同Dave再商量。”   简兮心中不安,到底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去。   今天是礼拜天,她难得不用上班,在家里看了会书打发时间,快到10点钟时,菲佣又来告诉她Chris今天该去宠物医院打针了。   简兮点头应下,又想起今天橙橙要上钢琴课,便带着Chris出门打针,准备顺路过去接女儿。   去宠物医院打完针,再开车去旺角,易琏橙的钢琴班恰好结束。   小姑娘在王晏如那里玩了几天,回家的路上兴奋得不得了,赖在副驾上叽叽喳喳如数家珍说起外婆给她买了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一会儿又嚷嚷爸爸回来了,怎么不来接她。   简兮开着车,一边附和着女儿的话题,一边想着何慕宜的事。   诚然,何慕宜是个厉害的女人,旺角车祸,和西雅图水晶灯事件,简兮已深知这个女人的心狠手辣。   何慕宜这些年跟在温致成身边,为温致成出谋划策。对易哲慎更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态度,易哲慎却是对她怀着负疚的心情,这两人能谈得拢么?   转眼到了家楼下,简兮收起心思泊车。   刚将车子停进车库,Chris就急吼吼地奔下车,摇了两下尾巴后,忽然警惕地冲前方汪汪汪叫起来。   “妈妈妈妈,你看啊,又是那个阿姨!”易琏橙使劲来回晃着简兮的手。   简兮转过身,这才后知后觉看到几步之外站了几个人。   何慕宜身着黑色便装,安静地站在阳光下,面孔是一种病态的苍白,身后还跟着三四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   看到她的那一瞬,简兮只觉得心中一寒。   何慕宜倒是面不改色,抬头静静四处打量这幢房子一阵,平淡而客气地开口:“这房子不错,用来做你们的爱巢,可见他是用了心的。”   简兮竭力维持着镇定:“你……找易哲慎么?他现在不在。”   何慕宜看了她一眼:“不在?那既然都来了,易太太难道不打算请我上去喝杯茶?”   她的嗓音低沉轻缓,态度却不容人拒绝。   简兮心里发慌,下意识保护身后懵懂无知的女儿:“易哲慎今天不在,如果温太太你有急事要见他的话,请改天吧。”   何慕宜恍若未闻,只说:“纽约的事后,我本来不打算见他,可事后一想想,有些事总得坐下来敞开心胸谈一谈,大家才能心安理得是不是?”   简兮解释:“他本来也准备打算过两天就去纽约见你的。”   “是吗?”何慕宜淡淡一笑:“谁去见谁都是一样的,要见的人终究会见面,要清算的事始终要清算。既然他今天不在,那我碰见易太太你,也不算是白走一趟。不知道易太太和女儿肯不肯赏脸跟我喝杯咖啡?”   简兮努力镇定:“现在吗?不好意思,家里还有点事,温太太,不如等易哲慎回来,我   和他一起怎么样?”   何慕宜微微一笑,冷不丁伸手握住简兮的手腕:“就当认识个朋友,喝杯咖啡而已,你至于这么避我如水火么?”   她的手很冷,带着粗糙不平的触感。简兮这才注意到她今天居然没戴手套,一双被火烧得布满坑坑洼洼疤痕的手丑陋又狰狞。   饶是简兮心理素质再强,乍一看到这样一双恐怖的手也忍不住吓得低呼一声。   何慕宜淡淡瞟了眼她的反应,叹气:“这点胆量都没有?今天跟了我去,莫非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170章:【结局篇】他跟你离婚,再向我磕头认错   简兮道:“有什么话在这里也可以说。”   何慕宜看着她脸上的防备,视线漫不经心移到旁边易琏橙身上,随即姿态优雅地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脸,“上次我们说好要一起打网球的,现在就跟阿姨一起去好不好?”   易琏橙被她的手吓呆,懵了几秒才哇的一声哭出来:“阿姨……你的手好可怕……嗄”   何慕宜笑得十分温和:“是吗?可是都是拜你爸爸所赐,阿姨的手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弛”   易琏橙似懂非懂地听着她说完,害怕地往妈妈背后躲,“妈妈,我怕……我们回家好不好?”   “要我跟你去可以,不要动我的女儿!”简兮声色俱厉,一把护住女儿。   何慕宜淡淡收起笑容:“那可由不得你了。”   话音未落,旁边几个黑衣保镖就上前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简兮一把抓紧女儿的手,用最快的速度掉头就准备往电梯口那边跑。   几个保镖追上来。   简兮掏出包里防身的防狼喷雾,转身,使劲一按喷头。   气体喷出,那几人眼睛受了刺激,反射性地顿住脚步,拿手捂住眼睛。   简兮拔腿就跑,一边大声呼救。   这里是别墅车库,前面五十米就有巡逻保安,只要保安过来,她们母女就能平安。   天知道她有多倒霉,今天出门穿的高跟鞋,奔跑中,鞋跟不争气地一崴。   简兮摔倒在地上,膝盖处火辣辣刺痛。   “妈妈……”易琏橙已经跑出去几步,看到妈妈摔倒,立时准备跑回来。   简兮大喊:“橙橙!快跑!快去叫保安!”   小姑娘一向很听她的话,愣了半秒钟,机警地往电梯口跑去。   旁边跟着的Chris看到主人遇到危险,立马发出戒备的呼噜声,做出攻击状,扑向几个保镖。   几人一狗的厮打声中,简兮还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呼救,一块湿润的毛巾已经捂住她的口鼻。   身体无声地挣扎了几下,短暂的窒息后,她脑袋里开始晕眩,全身的神经像是失去知觉。   剩下两个保镖训练有素,一左一右将她拖进了旁边一辆黑色轿车中。   轿车迅速启动,掉头,如同幽灵一般消失在车库,一路往山下驶去……      简兮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陌生的房间。   房间窗帘拉上,只有一丁点光线从缝隙里照进来。   身体里的麻醉药效果还没完全散去,她稍稍移动身体,发现手脚已经被绑住,连嘴上也贴了胶纸。   脑子里仍昏昏沉沉的,简兮努力甩甩头,调整呼吸,迫使自己用最短的时间清醒。   巨大的自责和懊丧感窜上心头,她恨不能扇自己两个耳光。   易哲慎今天出门前,千叮万嘱她近期外出要注意安全,没事就呆在家里,她竟然没放在心上。   现在要后悔也已经无济于事,何慕宜绑她来这里,必定是要拿她要挟易哲慎,她能做的,只能是保持理智和冷静。   房间门忽然被人推开,是何慕宜换了身衣服,缓缓走了过来。   “别着急,易哲慎很快就会过来救你了。”何慕宜打开旁边一盏小灯,替简兮撕开嘴上的封口胶,然后才在对面沙发上坐下,声音仍是那样温和而礼貌。   简兮使劲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努力与她沟通:“郁小姐,你和易哲慎的事情,他都告诉了我。对你当年的遭遇,我一直很同情。可是当年的事,不是他的错,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何慕宜轻描淡写地抬起眼:“是么?他都告诉你了?”   简兮点头:“是的,他的确真心实意要营救你的,他和Ann从头到尾就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是Ann骗了你,你误会了他。”   何慕宜唇边浮现出一种酸涩难明的苦笑:“当年的事,已经是好多年前以前的事了,有时候想起来,又觉得像   tang发生在昨天。”   她神色里似有所思,露出罕见的温柔之色:“我认识他的时候,我们都才上中学。他性格冷漠骄傲,不合群,能和他说得上话的女孩子少之又少,我和他更不是一个年级,按理说,我们两个实在不可能有什么交集,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死心塌地暗恋上了他,直到今天,我都还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她抬眼看了下简兮,继续回忆:“大学时,他在哈佛,我去了UPenn。毕业那年,我们两家的公司有合作,我父亲一开始反对我和他的事,是我去求了很多次,父亲才答应出面和他奶奶定下婚约。那时因为身体缺陷,我很自卑,即便追求我的男人很多。特别是在他面前,我很没有自信,更不清楚他对我有多少感觉,直到婚礼前夕,他从马上摔了下来……”   时光在刹那倒转,何慕宜的记忆回到了九年前。   那天,她照旧去医院。护士告诉她,梁先生过来看望易先生了。   于是她走到病房门口,隔着一扇门板,不难听出里边的两个男人正在进行一场谈话,隐隐提及到她的名字。   她立时屏住呼吸,好让听觉更敏锐些。   易哲慎的声音像是故意压低,听得不是很真切。   粱令楷在说:“她听力障碍的毛病会不会遗传给孩子?要是又生个小聋子出来怎么办?”   她心跳加快,不由自主将将耳朵贴在门上。接下来易哲慎的回答,她总算听得清清楚楚——   易哲慎说:“我绝对不会和不喜欢的女人生孩子。”   即使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她也想象得出易哲慎神色冷淡说出这句话说的样子。   她缓缓转过身,靠在门边的墙壁上。   墙上贴了瓷砖,冰冷的温度仿佛透过衣服的布料,渗透进她的背脊肌肤里。   她不需再偷听门里两个男人谈话的后续,因为她已经知道了结果。   易哲慎会娶她,但永远不会爱她,更不可能和她生儿育女。   ……   “凌子,我怀孕了,孩子是Carson的。其实你应该很清楚,他不爱你,你成全我们好不好?”Ann来跟她摊牌时,这样对她说。   当时她回答:“易哲慎的人品我很了解,就算他不爱我,也不可能和你乱来。你说孩子是他的?要不我们现在去他面前对质清楚?”   Ann急了,大声道:“一个正常男人都不可能喜欢一个身体有缺陷的女人,何况是他那样的出身!你们家的公司现在出的问题你会不知道?你再和他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结果!我和他才是最相配的!他对你有多少感觉你也应该心知肚明,为什么你就不肯面对现实呢?”   ……   何慕宜说得越是云淡风轻,简兮就对她越发同情。   简兮又心想,何慕宜这个女人也是心高气傲自负又自卑,自己现在若是表示丝毫的安慰和同情,估计只会被对方误解成为她在炫耀自己的幸福,于是她唯有保持沉默。   对面,何慕宜看了简兮一眼,继续回忆:“之后的事你也应该知道,没等我和Ann对质清楚,绑匪就来了。被绑架期间,绑匪有让我和他通电话,他在电话里对我承诺:不管怎样,一定会救我出去,那时我天真地相信了。我想,如果出去后他还愿意和我结婚,那最好不过。如果他不愿意,那我就成全他和Ann,今生今世都不出现在他面前。可你知道他最后是怎么做的……”   何慕宜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噩梦般的那一夜。   那个废弃的船舱里,昏黄灯光下,一群五大三粗的墨西哥男人狞笑着打量她:   “死心吧,你未婚夫既然不肯拿一亿来换你,那就把你交给我们处置了!”   “可怜的蠢女人!既然迟早你都要死,不如先让我们快活快活!”   ……   挣扎中,她的助听器掉在地上,听觉里变得空白的一片,她什么都听不见,只能感觉到无数双恶心的手在她身体上肆虐,他们扑上来,一个接一个地侵犯她。   身体被硬生生劈开,她痛得快要死掉,嘴里却被塞了东西,连呼救都没有机会。   也就是那绝望又无助的一刻,她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     p>   从头到尾,那个男人就没有在意过她,多么悲凉又理智的真相。   “被救回去后第三天夜里,医院病房电路短路起了大火,我身上有伤,来不及逃生,最后被救出去时,已经只剩下半条命。父亲将我送去瑞士治疗,一开始那半年,隔三差五就是痛苦的植皮手术和复检,我每天躺在病床上痛不欲生,我翻来覆去仔细想的只有一件事:我到底哪里错了,为什么会这样?就算我是他的负累,他也不能这样耍我!   在瑞士做完整容手术,我认识了温致成。知道他是易哲慎同父异母的哥哥后,我们一拍即合,很快注册为名义夫妻。到了纽约,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制造一起交通意外。事情很顺利,Ann那个贱人在那起车祸里死了,连尸体都没齐全。剩下易哲慎,我不可能那么轻松地让他付出代价,我要狠狠报复他!让他一无所有,让他痛不欲生,我受过的苦难必定要他十倍偿还!”何慕宜回忆当初的痛楚,声调陡然变得冰冷。   简兮急了,语无伦次跟她解释:“他真的不是存心的,我知道这个误会让你痛苦了很多年,可是他也一样不好过。当时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被媒体把这件事捅了出去,才激怒绑匪。他的确努力要救你,真的,是他奶奶瞒着他和Ann的家族达成协议,先救Ann,他也是事后才知道。后来你们家公司出事,你父亲拖着病躯去找他,说反正你已经去世了,求他签了跟你解除婚约协议书,他没办法拒绝你父亲的要求……真的,他因为你的死,一个人背负了这么多年歉疚,就是觉得对不起你。”   何慕宜微微一怔:“是这样么?”   简兮拼命点头:“是,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你父亲将你隐姓埋名送去瑞士,就是不想你再跟他再有牵连,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不付责任的男人。”   “哦,原来是这样。”何慕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困扰她多年的谜团都在此刻瞬间解开了:“对啊!