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新鲜论坛(会员)为您整理制作 ================== 燕少,请你消停点! 作者:菓菓的菓 ================== 正文 001我叫林小莹 我叫林小莹,双木林,草头莹,去年夏天刚毕业,春天还在失业中。 我上上个月刚脱离单身,如愿以偿地和暗恋了三年的大学学长成功牵手。 学长比我大两届,学业优异,品格高尚,根红苗正,曾连续三年蝉联校学生会主席、大学十大杰出青年之一。如今正在世界五百强排行前十的XX集团任职,前途灰常光明。 我自认的优点除了没有蛀牙,睡觉不打呼噜以外,基本为零。所以当学长有一天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走向我,并且亲切地问道:“请问你就是小莹吧?”的时候,我终于相信了世界上有白日梦。 我的抱负其实很平庸,三年结婚,五年买房,七年生子,十年买车。除此以外,只要学长睡觉也不打呼噜,就是百分百完美。 学长听说了我的抱负,浅浅地笑了笑。 他笑起来如此迷人,以至于我感觉脚下的地球都开始加速旋转。 学长执起我的手,深情款款地说:“小莹,物质什么的,都是虚的。世间万物,唯有我对你的爱深沉。” 学长还说:“星河浩瀚,你我乃至手中的一沙一物,都何其渺茫,不如放手一搏,倾其所有,也要轰轰烈烈的活过……” 我同样深情款款地仰望学长:“学长,请说人话。” 学长说:“请把你的存款给我,我要投资个项目,赔了钱算我的,赚了钱是大家的。” “要多少?” “二十万。” 二十万不是个小数目,不过却刚刚是我银行卡上的所有资产,一分多的钱也没有。那是我父母车祸去世后,保险公司给的赔偿。 不过,我相信学长,他不会骗我。 我笃定地点点头:“学长,请把你家祖屋地契交给我抵押,我给你二十万。” 学长刮了刮我的鼻子,笑了:“小调皮,我都是你的,还用说什么地契,送给你就是了。” 学长就是嘴甜,会说话。明明是拿房产证来换二十万,还非说是送我的…… 看到这里一定会有人骂我蠢。 我想说的是,你们错了,大错特错了。 后来发生的事实证明——我岂止是蠢。 我简直是蠢到哭! 三天以后,他拿着老家屋子的房产证,我拿着父母留下的二十万,写合约签字按手印,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恋人之间算得这么清楚一定会影响感情,不过我们家学长不是那么俗气的人。一周以后,我们依然手牵着手到临近的古镇上游玩。 首先声明一下,为了这次游玩,我煞费苦心,从自己借来的不足一千元里拿出了两百,豪迈地买了人生第一套成套的内|衣。 看着上面跃跃欲飞的小蝴蝶和蕾|丝,我承认自己很不纯洁。 不过……关于那方面的事,学长已经用言语和行为暗示我很多次了,甚至获得过一枚漂亮的熊猫眼作为答复。如果这次出游我还是拒绝,未免显得太不解风情了。 我们在古镇上观赏人流,拥挤和狭隘的空间让我紧张得手心出汗。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忐忑,学长温柔体贴地问我:“小莹,我去给你买串糖葫芦好不好?” 我点点头,尽量表现得很乖巧,然后看着学长挺拔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于是,半小时以后,原地等待的我,遇到了两个讨债的流|氓…… 002没钱的话只能卖身 这两个流|氓,如果要让我再形容一次他们的长相,今后的人生大概都会常做噩梦。 因为,他们俩一个长得像芋头,一个长得像茄子,都是我最讨厌吃的零食! 首先说话的是芋头,他随随便便地往我这边一靠:“刘宇直的女朋友是吧?” 我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退,老实地点了点头。 “刘宇直借了我们几十万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所以又摇头。 “你最近见过他没有?” 我点头,很想说学长去给我买糖葫芦了。 但是芋头没给我机会,又问道:“现在期限到了,我们找他还钱,找不到他的人,你知道不?” 好吧我又摇头。 “你有没有他的电话?” 我点头。 “但是他现在电话打不通了你知道吗?” 我摇头。 …… 这样的问话大约持续了几十个来回,如果我要把它们全都写下来,大概有凑字数之嫌。我只想说的是,在我做了一整套点头YES摇头NO的颈部保健操之后,我终于愤怒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芋头的表达能力让我怀疑他小学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 “刘宇直欠了我们三十万,连本带利五十万。现在人跑了,电话也联系不上,他之前说他女朋友有钱,让我们找她要。你有没有钱?没钱的话就只有卖身。”茄子突然发话了,精准的概括能力甩了芋头十条街。 不过,我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明白了一件事—— 我就是刘宇直的女朋友。 原来,芋头第一句话就因为点明了我的危险处境,只是对不起,我到现在才领悟。 茄子不知从哪儿拿出个计算器,还带发声的。 他一边算一边念念有词:“砍一只手五千,两只都砍打八折是八千,砍一条腿四千,两只都砍也是八折。卖个肾是六千,捐肝是一万……全套大礼包包括砍手砍脚,卖肾捐肝捐眼角膜是五万。喏,把你卖光,还差我们四十五万,怎么办?” 茄子说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清,整个过程我只听到计算器在不停地喊着归零、归零、归零…… 但是我明白了茄子和芋头都是单纯可爱的人,因为他们说的卖身,就真的是卖身! 我举手:“我有个另外的问题。” “问。”这一次茄子芋头神同步回答。 “我可以跑吗?”我尽量显得自己和他们一样单纯。 “不可以。” 于是,下一秒,我跑了…… …… 之前说我除了没有蛀牙不打呼噜毫无优点,其实是不正确的。我曾经荣获过校田径八百米女子冠军,并且凭借飞一般的速度甩掉过无数个求爱者。 所以,芋头和茄子完全没料到我居然能扒开拥挤的人潮,泥鳅一样的滑向远方。 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在那人头浪尖上,朝他们潇洒地挥手了。 不过轻敌的后果就是,整整一个下午,我都被芋头和茄子追着跑……芋头和茄子始终追不上我,但是我也始终甩不掉他们。 累到肺崩溃的时候我们一起停下来喘气,血槽恢复了一点又继续你追我赶。 就这样,我们跑到了日暮黄昏,跑到了残阳如血,跑到了夜幕降临,跑到了……一条荒无人烟却又格外繁华的古街上。 003睡我的地,可不便宜 说这条古街荒无人烟,那是因为放眼整条街,都看不到一个行人。 说它格外繁华,是因为街道两旁建筑物的华美程度超乎凡人想象。 整条街像一条笔直的河流,两岸是二到三层的复古式建筑,成串的红灯笼垂直地挂在每栋房子的两旁,乌木的牌匾上写着我看不懂的草书或繁体字。 薄烟笼罩中,我看不清街道的尽头,只觉得掩藏在黑暗中的灯光朦胧又带着一丝荒凉。 我不记得这座古镇上有这么一条街,白天的时候我和蔬菜二兄弟追逐着游览了整个古镇,没有任何一条街有这么荒芜,却也没有任何一条街有这么华贵。 更何况,我刚刚从古镇中心跑过来,那里尚且还是人山人海,为何仅仅隔了两三条小巷,就是这么一派空旷的景象? 芋头和茄子已经逼近了,他们大声嚷嚷着,声音回荡在这空灵灵的街道上。 那个时候,我只有跑。 虽然我每跑一步,从街道的深处传来的回音,都让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我边跑边打量着街道两边。 风格相似的古建筑,青砖黑瓦红木柱,但都无一例外的紧闭大门。门前的灯笼通亮,可是每一扇窗户里都是黑的。 越往深处跑,我越觉得害怕。 人类天生怕黑,因为黑暗代表着未知、代表着危险,甚至代表着死亡…… 所以,当我看到迷雾之中那盏温暖的灯光时,就好像暴风雪里流浪的小狗看到了一块热气腾腾的骨头。 我嗷呜一声加速,冲了上去。 在那扇整条街道唯一敞开的大门里,有一位同样温暖的男子。 “店长……救、救命……”我前脚迈进去,后脚就呼救道。 在这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再跑下去也只有黑暗的情况下,抓住的唯一一个人,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男子从古旧的柜台上抬起了头,目光对视的一刻我全然惊愕。 他有一双比檀木更黑的眼眸,那里面写满了诗意和优雅,他鼻梁高蜓,却并不突兀,脸上的每一寸线条,都像是用上好的温玉雕刻而成。 那一刻,就是这么美好而无暇的容颜,骗过了我以貌取人的大脑。在往后经历了惨痛的人生教训之后,才领悟了此人温润之下刀一样的刻薄。 当然,那是后话。 现在,我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终于明白这世上有人比学长更担得上男神的称号。 我悄悄掐了自己一把,不是为了验证自己是否做梦,而是为了提醒自己,我是一个有节操的女人,三心二意见异思迁,是千万做不得的。 “美女住店吗?”男神店长微微一笑,他的声音像珍珠落在玉盘,妙如琴瑟。 那是第一次见面,他叫我美女。是最最常见的商家称呼客人的方式。 我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我了三声,我只想问有没有电话给我报警。一下午都炫耀自己的跑步能力去了,我居然忘记去找警察,手机没电了,钱包也被学长拿走。我现在身无分文,没钱,也快要没命。 男神店长似乎没猜到我的状况,他扬了扬眉,再次问我道:“住店吗?” 我快急死了。我不住店,我只要打电话。 但是—— “我要住店。”我一开口,居然答得很顺溜,好像我本来就是过来住店似的。 “好。”男神店长放下了手里把玩的小算盘,站直了身子。 那一刻,我发觉他的形体也是美不胜收。 “不过……”他走了过来,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我呯呯的心跳,只俯视着我,“睡我的地,可不便宜。” 004你见过这么帅的椅子吗 事后回想起来,我承认我当时完全是晕头了。 平心而论,从小到大追求我的人其实并不少,但长得不是像倭瓜,就是像枣核,模样最好的一个像黄瓜,还是带刺的。 所以我会迷恋学长三年之久,在这种危机时刻又为男神店长的美色所迷惑,都是自然而然的事。 总之,我听到说住店不便宜之后,先回头往店门外看了一眼。 我看到芋头和茄子正在店外面转悠,他们东看看,西瞅瞅,一会儿跑远了,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我紧张地注视着他们,心想,难道我就真是这么透明? 整条大街就这么一间亮灯的店,大门敞开着,我就站在这个不大的门厅里,身旁还站了个美得像天神下凡的店长,他们居然视而不见? 大概是因为我把他们看得太过投入了。 芋头和茄子似乎终于注意到了这里的不寻常。他们二人慢慢地,眯着眼,一步步地走向了这间小旅店。 我紧张了起来,想躲,可是退后一步,觉得什么东西抵住了我的身子。我以为是摆放在门厅里的那把八仙椅,往后使劲推了推,发觉椅子岿然不动。 回头一看,只见男神店长正脸色微黑地俯瞰着我,而我的脚,正踩在他的脚背上。 我意识到自己推错了东西。 忙赔笑道:“我以为是椅子呢……” 男神店长脸上似有不悦,不过他的语气还是很亲切的:“你见过这么帅的椅子吗?” 他又看向门外,只见芋头和茄子已经慢慢走近了,很快就要踏上了店面的台阶了。 “你惹了不该惹的人。”男神店长的脸上有冰冷的神色。 “我、不关我的事。”我哀求着,说的是实话。 我希望男神店长可以保护我,如果这个世界的战斗全靠脸的话,男神店长一个眼神就可以秒了芋头和茄子。而如果是靠拳头的话,我也希望店长的战斗力和他俊朗的身材一样神勇。 “我可以帮你,”男神店长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他微微对着我侧头,俊挺的鼻尖似乎要触到了我的额头,“不过……” “我知道不便宜!”我大喊着,害怕地缩在他的身旁,看着越来越近的芋头和茄子,“不过我一定会付钱的!” 哪怕我现在身无分文,回去以后卖肾也要还清男神的钱。我从不欠人钱,尤其不欠美男的钱。 “好。”男神店长点了点头,不待我说什么,已经掠过了我,走到了店门口。 他走路的时候,似乎没有什么脚步声,速度快得像是飘过去一般。 芋头和茄子已经走到了门前,我听到他们在嘀咕着:“奇怪,之前怎么没看到这个店?” 正说着,两颗蔬菜猛地站住了。 男神店长就站在他们的面前,挺拔的身躯投下深深的阴影,笼罩住了两颗蔬菜。 我看不到他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从我这里,只能看到芋头和茄子的脸色瞬间白成了纸色。 005看在你智商的份上 “啊!”芋头第一个大叫出声。 茄子已经一个哆嗦,跌到在了地上。 “鬼啊,有鬼啊……”两个人连滚带爬地往后退着,然后一边嚎叫着一边往远处跑去。 隔了很久,还能听到他们鬼哭狼嚎的声音。 我正感到惊奇,不知道男神店长是用什么神奇的兵法把蔬菜们吓跑的。他突然回过头来,那张没有皮肉的脸上,只有一个白森森的骷髅头,两排尖尖的牙齿,露出一个诡异的笑,黑洞洞的两个眼眶里,还滴着鲜红的血。 “啊!鬼!”这一次,轮到我嚎了。 我正要吓得夺路而逃。 男神学长一伸手,抓住了自己的下巴,然后就那么一揭,一张劣质的塑料面具就那么揭开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他笑眯|眯地问我,神态非常可亲,容颜非常俊美。 我正摆着一个冲刺的姿势,见状连忙收回腿脚,呵呵两声:“店长,不带这么吓人的。” 店长点点头:“看在你智商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我感天谢地地:“谢谢,谢谢店长不计较……” 仔细一想,虽然店长不计较了,可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店长把那张塑料面具随手往柜台上一搁,我就连忙上前拿来看。 这真是一张非常劣质的塑料面具,就是小学校门口小卖部最喜欢卖的那种类型,手指稍稍一用力,都会捏破。仔细看,骷髅的两个眼眶还严重不对称,那血滴画得像番茄酱。 这样失败的伪装,居然能成功吓跑芋头和茄子,可见他俩的智商真是堪忧。 再仔细一想,虽然芋头和茄子的智商很堪忧……可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 “你准备研究面具一晚上吗?”男神店长的话把我的神思拉了回来。 我一抬头,发现店长已经踏上了旁边的小楼梯。 他一条修长的腿随意地弯曲着一个好看的角度,身子微微侧过来,手里提着一盏浪漫的古典宫灯,脸部的线条在灯光的照耀下形成了流畅的阴影,显得异常柔美。 我再一次看呆了。 呆过以后,连忙飞快地迈起小短腿儿:“来了来了。” 楼梯很狭窄,又陡峭,而且还有拐角。店长在前面提灯照路,我在后面艰难跟随。 店铺的楼层似乎有点高,所以楼梯也比普通的楼梯更长,我沉默地跟在店长后面,不由得没话找话:“店长,住一晚上多少钱啊?” 店长的脚步顿了顿,转了转头:“你有钱吗?” “没有……” “那你废什么话?” 额,店长,打击人也不带这么积极的……我被他呛得无话,只能继续紧随其后。 不过走着走着,我心里也产生了疑惑。 难道说我天生长了一张穷脸,任何人只需要看我一眼,就知道我身上没钱? 上了楼梯就是一条走廊,狭隘的程度比起楼梯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006付你多少报酬? 走廊并不长,但只有墙壁上挂着一盏橘子大小的壁灯,瓦数很低,给人压抑的感觉。 我的脚踩在木板上吱吱呀呀的响,提醒我最近的体重或许又有些超标,但我奇怪为什么店长并没有脚步声,按理说高大的男人再怎么显瘦也会比女人重。 难道说,这阁楼的地板也是颜控,看脸称体重? 在最里面的一间小门前,店长停下了脚步。他一扭门锁,房门吱的一声打开了 “这是你今晚的房间。”店长侧开了身子,留下了一个容我通过的空隙。 坦白说,这个空隙留得……有点狭窄。 所以当我的肩膀不小心碰到店长的胸膛时,我的心也漏跳了一拍。店长的外套有些硬,也有些冷,那种特殊的触感,让我的心脏在漏跳一拍之后,就开始了万马齐奔的狂跳。 我按住自己藏不住的心口,再次悄悄警告自己要镇定。 我虽然从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更没碰过这么帅的男人的衣服,可是也不能这么丢脸,搞得像我没有过男朋友一样。 虽然那位叫刘宇直的男朋友……现在让我对星河浩瀚里最深沉的爱也产生了怀疑。 店长把那盏宫灯挂在了房间的一柄晾衣架上。 我于是看清了,房间的布局非常简陋。靠着最里面的墙壁旁摆着一张小竹榻,榻上的被子看起来有点潮湿。没有梳妆台,也没有椅子,整个房间里散发着一股刚刚装修完却搁置甚久的材料味。 我个人认为,这样有失水准的旅店,是没有资格向旅客收取任何房钱的。 不过出于礼貌,我还是很有教养地问店长:“这样的房间,大概要付你多少报酬呢?” 店长已经走到了门口,他一只手慵懒地搭在门锁上,好像自己握住的是国王的权杖:“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晚安。” 啪的一声,房门关上了,这个昏黄而又狭小的空间里,顿时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躺下,盖上了有股木料和稻草混合霉味的被子。想着刚才那不可思议的对话——我问男神店长住店多少钱,他说过会儿我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等我睡着以后,他才要来收报酬?什么报酬是要等客人睡着以后才来收的呢? 这个满是疑点的问题让我有些难以入眠。 回想起这整条街的空旷,以及店长略显得古怪的言语,我心中猛的一凛,难道说,这帅得掉渣的男神,居然是个……人?贩?子! 这个惊人的发现让我紧张得全身冒汗……所以……我就紧张得睡着了。 下午的跑步训练,让我十分的疲倦。以至于我在睡梦中也没感觉到被子的湿润和难闻的气味,更没感觉到身下的竹板把我的脊柱磕得有些疼。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这才发现,男神店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房间里,此刻正掀开了我的被子,然后用双手撑着我身子的两边,慢慢逼近我了。 007我要的不是钱,是你 这种场面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刚想掐自己一把,店长突然轻轻“嘘”了一声。 “别闹。”他的声音又小又神秘,好像此刻正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样。 我咽了咽喉咙,用还没从睡眠中醒过来的嗓子问他:“店长,深更半夜,有何贵干?” 男神店长倾倒众生的容颜就在我的眼前,他嘴角挂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每个字都说得那么云淡风轻:“我是来收房费的。” 我艰难地开口:“店长,我没钱。” “我知道,”店长说话的时候,有股凉飕飕的风拂到我的脸上,“我要的不是钱,是你。” 我嘿嘿干笑两声:“店长,我皮糙肉厚的,又没智商又没劳动力,既拎不起桶装矿泉水,也拧不开可乐汽水瓶,真心不值钱。” 如果我没有眼花,店长的笑容里有轻蔑的意味。 “我知道,”他说,“这个事实还用你说?” 虽然店长非常认可我的自我评价,不过……好像还是有什么地方没对? “不过,”还没等我细细思索,店长的话锋突然一转,“我说过,睡我的地方,可不便宜!” 他刚刚说完这句话,突然一个倾身,压了下来。 那时候,我只有两只手还可以活动,腿已经被店长的长腿压得结结实实。我既想要推住店长压下来的身子,又想要推开他压下来的嘴唇。 虽然,它们都是如此的完美。 可是,我说过,我是一个有节操的女人。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事情,是万万做不得的。更何况,我内内上的小蝴蝶和小花边,可不是为了在这种房间,这种情况,给这种才认识不到小半天的男人展示的。 “店长,不可以。”最终,我选择了挡住自己的嘴唇。 因为我发现,店长似乎对于我白菜叶子一样干瘪的身材毫无兴趣,并没有上下其手。 店长的脸上有一种称之为愠色的微笑:“看样子,你是打算欠账了?” 我捂着嘴,含混不清地:“不是,我从不欠账。” “那你有钱吗?” “没有。” “明天会有吗?” “也没有……” “那你废什么话!” “不是……唔……唔……” 突然之间,店长抓住了我的手腕,拖开了我形同虚设的手,他的吻如闪电一般落了下来,封住了我行将出口的话语。 不要,不要,这还是我的初吻!上次学长想要攻占这个领地,立刻收获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我拼命地挣扎着,双手用力一推! 这时候,怪事发生了。 我原本以为我至少会推到店长结实的胸膛,没想到双手竟然穿透了他的身体。我定睛一看,男神店长的身子竟然是半透明的,如同一个影子。 我吓得尖叫了一声,坐了起来,整个人都穿过了男神店长的身体。 “啊!”我一身冷汗,发现自己竟独自半坐在小竹榻上,左右看了看,小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男神店长,只有那盏宫灯在发出微弱的光。 刚才那个……居然是梦? 天啦,我居然梦到了男神店长强吻我!我明明是个有节操的女人! 008明明心和身体很主动了 这时候,房门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与此同时,男神店长的声音传来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 我惊魂未定,居然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请进”。 然后,我就看着房门被旋开,整一个赏心悦目的男神店长走了进来。 “我听到你在大叫。”他的神色是那么的温和,语气里充满了关切。 “我做噩梦了。”我还在喘气,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此刻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我信任的人。 男神店长听到我的说法,眼神里微微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他走了过来,坐到了我的身旁。 “是不是不太习惯?”他关心我道。 我感觉到了他呼吸所带来的温暖,还有他身体上袭来的一种陌生而令人心跳的气息。我猜想,我的脸一定红了。 虽然学长也牵过我的手,和我肩并肩的靠着走过,可是我却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也不是,还比较习惯。”我低下了头,害怕男神店长猜透我的心思,更怕他知道我居然梦到了他强吻我。 想想真是不可思议,现实中明明是我在垂涎店长的美色,可是梦里面我却还表现得很贞烈哪。 看来,我果然是个有节操的女人。 “做了什么梦呢?”男神店长垂下了头,身子离我近了一点。 我摇摇头,不答话,我猜,我现在的神态一定小女生极了。 男神店长的脸又离我近了三分,他呼出的气就在我的耳畔摩挲,说出的话语轻轻传入我的耳膜:“是不是梦到……像这样?” 我正要摇头,心里突然莫名的一惊,还没反应过来,男神店长已经突然转过身子,按住了我的两只手,一下子跪到了我的身上。 我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他已经完全的压住了我,然后如同梦里一样,闪电般侵占了我的嘴唇。 我的脑子轰的响了一下,眼前这个漆黑的深夜也被脑中的一片空白染了色。 这、这是温热湿润的唇,这是男性荷尔蒙的气息,这是灵巧有力的舌,还有,我的手……被他抓住,无法动弹。 他的体重,他激烈的脉搏,还有心脏传来的每一次跳动,都是那样的真实。 这不是梦! 男神店长真的强吻了我! “不、不要!”当他终于放开了我的唇,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衣角时,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拒绝道,“店长,不可以。” 男神店长的神色,是冰冷的,也是轻蔑的,而他的语气,带着揶揄:“明明心里和身体都很主动了,嘴上还要这么不诚实。” 我怒,我的心里虽然很贪图你的美色,但我的身体明明是在抗拒,还有,我是绝对不会和一个认识不到半天的人发生关系的。 再说一遍,我是一个,有节操的女人! “如果你敢继续,我就要去告你。”我严肃地威胁他,希望这种话会奏效。他长得那么好看,又经营旅店,应该有点小钱,完全没必要来招惹我这种又没钱又没色的失业女屌丝。 009我想知道中毒的感觉 没想到店长听到我的威胁,却完全没有在意,他的话语,似乎是调侃,但更多带着阴寒:“如果阴曹地府也有衙门的话,你倒可以去告一告。” 这样的威胁,我可以翻译成为:要么做,要么死…… 我想不明白男神店长为什么会看上我这幅和手机一样平滑的身材,也不知道我这么大众化的脸对他到底有什么吸引力。 难道说,他一个人在这条古街上经营旅店,长久没人照顾生意,又寂寞又空虚,看到任何的雌性生物路过都要强占发泄一番? 我语重心长地看着眼前的男神:“店长大人,外面还有美好的花花世界。这世上随便哪个女人都有比我壮观的曲线,也有比我丰富的内涵。我这种生产日期都要过了的滞销货,您吃了会中毒的。” 店长听到我如此诚实的形容,嘴角漾起了一个轻笑。他的笑美得如此惊人,顿时让我感觉身下的地球开始反方向旋转。 他凉薄的指尖,轻轻滑过了我嘴唇,带着醉人的触感:“我倒是想知道,中毒是个什么味道。” 说着,他的手伸入了我的衣服里。 我惊慌地想要抵抗,可是他的手掌像带有魔力,牢牢的吸附着我,让我只能跟随他的节奏起伏。 “你放开我!”我吓得大叫,“人不能这么无耻!” 他的喘息就在我的耳边,伴随着清晰的话语传入我的耳中:“林小莹,今年22岁,去年大学毕业,一直待业失业中。父母车祸双亡,只留下二十万遗产。你这样的背景身份,有什么资格拒绝我?” 我一怔,我的情况,店长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许是看到了我眼中的迷惑,男神店长稍稍撑起了一点身子,他的发梢几乎要滴到我的眼中。 “我看过你的简历。”他突然说出了这句话,“上面写着你最大的优点是感官迟钝。” 我完全呆住了。 我是个迟钝的人,有眼睛的地球生物都能看出来。 不过店长居然知道我敢把它写进简历? 他真的看过我的简历,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惊悚的事。 …… 整件事情是这样的…… 我大学毕业之后,想要跟随学长的步伐,也进入世界五百强的XX集团工作。于是一纸简历投到了该集团。 该集团人事部美丽的姐姐和帅气的大叔看了我的简历之后,宽容地让我进入了第一轮面试。 “你的优点是比较迟钝?”美丽姐姐看着简历上的特长一栏,带着不可置信地语气问我。 我诚实地点点头,把原委述说了出来。 …… 我是一个天生就很迟钝的人。 小时候去医院打疫苗,针拔出来的时候我才会感到痛,走出医院大门我才会哭出声来。再大点,被别人骂了,我通常只能感觉到有哪里没对劲,等到第二天才能醒悟过来。 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大的优点,原因如下: 第一,我因为迟钝,所以没有攻击力,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 第二,我因为迟钝,所以不容易生气,每时每刻别人都可以看到我开心的笑脸,永远提供正能量; 第三,迟钝的人耐受力都非常强。再苦再累的工作,我都不会在进行的时候感觉到。最多在周末睡上个两天而已。 综上所述,世界因我而和谐。 010内内上的小蝴蝶 “你们会录用我吗?”陈述完我最大的优点,我满怀期望地看着他们。 美丽的大姐姐面无表情:“对不起,答案是,不会。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谢谢。”我站了起来,收起了自己的简历,往面试室外走了去。 走到门口,我实在没忍住,转过身来:“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要我么?” 帅气的大叔倒是脸上带着笑,不过看着总觉得哪里没对劲,他耸耸肩,笑得很开心:“没什么,我们本来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你。是我们的总裁……说想听你讲讲为什么迟钝会是你的优点……” 他正说着,身边的美丽姐姐踢了他一脚,对他使了个明显的眼色。 “对不起对不起,”大叔急忙慌乱地道歉,“我不是故意说出来的……” 当时的我,并没有领会到他根本就不是在对我道歉。 我对他鞠了一躬:“没什么,谢谢你告诉我理由。” 我走出了XX集团,扔掉了那份简历,并且知道自己此生都与学长高大上的工作地点无缘了。同时也明白了,有时候过分诚实,也不是一件好事。 我以为这件糗事最多只会在XX集团内部流传,没想到这个古镇上偏僻旅店里的小店长居然也听说过。 我的震惊难以言喻。 不过,我只震惊了有一秒,就突然醒悟了过来。 我大彻大悟地指着店长:“你!原来……原来你是……” 店长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的眼神在告诉我,他对于我居然能猜到他的身份,也是十分的吃惊。 我指着他,无比机智地揭穿道:“原来你以前是个招聘公司的猎头!” 于是,我看到男神店长的脸色完全变黑了…… 这种黑脸在我的理解范围里,那就是我说中了店长不堪回首的往事——在成为一个小老板之前,他曾经在招聘公司工作,并且专门负责给像我这种大学刚毕业的屌丝们寻找合适的工作,我的简历如此有特色,他当然是过目难忘了…… 店长很明显不想再和我纠结这个问题,任何人对于自己发迹前的凄惨往事都是不愿提及的。虽然我想也不明白,当个猎头和当个无人问津的旅店老板之间,存在什么晋级感? “废什么话?”他连微微皱起的眉尖都是那么的迷人,“干正事。”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掌已经覆盖在了我的内内之上。我能感觉到上面的小蝴蝶要随着我的心脏一起飞出来。 我抓住了店长的手臂,尽量忽视他手掌缩紧和挪动时给我带来的窒息感觉。我大喊着:“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是么?”店长冷笑着。此时此刻的他好像被钢铁机械武装了一般,握着我小蝴蝶的手掌、捏紧我的手指、压着我的腿、还有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都是那样的坚不可摧。 他剧烈的呼吸几乎将我淹没,“难道你宁愿把自己献给那个骗你钱的渣男刘宇直?” 011强取豪夺 我又是一怔。 学长是不是渣男还有待考证,但他确实叫刘宇直没错。 店长继续冷笑着。他面上的冷,和他身体以及呼吸的热,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还有高利贷公司的讨债人,那两个长得像烧饼一样的笨蛋,你想要再和他们玩马拉松吗?” 店长的话我仔细想了一下,努力要把烧饼的形象和芋头茄子画上等号。但是,我在思考过程中,发现了另一个让我震惊的问题,那就是—— 店长为什么会知道我所有的事! 如果说他只是个猎头,那也只能知道我的大致身份而已。怎么可能连我被学长骗去二十万,又被讨债的追帐都这么清楚。这都是近期才发生的事啊。 而且,他还知道芋头和茄子长得也有点像烧饼? 店长他……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人,结合前后种种,很有可能他其实是…… “我、我知道了……你……”我结舌,“你、原来你……” 店长的眉头拧了起来,仿佛我窥探到了他最大的秘密。他的眼神里,有一种你胆敢说出来就死的意味。 但我是何等铮铮铁骨的人,不畏强权是我最大的特色。 我几乎用一种全旅店都可以听到的声音对他大叫:“原来你就是高利贷公司的幕后老板,让芋头和茄子找我追债!” 吼完这句话,我看到男神店长……好像彻底错愕了。 然后——他笑了…… 他居然笑了! 男神店长笑了,他不怒反笑了! 我看到了他眼里明显的怒色。在一种可以称为杀气的压力下,我感觉到了害怕,男神店长的眼神里,有一股想要将我撕碎的风暴。我缩了缩脖子,等待着他暴风骤雨般的报复。 “很好,林小莹,”他笑得咬牙切齿,“把你自己卖给我,所有的帐一笔勾销!” “你这是犯法的!”我抓紧了自己的衣服,努力忽视他依然捏得我生疼的手,“你敲诈勒索!” “那好,”他弯起嘴角,邪气凛然地看着我,“我们来换一种说法。把你自己卖给我,我替你还债!” “我、我、我……”没听错的话,店长是承认我价值五十万?虽然这是一件值得可喜可贺的事,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是交易。”他带着一股王者的威严,仿佛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圣旨。 “我我、我不是商品!”我终于找到了自以为可以抵挡*的借口。 没想到,男神店长听到了我的说辞,魔魅的眼一弯,带着那倾倒天下的笑颜将我覆灭:“不是商品的话,那就当自己是成人用品吧。”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了身上衣服撕碎的响声,布料破裂的边缘割得我皮肤生疼。 “啊——”我痛得凄厉大叫,“你不是人!” “答对了!”店长的眼里闪着我看不懂的光泽。 说罢,他炽热的身躯将我碾压…… 012失去的第一次 “救命!救命!”在强烈的痛楚中我拼命的挣扎。 我挥舞着手,想要挣脱这种被撕裂和禁锢的感觉。 我叫林小莹,双木林,草头莹。我现在22岁,去年大学刚毕业,今年还在待业中。我上上个月刚刚和暗恋了三年的学长拍拖,目前只停留在牵手阶段。 我知道自己不漂亮,也没钱,脑子笨,不聪明。 但是我不要和一个刚认识没有半天的男人发生关系。 虽然他很帅,看起来比我有钱,又救了我,好像我再活几辈子也配不上。可是哪怕他有一万条优点胜过我,也没有任何一条理由可以随意侵犯我。 这是我的第一次。 第一次的吻,第一次的拥抱,第一次的抚摸,还有第一次的…… 我在绝望的海水里沉沉浮浮,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发出大力的吼叫:“走!走!走!什么人?走走走!你什么人在里面?” “不!”我大叫了一声,浑身冷汗地醒了过来。 思维有一秒的停滞,然后我才感受到了照在我的脸上温热的阳光,还有眼前在光束中飞舞的烟尘粒子。 时光宁静,岁月安好。 咚咚咚! 突然间传来的敲门声让我颤抖了一下。 有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什么人?什么人在里面?” 原来,我梦里听到的“走走走”,居然是敲门声。 我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全身的骨骼都说不出的痛。 可是下一秒,我呆愣在了原地。 这里……这里是哪里? 现在已经是大白天了。 我看到自己坐在好几片废弃的木工板上,周围是一堆无用的建材渣滓。右前方有一扇古香古色的雕刻木门,但上面沉积的灰尘告诉了我它闲置的时间有多长。 整个房间是那么的荒凉、空旷。 哪里有什么小竹塌?哪里有什么潮湿的被子?哪里有什么衣架和宫灯?除了空气中似曾相识的气味,这里根本就不是我昨晚睡过的小旅店!而且我身上的衣服,根本就是完好的! 咚咚咚!敲门声继续传来。 那个苍老的声音似乎很着急,边敲边问着:“什么人啊,到底是什么人?快说话,不说话我叫警察了。” “我,是我。”听到对方这么说,我急忙回答道。 “你是什么人?怎么进去的?”苍老的声音在外面问我。 我站了起来,双腿酸胀,艰难地走到了雕花木门前,想要把门打开。然而用力拉了好几次,除了从门框上掉下的灰尘,什么也没拉动。 “你别拉,”听外面的声音,应该是一个老大爷,“门从外面钉上了,你别动,我去找工具来开。” 我听着他离开的脚步,还有小声的嘀咕:“到底怎么进去的……”,心里也是禁不住的奇怪。 