我也觉得他不应该会那样无情地对我,他不是这样的人!我父亲本来就不同意我和他的事,又看到我为他寻死觅活,所以他就暗中做了手脚,让我对他死心,以为这样就可以拆散我们。”   简兮心头一松,拼命点头:“是的是的!就是这样!既然现在误会解除了,你别再恨他了好不好?”   何慕宜微笑:“可以啊。”   简兮怎么也没料到事情竟然能如此痛快地解决,喜极而泣地松了口气:“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你!”   何慕宜含笑看着她天真的反应,只幽幽道:“不用谢我,还有一件事,在他来之前,你是不是应该消失了?”   简兮一呆:“为什么?”   “既然我和他之间的误会解除了,那你当然就是多余的那一个。我和他本来就有婚约,因为误会才分开这么多年,你不过是后来趁虚而入,难道不应该让出本该属于我的位置?”   简兮不可置信:“你……要让我离开易哲慎?”   何慕宜立刻沉下脸:“你不走,难道要让我走?这些年,我为他受尽那么多委屈和折磨,如果他肯跟你马上离婚,再向我磕头认错,那我才会考虑原谅他当年的过错,再与他重修旧好!”   一瞬间,简兮只觉得五雷轰顶。   她明白何慕宜经历过那些非人的苦难,和这些年为了报仇隐忍的恨意积压,思维方式已经异于正常人,只能尽量心平气和商量:“郁小姐,我知道你当年受了很多苦,我很同情你,但不代表因为同情你受的苦难,就要放弃自己的幸福。还有,易哲慎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不是一份用来道歉的礼物,说让给谁,就能让给谁!如果你一心要他一无所有,那我们可以把全副身家,哪怕ES都给你,但是我们一家人决不可能分开!”   何慕宜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果然,你就跟Ann那个贱人一样自寻死路!”   简兮迎向她冰凉的视线:“我死都不会和他分开!”   何慕宜冷冷说道:“好啊,那你就去死吧!”   她腾地拉开旁边小抽屉,飞快从里取出一把乌黑的小手枪。   简兮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真枪。   她怕死,怕得要命,却更怕见不到易哲慎就死在这里,那股傻头傻脑的勇气在生死一线之间登时窜上来:“郁凌子!你要杀就杀我好了,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和易哲慎分开!”   何慕宜冷笑:“你以为我不敢?”   唰地一声,她直接将   手枪保险栓拉下,随即将枪口直接对准简兮。   却在这时,桌上电话忽然刺耳地响起。   何慕宜按了免提,那边的人在说:“何小姐,易哲慎来了。”   何慕宜听完表情微变,旋即收回手里的枪,微笑转身看着简兮:“来得竟然比我想象得还要快。好,今天就让他自己选,我倒要看看,他易哲慎今天是选择情?还是义!”   ☆、171章:【结局篇】只能救一个(二更)   易哲慎开车赶到这栋位于离岛的别墅时,距离简兮失踪已经三个小时。   这里是香港最偏僻的一带,连汽车都过不来,他下车步行至此。   别墅是从前村屋改建的,宽敞而安静的大房子,青砖砌起的高墙,和墙内茂密的植物隔绝了一切,只剩厚重的铁门反射着幽冷的阳光。   何慕宜在电话里将要求提得很清楚,不准报警,不准带帮手,只许他一个人来嗄。   易哲慎单枪匹马来到这里,已有黑衣保镖过来为他打开铁门。   他独自走进去,又到一重封闭的铁门前,门上装着电子对讲机。   一秒、两秒……如同死刑犯临刑前最后的等待。   终于,对讲机里一阵电流声后,何慕宜低沉的声音从里面响起:“你终于来了。”   易哲慎哑着声音:“凌子,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清算找我一个人就可以,放了简兮。”   “这时候说对不起,是不是太迟了?为什么人总是喜欢在事情发生以后才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说声对不起就行了吗?那给其他人造成的痛苦难道一声对不起就能解决?”   “我做错的事,我自己负责任。ES我拱手让给你,我的全副身家都可以当作是给你的赔偿;至于简兮,她是无辜的,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不要把她卷进来!”   “她无辜?”何慕宜拖长声音,笑容冷漠:“难道我就不无辜么?你要不要看看我衣服脱了以后的丑样子,你要不要看看我身上那些大面积萎缩的皮肤,和无处不在的丑陋伤痕?易哲慎,身体上的痛苦我可以忍,可是心理上的屈辱,我又该如何忍?你和你的妻子女儿如今过着幸福的生活,早将我当年的痛苦忘到九霄云外,这样对我又公不公平!”   易哲慎微愣:“我不知道……凌子,我真的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补偿你。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替你做到!”   那边说:“放心,我的要求不高。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就用你的下半辈子来赔偿我吧。我现在可以放了她,前提是你马上跟她离婚,和她撇清一切关系,从此以后,你和我永远在一起,我们再也不提从前的事。”   易哲慎双唇紧抿,面色渐渐发白:“不行!”   “呵呵,不是说好要补偿我么?连这么简单的条件都做不到,你还谈什么补偿?”   “凌子,你应该清楚,这个条件我做不到。换一个。”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何慕宜的语气渐渐添了几分心灰意冷:“好吧,既然你这么坚决,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你不是一直口口声声当年的事负疚于我吗?那今天我给你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放心,我这个人很公平,简兮被我关在这栋房子最左边的房间,而我,在最右边的房间。两间房都被浇了燃油,只要我稍后一声令下,两个房间会同时点燃。燃油的燃烧速度你应该知道,待会门开了以后,就算你用最快的速度,你的时间也只够救一个!这一次,你是会为了感情选她?还是为了偿还欠我的来救我!看你自己怎么选!”   易哲慎只觉后背上涌起森森寒意,重重一拳砸向铁门:“郁凌子,你疯了!”   “怎么?让她尝尝我九年前受过的痛苦,你就那么心痛吗?我受得了,她如何就受不了!”那边的语气已经十分不耐烦,继而用一种轻蔑的怜悯开口:“记住!进门往左边走是她,往右边走是我,你的时间只能救一个!”   话音刚落,铁门上的开关咔嚓一声启动,沉重的门扇缓缓打开。   易哲慎没有时间思考其他,瞬间像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进去。      别墅房间,何慕宜关闭对讲机,伸手,轻轻按下旁边开关。   房间里的自动电子装置瞬间启动,窗帘、家具上浸透的燃油瞬间窜起火焰。   周围瞬间变成一片火海,何慕宜面不改色回到梳妆台前,缓缓坐下。   她拿起一支唇膏,朝自己嘴唇上涂了两下。   鲜艳的红色在她唇上冉冉绽开,她满意地微微笑了起来。   火光一路窜高,房间里温度变得滚烫,犹如蒸炉。   她已经经历过这样一次烈火炼狱,此刻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一个已经死过一次人,是不会再有恐惧感的。   她做这一切不过是在赌,赌他会不会来。   来了,固然最好。若是不来,她便要用自己的死亡来终结这段孽缘。   就算他再爱另一个女人,她也要让自己成为他心上一道永远磨灭不了的印记!   要以后他这一生剩下的时间,无论是幸福还是快乐,只要一想起她的名字,都将刻骨铭心,日夜难安!   火光一路蔓延到梳妆台前,何慕宜闭上眼睛,在烈火里安静地微笑。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的校园,那些初夏的黄昏,她练完琴的空隙,最喜欢趴在琴楼的窗台上。   窗外有一株栀子树,密密层层的翠绿的枝桠伸到窗台前,叶片上浮着一层阳光,微微晃动一下,带着些绿叶的气息。   气候凉爽和煦,那是华盛顿一年之中最美的的季节。   楼下篮球场上那个清俊高大的少年,阳光下,他穿白衬衫的样子很好看。偶尔停下来,坐在球场边缘抽烟时,手指白皙修长,浓眉之下是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侧脸线条也是好看的弧度。   他整个人仿佛沉在逆光中,带着一点点看淡这浮华俗世的厌倦与淡薄,却在刹那惊艳她的山河岁月。   就在那一刻,她脑海里轰然一声,从此沦陷……   就在何慕宜彻底放弃求生时,房间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一道身影快得像闪电一样穿过火海,朝她扑了下来。   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那人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连拖带拽地往门外带。   奔出火海时,外面院子里新鲜空气迎面扑来。   何慕宜弯下腰,狼狈地咳出嗓子里呛到的浓烟,重新见到了光亮,以及眼前高大坚毅的男人。   易哲慎迅速将她安顿到安全地带,没说一句话,转身又要冲进火海。   “易哲慎,你站住。”何慕宜看着他的背影,将大衣口袋里的枪缓缓掏了出来。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男人的后背。   身后,是疯狂燃烧的别墅。   火光中,易哲慎回头,淡淡看她一眼。   “你再往前一步,我会开枪。”她冷冷开口。   易哲慎稍稍皱眉,沉声一句:“别在我面前玩枪!”   只在瞬息之间,他动作快如闪电。   何慕宜手腕一痛,眼睁睁看着他一把从自己手中夺过手枪,枪口倒转,直指她的眉心。   男人的眼神那样疯狂又凶狠,她几乎以为他下一刻要开枪打死她。   可他只是看着她,然后将那把枪在掌心轻轻一掂:“很好,还剩下四发子弹,那这一枪算是我先给你的定金。”   何慕宜没来得及反应,易哲慎已飞快拉下枪保险栓,枪口对准自己左肩。   下一秒,他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滚热的鲜血飞溅,溅了何慕宜一脸。   她怔怔地看着他,全身都开始不停地发抖。   易哲慎面色发白,声音却依然沉静:“凌子,你听着。今天如果她死在里面,那剩下的子弹我就留着自己了断。我和她两条命赔给你,也不算负你!”   “不要!”何慕宜强撑身子坐起,突然颤抖地尖叫起来。   这一刻,她恨死了他,一字一句近乎诅咒:“易哲慎,你说一个理由!你给我一个理由!我告诉你!就算你不要命地冲进去,你不会救到她的!”   易哲慎没有回头,整个人头也不回再次冲火海。   伤口里涌出来的血,顺着他的步伐淅淅沥沥流了一地,在别墅大理石地板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红痕,延伸进火光深处。   “易哲慎!易哲慎!”何慕宜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疯了一般竭斯底里:"到了今天,你还是不爱我!你会后悔一辈子!易哲慎,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172章:【结局篇】为什么不开灯?   “易哲慎!易哲慎!”何慕宜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疯了一般竭斯底里:"到了今天,你还是不爱我!你以为你赔两条命我就会原谅你?易哲慎,我告诉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火光中,她在笑,笑得疯狂,直到声嘶力竭。   房子已经被熊熊烈火包围,火焰腾地窜起。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黑压压的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弛。   那个男人宁愿把命赔给她,也依旧要去救另一个女人。   她恨他嗄!   可她为什么这么恨他?   只因为这九年来,她早已知道当初的事,是Ann和易老太太在从中作梗。   她从一开始失去报仇方向的茫然,到后来不明白自己到底还能要什么的困惑。而每次想起这个男人的名字,下意识就是刻骨铭心的恨。   那是因为,她对他的爱,从来没有淡忘。   有爱,才会有恨。   此刻,这情障在心头骤然消散,她才突然明白自己的心事——她仍然爱着他。   “女人就是傻啊……”何慕宜想起简兮被她威胁要杀掉时也没有露出惧色的表情,唇边浮出一抹凄冷的苦笑。   是傻,傻得可怜,爱上易哲慎的女人最傻。      简兮是被疼醒的。   她感觉到有人拿棉签蘸着酒精在为她头上、身上的伤口消毒,酒精在皮肤上挥发的沁凉感,很舒服。   断层的记忆渐渐涌上脑海——   当时何慕宜在房间里也装了扬声器。   扬声器连通大门对讲机,她被绑在房间里,也能清楚听见何慕宜和易哲慎的对话。   她知道,易哲慎欠了郁凌子太多,一定会选择先救郁凌子,偿还九年前欠了郁凌子的债。   她也知道,易哲慎一定会来救她。   于是她要在易哲慎赶来前,先自救。   绳子绑得太紧,她使劲将绳结在椅背上摩擦,直到手腕皮肤被磨得血肉模糊都仍是徒劳。   外面何慕宜按了开关,火焰霎时间腾地窜起,迅速蔓延了整个房间。   房间天花板开始一块块往下掉,散发出浓黑的烟雾,呛得她呼吸困难。   与之同时,墙上挂着的一截壁柜突然脱离了墙面,直愣愣朝她倒下来。   她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壁柜庞大的体积重重砸到她头部。   血顺着眼角涌出来,糊了她满脸。   大脑开始缺氧,她徒劳地挣扎几下,无助又恐慌。   濒临死亡的感觉是怎么样的?神志逐渐模糊,她的身体忽然变得轻飘飘的,手上被灼伤的伤口的疼痛也渐渐淡去……   心底深处,某个地方仍在做最后的坚持。她要活下去,有个人一定会来救她的……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的重量忽然变轻,是有人在试图抬起压住她的柜子——   心里彻底一松,她知道,是他来了。   来得快得如同她的意念。随后,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简兮皱了皱眉,动了动早已僵麻的身体。   “醒了醒了!”身边有人在欣喜地说。   接着,简兮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手握住,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让她马上就知道是易哲慎。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刺痛,几乎无法发出声音。   她又试图睁开眼,查看他的情况,眼前却是黑漆漆的一片。   茫然无措时,易哲慎握紧她的手,在她耳边说:“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还活着。”   他扶她坐起来,接过护士递来的水杯,喂到她唇边。   简兮大口喝水,喝得又急又快,温水流入干涩的咽喉,传来干涸的刺痛。   易哲慎提醒她,“慢一点。”   简   tang兮喝完满满一杯水,终于勉强发出声音:“你有没有事?”   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他的情况,伸过手,在黑暗中摸索到他的脸。   男人脸上有伤口结痂后的凹凸硬笳,下巴上硬硬的胡茬也扎到她的手,想来他现在的样子,应该也很糟糕。   简兮又摸到他的手,那双宽厚结实的手掌,现在缠着厚厚的绷带。   她意识到,这一定是在火灾里被烧伤的。   一时间心疼又委屈,整个人仿佛终于从一场恐怖的梦魇里逃出来,她小心翼翼触摸他的伤口,“你真不知道我有害怕,多害怕,我怕……”   “我知道,我知道。”易哲慎搂着她瑟瑟发抖的肩膀,“对不起,是我不好,把你一个人丢在那个地方……”   简兮流着泪摇头,“我理解的,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   易哲慎又将她搂紧一点:“不怕,咱们不怕了,真没事了,以后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简兮嗯了声,这才问他:“对了,为什么一直不开灯?停电了吗?”   易哲慎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这次他沉默了很久,才勉强发出声音:“嗯,停电了,别着急,一会儿电就来了。”      “易先生,你太太现在除了肺部吸入过量一氧化碳中毒的症状,还有头部在火灾里受到重物撞击,导致大脑视觉神经细胞附近出现很多淤血,才会出现暂时失明。”   医生为简兮做完检查后,跟易哲慎交待。   易哲慎眉心紧拧:“那她什么时候可以可以恢复?”   医生遗憾地回答:“这个我也无法准确估计,要看淤血清除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如果淤血一直不清除,那她就一直会失明?”   医生沉默片刻,“可以这么说。”   易哲慎深深呼吸,又问:“现在如果做手术,有没有希望复明?”   医生摇头:“现在暂时不建议进行手术,因为那个部位神经分布十分密集,如果贸贸然做手术,稍有差池,你太太很可能会永远看不见。”   等医生一行人离开,易哲慎在原地,安静得仿佛一尊雕像一样站了许久。   粱令楷不放心他,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灯光落在男人高大的背影上,他眉心紧锁,忽地抬手,使劲一拳锤向旁边墙面。   扑通一声闷响,手背传来钻心疼痛,左肩刚包扎好的枪伤再度被动作牵动,血浸出绷带。   粱令楷赶忙拉住他:“Carson,你别太自责,小兮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易哲慎心里充满歉疚与难受,痛苦地说:“是我连累了她,我似乎总是在带给她灾难。”   粱令楷叹口气:“你该庆幸,幸好郁凌子在最后关头放弃,让人灭掉房间的火,不然我们赶来得再及时,也来不及救你们。”   易哲慎深深吐出一口气,这才问,“凌子呢?找到她下落没有?”   “没有,查不到她的踪迹,连温致成那边的人也没找到她的下落。”   易哲慎哑然:“她虽然一心想报复我和简兮,但到最后还是没有要我们的命。”   粱令楷冷嗤:“她要真的是好人,又何必要将你们害成这样?”   *   关于失明这件事,简兮接受得比易哲慎预想得还要平静。   易琏橙发现她眼睛看不见时,就好奇问:“妈妈,你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那天那个阿姨欺负你了?”   简兮耐心哄女儿,“因为妈妈在和橙橙玩游戏啊,谁扮盲人扮得像,谁就得奖哦。”   “真的!”小姑娘天真地相信了,立刻把眼睛闭上装盲人:“那我也要玩!我要比妈妈扮得像!”   简兮摸摸女儿的小脑袋,无奈又好笑。   接下来一段时间,易哲慎放弃公司所有事务,每天陪在医院照顾简兮。   给她洗头发,剪指甲,给她读报纸,牵着她的手陪她下楼散步……病房里所有有锐角的摆设也都被他换成圆角,确保她不会磕着碰着。   “我真的没事的,医生不是说会慢慢好起来吗?又不是要瞎一辈子。”简兮知道他有多自责,反过来还安慰他。   他说:“没事的,公司有Dave在看着。这件事没得商量,你得听我的。”   “好吧,听你的。”简兮蜷缩在他怀里,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她眼角面颊,良久,低下头,深埋在她发间,“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简兮摇头,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下巴,“不用这么自责,因为我们是夫妻啊,有难是要同当的。你在水里时,我便在水里,我在火里时,你也一定会来火里救我的,对不对?”   “是。”他吻了吻她的头发,郑重回答。   *   “那个易太太好可怜,好端端的眼睛就看不见了。”   “这有什么,她运气算好了,好歹脸上没落下疤,破了相毁容才叫糟糕。”   “也是,易先生真是一个好男人,都快半个月了,每天放下工作,这么寸步不离地陪着她,换成其他男人能坚持几天!”   ……   两个护工在病房走廊边走边议论。   温致成从电梯里出来,静静听着,没有再上前。   阿Ken跟在他身后,请示:“温先生,还要去看简小姐吗?”   温致成静默片刻,将手里的花交给阿Ken,“找人把这个送去她病房吧,不要说是我送的。”   温致成留下花离开,下楼。   肖程等候在医院外,见他出来,适时建议问:“温先生,要不要继续查下温太太的下落?”   “不用了,就算再把她找回来,她也未必会继续恨易哲慎。”温致成眼含一丝淡漠,仿佛对这俗世厌倦已极。   肖程斟酌着,又说:“其实现在易哲慎一心顾着照顾简兮,公司的事他肯定没时间顾及。我们要不要趁这个大好时机针对ES,一举让易哲慎无法翻身?”   温致成脚步微顿,扫他一眼,“现在是不是要你来教我怎么做事?”   肖程立刻低下头,“不敢,我只是关心温先生,所以才多问一句。”   温致成淡淡冷笑:“肖程,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一条狗不用知道主人在想什么,更不用自作聪明揣摩主人的心思,它只要照主人的吩咐去做就可以了,懂了吗?”   肖程愣了下,西服袖口下的双拳紧紧攥住,只答:“明白了。”   ☆、173章:【大结局一】你现在这副嘴脸,让我恶心   温致成将肖程一番敲打,过了会儿,脸上神色渐缓,又话锋一转:“明天见邵董要用的资料准备好没有?”   肖程忙把资料递上:“都准备好了,一切妥当。”   温致成“嗯”一声,接过翻了翻,没多问,又吩咐:“阿Ken有事,明天你开车送我过去。弛”   话没说完,他又抬手,使劲按了按头皮,应该是头疼又发作了。   肖程忙递上他平常吃的药,劝说:“温先生,你已经忙了一个早上,医生建议你要多休息,不然只会加重病情……嗄”   温致成就着水服下药片,淡淡扫他一眼:“做好你自己的事,明天那场见面很重要。”   “是。”肖程低下头,俯身收拾好文件夹,低声告辞。   回到住的地方,他去浴室洗澡。   热水淋在皮肤上,先是麻木,最后变成一种近乎于烧灼的痛楚。   肖程紧闭着眼睛,耳边回响着今天温致成羞辱他的话,最后握紧拳头,却不能控制剧烈的愤怒感传遍全身。   良久,他终于静下心来细细琢磨最近发生的事。   何慕宜能忍耐过去的九年,这次之所以会不顾一切暴露身份,忽然对付易哲慎和简兮,缘于他发给何慕宜的一段匿名邮件。   事情很容易,当年郁凌子被绑架获救,媒体被易哲慎公关下来,后续没有再公开报道。但仍有一批郁凌子获救时的现场视频在网络上流传。   肖程把这些视频剪辑到一起,并附带上当时网络上对这件事各种猥琐淫亵的讨论,用匿名邮件发给何慕宜。   何慕宜收到邮件大受刺激,果然立刻对易哲慎发难。   肖程原以为借何慕宜的手誓必重重打击易哲慎一次,谁知道何慕宜仍在最后关头心慈手软,没达到他要的效果。   肖程握紧拳,狠狠捶向浴室瓷砖墙壁,心口怒意仍然没得到发泄。   *   翌日上午10点,粉岭高尔夫球场。   温致成如约见到了银行家邵董。邵董年过五旬,衣着考究,说话中气十足,旁边陪同一起妆容美艳的年轻女人,是他的三太太。   一行人见面,互相恭维问候。   肖程第一次来这种高端休闲场所,规规矩矩陪在旁边,一面细细观察温致成与人周.旋的门道,又暗暗留意几人的谈话内容。   他琢磨自己的心事,冷不防察觉桌下有东西碰到自己。   低下头,就看到女人被黑色丝袜包裹的纤细脚踝贴在他腿上。红色的高跟鞋绕过来,一下下在他小腿上来回蹭。   肖程抬头,诧异地看着对面的三太太。   三太太正亲亲热热地挽着邵董胳膊,一脸若无其事,桌下撩拨他的动作却愈发肆无忌惮。   肖程不动声色别开视线。   如他所料,下午的饭局结束,他就接到三太太的电话:“肖先生是吗?今天看你打高尔夫球打得挺不错的,改天有空能教教我么?”   肖程沉默两秒钟,脑子里转得飞快。   他是个聪明的男人,当然听懂对方的潜台词。   三太太是邵董身边最得宠的女人,一句话就能影响到邵董的决定。对于他现在跟在温致成身边而言,无疑是个更好的上位契机。想到这,最后他笑着答:“当然没问题,能为三太太效劳是我的荣幸。”   翌日他们就应邀见面,一起打高尔夫。   之后的事仿佛是心照不宣,下午,在他公寓沙发上,他们衣衫半褪地做了另一件事。   成熟女人的身体,和跟汶嘉那样的小女生在一起时,是不同的感受。   三太太被他弄得有点点疼,忍不住叫出声,却更加刺激他的神经。   肖程翻过女人丰腴的身体,仿佛发泄似的从后面凶狠地贯穿。三太太也不管了,趴在他身下,纵情地呻.吟。   事后,肖程去浴室洗澡。   有人按了门铃,三太太便随便穿了件他的衬衫,过去开门。   “谁来了?是不是物业?”肖程从浴室擦着头发,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问。        等看到和门外的来人时,他脚步不由得一僵。   天下着雨,汶嘉的头发被雨淋得半湿,手上拎着的纸袋里,是上次他留在她那里的衣服。   四目相对,汶嘉看了看三太太,又看了看他,什么话都没说,将纸袋往门口一放,转身就走。   肖程这才回过神,草草抓了衬衫和长裤穿上,大步追了出去,“汶嘉!”   楼下,汶嘉步子走得飞快。   他一口气追上去,抓住她的手,“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啪”的一声,汶嘉回过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一耳光,用尽了她全部力气。   “肖程,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不止贱,而且还很蠢啊?”汶嘉张了张口,眼底泛上羞辱的泪光。   肖程说:“我和那个女人就是逢场作戏,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你够了!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嘴脸,让我有多恶心?”汶嘉厌恶地打断他,“下个月我会回德国继续读书,这是最后一次,请你以后不要再骚扰我!”   肖程呆住。   路边恰好一辆的士过来,汶嘉立刻招手。   肖程呆立在那里,看着车子渐渐消失在街头,任由雨丝淋得他浑身湿透。   *   简兮身上的伤口幸好只是轻伤,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就痊愈出院。   至于大脑里的淤血,医生仍不建议做手术,要求保持心情愉快,再观察一段时间。   简兮知道,自己要独立的时候,可以很独立,甚至独当一面。   