我再一次回顾着这间房间……我看了看头顶的房梁,再看了看封死的窗户,又看了看房间的面积。 然后,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间房间和我昨晚睡过的地方,是一样的大,一样的装修风格。 013年轻人,要破除封建迷信 可是,昨晚上这里不是这样的啊? 男神店长去哪儿了?还有他的小旅店去哪儿了? 突然间,我一个激灵,只觉得一阵阴风刮过……难道说……男神店长怕我醒来以后去告他,把睡熟后的我关到了这个废弃的小屋子里,然后钉上了门! 没过一会儿,老大爷已经带着钉锤等工具回来。 一起带来的,还有两个警察蜀黍。 门开了,我得以脱离了这个密室。 这里依然是那条古街,只是再没有了夜里那风华绝代的妆容。建筑物的形还在,神却已经破败不堪。红灯笼上面累积着厚厚的灰尘,破洞与蛛网随处可见。每一栋房子的大门都用木板钉得死死的,包括我睡的那一间。 而我也不是在什么小旅店的第二层客房,只是在一个临街的废弃小铺面里。 从古街到警察局的路上,我大致了解了一下古街的情况。 原来,这里是XX集团在两年前投资的一个项目。目的是打造一个盛唐夜市的繁华古街。可是就在半年前,在所有工程就要竣工的时候,集团总裁突然下令停止了这个项目。 古镇镇长几次三番的去政aa府部门以及XX集团沟通此事,得到的答复都是再等等。 于是,这条原本已经要投入运营的古街,就慢慢地荒废了下来,只有集团临时雇佣的一个老人在这里看守一下。 昨晚上,他喝了点小酒,睡得很熟。压根就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到来的,又是怎么进入了钉死的房间的。 我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把自己和男友来古镇游玩,男友离开,高利贷讨债我逃走,而后遇到了一个旅店小老板得救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最后省略了半夜那一场不愉快的“争斗”。 我所讲述的事实引起了警察蜀黍们的高度重视。 其中一个年纪和我父亲相仿的蜀黍慈祥关爱地看着我:“没事的时候,还是去看下心理医生。现在年轻人就业压力都大,很容易产生幻觉。还有,年轻人嘛,要破除封建迷信。” 听到他这样说,我就知道我昨晚上威胁店长要去告他的豪言壮语……也落了空。 全世界的人,都不会相信在一条废弃的街道上,会有什么小旅店,更别说还有比《魔戒》里精灵王父子还要俊美的店长了! 任何人听到我的遭遇,恐怕都只有一句话:你见鬼了吧? 好吧,其实连我自己也怀疑撞了鬼。 我不死心地把古街旧地重游了一遍,根本没发现有任何地方长得像昨晚落脚的旅店。 警察蜀黍非常不放心我,其中那位长得像我父亲的蜀黍因为正好要回市里办点事,还说专程送我回去。 一路上,他除了向我宣扬破除封建迷信之外,还告诉我他会帮我追查关于芋头茄子非法讨债的事。 最后,他把我送到了家门口,递给我一张小纸条。 “这上面是我的电话号码和警号,以后叫我李叔叔就好。有什么麻烦事儿都给我打电话。人民警察为人民嘛。” 父亲死了以后,再没有人这么亲切的对我说过话,尤其是最后那句人民警察为人民,让我的眼睛鼻子不由一酸:“好的李叔叔。” 李叔叔上了警车,对我挥挥手离开了。 我还沉浸在遇到好心人的喜悦之中时,刘宇直就来了…… 014谈感情挺伤钱的 刘宇直学长进门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小莹,你恨我吧!”他声泪俱下地仰着头,就差没抱住我的大腿,“是我辜负了你,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 看着学长满是泪痕的脸,我觉得他不去拍琼瑶和于麻麻的电视剧真是太可惜了。 虽然昨晚上见识过男神店长之后,我对于学长的评分已经降到了B级。但看在我暗恋他三年的份上,我决定做一个大度的女人。何况,此刻他的泪颜也是那么的令人心碎。 我扶住了他,柔声劝慰道:“学长,什么也不用说了。我不怪你……你把房产证拿走,然后把我的存款还给我就是了。” 虽然说谈钱伤感情,但是学长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谈感情也挺伤钱的。 学长紧紧抓着我的手,激动不已:“小莹,你是不是以为我骗了你?把你的钱全亏光了?你听我解释,千万不要恨我。我辜负世上千千万人,也绝对不会辜负你一个!” 我默默地把爪子抽了回来。 学长你也真是的,都快亏得裤子都没了,高利贷都上门讨债了,还要这么声嘶力竭的表演。 说让我恨你的人也是你,说让我不要恨你的人也是你。说辜负了我的人是你,说绝不辜负我的人也是你! 学长,你这么前后矛盾,公然藐视我的智商,真的让我很为难咧。 “小莹啊我的小莹,”学长捶胸顿足,“我是糊涂。可是我发誓,钱我一定会还你的。求求你,千万不要告到警察局。我上有七十岁的奶奶,还有双鬓斑白的父母,他们含辛茹苦的养育我成人,又是高血压,又是心脏病……” 看着学长呼天抢地的样子,我算是明白了。 原来刘宇直同学看到我坐警车回来,还以为我是去公安局立案了呢。 我忙拍着学长的手背安慰他:“不会的不会的,学长你放心,我最多告告那两个要债的,不会牵扯到学长你的。” “那两个要债的不是好东西!”学长义愤填膺地骂道,“小莹你别去趟这浑水,让我一个男子汉去承担一切。” 我再一次默默地收回了爪子。 学长这话说得,好像是我很想去趟这浑水似的。天知道我等候在那古镇浪漫的街头,只为了一串甜美的糖葫芦,结果那个承担一切的男子汉,告诉追债的俩蔬菜,刘宇直的女朋友有钱…… “对了小莹,”学长突然拿出了纸笔,“虽然我相信你不会告我。可是那些警察经常是非不明,你给我写个声明,说清楚不会告我。” 听到这个请求的我,震精了…… 学长大概看到我脸色有异,忙补充道:“小莹,我老家的房子,就送给你了。房产证你先收着,等这个事处理了,我们就去房产局过户到你名下。” 我没想到学长居然会说出这种话。他突然变得这么直爽,让我有冲动去把那张房产证拿到房产局验验,看看它到底是真是假。 015说好的破除迷信呢? 不过,其他的先不说。我不会去告学长,那倒是真的。 父亲在世的时候经常教导我,人生在世,有几件事是万万做不得的,其一是毁人姻缘,其二就是毁人前途,其三才是毁人性命。 我知道学长走到今天这步不容易。犹记得当年第一次见他,是在学生会的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放假离开了,只有他还在里面盘点着去外面公司拉的几箱活动赞助品。他把每一箱东西都规整好,然后仔细的填上单子,写上用途,做好规划。 那认真埋头挥洒汗水的模样,从此牢牢烙印在了我的心里。 可是我不知道,究竟是社会的大染缸太杂,还是人类的恶意被激发。如今站在我面前的学长,和三年前那个踏实勤奋的男生判若两人。 就在我追忆过去的时候,学长已经唰唰写好了声明书,递给了我。 “小莹,签字吧。”他的声音爽快利落,听不到背后暗藏的算计。 我扫了一眼声明书,那上面大概写着我是自愿借钱给刘宇直,相互信任,不会因此而把他告上法庭。 学长心眼这么多,坦白说我挺伤心的。 不过我想了想,我有心吗? 貌似我没有。 所以我不伤,我签字。 学长拿到了我签字的声明书,禁不住喜形于色。 临走的时候他对我大声表白:“小莹,我就知道你对我好。等我们XX集团的盛唐项目剪彩之后,我就会分到一大笔红利。到时候我一定会来娶你的!” 对于学长深情的宣誓,我选择了沉默。 我不会告诉他昨晚上我在盛唐的古街上呆了一晚上,被一个比他还帅几百倍的男人强势霸上,最后还被告知要破除封建迷信。 那个传说中的项目,不仅夺走了我仅有的二十万存款,夺走了我暗恋三年的一个光明偶像,还夺走我身为女性最宝贵的东西……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真的被男神店长怎么样了么? 在警察局的卫生间里我专门关注了一下。 按理说,发生了那样的事,我的身体好歹也应该有点事后反应。可是好像我的下面既不怎么痛,也不怎么涩,甚至来说,我连女性第一次的红色也没有看到…… 这个事实让有着基础生理卫生知识的我难以接受。难道说……我根本就不是处? 可是,事发当时那撕裂的痛感和抵死的挣扎,都是那样的清晰。而且我记得男神店长至少撕坏了我一件衣服。 可是……此刻我身上的衣物,真的很完整。 正在我风中凌乱的思考昨晚上到底是一场荒唐的梦境,还是一场验证我纯洁与否的残酷现实的时候,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渣男走了,所以很失落?” 我一个惊悚,几乎原地跳跃起来。 “是你!”我指着仅隔半天没见的男神店长大声嚷嚷,“你是怎么进来的!” 天哪,大白天的,我这是见鬼了吗?说好的破除封建迷信呢? 对于我如临大敌的模样,男神店长一脸黑线。 他无言地看着我:“……你门没关。” 016做我女人 额,好吧……学长走的时候确实是忘记关门了。 今天艳阳高照,现在又刚好正午,明晃晃的阳光正投过我擦得透亮的窗户,直射到房间的地板上。我还没听说哪个鬼有这么强悍的体魄,可以这样对抗天地间的阳气。 不过,男神店长怎么会找得到我的住处? 难道说,俊美无双的男神,居然是一个——跟踪狂? 男神店长继续无言地看着我,从他的眼神里,我大概读到了“你一定又在想什么猥琐的事吧?”的意思。 我干咳了两声,表情严肃,然后正襟危坐:“店长,我要告你。” 店长微微颔首:“好。” “你要有心理准备,不要妄图以会娶我这种借口来逃脱罪责。” 店长再颔首:“很好。” “我会去医院检查身体,你也会收到法院的传票。希望你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敢作敢当。” 店长倨傲颔首:“非常好。” 我已经表达完了我的观点,店长如此磊落的态度反倒让我有些不安,我试探性地问道:“好很好非常好……是什么意思?” 店长唇角一弯,脸上是一个轻蔑的笑:“我的意思是,你有心思去医院检查,不如去房产局查一查你家学长给你的房产证。” 店长的话一语击中了我心中最忐忑不安的事,我随即再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店长往身后的衣柜上一靠,双手揣在裤兜里,他挽到手肘的袖子,还有那玩味的态度,都和他的俊美相得益彰。他的脸上,对我的轻蔑之色始终不减,“我是绝对不可能娶你的。” 我“哦”了一声。 店长不会娶我,这完全是在我的意料之中。不过他这么坦白,倒也让我微微有些难过。 店长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虽然迟钝,但也感受得出来。他的举手投足,一言一笑,都像极了那种从小在锦衣玉食、纸醉金迷、书香墨影里浸淫长大的豪门贵族。 和我这种扎着马尾辫,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上学的孩子,不是同一个成长轨迹。 或许在我还在为了一块钱的零花钱而苦苦挣扎的时候,他已经在烦恼到底从家里数量众多的跑车里选哪一辆开去学校。 更何况,就算他和我一样是生活在低层平凡的世界,可是他的容貌和气质,也决定了他必定不会拘泥于普通的生活。 这样的男人,我可以在杂志上看一看,也可以在想象中犯下花痴。可是绝不会在现实中去招惹。 而且同理,他就算再优秀,再高人一等,也绝没有任何理由,来侵犯我的权益。 我们像是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如果有一时半刻碰撞到了一起,那便是乾坤错乱的大事。 店长见我沉默不语,突然拖过一条凳子,坐到了我的面前。 “我们来谈谈交易的事情吧。”他突然提到了昨晚上的事。 我吓得往后退了一下。 “你、你还想要干什么?” “很简单,短时间内,你做我女人,我达成你的愿望。” “没门!” 017你总有一天会求着做我女人 男神店长听到我毫不思索的拒绝,并没有恼怒,他只是又给我了一个简单的浅笑。 “说没门的人,似乎应该是我才对。”他头微微往旁边偏了偏,向我展示着他360度无死角的俊颜,“林小莹,你不认为你根本够不上资格做我的女人吗?又或者说,不管你给不给我睡,我都没有义务达成你的任何愿望。” 他又是轻视地笑了一下:“你这样的女人,我身边倒贴的有一大把。” 男神店长的言语彻底触怒了我。 愤怒的我,战斗值瞬间提高了那么一丢丢,我怒道:“店长,请你尊重我一点。我没有倒贴着要做你的女人,也没有求着你满足我的愿望。” “是么?”店长听到我的话,站了起来,他完美的身形几乎瞬间击垮了我的气势,“那么是谁求着我救你,又是谁说过一定会付我的住店费?” “我怎么知道是那种报酬!”我生气地嚷道,“你又没说住一晚上需要和你做那种事。从没有听说过住旅店不是付钱结账的。” “你有钱吗?” 店长绕过我的问题,直接反击我道。 额……店长,不要动不动就提到这个问题嘛,谈钱多俗气…… 店长重新坐了下去,他潇洒地挥了一下手:“钱对我而言不重要。我只是暂时需要一个女人而已,一个从没有和男人发生过关系的女人。既然你自己找上门,并且和我达成了交易。林小莹,也请你履行你的义务。” 我惊呆了。 细细想起来,我确实是在入店伊始和店长达成了某种口头协议。我住店,躲避追债人;店长给我提供庇护,我给他“不便宜的报酬”。 可是…… “你那叫什么店!”我怒,“还有,把人钉在废弃的房间里算是什么事?” 店长冷冷地看着我,他那闪着清辉的眼神,看的我后脊梁有些发凉。 “盛唐古街你也回去看过了,你认为我那叫什么店?”他的口吻,使得整个房间的气温陡然下降。 我心里莫名的恐慌,正想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男神店长的眼神突然瞟了一下门外。 “你又有麻烦来了。”他简短地说着,并不看我,“林小莹,我可以等你的嘴再硬一阵子。不过记住,你最终会求着要做我的女人。” 他说完,就站了起来,径直往我的房间门外走去。 我张了张嘴,一句“等着”最终哽在喉咙里,喊不出来。 男神店长就这样走了?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警告? 你最终会求着做我的女人……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让人不舒服,飞横跋扈不说,还有种胸有成竹的把握。 我正愣着,虚掩的房门又被人打开了。 我以为是男神店长回来了,禁不住站了起来,差一点迎了上去。可是定睛一看,来人却是我的房东,一个脸胖得像熟烂的橘子一样的大叔。 “小莹啊,房租到期了,你看是不是要交下一个季度的钱了啊?” 橘子大叔开头的第一句话就把我打入了地狱。 曾经,我的存折里有二十万元,你们都是好人……等到了我身无分文,你们都变成了牛鬼蛇神! 018是谁勾引谁 “大叔……”我绞了一下手,“那个……” 我不可能告诉大叔谈钱伤感情,我更不可能告诉大叔谈钱很俗气。 因为我和大叔那薄如纸的房东房客关系,就是建立在金钱之上的。 可是,我没钱。 房租和早餐钱不一样,早餐钱是吃一顿给一顿,房租却是需要一次性付清三个月的。 我住的地方很偏僻,又是一个狭小的单间,连卫生间都是和大家共用的。可一个月也需要整整五百五十块钱。 而我现在,真的是身无分文。 在我的存款里还有二十万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想过要买房子。可是在我生活的这个一线大城市,二十万连一个首付都给不起,充其量只能买下一个小小的厕所。 我本来打算工作了再攒点钱,等够给个小户型的首付,以后再慢慢按揭着走。 如果学长愿意和我共建家庭的话,那当然更好。 不过现在看来,买房的梦想已经破灭,学长更是已经走远,而我面临最最严峻的问题,乃是我将有可能露宿街头。 橘子大叔看到我面有难色,体贴地说:“我也知道,你们刚毕业的大学生,找工作困难,也没什么钱。不过,我听说你父母去世的时候,保险公司给过一笔赔款。交个房租不是问题吧?” 我艰难地开口:“大叔,再宽限我两天,我……我现在手头,实在有点……” “是不是一直找不到工作呀?”大叔打断了我,他走近了我一点,嘴里的唾沫都要溅到我的脸上。 “哎,小莹,其实不是我说你。像你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要找工作,其实是很容易的。”大叔指导着我,“要想赚钱,其实也是轻轻松松的,实在不懂,大叔也可以教教你呀。” 我听大叔此话有些玄机,不由得微微惊讶道:“那是什么方法?” 大叔已经离我很近了,他眯成线一样的眼睛不知道在瞄我的哪里。 突然,他伸出粗肥的手指,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肩膀。 “你干什么!”我一下子推开了他,没看错的话,大叔居然想扑过来亲我。 大叔被我推了一把,却显然不死心,他那肥胖的手臂再一次伸了过来,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臂,在我拼命的挣扎中压低声音说道:“大叔教你怎么挣钱,你跟大叔学习,房租全都免了。” “滚开!你个臭流|氓!”我惊恐地大叫起来。 如果男神店长的行为只是让我感到不适和抗拒的话,橘子大叔的行为就是让我感到恶心和暴怒了。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辣辣的叫喊:“呀——你个老混蛋!让你来收个房租,你在干什么事!” 只见一只又白又胖的手伸了过来,揪住了橘子大叔的耳朵,把他扯了开去。 橘子大嫂一边揪着,一边用一把刷子拍打着橘子大叔的背:“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大妈,”我惊魂未定地求救,“橘子大叔他,他对我……” “好哇,”橘子大嫂揪得大叔嗷嗷叫,“我是说你每晚上睡觉都朝着这间屋,原来成天心思都在这里哇!” 橘子大叔脸都被揪变型了,他忙指着我:“她、她是胡说八道,是、是她交不起房租,就勾|引我,说想免去房租。” 019风雨交加的艳阳天 “好哇!”橘子大嫂立刻放开了橘子大叔,举着刷子朝我打过来,“你这个狐狸精,拖欠房租,还想着*我们当家的。” 幸好我机智,顺手抓起一旁的包,挡住了大嫂的攻击。 我为橘子大嫂转变如此之神速而感到震惊。 按理说,她是亲眼见到了橘子大叔对我行不轨,也听到了我在抵抗怒骂。 可是橘子大叔一句交不起房租,立刻就能把橘子大嫂的亲见亲历成功扭转。金钱的力量,可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得多啊。 橘子大嫂劈头盖脸地朝我打,边打边骂:“交不起房租就赶快滚出去,亏我还好心,别人都是收五百五的房钱,只有你是五百。我就是菩萨心肠,结果遇到了你这个白眼狼!” 橘子大嫂的指骂让我吃惊。我一惊,就夺下了她手里的刷子,反指着她问:“每个月明明是五百五的房租,你哪里菩萨过一次五百?” 对于小失业青年而言,五十块钱就是天。大嫂的冤枉,我是绝对不认的。 大嫂想夺回刷子,未果。 她叉腰:“你什么时候给过五百五?每个月五百一分也没多给过!” 我冤枉,我对着橘子大叔喊道:“大叔,我每月都给了你五百五,合约签的好好的,我这里还有银行转款凭证呢!” 大叔听到我们纠缠房租,已经想要偷偷溜掉。谁知道大嫂眼尖手辣,已经扑上去一把揪住了大叔的耳朵:“好哇,你个杀千刀的!居然敢私吞房租!一个月五十,三个月就是一百五。说,你还背着我偷了多少钱?” 大叔被揪地哇啦哇啦叫,边叫边求饶:“没有,我没有,痛!痛!痛!” 橘子大嫂才不管,边揪边一耳光一耳光地扇着大叔:“你还嘴硬!人家都有银行凭证!你还骗我!把钱交出来,交不交出来!” 我看大叔被打得惨,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本着劝和不劝离的心态,上前调解道:“大嫂您别打了,大叔存钱也是为了给您惊喜啊。我上次看他买了一打丝袜,指不定就是用这私房钱给您买的礼物呢。” 谁知道大叔一听我说这话,脸都吓绿了。 大嫂叫的人耳膜都要刺穿:“好哇,你还在外面养狐狸精!我从来都不穿丝袜,你的丝袜买给谁的?看老娘不打死你!”说着,简直要把大叔打成龟裂。 大叔被打得受不住了,猛地把大嫂往地上一推:“臭老娘们,老子让着你,你还越打越上瘾!” 大嫂坐起来嚎:“杀人啦——歼夫杀人啦——” 我的汗流了一茬又一茬,这个世界太危险,我还是赶紧溜了算。我三下五除二地把我仅有的一点衣物打包进了行李箱,拖着就往外面跑。 刚刚跑了没多远,隔壁房妹子小齐跑过来叫住了我。她握了一下我的手,把一张红色的钞票塞到了我的手里。 “小莹,多保重了。” “不,不行的,小齐。”我忙想把钱还给她。小齐在一家小公司做前台,每个月也只有两千出头的工资,我不能接受她的救济。 “小莹,收着,”小齐非要把钱给我,“这半年来,都是我们姐妹相互照顾。前几个月我阑尾炎,要不是你半夜送我去医院……你还给我垫付了医药费。我没多少钱……” 小齐的眼眶红了,我猜想我的也是一样的。 我收下了这一百块钱,然后挥别了小齐。 拖着行李箱,我去了市房产中心。 我现在最想要确认的,就是学长给我的房产证,到底是不是真的…… 在排了整整两个小时的队伍之后,房产中心的大姐很专业地告诉我:“你的这份房产证,系统里显示是已经注销了的。” 果然! 人生的惊雷已经够多了,再加这么一个也不算什么。 只是,在这个风雨交加的艳阳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命运的喜怒无常! 020老娘就特么不给卖 或许是我的脸色太过异常,大姐关切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啪啪地敲着键盘,转过身子,又看了眼电脑屏幕:“这套房子是在城乡结合部,上个月刚刚拆迁,住户们已经拿到了赔款。你这张本来登记注销了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盖章作废。” 为什么没有盖章作废,我也想问问学长他是怎么办到的。 从房产中心出来,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晕眩的。 我把行李箱放到街边,坐到了上面。半年前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我能体验到天下之大却无安身之榻的境地。 信任和崇拜的学长无情地欺骗了我,而我却傻傻的,被卖了还替人数钱。 我就真不该相信什么浩瀚星海的鬼话,不应该被他外表的假象迷惑,更不应该奢求什么宇宙最深沉的爱。 正在我悄悄问候学长的十八代直系亲属的时候。 一个声音响在了头顶:“林小莹,终于找到你了。” 我抬起头来,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整个蔬菜军团! 以芋头和茄子为首,身后跟着土豆青菜大葱芹菜等一大帮歪瓜裂枣的讨债大军。 茄子甩着一张明晃晃的纸:“林小莹,刘宇直把你签的协议给我看了。上面表明你会替他偿还所有债务。你识相的快点跟我们走,看看卖肾卖腿以后,还能不能卖给残疾人杂技团进行表演。” 虽然我前后给学长签过两份协议,可是我很清楚其中并没有这些条款。至于我的签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张协议上面,天知地知,学长知! 我四十五度仰起头,带着一个淑女应该有的微笑:“老娘就特么不给卖!”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骂脏话。然后我站了起来,准备实施人生第一次的打人计划。 可惜芋头一伸手,把我挡了回去。 他力量很大,我被这反力一推,不由得往后跌了一步。 就这样,我感觉到什么东西抵住了我的后腰…… 这种感觉,在当时那个危急的情况下,可以称之为“油然而生的亲切感”。我的脑海里浮现了昨夜里同样危急的情况下,我在小旅店里抵住了“八仙椅”时的情景。 我回过头去。 果不其然,我正厚颜无耻地踩着男神店长的脚背,整个身子都靠在他的胸膛里。 “店……”对于他如天神般的降临,我说不出的惊奇。 可是我刚刚只说出一个字,店长就举起手指,放到唇边,轻轻“嘘”了一下。 他的眼神,看了看我的身旁,那里有一把扫帚,是那种长长的竹枝扫帚,环卫工人用来扫大街的。 “拿起它。”店长命令道,他的声音,莫名的让我感到安宁。 我拿起了扫帚,看到所有蔬菜们都歪嘴狂邪的笑了。在他们的眼中,我一个弱女子,想拿一把扫帚自卫,简直比戏班子里的猴子耍大刀还滑稽。 我心里也有些吃不准。 我其一是不明白店长为什么要我拿扫帚,其二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那么透明。如此高大英俊的一个男士成为了我的后援团,这些小菜们不都应该感到害怕吗? 021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 可是店长动听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他靠着我的肩膀上,从后面对我的耳垂吹气:“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用看,什么也不用想。” 说着,他从后面抱住了我,并且抓住了我握着扫帚的手。 在这个城市暖洋洋的下午,一个仿佛要保护我的男人成为了我的铠甲。我躺在男神店长的怀抱里,这一天里第一次感觉到了轻松。 他的身体是有温度的,他的胸膛也是宽厚的,紧紧锢住我的双臂结实有力,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从他抵着我的咽喉,靠着我的心口,还有夹住我的手腕上,一次次,沉稳地传来。 于是,我闭上了眼睛。 晕眩中,我感觉到店长抡起了我的手,于是,我应该来了个漂亮的白鹤亮翅。然后,我感觉店长压下了我的腕,于是,我应该来了个霸气的神龙摆尾。最后,我感觉到店长抱起了我的腰,于是,我可能来了个威武的横扫千军。 等到店长彻底放开了我,我才睁开了眼。 我看到躺在我面前是一堆溃不成军的烂蔬菜。 芋头和茄子满脸都是被扫帚画花的痕迹,眉毛胡子上全是一圈圈厚厚的泥土。每个人都唉哟哟叫唤着,扶着自己的腰,好像痛不欲生。我胡乱舞一通,居然有打狗棍法的功效。 我大为惊奇,看着自己手中的扫帚,原来……我就是那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 “还不走?”男神店长冷不丁问我,他鄙视的眼神告诉我,他知道我又在想什么奇奇怪该的事情了。 我拖着行李箱,跟着男神店长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城市里穿行。 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突然间,男神店长的步伐停了下来,他转过身,俯瞰着我。 “你怎么了?” 我使劲揉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我刚才沙子迷眼了。” 男神店长拿开了我的手,他俯身下来,用手指撑开了我的眼皮,清凉的风立刻吹入了我的眼眶。这一刻,他温柔得不可思议,有着世间最完美的外貌和最细腻的内心,让我的胸口如小鹿撞怀。 可是,这毕竟只是我单方面的幻觉。下一句,店长恶劣的本性暴露无遗:“你没有沙子迷眼,你是得了结膜炎。” …… 花了几块钱在药店买了瓶诺氟沙星,我坐在街心花园滴眼药水,男神店长站在我身旁眺望街景。 “我想去找学长。”我看了看街心那盏电子钟塔,上面显示着快到下班的时间了。 “想去自取其辱?”男神讥讽地斜着我。 “不是,我只想知道事实。” “还嫌打击不够?”男神店长的神色告诉我,他再一次万能的无所不知了。 我站起来,拉起行李箱,也不和他说话,一个人走到了公交车站,坐上了去XX集团的车。 我从车窗里看出去,男神店长独自坐在街心花园的长凳上,默然不语。哪怕是这么远的距离,我依然能看到他那种胜券在握的神情,和高人一等的姿态。 022学长学姐那些事儿 XX集团是本市最了不起的一个商业集团公司。 我对于它最大的认知除了那次面试,就是新闻里常常表扬的第一纳税大户。 除此以外,集团的总裁好像姓颜还是言还是严还是燕?是个老头还是大叔或者小鲜肉? 我是真心没注意过。 整个集团是一座宏伟的大楼,蓝色的玻璃幕墙总给人威严庄重的感觉。我去的时候刚刚到下班的点,已经有员工陆续在往外走。 我不想走进去找学长。 我做人做事始终留着给人一分活路的善意,贸然进入,假如争吵起来,对于学长的工作势必造成巨大的影响。 不过,我这么为人着想,学长未必也是这么认为。 他出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女神。 我本来想要立刻迎上去的,可是看到那个女神的正面时,脚步不由停滞住了。那个女神,是从前我们学校的学姐,和学长同院同班的女同学。 学姐大学时代,也是个风|流人物。 不仅连续四年荣获本校最美校花,还得到了本校最富家境的美誉。学姐和学长看起来天生一对,也经常成双入对。虽然他们并没有承认过恋情,但是傻子都看得出,两个人之间不简单。 我从没有想过要从这么优秀的学姐手中抢走学长。两个月前学长主动找我的时候,我曾经问过关于学姐的事。 学长当时忧郁地笑了笑:“我和她家境不同,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把学长的话理解为,两人曾经在一起,不过已经分道扬镳。 可是,从目前的实景看来,情况显然并非如此。 学长和学姐出来没多远,学姐就玉臂一舒,亲热地挽住了学长的胳膊,她清脆的声音,也恰好传到了我的耳中。 “你那个小学妹的事情,处理好了吗?”学姐的声音里,带着点醋味,也带了点揶揄。 “什么学妹,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学长的嘴一如既往的甜。 “林小莹啊!”对于学姐如此顺溜地喊出了我的名字,我还是有些惊讶的,“她不是给你借了笔钱做投资吗?她有没有以此要挟要做你女朋友呀?” “啊,她啊,”学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嘴角嘲讽的笑,我这一辈子都忘不掉,“就她那德性,我借她什么钱,都是她哭着喊着要送给我的。我还不要!万一以后赖着我了,一点钱事小,影响了你的心情怎么办?” 学姐妩媚地一笑:“我就说那女生白痴,大学的时候就只知道看着你发呆。你最好跟她划分得干干净净,别为了点钱,把自己的手弄脏了。” “我是那种人吗?”学长搂住了学姐的腰,无比暧|昧地捏了一把,“等我的项目赚了钱,我就给你父母提亲。” “赚了钱再说吧。”学姐妖娆地拍了学长一下,“没钱还想当我们家的女婿。” 学长的声音放低了,不过由于他们离我已经非常近了,我清楚地听到他在对学姐说:“今晚上去哪家酒店,我们换个玩法,保证让你欲仙欲死。” 学姐站住,娇嗔地推了学长一下:“你不想着你的小学妹了?” “什么小学妹,”学长不耐烦地说,“那个林小莹就是根木头,我看着都乏味想吐。还是你,一看到你,我就不能……” 学长的话突然停顿在了半空。 因为,他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 023忙着选酒店,还要忙着选姿势 学姐也看到了我,她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脸上很快恢复了自然的神色。倒是学长,眼神里颇显得尴尬。 不过我倒是很镇定,因为我一直在思考着,学长没说完的那两个字,到底是不能自拔,还是不能自己,还是不能人道? “你……”学长顿了一下,不过,他的脸色也很快恢复常态,他的语气非常随意客气,神情非常自然,“你就是林小莹吧?好久不见了。” 说着,还伸出手来,做出绅士的姿态。 我想说学长你真健忘,中午我们还见过呢,你还大哭大闹地跪着求我不要恨你。 现在看来,不要恨你是正确的。 因为恨你都怕脏了我的大脑。 我还没说什么,学姐倒是先发话了:“林小莹,你好。不知道你来找我们宇直有什么事。有事的话就请快说,没事的话,就请让路。我们都很忙。” 我点头,因为学姐的话是不错的,我说:“是的,我知道你们忙。要忙着选酒店,还要忙着选姿势。” 我这话一说完,学姐的脸色唰的一下变了。 不过学姐就是学姐,一看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她的脸色很快又变回来,嘲讽地笑了一下,双手风情地抱住了胸:“林小莹,我知道你对我们宇直一直有意思。不过我们宇直一直看不上你。识相的,一边自己偷偷念着去,不识相的,才会过来自讨苦吃。” “亲爱的,”学长见学姐话说重了,忙贴心地调解道,“林小莹再怎么也是跟我们同校的晚辈。我们看在校庆五十周年的份上,就不要和她计较了吧。” 学姐尖锐地笑了一声:“哈,晚辈也要有晚辈的样子,没事儿的时候多学习学习,免得出来丢人现眼?” 我认为学姐的话不无道理,于是颇有些真诚地看着她:“学姐教导得很对。下次学长硬要拉我去酒店开|房,我就提前来向您学习姿势。” 说完这句话,我不看学长苍白冒汗的脸,只拖住了我的拉杆箱,转身就走。 学姐着急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林小莹,你什么意思!你站住!给我说清楚!” 我没有站住,也没有说清楚的意思。 于是学姐转而给了学长一个响亮的耳光。那个耳光如此之响,以至于我听着都感到了牙疼。 学姐大骂着:“你说说看,你怎么硬拉她去酒店了?” 学长哭丧着脸:“我没有,我手都没牵过……” 我听到这句话,又悠悠然转过身来。 “学长不要随便说谎哦,”我很认真地看着急得满脸通红的他,“虽然我们还没进行到接吻和拥抱的程度,不过小手可是无限量供应的哦。” 于是,我亲眼所见学姐,又给了学长一个重重的耳光。看着学长憋屈的样子,我只能摇头叹息。 看样子,这年头,白富美也不是好娶的…… 024我是你,就做到比他还高 我拖着行李箱,重新走回了公交车站,看着开来的一辆车,也没看线路号,随意地坐了上去。 等到车停下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街心花园。 我下了车。 华灯初上,花园里却是人迹寥寥。 可是,尽管如此,男神店长却仍然坐在原地。 不变的倨傲,不变的清冷,温润之下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 我走了过去,也不招呼,把行李箱一扔,捂住了脸。 “受到了足够的羞辱?”没有安慰,也没有关心,他的话和他的内心一样刻薄。 我默默地拿开了手,瞪着一双通红的眼:“……你想多了,我只是在做眼保健操而已。” “结膜炎好点没有?”出乎意料的,他倒真是关心了我一句。 “做你的女人,你能实现我什么愿望?”我突然站直了身子,定定地看着男神。 “你就只有这么点行李?”他却答非所问。 “做你的女人,你能实现我什么愿望?”我再度问道。 “你的房东对你做了什么?” “做你的女人,你能实现我什么愿望?” “房产证是假的?” “做你的女人,你能实现我什么愿望?” “刘宇直还有其他女人?” 在这样的一问和反问之间,男神店长把我所有受过的羞辱一一再现。 可是我不为所动,我只问他道:“做你的女人,你能实现我什么愿望?” 男神店长轻轻笑了起来,依旧是那般迷人的笑。他往椅子背上靠了靠,挺拔的身躯显得那样随意,却是那样的高贵。 “林小莹,你以为你有资格,成为我的女人?” 我现在真的是皮糙肉厚了,我斜眼看着他:“这是你之前说的。我复述一下而已。” 他看了一下手上的腕表。那是我不认识的牌子,不过看起来似乎很高大上。 “时效已经过了,”他慵懒地宣布着,“我已经反悔了。我不需要你这样没用的女人。” 我听到男神店长这样说,明白如今唯一一个短暂站在我身旁的人也要和我说再见了。我心中并没有什么留恋,毕竟我们只是萍水相逢。 他救过我两次,我付出过我最宝贵的第一次。 我是个大度的女人。我们之间已经扯平了。 我拖起了我少得可怜的行李,准备去找个暖和的桥洞或者通风口凑合着过*。 可是男神店长的声音再度在我身后响起:“我不需要一个受到了羞辱,却不知道反击的女人。如果我是你,我就去应聘XX集团的员工,做到比他还高的职位,踩他在脚底,让他给我做牛做马,然后一纸辞退了他,让他拖着行李箱滚蛋。” 我转过身去,正儿八经地看着男神:“一纸辞退,那得是总裁才能做到的事。” 学长在XX集团职位并不算低,要做到比他还高的位置,并不容易。何况还是我这么一个曾经被XX集团总裁钦点了不许录用的人。 “那你就做到总裁的位置啊,如何?”只一瞬间,店长就瞬移到了我的面前。 025那你去住桥洞 我发誓那是真正的瞬移,而不是走得快。男神店长好像只是一个影子,说在哪里出现,就在哪里出现。 此时,他俯瞰着我,一只手轻轻捏着我的下颌,将我的头抬起。 我和他一上一下对望着。 这么*的姿势让我想起了古代宫廷里皇帝选妃。 “我做不到。”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总裁那是天生的,我只是个天生的废材。 