可一旦呆在易哲慎身边,很多时候她无意识就变得十分依赖他。遇到糟糕的事情,不愿意做就懒得去做,反正易哲慎会处理;遇到棘手的麻烦也不会担心,因为她有一个强大的老公,可以直接把麻烦丢给他。   ——易哲慎总能很好替她处理一切。   可这次好像不行,因为易哲慎这次好像比她还脆弱,即便他仍旧强大无敌地扮演保护她的角色。   可是她知道,他还在自责当时搏命一赌,选择先救何慕宜,导致她失明这件事。   他把所有的责任都自己扛下,而且还比她更害怕任何糟糕的后果,所以才内疚成现在这样。   为了减轻他的自责,她只得在他面前尽量表现出自己最乐观的一面。   但她再粗枝大叶也是女人,心里偶尔的糟糕情绪,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她太想尽快适应眼睛看不见的生活。下楼梯时逞强不要易哲慎扶,非要自己扶着楼梯扶手走,结果一不小心脚下踩空,额头磕出一个红包;吃饭时,自己尝试取餐盘,结果盘子摔碎一地……   这晚她一觉睡醒,觉得渴。   保温壶就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她凭着记忆模模糊糊伸出去够,想给自己倒杯水喝,却不小心打翻。   不锈钢保温壶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里面滚热的开水泼了她满手。   易哲慎睡眠向来警醒,这些日子日夜照顾她,只要她稍微动一下,他都能感觉得到。   听见动静,他快速打开灯,看到她还伸着手在地上瞎摸,手背也被热水烫出红红的水泡。   幸好伤口烫得不算太厉害,涂烫伤膏时,他唯恐弄疼她,尽量放轻动作,不时停下来问:“疼不疼?疼就告诉我。”   简兮努力笑了一下,甚至还开了一个小玩笑:“知道我疼那以后就要加倍对我好!”   易哲慎只是缄默地低下头,接下来动作放得更轻。   简兮就知道,这人现在一定又把所有的错误扛到自己身上。   “易哲慎,我又不是要瞎一辈子,你是不是还在自责啊?”简兮将额头贴着他的下颏,轻轻地问。   易哲慎沉默,当然没有回答。   简兮伸手去摸他的脸,嘀咕说:“你这人可真奇怪。”   “怎么奇怪了。”他这才声音低哑地开口。   “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强大,刀枪不入,可有时候,又觉得   你这人比我还要脆弱。”   “……是么?”他淡淡失笑,“有句话我一直没勇气问你,那天我选择先救她再来救你,你会往心里去么?”   简兮思考了下,慢慢道:“其实那天你还没来之前,郁凌子就对我说,看你会选择情还是义。我当时就已经隐隐猜到你的选择,我知道,你肯定会用生命和鲜血来向她赎罪。说实话,一开始听见你选择先救她,我心里是有些不舒服,可后来柜子砸到我,我以为我死定了,等到你来救我的那一刻,我忽然就觉得这已经没什么了。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当时死了,你肯定不会一个人独活;而如果是郁凌子死了,你对她再如何内疚,也会陪着我一直到老,这样一想,就忽然觉得什么都不再重要了。郁凌子是一心求死,我却是用了所有的意志力都想活下来,我跟她不一样,她可怜又可悲,除了对你的恨,几乎是一无所有。而我有你,还有橙橙,又还有什么好和她争的呢?”   “简兮……谢谢你。”易哲慎深邃的眼睛顿时微微泛红。   “不用说谢谢,我们是夫妻啊。”简兮摸索着扳住他的脸,在黑暗中,亲吻他的嘴唇。   易哲慎抱着她,回应她的吻。   分开的一刻,他忽然说,“简兮,我们去旅游吧?”   简兮诧异:“……旅游?”   “嗯。”   “去哪?”   他问:“我都可以,你想去哪?”   简兮想了想:“不知道。”又问他:“你怎么突然想旅游了。”   易哲慎说:“这几年一直忙着事业,连蜜月都没有给你一个完整的,半个月就回来了,一直都想补偿你。”   简兮无言,“你已经放下所有工作在家陪了我半个月了,公司还需要你回去主持大局,安心做你自己的事吧,我总得习惯现在的情况。”   易哲慎坚持:“公司的事我有安排,我现在只想和你一起出去,陪你到处看看,可以么?”   简兮知道他决定好的事就不会改变,考虑了一会儿:“可以。”又转头说:“那出去的时候,钱交给我来保管。”   易哲慎笑了笑,声音低沉地调侃道:“怎么,你想包养我么。”   简兮也笑了:“你愿意让我养么?”   他搂紧了她,才认真答:“我愿意被你包养一辈子。”   简兮这才问他:“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他将枕头放到她身后,扶着她躺下:“现在是易太太掌管经济大权,当然是由你来定。”   简兮忍不住又笑,“那,明天走?”   “嗯,就明天。不过我们得早些休息。”易哲慎。   “好啊。”简兮窝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回抱着他。   ☆、174章:【大结局中】只能怪她选错了男人   易哲慎是绝对的行动派,说走就走的旅行被他履行地很彻底。   第二天一早他就准备好两个方案供简兮选择,简兮选了第一个。等晚上,他们就从香港启程,飞去欧洲,前往第一站罗马。   接下来的日子,他全然变成她的眼睛,寸步不离地带着她从圣玛利亚大教堂,在地中海喝香槟吃巧克力,去威尼斯坐水上小艇,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花海,去传说中欧洲大陆最南端罗卡角看日落……   在欧洲游了一圈后,回程最后一站是尼泊尔嗄。   加都机场,一个老朋友来接的他们。   劳伦斯穿着本地男性传统服饰细腿裤子黑皮鞋,头戴一顶黑色小帽,除了肤色,俨然已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尼泊尔男人。rena怀着他们第四个孩子,大腹便便跟在他身边,笑得幸福又亲切。   晚上劳伦斯家,简兮和rena在房间里同几个熊孩子一起玩。   院子里,易哲慎和劳伦斯喝酒。   劳伦斯点了一根烟,说:“凌子半个月前来过。知道她还活着,我很开心。”   易哲慎一顿,“她有没有说什么?”   劳伦斯想了想,“她有生之年应该不会再见你了,只托我留给你一句话:一个她爱过的男人,愿意用命向她为当年的过错赎罪,她还能再说什么呢?”      翌日天气晴朗,简兮提出要去猴庙看看。   猴庙在加都西部山顶,打车过去20分钟即可到达。   相传释迦牟尼曾亲临此地,这里便成了印度教佛教徒最重要的朝圣地,喇嘛、教徒随处可见。   中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天空是一种干净的瓦蓝,偶尔几缕洁白云朵将天地衬得更为纯净。   爬上长长的台阶,上方就是一个被三层建筑包围的广场。   简兮特意数了数,台阶一共有三百零八级。   旁边一位中国旅行团的大爷告诉她,按照佛教的说法,就是把俗世间的三百零八种烦恼都通通踩在脚下了。   简兮就对易哲慎说:“那待会儿我要重新再走一次,刚才我走的不认真。”   易哲慎淡淡奚落:“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些了?有什么愿望,说给我听听,你老公比佛祖更灵,马上就帮你实现。”   简兮哼他:“自大狂!愿望是说给佛听的,现在告诉你就不灵了。”   晚上回到住的地方,易哲慎给她吹头发时才问:“今天在猴庙你许了什么愿?”   简兮圈住他的腰,“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你奶奶曾经跟我说的话。”   他问:“奶奶说什么了?”   简兮犹豫了片刻,才说:“她说你三十五岁之前会遇到情劫,会有女人害你,严重时会有性命之灾……以前我不信这套,但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突然觉得,有可能我真的会害到你。那天在火场,是你用身体紧紧抱着我,掩护我不被火烧伤。要不是何慕宜最后收手,我都不敢想象,最后会发生什么。”   “放心,我从不信命。”易哲慎伸手抱她起来,圈在自己怀里,“我虽然不敢自称是好人,但也没做过害人的事,那些什么因果报应不会出现在我身上。”   简兮低声:“可是这次……我听说温致成的病情已经严重恶化,他过去的十年都一直拿你当对手,甚至不惜挑唆何慕宜……剩下的时间他一定会使劲浑身解数对付你。”   “那不如就让时间来证明给你看,你老公的命有多硬。”易哲慎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眼睛。   那么温柔地一下,简兮眼眶差点红了。   易哲慎压下来一分,俯下头,薄唇密密地亲吻她。   十指相扣,吻得细致又缱绻。   很久之后,他才松开她,伸出食摩挲她柔软嫣红的嘴唇,又说了一句话,“别相信那些,信我就够了。”   “嗯,信你。”   “相信我,我的命够硬,下半辈子也会一直罩着你。”   “好啊。”           一个月的旅行结束,易哲慎远在国外,一直遥控香港公司的事务,就在返港当夜,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要见他。   书房,菲佣端了咖啡进去,就轻轻退了出去。   肖程整个人比起之前意气风发许多,短发乌黑,西服笔挺,更衬得他身材高大,眉宇英挺。   “肥水不流外人田,看在我要叫你一声大哥的份上,咱们做个交易吧。”肖程交叠着双腿靠在沙发上,声调沉静:“我有可靠消息,温致成的病情最近加剧恶化,他的私人医生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他时间最多只剩下半年。现在温致成知道你对新界北那三块地有兴趣,也一心要从你手上把这几块地抢过来。天堃资金链出了问题,他前不久去见了新加坡银行家邵董,贷款十个亿。”   易哲慎看着他:“你告诉我这些,目的是什么?”   肖程眼底笑意浅浅,“因为我也不想温致成赢,他在这个时候垮掉,获利最大的只会是我。”   易哲慎点燃一支烟,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听说你和邵董的三太太关系不错,这些内幕消息是她告诉你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攀到这些人脉,也算是你的本事。”   “这算不算是夸奖?”肖程自嘲失笑,又说:“其实我今天来,还想探望一下简兮,好歹我和她曾经也是朋友,就算买卖不成,仁义还在吧?”   易哲慎说:“你在背地里对何慕宜做的小动作大家心知肚明,简兮失明也有你的一份责任。恐怕她并不太想见到你。”   肖程轻笑:“她不想见我?还是你不想见我?虽然这件事确实我是对不起她。”   易哲慎道:“你和我纷争起因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你现在纯粹是为了利益,没必要设计这么毒的局来对付你曾经爱过的女人。你是为了钱么?如果是这个,你要多少,我现在就给你,你要回头还来得及。”   肖程吐出口烟,语气冷峭:“易哲慎,你为什么就这么小瞧我?还是在你眼里我就只能一辈子庸碌无为,被你踩在脚底下,不配和你相提并论?如果你跟简兮多打听一下我的过去,就该知道,我从前最大的理想不过是做个普通人,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娶个喜欢的女人,再生个孩子。如此而已。我的野心曾经没有你想象的大,可有时候很多事,是由不得我选择。”   易哲慎摇一摇头,“我很想相信,可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你说的这样。”   肖程问:“那你听过一句话叫作世事弄人吗?”   易哲慎反问:“那你听过一句话,叫回头是岸?”   “我的将来你暂时还是不要操心吧。等你和温致成分出胜负的那一天,我会来恭喜你的。”肖程不屑他的劝诫,站起身,嘴角挑出一丝冷淡的笑意,“请代替我向简兮问候,对她,我很抱歉。”      香港飞往纽约的私人飞机上,阿Ken接听完机上的卫星电话,对温致成汇报:“温先生,证交所刚刚打电话,问天堃是不是需要停牌。”   温致成头疼发作,私人医生刚为他打了一剂止痛针,这时揉了揉眉心:“为什么这样问?”   阿KEN答:“15分钟前,天堃第四大单一股东齐先生,忽然发表了一份私人声明,他打算出.售手上的天堃股份,所以证交所想了解一下,问天堃是不是在进行什么收购活动。”   温致成眉宇一沉,“马上打齐董电话,今晚我约他吃饭。”   晚上的饭局约在华尔道夫酒店,温致成下了飞机,直接行色匆匆来到这里。   进到包间,就看到里面安坐如山的男人不是齐董,赫然是易哲慎。   “怎么是你?齐董和你一向不合,竟然会把股份卖给你?”温致成即便多少有心理准备,仍免不了惊诧。   “从前是对手,有利可图的时候,一起坐下来吃个饭,不就又是朋友了?”易哲慎挑眉看他一眼,声音淡然:“要让你失望了,齐董今天不会来,我刚刚送他上飞机,去哪里当然不方便告诉你,他把他所有股份卖给我,当然不希望你再去烦他。”   温致成言语冰   冷:“你以为你说几句话就能吓我?易哲慎,你究竟在玩什么?”   易哲慎笑着站起身:“温致成,你我斗了这么多年,我在玩什么你会不知道?为了买到齐董的股票,我已经拿出手上所有能套现的现金,能把你从天堃董事会主席的位置上踢下来,再多股份也值。”   温致成静静地看着他,“你还没有资格跟我说这种话,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认输。”   “你太自负了,温致成,到今时今日你还觉得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么?”易哲慎略带遗憾地摇了摇头:“有些事,也是时候该让你清楚了。首先我应该恭喜你,成功让天堃投到新界北那三块地。不过我也相信,在得知齐董卖掉手上股份时,你也一定开始察觉不对劲。”   易哲慎说到这,又淡淡笑了笑:“我知道,你一向多疑谨慎,早就在ES安插了人,一直在摸我的标底,你也知道我会出什么价。因为我想要那几块地,所以本来不热衷地产的你决定从我手里抢到这个项目,甚至不惜临时改高标价。换了对手是别人,你不会冒这么大风险,但因为是我,所以你一定要赢我。只因为你的时间不多,能在最后这半年给我一次沉重打击,就算以本伤人也无所谓。工程后期资金也用不着担心,你笃定跟邵氏银行关系良好,会贷到这笔钱。但你不知道的是,邵氏银行账目作假的证据已经被人捅给新加坡当局。这个消息,几个小时后,邵氏银行被调查的消息新加坡媒体就会公布。温致成,接下来你应该担心的是,如何补上这十亿现金的窟窿了。”   温致成神色晦暗不明,一直不发一言,待他说完后,点了点头:“果然是个精妙局中局,易哲慎,你应该花了不少心思,从和郁南琛见面开始,你就故意装作陪简兮到处旅游不理工作,一边不动声***我入瓮,你算准了我的反应,然后便看着我顺理成章落入你的圈套。”   易哲慎颔首,真心实意地说:“我也不得不佩服你,兵临城下,你谋算多年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还能这样镇定自若,也是算难得了。”   温致成听完冷冷微笑,坦诚直言:“你我斗了十年,这一仗,如果不是我身体原因,我未必会输。易哲慎,你要记住,你赢的是运气,而我温致成从来就没有输给你。”      没过几天,媒体上就出现了“天堃陷入旗下股东人心不安”、“天堃集团资金链断层,温致成压力巨大”、“天堃违规内幕交易圈露出冰山一角”等传闻。   集团里流言不断,高层人心惶惶,底下员工们都在担心这些传闻有朝一日会变成真实发生。   两天后,温致成身陷内幕交易黑圈,被当局请去配合调查,限制离境。   同一时刻的香港,各大报纸财经版头条都可以见到易哲慎与王晏如联合收购天堃股份的报道。   不仅是外界,就连天堃内部高层都对这个计划一无所知。加上原董事长老太太,以及另外几个大股东的支持,易哲慎这一战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难,就一举成为天堃第二大股东,并计划在接下来的时间内逐渐增加持股比例以及董事局席位,最终实际控制整个天堃集团。   整个计划酝酿已久,一气呵成。   天堃弃标出局,ES携同SNG顺理成章得到政府授权,拿到新界北三块地皮开发权。并将对原址实施定向爆破,将在原地建起一个包括百货、餐饮、娱乐,写字楼和酒店式公寓等项目的购物中心。   双方这于这天下午在半岛酒店举办一个公开的签约仪式,请来特区政府领导和各路媒体,共同发布这一消息。   香港那边热闹,曼哈顿却是风声鹤唳。   温致成站在董事长办公室的巨大落地窗前,大半个曼哈顿都静静呈现在他脚下。   秘书正打算送咖啡进去,却在门口被肖程截住。肖程接过咖啡,自己推开门进去,“温先生,你的咖啡。”   “谢谢。”温致成头也不回。   肖程又道:“我今天来,是来辞职的。”   温致成这才回过头,扫他一眼,神色里一点意外也没有,“看来邵三太太给你的待遇不错,这么急着从我这里脱身。”   肖程笑,在旁边沙发上自顾自坐下:“过奖,这是温先生你教我的。”   温致成点头,“是,我的确教过你。可这世上所有人都觉得   做好人难,做坏人容易。其实,又有几个人知道,做坏人才难。”   “哪里难了?”肖程不以为然。   温致成走回来拿起咖啡,抿了口,然后沉定自若地解释给他听:“要做坏人,就要当着人面骗人,有时候还是特别信任你的人,你得狠下心在她面前说谎,欺骗她,甚至伤害她,一直到最后,全世界再也没有人会信你。所有人都在等着你摔下来,就算你摔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你掉一滴眼泪。肖程,总有一天你会体会到,到时你说难不难?”   肖程懒得与他理论,办妥离职手续,就以尽快速度返港,去见汶嘉。   一到香港,手机开机就接到邵三太太的语音留言,肖程烦不胜烦,直接删除敷衍了事。      汶嘉本来半个月前就可以回德国,却因为签证问题被迫滞留,幸好陈枢留下来一直陪着她。   这天两人去使馆咨询完回来,路过公寓附近广场。   陈枢见她连日来郁郁寡欢,出言安慰,“别担心,签证问题最多一个月就能办妥。”   汶嘉看着身旁的年轻男孩,摇摇头:“陈枢,我有些麻烦,估计走不了。”   陈枢很聪明,立刻就问,“是不是上次来骚扰你的那个男人?”   汶嘉沉默,很久之后才点点头,“是,签证问题就是他在从中作梗。我也不瞒你,他是我从前的男朋友。我为他做过很多错事,出卖我姐姐姐夫,辍学,甚至是堕胎……就算我现在想要回头了,可有些事情,闭上眼睛,我也不能当做它没发生过。”   “就这样?”   “你说我该怎么样?”汶嘉双手抱膝,抬起头看着香港黄昏的天空。   陈枢再度开口:“你听我说……我……”   他欲言又止。   汶嘉没耐心了:“陈枢,你能不能别像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   陈枢满脸通红,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举动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一股莫名的勇气还是让他想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有些话我一直想告诉你,你耐心听我说完。就算你以前做过很多后悔的事,那现在你可以做一件很好的事来将这些遗憾都弥补回来,汶嘉,我想你和我在一起,这样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去做更多更好的事。”   汶嘉把头扭到一边,眼角渐渐湿润。   陈枢勇敢地伸过手,轻轻握住了她。   汶嘉没有拒绝。   两人在广场上肩并肩静静坐了一会儿,直到天色将晚,华灯初上。   广场上灯光亮起,音乐喷泉开始启动。   灯光耀眼,喷泉水注跃动,引来无数路人围观。   汶嘉听见不远处传来歌声:“……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   耳熟能详,人人都会唱的一首老歌,却让汶嘉出了好一会儿神。   如果十七岁那年她没有遇见肖程,那么她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可能心无旁鹫地高考,大学,认识一个年级相当的男人,然后恋爱,结婚,过着柴米油盐相守的平淡琐碎生活?   可惜这个答案没有人能够给她,她也不可能再将肖程从生活中抹去。      陈枢送汶嘉回公寓。   他前脚走没多久,汶嘉正打算去洗澡,就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陈枢落下东西,打开门,却看到肖程站在外面。   “不欢迎?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肖程看着她瞬间变了脸色,从容问她。   汶嘉不想再和他说话,“有话就在这里说吧。”   肖程扫了眼房间里打包好的行李,阴着脸说:“你还是打算要回德国?”   汶嘉反问道:“我的去留需要你的批准?”     肖程长吁口气,“汶嘉,从今天起,我不用再依靠任何人了,以后谁也不能再左右我的人生,我们可不可以重头来过?”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以前做过许多事不值得你原谅,但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汶嘉失笑,“你也知道,那已经是以前吗?”   肖程脸上有了然,也有失落:“我是认真的。”   “没可能,你再说什么答案都是一样,有些事已经过去了就不可能再回头了。”   肖程说:“我以为没有什么能比我们曾经的感情更重要。”   “感情?”汶嘉无声地笑了,“我们的感情顶多是你随时能拿来牺牲的垫脚石,别在我面前再说这些话,我已经听够了!”   “原来我在你心里已经变得这样不堪。”肖程自我解嘲,又问:“那你呢,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又是什么?”   汶嘉说:“我已经决定和陈枢一起回德国,后半生我都会和他在一起生活。”   肖程双拳握紧,冷冷问:“你要和他在一起?那个穷小子能给你什么?”   “是,他没现在的你有钱有势,可是他会尊重我的一切,不会心里装着另一个女人,又来和我上.床。更不会为了利益,把我推到其他男人的床上。”汶嘉一字一句说完,问他:“你可以吗?”   肖程双目低垂,哑口无言。   “所以,肖程,我放过你,也请你放过我吧。”汶嘉说。      易哲慎重回天堃第一大股东位置,变得比以往更加忙碌。   简兮后脑里的淤血消散情况渐入佳境,易哲慎请来瑞士知名脑外科专家为她治疗。医生看过片子后,说如无意外,接下来靠物理辅助治疗,要不了三个月,视力就能恢复。   人逢喜事精神爽,周一上午,易哲慎一早去公司开会,简兮睡到十点起床,起床时忽然一阵恶心憋闷感。   最近这种感觉很频繁,怀过橙橙一次,她多少知道这代表什么。   用过早餐,便让司机送她去圣玛丽医院。   半小时后,化验报告出来,果然是阳性,显示她已经怀孕四周。   某人在开会,简兮不欲打扰他,先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王晏如。   王晏如听了反应淡淡,语气里却有掩饰不了的关心:“既然怀孕了,就呆在家调养身体,放松心情,明天把我现在的营养师调过来照顾你。”   简兮知道母亲的脾气,说了谢谢,然后心情不错地挂断电话,接下来,就是怎么通知某人这件事。   易哲慎今天整个早上都是车轮战一样的会议,她问了司机时间,盘算着从医院去ES最多四十分钟时间。   结果没等她想好,易哲慎的电话就先打了过来。   简兮问他:“现在忙不忙?”   “会议提前结束,等会儿还要见一个客户。怎么了?有什么开心的事?”男人仿佛也感受到她那份愉快。   简兮嘴角翘起,整个人甜滋滋的,“那等会儿我就过来,亲自告诉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他来了兴趣。   她笑,“既然是惊喜当然不能提前告诉你。”   “OK。”他心情轻松,配合她的小乐趣,又不放心地说:“那你在医院等我,别一个人乱跑,我过来接你。”   “不用了,就半个多小时,我让司机送我过来就行。”简兮大大咧咧劝阻他的关心,然后心情愉悦地挂断电话。   行驶中的车子忽然戛然停住。   “怎么了?”简兮问。   司机答:“前面路上不知道谁放了路障,真是的,这段路几乎没什么人,谁这么缺德。”   司机下车去搬动路障,简兮坐在后座安心等待。   黑暗中,她听见司机回来的脚步声,就问:“好了吗?”   司机半天没做   声,隔了会才语气僵硬地道:“……好了,易……易太太。”   简兮眼睛看不见,可多少察觉出气氛异常,“你声音怎么了?怪怪的。”   驾驶座上,司机被人用枪指住头,额上已经满是冷汗。   副驾上,消失多日的温致成一身黑色西服,冷冷给司机使了个眼色,司机只得勉强镇定地答:“易太太……真的没事。”   温致成又以眼神示意旁边保温杯里的热红茶,司机只得把杯子拿起来,手指发颤地递到后座,“易太太,天气冷……你喝点热的吧?”   简兮不疑有他,接过后,抿了口。   热红茶味道醇厚,喝下去整个胃都暖暖的。   车子重新启动,在前方岔路口开进一条荒僻的小道。   简兮在香港呆了几年,多少熟悉这一带交通环境。听见车外越来越安静的气氛,提了几分警惕问:“到什么地方了?”   司机感觉自己太阳穴上那支枪顶的更加紧了几分,声音干哑地答:“……易太太……别着急,马上就到了。”   “是吗?”简兮愈发怀疑,她几乎可以肯定,现在车子绝对不是行驶在中环。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她突然觉得头部有种怪异的眩晕感泛上来,她使劲眨了眨眼睛,脑袋却越来越晕。   那杯红茶!   “停车,我要下去!”一阵天旋地转后,简兮勉强发出声音,手指慌乱摸索自己的包。   她要打电话,她要报警,却控制不了身体往座椅上无力地栽倒。   车子果然缓缓停住,驾驶座上,被打晕过去的司机伏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温致成从副驾下车,打开后座车门。   看着车里已经神智不清的女人,温润的眼底掠过一丝阴郁,良久,他伸过手,很温柔地替她捋开脸上一绺碎发。   简兮惊恐地凝住呼吸,她不知道现在是谁在碰她,但绝对可以肯定,不是易哲慎。   药性发作,身体的最后点力气被抽走,她的思维一点一点被抽走,整个人彻底瘫软下来,直到最后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温致成扶住她瘫软下去的身体,指尖流连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温文尔雅的脸上表情沉静莫测。   静默一瞬,他一手将怀里女人揽进自己臂弯,另一手拿出手机,按原计划拨出一个号码。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地摩挲女人的白皙安静的脸,随即侧头,轻轻一个吻落在她的眉心。   他知道,他和易哲慎的恩怨不关她的事。   走到如今这山穷水尽的一步,要怪,只能怪她自己选错了男人。---题外话---下章大结局,sorry,最近更新很抱歉,谢谢一直支持到现在的亲们   ☆、175章:【大结局】   特区警署休息室。   警务处处长、总警司都在。   