只一秒钟的时间,店长大人脸上的温热就褪去了,他重新换上了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双手插回了裤兜,姿态随意地站立着:“银杏公园里有一颗洋槐树,里面有一张一万元的支票。你可以去取出来,暂时救救急。” 他往前走了两步,却又突然站住了:“至于报酬嘛……” 他回过头来,眼里闪着的光辉让我全身打了个冷颤,这种眼神,好像在昨夜里的小旅馆里,他压住我的时候,出现过。 可是很快,店长眼中出现了兴味索然的神色,他又转了过去:“我还没想好。” 额,虽然好像店长大人暂时不需要我拿什么去换一万元。 可是,这种被藐视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再说了,银杏公园的洋槐树里有一张万元支票,这么神奇的事,店长大人你确定是真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我心里再怀着将信将疑的想法,也不得不和他一起坐上了去银杏公园的公共汽车。 我感到很惊讶的是,我刷了公交卡,可是店长什么事也没做,没刷卡也没给钱。 他只是跟在我后面,双手依然插在裤兜里,径直走上了车。然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个时段的公交车并不拥挤,可是上面并不是空的。但是所有的人,都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 我们到了银杏公园。可是这个时段,公园的大门已经关了。 “我记得有一截矮墙,你可以试着翻过去。”店长大人摸着下巴,思索着。 “等等,我有个问题。”我举手。 “说。” “那啥……洋槐树里,真的有万元支票?”我小心翼翼地问着,尽量想从店长眼里看到戏弄我的神色。 如果洋槐树可以怀上支票,那么我也可以生金元宝了。 不过,我失败了,店长的眼里什么都没有,他只说了一句:“那你回去睡桥洞。” “不。”我不死心。 “那你废什么话?” 翻墙花了我不少功夫,最后才在店长的连拉带拽下进入了了公园内部。店长大人没骂我笨,但是我已经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这个字。 在他的带领下,我来到了那颗洋槐树下。 店长摸了一下树干,似乎在确认上面的标志。 “就是这颗。”他的语气很肯定,“你把它锯开,就可以取到支票。” “我没锯子……”这个时候没带工具,就好像去提款机取钱却没带银行卡一样。 “我有。”店长大人从背后突然摸出一把又长又亮的电锯,吓了我一大跳。 我擦!这么明晃晃一把凶器,为什么一路上我都没发现? 026万元大支票 我举着电锯,对着洋槐树念念叨叨:“树神大人,小女子贫困交加,饥寒交迫,不得已需要从贵地取走一宝,你就大人大量,牺牲一下本我,成全小女子的小我。佛主有云,菩提本非树……” 我还没念叨完,店长大人就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一颗几十年的树,精都成不了,能成什么神。你取不取,不取就回去睡桥洞。” 我:“……” 我不会用电锯,店长大人就手把手地教我。 我发现每次他帮助我的时候,神情都是相当温和的。虽然在事后,他又会恢复那种爱答不理的神色。 但是当店长从后面抱住我,抓住我的双手,和我一起愉快地锯断洋槐树的时候,我的心情还是相当舒畅的。 在呱燥的电锯声响过之后,洋槐树轰然倒塌。 我立刻迫不及待地往树干里看。 只见外表那么结实的一棵树,树干里居然是空的。在那空心的里面最中央,躺着一张折叠的小纸条。 “取出来。”这么简单的事,店长大人却非要命令我去做。 不过,我还是愉快地取了出来,正准备看看到底是不是支票。一支明晃晃的手电筒突然照了过来。 “什么人!深更半夜破坏公物!” 我吓得一跳,还没来得及回答,店长大人已经牵起了我的手,飞快地跑了起来。 只听到后面起码两个公园管理员的声音在此起彼伏:“抓小偷啊——抓偷树贼啊——” 我脚下生风,并没有费多大的劲,速度居然是平时的两倍。 我看着拖着我飞一样的店长大人,风把他黑黑的头发吹拂向了后方,露出了完美的侧脸。店长大人比我跑得还快,这让我不服气的同时稍稍有些钦佩。 跑到矮墙那里的时候,店长大人伏下了身子。 “到我背上来,快!” 我毫不客气,一下子趴到了他宽阔的背上。 男神店长背着我,嗖的一下跃过了矮墙。 我们急忙拖起行李箱,往远方跑去。身后还传来管理员惊悚的对话。 “你看到没有,好像是个女鬼,会飞的。” “完了,那棵树可是燕少亲手种的,每年XX集团还给养树费呢。” 我和店长大人已经火箭一般的离开了,一路上跑得青春飞扬。 等跑够了,我停下来喘气,看到店长大人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此刻,他正看着我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不过在我的眼神对接过去之后,又淡淡地移开了眼神。 我摸着自己微红发烫的脸颊,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休息了一下子,我打开了手心里那张纸。 那果然是一张支票!钞票金额那一栏的1加后面四个零,让我想要振臂欢呼。 “你怎么知道树里面会有钞票?”我眼里大概闪着惊奇的光,看着店长大人。 店长大人只随意地看着一旁,语气平淡地:“我亲眼看到有人放进去的。” “怎么放进去的?”我对于这一神奇的过程充满了好奇。 “种树的时候挖个洞,塞进去就行了。树长大了,自然就封上了。”店长大人说得轻巧,但在我看来依然是十分奇妙的事。 027豪华桥洞来一发 我看着这张宝贵的支票。 它能让我摆脱目前的困境。 我抚摸着它已经有些变旧的纸张,自言自语着:“种树的人为什么要放一张支票进去呢?” “大概是无聊吧。”店长大人的语气里有了一丝不耐烦。 “主人会不会找上门来,要我们归还这笔钱呢?”我稍微有些担心。 “那你去睡桥洞。” “我不。” “那你废什么话!” 我捏着支票,星星眼:“我们去银行兑换了好不好?” 店长大人的嘴角斜了一下,如此明显的讥讽,倒是让我愣了愣。 难道说,这张支票是不能兑换的? 十分钟之后,我终于明白了那抹讥讽意味为何。 说对了,这张支票就是不能兑换! 已经晚上九点过了,哪家银行还会开着门给你兑换支票啊! 于是,在进行了简单的晚餐之后,我跟着店长大人……找桥洞去了…… 本市的桥洞,在被我的贼眼看上以前,那就真的只是一个个普通的桥洞。但在被我划定为临时旅店之后,就变成了一套套豪华的三室一厅。 桥洞之下的帮派之大,分流之复杂。 每个无家可归的人抢占着各自的山头,各自都有一股座山雕的气势。 我和店长走到了三环以外,才终于在一座小桥下面找到了一个狭隘的桥洞。那里面没人,只堆满了枯叶渣,倒是很干燥。 我和店长挤了进去。 这么拥挤的距离,让我感觉不太好。 不过店长轻蔑的眼神,告诉我不用担心太多。我的容貌和身材是如此陈善可乏,完全提不起他的胃口。 桥洞里很黑,还有阵阵阴风扫过。 我担惊受怕,又觉得店长不一定靠得住,不由得又开始求神拜佛,我双手合十:“各方的菩萨神明,走过路过,千万不要看过。小女子在此地借宿一宿,若这里是哪位老人家的地盘,还望谅解。” 我听到店长颇为轻视地呵了一声。 “笑什么?” “没什么。”他脸上挂着一个淡淡的笑,“我还以为,你是不信那种事的人。” 我瞪他一眼,对他做个鬼脸:“不尊不敬的,小心过会儿有厉鬼来找你。” 店长偏了一下头,无谓地笑了一下:“过会儿有没有厉鬼不知道,不过现在这里就有一只,不知道你怕不怕?” 我一惊一乍的,忙往自己的左右看个不停。 “哪里?在哪里?” 正说着,桥洞里突然出现了一抹昏黄的灯光。我吓得差点从桥洞里跳出去,可是店长抓住了我的手。 他的另一只手,提着一只造型精美的宫灯,和那晚上在小旅店里看到过的一模一样。 我松了口气,忙拍着自己的心口:“你吓鬼啊……” 正拍着,突然觉得有哪里没对…… 不对啊,店长大人为什么会突然提出灯来?他明明一直都空着手的啊。 看着我逐渐惊恐的目光,店长大人微微侧了一下头,他扬了一下眉毛,灯光的映照下,唇色如梦,眼色如波,柔滑的线条,仿佛千古最美的霞光,胜过世间所有的妖娆。 他朱唇亲启,说话的声音也是如此沁人心脾:“我记得昨晚上,我告诉过你,我不是人……” 我抹了一下快要流下来的口水:“你是鬼我也认了……” 028再帅的狗能和再丑的人结婚吗? 然后,我看到店长眼中的霞光熄灭了,那种冷漠又鄙视的神色再现。 我一把抓住了店长的肩膀,大声叫道:“哈,鬼哪里会有体温的,你还有心跳!” “你再摸摸看呢?”店长冷色看我。 我的手再一捏,突然落了个空。 “怎么……可能……”我完全呆住了,双手在店长存在的地方捞来捞去。我明明是能看到他的,可是双手却能穿透他的身体,如若无人之境。 “你现在跳出桥洞,还来得及。”他冷然对我说。 现在跳出桥洞,十几米的高度……那我可真得摔死当鬼,和他成双成对了。 我想大叫“鬼啊”,还想叫“救命啊”,更想叫“饶命啊”。可是最后,我发现有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是不容忽视的…… 我放下了双手,静默地做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来,语气激烈地对着店长:“这么说的话,我真的还是处了!” 太好了!我还是完整的!这个伟大的发现,简直可以冲淡自己面对这一只美鬼的恐惧。我特么太机智了。 店长转过头去,好像对于我如此兴奋相当不愉悦。 “不是。”他打断了我的美梦,“从魂魄的角度来说,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你不要说话!”我大声的嚷嚷道,然后缩到了桥洞里最后一点容身之处,抖得像一只秋天的脆叶子。 好吧,我虚伪,我胆小,我无能。 我是个正常人,活生生的人,店长再美,他也是鬼,还是个会压倒我的鬼。 说不怕是假的。男神变男鬼,这个事实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我想自己给自己一个耳光,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是,哪怕是在做梦……我也怕疼。 他是鬼,这个事实从第一个晚上他就已经承认了。 那时候我指着他说他不是人,他说我答对了。 还有那诡异的小旅店,第二天变来没有了。我被撕碎的衣服,也是完好的。店长可以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知道我所有的事。他可以瞬移,可以飞,可以变出电锯,我现在庆幸他真的只是用来锯树,而不是用来锯我的脑袋。 我们就这种距离,保持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没出息的哆嗦了好长一段时间,店长一直沉默。 “有件事我不明白,”想着想着,我就憋不住了。 店长看了一下我,似乎在等我说下去。 “为什么你可以在白天出现?”据我所知,鬼是不能在白天或者阳光下出现的。 “占有了你的福利,”他很精确地概括道,“你是个阴气很重的女人,完全可以承载我的魂魄。” 我低下头去,喃喃着:“为什么是我……” “对啊,为什么是你,”店长的蔑视溢于言表,“你哪一点配得上我?” “至少我是人类!”我生气地答道。人和鬼,那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好吧?就好比人和狗,再帅的狗能和再丑的人结婚吗? 店长愣了一下,然后正色看着我:“曾经,我也是一个人。” 他的话,似乎带着些微的伤感。 仿佛他原本是一个如玉般无可挑剔的人,可是一夕之间,沦为一个如玉般无可挑剔的鬼。美还是那样的美,但玉,却不再是那块玉了…… “你叫什么名字?”突然,我对他的往事好奇了起来。他不是旅店店长,也不是猎头,更不是蔬菜军团的幕后老板。他是谁? “我姓燕。”他回答我道。 “姓燕,名什么?”我又问。 店长斜了我一眼:“你有什么资格知道我的名?”他又看着桥洞并不光滑的内壁,“不过,我赏你和他们一样,叫我燕少。” “……好吧燕少,你是做什么的?” “做鬼。” 一阵阴风刮过,我华丽丽的栽倒了。 029我是你的,小呀小阳伞 我算是明白了,这位做鬼的燕少,打心眼儿里就瞧不起我这个失业女青年。 能告诉我他姓燕,那简直是天大的隆chong。 不过,虽然燕少是如此的鄙视和轻蔑我,我也必须顶着屈辱的压力把有些事情问清楚。 我非常不专业的采访燕少:“请问你做鬼之前,是做什么的?” “关你什么事?” 哎哟,这个采访对象好像很不配合。 “那你是为什么做鬼的呢?疾病?事故?意外?” “关你什么事?” “好吧,那么再见。”我挥挥小手绢。采访结束了,我准备爬上桥去。从现在开始,我走我的人路,他走他的鬼道。 可是燕少阴冷的声音在我后背响起:“拿了万元支票,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那你想要怎么样?”我转过头去看着他,似乎不看到他美腻的脸,我就要全身冒冷汗。现如今支撑着我和他正常对话的,全是我累积了二十二年的颜控力量。 “做我女人。”他说得自然而然,仿佛不是他在求我,而是我在跪舔他。 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这就是你对你女人的态度?” “好吧,”燕少似乎被我如此有道理的反问击倒了,他改口道,“做我奴隶。” “……” 我无言地坐在他面前,简直觉得下面的剧情应该是我扑通一声跪下,大喊一声谢主隆恩! 总而言之,天底下没有白掉的美男。学长的事加上燕少的事,让我从此对帅哥这种谜之生物产生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通过和燕少接下来的正常对话,我明白了很几件事—— 第一,燕少不是人。专业的说法,他是个魂魄;通俗的叫法,他是个鬼。 第二,夜晚的时候,燕少可以自由到处晃荡。但是白天的时候,他要么得呆在阴暗的地方,要么得呆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说白了,我就是他的人肉遮阳伞。 第三,燕少貌似有点鬼都有的小法术,比如什么鬼压身,鬼打墙,比如变点什么奇怪的工具出来。工具的用途有斩人肉丸子,解剖人体内脏,以及红绕全人等等…… 第四,除了我,其他人都很难看得到燕少,除非燕少想让他们看到他。不过据说,这样是很耗内力的。 “我能看到你就算了,为什么还能摸到你呢?”这一点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一直没有怀疑过燕少是不明灵长类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因为燕少有体温,有呼吸,还有心跳。 燕少沉吟了片刻。 “在我第一次吻你之前,你也是感觉不到这些的。”他似乎也在寻找答案,“不过因为我入了你的梦,和你的魂魄融合,所以你的大脑能做出类似于接触到正常人类的判断。” 他伸出手,做了一个要碰到我的姿势,不过在我想要躲开之时,又停住了。 “你大脑的判断和感知大部分是由你的五官带来的。其实你碰到我的时候,碰到的是空气。不过由于你的眼睛能看到我,你的灵魂也能完全感觉到我,所以我对于你而言就是存在的。这种存在感会带给你我是一个‘人’的感觉。这是唯心主义的说法,不过现在看来是事实。” 虽然我听不懂燕少在说什么,但是他说得如此科学有理,顿时让我产生了一种好厉害的感觉。 我问燕少:“这种现象,科学上有没有比较专业的名词解释呢?” “有。” “那是什么?” “精神病。” 好吧,机敏的燕少再一次让我无言以对了…… 不过燕少的答案提醒了我,如果我敢在人多的地方旁若无人的和他高谈阔论,那么本市的精神院里,总归有一个铺位是给我留着的。 030燕少的功夫好吗? 我的最后一个问题彰显了我高尚的节操。 我问燕少:“从医学的角度来说,我还是完整的吧?”这个问题我相当的耿耿于怀,因为我是如此的有节操。我所受过的九年制义务教育,完全不能允许我在婚前和陌生人发生那种关系。 燕少的眼神冷了冷:“从我的角度来说,你已经不是了。” “你的角度,就是灵魂的角度?”我又问,为了确认某些事实。 “是。” “太好了,”我为自己鼓掌,“原来我从灵魂上也是这么的抗拒你……”总算有个理论,证明我不是纯正的花痴了。突然发现自己节操有这么多,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不过,从燕少愈加阴冷的眼神里,我读到了一种“我想一巴掌拍死你”的意思。 虽然好像燕少对我没有什么害处,但我还是不想成天后面拖着个鬼魂。我问燕少:“你能去重新找个阴气重的女人,让她当你的阳伞吗?” “不能,”燕少的神色更加阴冷,“第一次遇到谁,就是谁,换人的话,我和对方都会魂飞魄散的。” 原来做鬼也有这么多规矩。我……我能说我运气好得可以去中头奖了么? 天亮了,我和燕少一起去银行兑换支票。 银行的柜员小妹看了看我的支票,然后又看了看我。突然把椅子哐当往后面一推,扑腾腾地跑后面去了。 没一会儿,她跑了出来,后面还跟来了一个经理模样的员工。 “这位小姐,请你跟我们到贵宾室去一下。”经理的态度非常恭谨。不过他警惕的眼神,似乎在告诉我这张支票不简单。 我跟着他们去了VIP贵宾室。一起跟去的还有他们都看不到的燕少。 “请问,您的这张支票是从哪里来的?”经理请我坐上沙发,然后毕恭毕敬地给我倒上一杯水。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感觉大事不妙。昨晚我就怀疑过这张支票的主人会找上门来,没想到他找得这么快! 我一紧张,就要不由自主地去看燕少,他就坐在我的身旁。此时,他直视着前方,只给我一个线条完美的侧脸:“告诉他是我给你的,还有,别动不动就看我。” 我回过头去,心里不停用精神病院来警告自己:“这张支票是燕少给我的。” 虽然我连燕少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但是既然燕少让我这么说,他总归不会害我。鬼这种不明生物,谁都有可能会去害,但一定不会害对自己有利的人。再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他的小阳伞呢。 经理听到我的话,神色仿佛缓和了一点,但他立刻又问我道:“那么这位小姐,你知道这张支票,之前是放在哪里的吗?”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身边的燕少,却已经听到他的声音传了过来:“实话告诉他,放在树里的。” 于是,我回答:“是放在银杏公园的洋槐树里的。” “请问你又是怎么拿到的?”经理的最后一个问题显得非常尖刻。 “告诉他这是我给你的报酬。”燕少的声音又冷又硬。 于是我如法炮制:“这是他付给我的报酬。” 经理一听到我这个说法,脸上顿时出现一种了了然的神色,他面脸堆笑地站了起来:“好的这位小姐。小王,马上去给这位小姐兑换支票。” 没一会儿,叫小王的柜员小姐就把一沓厚厚的钞票放到了我的手中。她悄悄瞅了瞅四周,发现没人,突然放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问我:“请问,燕少的功夫好吗?” 031膜都没破,算哪门子功夫 燕少的功夫好吗……功夫好吗……夫好吗……好吗……吗…… 柜员小姐的这句话,一下子在我脑中产生了无数的涟漪。 我终于明白经理那了了然的笑代表着什么意思。 原来,他们都以为这是燕少给我的过夜费! 事实是这样的吗……是这样的吗……这样的吗……的吗……吗…… 我的心中在愤怒的回响着。 额,不过,好像事实真的是这样啊。 于是,我又淡定了。淡定的我无比淡定地把钞票都揣到了包里,对柜员小姐挥挥手:“再见。” 看到柜员小姐脸上失望的表情,我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在回荡。为什么,上到银行经理,下到柜员小姐,好像都对燕少非常熟悉了解? “你好像很有名?”出了大街,我瞅着一个人不多的时候问燕少。 没看错的话,燕少的脸上阴云密布。 “你为什么不回答她的问题?”他反问我道。 “她的问题?”我愣了有一秒,这才反应过来燕少说的是柜员小姐所问关于他功夫的问题。 我颇有些宽慰地拍了拍燕少的手臂:“燕少,一万元的报酬,是买不到顾客的好评的。” “是么?”燕少突然凑近了我,俊逸的脸庞几乎要碰到了我的脸颊,“那么给一赠一,我再送你一个晚上如何?” 哪怕燕少是只鬼,他也有让我脸红的魄力。我尽量无视自己没出息的脸蛋,回他道:“人们对于优良的产品,才会有占便宜的心理。那种不合格的次品,送给我都是白占地方。” 燕少听到我的回答。 居然没有生气。 确切的说,他笑了。 是的,我没看错,燕少又笑了…… 他居然再次笑了! 燕少一笑,我就觉得大事不妙。就在我思索这种不妙到底为何物的时候,燕少突然伸出手,一把将我推到了街边的墙壁上。 “啊!”他的劲道如此之大,摔得我如此之疼,搞得我大叫一声。 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在他们的目光里,我是一个莫名其妙靠在墙上发浪的女神经病。为了不听到精神病院救护车的响声,燕少还没有威胁,我就乖乖地闭嘴。 燕少撑着我两侧的墙壁,将我禁锢在他的双臂之间,身子压着我,笑得风情万种:“我的功夫不合格?” 好吧,我承认我嘴贱,因为燕少很明显已经在威胁我,我却还振振有词地回答他:“膜都没破,算哪门子功夫?” 于是,我成功地看到燕少的脸黑了。 “你想破,信不信我现在就成全你。”事实证明,只要是雄性,对于自己在那方面的能力都是非常在意的。燕少杀气腾腾的话语配上他锋利的眼神,明白无误的告诉我,他是真的愤怒了。 愤怒的燕少,把我斩成香菜丸子都绰绰有余,还别说破我的眼膜耳膜还是横膈膜…… 于是我忙不迭地点头:“我信我信,我祖上十八代全信。” 对于我没有骨气的屈服,燕少似乎还比较满意,他放开了我,言语轻蔑:“记住,你只是我的奴隶。” 032窗明几净,阳光充足 只是燕少奴隶的我,开始拿着一万元的跑腿费,物色新的住处。 燕少吩咐我:“找个采光好的,窗明几净的,我喜欢阳光充足。” 看到没?有了遮阳伞,做鬼都有底气! “还有,最好离XX集团近一点。方便你以后上下班。”他又补充道。 看到我迟疑的神色,他眼中蔑视一闪:“怎么?不敢去面对你的刘宇直学长?” “不是,”我凝重地看着他,“XX集团在市中心。” “哦?” “那里的房租,都不便宜。” 燕少冷笑一声,把我上下打量一番:“难不成,你准备抱着区区一万块钱过一辈子。” 燕少的话显示出他是一个有钱人。不过,他再有钱,只赏给我一万块,对我而言也就那么回事。 我的目光始终都在三环附近晃荡,正找的汗流浃背,啪的一下,电脑蓝屏了。我抬起头,看着冷面视我的燕少:“你干的?” “是。”燕少简短地回答我,强大的气场告诉我,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想干嘛?” “住到XX集团附近去,我保证你能应聘成功。”燕少终于开出价码。 如果燕少是人,不是鬼,那么我对他的话还会有那么一点怀疑。但是燕少是鬼,不是人,说不定他去上上XX集团总裁的身,借那个无良总裁的嘴同意我这么迟钝的人进集团工作,那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当天下午,我就坐在一个窗明几净,阳光充足的小套一里,数着兜里仅有的两百块钱发愣。 这两百块钱,一百是小齐赠给我的,另一百,就是我租房子之后仅剩的余资! 是的,你没看错,在这个坑爹的一线大城市,市中心一个三十平米的小套一,设施齐全,拎包入住,一个月的租金是三千三! 房东要求押一付三,还是我苦苦哀求,才改成了押一付二。给了九千九百块之后,我重新变成了一个穷人。 哦,不对,我本来就是一个穷人。 所以,这句话应该是,我给了九千九百块之后,继续当一个穷人。 不过,燕少对于这套房子还是非常满意的。他简单地检查了一下房里的各个细节,得出的总结是:还凑合。 凑合你妹!如果我揍得过,我一定会揍他一顿!我还想着有钱了可以去吃一顿肯德基或者麦当劳呢!燕少这么一折腾,我有种即将会饿死在豪华小套一里的不|良预感。 “你今天就把简历投了。”燕少命令我道,“集团里还缺一个总裁助理,你就投这个职位吧。” 总裁助理?我没听错吧?燕少你确定我能应聘成功? 不过我怀疑的小眼神燕少并没有看在眼里,他只继续吩咐道:“工资的话,你是新人,又迟钝又没经验……就一个月两万吧。” 燕少的话刚落,我就华丽丽地从沙发上栽了下来。我抬起摔得灰头土脸的头:“燕少,你确定我一个月值两万?” 燕少的眼中冷冰不减:“你不值。不过总裁助理这个位置值。” 033来,你就是燕某某 在燕少的督促下,我终于填好了这份不靠谱的简历。 除了迟钝这个最大特色之外,还加上了总裁助理的意向和两万月薪的霸气要求。 “直接把简历给前台姓周的小姐,”燕少看了一眼我的简历,手臂一挥,潇洒地还给了我,“她是人事部副经理的地下情|人。这女人比较虚荣,你去专柜买一只香奈儿的口红送给她。” 我对于燕少连XX集团这么八卦的事情都知道而感到惊讶,不过,更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一支香奈儿最便宜的唇膏,专柜也卖一百五…… 我肉疼的眼神被燕少捕捉到了,他斜了一下嘴,似乎在讥讽我目光短浅没出息。 我暗暗怒,我让你身上只揣五十块钱过日子,让你给我玩个不短浅有出息出来看看! 我怀揣着总裁助理的求职简历和香奈儿的唇膏,忐忑不安地迈进了XX集团宏伟的一楼大厅。 在走了起码两分钟之后,才来到了那排宽阔的前台之前。 我看着那里面清一色的美貌女郎,声音小得像蚊子:“请问,哪一位是周小姐?” 一位浓妆艳抹的丽人抬起头来,她唇上的颜色,似在恭喜我选对了口红的型号。 我忙把简历外加唇膏递了上去:“我听说贵集团在招聘总裁助理,这是我的简历。” 前台周小姐的眼神停留在了简历……的口红上面。那一刻,她的眼中有了笑意。 “好的,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的。”她甜甜的回答我。不得不说,能成为集团中层的地下情|人,必须是要有点姿色的。 我从XX集团走了出来,呼出一大口气。 周小姐和蔼的态度,似乎在暗示我,总裁助理的美差已经在向我招手了? 路过街边的报亭时,我看到里面在卖最新的财经周刊,摆了黑压压的一排,全都是清一色的封面和标题。我无意间晃了一眼,只看到了上面印着的“XX集团”几个字,以及……封面上那个俊美的男人。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阵阵夏雨雪! 财经封面上的那个男人,他、他他他……他居然是燕少! 我冲过去,一把抱起了一本财经杂志,死死盯着封面上那个温润优雅如玉的男子,他的大头占据了整个封面,他的面容和我第一次在旅店里见到时那般,美得惊心,暖如晨光,如梦似幻! 我哆哆嗦嗦地指着大标题,念出声来:“隐居幕后操纵帝国半年之久……XX集团神秘总裁燕……这个字怎么读?” 报亭老板伸出头来,问我:“小妹,要买一份财经杂志吗?”我这样的花痴,大概他一天也要见好几十个了。 恍惚中,我只觉得一群肯德基的老爷爷在麦当劳门口跳艳舞,我掏出仅有的五十块钱,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找给我三十块,我抱着我可怜的财产和一本有着燕少大头贴的杂志飞奔回了我的小套一。 我回去的时候,燕少正躺在沙发上,悠然地把腿放在茶几上,翻着电视频道。 我把杂志甩在他的面前,大声质问他:“感官迟钝是个很好笑的事情吗?” 034在你之前,我的世界没有白天 燕少瞥了一眼杂志,然后,他就笑了…… “很好笑啊。”燕少语态随意地回答我,他笑得如此好看,让我都不忍心愤怒。 “笑你妹啊!”我掀桌,“你是总裁就可以如此践踏我的前途吗?” 燕少似乎发觉我真的发怒了,他正色道:“我是总裁,所以我可以。” 好吧……燕少再一次用他霸气外露的回答让我无言以对了。 于是,我决定再次采访他一次。 我问燕少:“杂志上说你隐居幕后,他们不知道你已经……做鬼了吗?”我本来想说你死了的,但是又怕燕少不高兴,他现在可是掌握着我事业前途的总裁大人,不再是那个小旅店里的店长大人。 燕少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这我怎么知道。” “说你隐居了半年,就是说你已经做了半年鬼了吗?”我又采访道。 燕少微微皱了皱眉头:“今天是多少号?”在我说出日期之后,他似乎默算了一下,“那就是半年。” “你连你做了多久鬼了都不知道吗?”燕少如此糊涂,倒是颇让我吃惊,“就算你没有日历,至少可以数日子的吧?” “我不知道。”燕少面色沉静,“在你到来之前,我的世界只有夜晚,没有白天。” 在你之前,我的世界没有光明…… 燕少的这句话,突然让我勃发的怒气消失殆尽。我呆呆地看了他好几秒,然后一声不吭地转身进房间去了。 好吧,我就是个没用的小女生,我看不得美男如此落寞失意。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燕少有一百七十多天都呆在那条黑暗的古街上,守着旅店的孤灯,等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过来,成为他的阳伞。带他走出那个暗黑的世界…… 这半年的时间,我经历了父母的车祸,学长的靠近、算计和背叛,无数次求职被拒,我的世界又何尝不是一片黑暗? 正在我伤春悲秋的时候,燕少的声音从客厅的沙发上传来:“今晚上吃鱼翅捞饭吧。” 我火箭般冲出去,指着他大吼:“你一个鬼,哪儿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要求!” 三十块钱吃什么鱼翅,吃鱼刺还差不多!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妄图燕少这种纨绔总裁,能像我这样一个底层小文青那样伤感寂寞一番,简直是做梦! 可是……华灯初上的时候,我坐在本市最豪华的旋转餐厅内,一个人面对着一张华贵的大圆桌时,觉得我真的是在做梦…… 漂亮的服务生抱着菜单,微笑地问我:“请问小姐您要点些什么菜呢?” 我怀揣小兔,蹦跳不止,我从没来过这么高档的餐厅,在本市生活了这么多年,我连仰望一眼这灯塔似的建筑,也觉得脖子酸。可是,燕少指名道姓的说,只有这家的鱼翅捞饭,勉强能吃。 勉强能吃……我看了一眼坐在我身旁,漠然直视前方的燕少,这样豪华的餐厅,对他来说真是太勉强了!如果过会儿,餐厅方发现我只有可怜的三十块饭钱,那就更加勉强了! 我正要接过沉甸甸的菜单,燕少突然冷冰冰地发话了:“告诉她你不喜欢她的长相,请他们换一位服务生。” 我惊愕了。 燕少面目肃冷,只有一个字:“说。” 035为了鱼翅捞饭,我也是蛮拼的 我艰难地开口,吞吞吐吐:“那个……这位小姐,我不太……不太喜欢你……” “是你的长相,”燕少的声音里夹杂着强势的命令,“说!” 我胆儿一肥,大声对这位小姐喊道:“我不太喜欢你的长相,能换一位服务生过来吗?” 服务生小姐睁大了惊呆的眸子,然后迅速地抱起了菜单,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快步跑了出去。 “很好。”燕少面无表情地肯定我的行为。 没一会儿,餐厅的经理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他搓着手,显得颇为着急,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请问这位小姐,您……您是……” 他上下打量着我。 我穿着平凡的白衬衣,牛仔裤,帆布板鞋,全身从头到脚,包括头上扎着的橡皮筋,加起来不到两百块钱。 坦白说,要不是燕少在我旁边逼着我,我连仰望这座餐厅的勇气都没有。我猜想餐厅所有的人都在怀疑我,只是他们不敢随意拒绝我而已。 我长驱直入,单枪匹马,看起来只吃得起一顿肯德基的打折汉堡套餐,却点了这里最贵的一个包厢,现在,还出言“羞辱”这里一位漂亮典雅的服务生小姐。 看着经理惊恐的眼神,我预感到精神病院的救护车,已经在嗷嗷叫着朝我奔过来了。 可是,燕少看起来,非常镇定自若,这种时刻,我表现得像个没了主子的小太监,燕少却依然是居临天下的王者。 燕少看也不看我,当然也不看经理:“告诉他,那个女人曾经勾|引过我,所以你看着就来气。” 我虽然迟钝,这种危急时刻还是有了那么点悟性,我忙拿出狐假虎威的气势,装出很不高兴的样子:“刚才那位服务生,曾经勾|引过燕少吧?” 于是,我看到经理的眼神,更加惊恐了。 “您……您怎么知道……”经理结结巴巴地。 “我当然知道了,”我头一扬,“因为……”然后我迅速地看了眼燕少,因为什么? 没想到燕少关键时刻掉链子,他悠然地用指尖拨了一下发丝,那美目似有似无地瞟了我一眼:“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我看到了燕少那抿着的嘴角,藏着一缕阴险的诡笑。 擦,我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可是,看着经理那着急而期待的眼神,为了能四肢完整的走出这座餐厅,为了能给本市的精神病院节约铺位,我心一横:“因为我是燕少的女朋友!” 此话一出,我看到经理的小心肝颤抖了。 我忙看向燕少,却见他斜着眼,带着戏谑的似笑非笑的眼神瞟着我,那里面的不明意味,让我觉得很不安。 事已至此,我也顾不上其它了,对着经理开始瞎掰:“我家燕少说了,他最讨厌曾经胡乱勾|引他的女人,不是说让你们开除了她吗,为什么现在人还在?” 经理的汗珠子一串一串往下掉:“这个……这个……” 我发觉自己蒙对了,于是继续发飙:“今天这个包厢,也是燕少最喜欢的一个,你们留着她也算了,居然还让她到这个包厢里来服务,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家的燕少!” 为了区区一碗鱼翅捞饭,我也是蛮拼的…… 036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经理已经要跪下了。 我虽然知道XX集团很牛掰,他家的总裁更牛掰,可是没想到,燕少的名号居然能有这种威慑力。早上我兑支票的时候,银行经理一听到就那样殷勤。晚上来这里吃饭,餐厅经理一听到也是奴颜尽现。 我偷偷看了一眼我身旁的男神总裁,心想,你平时到底是有多霸道专横? 我看瞎掰也瞎掰得差不多了,于是便心平气和地对经理说道:“不过,虽然你们的工作有这么大的疏漏,燕少却也跟我说过,你们家的鱼翅捞饭,勉强能吃。” “是是是,”经理掏出纸巾擦汗,点头哈腰,“能被燕少认为勉强,是我们的荣幸。” 听到经理这么说,我心里也直冒汗,燕少,您老平时的胃口到底有多刁钻? “菜单拿来吧!”叫嚷了这么一阵子,已经要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经理忙双手奉上。 “您不再叫个服务生过来?”我看经理没有要走的意思。 经理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我专门在这里伺候您。” 我发现了,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我发现了生存的宝典!只要提到燕少的名号,在本市所有最高档的场所,几乎可以完美的骗吃骗喝! “让他滚!”我还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燕少冷不丁地在我耳边命令道。 “你出去吧!”我扬了扬手,“点好了菜我叫你。” “谢谢谢谢。”经理九十度鞠躬,点头哈腰地出去了。 我摊开菜单,问燕少:“是不是要给你来一份鱼翅捞饭?” 没想到,燕少沉着脸,反问我:“你觉得鬼可以吃东西吗?” “不能。” “那你废什么话!” 额……虽然燕少说得非常之有道理,但是……我心里却有些……怪异的感觉。燕少是不用吃饭的,不过我是需要吃饭的。可是我的口袋里只有三十块钱了,别说吃鱼翅捞饭,就是肯德基,也最多只能吃两顿。 我翻着菜单,无语凝哽,燕少虽然嘴巴很毒,可是,鬼还是不坏的…… 我正默默感动着,燕少的声音又冷冷地在我耳边响起:“不要想多了。我只是想到这里来观赏一下夜景,你饿不饿死跟我没关系。” 于是,听到燕少如此直白话语的我……就真的无语凝噎了。 不过尽管燕少这么说,我还是在他的吩咐下,点了庞大的一桌子菜。 “吃不完怎么办?”我看着犹如满汉全席琳琅满目的佳肴,忧心忡忡。 燕少冷哼一声:“你不会打包吗?” “我会,”我默默地抓着筷子,“但我以为你不会。” “我会不会,跟你有关系吗?” 任何时候,燕少绝不会放过打击我的机会。 大概是他觉得自己身份高贵,君临天下,执掌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可是最终却要借助着我这么一个平凡无奇的废材女子才能得以重见天日,很屈尊和羞辱吧? 等到我吃了个百分之两百的饱,我大手一挥:“剩下的全部打包吧。” 经理殷勤的笑着:“是是是。”然后他搓着手,“您看……您是现金还是刷卡?” 叮——经理的话瞬间把我打回了原形。 