就在前天早上,简兮失踪的第四天,司机的尸体在荃湾海域被打捞上岸,法医证实司机死于枪伤屋。   蛙人在附近海域找了两天两夜,没有发现简兮的踪迹添。   一个人活生生的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只有一个可能,在监控路段出现的温致成带走了她。   休息室的沙发上,易哲慎眼神既疲倦又无力,他不断拿手机拨简兮的号码,回复他的永远是转接语音信息的提示。   粱令楷走过来。   易哲慎抬头看向窗外:“几点了。”   “快两点了。”粱令楷坐下来试着劝他:“你别这样,小兮失踪已经一个多星期了,要是能打通的话早就打通了。”   他仿佛没听见。干净乌黑的短发下,一双眼睛已经布满血丝,俊美逼人的脸,全无往日风采。   粱令楷又说:“你清醒点ok?不是你一个人担心她,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不要在这个时候,难道连你都要我们担心!”   易哲慎将脸埋进掌心:“那天如果我坚持去接她,就不会出现这种事。”   粱令楷说:“带走她的是温致成,温致成现在故意不跟你联系,就是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易哲慎:“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想懂,我只知道我不想再让她有事。”   对面讯问室的门打开,几个警察带着被请来配合调查的肖程出来。   肖程一身布料考究的西服,漆黑裎亮的皮鞋,整个人眉目从容,气度盎然,完全的精英模样。   薛兰一直陪在易哲慎旁边,这会儿一看到肖程,冲上去央求:“小程,如果你还有点良知的话,告诉我你大嫂在哪里,我去求你大哥,让他不再追究下去。”   肖程哼笑:“他不再追究,那我是不是要跪下去求他?”   薛兰只差没给他下跪:“你是我儿子,你本性怎么样,我比谁都清楚,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你回头,不要再一错再错啊!”   肖程稍稍扬了眉:“是谁不想我回头,是他!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我问你哪一次?我哪一次做错事不是被人逼的?我只想本份做人,是他咄咄逼人!他间接让汶嘉离开我,我现在要他尝尝失去喜欢的女人的滋味很过分吗!”   薛兰着急:“你先放过简兮!你们兄弟俩的恩怨不关她的事。”   肖程觉得好笑:“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事情情确实不是我做的,要怪只能怪简兮命不好,非要做他易哲慎的女人!”   话没说完,他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拳。   “简兮在哪里?”易哲慎几步过来,沉沉盯住他,眼底瞬间寒气凝聚。   肖程躲闪不及,无所谓地抬手擦了擦鼻子里流出血,“怎么?想打我?”   “我问你,简兮在哪里?温致成把她藏到那里去了?”易哲慎更怒,声音冷如寒冰。   肖程无谓地耸耸肩,“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这你应该去找温致成,警察已经留够我24小时,怎么?你还想吓我?”   “Carson,你冷静一点!”粱令楷涌上来,好歹将易哲慎劝住。   易哲慎缓和口气:“从前的事,算我对不住你,求你放了简兮。你跟我都知道,她眼睛看不见。”   肖程原本还忌惮他,这会儿听见他开口求自己,冷笑道:“怎么?你以为这样求我,就可以要什么有什么?我以前也像你这样试过,可是不可以。想知道简兮的下落是么?那你现在跪下,跪下,我就告诉你她在哪儿。”   粱令楷变了脸色:“肖程,你别太过分了!”   “Dave。”易哲慎摆摆手,制止。   下一秒,他微微欠下身,长腿膝盖弯下,果真缓缓跪在了地上。   肖程眉梢微挑,居高临下看着面前这个一直以来自己需要仰视的男人,现在忍气吞声跪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他蹲下腰,缓缓和易哲慎平视:“你可真是没用啊,堂堂易哲慎,连自己老婆都保护不了,还要跪在这里求我。我要是你,我就死掉好了,你现在终于明白我当初的滋味是怎   tang么样了吧!”   易哲慎脸上森然,回视他:“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简兮在哪儿了?”   他耸肩:“抱歉,我确实不知道。”   粱令楷已经忍无可忍,两步上来,揪住他衬衫领口:“肖程,你他妈别太过分了!”   肖程一脸无所谓,“他自己跪的,我可没拿枪逼着他。”   易哲慎忍住怒意,盯住他问:“很好,我只问你,过去的几年,你扪心自问,除了当初你追求简兮那段时间,我在外放话不许人做你的生意,其余时间我到底有没有针对过你?”   肖程一时没吱声。   “之后温致成冒着我的名义对付你的公司,故意打压你的锐气,要你过去帮他拆穿我的身世。你是真不知道,还装不知道?”   肖程咬紧牙关。   易哲慎继续道:“这些事,你忘了不要紧,我一直当你是弟弟。”   肖程立马嗤笑:“我不稀罕!”   “你再想想,温致成明知我俩的身世,你跟着他的时候,他又是怎么对你的?”   肖程躲不过,勉强开口:“你想说什么?”   易哲慎只问:“温致成洗黑钱罪证确凿,美国警方在通缉他。他为了将留在美国户头里的钱兑现,托你帮忙中转这笔钱,有没有这回事?”   肖程撇开眼,不去瞧他。   易哲慎又说:“这笔钱一到手,他必定不会再留你,你自以为能从他手里净赚两个亿,其实不过是他手里一枚棋子。”   “不可能!”肖程提高嗓门,“他现在就是一条丧家之犬,除了靠我,他还能靠谁?现在你叫我收手,不是叫我作践自己,坐着等死!”   易哲慎没理会,“我看在我们是兄弟的情分上提醒你,是继续被人当棋子利用,还是趁早回头,随你。”      肖程擦着嘴角的青肿离开警署,一脸阴晴不定。   从前高高在上的易哲慎,不可一世的易哲慎,居然向他跪下了。   多讽刺的一幕。   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的成就感,甚至丁点开心都没有。   他烦躁地伸手扯下自己的领带,捏在手里卷成一团。   路上接到阿Ken的单线电话。   阿Ken在催促他尽快将温致成那五亿现金打过去,肖程匆匆接听,挂断。   回到车里,司机问:“肖先生,你想去哪儿?”   肖程想了下,有些茫然,一直在车里等他的三太太Maggie缠上来,“怎么啦?律师不是都替你办好保释了吗?心情还不好。”   肖程厌烦,推开怀里娇软的女人:“别说话,我现在很烦。”   Maggie撅起红唇,闷闷不乐转过身,再不理他了。   司机在前方路口转了个弯,附近就是汶嘉的公寓,肖程留意窗外,只是来来往往的陌生路人。   汶嘉换了号码,新号码他知道,却一直没打过去。   现在,他忽然很想念她。   翻出手机,拨号过去,接听的却是一个年轻男声,“你好,汶嘉现在不在,我是她朋友,请问你是?”   肖程捏紧手机,眉心倏地皱紧。   “sorry,打错了。”他对那边说,直接将电话挂断。      陈枢这两天做什么都不顺。   先是住的地方被人用胶水堵了锁孔,接着又被泼红油漆。   他父母都是斯文和蔼的大学老师,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直问他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   陈枢只当是意外,没当回事,直到昨天他的车子也被人恶意戳爆轮胎,车身被刮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汶嘉   觉得事情异常,陪他去警署报警,警察做完笔录,一时也没头绪,只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回去的路上,汶嘉脸色不好。   陈枢知道她在担心她姐姐的下落,劝说:“放心吧,你姐夫和你姐姐的母亲都是有身份的人,警察一定会全心全意帮忙找到你姐姐的下落。”   汶嘉勉强笑了下,“嗯,我知道的,不好意思,因为我的事又拖延你留在这边的时间,等找到我姐的下落,我们就去德国。”   陈枢点头,犹豫片刻,从衣兜里拿出一个方形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汶嘉好奇问。   陈枢脸红,“一个小礼物,很早之前就想送给你了。”   “那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   陈枢红着脸把盒子递到她手里。   “里面是什么东西?不会是戒指吧?”两人确定关系没多久,汶嘉对这个礼物十分好奇。   陈枢脸红得更厉害,解开安全带,匆匆准备下车,“出来大半天,我去给你买点喝的。”   汶嘉笑了,有人要不要这么脸皮薄,不好意思亲眼看她打开礼物,现在找借口想溜开。   她目送他远去的背影,低头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枚胸针,镶了细碎的钻石,在黑丝绒上闪着夺目的光泽。   旁边还有个叠成一小块的纸条,上面是陈枢手抄的一首意大利诗人萨冈的小诗。   汶嘉拿起来默默读完,抬起头,想看那个傻瓜回来了没有。   *   马路斜对角,还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车里,肖程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前方。   隔着马路,看着阳光下的汶嘉嘴角含笑的侧脸,肖程的眼神渐渐深邃。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一定是疯了。   明知道这么做会面临的风险和代价,他还是克制不住心底蠢蠢欲动的魔。   他无法忍受她彻底远离他的生活,直到和他再没有丝毫关联,更无法容忍她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电话仍在通话状态,那边的人跟他汇报:“肖先生,准备好了。”   肖程长久地没说话。   直到那边催促:“肖先生,还做吗?”   “……做吧,”肖程开口,冷峻坚毅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前方,路口绿灯亮起,两边车辆缓缓减速,停住。   汶嘉站在阳光下,忍不住再读了一遍纸条上的诗。一抬头,就看着马路对面,陈枢手里端着两杯热饮,从星巴克走了出来。   她决定了,等下陈枢回来,她一定要当面夸张地把这首诗念一遍,一定要看看他窘得满脸通红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捏着那张小纸条,不怀好意地挥了挥。   陈枢老远就接收到她目光里的调笑,红着脸窘迫地低下头。   汶嘉看着他,心里只想:这人这真是个可爱的呆子,简直傻透了。   他们沉溺在幸福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一辆大货车正在悄然启动,缓缓驶向陈枢的位置。   基.督说,欲.望最擅于考验人性最脆弱的时刻。   光明和黑暗只有一线之隔,   善与恶,很多时候一切只在一念之间。   肖程的理智已经绷成一条直线,直到手中烟头烫到手,他才恍然回过神。   远处阳光下,汶嘉笑容清澈,依稀还是他最初在沪城中学门口见到时的青春模样。   曾何几时,这种眼神是属于他的,那么长的岁月里,她眼里只有他一个,每次只要他转身,都可以看见她。   所有的一切,他机关算尽,不择手段得到之后,才发现自己其实早就已经拥有。   肖程在这种彻骨的绝望中攀到顶峰。   最后,他缓缓闭上眼,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对电话那边低声命令:“算了,不用做了,你们收手。”   >   下一刻,正悄无声息加速驶向陈枢的大货车戛然减速,继而掉头,悄无声息开走。   正在过马路的陈枢浑然不觉自己此刻已经与死亡擦肩而过,微笑着大步朝汶嘉走去。   肖程看着这副画面,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好久之后,他突然淡淡笑了一下,又笑一下,直到最后放声大笑。      肖程关了手机,一度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条路的。   他只记得自己开着车,跌跌撞撞过关,任由车子一路闯红灯,在街头飞驰。   车子穿过高楼耸立的城市,穿过绿水青山的郊区,田野。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只是当他最后清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回到了乡下家的院子外。   一切都没有改变,修建得气派干净的农家小院,门口几只鸡鸭悠然觅食。   他浑浑噩噩停好车,进门。   老远就看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父亲肖国华坐在摇椅上,眼睛微眯,在悠然晒着太阳。   肖程走过去,正要张口叫爸。   肖国华却睁开眼睛,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半天问:“你是谁啊?”   肖程大惊失色。   之前姑姑打电话来说医生诊断出肖国华有老年痴呆症早期症状,当时他忙着跟着温致成对付易哲慎,并没当回事,只打了一笔钱回家,吩咐姑姑给父亲好好治疗。   “爸,我是小程啊。”肖程遏制呼吸,小心翼翼提醒。   肖国华眼神混沌,愣愣看了他几眼,摇头:“你不是小程,我的小程很听话的,你不是他。”   肖程面如死灰。   “小程,你回来啦!”肖晓云摘完菜回来,见怪不怪地看着这一幕,“半个月前就这样了,不认人,有时候连我都不认识。整天念叨你,还有老大。”   末了,嗓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你这臭小子,我天天催你回来看看你爸,你总说你忙。”   肖国华靠在椅子上,喃喃自说自话:“我家小程从小就聪明孝顺,才八个月他妈就和我离婚,我出门走哪儿都背着他……”还有我的老大,还没满月我就把他卖给别人,他结婚了,他不认我……”   肖程头一次觉得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默默陪在父亲身边。   肖国华俨然无视他的存在,自言自语一会儿,又睡着了。   肖程进屋拿了薄毯子来给父亲盖上,寸步不离守在父亲身边。   乡下的阳光是干净的,纯粹的,照着他的身影。   邻居家的狗凑过来,在他身边嗅嗅味道,不停地转悠。   他一个人就地坐在院子里,几个小时的时间,想了很多事。   想起读书时的简兮,想起做警察时自己宣誓的誓言,想起在深圳最落魄时对他不离不弃的汶嘉,想起那天在警署易哲慎说“我一直当你是弟弟”。   ……   “爸,今天回家的路上我想了很多,一定是我前面太混帐了,上天才会让你生病来惩罚我。”   “从一开始一步走错,后面的无数次的十字路口,我都选错了。”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什么时候才能睡个安心觉。因为我发现恨一个跟自己流着一样血的人,根本不可能有恨完的一天。我没法原谅他,又不能彻彻底底的解决,结果……都不是……我就变成一个连我自己都讨厌的人。”   “失去了朋友,亲人,甚至连最心爱的女人,我也失去了。甚至,我连我自己是谁,我都不知道……”   “爸爸,我不想再这样做人,我好累。”   “但我不是输给他,我是输给自己。你这个儿子同样优秀,不比他差劲。”   ……        p>香港。   易哲慎又是一夜没睡。   一早,易琏橙就在客厅里一遍遍哭着:“妈妈呢?妈妈怎么不见了?”   保姆安慰她:“不哭,妈妈很快就会回来啦!”   小姑娘边哭边跑进书房,抽抽嗒嗒地问:“爸爸,为什么妈妈还不回家!”   他一把搂过女儿,握住那小小手,声音低哑:“爸爸跟你保证,妈妈很快就会回来。”   9点钟,突然接到温致成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仍旧温文尔雅:“易哲慎,别来无恙。”   “……你把简兮弄哪里去了?”易哲慎捏着手机,直到指节泛白。   “是,她是在我这儿,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温致成低低地笑了两声,将“好好”两个字咬得格外意味深长。   “说,你要什么条件。”   “当年你为了郁凌子能一掷一亿美金,今时今日,那就一样条件吧,同样一亿美金,带到越南,记住,只许你一个人,不许报警,不许带帮手,你来了,自然有人会跟你联系。”   易哲慎在下一秒回答,“没问题。”   “OK,游戏开始,记得查看你的邮箱,有惊喜送给你。”温致成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雨是早上开始下的,雨点打在院子里的石板和芭蕉叶子上,叮叮咚咚地响。   空气中有热带植物的味道,还有茶叶的清香。   简兮简兮做了个噩梦,睁开眼时,眼前漆黑一片。   那天在车里被袭击后,她再醒来,就已经在这里。   易哲慎告诉她,已经没事了,现在将她转移到安全地带,过段时间再回香港。   只是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肚子里正在发育的小家伙,还是其他原因,她总是乏力嗜睡,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想睡觉。   眼睛看不见,耳鸣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她的神智变得越来越不清醒,大多数时候头脑都昏昏沉沉,前一刻记得的事,后面就忘了。   连“易哲慎”也变得十分繁忙,这两天带着她换了好几个住的地方。   但这并不能影响到她的直觉,种种迹象表明,她现在所在的地方不是香港。   甚至,连易哲慎也变得怪怪的。   吱呀,门被人推开,空气中有熟悉的杜松、西柚的清新味道,是易哲慎常用的须后水的牌子的味道。   “回来啦?”简兮摸索着坐直身体。   男人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这雨估计得下好几天,今晚你早点休息,台风太大,附近区域可能会停电。”   简兮问他:“你感冒还没好吗?声音还是很沙哑。”   他说:“可能是吧?等会儿我一定记得吃药。”   简兮笑起来,又说:“我好想橙橙,我们明天就回去好不好?”   那人拥住她肩膀:“台风影响航班,估计得过几天。放心吧,过两天我们就回去。”   她揉了揉耳朵,“为什么我最近听觉越来越糟糕?白天也总是想睡觉。”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脸,“没事的,这是药物副作用,过两天让医生开点药就会好起来的。”   她温顺地承受这个吻。   “喜欢这里吗?”他最后问她。   简兮轻轻点了一下头,喜欢。   摸到对方骨节分明的大手,“咦?你手上那次烧伤的疤痕已经好了吗?”   男人不动声色挣开手,重新将她揽入怀中:“用了一款进口药,效果很好。”   “哦,这样啊。”   “医生说你要多休息,别说太多话,先喝点水吧。”男人扶住她肩膀,将水杯递到她唇边。   简兮听话地喝下,水里的药性渐渐发作。   房间灯光下,温致   成看着怀里女人渐渐昏睡的脸,心情复杂。   他费尽周折,制造车子坠入大海,简兮失踪的意外事故,将她掳来这里,却冒充易哲慎的身份陪在她身边。   从来冷静,理智的他,也会有为了感情变得这样疯狂卑微的时候。   可她本来就是属于他的,是他比易哲慎先遇见她,不是吗?   温致成低下头,从西服内袋掏出一个有些发旧的戒指盒。   这是当年王晏如找过他后,他一时头脑发热,临时在路边珠宝店买来的戒指。   因为时间仓促,只是很便宜的戒指,不是什么大牌。   很素的一个圈,连钻石都没有镶嵌。   可是曾经有那么的刹那,哪怕被王晏如威胁破产,他也想过放弃一切,给她一个终身承诺,让她名正言顺地成为自己的妻子。   但也只是一时肾上腺素激增的冲动。   理智恢复过来,他仍是冷静,理智,目标明确的温致成。   对他而言,感情不过是锦上添花,很多事情远比男欢女爱重要。   小小的戒指就搁在他掌心上,有着温润的金属光芒。   温致成垂下眼帘,慢慢苦笑了一下。   笑容褪去,他目光重新变得沉定深邃,将戒指放回盒子里。      温致成离开房间,外面是一所古朴的院子。   这里是地处中越老挝三国交界一个小城,地处偏僻,常年武装割据,混战不休。   人们说汉语,老挝语,越南语或是法语,街道还带着殖民地时期的风格,民居建筑多是瓦顶竹墙的旧屋,年代太久,竹墙在雨水浸润下发潮发黑,散发着热带独有的湿润气息。   穿白袍的本地医生提着药箱等在外面,看到他,微微鞠了鞠躬,“温先生,那药还要继续用吗?”   温致成问:“怎么了?”   医生用生硬的英语提醒他:“这种药对人体神经中枢是有一定的迷幻作用,但是副作用也很强,会升高血压,致使神经衰弱,那位小姐已经怀孕六周,再继续用下去,会对胎儿有影响。”   温致成蹙眉。   医生就问:“温先生,还需要用下去吗?”   温致成回神,似在考虑,最后只说:“再用几天,停药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医生言尽于此,听见他的决定便不再多说,低头进了房间。   温致成站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下,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刚才有意拍下的照片。   照片里,简兮依偎在他怀里,任由他低头亲吻。   两具身体亲密地贴在一起,亲昵的画面让人浮想联翩。   拍照片的时候他怀着强烈的破坏欲,而现在,这个恶念源源不断地从心底涌上来。   温致成伸出手指,将照片以匿名邮件发给了易哲慎。   看到自己的女人被别的女人肆意亲吻,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的目的很简单,要借此次机会让易哲慎发疯发狂,然后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易哲慎来送死。   阿Ken走了过来,汇报:“温先生,那笔钱已经汇到香港那边的户头,肖程说他马上转过来。”   这么多年了,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只有阿Ken还跟着他。阿Ken二十八岁,跟在他身边已经十多年。这些年只要他需要,阿Ken一定会忠心耿耿守在他身后。   温致成说:“知道了,这件事办好也没有再留他的必要。”   阿Ken了然,又问:“易哲慎已经到越南三天了,为什么你还不去跟他见面?”   温致成气定神闲:“不着急,有得是时间。”   他想,连阿Ken都等的不耐烦了,那易哲慎现在会急成什么样子呢?      今天是易哲慎抵达越南的第三天。   这里是这座小城一个不起眼的涉外宾馆,早上6点他就起床。   宾馆房间的百叶窗一打开,清晨的空气湿润清新,还不那么燥热。   楼下的街道有本地农民在沿街贩卖水烟、时令水果,鲜花等等,小孩子蹦蹦跳跳穿插期间,空气中有热带植物的清香味。   远处有一条小河,河面上升腾起淡薄的水雾,随着河床蜿蜒至远方。   易哲慎一向沉得住气,这三天却犹如度日如年。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焦躁里煎熬,夜里难得入睡,却总是梦见她受苦而惊醒。   9点钟,他收到温致成发来的邮件。内容很短,只有寥寥几字。   钱已到账,收货时间,地点。   易哲慎合上手提,换好外套,准备下楼。   宾馆楼下的街道已经很热闹,远处湄公河上水雾散去,波光粼粼的河面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他走去河边,果然有人摇着船过来。   摇船的船夫问:“先生,买香花吗?早上采的。”   易哲慎静静看着那人。   对方穿本地男人特有的短衫长裤打扮,此刻慢慢抬起头,露出帽檐下一张清俊面孔。   温致成。   清风霁月般的男人,脸上是温良的笑容——却也是狰狞的。   温致成开口:“久违了。”   易哲慎眼睛盯住他,只问:“简兮呢?”   温致成淡笑,“她当然是被我藏到安全的地方,现在我不是来接你去见她了么?”   易哲慎按紧裤兜里的枪柄,“没有见到她人,我如何确定她安全?”   温致成无谓地耸肩,“怎么?你忘了状况?现在,是谁来定规则?”   易哲慎目光收紧,胸口的怒火更是要将他撕裂一般。   “我们走,马上上路。”温致成看着他,一字一句,“从现在开始,你最好按我的要求照做。否则永远也见不到她。”   这是致命的条件。   易哲慎闭上眼,告诉自己安静下来。   船只载着他一路离开市区,往下游而去。   船只前行,留下河面上微漾的波澜,在一层层墨黑的河水中圈圈旖旖地荡漾至远方。      简兮梦见了易哲慎。   梦里的易哲慎被很多人围着,满身是血。   简兮使劲摇头,急着上前,拼尽全力去抓住他,却怎么也触摸不到他的指尖。   她忽然想起老太太说过,他35岁之前会有情劫,有女人会害死他。   原来是真的,她会害死他……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眼睁睁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往后倒去,跌进深不见底的水面……   “不要!”简兮大喊出声。   猛然睁开眼,眼前漆黑一片。   “做噩梦了?”有一双男人微凉的掌心正在轻轻为她擦去额头的冷汗。   熟悉的杜松西柚混合的味道让她无比安心,一把抓紧那双手,“我做噩梦了,梦见你身上有好多血,有人要害你。”   “易哲慎”淡淡一笑,“我不是好端端地在这里吗?”   简兮按了按迟钝的脑袋,“可是那个梦好清晰。”   “易哲慎”替她顺了顺头发,“放心,梦都是反的。”他停了停,道:“今天我们要马上走,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她闭着眼,喃喃问:“去多久?先回香港再去好不好?我想橙橙,我连衣服都没带……”   “不行,我们没时间了。”   “为什么啊?”   “等我们   在那边安定下来,再接她过去。”   她精神不佳,摇摇头:“不行,我现在好困,我不想出门。”   男人说:“那就睡一会儿吧,反正是开车,到了我叫醒你。”   简兮点点头,焦灼地闭上眼。   温致成等他入睡,才取来药盒里最后一支针管。   这种药医生已经提醒很多次,再用下去,副作用会无法控制。   深茶色的液体注入女人体内,温致成眸光渐渐变得深邃。   阿Ken接了个电话,走过来。   “怎么样了?”温致成问。   阿Ken说:“还是没找到易哲慎的尸体,我们的人虽然损失不小,但那三枪都打在他的要害,他掉进湄公河必死无疑。”   温致成颔首,“知道了。”   阿Ken一直留言他的神色,又说:“易哲慎有越南军方人脉,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通缉我们的警察,温先生,我们必须马上转移,不能再拖延下去。”