因为,我的兜里只有三十块钱! 037您的字,和您一样漂亮 “把你身上的钱全部给他。”就在我手心冒汗的时候,燕少在一旁命令道。 于是,我掏出了皱巴巴的三十块钱,一一放到桌子,细细理开。我猜想我的脸色一定和这几张十元大钞一样,蓝中带黑! 经理看着这腌菜一样的三张十块钱,起码愣了三秒钟。 “这……这是……” 我假咳了两声:“嗯哼……这是,给你的小费。” 说完这句话,我看到连燕少的眼角都抽了抽,大概我的脸皮厚到这种地步,连他都为我折服吧。 “你不是还有两百吗?”他问我。 我瞪了燕少一眼,买口红一百五,买杂志二十,这不妥妥的只有三十块钱了么? 可能想起了我今天不菲的花销,燕少扶额:“那你让他把我的单子拿来签字吧,记在我账上。还有,下次给出的钱少于一百,就不要说出小费这种丢脸的话来了。” 我怒。 还不是你让我掏的钱,我就这仅有的三十块钱,还被经理当成圣旨一样收到了包包里。这是要让我明天喝西北风的节奏啊! 经理已经命人拿来了燕少的单子。因为我居然说出了燕少贵宾卡的卡号,他更加对于我的身份深信不疑。 我看着金额一栏写着两万八千块,不由得把燕少这种腐朽的资本家翻来覆去问候了个遍。我正要签字,突然愣了愣,抬头看着经理:“我消费这么多,你们都不打折吗?” 我看到经理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我听到燕少在我耳边骂了一句白痴。 经理显然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他半是犹豫半是试探地问我:“那个……燕少是从来不要求打折的……” 擦!我这才反应过来。 我果然是小农意识,就因为燕少让我打包,我就自作主张要求打折。我这不暴露我赤贫的出身吗? 不过幸亏我足智多谋。我一本正经地看着经理:“虽然我们家燕少从不要求打折,不过我是一个持家有道的女人。我们家燕少说了,他就喜欢看我这么节俭,比起那些浮夸虚荣和铺张浪费的女人,更值得他珍惜。” 这一秒,我听到燕少不明原因的呛到了。 经理也被我的气势所折服,他忙点着头:“是是是,您一看就是与众不同,燕少的眼光真是……独到!” 我又正要签字,突然又愣住了。 因为,我不知道我该签谁的名字。我歪着头,看着身旁的燕少,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见我看着他,语调冰冷:“看什么看,难不成你还要签我的名字?” 我确实想签燕少的名字,不过,我发现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我忘了他叫燕什么…… 大概看出了我的痴傻,燕少的语气生硬:“签你自己的就可以了!” 我犹豫了片刻,歪歪扭扭地写上了“林小莹”三个字。这名字写得如此之丑,把见多识广的燕少都震住了。 经理拿着我签字的单子,半天站着没动,我心里有些害怕,不由得问他:“怎么了?” 经理憋了半天,这才吐出了一句话:“您的字,和您一样漂亮!” 我瀑布汗……经理,赞美我一句有那么难吗?瞧您违心的那个样子,简直要把胃溃疡都憋出来了。 038传说中的黄金分割 提着大包小包的食物回到我的小套一,我运用了数理化的全部知识,才勉强把它们全都塞入了冰箱。 看样子,起码一个星期不用愁饭了。 不过,燕少从出了餐厅,就一直一语不发。 他这么沉默,我倒是有些不习惯。 “我要洗澡了哦。”我走到了浴室前面,为难地看着他,“你……要不要出去溜达一圈?” 小套一的卧室和客厅之间只有一个短小精悍的隔断,并没有门,而卧室的浴室,是半透明的。这就是说,燕少只需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可以把在浴室的我看个大概。 虽然他声称我的灵魂已经被他染指了,可是我自认我的身体还是清白的。 燕少听到我的话,把我从头到尾缓缓地扫了一遍。他的眼神,冷得让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就好像在他眼里,我没穿衣服似的。 “就你这身材?”他终于问我道。 我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就我这身材,送给他看,还怕瞎了他的眼。而我还敢以此为借口驱逐他,真是不折不扣的侮辱。 果然,燕少站了起来,一步步向我走了过来,他高大的身材笼罩着我,显得我渺小又卑微。 “林小莹,”他嘴角是一个嘲讽的笑,“你要知道,没有我,你现在还在住桥洞,吃垃圾。” 他的霸道和强势突然让我非常生气。生气的我,说出了非常大逆不道地话,我生气地对着他嚷道:“要不是你,非要搞什么盛唐古街的项目,学长也不会骗了我的钱去投资,还亏了个干干净净!” 如果燕少还是人,我铁定是不敢这样和他说话的;如今他是鬼,我就更加不敢这样和他说话了。 但是鬼使神差的,我说出来了。 我以为燕少一定会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斩成人肉丸子。最起码他会笑一笑,然后再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斩成人肉丸子。 结果,燕少没笑,也没掐我,更没把我做成丸子的打算。他听到我如此愤怒的反驳,眉头却是一皱,目光看向了别处,似在思考着某些问题。 “半年了,项目应该会重新启动了……”他似乎在自言自语,“要做什么手脚,也应该都做完了……” 我听到他说这么奇怪的话,心中疑窦丛丛,正想问什么,燕少突然不耐烦地一挥手:“去洗澡吧。” 他重新做回了沙发,闭上了双眼。 我再也不敢叽歪什么,忙跳进了浴室,关上了门,打开了花洒。 三千三的小套一,浴室装修得是很精美的,房东的目标人群大概不是单身贵族,就是白领小情侣,所以,花洒的对面装着一面非常艺术的大镜子。 蒸汽袅袅中,我对着镜中朦胧的身影自顾自怜。 哎,我虽然没有傲人的曲线,也没有玲珑的双腿,但是自认自己还是长得比较均匀。胸不是平的,肚子也不是凸的,腿更不是弯的。虽然不是华丽的九头身,但也是达芬奇的黄金分割。 我正左转右转,对镜自恋,突然觉得水雾之中,自己的身旁多了一个影子。 我吓得一抖,忙往身旁一看。 此时,站在我身旁的,比我还要达芬奇黄金分割的这位,不是燕少又是谁! “你、你怎么进来了?” 039我被燕少壁咚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了浴室的门,浴室门关得好好的。 燕少的目光随着我的目光往门那里缓慢地看了一眼。于是,我懂了,鬼还需要进门吗?连穿墙术都不会,还好意思当什么鬼! 燕少身上的衣服,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此时,花洒的热水,顺着他精壮的胸膛涓涓流下,流出他令人心跳的身体曲线。 我不敢直视,手忙脚乱地去关花洒。可是上下左右,不管我怎么扳动,热水也始终不停。情急之中我想要夺门而出,可是门锁和水龙头开关一样,完全失灵。 燕少看着白白忙活的我,声音低沉:“你再瞎折腾,我就让灯也坏掉。” 于是,我老实地放弃了逃亡。 我扯过浴巾,裹住自己的身子,可是燕少只看了一眼花洒,热水突然改变了方向,全都朝我喷了过来。 没一会儿,浴巾全都湿透了,而且重得不可思议,像被千万只手拉着一样,直直往下坠。 “你想要干什么!”我抓不住浴巾,只有用双手狼狈地遮住自己的身子。 燕少一言不发,只是突然扑了过来。 啪的一声大响,我被燕少壁咚了…… 他将我压在冰冷的瓷砖上,紧紧地挤压着我,快要把我肺里的空气全都压光啦! 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次如此赤诚相对,可是对于我来说,和第一次没多大区别。因为,我的身体还是纯洁的!我的灵魂,也只是被强迫了一次而已。 我能感觉得到燕少的体温、他的心跳,还有他结实的身躯,他的肌肤紧贴着我的肌肤所带来的触感。 和活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我脑子里拼命想要确认他是鬼,可是他比任何正常的男人都更像是有血有肉,也比任何一个男人都让我感到危险。 花洒的水在哗啦啦的流着,镜子里,我和他的身影,相互重叠。如此景象,像是刻意满足了房东的装修意图。 我害怕地看着他,结结巴巴:“燕、燕少……你是开玩笑的吧?” 燕少带着绝代倾城的笑,低头看着我,食指挑起我的下颌,吐气如兰:“听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我狗腿地笑着:“哪里哪里,奴隶而已,女朋友那只是外交用语。” 我嘴上说得很恭维,心里却在翻来覆去的问候燕家祖宗十八代。要不是你非要让我去什么旋转餐厅吃什么鱼翅捞饭,我至于撒那么大个弥天大谎么? 燕少继续笑得风华不减:“我还听说,我最珍惜你这种勤俭节约的女人?” “哪里哪里,勤俭节约是我们民族的美德,燕少您是珍惜传统爱护美德。”肺里的空气不够用了,我笑也笑不出来了。 燕少继续笑得醉风迷人:“那你说我在开玩笑?” “啊?”燕少突然反问的这一句,倒是让我没回过神来。 我还没反应到他这句是问我最早的那句话,燕少的脸突然一沉:“我没有开玩笑。开玩笑的人,是你!” 话音刚落,他的唇就落了下来,牢牢地捕获了我的嘴唇,连带我肺里的最后一点空气,尽数吸光。 040你能不能轻点? 我挣扎。 因为他咬得我那样痛,带着惩罚的吻,带着愤懑的吻,我不懂他在生什么气,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疯狂。 我被他咬得要哭起来。我想推开他,可是他的身躯像山一样,压得我浑身无力。 “求求你,燕少,”我真的哭起来,“求你尊重我一点。” 燕少的手指狠狠地捏着我的下颌,言语轻蔑地看着我:“林小莹,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尊重?” 于是,我再一次被燕少如此有道理的话语问得来无言以对。 无言以对的我,只能放声大哭。哭得浴室里的玻璃都发出震响。 “吵死了。”燕少皱着眉,“你能不能让我安安静静的做一次?” 我彻底自暴自弃,边哭边回答:“做你的啊,我哭我的,关你什么事?” 燕少看到我如此的破罐子破摔,突然间放轻了动作。 “乖,”他咬着我的耳垂,语气里带着哄骗,让我觉得有些酥痒,“你安静一点,我明天陪你到集团去面试。” 不得不说,燕少不愧为一个大集团的总裁,他深谙人性之弱点,善于抛出最大的诱饵捕获猎物。 作为一只傻乎乎的猎物,我成功地被他所安抚了。 虽然说,安抚我的成本如此之低,但是燕少这么骨子里高傲又霸道的人,舍得在这种时候耗费成本,也是稍稍慰藉了一下我受伤的灵魂。 我擦着眼泪:“真的陪我去吗?” 燕少似乎轻声笑起来,他微微喘气:“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句话问得理直气壮,让我完全忽视了他一直都在骗我的事实。 我揉了揉眼睛,忍不住眼泪又落了下来。 “又怎么了?”燕少的语气不耐烦起来。 我哭着:“燕少,你能不能轻点,太痛了……” “不能!”燕少暴戾地回答我,反而加重了出入的力度,“你当我是空气就好了!” “呜……我做不到……”我抽抽嗒嗒地。 “那你废什么话!” 燕少的这句口头禅,每次都能成功的让我闭嘴,这一次也毫不例外。 于是,半个小时以后,精疲力尽的我,居然在浴室里站着,背靠着冰冷的壁砖睡着了。 我睡得那么的熟,完全不知道燕少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把浑身湿漉漉的我处理干燥,然后抱去睡觉的,更不知道这晚上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我只知道,第二天一早醒来,我既没有见红也没有疼痛,反而是收到了来自XX集团人事部的电话。 “你好,林小莹吗?”电话那头甜美得如同天使般的声音问我。 “是我。”我的声音里带着朦胧的干涩,“请问你是?” “你好,这里是XX集团人事部。我们收到了你的简历,上面写着你想要应聘我们集团的总裁助理。请问是这样吗?” “是的!”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我就是林小莹!” “好的,请你今天上午十一点准时到我们公司来进行面试。再见。” “谢谢,谢谢你。”挂断电话,我对着手机连连亲吻。太棒了,XX集团果然需要一名总裁助理。虽然我觉得如果集团连总裁都不在,还拿助理来干嘛。但是这个面试的电话,让我完全兴奋了起来。 我抱着被子坐卧难安,惹醒了身旁的一个人。 只见燕少睡眼惺忪地从我旁边撑起身子,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还带着睡意的嗓子不满地问我:“大清早的,折腾什么?” “啊!”我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难免一惊一乍地,“你怎么会睡我旁边!” 041年轻人,要节制一点 燕少冷哼了一声,眼中鄙视的光芒要把我射穿。 “如果你想睡地板,现在就可以下去。”他说着,又躺下去,盖上了被子。 我过了有两秒,这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是,他绝对是理所当然要睡卧室的。至于我,如果不能勉强和他挤一块,就只有地板或者沙发可以将就了。 “喂!”我推着他的肩膀,“讲讲道理啊燕少,就算睡一起,拜托我们能分两套被子吗?” “别闹,”燕少的嗓子还带着沙哑,“我很累。” 额,我顿了顿。没听错的话,燕少说他累? 鬼也会累? 难不成说,这是昨晚用力过度的结果? 我老气横秋地教育燕少:“年轻人嘛,还是要节制一点。小莹的灵魂虽好,但是也不要贪杯哦。” 一旦意识到做的时候再屈辱再痛苦,完事之后我还是完璧之身,我那超级强大的自愈功能很快就开始启动了。 我叽里呱啦说了这么一堆,燕少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再一看,他居然真的又睡着了。 从我这个角度看下去,他那闭着的双眼也是如此的好看,细密纤长的睫毛,能羡煞全天下的女人,高蜓的鼻梁在侧脸上挂着一个浅浅的阴影,好似天空中惊鸿一瞥的鸟羽。还有他的唇,柔和温润,带着晶莹的色泽……我奇怪为什么他吻我的时候,我会那样抗拒。 因为就这样看着睡熟的他,安宁的唇,我也有俯身下去亲吻的冲动。 可是当他主动袭击的时候,我的反应却是那样的激烈。 嗯……我果然是太有节操了。 “看够了没有。”突然间,燕少冷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然后,在我的目瞪口呆中,他睁开了眼,坐了起来。侧目看着我:“下次想要偷吻我的话,最好是趁我睡熟了之后。” 我张大了嘴…… 喂!燕少,不要说得好像我已经偷吻过你一样! 我明明只是有那么一点企图而已! 燕少已经起身:“11点的时候就要去面试,你现在还不做准备?” “我……”听他这样说,我顿时红了脸,“我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去面试……” 燕少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立刻裹紧了被子。 “你上次面试穿的什么?”他问我。 “就是普通的连衣裙。”我回答,“不过,那一次只是应聘一个办公室文员而已。” 燕少点点头:“我记得。这次还是穿你昨天那种吧,T恤牛仔裤板鞋就可以了。” “真的可以吗?”我怀疑燕少是在逗我玩,穿成那样简直像是去应聘发传单的小妹,哪里像是去应聘总裁助理? 可是燕少的眼神往窗外瞥了一下,嘴角带了一丝略微讽刺的笑:“他比较喜欢干净简单的女孩。” 他? 我愣了一下,燕少说他? 他是谁? 不过,既然燕少这样说了,我就按照他的要求,穿了一件上面印有一只大眼睛猫咪的白色长袖体恤,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鞋子还是昨天那双,只是擦拭得更干净了而已。 “可以了,走吧。”燕少看了看腕表,“不要迟到,也不要太早到,那个人只喜欢准时的人。” 042燕少口中的那个他 这是我此生第三次踏入XX集团,第一次是屈辱,第二次是忐忑,第三次……我希望是圆满。 燕少跟在我的身旁,他清脆的脚步声带着随意与任性,王者归来的气势也令我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 周小姐看到我,态度较之昨天又亲切了许多。 “你就是林小莹对吧?”她笑得唇儿弯弯,那鲜红的两道色,正是拜我昨天送的香奈儿所赐。 我点点头,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身边的燕少:“是的。” “跟我来吧,”周小姐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走出了前台,“人事部的领导们都在等着呢。”周小姐的话让我幻觉人事部的经理们都在面试室里夹道欢迎我的光临。 我知道XX集团面试的地方就在三楼,可以直接从十几米高的一楼挑高大厅坐透明电梯上去,那上面有几十个规模庞大的面试房间,专供许多大学毕业怀揣壮志的年轻人们破灭梦想。 可是周小姐带我走的显然和我上次来面试的不是同一个通道。 她带我走过宽阔的过厅,拿起胸前的员工卡,对着智能的扫描仪碰了一下,哔的一下,前面的玻璃大门无声地向两旁滑开。 我走进了一个两边有着七八座电梯的庞大电梯廊。 宛若迷宫入口般的电梯门沉默紧闭,这恢弘神秘的气势,告诉我这里才是XX集团真正的入口。 燕少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顺便用眼神藐视我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神态。周小姐选了一个双层的电梯门,按开,对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和燕少便一同走了进去。 电梯在第十八层停下,周小姐带着我在宽敞明亮的临窗走廊里七拐八拐,最终,在一个会议室门前停下。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于是,周小姐打开了门,示意我进去。 我走了进去,跟我一同进来的还有燕少。 我打量了一下这个空空的房间,前面一排长方形的会议桌,后面坐着好几个面试官。他们其中不乏几个有些熟悉的面孔,包括我上一次来应聘时问过我“奇葩”问题的漂亮姐姐和大叔。 “请坐。”第一个发话的依然是漂亮大姐姐。她指了指正对着他们的一张椅子。 我听话的坐上椅子。 四周是空的,我完全暴露在所有面试官的目光之中。这种刻意营造的紧张氛围,让我觉得自己接下来面临的可能是满清十大酷刑。 “林小莹,”说话的依然是漂亮人事姐姐,她翻着我的简历,“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二次来本集团应聘了?” “是。”我有礼貌地点头。 漂亮姐姐顿了一下,依然看着我的简历,而其它的面试官全都直直地盯着我。 “林小莹,我记得上一次,你应聘的是普通文员。可是这一次,你应聘的是……总裁助理?”漂亮姐姐话语末尾的那个升调,让我明白了她的困惑。 我正想要点头,身后的门突然哐的一声打开了。 我还没回过头去看究竟是谁来了,却已经看到了面试官们的脸上统一出现了恭敬和讨好的神色,并且,他们都有起身迎接的意图。 一个身影迈着稳健匀速的步子从我身边掠过,我只听到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已经开始了?” 043刚健有力的副总裁 我抬起头,男人也已经走到了会议桌前,他回过身来,眼神恰好与我的目光相对接。 那一瞬间,我懂得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刀锋般锐利硬朗的美。 面前的男子,和燕少显然属于不同的两种类型。 燕少有着倾城倾国的俊逸,雌雄通杀的魅力,堪称三千年来最无可挑剔的美颜。而眼前的男子,有着刀削斧刻般的面容,他棱角分明的眼,轮廓清晰的嘴唇,还有那如刺般利落倔强的短发,都无时不刻在宣示着他刚毅的性格和强硬的手腕。 他的眼神,在我的身上落了片刻,然后回过身去,从漂亮姐姐的手中接过了我的简历,迅速地翻了两下。 “好了,”他下命令的速度,也是那样的迅猛,“你们全都出去吧,她由我来亲自面试。” 我看到所有面试官的眼中都出现了瞬间的惊愕,然而这种神色很快就被一种老道的练达所替代。 没有半分钟的时候,所有的面试官相继离开了这间房间。 我不由看向燕少,燕少靠在我身旁的墙上,一条腿好看的弯曲着,蹬着墙面,双手还是随意地揣在裤兜里,他微微昂着的倨傲的头,仰靠在后面的墙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刚刚进来的男子,那种冰冷的神色,让我猜不透他和男子的关系到底如何。 男子已经走上前来,他西装笔直,神态庄重。他对我伸出了手:“秦月天,现任XX集团执行副总裁。” 我和他握手。 他的手不同于燕少。燕少的手指修长都丽,掌心温润优雅,哪怕霸道钳制我的时刻,依然有种惊心摄魂的魄力。而他的手却带着骨节分明的硬朗,有力沉稳。就这么一握,就仿佛牢牢捏住了你的心脏。 我扬起头,希望自己的笑容是得体礼貌的:“秦总你好,我叫林小莹。” 他利落地点了点头,重新回到了会议桌旁,但却没有坐到后面去,反而是随意地往桌上一坐,又拿起了我的简历。 我在心里猜测着,燕少不在集团的这些日子,所有事务都是由秦总来一手操持。所以,他现在实际上,就是XX集团真正的掌权者。 我正胡思乱想着,秦总已经开口了,他的声音非常硬脆,但是不冷,只是带着一种严谨和肃穆的意味:“林小莹,你能告诉我,你上一次为什么会来集团应聘吗?” “我……”我没想到秦总和漂亮姐姐一样,都对我上一次的面试那么感兴趣,我心下犹豫,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的燕少。 燕少抄着手,皱着眉看我。他这样的神情,愈加让我拿捏不准自己应该怎样回答。 “林小姐?”突然间,秦总的话打断了我和燕少的对视。他对着燕少站着的地方仔细看了看,又问我,“那里有什么吗?”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转过头来,用冰凉的手背碰了一下自己微烫的脸颊。 “实话告诉他。他是我朋友。”燕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044对不起,我不能录用你 “额……”虽然我内心非常迟疑,但还是决定按照燕少的吩咐去做,我抬起头,看了一眼秦总,又低下头去。 “那个……我喜欢的一个男生,他也在XX集团工作。为了能配得上他,我决定到这里来追寻我的爱情。”我用了最简短的话语,描述了我曾经对于学长的所有憧憬。 秦总听到我的话,语气凝重:“那么,你现在追寻到了吗?” “……我失败了。” “所以你决定再来应聘一次?” “不是!” 我抬起头来,大概是我的否定的语气太过激烈,我看到秦总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微的惊讶。 “对不起。”我又低下了头。 说实话,哪怕燕少就站在我的身旁,我也没有任何的底气去胜任一位集团副总裁的助理职位。我还是个新人,没有任何工作经验,还被集团可耻的拒绝过一次。如果秦总不是脑子进了水,就不会同意我这么笨手笨脚的助理去给他添乱。 “林小莹,”看着我没出息的样子,秦总的语气没有了刚才的那种严厉,他似乎又翻了一下我的简历,“你的薪资要求,倒是合理的。不过,你现在的资历,不太适合做我的助理。” “我知道。”我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秦总您这不是说的废话吗? “其实,你这样的简历,是根本不可能被人事部受理的。你……”秦总说话说到一半,突然沉默了。 我等着他的下半句,可是秦总迟迟不说话。于是我抬起头,用询问地眼神看着他。于是,我惊讶地看到了秦总眼里的纠结和犹豫。 秦总看着我,欲言又止,开了好几次口,但却又说不出话,那样冲撞而烦恼的眼神,似乎不应该是他这么刚毅的男子所应该有的。 我不断地点着头,在他每一次开口的时刻捏紧了拳头,用万分期待又着急的眼神鼓励着他。 秦总,您要是再不开口,我就得憋死了。 大概是体谅到了我的心急,秦总终于开口:“你……你认识燕少?” “哈?”我大惊失色。 我认识燕少,这么灵异的事件,秦总是怎么知道的? 一瞬间,秦总从会议桌上站了下来,他挺直着宽阔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你真的认识他?你见过他?什么时候见的?” “我……”我想去看燕少,但是又不敢看,想要燕少指点一下我怎么回答,可是燕少偏偏沉默不言。 秦总可能意识到他逼到了我,他又重新退了回去:“你不急,慢慢说。” 我心里默默的问候了一下他的家人,秦总,着急的人明明是你好吧? “我……”我偷偷瞄了一眼燕少,却见他闭了一下眼,缓缓地摇了一下头,于是,我只有否认,“我不认识他。” 那一刻,我看到秦总的眼里出现了失望的神色。 “很抱歉,我不能录用你。”失望的秦总,也说出了让我失望的话。 “好的,”我站了起来,这个结果在我的预料之中,所以我依然鞠躬,“谢谢您愿意面试我。” “你不想问我为什么?”就在我想要灰头土脸的离开之时,秦总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 045再一次被华丽丽的虐了 “为什么?”听秦总的话,拒绝我似乎另有玄机。 秦总看着我,深深皱着眉:“你虽然不认识燕少。不过燕少可能认识你……昨晚上,燕少亲自吩咐我,要来面试你,然后拒绝你。” “吓?”我再一次震惊了。 我看看秦总,再看看燕少。完全忘记了秦总是看不到燕少的。 “燕少亲自吩咐你?”我瞪目结舌地问,“昨晚上他去找过你?” “是……不,你怎么知道?”秦总刚刚点头,又意识到我的问话更有玄机。 不过我幸好我机智,机智的我无比迅猛地反问他:“这不是你刚才说的吗?” 秦总愕然了一瞬……然后,被我的机智彻底征服了…… 被我征服的秦总,脸上露出了自面试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他半是幽默半是赞赏地看了我一眼:“林小莹,看样子,你并不迟钝。” 秦总的赞美让我有些飘飘然,如果他不说后一句话的话。秦总的后一句话是:“不过太可惜,燕少亲口吩咐,你不能做我的助理。”他再一次对我伸出了手,“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共事吧。” 我想对秦总说,假如宇宙大末日,假日火星撞地球,假日燕少变回人……我们还有可能再共事。 不过没有假如,我再一次被XX集团邪恶的总裁大人华丽丽的虐待了。 秦总离开以后,我几乎用一种嘶吼地声音问我身旁的总裁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好的不会骗我呢!” 总裁大人瞬移到我眼前,手指扳着我的下颌,对着我吐着芳华绝代的气息:“说说看,我骗了你什么?” “你说过会帮我获得XX集团的职位!”我没有被他的美色所迷惑,愤而指控。 总裁大人脸上是一个轻蔑的笑,他反问我:“那你再说说看,你有什么资格成为总裁助理?” 在我愣神之际,他又无比嘲讽地问我:“你有名牌大学的学历吗?” 我下意识地摇了一下头,总裁大人又反问:“你是研究生毕业吗?” 我又摇头。 “你有工作经验吗?” 我再摇头。 “你长得漂亮吗?” 我摇头。 “你胸大吗?” “你腿长吗?” “你是总裁的小蜜吗?” 我摇头摇头仓皇摇头。 “那你废什么话!” 我无言以对……额,不对,貌似我就是总裁的…… “怎么?”总裁大人一副把我吃了骨头都不吐的气势,“你最多就是一个充气玩具,自带发声温度系统。” 我有种九生九世不得翻身的凄楚和愤怒。我破罐破摔地捶了一下燕少,对着他大声吼道:“那你干什么让我来面试这个职位?你吃饱了撑的吗?” 对于我撒泼一样的质问,燕少倒是不以为意,他随意地撩拨了一下耳垂,回答得轻松:“我只是想借此机会验证一下秦月天对我的忠心程度。” 正要我被他如此充分的理由说服的时候,他又悠悠地补充道:“顺带看一下你被拒绝时候的失落……” 擦!我掀桌。 这才是主要原因对吧! “你昨晚上去找他了?”我记得燕少说过,如果他要在不是我的其他人面前现形,是非常耗费内力的,难怪一大早上的他那么疲惫。如此疲惫只是为了把我捧到云端再摔到泥里,燕少您真是太劳苦功高了。 大概他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让秦总非常震愕,所以才非要面试我一番问个究竟。 就在我等着燕少给我一个官方的答案的时候,我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与此同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外面清晰的传来。 “莉莉,我听说今天你那个情敌,就是叫什么林小莹的,又来集团面试了呢。” 046你打过魔兽吗? 这突然乱入的一句话,让我和燕少之间原本剑拔弩张的矛盾瞬间转向了门外。 我听到似乎是学姐的声音传来,她无比轻蔑地笑着:“情敌?那个林小莹?就她也配当我的情敌?我看她是不死心,非要碰得头破血流才会回头。” “这可不一定,”另一个女人无比八卦地降低了声音,“你知道吗?今早上是秦总专程打的电话,让人事部通知她来面试的,还说面试的时候要叫他呢。平时他怎么管得到这种事上来,就算是孔少那么大的来头,他都是让秘书处理的呢。” “哼,”学姐冷笑着,“真不知道她耍了什么手段,居然能搞到秦总那儿去。你知道她应聘的是什么吗?” 另一个女人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好像是……总裁助理。” 这句话说完,外面静了片刻,然后,传来了两个女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声。 这笑声充满了嘲讽、挖苦、恶毒等等负能量。这笑声让我听出来,她们对于我居然敢来应聘总裁助理,比漂亮的人事姐姐还要更加感到不可思议。就好像今天来面试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狗。 我不由得白了眼身边的总裁大人一眼,要不是他老人家闲得那么蛋疼,我至于在这里被隔空羞辱吗? 可是,我的白眼还没翻得下来,已经被总裁大人的脸色吓了一大跳。 只见总裁大人脸上阴云密布,黑得似乎即刻就要落下闪电来。他的眼神,阴鸷而残冷,带着一种冰寒的余光,定定地注视着那扇关闭着的大门。 这种眼神是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识过的。印象中的燕少,温软如玉,翩翩君子……当然,那是外表。内里他虽然无比刻薄,但还和残暴、阴森等词划不上等号。 从他闪着冷冷光辉的瞳孔里,我似乎看到了门外站立的两颗人肉丸子……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在寻找燕少身上的“鬼气”,可惜他始终太像人,如今不巧见到,真是三生有幸。 学姐和另一个女人还在继续说着:“真是自不量力呢,思思你名牌大学硕士毕业,也是工作了两年,才能做到总助的位置,她不会以为自己是燕少的情|人吧,还敢直接来应聘总助?我看她是脑子有问题!” 思思,名牌大学,硕士毕业,工作了两年……这些信息,配合着那个女人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感? 我正在大脑库存里思索着这些信息点在哪儿见识过,燕少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林小莹,你打过魔兽吗?” 我愣了一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燕少的眉头一皱,我立刻识趣地抢答:“打过,但是打不会。”以我那失衡的小脑和不协调的手脚,还玩什么魔兽,超级玛丽都玩不好。 “那就对了。”燕少突然弯了弯腰,俯身到我的身边,他的声音放轻了,有一种说悄悄话的神秘感,就仿佛要和我共享一个机密的信息一般。这种偶尔出现的亲密感,让我的耳根有点发烫。 047挂了我给你满血复活 “林小莹,你现在就像是一个刚刚接触魔兽争霸的菜鸟。却踩了狗屎运,捡到了一个高玩的号。你懂什么是高玩吗?”燕少悄声问我。 我忙点头,魔兽争霸的网络游戏我也是尝试过的,虽然以放弃告终,不过菜鸟和高级玩家这种名词,还是知道的。 发觉不用给我科普这些知识,燕少似乎感觉轻松不少:“你是一个连操作键都不会按的菜鸟玩家,可是你捡到了一个魔兽里最高级玩家的号。这个号里面有最好的装备,最好的技能,最满的血和最快恢复的魔法值,可是你通通不会用。这种情况下,你会拿着这个号,去和别的高级玩家打吗?” 我又忙着摇头。 一个初入门的菜鸟,就算拿着高玩的装备,也会被杀得血本无归。就好像一个连马步都不会扎的武学废材捡了一把绝世宝剑和一本武功秘籍,妥妥的炮灰命。 “好,”燕少伸出了手,抱住了我的肩膀,他这个肢体语言,仿佛是为了给予我某种力量,“其实你不仅不敢去和高玩对抗,你就连门外的两个普通玩家都打不过。他们随便放个小招,也能把你轰成渣。这种情况下,你应该怎么办?” 我懂了……我突然懂了燕少的意思! 以我现在的能力,没背景也没工作经验,如果去当秦总的助理,干不到两天,就会被他身边的普通玩家给干成灰灰。所以,燕少没让我应聘成功,其实是对我的一种变相的保护。 我握拳,信心百倍:“我要努力练号、打怪、升级!直到有一天我能用得上高玩的装备和技能!” “宾果!”我话音刚落,燕少突然像对待chong物那样揉了一下我的头顶,“好,那现在出去,去会会那两个普通玩家。” 我胆怯,不敢挪动步子:“燕少,我还是个菜鸟……” 燕少眼里立刻出现“你有点出息吧”的蔑视眼神。 “出去,”他冷冷地命令我,“挂了我给你满血复活。” 在燕少的威逼利诱下,我终于鼓起勇气,扭开了房间的门。 门外的窃窃私语在门锁咔嗒地响声下嘎然停止,然后,我看到了学姐和另一个女人用略带惊悚的眼神看着我从房间里走出来。 我本来想说“打搅你们谈话了”,也准备说一句“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可是我看了看站在学姐身旁的女人,却颇为熟络地打了个招呼:“好巧啊,表姐。” 学姐旁边的女人也对我同样熟络的笑了笑:“小莹啊,好久不见了。” 是的,我和袁思思表姐是真的好久不见了!怪不得,我会觉得和学姐说话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和信息那么熟悉。 原来,一直在门外和学姐对我“议论纷纷”的另一个女人,居然是我的表姐! 袁思思表姐——我父亲家族里引以为傲的人中龙凤,毕业于名牌大学,获得了硕士学位,还在XX集团做到了总裁助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太过优秀,导致到现在还没嫁得出去。 学姐原本就是见过大世面的,她对着表姐扭了一下腰肢,看也不看我,大大方方地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啊。” “好的亲,我等下就过来。”看得出来表姐和学姐的关系非常不错,叫得跟淘宝客服一样亲热。 048小菜鸟的初征 送走了学姐,表姐眉眼含笑地看了我一眼:“小莹,告诉表姐,你怎么会在这里?该不会是……”她往门里面看了一眼,似乎为了确认里面还会不会冒出一个秦总来,“你也到这里来工作了吧?” 看着表姐这么亲切的模样,我明白她完全把我当成了聋子。 刚刚她和学姐在门外那样亲力亲为的“问候”我,还在学姐面前装成完全不认识我的样子,并且……她们的声音那么大,大到足以强|暴我的耳膜! 可是这一瞬,表姐就好像失忆了一样,还能换个模式和我套近乎……袁思思表姐,你让我重温了“掩耳盗铃”这个成语。 如果我应聘成功,那就可以把录用书甩到她的脸上,至少听个响。不过很可惜,我已经胜任了XX集团总裁的小阳伞一职,再做助理什么的,未免会体力不济的…… 我只能对表姐笑了一下:“没有,我就是来这里半日游的。” 没看错的话,表姐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刚才那么捏紧心肝的样子,让我都替她气紧。 放松后的表姐显示出了满血的战斗状况,在她的眼里我如今就是个裸奔的初级玩家,她穿着铠甲拿着宝剑,我穿着兽皮举着木棒。 表姐笑了笑,祭出大宝剑:“小莹真是越来越幽默了,应聘总助失败自称是半日游,那么要是成功了的话,是不是就要叫移民了?” ……表姐不愧是当总助的高材生,她只消用点基础的对比和比喻,就明白的告诉了我,我这种一穷二白的货色,想到XX集团工作,简直比移民欧美还要异想天开。 我学历上的疏浅导致我一时找不到话来应对,再一看燕少……吓!燕少鬼呢? 