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温致成抬头,眉毅目锐地看着他。   阿Ken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四周忽然变得安静,两人陷入僵持。   直到阿Ken忽然掏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已经昏睡过去的女人,“现在易哲慎已死,温先生,这个女人再跟着我们已经是拖累,不能再留她了。”   “你想做什么?阿Ken。”温致成送开怀里女人,站起身。   阿Ken紧咬牙关,“温先生,今天她必须死,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为她偿命。”   “你以为我不会?!”温致成起身,抓住他肩膀,几乎要捏碎。   阿Ken控制不住地对着他吼,“她有什么好?你为了她变得现在这样优柔寡断?我就是要杀了她,为你除掉这个后患!”   砰的一声,是温致成掏出枪,扣动扳机朝他肩膀开去,丝毫没有留情。   空气中有火药与硫磺的味道。   阿Ken踉跄摔倒在地上,左肩迅速有血涌出来。   温致成上前几步,愤怒扭曲了他清雅的面孔,他揪住阿Ken领口,“不许动她!”   阿Ken在剧痛中笑起来:“迟了,她肯定活不成了。刚才你为她打的那支针剂被我换过,药力是平常的五倍,温先生,你觉得她还有多少机率活着?”      温致成带简兮去了这座城市码头时,针剂的药效已经开始发作,简兮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温致成脱下外套替她裹上,用毛巾一点点的擦干她的头发和脸。   她身体滚烫,嘴唇却青紫而颤抖。   她冷。   “好点了吗?”他问。   她攥着他的手却更紧了,慢慢说:“易哲慎,我好难受……我想我妈妈,我想橙橙。”   他用双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别怕,我在这里。”   船家催促,“先生,你们还走不走?船马上就要开走了。”   简兮闭紧眼,脸色已经变成青紫。   这是严重药物过敏的临床表现,再拖下去,她一定会死。   温致成抿紧唇,犹豫良久,伸手将她扶好躺下,嘴唇贴在她的耳后,“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买药,很快就回来。”      温致成几乎是弹跳而起,三步并作两步跳下船,奔上码头。   车子在异国小城的街道上飞驰,他赶去最近的药店,气喘吁吁下车,店主却告知没有他要那种药。   他重新上车,去下一个药店找。   谢天谢地,第三个药店终于有售,他付过钱,疾步奔出药店大门,却迎面被巡逻的警察撞个正着。   “警察,不许动!”他在这里已经是通缉对象,警察迅速认出他的身份。   温致成毫不犹豫掏枪,赶在警察掏枪之前,拉下手中枪械保险,扣动扳机。   两声枪响,两个警察应声倒地。   街上前一刻还悠然自得的路人纷纷惊恐地抱头逃窜。   温致成直接上车,将油门踩到底,全速前进,原路返回。   车子风驰电掣,一路转弯,前行,到了码头时,远处有警车呼啸声。   他来不及思考其他,争分夺秒迅速下车。   几步冲到船舱前,一把黑枪却突然伸出,狠狠抵在他太阳穴处。   转过视线,是易哲慎冷峻的脸。   温致成挺直身体,环顾四周,警察早已为他布下天罗地网。   他抿紧唇,盯住易哲慎,“你没死?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用障眼法瞒过我的。”   “这应该等你坐牢了,才告诉你。”肖程出现在易哲慎旁边。   温致成更为惊诧,挑眉看着他们兄弟两人,“呵,看来还真是兄弟情深啊!竟然瞒着我暗渡陈仓。”他目光锁定肖程:“为什么出卖我?”   肖程说:“我只是选择了我认为对的决定。”   那天,香港机场,肖程在易哲慎上飞机前拦住他。   当时他开口:“很意外吧?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你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看到我。”   “什么意思?”易哲慎站定不动,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今天会在这里出现。   肖程抬头,正视他的眼睛:“你应该知道,温致成户头里洗黑钱得到的五亿现在在我这,他现在很需要我帮忙中转这笔钱。我知道他藏在哪儿。”   “你想通了?”   “是,从今天起,我想收手,我跟你,大家都是。”   易哲慎仍旧很平静:“我还记得你说过不会回头。”   肖程近乎自嘲地笑笑:“是不能回头,但总可以停下脚步。错的,已经错了,少错一点,总好过再继续错下去。”   ……   温致成已怒火中烧,亢声质问,“你以为出卖了我你就能干净?那笔钱你也有份,我要坐牢,你也逃不掉!”   肖程说:“你放心,这趟回了香港,我会去自首,担当我要负的责任。”   “温致成,现在外面全是警察,你最好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易哲慎沉声开口,声音里已有杀机。   四面八方的警察已经齐齐涌上来,掏枪对准温致成。   有人用生硬的汉语喊话:“温致成!举起双手投降,放下武器!”   温致成站定不动。   警察再次催促:“温致成,最后一次警告你,放下武器!”   温致成点点头,作投降状,却突地反手一拳,准备去夺易哲慎的枪。   易哲慎反应比他快,手肘猛击他后背。   温致成踉跄后退两步,双目充血,他突然低吼一声,扣动手枪扳机。   下一秒,一声枪响。   温致成腹部中招。   血从他西服里里涌出,紧接着又是第二枪,第三枪。   温致成拎着手里装着药的袋子,身体微微晃了晃。   警察涌过来,更多的枪声朝他射去。   乱枪之下,他身体扶住旁边栏杆,然后缓缓下滑。   他无力地栽倒在血泊中,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过脸,看到陷入昏迷的简兮被人从船舱抬了出来,易哲慎几步上前,抱住了她。   接着,很多人涌上去,有人为她戴上氧气罩,往她身上插了各种管子,将她送上救护车。   温致成勉强牵动嘴角,缓缓闭上眼睛。   时光在刹那倒转。   曾经沪城的林荫道上,阳光从枝叶间漏下来。   年轻漂亮的女孩在那片金色光晕底下面   朝着他,一步步笑着往后退,脑袋后的马尾也跟着一甩一甩。   他跟着他,不紧不慢,面带微笑。   她佯装生气地问:“喂!你这个人太讨厌了,究竟还要跟着我多久?”   他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眨眨眼睛,抿了抿嘴,“刚才我没听清楚,你把问题再说一遍!”   他认真重复之前的话:“简兮小姐,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她这才笑起来,笑得眉眼弯弯,故意摇头:“不!愿!意!”   说完就调皮地想跑,却被他上前两步,一把捞到怀里,“愿不愿意?愿不愿意?”   “好啦,人家愿意啦!”   她跳起来,在他脸留下一个飞吻,头发轻轻擦过他的脸:“温致成,恭喜你有女朋友喽!”   ……   很久以后,一次采访记者问他,“温先生,您有过遗憾的事吗?”   当时他微微笑,云淡风轻,“算有吧。”   他心里住着一段逝去的感情,他多想爱给她看啊。   可她没空等他,或许永远也看不到终有一天他可以给她依靠的样子。   现实玩了一个太残酷的游戏。   多么希望,当初没有松开她的手。   这一次,他只是想留住短暂时光,陪在她的身边,即便能拥有她,只不过是做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但影子也有自己的感觉,也会爱上一个人,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仅此而已。      【尾声】   “你说,谁会猜到温致成风光这么多年,会有这样的下场,他明知道自己被包围了,为什么还要做徒劳反抗?”粱令楷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香港ES办公楼顶层,窗外阳光充沛。   办公桌前,易哲慎抬起头,想了想,“或者可以说,他当时根本是在自杀。”   “自杀?”粱令楷不解。   易哲慎右手还握着笔,说:“我和他斗了十年,对他的性格很了解。他当时已经走到绝路,明知道一开枪就死定了,还是选择反抗,或许死才是他最体面的方式。”   粱令楷琢磨了半会,点点头,很有道理,“其实他对小兮也算是痴情,当时小兮已经是他的拖累,他本来可以扔下她,自己上船跑路,却还是回去给她买药。到最后,小兮都不知道他的存在,甚至以为那段时间和她在一起的是你。”   易哲慎的口气相当不客气:“没那个必要,就让这个秘密永远保留下去吧。”   粱令楷奚落,“哼哼,自己老婆被另一个男人这样爱过心里不好受是吧,果然吃醋的男人最可怕。”   易哲慎丢过来一记白眼:“滚!”   *   哐啷一声,狱警打开门。   汶嘉说了句谢谢,低头走进去。   隔着冰冷的玻璃窗,那边肖程被狱警带了出来,坐在里面椅子上。   汶嘉看着他,缓缓坐下,拿起旁边话筒。   “最近好吗?你瘦了很多。”汶嘉看着他的脸。   肖程想了下:“还不错,每天读书,锻炼,劳动,过得很充实。”他握紧话筒,看着她,眼睛变得清澄又温和:“你呢?”   汶嘉说:“我要结婚了,和陈枢。”   肖程默了一下,嘴角浮出笑,“恭喜你。”   “谢谢。”汶嘉微微笑,“对了,我姐前两天生了个小帅哥。”   “这样啊。”肖程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她眼睛没事了吧?”   “早就好了,姐夫给她请了最好的医生,治疗后,现在已经没事了。”   肖程说:“代我向他们问好。”   汶嘉点头,“会的,你   也要保重。”   “谢谢。”   两人把该说的话说完,忽然再找不到其他话题,一阵相顾无言。   就这样静静看着对方。   直到预警过来催促,“时间到了。”   “回去吧,我很好。”肖程放下话筒,很干脆地站起身,被预警带离探视室。   汶嘉咬紧唇,目送他离去。   年轻男人背影潇洒磊落,依稀还是她记忆里,初见时的样子。      简兮生下兜兜是在春节。   这个坎坷到来的孩子,生下来很健康,足有六公斤重。   孩子的大名等着外婆和奶奶商量着取,用不着她再操心。   因为现在她已经是全家重点保护对象,家里堆积成山的各种补品,菲佣保姆时刻待命,每天吃饭有某人亲自监督,连下床活动活动身体也要经过某人批准。   坐月子的生活各种无聊空虚有木有!   这晚兜兜睡得好好的忽然哭起来,某人自告奋勇赶过去抱孩子,抱起后又束手无策。   简兮正埋头玩平板,头也不抬指挥他:“该换尿布了……”   某人小心翼翼把儿子放好,怀里巴掌大的小家伙幼弱得像是一捏就能碎,他粗手粗脚的,哪里敢乱动。   犹豫了半天只好求助:“怎么弄?还是你来吧。”   简兮呵呵冷笑两声:“老公,你做生意那么厉害,这个肯定行的,加油。”   易哲慎:“……”   十分钟后,总算搞定了这项大工程,他已经满头大汗,眉宇之间,却又有一股自豪。   回过头,简兮还抱着平板玩得正嗨。   易哲慎的秘书曾经为他注册过微博,加了V,已经长草N年,关注0,微博0,粉丝却已破百万。   简兮知道这人虽然低调,却仍挡不住各路粉丝对他的花痴爱慕。   有粉丝为他建了专门的后援团,定期收集他的各类新闻采访,甚至还为他取了个亲昵的爱称:慎慎。   这会儿百无聊赖登陆他的号,心血来潮,她替他发了第一条微博:   @易哲慎V:大家好,我是慎慎#爱你##爱你#   微博发出去短短一分钟,评论瞬间挤爆消息提示。   粉丝A:天啦!我老公居然破天荒发微薄了!   粉丝B:男神,真的是你吗?   粉丝C:老公老公我爱你,我给你生猴子吧!   ……   粱令楷在一大堆评论里捧场回复:慎慎?你被盗号了?   简兮抱着平板乐不可支,手指飞快敲了一行字:   @易哲慎V:回复粱令楷V:楷楷么么哒!   楷楷?粱令楷受到了惊吓:天,这还是我高冷的Carson吗?   旁边某人抱着儿子,脸已经黑成了炭,“一分钟之内给我删了。”   简兮玩得正起劲,丢过去一记白眼:“偏不!”   两人你瞪我一眼,我横你一记。   易哲慎把睡着的儿子重新放回婴儿车,妥协认输,“好了好了,不删就算了。”   认错态度敷衍,简兮扭过脸不理他。   “好了,亲一下,你就原谅我。”某人走过去。   简兮推他:“神经病!”   某人:“不生气了,亲一个。”   简兮毫不客气的一巴掌:“神经病,不理你啦!”   ……   外面客厅,阳光温暖。   四岁的易琏橙小大人一样摇摇头,对她幼稚的爸爸妈妈已经彻底无语。   *   >   爱情最好的样子,莫过于当“我”和“你”,最终成为了“我们”。   是的,我们。   ————————   【四个月连载时间,这文终于写到了结尾,这篇文写到中间,现实生活发生一些事,实在心力交瘁,后面部分写得力不从心的感觉尤其明显。   因为红袖VIP章节作者没权限修改,现在要回头去改也没机会,大家就忍住对我的鄙视凑合看吧。   番外会是一个很轻松欢乐的故事,正文里没交待的部分和伏笔也会在番外讲,我想我会写的比较随性一点。   还记得142章开头橙橙去打疫苗针时遇到的小正太么?番外就是易大小姐,和她的MR.right的故事啦,一个逗比白富美的故事,全新尝试,灵感来自韩剧《秘密花园》~   希望你们能喜欢~~   谢谢所有支持正版订阅的朋友们一路陪伴,群么】 本书由(快快请起)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