现在走廊上就我和表姐两个人,燕少鬼影子都不见了。 说好的满血复活呢……说好的高玩带你飞呢……我有种又被总裁大人坑骗了的感觉。 表姐见她一剑就杀掉了我半袋血,炫耀和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小莹啊,不是我说你。你大学倒是个一本,可惜专业太普通,又没在什么学生会任过职,出来后这半年也没找到什么工作。就不要做这种到我们集团来自取其辱了。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找个什么街头发传单的工作,或者超市里卖洗发水的工作先干着,好歹能混口饭吃着。” 我呵呵干笑两声,不好意思说其实这两样兼职我都干过…… 表姐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向我普及道:“你知道要到XX集团工作,特别是要做到我这个职位,需要哪些优势吗?” 我想摇头,但是摇头这种低端的反应,显然配不上表姐这样高端的总裁助理。于是我动也不动。 表姐浅浅一笑:“要做到集团总裁的助理,其一,是必须从名牌大学毕业。其二,最好是拿到专业对口的硕士学位证书。其三,如果你只是本科生,那至少得有三年以上做总助的相关经验。第四嘛……” 她的眼神在我的身上滑溜了一下,我这么清爽的打扮大概早碍到了她浓妆艳抹的眼:“小莹,你至少得打扮得像个总助。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秦总的审美有多差。” 突然间,表姐的身后传来一个醇厚的嗓音:“第五,上班时间不得过分闲谈、聊天,或进行与工作不相干的谈话,否则可视为懈怠工作。” 在表姐仓皇的转身中,秦总踏着稳健的步伐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 049高玩带你飞 我垂头扶额。表姐,虽然我早就看到了秦总,但我真不是故意不提醒你的,实在是你的教导太过深切、感人,让我迟钝的神经顾不上提醒你。 秦总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减去表姐脸上的一分颜色,到他走到我们跟前来的时候,表姐苍白得比燕少更像一个鬼…… 秦总的眉头深皱,威严得无以复加:“第六,懈怠工作可以领到五级罚单一份,如果再犯则会直接升到三级处罚。现在,袁思思,速度去人事部,领你的罚单!” 在秦总这个高玩的压迫下,表姐的铠甲和大宝剑瞬间米分碎。她摇摇欲坠,但却是无比恭敬地鞠了一个躬:“是的,秦总。”然后一秒钟也不敢耽搁地奔向了罚单。 这世界变化太快,我呆愣在原地。 我终于知道了,我对于燕少的那点敬畏,为什么每次只能收获到他的不满和鄙视。看看表姐,再看看秦总,这才是一个“朕赐你十丈白绫,臣妾谢主隆恩”的正确版本啊! 就在我思考着五级罚单是个什么力度的时候,秦总看向了我,他的语气,较之刚才缓和了不少:“林小姐,你还没走?” 秦总和燕少一般高,但神态比燕少还严肃,他的肩比燕少更宽阔,所以给予我更强的压迫感。 我不敢仰视他,只能盯着别处:“本来想走,不过……遇到了熟人。” 秦总似乎笑了笑。 “没事的。”他居然在安慰我,“没有人说过,总裁助理必须是名牌大学和硕士生,也没有人说过,总裁助理就高人一等。在这里,除了燕少,我们都是普通职员……” 我想说秦总你真是太谦逊了,像你这么谦逊的心腹,燕少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收买来的? 我往电梯那边走,秦总也往那边走。他走到一个办公室前,对我做了一个告别式的点头,然后敲门而入。我听到他边开门边问里面:“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我亲自过来?” 里面有个声音显得有些愕然:“什么事情?” “你刚不在简讯上发消息让我马上过来吗?说有重要的事。”秦总又问道,他一直用手撑着门,但始终没有关上,因而声音传到了走廊上。 我等着电梯,听到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声音更加震惊:“我没有给你发过简讯,也没有叫过你过来。你是不是看错了?” 门关上了,秦总似乎前去确认简讯的事情了。 我边等电梯,边回味这刚才的对话。 有人给秦总发了简讯让他亲自过去,所以秦总走出了办公室,因为秦总走出了办公室,所以看到了表姐向我炫耀,因为秦总看到了表姐上班时间瞎得瑟,所以表姐领到了罚单。不过,当秦总终于来到发简讯的那个人那里的时候,对方说,根本没有叫他过来过…… 不对! 缓慢地浏览了这个过程,我发现我似乎遗漏了什么! 那就是,整个过程中,燕少去了哪儿? 我的小心肝颤抖了,我那可怜的小脑瓜子不够用了,因为,因为我担心,是燕少用另一个人的账号给秦总发了简讯,故意引他出来,让他听到表姐的那些话的…… 我不敢相信燕少会为了我去做这种事,因为,因为我还没挂掉呢,燕少的血怎么可能那么快送来? 050要被燕少玩坏了 我正胡思乱想着,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 我看到燕少正靠在电梯内,用一种漠然的眼神看着我。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就像是找到了妈妈的小鸡仔,嗖的一下奔了过去。因为幻想了燕少帮助了我,我那颗少女的心被感动了,我捏着拳头,搭在心口上,小脸红扑扑的。 “燕少,谢谢……” 大概是我突然变现得这么怀春,燕少的脸上都出现了霎时的错愣,他立刻用一种“你今天吃药了吗”的表情看着我。 我低着头,小声而羞怯地:“你刚刚到哪里去了?” 燕少愣了有那么一刻,然后眼神继续漠然。他语气冰冷:“因为不想听你们女人的聒噪,所以随便走走。” 我听到他这么缺乏人情味的回答,禁不住一愣,然后抬起头来。 燕少蔑视的眼神里,只有四个字:你想太多! 好吧,我确实想太多。燕少说会帮我满血复活,我就信以为真。全天下能把鬼话听得这么认真的,大概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傻子了。 其实只需要稍稍了解一下燕少的恶劣本性,就可以知道他根本不会费神费力把秦总骗出来,替我出气。秦总会出来,大概就是一个误会,才不会是燕少的功劳呢。 明了了这个真相,我相当的泄气。泄气的我垂头丧气地走出了XX集团,也不看人,也不看路,只知道低落地往前走。 一不留神,踩到了一条路边的赖皮小狗。 嗷呜!小狗惨叫了一声,夹着没毛的尾巴,跳到了一旁,对着我汪汪狂吠起来。我没心情搭理它,只继续哭丧着脸往前走。 燕少瞥了一眼狗,再瞥了一眼我:“你家亲戚叫你呢!” 那个时候,心情不好,我也不知我脑子里哪根筋抽了,白了燕少一眼,顺口就答:“要不是摊上了你,我能有这种亲戚吗?” 话刚出口,我就知道自己闯祸了。 燕少骂我是狗,我骂回去也就算了。可是我话里的那个逻辑,怎么想怎么不对——【我是因为摊上了燕少,所以才有了狗亲戚。】 这句话的问题不在于我骂燕少是狗,而在于,为什么我摊上了燕少,就有了狗亲戚? 想来想去,除了我和燕少是夫妻,再也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 麻蛋!这么诡异的话,我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 就在我惶恐的时候,燕少的手已经搭了过来,那一刻,他揽着我的肩,低头亲密地看我,笑得来万种风情:“你和我亲吗?” 这么华丽的笑容代表着杀气腾腾的威胁,于是我连忙摇头:“不、不亲。” 燕少原本对我双目含情,气息拂耳,在听到我说不亲之后,脸色突然一沉。他立刻放开了我,直起身子,语气生硬地:“不亲就算了。” 算了好,算了妙,我拍着心口暗舒一口气……突然觉得又有哪里没对劲? 不对啊,燕少说不亲就算了,这个“亲”字,到底是亲戚的亲呢,还是亲吻的亲呢? 我偷偷看了燕少一眼,只见他挺直了身子,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脸色木然,似乎带着一丝不悦。 我壮着胆子,怯怯地从旁问了他一句:“那……那我和你亲……” 我话刚落,燕少的脸上立刻春回大地。只见他嘴角邪魅的一弯,迷人的双眼似要把我看醉。他带着一种无比妖孽地神态,轻言细语地对我说:“可是我现在不想亲你了……” 我……我只觉得我正在当街表演胸口碎大石,简直要被燕少玩坏了! 051林小莹,该充气了 哼,不亲就不亲,我和你本来就不亲! 被燕少如此玩弄的我,内心终于也有了一点骨气。 我正愤愤然地行走着,突然觉得脚踩上了棉花,整个身子都轻了起来。再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燕少已经挡在了我的面前。他伸出手,抱住了我的腰,几乎没费什么力,就把我整个人都搂了起来。 我双脚离地,从旁人的角度看去的话,一定是漂浮在了半空中。 我惊惶地四处张望,害怕路人发现我脚不沾地,误会我有什么特异功能。可是来来往往地行人,似乎都没有看到我的存在。 再回过头来,燕少俊美的面容就在我的眼前,他轻轻眯着眼,挺俏的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子。我看到了他微微轻启的唇,那里面吐纳芬芳,似乎下一秒就要攫取我的嘴唇。 就在他的脸越来越近,而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的时候,燕少突然停住了,他嘴角带了一个邪恶的笑:“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要亲你吧?” 额……好吧,燕少你赢了。 我刚刚要收拾一下挫败的心情,燕少突然闪电般地亲了一下我的嘴唇。就这么突然的一下,他亲得那样响,响到我以为全世界都能听到。 “你猜对了。”他淡淡地说。 擦啊啊啊——那一刻,我柔嫩的内心被一万头草泥马的铁蹄践踏。 燕少,不带这样玩的! 燕少抱着我,并且,还明显的戳着我。 他抽出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拇指的指腹在我的唇上缓缓磨砺而过。我仰头和他对视,无法想象他如此美玉般无暇的面容,怎么会拥有这么邪恶的表情。 他看着我,弯着妖孽的眼:“林小莹,该充气了。” ……我很难想象这个前一秒还在讥讽我的总裁大人,下一秒就要把我用之不竭…… 我只想说,我不是橡胶的,更不是空心的,假如我会漏气……也不需要原厂返修。 但是在燕少的眼里,我顶多就是个充气少女,而且,还是个国产的冒牌货! 光天化日之下,燕少把我这个国产玩具横抱了起来。我挂在他的胸膛上,不知道悬空的自己有没有暴露在他人的目光中,只知道燕少此刻健步如飞,看起来归心似箭。 就在我们刚刚回到小套一,燕少把我放到沙发上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居然是表姐打来的。 “小莹,你不会忘记了吧?”表姐在电话那头问道,“今天是奶奶的七十大寿,全家人都要去酒店庆祝,你也要来的哦。” 我拿着手机的手停滞了一下。对不起……还真是忘记了。 我记得上一次我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在一年前的春节。大概是今天的重逢让表姐吃了一张罚单,所以她居然有心到来提醒我。 放下电话,我问燕少:“我奶奶七十大寿,我要不要去呢?” 燕少已经丢开了我,他对我的兴趣熄灭得远远比来的时候快。此时,他正慵懒地斜靠在沙发一头,似乎瞟了我一眼:“那是我奶奶吗?” 为了不让燕少说出他那句著名的口头禅“那你废什么话”,我立刻识相地闭了嘴。 “你……”我有点忐忑,“你会不会陪我去?” 052论奢侈品店员的专业修为 “不会。” 燕少冰冷的态度比他的言语还要干脆。 好吧,燕少有什么义务陪我去参加我奶奶的寿宴?人家可是魔兽的高级玩家号,我这种小菜鸟还是自己一边玩泥巴去吧。 我翻了一套看起来最干净整洁的衣服穿上,刚刚走到客厅,燕少嫌恶的眼神立刻投了过来。 “你没衣服穿吗?”他看着我洗得起满了毛球的针织外套,似乎完全忍不下去。 “有。”我实话实说,“不过这件是最好的了。” 燕少听到我的话,面无表情地翻了一会儿电视频道。等我拎起包要出门的时候,才突然说道:“自己滚去百尚买套衣服,报我的卡号和密码。” 百尚是这座城市最高档的百货商场,专营世界顶级奢侈品。 我怕我还没踏入商场的大门,就被守门的工作人员给斩断了贫穷的双腿。我没出息的模样燕少看在眼里,他眼中的轻蔑又加深了一层。 “林小莹,我真佩服你的勇气,”他口中的嘲讽不加掩饰,“见人的衣服都没一套,居然敢去会亲戚。” 听到燕少这么说,我再度无比震惊。 我震惊的是不是燕少嘲讽我的力度又上了新台阶,而是听燕少的口气,他好像知道我有些什么样亲戚。 我家的亲戚如何……反正我接下来也要去见,也不一一详述了。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燕少最终大发慈悲,愿意陪我去百尚买套衣服救救急。 百尚金光闪闪的玻璃大门前有身穿西装的门童专门替我拉开大门,他一个四十五度的鞠躬,欢迎光临四个字说得恰如其分的恭敬。 我迈进了百货商场,发现自己的双腿还很灵光,心里放下了一大块石头。 燕少看不也看我,径直往二楼的代步电梯走。我连忙跟上去,害怕没了燕少,自己就会在这座琳琅满目的奢侈品迷宫里走丢。 二楼是专营女装的。 燕少似乎对这里的格局很熟悉,他直直地走到了一家专柜里,随意地拨弄着衣架上的衣服。 我还在外面读着专柜上的招牌,拼来拼去,也不是我熟悉的英文单词构造。 专柜里的小姐看到我神叨叨地站在外面念招牌,悠悠然踱着步子,带着职业的口气对我解释道:“那是意大利语。” 我“哦”了一声,简直羞愧得无地自容。 所谓奢侈品店员的职业口气,指的是一种傲慢、羞辱、轻蔑的口气。换个经典的台词来解释就是——“看什么看?我们店的东西你这个穷鬼买得起吗?” 有闲得蛋疼的专业机构研究过,奢侈品店的店员态度越是傲慢,店面的生意越好。因为傲慢的店员能激起顾客的反抗欲和证明欲。我曾经听说过有店员瞧不起“穷酸”顾客,结果被“穷酸”顾客买光货架的神话故事。 这些理论和故事只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果然都是犯贱的…… 053看的时候没感情,做的时候有干劲 专柜小姐对我说完这句话,果然拿出非常专业的态度,理也不理我了。专柜里有两个店员,她们也不交谈,目光也不对接,两个人都带着一种漫游的状态,背着手,在店里悠闲地走来走去。 我猜这种故意营造的尴尬气氛,也是她们职业修为的一种。因为这样做,要么可以逼走我这样穷闲逛的,要么可以让有购买力的顾客愤怒——“你个卖衣服的凭什么不理我?我要用买买买来征服你个小婊砸!” 我畏手畏脚地走进了专柜店里,既没有被逼走,也没有买买买。 我只看着燕少一件一件地翻着衣服,他的手很随意,看起来幅度很大,可是架子上衣服却没有起什么样的摆动。 突然,他取出了一条裙子,歪着头看了看,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我。 他没有摇头,但是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不合适三个字。 他把衣架随意地往衣杆上一挂,动作很快,声音也很响,并且,随着很响的声音,衣服掉在了地上…… 两名店员,顿时都把目光投向了发声的地方。 我想说这不是我干的,可是她们完全当我是透明。其中一位店员上前,捡起了那件衣服,取出衣架,重新给挂了上去。 让我觉得惊奇的是,燕少就站在衣架旁边。店员是从他的后面过来的。原本,最快的路径距离应该是她直接穿过燕少的身体蹲下去捡衣服。 可是,店员走到燕少跟前的时候,却突然绕了一个弯。她好像是无意识的,但又好像是刻意的避开了燕少,转到他的对面,才捡起了衣服。 我敢打赌店员是绝对看不到燕少的。 可是她的第六感绝对感觉到了燕少,否则的话,她不会这么明显地避开他,像是避开一个活生生的人似的。 如果我现在能和燕少对话,我一定会问问他这又是什么科学现象。不过,我现在不能和燕少说话,所以我只能去看衣架。 这一看,我看到了一条黑色的裙子。 我看到黑色裙子的那一刻,燕少也看到了。他回过头来看着我,用手指指了一下裙子,示意我过去自己取下来。 我走过去,就在店员的身旁,取下了那条裙子。 这是一条黑色却印满艳丽玫瑰的长袖连衣裙,沉默的基调色中带着妖娆的爆发力。我不确定自己适合这个风格,但是我和燕少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似乎都有种感觉,那就是:就是它了。 “我想试试这条裙子。”说出这句话,我希望自己的声音没有发抖。 店员的态度轻慢,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到了试衣间那里,拉开帘子:“这里试。” 于是,燕少和我一起进了试衣间。 我看着燕少,他也用冷漠地眼神看着我,顺带又甩了一件外套给我。店员那么神游的状态,燕少要从衣架上拿走多少衣服她们也发现不了。 我不想在燕少的面前换衣服,但是又不敢在这里对他说话。我讨厌燕少注视我时的眼神,好像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大玩具娃娃。 对他而言,我是个工具,但不是个女人。 所以他看我的时候没有感情,但做我的时候却很有干劲。 054这才像我的奴隶 我在燕少这般麻木的注视下手忙脚乱地换上了裙子。 走出了试衣间,我看着镜子里的裙子。 裙子的领口平直,将我的肩膀尽数露了出来,袖子带着时尚的长度,刚刚淹过我的手腕。裙摆带着大波浪的弧度,好像一朵随时盛放在花园里的郁金香,稳重却不失活泼。 我把燕少给我的那件黑色绒金丝的长针织外套披上。外套像一件风衣,带着有品质的坠感,我披着它像是披上了夜空,飘逸的幽黑中带着点点星光。外套比裙子还要长一寸,这让我的身材显得拔高了一些。 店员们根本不看我。她们还在店里游荡着,我估计除了我说买单,她们绝不会有行尸走肉之外的其他表现。 燕少已经给我拎了一双鞋过来。那是一双黑色尖头的细跟亮光皮鞋,做工精细,优雅又时尚,有种新鲜小辣椒的呛口味道。燕少似乎有些偏爱这种色彩搭配,鞋跟和鞋边有五彩的瑰丽。 我穿上鞋,刚刚合脚。站直了起来,顿时感觉镜子里的自己又高挑了不少。 “把头发放下来。”燕少命令我。 可是还没等我去拉束发的皮筋,他已经将手伸到我的脑后,给我取了下来。 我感觉自己的长发像河水一样流淌下来,冰凉的发丝遮掩了我微微发红的脸。 我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发怔。 镜子里的女人,我好像不认识。 这一瞬间,我突然有种感觉,如果镜子里的女人真的是我的话,那么我要成为总裁的助理,仿佛也不是那么遥远的一件事。 至少,用思思表姐的话来说,不会辱没了总裁大人的审美。 我一直看着镜子,镜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除非燕少愿意,否则他不会在镜子里露出影像。 所以,当他突然从侧面袭击,吻了一下我的脸颊时,我吓得抖了一下。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燕少,那一刻,他眼光如水,声音柔和:“这才像我的奴隶。” 我:“……” 燕少,把奴隶换成女人两个字,有那么难吗? 说起来,这也是我自取其辱,当初燕少说让我做他女人,我自己要求尊重,结果尊重没求到,连人格都丧失了。 “买单吧,”直起身子的一瞬,他的态度又恢复到之前那种冰冷,“给她们报我的卡号。” 燕少在百尚有一个贵宾账号,里面预存了不少银子。没带卡的时候,报卡号和密码,也可以交易。 店员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 一位店员一边扫着标签条码一边清脆地念着:“印花裙六千八,针织外套八千九,鞋子一万零七十八……” 我觉得百尚的计算机不会喊归零,总是要高大上一点。不过这加起来的总数,我光靠卖肾肯定是不够的。 我披荆斩棘,终于熬到了付款这一关,店员总归是要笑一笑以资鼓励的。于是,她笑着宣布:“一共是两万七千七百七十八,您有贵宾卡吗?” 我觉得燕少的卡应该是很贵的,于是贼性不改地问:“有贵宾卡打多少折?” 055对不起您被冻结了 “贵宾卡不打折,但是有积分。” 店员没有笑,但是也没有流露出多少轻蔑。解释商场规则,属于职业范畴,她们有配对的职业表情。 “积分拿来有什么用?”我也很配合的行使我初级顾客的权利。 “商场会根据不同的积分累积,出具不同的活动。比如送您意大利最新时装周的期刊……” 听到这里,我明白积分对我来说就是空气。意大利语法语我通通不会,看样子此生都与时装周无缘了。 我报上了燕少的卡号和密码。 店员噼噼啪啪地敲了一阵键盘之后…… “对不起,您的卡已经冻结了。请问您可以用现金或银行卡结算吗?”店员的声音比之前更清脆了一些。 “啊?” “对不起,您的卡已经冻结了。请问您可以用现金或银行卡结算吗?”店员把刚才的问话一字不漏的复制粘贴了一遍。 “哈?” 于是,我又得到了第三次的语音重播,只不过,这一次是慢速的。 我终于听懂了店员在说什么。 那一刻,我只呆呆地看向燕少。 没看错的话,燕少的表情……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他的眉头打成了一个好看的结,快步走到店员身后,仔细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详细。我无助地看着燕少,店员无言地看着我。 一片荒芜。 “问问她们怎么回事!”燕少终于发话,声音里带着极度的严苛。 我立刻马不停蹄地照办:“请问,为什么卡会冻结?” “我帮您查查。”店员的口气有了些许不耐烦,不过她依然走出了专柜。 不一会儿,她带了一个看样子像是经理的女人过来了。 “这位小姐,”经理的态度要比店员好很多,但是语气依然非常公式化,“请您再给我报一下您的卡号和密码。” 我跟着燕少再次念了一遍。 女经理敲击键盘之后,看着屏幕的眼神有了变化。我猜想她的权限不同,可以看到专柜店员看不到的东西。因为,两位女店员在跟着看到屏幕上的信息之后,都齐刷刷地把略带惊异的眼神投向了我。 “这位小姐,”女经理看了我一眼,她的目光之中更多是怀疑,“您的卡因为超过九十天没有消费,所以按照商场相关规定,被冻结了。您看……您是不是用一下其他方式结算?” 她末了的话语,不像是是请求,而像是在威胁。 我听出了她的潜台词,那就是:有这种卡的人,怎么可能没有现金也没有其他信用卡?这贵宾卡的信息,该不会是你盗窃得来的吧? 我用一种坑爹啊的表情看着燕少,我身上现在是连三十块钱都没有! 我的脸色没有蓝中带黑,直接是灰色见白! “这是白金卡,”燕少的声音沉稳中带着隐怒,“怎么可能冻结?” 我立刻如法炮制,质问女经理:“我的卡是白金的,你们有什么理由给我冻结?” 056难不成还要强买强卖? 女经理抿着嘴,从鼻子里出了口气,颇有些藐视地对我解释道:“普通贵宾卡是超过三十天未使用冻结,金卡是超过六十天未使用冻结,只有白金卡是九十天。” 她的话刚落,燕少就冷笑着:“一千万的预存资金,说冻结就冻结了?” “上面有一千万呢!”我一边腹诽燕少你个万恶的资本家,一边振振有词地对经理嚷道,“再怎么规定也应该特别对待一下吧?” “对不起小姐,”经理的手往键盘上啪的一放,“我们当时给这位卡的主人打过很多次电话,可是都无人接听。为了防止大笔资金出现被盗情况,我们只能暂时冻结。” 她把被盗两个字咬得很重,似乎为了告诉我,这样做就是为了防止像我这样的小偷。 我恨着燕少:你为什么不听电话? 燕少冷眼看我:你给我个电话听听。 经理见我似乎无话,又继续道:“这位小姐,如果原卡的主人能持本人身份证原件过来的话,我们是可以解冻卡的。或者说,只要他本人能亲自过来,不用身份证,也是可以解冻的。请问,您能让他过来一趟吗?” 我继续无话…… 如果我有话,我只想骂句脏话:特么的原卡主人就在你面前! 假如现在扇经理二十个巴掌,她就能看到燕少的话,我是绝对会去扇的。 可是我不能,我目前的任务目标,已经从打扮得美美的从商场出去,变成了四肢健全的远离警察局或者精神病院。 “我可以不买了吗?”终于,我决定放弃。 反正脸都丢光了,还要来干什么? “不行,吊牌已经剪掉了。没有特殊理由,您不能退货。”女经理此刻就像个升级版的蔬菜头目,比要高利贷的还凶。 我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剪掉的吊牌,再看看燕少,他无所谓地耸耸肩。 于是我秒懂了……这吊牌是刚刚燕少对我耳朵吹气的时候,他大手一挥,给我剪的! 我把脸一扔,也跟着耸耸肩:“我还没付款,你们就剪了吊牌,这不大合适吧?” 店员和经理面面相觑,她们不满足于眼神的交互,小声地询问对方:“你剪的吗?” “不是。难道不是你剪的?” “我没剪啊。”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争论,又看看面无表情的燕少。我知道是谁剪的,但我就是不告诉你们! 三人帮商量了一小会儿,女经理面带冷色地转过来,对我说:“这位小姐,吊牌因为不明原因已经剪掉了,所以这三件衣物已经算是出柜了。按照我们商场的规定,出柜的衣物是拒不退换的。您看您还是用现金或者信用卡支付吧?” 我没明白为什么女经理要这么咄咄逼人。按理说百尚不是她开的,专柜也不是她家的,说句更难听的,我用了燕少的卡,和她一毛钱关系也没有,至于摆出一副更年期内分泌失调的样子吗? 女经理的态度彻底惹怒了我,我心一横,把脸皮扔了又扔:“我没钱,也没卡,这衣服我不要了。难不成你们还要强买强卖?” 吼完这句话,我心虚地朝燕少看了一眼。 燕少,他居然无声无息地朝我竖了个大拇指! 057好几个燕少的女朋友 我的凶悍似乎凑了点效。 女经理愣了愣,然后抓起衣服放柜台上一放。 “这种事我没有权限处理。”她突然放弃了和我硬碰硬,“您等等,我去上报大区经理,看看他的处理意见是什么。” 百尚隶属某国际奢侈品连锁百货集团。这种集团内部等级制度森严,并且以地区为单位划分职位。比如亚太地区总经理,某国区总经理,某地域片区大区经理等等。 女经理口中所说的大区经理,应该是包括本市在内的,好几个城市百尚百货公司的总经理。 大区经理没来之前,我以为百尚很大,大到我闲逛一天也走不完。大区经理来了之后,我觉得百尚很小,小到我一个路人买不起三件衣服,都能惊动最大的经理。 不过,大区经理问我的第一句话,让我明白了既不是百尚太小,也不是大区经理太闲,而是燕少的来头实在过猛…… 大区经理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位小姐,请问您和燕少是什么关系?” 好!够直白!够给力!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经理!比旋转餐厅那个支支吾吾的小经理强多了。 我心里早已经想好了答案,不过还是用眼神征求了一下燕少的意见。 燕少表现得颇为悠闲,他双手抱胸,靠在专柜的柱子上,微微侧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这种略带鼓励,略带蛊惑,又略微妖孽的表情,让我知道某处正有个坑在等我跳下去。 我看向大区经理,他是个脸大方圆的中年男子。 我微微一笑:“我是燕少的女朋友。” 谎言说一千遍也会成真。我这才第二遍,已经非常入戏了。 可是大区经理显然见多识广,他没有露出旋转餐厅经理那样的惊恐,反而是回了我一个微笑。 他点了下头,但比摇头更像否定。 “是的,小姐,您的话我们不怀疑。不过,你必须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您就是燕少的女朋友。因为像您这样的女士,我们一个月要接待好几个呢。” 什么?好几个? 我惊悚了:“什么好几个?” 大区经理的语气缓慢却夸张:“好几个自称是燕少的女朋友,在我们这里消费了,然后要求用燕少的卡结账。” 大区经理的这句话说完,我看到燕少的脸彻底黑了…… 燕少的脸一黑,我就担心起了大区经理的安危。 而且,虽然我也对燕少的花边新闻很感兴趣,可是目前如何迅速便捷的脱身才是关键。 我立刻反问大区经理道:“她们都有燕少的卡号和密码吗?” 大区经理愣了一下,他似乎想点头,似乎又想摇头,不过他最后说道:“虽然都没有。可是她们都有现金和信用卡。” 大区经理的这句话,如果让燕少来说的话,那就是——“你有钱吗?” 大区经理又说道:“我们也不知道燕少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女朋友。总之我们和他联系了很多次,都没有联系到他本人。所以只有暂时冻结了他的卡。这位小姐,您想要解冻他的卡,用他的卡付账也很简单。只需要给燕少打个电话,让他亲口给我证实一句就好。” 大区经理的话如此无懈可击,让我完全找不到借口反驳。 我无奈地看向燕少。 燕少的脸色阴沉得可怕,那眼神几乎要把大区经理剁成人渣。 058主人,您的奴隶求拯救 大区经理也不是迟钝的人,他在燕少几近凌迟的目光中抖了抖肩膀,然后左右上下看了看,对女经理说:“商场的中央空调温度调得太低了点,你们不冷吗?” 三人帮纷纷摇头。 经理,是燕少看得你发冷…… 我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下午五点,再晚的话,我就要赶不上奶奶的寿宴了。我只能问大区经理:“那你要我怎么办?” 大区经理的微笑很商业化,他背着手,颇有点打了胜仗的姿态。 “也没什么怎么办,这位小姐,您只需要配合马上过来的警察同志,了解一下您的身份以及为什么您会有燕少的卡,就可以了。” 警、警察! 我震惊了! 我想说好卑鄙的女经理,好卑鄙的大区经理。他们偷偷报了警,然后拖来拖去,无非就是要拖到警察赶来,然后把我这个盗取燕卡贵宾卡的小偷捉起来! 可是,我是小偷吗?我明明就是被燕少本人拎着过来的! 我看着燕少,几乎是用吼的:“是我非要来买衣服的吗?是我剪掉吊牌的吗?是我的贵宾卡被冻结了吗?” 我奶奶一辈子就一次七十大寿,我这样作死为哪般? 大区经理不知道我在对谁说话,还摇头晃脑着:“对,正因为都不是你,所以才需要你配合调查。” 燕少的脸要阴得滴出水来,如果我此时有心情,倒是可以欣赏一下如此邪气外露的美颜。燕少沉沉地注视着我:“那是我奶奶的七十大寿?” “不是你奶奶的,你这么激动拉我过来干嘛?”我又不需要穿多漂亮去赴宴,反正全家都知道我没钱。 我疯了,我彻底疯了,我居然敢对燕少这样大吼大叫。 不过,燕少还没对我说什么,大区经理就惊悚起来:“这位小姐,你怎么能随便出口骂人呢?” 额……大区经理这么一问,我和燕少顿时都妥妥的无言了。 我虽然说了“你奶奶的”,但还真不是在骂人。可是这个缘由要怎么解释,我一时还想不出来。 我正在无言的时候,警察蜀黍就过来了。 警察蜀黍一过来,我嚣张的气焰顿时湮灭了。我害怕地往燕少身后一躲,小声地问他:“怎么办啊?” 没想到燕少毫不怜惜地把我甩开。他冷冰冰地眸子瞥着我:“林小莹,你不是燕少的女朋友吗?” 我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声小如蚊音:“燕少……” 燕少冷笑一声,不予回应。 “主人……”我开始扔节操了。 燕少用嘲讽外加夸张讶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无视我。 警察蜀黍已经走了过来,他们开始询问这里的情况。大区经理用上礼貌殷勤的微笑,和女经理一起讲述了我的购物经历。 在他们的讲述中,我被形容成一个极其可疑、别有用心、素质低下、具有敲诈、恐吓、盗窃等行为的犯罪嫌疑人。 059略显浮夸的演技 在大区经理天花乱坠的讲解中,警察蜀黍对我的目光也越来越不友善。 听完了经理的一面之词,警察蜀黍上前,不由分说就对我道:“这位小姐,请您跟我们到分局走一趟。”大概是见我的目光过分惊恐,又解释道,“因为有人报案,涉案金额巨大,所以双方都必须去分局立案。” 我的耳边回荡着警车威风凛凛的鸣笛声,心想我逃过了精神病院的镣铐,却逃不过监狱的铁窗。 我双腿软得像面条,浑身冰凉要失去知觉,连现在自己完全背靠着燕少的胸膛才不至于跌倒都没发现。 警车蜀黍倒是很礼貌客气,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一个需要拯救的失足少女。正当他们想要上前扶走我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我浑浑噩噩,连自己怎么把它从包里掏出来的都不知道。只是看到屏幕的那一眼,我瞬间愣住了。 我这一愣,大区经理和警察蜀黍全都凑过来看我的手机。 只见我硕大的山寨手机上,闪烁着神采奕奕的来电显示——燕少! 在所有人的呆愣中,我不由自主想要回头看看燕少,却听到背后的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还不接电话?” 我懂了,这只是个燕少制造的假象。我忙不迭地按了接听键,拿起来对着耳朵。 电话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音。我正发着呆,燕少又在我后面不耐烦地说:“说话!” 噢噢,我反应了过来,忙对着手机那边的空气说道:“燕、燕少吗……你、你好……” 不用看燕少此刻的表情,我也知道他要把我鄙视到泥土里。 于是,我心一横,对着手机就哭了起来:“燕少啊,你在哪里啊,你家女人被外人欺负得好惨啦……” 大区经理和警察蜀黍像看猴子似的看着我,因为我略显浮夸的演技,实在不足以支撑我燕少女友的身份。 燕少站到了我的身旁,他的眼神冷冷地罩下来,此刻却像是一层保护伞,免于我受到外界的伤害。 “告诉大区经理,就说燕少说的,田晓蕾让给他带句话。” 他的声音,冷硬而阴森,让整个商场的温度陡降。 我把手机拿下来,用手掌按住,对着大区经理,努力保持声音的正常:“经理,燕少说……田、田晓蕾,让他给你带句话。” 我不知道田晓蕾是谁,也不知道要带什么话。 可是我刚刚说完,大区经理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我看到大区经理的嘴唇哆嗦起来,他的眼神里布满了恐慌和逃避,好几次,他张开了口,可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警察蜀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弄迷糊了,他们看看我,又看看大区经理。 “田晓蕾是谁?”警察蜀黍问我。 于是我拿起电话,问燕少:“田晓蕾是谁?” 燕少不回答我的问题,只继续说道:“你问一下这位李经理,想不想知道田晓蕾要对他说些什么?” 我又放下手机,关切地对姓李的大区经理说:“燕少让我问李经理,你想知道田晓蕾要给你说些什么吗?” 大区经理肥硕的脑袋都要甩掉了。此刻他像极了一头拳师犬,摇头的时候口水都要四溅。 060我没文化,别在我面前掉书袋 警察蜀黍被这诡异的场面搞糊涂了。其中一位队长模样的蜀黍有点不耐烦地建议道:“大家在这里也影响商场正常营业,先去分局再说吧。” 我还没问燕少接下来该怎么办,大区经理突然肥掌一举,大吼一声:“都别动!” 所有人,全都吓得不动了。 我还以为大区经理接下来要爆喝一声,衣服破碎飞扬,再大喊一声“金钟罩”!结果大区经理一秒换上一副笑颜。 “误会啊误会,全都是误会。”大区经理用袖子擦着头上的汗,他边说边走到我的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满面惊喜地,“原来您就是燕少的女朋友!幸会幸会!” ……我伸手接住自己的下巴,防止它掉在地上。 大区经理,您这是在跟我玩川剧变脸啊? 大区经理不顾所有人震惊的表情,对警察蜀黍说道:“都是我糊涂啊!这位燕少的女朋友,上次宴会我还见过的,怎么一下子就忘光了呢?误会一场,真是对不住了啊警察同志,让你们白白跑了一场。” 警察队长非常不悦,也非常严肃地看着他:“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才是事实?你知道虚假报案是多恶劣的行为吗?” “是是是,”大区经理不断擦着汗,他点头哈腰地,“都是我的问题。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一定严肃自我检讨!给警察同志带来了不便,耽误了你们的工作,我愿意明天到分局接受处罚!” 大区经理一下子把警察蜀黍们的台词全抢光了,队长看了他两秒,眼神里有种憋出内伤的痛楚,终于才想到了一句台词:“给市民排忧解难,维护社会安定和谐是我们的职责,但是市民也要体谅我们的工作。在没有确定案情的情况下,不能虚假报案。” “对对对,警察同志教导得好,您先把处罚给我开着,这是我的身份证,明天我一定来接受处罚。”大区经理毕恭毕敬地递上自己的身份证。 遇到这么主动积极、投案自首求处罚的市民,警察蜀黍也找不到话说了。他又教育了大区经理几句,然后才带着人离开。 警察蜀黍刚一走,大区经理立刻满脸堆笑地回过头来。 “燕少的女朋友,您尊姓大名哇?”大区经理弯腰和谦卑的程度让我怀疑他有日本血统。 我恶寒了一秒,然后回答:“免尊姓林。” “双木林,对不对?”大区经理调皮地用手指了我一下,眨了下眼睛,然后哈哈大笑,“东流不作西归水,落花辞枝羞故林的林,对不对?” 我:“……” 经理我文化少,你别在我面前掉书袋。 大区经理摇着头,就差给自己两耳光:“都是我眼挫,居然没能认出燕少的女朋友,”他突然脸色一怒,对着旁边的女经理和店员厉声道,“你们是怎么搞的?你们居然敢怀疑林小姐不是燕少的女朋友?你们的眼睛怎么长的?” 他又指着我,问女经理和店员:“你们看不出来吗?林小姐多么高贵的气质,多么美丽的外貌,多么优雅脱俗如天仙下凡。你们的狗眼全都给我瞎了吗?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我们商场的白金卡顾客,对待我们燕少的女朋友的吗?你们这是严重渎职知不知道?” 061马上就要被群殴 女经理被骂得合不上嘴,她呆呆地看了大区经理两秒,这才回答:“可是……卡冻结了……” “冻结了你就不能解冻吗!”大区经理暴怒中,“你们让燕少的女朋友不能消费吗?你们要让她生气吗?燕少连卡号和密码都可以告诉她,能有假吗?你们还敢报警?你们知不知道虚报假案是犯法的!” 我也想擦汗。 我想说大区经理,这警察蜀黍不是您叫来的吗,您就不要演戏了,我是不会打击报复你的…… 大区经理又把女经理和店员都痛骂都好一阵子,通通处以扣除本月奖金的重罚,这才又转过头看,满脸堆笑地看着我:“林小姐,您的贵宾卡已经解冻了。衣服也都给您包好了,您看,您还要不要再买点其他东西?” 我忙摇头:“不要了。” 上次鱼翅捞饭花了燕少两万多,这次买点衣服又花掉燕少两万多,想到这白花花的银子就莫名其妙没了,我肉疼得紧。 我正准备告别百尚,燕少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调里带满了嘲讽:“长辈过生日,居然空着手去吃饭,你的家教也真是够了。” 我怒视燕少,他怎么骂我都行,但是不能骂我已故的爸爸妈妈。 我双亲都是非常注重对我教养的人。想起来当年他们工资不高,但是每到逢年过节,都会给长辈买称心满意的礼物。父亲在世时经常教导我,为人要懂礼节,守规矩。 可是如今,我不是不想有家教,而是我终于知道,有时候,某些“家教”,也是要钱的。 是的,我如今身上的衣服鞋子价值两万多,这可以算是燕少送我的,但是我也知道,我再不能多花他一分钱。因为这些钱,都是我拿我最宝贵的灵魂换来的…… 想到这里,我简直要流下屈辱的眼泪。 燕少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他蔑然嗤笑了一声,斜视着我:“林小莹,你要这么有骨气,就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我恨他一眼,马上就要扯下外套。燕少却突然一伸手,抱住我肩膀的同时按住了我的手。 “嘘,”他悄声道,曲线柔美的唇就在我的耳边,“今晚上等你回来,我亲手帮你脱。”我脸一红,只听他又在我耳边哄道,“乖,现在,去给你家亲戚每人选个礼物,快去。” 好吧……燕少一放下身段哄人的时候,我所有的骨气都就溃堤千里了。 燕少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有点想不通。我看着他挺拔而有俊秀的身影,看着他颀长而优美的双腿,再看着他那张再顾倾国的脸…… “别想多了,”没等我的口水流下来,燕少就恢复了那种冷傲的模样,他的眼里,所有的温情和体贴荡然无存,只有对我一览无余的鄙夷,“我只是给你添点装备。毕竟,你马上就要被群殴了。” 额……每次我对燕少稍微有一点好感,他立马就会无情米分碎我的幻想。 燕少说得没错,我待会儿去奶奶的寿宴,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在等着我。空着手去,一定会被打得滴血不剩。 有句俗话叫“打狗也要看主人”。 我是捡了燕少高玩号的小菜鸟,我被虐也是丢燕少的脸。 燕少纯粹是为了自己的颜面,才会这样帮着我。 062勤俭持家,是个贤内助 有件事必须声明一下——我是个懒人。 选礼物这么麻烦的思考,根本就不符合我这么单回路的大脑。所以,我大致算了一下我家里的女眷人数,给她们一人来了一瓶SKI的神仙水,然后又算了一下家里男丁的人数,给他们一人买了一只手表。 一去结账,收银小姐用最甜美的声音告诉我:“您此次消费了一百一十五万零……请问还是用您男友的卡刷吗?” 吓? 我一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巨款,吓得差点把人家的收银机都掀翻在地。 原来,我数学一向不好,一不小心把288000看成了288.00。二十八万多的名表看成了两百多,还觉得自己挺阔气。 大区经理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我的背后:“林小姐要是嫌弃二十几万的手表太低档的话,我们还有百万级的。” 我抹着汗转过头来:“请问,有百元级的吗?” 燕少原本正在大区经理旁边把玩一只都彭的打火机,听到我这么一问,手一抖,哄的一下飚出火来。 于是,在我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大区经理两道浓郁的眉毛瞬间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我还以为大区经理会大吼着闹鬼啊跑得没影,没想到大区经理依然笑容可掬,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变成了丝滑般的德芙巧克力——不仅很光洁,还很黝黑。 “棒!”大区经理对着我举起一个滑稽的大拇指,“燕少的女朋友,勤俭、持家,是个贤内助!” 我对于大区经理抢走原本属于我的台词这回事已经不在意了。 我只觉得,我今朝简直就是在用生命来购物。 在大区经理不断的恭维和歌颂中,我选了几只两百出头的卡西欧儿童电子表,逃也似的离开了百尚。 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公交车站巴士,趁着四周没什么人,悄悄问燕少:“那个……田晓蕾到底是什么角色啊?” 刚刚这个厉害的人物帮我化解了牢狱之灾,我幻想着她是一位女侠,飞檐走壁,惩暴锄歼。 谁知道燕少漫不经心地回答:“那是李经理的姘头,有次玩过了死在他肚子上,他托人转弯求到我这边,我帮他把这事情摆平了。” 原来…… 在浇灭你美好的幻想上面,燕少从来都是一把好手。 难怪大区经理在听到田晓蕾的名字之后会紧张成那个样子,并且那么主动的要求警察蜀黍惩罚自己。原来报假警和人命案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儿科。 “这件事很少人知道。”燕少补充了一句。 这似乎解释了为什么我报出田晓蕾的名字后,大区经理就对我的身份毫不怀疑了。 得到了答案之后,我就贼心不死地问燕少:“主银,接下来我去接受群殴,您去哪儿逍遥啊?” 我内心期望着听到燕少说陪我一起去,谁知道燕少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地反问我:“关你什么事?” 燕少好像已经很厌烦我了,所以我也只能收拾起失落的心情,踏上了前往酒楼那站的公交车。 我刚刚踏上公交车,一回头,就看到燕少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穿过公交广告牌,再也没了踪迹…… 我只能把失落再藏起来,准备面对我奶奶的七十兽宴。 没错,是兽宴。入席的每一位,对于我而言都是食物链顶端的洪水猛兽,动不动就要张开血盆大口把我咬成碎片,而我就是他们这场宴会上最可口的零食。 我奶奶的七十大寿在本市一家偏高档的酒楼举行。 参加的人全都是我父亲家族的亲戚们,我敢打赌要不是因为我今天误打误撞见到了表姐,没人会想到通知我来参加。 我会在表姐通知后这么主动的前来,原因有二。 其一是因为,我就这么一个奶奶,不管她怎么没把我父亲当过亲生儿子,我父亲也是一直把她当成亲妈。 其二是因为,我现如今走投无路,没钱也没工作,如果可以,我希望奶奶能暂时把当年我父亲单位上分给他的小套二腾一间给我住住,省去我高额的房租。 063秉承优良传统的奶奶 我其实好歹也算是这个城市的原住民,家里面没房子是说不过去的。 我父母虽然是个普通的工薪阶层,没本事只能拿点死工资,但托了社会主义大锅饭的福,好歹在单位上分到过一套小房子。虽然只有七十多平米,但挤我们一家三口也还将就。 可是当初父母出车祸时,我还暂时留在学校里做最后的结业论文没离开。我奶奶见状,不由分说,立即把原本我父母住的那间房间租了出去。她自己依然霸占着另一间房间。美其名曰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换点生活费。 后来,她又说租户太吵,把她自己住的那间也租了出去,然后搬到了我姑姑家。 她这样一搞,我就彻底有家不能回了。虽然从前,我也是一直睡在客厅里。但是家里的卧房里多了两个外人,我一个未婚少女,总不可能还大刺刺地睡自家客厅吧? 我父亲家里有一女三男,他是长子,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两个弟弟。我奶奶是个传统的妇女,所以,她认为我父亲养她是天经地义。从我母亲过门开始,她就坚决贯彻本国之千年优良传统,婆婆挨着儿子媳妇儿住。 我从小到大,不是挤在父母房间睡,就是在客厅搭板子凑合。在我自己大学毕业开始租房子之前,从没成成气气的睡过一次卧室。 我父母去世的时候,我二叔也曾经好心地提过一句,说要不要把房子还给我。 我奶奶一听这话,立刻不顾近七十的高龄,满地打滚,哭着说她少了一个儿子养,这套房子就是她的“儿子”,每个月的房租就是“儿子”孝敬她的养老金。如果再把房子给我,那她以后只有流落街头。 我奶奶还哭着说,我父亲发过毒誓要给她养老送终。如今却先她一步撒手人寰,这种行为就是背信弃义。我和我父亲干下了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那我将来肯定会嫁不出去。 于是,为了让我能嫁出去,全家进行了不包括我的举手投票,一致把房子的处置权交给了我奶奶。 我想了想,自己还年轻,奶奶年事已高,和她较真也没什么趣。我总归可以再去赚取我的家业,奶奶却真的只有守着我父亲留下的薄产过日子,更何况,那时候我身上还有二十万。 不过现在,我恐怕再也当不了这个孝女。 小套一虽然好,可是我不在XX集团工作,暂时也没有丰厚的收入来源,住来有什么用?有多大脚穿多大鞋,今天在百尚刺激的购物经历告诉我,小脚穿大鞋就好比菜鸟披着高玩的号,迟早是要摔跟头的。 我觉得去要回原本就属于我的财产,从法律和人情上都没有任何的不和谐。至于我奶奶会有什么表现……过会儿再看。 下了车,我上了酒楼,刚踏入装潢华贵的包厢,我立刻感觉到了一阵澎湃的杀气。 064所谓七十兽宴 包厢里只有一个硕大的圆桌,除了我所有的家族成员已经正经端坐。 坐在正东主座那位满头银丝的便是我位高权重的奶奶。在她的右手边坐着她的大女儿,我的姑妈。她今天披着一件藏青色的貂绒披肩,打扮得贵气十足。我姑父挨着姑妈坐,秃了一半的头顶上,仅有的头发梳得溜光,脸上戴着一副油腻腻的黑框眼镜。他在市国土局当个中层领导,时刻都表现得很有派头。 奶奶的左手边坐着我的二叔,他从前也和我爸一个厂,后来却遭遇了下岗。听说先后摆过烟摊,开过杂货铺,又去人家面馆打过工等等,始终活得比较低调。 但我二叔低调,二婶却很高端大气。今晚上她盘了一个花式发髻,耳朵上的金耳环晃荡着,脖子的金项链动不动撩一下,手上的金戒指时不时亮出来,三金合一,简直要闪瞎我的眼。 二婶的旁边就是我三叔了。 跟二叔不一样,三叔很有生意头脑,也很会赶潮流,什么行业流行搞什么。他先后开过很多小公司和小工厂,行业火爆的时候捞一笔,萧条了就转手卖掉,因而累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听说他又在搞什么一次性消毒碗筷的生产,大抵就是回收餐馆里的碗筷,用比较高科技的手段消毒包装了再送回餐馆,吃中间的回扣。 三婶长得比较不错,身材苗条,眉毛细长,鼻子刀一样高,嘴唇又薄又红,说话尖声尖气。每次看到她,我总能联想到餐桌上的朱漆筷子。 再然后就是小字辈了。 表姐、堂妹和堂弟都坐在一起,正在嗑着瓜子,聊着天。 他们三位坐得很宽松,宽松到我堂弟都能盘起一条腿来。但又坐得很亲密,亲密得来……我完全找不到我应该怎么插个位置。 我刚刚推门而入,姑妈就扬起了头,带着一种御使气指地口气对我嚷嚷道:“诶服务员!我们的菜怎么还没上啊,人都要饿死了!” 她这么一嚷,全部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我。 大概是我提着大包小包,又穿得实在不像个服务员,堂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上下打量着我:“你谁啊?走错了吧?” 倒是姑妈马上又把我认出来了,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用一种发现新宇宙的惊讶口气喊道:“哎呀我说这是谁啊!原来是我们家小莹啊!快快快来坐,我们还说你毕业了找工作很忙,没时间来参加你奶奶的七十大寿呢,快坐快坐,让服务员给你再抬个凳子来。” 身为官太太,姑妈的三寸之舌早已经修炼到了一定的高度。如果我要和她计较话里话外的意思,纯属自讨没趣。 她这么一说,全家人都在热情地喊我过去。 表姐笑吟吟地看着我:“小莹啊,这都六点了,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了,所以没给你留位置啊。” 三婶推了儿子一把:“快去给你姐抬把椅子过来,去!” 堂弟蛮不乐意地嘟囔着:“我又不是服务员,谁要坐谁抬。” 于是三婶又尖着嗓子:“服务员——” 好了好了,他们这样演戏也实在很累,包厢角落起码多摆了三把椅子,我也懒得等服务员过来,自己拖了过去。 065百兽争鸣 表姐推堂妹,示意她挪个位置给我。堂妹皱了眉头,又去推堂弟,堂弟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差点和堂妹打起来。 还是三婶疼惜儿子,连忙把凳子往我三叔那里挪了一下,堂弟不情愿地往堂妹那里动了一下。 于是,我总算在百兽之中有了个座次。 我把凳子放好,就开始分派礼物了。 我把几瓶神仙水分别送给了姑妈婶婶和姐妹,又把卡西欧的电子表分别送给了姑父叔叔和堂弟。 堂妹和堂弟都还在上学,一看到神仙水和卡西欧,脸上立刻露出欢喜的表情。 表姐是见过大世面的,只把神仙水往包里一扔,很不以为意地说了声谢谢。她这么一表现,原本也很欢喜的二婶立刻也把脸板起来,一声不吭地把神仙水装到了包包里。 姑妈隔着桌子把神仙水递给表姐:“你帮我揣着吧,我包都装满了。” 表姐立刻白了姑妈一眼:“妈,你不知道水是最重的东西吗?我包本来就重得跟个什么似的了,你还加重我的负担。” 姑妈陪着笑:“你帮我装装吧,你帮我装了,我就送你了。” 表姐嗤笑着:“不就一瓶SKI的神仙水吗?几百块的东西,就想贿赂我?门都没有。” 我听到表姐这话,虽然不太明白其中意思,但总觉得哪里没对…… 三婶已经捏着嗓子在问我了:“小莹啊,你最近在哪个大公司工作啊?” 我愣了愣,秉着诚实本分的精神回答她:“我最近还在找工作呢。” “什么?”三婶少见多怪地叫了起来,“你还在找工作?那你哪儿来那么多钱买这些礼物?” 她忙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神仙水:“你该不会是在什么地摊上,或者是淘宝的商铺里买的这化妆水吧?我告诉你,那些地方的东西虽然便宜,但都是什么小工厂生产的假冒伪劣产品,人用了是要烂脸的。以前你三叔就做过那些名牌化妆品的试用装,说的好听什么韩国日本代购,全都是他那个小厂里弄出来的。” 她这么一说,姑妈二婶全都担心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化妆水。堂妹本来都把神仙水装上了,此刻又拿了出来,往我面前一扔:“我一个学生妹,还用不着这么高级的护肤品呢,万一烂脸了怎么办?” 我真想说各位亲戚大婶们,你们想得太多了…… 我默默地摸出了百尚的收银条,放到了圆桌的正中。 不好意思亲朋好友们,这些既不是地摊货,也不是淘宝“代购”,而是我刚刚在高大上的实体店专柜买的,真让诸位失望了啊。 “哟!百尚啊!”姑妈的反应比大家都快,她拿过收银条,仔细地看着,“真是SKI的啊,还有卡西欧的电子表,小莹啊,你是不是傍上大款了?突然这么舍得下血本了。” 我想说姑妈你还真说对了,XX集团的总裁燕少,不知道够不够得上你口中大款的资格? 正在这时候,一直不说话的姑父发言了。 姑父一本正经地把电子表往桌上一放:“小莹啊,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这表我不能收。”我正想着姑父这唱得是哪一出,姑父又一本正经地继续道,“我们国家公务员,最忌讳的就是行贿受贿。最近好几个领导因为戴了名表,而在网络被揭发,撤了职。你这卡西欧,一只就要上百,我如果收了你的礼,到时候被大家叫什么表哥表叔,那可怎么办?” 066沧浪浪浪,祭出大宝剑 我:“……” 姑父您廉洁与否,暂且不在我的考查范围之内,但是我记得表姐大学过生日,您还送过她一只价值上万的浪琴表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风亮节了。 事已至此,我算是有些看明白了。 我林小莹,从来在这个家庭里,都属于食物链最低端的落魄生物。哪怕是摆烟摊的二叔,开小厂的三叔,以及中层小干部的姑父,都可以随意踩我在脚底。 可是今天,我突然穿得漂漂亮亮,提着还算值钱的礼物,风风光光地来参加我奶奶的七十大寿。所有的高级生物顿时都跟大姨妈失调了一样,满脸长痘痘了。 因为,我小可怜林小莹,再也不能提供他们一种叫做优越感的精神粮食。 我不能如他们所愿被轻蔑了,所以他们都要集体抗议了。 燕少说得对,怪兽们的嘴牙从来都很锋利,不带装备来赴鸿门宴,一定会挂掉的。 于是…… 我从最后一个袋子拿出了一张价值好几万的皮草披肩,递给了我的奶奶。我带着虔诚的笑容:“奶奶,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这沧浪浪浪,祭出了大宝剑,瞬间惊瞎了满桌怪兽的狗眼。 我奶奶原本浑浊着一双眼,面无表情地听着大家伙儿对我冷嘲热讽,一看到这披肩,双目顿时散发出少女般的光芒。 “哎哟,还是我的孙女儿懂事,最知道孝敬。”我奶奶安了假牙,所以说话不漏风,只是她这么一笑,假牙都差点掉出来了。 都说见了皮草女人都要发疯,这话不假。姑妈二婶三婶全都凑了上去,一人出一只爪子,在那光滑柔顺的皮毛上抚摸着,发出艳羡又夸张的声音。 “哎这是真的皮草啊,整貂的呢,都看不到拼缝。”姑妈一看就是行家。 “这皮草摸着就是舒服,什么时候我也去买一件。”一般越是没钱的人就越是虚荣,因为他们没底气。刚才这句话是二婶说的。 “诶老三,你看到没有,这才是真正的貂皮,上次你给我买的那件,穿着是好看,但我就差一个披肩。”三婶忙不迭的告诉大家,貂皮大衣这种东西,她也是有的。 就连表姐这种大公司的高级助理,也被我送出的貂皮披肩震撼到了,一双眼睛就滴溜溜地在上面转着,不肯挪开。 我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左一句乖孙女,右一句好孝敬,直接把我的地位从一个不受待见的逆子之女,捧成了兽宴上的一等宾客。 “哎哟,都说长子长孙最懂事,你看看你们,谁有我的乖孙女有心?”奶奶把披肩披上,左看右看,摸来摸去,“你们这些人但凡有我孙女一半的心思,我这把老骨头也就知足喽!” 我见她老人家是真开心了,正在思索着要怎么跟她开口要回房子的事情,姑妈的脑筋突然打了个转,绕回到了最初的问题:“小莹,我看你现在风光得很,该不会是傍上了什么大款吧?” 067我一伤心,就管不住舌头 我还来不及回过身来迎战,表姐已经笑了起来。 “妈,看你说的什么话?人家小莹今天还到我们公司应聘呢,要是真的傍了大款,还用出来工作吗?” “哟!你居然到XX集团去了啊!”三婶第一个叫起来,“怎么样啊,是不是你表姐帮你的忙?” 我呵呵干笑两声,表姐倒是没帮我什么忙,只是我连累她扣了工资,那倒是不假。 但是三婶话都问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就老老实实回答:“没呢,人家没要我。” 我此话一出,除了心知肚明的表姐,其他人全都松了一大口气。他们喘得这么明显,让我都忍不住替他们捏把汗。 姑妈不着痕迹地给三婶使了个眼色,三婶立即会意地笑了起来:“我就说嘛,XX集团那种大公司,怎么可能走什么亲属关系。人家要的都是真材实料的人才,比如像你表姐思思,人家名牌大学硕士,又有工作经验,长得又漂亮,才有可能做到那个什么……什么?” 姑妈对于三婶居然不知道表姐的职位显得有些不悦,她口气有些不满地接嘴道:“是高级总裁助理。” “对!高级……总裁……助理!”三婶好不容易结结巴巴重复这六个字,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的小学学历。 三婶看样子已经不能顺畅地攻击我了,二婶立即夺下了接力棒:“我说小莹,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有没有什么男朋友啊,没工作的话,早早嫁个人,总算了件人生大事嘛。” 二婶的话触到了我的伤心事,因为刘宇直这个渣男已经被我画叉了。 我这人一伤心,就要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于是我颇有些找虐地对二婶眨巴了一下眼睛:“没关系,表姐比我大六岁,还没男朋友呢,我慌什么慌。” 我这话一落,就看到全桌的人脸色都变了,尤以表姐一家为甚。 “真是的!”二婶生气地看着我,好像大龄又嫁不出的是她女儿一样,“你表姐是什么情况,你又是个什么情况?人家学历高工作好,有才华有美貌,再迟几年找个什么大总裁都没关系,你呢?你能找到人嫁掉就不错了。” 二婶的话说得这么直白,连姑妈都听不下去了。她忙对着二婶摆摆手:“别,别这样说啊,我们小莹好歹是个大学一本,长得也还将就看得过去。诶我说老袁啊,你们国土局那个守门的老王,不是有个当保安的儿子吗?你看要不要介绍给我们小莹啊?” 被问话的姑父装模作样地抽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为难地看着姑妈:“人家老王虽然是个守门的,好歹也是事业单位的,以后退休工资还不少呢。我们家小莹没工作又没才貌,人家儿子未必要干呢。” 正在这时候,服务员来上菜了。 于是,一大家人一边用着美味佳肴,一边继续讨论我的终生大事。 由于我一不小心揭露了表姐大龄剩女的真相,姑妈和姑父都用一种恨不得把我唾弃千百遍的心情,从他们单位某位清洁阿姨吸毒的儿子,再到某三十好几娶不到媳妇的极品凤凰男,全都拿来和我匹配了一番。 最后,他们夫妻二人合力摇头,得出了我通通配不上人家的唯一结论。 068我像服务生么? 看着热烈加入讨论的全家人,我只能埋头吃饭。一不留神,吃光了桌上所有最好的菜肴,连一条螃蟹腿都没给他们剩。 我正寻思着万一大家发现桌上没菜了会不会再叫一份的时候,表姐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一看,全身突然发起抖来。 “安静,安静!”她大口喘着气,竖着手指。 全家人立刻全都静下来,不知所然地看着她。只见表姐颇有些神经质地滑了一下接听键,然后立刻笑容满面,声音嗲嗲地对着电话那头说道:“您好,秦总,是的,我是思思呢……什么?什么?您马上过来?不会吧……啊,秦总……您怎么……不不不,我下来接您,我马上下来……那个……您要自己上来?是的,芙蓉包厢,就在三楼……好的我等着您……” 挂断电话,表姐几乎是把手机摔在了桌子上。 然后她疯了似的拉开包,哗啦啦倒了一桌子的化妆品出来。 “谁要来?”表姐的异常表现把姑妈都吓到了。 “秦总,我们集团的秦总!”表姐拿着一盒米分饼,夸张地举着手,幸福得简直要晕过去了,“我今天就不过请了半小时的假,他问我干什么,我就说了一下我奶奶七十大寿,随口说了句客气话,邀请他过来,他还说他没空,谁知道他刚刚打电话,说他马上路过这里,要上来给奶奶拜个寿!” 我正猜想表姐所谓的“客气话”,该不会是坐大腿一样的撒娇跪求吧,姑妈已经大惊小怪了起来:“唉哟!我的小祖宗,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提前说?我看看我看看。” 姑妈连忙跑过来,给表姐看她脸上还有哪些地方需要补妆的。 我明白七十兽宴已经暂时改成相亲大会了,识趣地让了个空出来。堂妹兴高采烈地问:“姐,以后等我毕业,能到你们集团来工作吗?秦总是谁啊?我只听过燕少,去年他到过一次我们学校,我们全校的女生都疯狂了呢。” 表姐斜堂妹一眼,口气揶揄:“就凭你,就别想什么燕少了,光是秦总那种级别的,能看你一眼都是你的福气了。” 堂妹还在发着花痴:“哎呀每次燕少上杂志,我们寝室女生必定人手一本。我每天都把他的封面放在枕头边上才能睡着呢。真不知道谁会那么幸运,能成为他的女人……” 我默默流汗,幸运的女人就在你们眼前,可我怎么看都觉得那是个霉运。 二婶阿谀地对表姐一家笑着,对堂妹说:“你以后要给你表姐贴紧了,说不定以后能进去当个小文员呢,对吧?” 表姐已经打扮妥当,开始收东西了。她带着一种居高临下地姿态,对二婶和堂妹笑笑:“你要是和小莹一样不自量力,想做什么总裁助理,那我可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我冤枉,我自己从没有过不自量力,但再有自知之明也挡不住家里那位总裁大人的恶趣味! 正说着,包厢的门被敲响了。 表姐激动地去开,谁知道进来的是一个服务员,服务员殷勤地笑着:“请问刚才谁按铃?” “谁按铃了!”表姐立刻凶起来,“没事儿别来打搅!” 服务员惊恐地退下去了。 没一会儿,又有人敲门,表姐万分期待地开门,谁知道又是一个服务生,端着一瓶还没上的玉米汁。 接下来又是两次,分别都是来上菜的,等到第五次敲门,表姐已经没什么兴致了。 “这些服务员烦死了,你们谁去开一下?”她问大家。 大家相互腻了一下,都装没听到。 我看所有人都不动,只有起身去开门。我一边打开包厢的门,一边拖着声调:“我们不需要服务生……” 可是,没有服务生,没有玉米汁,有的只是高大挺直的秦总。他看着我,脸上带了一丝微笑:“我像服务生么?” 069恨不得贴上女婿的标签 那一刻,我愣了一秒,然后鬼使神差地答道:“当然不像……最多像个水电工。” 秦总真的笑起来:“林小姐,怎么是你?我……没走错吧?”他退后一步,抬头看了看包厢名称。 “没走错,秦总您没走错。”表姐已经理好了衣服和头发,带着款款的迎宾笑容走了过来。 “哦?”秦总看了看表姐,又看了看我,眼神有些许的迷惑,“你们是……” “小莹是我的表妹。”表姐连忙挽住了我的手臂,往我的肩膀上靠了靠,这辈子头一次如此亲密,“从小到大就我们俩关系最好。” 秦总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是吗?” 他问出这句话后,我看到表姐紧接着笑了一下,笑容里似乎多出一点尴尬。亲表姐讥讽亲表妹,导致自己领罚单,这么一出亲情戏,真不知道秦总到底怎么看的。 “啊,对了,秦总,这位是我的奶奶。”表姐连忙岔开话题,指着我奶奶。 秦总立刻带着尊敬体面的笑容上前,提上一份包装精美的礼品:“你好,奶奶,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我奶奶刚才听了大家的对话,已经知道秦总是什么高级的角色,此刻忙站起来:“哎哟,不敢当不敢当,今天让大总裁给我来祝寿了,我得好好多活几年。” 秦总谦虚地说:“您言重了,思思是我的得力助手,原本我应该早点过来,只是今天确实有其他应酬。所以来迟了。” 奶奶还没说什么,姑妈已经插进话来:“秦总啊,看您说的什么话?要不是因为有你提携我们家思思,她哪儿能有今天啊。” 我看向表姐,只见表姐娇羞地低着头,那小女生的脸色,红得像是大姨妈迷路了一样。 姑妈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秦总。我从她那炯炯发光的双眼里,看得出秦总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令她一万个满意,恨不得现在就给人家贴上个女婿的标签。 表姐妩媚而娇俏地看着一边:“秦总,您老站着干嘛,您坐呀?” “对对对!先坐,坐!”姑妈脸都要笑烂了。 紧接着,全家人都随着她的话,把所有桌位看了个遍。 说实话,我没来之前,这里的位置还是很宽松的。只可惜包厢的椅子都很宽大,我插了个队,这里就挤得容不下一根针了。 我看除了秦总之外的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我的小座位,有些心有余悸地站了起来。 反正我也吃得差不多了,看现在的局面,大概要房子也不太合适,还是早些回我的小套一吧…… 于是,我很识趣地站了起来,对大家伙儿露出一个还算得体的笑:“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全家人都忙不迭地对我挥着手:“小莹啊,路上注意安全啊。” 姑妈惋惜地埋怨着:“这孩子,就是不喜欢和家里人聚会。” 姑父似乎对我的自我牺牲很满意,点点头:“小莹,改天我给我们门卫老王说说,看他儿子愿不愿意见你一面。” 我觉得如果此刻我还要道谢,那未免太给燕少丢脸了,于是收起了自己的包:“奶奶,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我正要在全家人的欢送中离开,秦总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等等,我也要走了。林小姐,要不我送你吧?” 070我们全家不包括我 嘎吱—— 就好比汽缸剧烈燃烧的大卡车猛然踩了刹车一般,现场热烈激动的气氛瞬间冷冻。 秦总已经一边退后一边对大家微微点头:“我还有点其他事,所以就不久留了。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 表姐刚才还燃得通红的脸色已经烧成了死灰。 “哎呀秦总,您好不容易才来,怎么马上就要……”姑妈立马喊了起来。 可是秦总就好像没听到她说什么似的,突然转向我:“林小姐,你去哪里?” 我犹豫了有一秒,说出了我所住的小区。 秦总正色看着我:“真巧,我正要回公司处理一点事,我们一道走吧?” 这时候,如果我识相的话,就应该果断地拒绝秦总,保留我那点可怜的亲戚情分。因为如果我接受秦总的好意,表姐一家且不说要把我生吞活剥了,其他亲戚也一定会用口水谴责死我的……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的,那就麻烦秦总了。” 秦总也点点头。 他其实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哪怕是微笑,也让人感到威严和压力:“那我们走吧。” 于是,我和秦总就在全家吃人般的目光中,光明磊落、亲亲热热地走了出去。 秦总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奥迪A8,和他的本人一样,大气、稳重、但又显得低调和严肃。 我刚刚坐上车没多久,秦总就突然问我:“你们全家一直这个样?” 我有些惊讶的转过头去,为的是秦总如此敏锐的洞察力,他只不过在我奶奶的寿宴上草草登陆了一番,居然就能看穿我们全家的原始面貌。我看到他的侧脸在半明半暗的路灯照耀下,显现出一种血性的刚强。夜色这么朦胧,他的轮廓却依然那么坚毅。 那一刻,我想秦总毕竟是燕少的朋友和搭档,他的能力绝对不容小窥。他有种不同于燕少的气势——燕少像一把飘渺深邃的七星龙渊,秦总却像一柄穿铜断铁的方天画戟。 大概察觉到我在呆看着他,秦总转过了头,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我醒了过来,忿忿地反驳道:“当然不是!起码我就是另外一个样!”拜托,我全家还包括我,不要把我和那群野兽相提并论。 秦总笑起来,面色柔和了许多。 “人品暂且不论,你表姐的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在公司的时候,身为领导,我只会看员工是否适合这个岗位。至于她的家庭、私生活和个人修为,只要不影响工作,我不会去过多关注。” 秦总似乎解释了自己对于表姐的看法——他对员工一律公事公办,就事论事,但如果撇开工作,他对表姐并不怎么欣赏。 我点点头,秦总说的没错。 而且,他是一个好上司。至少员工重要亲属的生日,他会有心地送上一份礼物,但又表现出恰当的距离。既有风度,又不失礼节。我想,这大概也是一种领导哲学吧? “谢谢秦总。” 不管怎么说,秦总果断送我回家,帮我打了除我之外的全家人一耳光,我还是应该感谢他的。并且,他没有帮助我的义务。 “不用,”秦总淡淡地说,“我真是顺路。” “这么晚了,你还去公司处理工作?”我为秦总的工作态度点赞。 秦总轻微摇了一下头:“不是,刚刚听说公司闹鬼,警察都闹过来了,我好歹也过去看看……” 071总裁抛出了橄榄枝 闹鬼? 我听到一个鬼字,脸色大概变了。 秦总又瞥了我一眼,他看着前方的道路:“怎么?你也信这些无聊的事?” 我觉得我应该附和秦总的话摇头,但是我的良知又告诉我应该点头。于是我只能呆呆地,傻看着秦总。 秦总叹了一口长气。 这么沉重的呼吸,似乎和他有些不般配。他的神色,在夜光之中挂了一点冷肃和狠戾。 “我是不信鬼神的。”他说着,用沉沉的目光看着前方,“不过,公司最近确实不是很太平……” 我听到他说这种话,却没办法去思考里面的深意,只是在心里胡乱地想着一个鬼——燕少。 今晚上不知道燕少去了什么地方,公司闹鬼的事情,和他有关吗? 我正发着神,秦总突然冷不丁问我道:“林小姐,你真的不认识燕少吗?” 吓? 我心里正想着燕少,突然就从他口里听到了这两个字,吓得差点开门跑路。 我转过头去,看到秦总微微皱着眉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我心里直打鼓,怕得要死。但幸好我迟钝惯了,内心的感受一时半会儿到不了面部。 秦总看了我这呆脸几秒,最终还是放弃了…… “真是太奇怪了……”他喃喃自语着,“那晚上他是真的来找过我,而且应该是专门为你来的。我想留他说点其他事,他却一秒也不愿意多呆……你真的不认识他?” 这次我反应比较快,连连摇头。 秦总似乎相信了我。 因为如果我真的认识燕少,怎么可能还活得这么潦倒?而且我这么没才没貌的大学待业女生,满大街一抓一大把,燕少凭什么会对我另眼相看? 秦总又和我聊了些其他话题,大致是关于我的家里有什么人,我的近况等等。 我告诉他我父母半年前车祸身亡,家里房子出租了,房租用来给奶奶养老。我这半年来做过很多工作,但都因为种种原因没能继续,总体处于失业状态。 秦总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纳闷,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等他送我进了小区,到了楼下。我下了车,刚和他道别的时候,秦总突然叫住了我。 “林小莹,”这一次,他直呼我的名字,“如果公司里有什么底层的职位,可能与你的期望不是很相符,你会过来工作吗?” 我愣了愣,转瞬却明白过来——秦总在向我抛出橄榄枝! 我激动万分,头都快要点断了。 大概是看我表现得像中了头奖,秦总的笑容深了起来:“好的,我知道了。对了……”正当我要转身的时候,他又叫住了我。 “小莹,”这一次,他对我的称谓直接升级了,“如果你有可能见到燕少,我是说有可能的话……请你一定替我转告他,公司里现在有些事情很棘手,急需他回来处理。” 说完这句话,秦总升上了车窗。 我呆站在原地,看着奥迪A8渐渐开出我的视野。 我不确定秦总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是依然认定我和燕少认识,还是觉得我将来必然会和燕少认识? 还有,我不知道秦总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那就是,假如我根本不认识燕少,那么他刚才的话,无异于在向外界透露——燕少已经失踪很久了…… 森森的夜里,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幻莫测起来。 072我不但打你,我还要上你 我上了楼,电梯冷清寂静。我能听到钢索拉动轿厢,在空旷的电梯顶上窸窸窣窣地响着。 面对这房门掏出钥匙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把这里面当成我的“家”。 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受到打击的时候,我第一个想的是,回到我的小套一…… 是因为燕少在这里吗? 还是因为我除了这里没别的地方可去? 带着这种疑问,我打开了门。 客厅里没有灯,当然卧房里也没有。整个屋子里冷冷清清,没有任何一丝生物或是灵物的气息。 我打开灯,环视着我的蜗居。 当发现燕少确实不在的时候,我心里又掠过了一丝莫名的失落。 我努力说服自己,我只是贪恋燕少的美色。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最帅的男人,并且这种落难的时刻,有他和我相依相伴。我对他没有真正的爱慕,也没有丝毫的依恋,我们之间连朋友的友谊也不存在,有的只是“利益”上的交易。 我是他的玩具阳伞,他负责给我定期充气。我们互惠互利,没有感情。 我叹着气,缓缓在沙发上坐了下去。 刚刚坐定,就听到身下传来一声冷冷地问话:“你坐过这么帅的沙发吗?” 我蓦地一惊,侧身一看,只见燕少正横躺在沙发上,而我恰恰坐在他的某个敏感区域上。可是我迟钝的大脑来不及羞涩,更来不及惊喜。 我只是愣了愣,然后回答燕少:“现在不正坐着吗?” 燕少立刻坐了起来,仿佛发现我居然学会了还嘴,让他不得不立刻起来见证一番似的。 下一秒,他捏住了我的下巴,把我的头硬生生扳过去,正对着他。 我看到燕少双眼眯得狭长,其间透出黑曜石般的靡靡之光,似要把人看醉——如果能忽视掉里面某些危险因素的话。 燕少对着我的嘴唇吹气,恶魔之气,能麻痹人的神智,却又能夺取人的性命:“林小莹,这个时段,公交车收班了吗?” 我被他突然靠近的美颜和呵出的兰气迷得七荤八素,老实地回答他:“才八点过,哪路公交会收到这么早啊。”本市最早一趟收车也要八点半去了呢。 燕少点了一下头,点得干脆利落,仿佛非常认可我的话。 “那么,你再告诉我,奥迪A8和公交车的区别在哪里?” 我浑然不知死到临头,顺口就答:“奥迪比公交的座位柔软舒适,但就体积、轮胎大小而言,不如公交车。” 这话一出,我看到燕少的眼中闪过一道锋锐的利光,但这道光,却配合着一个令人神魂颠倒的笑容。 燕少又问我,这句话,依然问得云淡风轻,芬芳怡然:“我只想知道,是你自己腆着脸要上他的车,还是他主动请你上去的?” 我终于察觉到了有点没对劲…… 貌似燕少从一开始的问话,就在给我挖坑……从公交车的收车时间,到公交车和奥迪A8的对比,再到最后这个问题……诶不对啊,燕少的意思是,他知道我是坐了秦总的车回来的? 我再看了一眼燕少。我看到他依然带着固有的倾城倾国的微笑,可是他所有的问话里,怎么有一种诱供逼供的感觉? 我开始有点心虚,小声地回答他:“是……秦总让我坐他车的……” “秦总?”燕少飞眉一扬,俊目一抬,语气颇有些夸张,“这样叫多生分。”他又笑,这次却添了几分冷,“既然他已经叫了你一声小莹,你叫一声月天也应该不过分吧?” 我用莫名其妙的目光看着燕少。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燕少你说话有点逻辑性好不好?身为一个大集团的总裁大人,请你稍微有点工科生的严谨和次序。 我还真想不明白,从公交车到我对秦总的称谓,这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对了,燕少怎么知道最后秦总叫我小莹了? 一旦发觉到我根本就跟不上他的节奏,燕少眼中的轻蔑和鄙视又显露无疑。 “林小莹,”他突然抓住了我的肩膀,是有些让我吃疼的力度,他的眉如刀锋一般立了起来,带着一种将人碎尸万段的凌厉的威胁,“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以后给我离秦月天远一点!” 什么叫最后?你以前根本就没警告过好吧! 不过他这一说,我倒是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我立刻拉开我反射弧的弓箭,一惊一乍地对燕少叫道:“对了,秦总说,如果我能见到你,一定要告诉你公司里有很多麻烦事,让你赶快回去!” 我话音刚落—— “咚!” 燕少就给了我一个脆生生的爆栗子。 这么嘎嘣儿脆的一个爆栗子,立刻弹得我脑袋生烟,回响声在颅内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我捂着脑袋咋呼呼地叫起来:“你干嘛弹我!” 谁知道我刚喊完,燕少突然拖住我的胳膊,像甩兰州拉面似的,把我一下子甩翻在沙发上。然后,他以雷霆之势挥起手,对准我的小屁屁“啪”的就是一掌! “啊!”我的后翘顿时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你打我干什么?” 打屁屁这种事,不符合我二十二的高龄,也不符合燕少奴隶主的身份。我有种感觉是,我射了燕少一箭,燕少立刻还了我一个板砖。 不过无论如何,随便打人是不对的,并且他是男人,哦不,男鬼,而我是女人。 “你凭什么打我!”我的第二句,表现出了我高素质的女权主义觉醒意识。 可是燕少一个翻身,狠狠压住了我,他几乎掐着我的喉咙,令我窒息。 “我不但打你,我还要上你!” 听到这霸气外露的一句话,我惊恐地张大了嘴,在燕少几近疯狂的钳制下,肺活量最大化启动,只为了呼吸到一点可怜的氧气。 燕少已经倾身,他死死地压着我,温热湿润的舌尖,撩着我的耳垂,回答了我刚才的问题:“就凭……你是我的奴隶!” 他笑得邪恶而魅惑迷人:“奴隶犯了错,奴隶主应该怎么惩罚才好呢?” 073燕少,不要再玩啦,再玩就真的漏气啦 从前,我听说过一个职场的笑话。当你正在工作的时候,领导如果打电话来问你忙不忙,你是千万不能回答忙还是不忙的。 因为领导问这种话,很明显是有额外的任务要分配给你做。如果你这时候回答忙,就证明你不想接受领导的新任务,会让领导很不高兴。但是如果你回答不忙,那证明你平时工作松懈,工作量不饱和,也会遭到领导的怀疑。 所以,这时候正确的回答应该是:领导我马上到你办公室来! 是的,我没有歪楼。 因为我想说的是,这么个状况,就好比目前我和燕少对持的状况。 燕少问我要怎么惩罚我,就好比领导有额外的任务分配给我。我不能傻乎乎的回答用火刑还是宫刑,而是应该立刻果断地回答他:燕少请你立刻惩罚我! 可是我傻,我真的傻。 燕少已经挖好了坑等我跳,我却还要思考一下三步跳还是立定跳。 傻乎乎的我思考之后非常天真地问燕少:“那个……可以不惩罚吗?” 燕少眼色一沉,里面似有将我撕碎的厉光:“不能!” 说完这句,他一下子抓住了我的外套。 我立刻听到了衣服撕破的声音……因为心痛衣服,我激动地抱着双肩:“那惩罚可以打折吗!” 燕少扳着我的下巴,那力度大得让我庆幸我的下巴里没有植入硅胶……否则一定会被他整个儿掰下来的。 燕少笑得邪恶而美艳:“我可以给你打个骨折!” 话语刚落,我里面美轮美奂的郁金香裙子也立刻寿终正寝。这嘶啦嘶啦的两下子,我就好像看到了大沓大沓的钞票米分身碎骨。 我被燕少撕得肉疼,忍不住对他吼道:“燕某某,你轻点撕!” 我这一吼,燕少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两秒,原本波光粼动的眼光之中渐渐混入着噬骨啃肤的冷。 “好,很好……”他咬着牙,笑得让人不寒而栗,“林小莹,你居然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我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没文化的事实,燕少名字后面那两个字,实在又复杂又晦涩,我每次看到,大脑都要自动屏蔽。 长此以往,就在心里默念为“某某”二字了。 感受到了燕少勃发的怒气,我咬着衣服的碎片装可怜:“燕少,原谅小莹我出身赤贫神经脆弱。这么昂贵的衣服,下次请不要当着我的面撕……” 燕少嘴角荡漾起一个亦正亦邪的笑,危险归危险,却依然让我不坚定的意志顷刻倒戈,拜倒在他如此倾覆众生的美颜之下。 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咬住我的唇,垂着眼,睫毛根根分明:“男人送女人衣服,就是为了撕掉它的……” 燕少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立刻用行动来重复了它的意义。 一秒不到,价值两万的新衣就尽数化为了灰灰。我在燕少强大的手法和夏夜的冷风夹击之下,全身瑟瑟发抖。 房间里的灯早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 燕少微微冰凉的指腹,轻柔且带着一种令人颤栗的技巧,慢慢从我的肩头抚过。我看到月色如水,倾泻在我的肌肤之上,燕少的手指带着阴影,带着*,带着迷惑,一寸寸地侵袭我的领地。 我怕得捂住了自己的身体。 可是燕少咬着我的耳朵,语调轻慢:“林小莹,虽然你迟钝、笨拙、又配不上我……不过,却有一副非常可口的魂魄。” 我正要愤怒地反驳,我何止迟钝笨拙,我还贫穷低微! 燕少突然一个大力将我贯穿。 “啊——”虽然不是第一次了,我还是痛得大叫。 可是呼疼声立刻被燕少吞入了口中,他含住了我的唇,把我的声线全数吸入了他的体内。 我依然惊恐地睁大了眼,我看到了燕少近在咫尺的面容。他闭着眼,细密纤长的睫毛,闪动着幽黑的流光,恍然间看上去仿佛依然微微睁着眼。他的眉头轻轻扬起,带着些微的皱,仿佛我是一杯不得不饮下去的苦酒,虽然不美味,但是因为渴到极致,只能暂时用以缓解症状。 我能听到他沉重且急促的呼吸,那么真实,那么强烈,让我害怕和心慌。 我依然不知道燕少为什么会突然发怒。我在他快速的律动之下努力去思索今天发生的种种,寻找自己惹怒他的源头。 我想起今天面试的时候我曾经对他大吼过,还捶过他一拳;又想起百尚的时候也对他大声嚷嚷过,惹得他很不高兴;然后我还想到,燕少警告我不准再和秦总来往,好像秦总送我回来的全过程、所有的谈话他都知道一般。 不过,最后我想到了,今天下午,燕少原本就要给我“充气”的。 那时候,他放到我沙发上,正要撕掉我的猫咪T恤,表姐的电话就来了…… 于是,我得出了结论,燕少不是因为生气要惩罚我,而是因为想要惩罚所以惩罚。 奴隶主要虐待奴隶,需要找理由吗? 燕少的喜怒无常让我担忧,所以我暗暗下定决定,改天去批发市场买一打十块钱的睡衣,每次回家就迅速换上,专供燕少即兴表演嘶啦嘶啦。 我正在进行着自己的神思维,胸前突然传来一阵揉碎般的疼痛。我愕然回过眼神,只见燕少的手指正霸道地钳制着我发育欠良的小桃子,手指似要陷入我的心脏。 “专心点!”他喘息地间或恶狠狠地威胁我。 “啊?”我还在思考嘶啦嘶啦的事儿,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再然后,我就看到燕少眼里出现挫败的神色,大概我如此愚钝,已经成为了反击他最好的武器。 “林小莹,”他轻声在我耳边吐气,“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喜欢这种事?” 我茫然地看着燕少,他眼中是我读不懂的暗光,有些混乱,有些沉迷,像是一池被搅乱的湖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粼粼的波光。 “喜欢什么?”他动得太快,我跟不上他的节奏。 我话刚落,就感受到了来自燕少百米跨栏般的冲刺。 “轻点啊!”他力度太大,我还是承受不住的。 燕少猛然间刹车,俯瞰着大声逼问我:“说!燕少的功夫好不好?” 我已经在这个问题上栽过一个跟头,必然不会再栽第二次。我毫无诚意地连连点头:“好好好,好到爆!” 燕少见我如此敷衍的模样,不怒反笑,他俯下身子,舔着我的嘴唇:“好的话,明天去社交网站开个帖子,帮我宣传一下。” 我闻言,连忙毛手毛脚地从地上的包里摸出手机,打开相机和闪光灯,对准了我和燕少,咔嚓咔嚓就是两下。 燕少:“……你干什么?” 我:“宣传必须要晒图,无图无真相,没有说服力。” 燕少一把夺过我的手机,啪的一下给我摔在地上。 “你想死!”他咬着牙恨着我,垂下的发丝如针尖似要将我刺得千疮百孔,“林小莹,你敢去任何地方发你的照片,我就毁你的容!” 我呆看了他起码五秒,这才反应过来,相机是拍不到燕少的,如果我胆敢有图有真相,那最后出现在社交网站的就是我yi丝不gua的睡沙发图。 我“哦”了一声,然后问燕少:“那我要怎么办?” 燕少的双手突然抓住了我的腰,将我的腰身提了起来:“就这么办!”他突然又毫无预兆地开始了动作。 我因为他强有力的冲击而感到没由来的畏惧。我用双手抵住了燕少的胸膛。他强烈的心跳,温热的肌肤,结实的肌肉全在我的掌心之间起伏。 “燕少,不要这样……”我其实一直没明白为什么燕少会这样要我。 燕少是我不能懂的谜之生物体,他对我时而友善,时而体贴,但更多的却是蔑视与践踏。他的行为、言语,都是我这么渺小的生物所不能猜测的。 “林小莹……”他手指勾着我的下颌,他的唇和我的唇离得那么近,气息与气息碰撞而出的漩涡,仿佛是一种看不见的磁力,在连接着我们的双唇,“你要发誓,绝对不能爱上我。” 我觉得自己在坐过山车,上下颠簸得心脏都要飞出来了。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燕少:“好的我发誓……” “发誓什么?”燕少大声问我。 我可怜兮兮地抱着自己愈来愈发热的身体,咬唇看着眼前恶魔一般的美男:“发誓……不能爱上你。” “绝对不会吗?”燕少的眼梢突然挂上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我已经要被吓哭了,半是抽泣半是吸气地点头:“绝对不会……” 啪的一下,燕少突然挥起手,又给了我的小屁屁一下。这一下没有隔着衣物,声音响亮得像是皮鞭挥下一般。 “你又打我干什么啊!”我愤怒了。难道我的小屁屁上写着“请用力”三个字,燕少打了一次还要打第二次。 “白痴,”他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咬了一口我的锁骨,“以后你会求着我打你的。” 擦!我看起来有那么贱吗? 我正在耿耿于怀的时候,燕少又想到了惩罚我的新招。他突然跪了起来,一下子把我的腰提到了不可思议的高度。 我头和肩膀还在下方,腿也还在下方,被他这么一提,差点断成了两截。 “慢点慢点!”我叫得就跟被谋杀了似的,“脊梁骨要碎啦!” 幸好我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舞蹈,下腰这种事还是能做的,只是长久没下过,腰早就硬了,突然来这么一下子,从头到脚就跟回娘胎重塑了一样痛。 偏偏燕少还能在这么高难度的状态下继续他的行为。 他每冲撞我一下,就要问一个我完全无法思考的问题。 “林小莹,你会不会爱上我?” “不、不会……”我血液全往下涌,双眼和大脑都沉得厉害。 “再说一遍!”燕少突然威胁似地喝道,顺带撞得我魂飞魄散。 我大约也感觉到了燕少的愤怒,尽力却无法调整思维:“我、我不会……” “是不能!”燕少打断了我,然后狠心地捏着我的腰,几乎要把我掐成两段。他报复似的加快了速度,然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你是绝对会爱上我的。不过,你要知道,你没有资格!” “是的,”我终于被他折腾得哭起来,“我没资格……” 燕少,您老不用每次都强调我和你身份的差距,您能在每次折腾之中还给我保留一个完璧之身,让我以后找个守门大爷的儿子正正经经嫁掉,我就欢天喜地了。 燕少放开了我,有些嫌弃地把我的脸扳过来,皱着好看的眉问我:“你能不能有一次不哭?” “不能……”我哭得更大声了。 “好了好了,”大概是我哭得太伤心了,燕少终于也准备哄一哄我了,“我尽量缩短时间吧……” 我抽搭着:“谢谢燕少。” “最多两个小时以后就结束。” 我…… 我吓得晕了过去! 晕倒真好,晕了以后我感觉过山车变成了激流冲浪。我好歹不会翻天转地了,最多只是忽快忽慢旋转而已。 不过,等我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时候,我发现燕少居然还在我上面。 只是地点换到了里面的房间而已。 我用一种燕少你是人吗的表情看着他,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燕少确实不是人…… 光线从窗帘的缝隙透过来,告诉我现在已经是白昼了。 我对于燕少如此饕餮般的食欲和永动机般的体力感到不可思议。 “醒了?”看到我睁开眼,他抽空问了我一句。 我麻木地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难得的是,燕少居然道了个歉,“我看你睡着了,就没在意时间。” 我“哦”了一声,等又闭了一会儿眼,才突然理解到了燕少刚才话里的意思。 没在意时间! 没在意时间的意思,该不会是他从昨晚上一直干到了现在吧! “说好的两个小时呢!”我抓狂了。 “乖了,”他突然如一只灵巧的翠鸟一般,啄了一下我的唇,“再玩一会儿就结束。” 我咬着被单角,无语泪两行。 燕少,不要再玩啦,再玩下去就真的要漏气啦! 无法理解燕少喜好的我,只能头一歪,又天赋异禀地呼呼大睡去了。 不过,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做噩梦,而是你醒来的时候,噩梦还在现实中继续…… “之前的早就结束了,”依然在我上方时快时慢动作的美男给了我一个暂且称之为温柔的笑,“其实这是第七发了……” 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他勾着我的下颌:“林小莹,你能不能醒着跟我结束一次?” 我迅猛地摇了摇头:“没兴趣,我先睡了!” “林小莹!”燕少笑容一收,温玉般的面容瞬间冷了下去。 我感到在劫难逃,正准备壮着胆子推开燕少,客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不准接!”看到我有逃窜的迹象,燕少专横地压住了我的手臂。 我嘴一扁,正要被燕少欺负得嚎啕大哭。燕少突然又放开了我:“去接吧。”没等我错愕,他已经抽离了我的身体,翻身就睡了旁边,竟然背对着我闭上了眼。 我不知道为什么燕少会突然大发慈悲放过我,等我裹着被单去了客厅,捡起地上的手机时,就更加感到不可思议了。 因为这个电话,显示是XX集团打过来的。 “你好,请问是林小莹吗?”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甜美。 “是、是的……”我这人一向心理素质不好,别人越客气甜美我就越紧张。 “是这样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对我说,“上次你递过一份简历过来,今天我们人事部经过讨论,觉得虽然你上面要求的职位和薪资期望我们暂时无法满足,可是集团目前有一个前台助理的空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屈尊前来就职呢?” 大公司的人事就是不一样。 明明是他们赏了我一口干饭,却还要显摆一下他们贵族般的修养。这种故作而为的低姿态,完全没有嗟来之食的羞辱感,也无需让我考虑骨气的问题。 所以我很没有底线地呜咽着:“来!来!我明天就来!” “明天周六,集团不上班。”电话那头的声音甜得像翻糖的蛋糕。 可惜我没被腻到,反而是异常灵光地点头:“好,好,那我周一过来。” ……原谅我如此放纵不羁没骨气。 如果你们像我一样被XX集团面了又拒,拒了又面,面了又拒……那再是铮铮铁骨也被磨成绣花针了。 挂了电话,我像一只刚刚学会飞翔的小鸟,蹦跳着就往燕少那儿飞过去。 “我接到就职通知了,XX集团的入职通知!”我一上一下地扳着燕少的枕头,“我接到入职通知了!是入职通知也!” 燕少原本眉目安然地闭着眼,在我有节奏地骚扰中渐渐双眉紧锁。 当我又一次妄图把枕头从他的头下扯出来时,他突然一拍*,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 燕少的动作如此的快,快得我都没来得及放下枕头。 此时,他一丝不着,完美如米开朗琪罗雕像般的形体就展露在眼前,而被子恰如其分地挡在应该挡住的地方,飞扬的一角翩翩引人遐想。 我咽了咽口水,偷偷用枕头挡住我同样未着一丝的身子。 燕少的嘴唇挂着一个似笑非笑地浅弯。 “林小莹,我看你的表现,是要我和你一起庆祝庆祝?” 我原本的兴奋之情已经在燕少略带威胁的美色中渐渐冷却,我识趣地摇了摇头:“不了,我自己庆祝。自己庆祝就好。” 燕少立刻一如既往地变脸:“那你过来找死干什么!” 我已经放弃抵抗了,此时倒是镇定下来,非常神色自然地看着燕少:“主人就在那里,死或者不死,都是要找的。” 说完这句话,我立刻明白我的节操已经扔到马里亚纳海沟里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燕少没有回我的话,他的眼神,慢慢地从我的脸上,落到了我的脖子上,再落在我的肩上……这种一寸寸侵蚀的感觉,让我不自觉抱紧了枕头。 燕少开口,如同帝王命令贱妾:“是我的奴隶,就扔掉它。” 我猜到燕少口中的“它”,应该指的就是枕头。 我可怜兮兮地负隅顽抗:“能不扔吗?” “你觉得呢?” “不能吧……” “那你废什么话!” …… 于是,我又被燕少吃了个干干净净。 承受之中我百思不得其解,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问燕少:“燕少,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很喜欢和我这种事呢?” 燕少听到我的问话,不由地停了下来,他俯瞰着我,如此近的距离,仅凭着窗外漏如室内的丝丝阳光,便令他的面容镀上了一层半明半媚的朦光。 “你想听什么样的答案?”光影之中,他的睫毛也仿佛透着羽毛般的轻盈。 我还在思索之中,又听到他轻声笑起来。这笑,带着几分清狂,带着几分暗讽,又带了几分轻佻。 “放心,”他的舌尖仿佛带着蜜糖,舔我的同时,却把毒灌入我的口中,“答案绝对不会是我爱你。” 额……“我爱你”这种梦,我是不会做的,我只是单纯的以为,燕少需要通过这种事加强我和他之间的某种“联系”,毕竟我现在是他的小阳伞呢。 燕少在我的耳边微喘,能把这种欢愉的事做得如此冷彻人心,世间也只有外艳内冰如他才能做到。 “喜欢就喜欢,需要什么理由?”他反问我,“我是男人,你是女人,这种事需要我来教你吗?” 我手指抵住他的胸膛:“我是人,但你不是。” “没错,”燕少一瞬间就狠戾起来,他的指尖,似要掐入我的心脏,“所以比起人来,我更加不知餍足!” 我明白我的话碰到了燕少的忌讳。 他是鬼,这个身份似乎是他不可言说的痛,他曾经万人瞩目,现在也被无数人爱慕和敬仰,却只能躲在林小莹瘦弱的身躯之后,躲在暗夜的幕布之后,窥视着曾也属于过他的,阳光明媚的世界。 “燕少,你会一直呆在我身边吗?”颠簸之中,我唯有抓住他的肩膀。 燕少似乎愣了一刹,我会问出这种类似于天长地久的问题,好像超出了他对于我的认知。 突然间,他重新变得温柔起来,眉目之间又染上了令人心醉的柔情。 “我会一直呆在你身边,”他停止下来,眼中如丝绸般的霞光足以将我融化,“直到小鬼领我去黄泉之路……” 我会一直呆在你的身边,直到小鬼领我去黄泉之路…… 这句话,像是回音一般,袅袅地在我的脑海之中散开,久久地萦绕着。 我猜想,燕少生前,就是个喜欢变幻莫测的人,因上天给了他一副好皮相,他便可以肆无忌惮地玩弄他的颜艺。 无论是冷酷无情,还是玩世不恭,或是阴森暴戾,甚至是温雅如玉,他全都可以轻易的诠释到完美。 只是燕少……究竟哪一副面具之下,才是真正的你呢? 我迷迷糊糊,又开始陷入梦境之中。 梦里面我拖着行李箱站在我的小套一之前,过去的房东橘子大叔竟然挡在门口,对我摆着肥胖的手掌。 “林小莹,交房租,交房租,”橘子大叔招魂似的对我念叨着,“交不起就要穿我买的丝袜,穿了我的丝袜,就是我的人。我的人就可以免房租……” 我气得抡起我的行李箱,朝橘子大叔砸过去。我大喊着:“我现在已经是XX集团的员工了,我有的是钱交房租!” 没想到橘子大叔好像是橡皮泥做的一样,无论我怎么砸,总是能弹回原状。 “交房租,交房租,”他念经似的重复个不停,“你只是个小前台,小前台没有钱交房租。穿丝袜,穿丝袜……” 橘子大叔这么一说,我立马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身为一个大公司前台的……助理,我的工资有多少? “我不穿丝袜!”我全身一抖,在惊吓之中醒来。 我恐惧地看了看四周,窗帘已经完全被拉开了,阳光正无限明媚地照在室内,以及,正半坐在我身边的燕少身上。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过了。 燕少披着一件整洁的白衬衫,衣襟未扣,半遮半掩地露出里面胸肌的线条,引人遐想。我想燕少一定有轻微程度的自恋,哪怕已经化身为鬼,他也要保持自己贵族般的优雅和低调的奢华。在唯一能看到他的我面前,时时刻刻用他的美,他的习性,他的言谈举止,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此时,他正抱着我的笔记本电脑,斜斜地赐下一道慵懒的目光:“又梦到哪个相好的了?” 我原本并没有把自己做的梦告诉他人的习惯,但是我绝不能默认橘子大叔是我的相好。于是我坐了起来,心有余悸地把刚刚做到的梦悉数告诉了燕少。 燕少听完我的梦,眼也未抬一下:“嗯,这位大叔蛮靠谱的嘛。” 我惊吓般的瞪着燕少:“靠谱的意思是什么?” “没什么意思,”燕少不以为意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看似随意的动作却能让我的心跳小小加速,“就是前台助理的月薪没记错是两千五,不知道这半年来有没有上调。” “两千五!”我的声音一下子扬高了。 “对,”燕少这次看向了我,似乎有些不满我突然飙高音,因而立马把一个严酷的事实呈现给我,“还差八百才够你一个月的房租。不过还好,你已经预交了两个月了。” “两个月后怎么办?”我觉得心脏负荷有点重。 燕少继续玩我的电脑:“嗯,希望你能挤走一个前台,成功晋级三千五的工资。” 三千五……我掐指一算。 靠!去掉房租又只有妥妥的两百块薄产了。燕少要是又想吃个鱼翅捞饭,那我岂不是又得去江湖行骗? 我拉住燕少的衬衣袖子,咬着嘴唇装娇楚:“主人,那点小钱还不够交水电气,更别提让您在旋转餐厅欣赏一下城市夜景。有没有其它的捷径可以走啊?” 燕少放下电脑,非常真诚地看着我:“当然有了。” 我惊喜:“真的?” 额……不过燕少突然变得这么真诚,貌似有哪里没对劲? 燕少伸出手臂,揽住了我的肩膀,仿佛一位武林高手要授予小透明剑法秘籍一般,耐心而悄声地对我说:“少女,我看你初入江湖,骨骼清奇,是一位练武奇才,所以今天把本门派最绝密的‘揩油大法’传授给你。” 主人玩性大发要演戏,身为奴隶我自会鼎力配合。我双手一抱拳,朗朗回声:“蒙城燕掌门厚爱,小女子必当潜心研习,勤学苦练,定将本门派武功发扬光大!” 于是燕少摸了摸我的头顶,柔声道:“是这样的,公司呢有自己的食堂,每天是管午饭的,所以你有一顿饭首先就不用愁了。” 我咬被子角:“那么早饭和晚饭要怎么办呢?” “早饭还不简单,”我这么笨,似乎非常招燕少歧视,他轻蔑地斜我一眼,“公司下面有个超市,每天都会有各种试吃的食物摆出来。你早上下去以后,先去水果专区,吃几个蜜瓜丁或者黄桃丁,然后再去小吃区,吃一点什么豆腐干,搞不好还能吃上鱿鱼丁或者鸡米花渣,最后出来的时候,在卖酸奶的地方喝几口试吃的酸奶。这一顿早餐不就解决了?” 我张口结舌,燕少的机智,果然超越人类。 “晚饭就更简单了,”燕少侃侃而谈,“你悄悄带个饭盒到食堂,每次打的饭菜,你看四周没什么人,就悄悄把饭菜都装到你的饭盒里去,然后再去重新要一份。饭盒的话……”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你胸这么平,就放到胸部吧,还可以增加点上围。” 我一个枕头就给燕少扔过去。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燕少拿开我的枕头,表情非常正经:“不开玩笑。如果你吃腻了食堂的饭,超市旁边还有个中式快餐店。那里卖的是套餐,每份套餐可以无限量供应素菜和白米饭。经常有人吃完饭就把餐盘放在桌上离开。你可以瞅准机会进去,抢走一个还没被收走的空餐盘,然后佯装你吃完了饭和素菜,再到窗口去要求添加饭菜。当然,荤菜是不给加的。不过你可以一分钱都不花……” 我听不下去了…… 我想采访一下燕少,这么屌丝的生存法则,他一个堂堂集团大总裁究竟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掌握的? 燕少讲完了如何不用一分钱完美解决三餐,对我眨了一下眼,眼中那狡黠的光让我联想到夜空中繁星:“是不是感到很崇拜我?” 我崇拜,我崇拜得掏心掏肺。 不过虽然我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我觉得燕少的强大应该不仅仅在于解决吃饭的问题上。 于是我非常不知足地抹了一下口水:“还有水电气的问题……要怎么解决?” 燕少一听到我说这句话,抬手就弹了下我的脑门:“这么入门级的问题你都要担心吗?” 我虚心求教:“小女子愚钝,但求燕掌门赐教。” 燕少用一种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看着我:“首先说到水的问题,你每天早一点去公司,把你的洗漱用品带去,然后在公司洗手间里洗漱不就得了?然后你再带五个空的矿泉水瓶子去,每天见缝插针,去饮水区接满五瓶水,然后带回家来用。我还可以教你如何用一瓶矿泉水完美洗澡。” 在我敬仰的目光之中,燕少继续教授道:“还有,公司会提供手纸,你每次偷一点出来,家里用纸也不愁了。至于电和气,你不做饭,晚上晚点回来,只在家睡个觉,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授课结束,空气之中还萦绕着燕少的箴言妙句,久久不肯散去。 我呆了起码五分钟,这才缓过一口气。 燕掌门,你教一个前台助理这样揩自家公司的油,你家集团员工都知道吗? 突然间,我竟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生财之道。 我一拍手,对燕少大叫道:“我要去社交论坛发帖,揭露XX集团总裁让员工滥用集团资源的丑闻!”我要让全天下看着燕少照片流口水的小姑娘们,都知道她们疯狂迷恋的大总裁,有着怎样一颗屌丝的内心! 我还以为燕少听到我这么大逆不道的言论,要分分钟把我砍成黄瓜片,没想到燕少竟然非常欣欣然地揽着我,语气怂恿:“去吧去吧,我很早以前就想干这件事,你快去完成我的心愿。” 燕少这么积极,我倒是生出几分警惕。 我非常机敏地看着燕少:“你……想利用我?”虽然我暂时还想不到,燕少让我发帖揭露他本人的“罪行”,算是什么利用。 “利用谈不上,最多让你当一下炮灰而已。”不知从哪一刻开始,我和燕少之间竟然变得像朋友一样融洽,他抱着我的肩,无限亲昵地对我说,“反正当年干下这些事的人,又不是我。我只能算是个目击者而已。” 我倒吸一口凉气:“真的有人这么干过?” 燕少眼神一飘,并不回答。 “是谁?谁干的?”我的好奇心被勾起了。 燕少只是魅惑地飞了一下眉:“谁是总裁,就是谁干的。” 我听到“总裁”二字,下意识就以为燕少说的是他自己,于是不以为意地“切”了一声:“故弄玄虚……” ……不对。 我还没能把眼神转回来,脑子倒是先转过来了。 XX集团的总裁,其实不止燕少一个! 就拿现在来说,掌管集团大权的,正是对我有知遇之恩的……秦总? 看着我渐渐惊悚的目光,燕少闪着流光的眼中似有默认之意,他微微一眯眼,放低了声音:“林小莹,我给你一个这么有内涵的八卦,你要怎么感谢我呢?” 我心惊胆战:“真、真的是秦、秦……” 燕少立刻揉了揉我的头发,故意装出一种夸张娇嗲的语气:“是你的月天啦~” 我觉得燕少如果穿女装,一定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色,因为就他这么故作“媚态”地一嗓子,还真有种贵妃醉酒般的娇美…… 我还没从如此美色中缓过气来,他又继续悄声对我说:“常言道,知道得越多,你就越危险。不过有的人能化危险为利器,步步高升。你现在手里握着秦月天这么大一个不光彩的过往,就看你要怎么用了……” 汗!燕少的意思是,让我拿这个八卦去敲诈勒索秦总? 燕少,人秦总对你忠心耿耿,肝脑涂地,你跟人家什么仇什么怨,要这般置人于死地呐? 燕少可不管我心里怎么想,只是蛊惑地用手肘拐了一下我的腰,暗示性地点点头,声音低沉又隐秘,仿佛在说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诶,林副总,将来升官发财,可不要忘记燕某人啊……” 噗—— 我一口老血喷出来。 好吧,事到如今,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 燕少,您逗我玩,玩得挺开心的,对吧? 074车轮战,情哥哥 我和燕少的*生活还没有一周,我就已经见识到了这位金字塔顶端精英腐朽的内心和暗黑的趣味。 像我这么有节操的女人,和他长久呆下去,必定也是迟早沦为无节操无底线。 我在思索燕少从前生为人的时候,会在外人面前显露出什么样的模样。他和秦总,或者和其他人一起,也爱这么恶趣味吗? 啊,我突然好想去找秦总聊聊,问问燕少在他眼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是周六下午。我穿了一件长T恤,抱着一本便抄本,拿着一支圆珠笔,坐在落地窗前做着入职前的功课。燕少依然半躺着玩我的电脑,顺带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我的问话。 “前台助理除了协助前台小姐做一些接待和跑腿的琐事,还有什么事会做么?” 我不清楚XX集团的前台会繁忙到何种程度,按理说一个公司有前台就够了。XX集团不仅有四个前台,每个前台还有一名助理,这让我对于前台这么简单的工作也心生忐忑。 燕少偏着头看我的电脑,爱搭不理地回答:“还可以做领导的*。” 我刚刚在便抄本上写了一个字,听到这个答案差点把笔芯按断了。 燕少,咱认真点,行吗? 于是我又换个问题:“燕少,我要通过什么样的努力,才可以从助理变成前台呢?” 三千五的月薪,这就是我目前的进阶目标。 “嗯,”燕少眼神依然落在电脑屏幕上,漫不经心地回着我,“只需要傍个高层就可以了。” “燕少!” 你够了,我看起来就那么像那种不知廉耻拿身体去换名利的女人吗? “不是吗?”燕少终于给我斜了一个眼角,“只需要再坐几次奥迪A8,什么房租月薪升职,轻松搞定。” 我:“……” 好吧,我明白了。 我坐了一次秦总的车,燕少大概要以此为槽点奚落我一辈子。 我觉得要和燕少偶尔进行一次正常的谈话,简直比攀登珠穆朗玛峰还要艰难。 正在这时候,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居然又是表姐打来的。 接通电话,表姐热情洋溢地声音立刻传了过来:“小莹啊,你在家的吧?” 我老老实实地说在。 表姐又道:“你现在有空吧?” 我看了燕少一眼。自从总裁大人霸占了我的电脑开始,我就空得不能再空了。 表姐听说我有空,于是立马不间断地开始了进攻:“小莹,是这样的。昨天和你说好的,给你介绍对象呢,现在已经和别人约好了。我给你半个小时,你打扮打扮就下楼吧,我在楼下等着你。” 表姐的连珠炮一完,我简直震惊了。 “不是,姐,”我抢在她挂断电话之前问她道,“我什么时候和你说好要介绍对象了?”这莫名其妙的,小莹我脾气再好也不能忍的,对吧? 没想到表姐一副顺理成章的口吻:“就那晚上吃饭的时候,爸妈说了那么多,你不一直没吭声吗?我就当你默认了啊。哎不说了,你快点,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守信,约了人家晚点不好。我现在就在你楼下,别让我等太久啊?” 电话里传来了盲音。 我看看手机,又看看燕少,我完全茫然无措。 表姐居然就在我的楼下!想来是昨晚上我告诉秦总我家地址的时候,她竟然有心的记了下来。今天直接逼到我家楼下,想必昨晚秦总和我双双离开的场面刺激到了她,导致她一整晚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绞尽脑汁思索要如何除掉我这个情路上最大的“障碍”。 早知道坐了秦总的车这么麻烦,搞得我腹背受敌,我宁愿昨晚上走回来。 前晚上姑妈和姑父说要给我介绍对象的时候,我只顾着吃东西,他们的话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注意到什么时候“默认”过要相亲。 “表姐让我去相亲。”呆了好半天,我用相当陈述的语气才对燕少说道。 燕少没有回答我。他的沉默让我有些不安。 呆在家也没什么事,我和燕少之间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可是要去见什么守门王大爷的儿子,遂了表姐一家的愿,我又实在没那个好心。 我正思考着要怎么体面地拒绝表姐,家门突然响了起来。 我咋呼了一下,就听到表姐的声音更咋的响起来:“小莹,小莹你弄好了没有?你快点啊!” 擦,表姐这心急得,简直恨不得能把我塞进顺丰快递,直接邮寄到民政局去登记结婚了。 我又看向燕少。 我希望他能表个态,如果燕少说不让我去,我就打死也不去,哪怕在这里跟他无聊相对,受他讥讽调笑,我也绝对不去相什么亲。 “把门外那个女人打发走。”大概是表姐的声音太聒噪,燕少不耐烦地揉了一下耳朵。 我立刻爬起来:“遵命!” 我蹭蹭地跑到了门口,一下子打开门:“表姐我不去相亲!” 表姐举着手正要继续砸我的门,冷不防见我蹦跶出来,倒是吓了一跳的样子。她怔了怔,脸上立刻侵上了一个火辣辣的笑:“小莹,你看你说的。相什么亲呐!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哈哈哈……” 表姐的变化这么快,倒是显得我傻不愣登的。 表姐努力朝我的房间里打量着,大概是希望不会在里面看到她所爱慕的某总。她搜索了一番,认定了我屋子里没其他什么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对我笑着说:“小莹,我听说你下周就要入职XX集团了。我们好姐妹终于要在一家公司工作了,所以想找你庆祝一番,没什么事的话,和表姐去逛逛街,吃个饭吧?” 额…… 我不知道表姐的话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未免太假了。如果是假的,那表姐未免太厉害了。我只不过小小拒绝了一下,表姐立马就能采取迂回战术。高级总裁助理,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可是表姐这么一改变战术,我反倒不知道要怎么迎战了。 如果我说不去,那很明显是不妥当;如果我说去,又总觉得有什么坑在等着我。 正在我不知要如何回击的时候,燕少略带嘲讽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这么犹豫,是要留着和你的月天约会?” 我一听这话,顿时就来了气。燕少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事事都要扯到秦总那里去,我这奴隶做得,也太没尊严了。 “你等等,我换件衣服。”我真感谢燕少替我做了决定。哼,相亲就相亲,吃饭就吃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不信我一个年满十八的成年人,见个异性就能被卖到大山里去? 我随便换了件外出的衣服,拎上包,头也不回地一摔门,跟着表姐出去了。 表姐开了一辆小巧玲珑的奔驰smart,好虽好,但就是空间太狭小,我坐进去以后,腿都放不直,膝盖蜷起来,怎么坐怎么别扭。表姐换下了高跟鞋,穿了一双开车专用鞋,腿倒放得刚刚合适。 我父亲那边的亲戚,除了我父亲以外,都不是很高。不过我父亲算是基因突变,身高超过一米八,偏生我母亲个子也高。于是轮到我,想矮一点上天都不允许。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总是被亲戚们嘲笑。 “你们看小莹,长得好奇形怪状哦,腿那么长,脖子又细,腰一把就捏完了,稍不注意整个人都要折了。” 表姐堂弟们于是成天跟在我后面喊:“林小莹是仙鹤人,仙鹤人!” 于是,我自卑。 一直自卑到上高中,路上有经纪人找我去拍时装杂志的时候,我才稍稍得到了一点安慰。后来我上了大学,老是被别人误会是表演系或者舞蹈系的学生,我才猛然惊觉,原来我的整体长势还是很符合市容市貌的。 不过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我既然长得不算太丑,学历又还将就,为什么自从半年前被XX集团面试拒绝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任何正常的工作呢? 我还记得我曾经应聘过一家公司的文员,老板当场拍板要了我,可是第二天,却突然告诉我这个职位不准备招人了。 其实按照我大学时的平均成绩,英语过六级,计算机过二级,大学期间又有许多兼职的经历,是非常好找工作的。 然而这半年的时间,不管我去找专业对口的职位,或者专业不对口的职位,甚至是越来越不靠谱的职位,别人都是一概拒绝。 甚至到最后,我已经降低到了去超市里发传单。发了两天,依然有人来告诉我,我做得不够好,不适合这个职位。 我有种感觉,我的命运之途,自从被XX集团盖上了一个鲜明的印章之后,就再也回不到正常的道路上了。 我正胡思乱想着,表姐的车已经开进了市中心的一个停车场。 下了车,她立刻挽住了我:“小莹,表姐今天请你吃哈根达斯冰淇淋,好不好?” 我能说什么? 我难道说不好吗? 但是表姐的主题和目的地这么明确,倒是立刻让我明白了,哈根达斯里,应该有什么事在等着我…… 果不其然。 在哈根达斯冰淇淋店,靠窗的一个红色沙发卡座里,正坐着一个歪瓜裂枣的男人。 此男……要怎么形容呢? 如果想用一种蔬菜来形容的话,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因为,他长得实在像是一种杂交蔬菜,是诸多品种经过几代混搭培育之后产出的一种新品种。 为了不让大家产生不愉快的心情,我还是绕过形容他的面貌好了。 总之,我们从到来到坐下,再到表姐热情介绍,此君一直爱答不理地玩着他的手机。 “你好,你就是小王吧?我是袁主任的女儿。这就是小莹,我的表妹。”表姐笑吟吟地对这位叫小王的男性说,然后又看向我,“小莹,这就是昨晚上给你说过的,我爸国土局门卫老王的儿子。” 表姐这样介绍一番之后,正常的画面应该是我和这位小王相互点头问好。 可是小王同志依然在低头猛戳他的手机,偌大的卡座里只听到他手指头咚咚敲屏幕的声音。 我看着小王,表姐也看着小王,然后过了两秒,我就放弃了。 可是我放弃了,表姐还不是不甘心,大概是从没被人这样冷待过,表姐在这一刻表现除了她强势的一面。 她突然伸出手,一下子按住了小王的手机。 啪的一下,手机被按到了桌子上。 我抖了一下,偷偷瞄了一下表姐,又瞄了一下小王。我看到小王愣了一下,眼里杀气一闪。完了,我察觉到有事情不妙了。 我听说过,对于某些游戏宅男来说,你动了他正在玩的游戏,不亚于上了他的老婆。那可是要跟你玩命的。 不过表姐依然没有任何的觉悟,她朗声且居高临下地对小王说:“小王,请你看着我!” 小王发觉游戏也没办法玩了,于是抬头看着表姐。 他这一抬头,我就进一步发觉了,此君的容貌,真是丑到人所不能忍啊。或许是看惯了燕少,我现在对于颜稍微差一点的男性,真是特别的过敏。 不过小王肯定没见过燕少,就算见过也不会意识到他与燕少云泥之间的差别。因为小王接下来的气势,简直比燕少也差不到哪儿去。 小王直接看着表姐:“你谁啊?哦,你就是我爸说的那个相亲对象吧?” 我一愣,顿时发觉小王由于一直埋头专注于手机事业,根本没正眼瞧过我们,所以这时候居然把表姐认成了要和他相亲的人。 表姐也一愣,还没反驳,小王已经上上下下把表姐打量了一番。 “长得还是将就,就是妆太浓了,”小王挑剔的程度也是堪比燕少的,“胸还是蛮大的,有没有垫硅胶啊?” 然后小王又弯下腰,看了看桌子下面:“腿怎么这么短?高跟应该有十厘米吧?” 表姐的脸已经变色了。 “诶,”小王指了指表姐,“你去洗手间,把妆卸了我看看。我这人有洁癖,不喜欢卸了妆长得丑的。” 我抹汗,小王同志,就你这么污染市容的面貌,还好意思说自己有洁癖啊?有洁癖的话,先给自己头上套个垃圾口袋,再出门吧。 表姐已经气得话都要说不清了:“你……你有病!” “咳!我说呢!”没想到一看到表姐发怒,小王倒是一拍大腿,“我是说怎么看你都没对,年龄起码有三十了,对吧?敢情这是没说话,一说话就暴露年龄了。” 我替表姐喊冤,她明明还要三年才到三十岁! 小王似乎没见到表姐已经要被气得晕过去了,还自信满满地看着她:“我跟你说,哥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你知道我爸是干什么的么?我爸可是在国土局这种事业单位工作的,哥在本市是有房子的人,我爸退休后是有养老金可以拿的。你以为哥条件差了吗?” 然后,小王又转向我说:“哎我说袁小姐啊,你给我找的这个相亲对象也太差了。说什么才二十二,清纯又腿长,这简直差得太多了嘛。” 我默默流汗,无法回答。 小王同志,你不仅把表姐认成了我,你还把我认成了表姐。你这玩手机游戏玩得,世界观都混乱了啊。 小王紧接着又把我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突然脸上摆出一个涎笑:“诶,我说袁小姐,我觉得你倒挺符合我的审美要求的。又不化妆,皮肤又白,最重要的是这腿又长又直,我看你胸不大不小正合适,肯定是没有隆过的。要不咱俩谈谈?咱爸都在国土局,这是门当户对啊!” 表姐一听到门当户对这四个字,猛然间勃然大怒。 她手一扬,一杯柠檬冰水就朝小王头上浇去。 “我门当户对你个狗屁!”表姐看样子气得不清,连脏话都出口了,“就你一个守门大爷的穷儿子,还敢高攀我办公室主任的女儿!你不看看你长得这样子,再看看你家穷的那样子,你妈一个扫大街的,你算个鸟!” 小王一听表姐骂他妈,顶着一头冰水就跳起来。 “你个丑八婆,你父母双亡,没车没房,才二十二就长得像个老妖婆!你这样的,倒贴送给哥,哥还不要!袁小姐,”小王对我挥着手,“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不和你这个没教养的表妹一般见识了。这顿哈根达斯,就你们请了!再见!” 表姐已经气得要搬凳子砸人了。 我连忙拉住她:“姐,姐我们不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以后我们都不和这种人相亲了。”我这话说得顺理成章,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已经对调了身份,把表姐当成了相亲的人,而把自己当成了介绍人。 表姐浑身发抖,上下急喘,过了好一会儿,才指着冰淇淋店的大门恶毒发誓道:“姓王的,不要栽在我的手里!总有一天我要剥了你皮,砍了你的屌!” 我默默流汗。 表姐,你的狠毒和话语,未免太配不上你硕士的学历和主任千金的身份了。 不过,表姐原本是想要给我相亲的,结果亲没相成,还白白受了一番羞辱。这归根到底,还是怪她给我找的人实在太渣了。 早知道这人竟然渣到连她都咬,还何必费那个歪心思呢? 我和表姐换了个地方喝咖啡,表姐竟然给气哭了,妆花了一脸。我一看,就觉得小王的话说得太过分了,表姐这样子,三十是绝对没有的。 那起码得是四十岁啊。 没一会儿,姑妈也过来了。 一听到表姐的遭遇,立刻把小王全家上下全都恶毒地诅咒了个遍。 “这个老王,从今以后别想在国土局守门了!”她拍着表姐的手,“乖女儿,你放心,这口恶气,妈替你出定了!” 我正想着姑妈你这样公报私仇好么,姑妈突然看着我:“小莹,今天小王这事情,还真是对不住了。” 我刚刚觉得姑妈终于说了句人话,姑妈就就画风一变:“为了给你压压惊,姑妈还给你准备了一个相亲对象。是我们单位清洁阿姨的儿子。” 我惊悚地:“姑妈,我不想摊上个嗑药的人。”我记得昨晚上,姑妈和姑父说过他们那儿清洁阿姨的儿子在吸毒的。我当时就当他们说说,没想到姑妈居然要玩真的啊? “不嗑药,正常人,我们老袁的单位不止一位清洁阿姨,”姑妈脸上摆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转而握住我的手,慈爱地抚摸着,“你可是我亲大哥的亲女儿,我怎么舍得把你往火坑里送?你放一百个心好了,这次的对象啊,也和你一样,是个重点大学本科刚刚毕业的,优秀着呢。” 表姐听到姑妈说还有第二轮相亲,忙从包里拿出小镜子看了一眼。这一看,我见她自己都小颤了一下。敢情这妆花得,连她自己的审美都过不去了。 “妈,有你在,小莹就交给你了。”表姐大概是留下心理阴影了,不想再跟我一起面对奇葩对象,她随口说了两句,就把我和姑妈留在了咖啡厅,一个人迅速地离开了。 表姐刚走,姑妈就张罗了起来。 “哎呀小赵啊……对对对,我是你妈单位那个袁主任的爱人……你在哪儿呢?马上过来吧……我们家姑娘等着呢,快啊。” 我听姑妈把我叫得亲,心里未免渗得慌。 不过,这个小赵看起来倒是个懂事的人,姑妈的电话放下没多久,他就赶到了咖啡厅。 姑妈热情地招着手:“这儿这儿这儿,小赵,我们在这儿。” 她说着又悄悄对我问道:“你看这小赵,白面书生,长得挺标致的对吧?” 我一看,差点吓得打翻手里的咖啡,我几乎要失声问姑妈,这位小赵是我三婶的私生子吗? 只见这小赵确实长得挺白的,就是那身板儿薄得像纸一样,鼻子嘴巴脸颊,无一不是扁扁的一片,好像他妈生他的时候偷工减料了一样。 这不就是我三婶的翻版吗? 只是三婶好歹有点线条,还像一根朱漆筷子,这小赵活脱脱就是一根牙签。 牙签小赵坐了下来,对我和姑妈腼腆地笑了一下。 哟,小伙子还蛮害羞的嘛,看起来要比刚才那个小王好很多呀。 姑妈笑着介绍:“小赵,这是我侄女小莹,小莹,这是我们老袁单位上阿姨的儿子,小赵。你们聊啊,随便聊。我先走了……” “阿姨,您别走。”小赵发话了,然后又用略带羞涩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第一次见面,我有些话,想还是当着您的面了解好了。” 姑妈笑着点头:“是是是,第一次见面,需要慎重一点。小赵你不嫌弃,我今天就当这个电灯泡了。” 小赵对我笑笑,笑得很谦逊,很和气,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但大概我是看燕少的笑容看多了,明白了笑容不一定代表着欢喜和亲热。这小赵一笑,我的心里倒是有了某些不祥的预感。 小赵对我很客气地说:“小莹,我来相亲之前,我妈让我好好看看对象,要根据对对象的第一印象来提问和了解,所以,我接下来问的问题,你可别见怪啊。” “不见怪不见怪,”姑妈抢在我前面回答,“多多了解是个好事。” 小赵得到了姑妈的鼓励,一张口就是惊天动地的一句话:“小莹,你还是不是处|女?” 噗! 姑妈口里的咖啡一下子喷了出来。 幸好我没喝咖啡,又比较迟钝,只是呆呆地看着小赵,完全不明白他干啥开场白就要这么惊天地泣鬼神。 小赵定定地看着我的脸:“小莹,你知道我是职高毕业的。我们职高那些女生,只要稍微长得好看一点的,基本都在外面乱搞,傍大款。我看你比我们校花还长得好看点,你有没有在外面滥交啊,卖身啊,或者被*什么的?” 我忽视了小赵对我不靠谱的想象,脑子里只回响着一句话:职高毕业的……职高毕业的……职高毕业的…… 姑妈,你不说这人跟我一样是大学本科毕业的吗! 林家的人,除了我你们都还能靠谱点吗! 你们嘴里到底还有什么话是真的啊! 小赵大概是见我面无表情,有些忐忑地继续问我:“小莹,我是不是说中了?你不要介意啊,我也就是听我妈的话,凭着对你的第一印象说的。要真是说中了,你不用放心里。” 我想说管你说中没说中,我就放心里怎么地? 我呵呵两声:“原来我看起来有那么风尘。” “不是风尘,”小赵很认真地看着我,“你看起来挺清纯的。但是说实话,像你这种女神级别的,身边肯定少不了男人追求。我就不信你们女人能抵挡得出金钱的*。我妈说了,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不可靠。对了,小莹你是艺术系还是表演系毕业的?我妈说的,这种专业的女生绝对娶不得,铁定是被大款*的。” ……你妈说的你妈说的,你妈说你不是亲生的你信不信? 我头一次那么冷地看着一个人:“我是土木工程系的。” 小赵哦了一声,似乎我的专业这么正经,让他很失望似的。不过他失望了两秒,突然又问:“那你有没有被大款*过?” 靠! 这小赵看起来斯斯文文,每一句话的杀伤力比小王还要强。如果不是看在姑妈的份上,我手里的热咖啡已经泼他一脸了。 我把咖啡杯捏了又捏,最后脸上大概浮现了一个优雅的笑容:“当然有,我过夜费起价一万。” 喵了个咪的,燕少连两百多万都舍得给我刷,只说一万是怕吓到你个穷撸丝。 果不其然,小赵脸上顿时显现出惊愕的神色:“果然,妈妈说的话没错。” 我表示我被小赵同志打败了。 你相亲的目的原来不是为了结婚,而是为了论证你妈的话啊? 姑妈的脸上也红一阵白一阵的,按理说小赵羞辱的是我,她应该高兴才对,但自从小赵坦白自己是职高以后,姑妈就明显不自在了。 姑妈是个官太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惯了,但同样也很好面子,被人当面揭穿谎话,还是有些搁不下脸。毕竟,我表姐青出于胜于蓝,姑妈很明显还没修炼到我表姐那种掩耳盗铃的地步。 此时姑妈听我的口气,再见我的脸色,大概也知道我心里是如何的怒了。 我猜姑妈听到我承认被大款*,心里也肯定有些吃不准。毕竟,我昨晚还送过我奶奶一个貂皮披肩。 气氛正尴尬着,小赵突然又转向了姑妈:“林阿姨,你好。” 姑妈已经领略了小赵的杀伤力,听到他这么恭敬地叫她不由得抖了三抖:“干什么?” 小赵继续和气地笑着:“我妈让我问问您,我的工作,袁主任什么时候能给我解决呢?”还没等姑妈缓过气来,小赵又看了我一眼,“如果袁主任能给我解决工作的话,我倒是可以不介意小莹的作风问题。林阿姨您看,我帮你解决一个问题,你也帮我解决一个问题……” “你开什么玩笑!”姑妈突然暴怒,“我们老袁凭什么给你解决问题,我们小莹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你别不知好歹!我们小莹可是土木工程毕业的高材生,就凭你一个小职高生,还想娶我们小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 姑妈一边说着,一边拖着包站起来:“你们一家人都是骗子,还骗我说你是大学毕业,没想到你这么丢人,你妈是清洁工,你也没什么出息!” 我听姑妈把人家骂得这么不堪,也觉得姑妈有点过分了。小赵是很欠抽,但是我不信姑妈真不知道人家是职高生。 果不其然,小赵听到姑妈这么骂他,有点委屈地看着姑妈:“林阿姨,您别这么说。你先前是叫我说我是大学毕业,但是,我不知道你要给我介绍一个女神啊。我觉得我首先要坦白点,人家才能对我坦白点……” 我听小赵这么说,虽然觉得这小伙儿脑筋有点问题,但做人的品格还是不算太坏的。至少,人家诚实…… 但小赵这么诚实,简直就是把姑妈陷于歼诈狡猾的境地。被揭穿真面目的姑妈一怒,抓起咖啡杯,啪的一声,一杯热咖啡泼了小赵一脸。 可怜的小赵,直到我和姑妈离开咖啡厅,还在后面不依不饶地喊着:“林阿姨,那您看怎么样才可以给我解决工作,我现在真的很需要工作,我妈说再不工作就不养我了……” 姑妈铁青个脸,拖着我的手:“别回头,这种没教养的小骗子,就不该给他好脸色!” 我默…… 姑妈,你和表姐这么踊跃的拉着我来看你们丢脸,真的很过瘾么? 只是,我真是低估了姑妈的战斗力。 傍晚十分,我和姑妈一起坐在一家西餐厅等第三位相亲对象的时候,我才知道,前晚我和秦总一起离开的画面不知道有多美,真是深深的刺激到了表姐一家脆弱的心灵。 姑妈他们这是不看着我秒速嫁人,就要吃不下睡不着啊。 第三位相亲对象来的时候,姑妈也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一秒也没停的撤退了。 “你好,林小莹,请叫我小钱。”此刻站在我面前的男士,简直就是胖版的姑父——一副黑框眼镜,一头梳得油亮的头发,下巴连着脖子,脖子连着肩膀,肩膀连着肚子,一条流水线,浑然天成的一块肥肉。 我看着如此珠圆玉润的一个相亲对象,在脑海里把那晚上姑妈姑父的谈话滚了一圈,猜想此人就是他们口中那个三十好几都找不到对象的底层小职员。 小钱坐下来,倒是落落大方,还不等我开口说什么,他就先做起了自我的介绍。 据小钱同志说,他毕业于名牌大学金融系,是硕博连读,毕业后考了公务员,到了国土局,工作五年有余……惜于领导眼挫,还屈居于底层职位。 最后,小钱同志做了深刻的自我总结—— “我是一个工作认真刻苦,积极上进,不妥协、不后退、不抱怨的先进知识分子。我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对我的未来有规划,并且希望另一半能和我一起努力进步。说实话,现在,像我这样工作优秀稳定、有前途、还很有责任感的男人,已经非常少见了。”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小钱同志说得如此有理,简直让我无言以对啊。 只是,小钱同志,你确定你是来相亲,而不是来做会议报告的? 说了那么大半天,小钱大概也饿了,他拿起菜单。 “小莹同志,你也点菜吧。” 我刚刚把菜单拿起了,小钱同志又非常有预见性地补充了一句:“事先声明,在我们的关系还未确定之前,我个人比较提倡AA制。小莹同志,你身为新时代的女性,不会放弃自己的权利吧?” 我半张着嘴,不是为了小钱如此高看我一等,而是想起,我正在身无分文的赤贫期…… 我无比纠结地翻着菜单,那上面牛排和罗宋汤的图片都是如此的栩栩如生,简直让饥肠辘辘的我胃哭泣。 小钱已经点好了菜,这才抬起头来看我一眼:“小莹同志,你不吃吗?” 我把菜单递给服务生,心酸地笑了一下:“不用了,我不饿。我们聊天就好。” 小钱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女人都喜欢减肥。好,很好,减肥是一项很好的运动。我喜欢吃东西少的女人,省钱。” 额……小钱同志,我不是省钱,而是没钱。 菜很快上上来了,小钱同志对着牛排大快朵颐,身上的每一块肥肉都在欢快的抖动着。不过,看他这奔放的吃相,我就明白在小钱同志的心中,减肥运动虽好,但进食运动更棒。 我强迫自己进入色即是空的境界,无视眼前的花花美食。算了,我冰箱里还有很多剩菜,回去热一热,随便填点肚子就行了。 小钱吃得高兴了,不顾嘴角流油,随意抹了抹,就问我道:“小莹同志,我们来谈谈关于我们结婚的细节吧?” 我原本已经快要进入忘我的禅境了,听到这句话顿时跌落人间,用一种“我在做梦吗”的惊愕表情看着小钱同志。 貌似从减肥的话题到现在,小钱都没和我说过一句话吧,怎么这一开口,就直接是结婚的主题啊?我……我这是错过了什么剧情吗? 小钱同志点点头,抖动脖子上浪花般的肥肉:“小莹同志,我听袁主任说了,你的条件呢,不是特别好。没有工作,也不是名牌大学毕业,更不是硕士生。家里经济状况也不好,父母都不在了,以后也不可能给我们钱买房买车带孩子。实话说,你这样的条件,是完全配不上我这个事业单位工作的高材生的。” 我听小钱如此有理有据的分析,头都要点断了。 是是是,小钱领导,小莹我配不上你,这次相亲就是个错误,不如我们现在就结束吧? 没想到小钱话锋突然一转,豆子大的眼珠转了转,在我的脸上滑动了一下:“不过呢……我这个人因为个人条件很优秀,所以对对象的要求也不高。我听说你父母给你留有一套单位的房子,还有二十万的保险赔偿,是不是啊……” 小钱这话一问,我就知道姑父和姑妈把我卖得本都没了。只是我还没来得及黑脸,小钱已经又摇头晃脑地说道:“我跟你说,小莹同志,你想要嫁给我呢,也不难。只要把你这套房子过户到我的名下,然后二十万的存款交给我这个金融系的高材生运作,你也不算高攀我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去民政局结婚。” …… 我已经吐槽无力了。 如果小钱的身材不是如此殷实壮硕的话,我真想抓住他的肩膀,晃他两晃,然后语重心长地劝告他一句:醒醒吧大叔,你工地上的砖头还没搬完呢…… 我抓住了我手里的包,小钱同志,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我也就不在你这儿瞎耗了。 可是就在我准备要起身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我身旁椅子移动的声音。与此同时,我看到了小钱豆大的眼睛闪出了一丝惊诧的光。 我随着他的眼神往身旁一看。 吓! 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燕少居然坐到了我的身边,此刻正倨傲地看着我面前的小钱同志,那嘴角藏起的一丝诡笑,瞬间将他的面容衬得亦正亦邪,流光溢彩。 好吧,我抹了一下口水,看一万遍,燕少这张颜依然有让我下跪的冲动。 更让我惊异的是,小钱同志,他居然也能看得到燕少。 而且,很明显,他完全被燕少邪魅狷狂的气势所镇|压住了。他一身肥肉抖得像是核磁共振:“你、你是谁?” 我知道燕少是在小钱面前现形了。 我看着外面华灯初上的夜景,成排成簇的霓虹灯迷幻万千,在夜色之中晕开彩色的光圈,给这喧闹的市中心平添了一份光怪陆离的神秘感。 燕少是如何过来的,又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我不得知晓。我只知道他悄无声息的进来,坐到了我的身旁,并且,让我目前这位相亲对象也看到了他。 我还知道,虽然小钱和我都能看到燕少,但是旁边的其他人能否看到,我不得而知。 所以,我心中的警报第一时间拉响。 我转过了头,只看着小钱,并不再看燕少,就当我身边完全是空气一般。 因为,如果这餐厅之中只有我和小钱能看到燕少,并和他交谈的话,那么我和小钱就会被当成两个实打实的神经病患者。 精神病院威名远扬,我等渣渣实在畏惧,还是让就职于事业单位的金融系高材生去单打独斗好了…… 燕少听到小钱的问话,倒也没显示出高人一等的气势,他似乎往椅子上靠了靠,颇是随意地回答:“我是林小莹的哥哥。” “哥哥?”小钱表现得比刚才还要紧张了,这紧张之中还夹杂了一丝警惕,“什么哥哥?是堂哥还是表哥还是……” “是情哥哥。”燕少的嘴角漾起了一丝玩味的笑,顺带用魅惑众生的眼角顺了我一眼,看得我顿时脊梁骨发凉,埋头猛喝柠檬水。 小钱听到这爆炸性的三个字,惊悚得嘴唇成了一个O型:“亲哥哥?那岂不是要和小莹争财产了?她不是独生子女吗?我怎么没听袁主任说过她爸妈还有个儿子?” 咳咳……正在喝水的我,被呛到了。 金融系高材生的关注点,果然和我们寻常人不一样。情和亲,还是有个后鼻音的差别,高材生的小学语文老师估计被狗啃了,这么明显的口音都听不出来。 小钱不顾燕少周身如海浪一般汹涌的气压,已经忿忿然地拍起桌子:“我不管你这哥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告诉你,我有朋友是学法律的,小莹这房子和财产,我是绝对要替她争取的。现在已经不是封建社会了,不是你一个儿子就能把所有财产都继承完的。” 小钱道貌岸然地替我着想着,还想拉拢我到统一战线:“小莹同志,那房子是在你名下的对吧?” 我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小钱这是哪儿跟哪儿。 小钱已经当我承认,立马喜上眉梢:“小莹,我有个妙招,可以让你避开这宗财产纠纷。” 我这人好奇心重,立刻摆出了愿闻其详的谦虚神态。 小钱得意洋洋:“你把房子过户到我爸妈名下吧,这样的话,就和你这个亲哥哥一分钱关系都没有。我父母都在农村,我求过他们几次,都不愿意上城里来。不过为了你这个事情,我倒是可以再去劝劝他们二老,勉为其难帮你这个忙。我们把房子过户给二老,他们心里一高兴,兴许将来还可以给我们带孩子。” 小钱同志如此深谋远虑,简直令人击节赞叹。 我猜不仅仅是我,连燕少都为他的智慧而折服了…… 为他而折服的燕少,露出了一个倾城倾国的笑,我在一旁瞥到了,立刻意识到世界末日快要来临。 燕少一笑,这天都要塌半边,我是不是要先溜为妙呢? 只是我还没脚底抹油,燕少不急不缓地声音已经传来:“房子什么的,我是根本不感兴趣的。不过作为你们的结婚礼物,我还有一个房要送给你,也算是聊表心意了。” 他这话说得慵懒,音色倒是一如从前,大珠小珠落玉盘,颇为悦耳。 小钱一听说燕少非但不争财产,还要赠送一套房,兴奋得豆子眼都立了起来:“什么房?” 燕少的脸突然一沉:“牢房!” 话音刚落,燕少闪电般握住了桌上的红酒杯,啪的一声,整整半杯红酒泼到了小钱的脸上。 他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然后一伸手,就把我捞了起来,抓着我的胳膊,将我拎着就走。 小钱杀猪般的叫声已经响了起来:“站住!你们这对狗兄妹!你们……你们赔我的眼镜,赔我的衣服,还有我的发型……” 看样子,这个小钱在受辱之后的战斗力,比之前的小王和小赵都要强上许多。 他居然跳了起来,想要抓住燕少。 然而燕少视而不见,只抓拎着我往前走。小钱这等蝼蚁,在堂堂XX集团总裁的眼中,连渣滓都算不上。 小钱发起了蛮力,口中嚯嚯响着,磨牙一般,朝着燕少扑了过来。 我见小钱一头一脸的红酒,挂着他厚厚的眼镜镜片,花花白白,倒是显出一份别样的狰狞,不由得在心中默默的画着十字架。 小钱同志,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燕少他…… “啊!”小钱整个人从燕少的身影中穿透而过,一个狗吃屎,扑在了前面的桌子上。 哐嘡一声大响,桌上的精美西餐被扑倒了一大半。 好吧,我把刚才的话说完,燕少他是鬼,鬼是灵体,没有实质的。这句话用燕少的口气来说,就是,你想扑个鬼啊! 小钱狼狈不堪地从西餐桌上趁起来,一边哇哇怪叫着,一边把糊着奶油芝士的眼镜取下来。 谁知道他刚刚一取下来,一盘西点就扣在了他的脸上。 只见一个年轻女孩只手叉着腰,按着那盘西点,破口大骂:“你个神经病死胖子!姑娘我好不容易约一次会,你在我隔壁桌一直神叨叨也就算了,居然还扑过来破坏我的晚餐。亲爱的,给我揍他!” 姑娘的话音刚落,坐在她对面的一个身形堪比健身教练的年轻男子就站了起来,扳着拳头,咔嚓咔嚓扭动肌肉虬结的脖子。 原来,这一对小情侣正是坐在我们旁边桌子的。估计小钱和我的相亲对话一直都落入了他们的耳朵,而他们又看不到燕少,自动就把小钱划入了神经病人的行列。 现在这小钱一扑,在我的眼中是扑燕少,但是在旁人的眼中,却是一次破坏别人约会晚餐的恶劣行径。 随着健身教练热身般的动作,西餐厅里竟然响起了整齐而有序的鼓劲:“揍他!揍他!揍他!” 健身教练一个潇洒地左勾拳,小钱应身转了三个圈,自带高分贝嚎叫。 旁边的姑娘立刻大声欢呼:“亲爱的好帅!” 健身教练这一拳落,咬牙切齿地按住小钱被红酒淋湿的脑袋:“老子最痛恨让女方AA制的娘炮!你特么自己点那么多,让人家看你吃,你算是毛的公务员!你就是个躲藏在人民内部的蛀虫!” 健身教练都有这么高的政治觉悟,坦白说我挺吃惊的。 小钱还待哇哇叫,餐厅方的工作人员已经上前了。 健身教练见状,便放开了小钱,餐厅人员询问情况,小钱信口开河,指着我大骂:“这女的逼婚不成,就找她哥哥来助阵,想要骗财骗色。” 他这话一落,我看到连餐厅工作人员都笑了。 大家伙一起看向他指着的燕少,齐齐盯了半天,健身教练的女朋友笑着问:“死胖子,你指着一堆空气说什么啊?我看你是有精神分裂症吧?” 小钱瞪着豆子眼睛,教练那一拳很有分量,可惜小钱本身的肥脸就很殷实,这一拳上去,比起另一边正常的脸也没肿多少。 这时候,坐在我们周围桌子的人纷纷上前来指证。 倒是不用我费一分口舌,就把小钱所有相亲时的表现神还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纷纷都说这位姑娘这么好,和这种人相亲简直是侮辱全人类。 我暗自拍着心口,幸好我在跟随燕少的这几天积攒了战斗经验,没有跟着小钱一同和燕少聊天,保持了我正常人的光辉形象。 这件事再次说明了一件事:祸从口出。 深明此义的我,决定三缄其口到底。 健身教练的女朋友对我表示了深刻的同情,她握着我的手,无比叹息地看着我:“受惊了吧,没关系,哪个女人年轻的时候没遇到过几个人渣?比如说我吧,我也是好不容易才……” 我知道这话题一开始,势必要接受一番对方祥林嫂似的倾述教诲,我忙点着头:“谢谢你们了。这个人我也是第一次见面,多亏大家的帮助,才让我脱离虎口。” 我说得这么严重,其实就是一个相亲失败而已。 健身教练的女朋友见我不想听她浪漫悲情史,显得有些失落,不过旁边用餐的人们倒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纷纷上前来对我道喜,恭喜我这颗好白菜没被猪拱了。 我抱拳一一道谢。大家都说不谢不谢,都是实在看不过去了,才拔刀相助。 这一番礼让,搞得好好一个西餐厅,就跟江湖上的武林大会一样。 健身教练已经从小钱身上摸出钱包,付了帐,小钱还在垂死挣扎,说要去警察局告健身教练,说他是有前途的公务员,要让这家西餐厅倒闭。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西餐厅的经理拍了拍小钱的肩膀,说:“胖小子,你到精神病院里去告状吧!” 敢情好这位经理的办事效率也这么快,早已经通知了市精神病院。 我想乘乱偷偷溜掉。燕少已经放开我走了出去,他是个不爱凑热闹的人,此刻已经走到西餐厅门口,随意地往门廊一靠,回过头来,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表情看着我。 说不出是耐烦,也说不出是不耐烦,只是那一抹夜幕中回头的风情,美得让人心悸。 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迎着他走过去,身后却有人叫我,原来是西餐厅的工作人员,他们递过来一份打包的餐点,说我在这里受惊了,这是一点小补偿。 我觉得受之有愧,明明是我和燕少把这里搅和得一团糟,末了还要接受人家的馈赠。 可是西餐厅的人员却执意要我收下,我再三不要,他才说了实话,说这些小点心其实都是那位健身教练的女朋友送我的。 我一回头,就看到那位颇有圣母心的姑娘,在对我圣光普照的微笑着。见我回头,还对我握拳,鼓励我不要灰心丧气。 额……虽然今天过得比较乌烟瘴气,不过这临门一脚,却也算是走了好运不是? 075没事,我在练瑜伽 从西餐厅回小套一的路,我是走回去的。 原因很简单,从这里回家不算远,而我又穿的平底鞋。更重要的是,没有直达的公交车,而我也没钱打车。 幸亏我擅长跑步,因而走点路算不上什么事。 路上有不少行人,因而我和燕少都沉默。 一人一鬼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走着,我偶尔看一眼燕少,燕少却从不看我。月光如水,给他的发他的肤色,镀上一层淡淡的铂金,他超然于世,神情淡漠。仿佛我或者世间万物,在他的眼中不过尔尔。 人烟才稀的时候,我想对燕少道谢。。 因为今晚上看起来是健身教练和他女朋友以及一众餐厅友人拔刀相助,但是没有燕少出现,没有他在小钱跟前现形,甚至是没有他最后那一杯红酒,小钱也不会暴起扑向别人的餐桌。 所以,这一切其实还是燕少的功劳。 说起来,今天我相亲了三位男士,第一位被泼了水,第二位被泼了咖啡,第三位被泼了红酒,并且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精神攻击。 相亲,果真是一项极有可能危害到人身安全的危险活动。 然而,我谢谢的话还没说出来。 斜刺里突然冲出一条癞皮狗,对着我:“汪!” 我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燕少身旁躲了一下。 燕少倒是很顺水推舟,把我从他身后拖出来的同时,就抱住了我的腰。 我看着这条癞皮狗……这条丑得如此有特色的杂种癞皮狗。 这不就是前天我面试结束后,在路边一不小心踩到的那条吗?当时燕少还说它是我亲戚,引发了一场亲与不亲的非主流大战。 只见这小家伙此刻歪着脑袋,哈着气,用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我,那条毛已经快要掉光的尾巴,在扑棱扑棱地摇着,一副讨好的模样。 我和癞皮狗对视了两秒,然后转头问燕少:“它什么意思?” 我认为身为一名有着高贵血统的鬼,燕少应当是无所不知,知无不言的,谁知道燕少当即脸一沉:“我怎么知道?” 正说着,癞皮狗已经上前来了,它围着我和燕少转了好几圈,对,是围着我和燕少,而不是我一个人。它吭哧吭哧地嗅嗅我,然后又嗅了嗅燕少,末了打了个响鼻,然后:“汪!” 我有些惊奇,指着狗,对燕少说:“它能看到你?” 燕少斜睨着这条容貌丑陋的狗,轻声嗤笑:“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听说过动物都是能通灵的,没想到还真没错。只是我往常只听说一般是黑狗有这种能力,没想到眼前这条白狗也能做到。 其实坦白说,这狗的面相,还是不算太差。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珠,水汪汪的看着你,米分红色的舌头从一张笑弧形的嘴里讨好地伸出来,光看这两点,还是挺可爱的。 只可惜,它大概是患了皮肤病,全身的毛几乎已经要掉光了。一张尖尖的狐狸脸上,坑坑洼洼的白毛东一簇西一丛,好像大火过后的原始森林。在没有毛的地方,是米分红的皮肤,脆弱且病态,显得有些可怜。 见我这样打量它,癞皮狗居然坐了下来,一边哈气,尾巴不停的摇着,汽车刮雨器一样,呼呼地扫在地上,没一会儿就在身后扫出一片干净的扇形。 事已至此,我算是明白了。 这小狗是看中了我手里的小点心。 我见它口水不停地掉下来,摇头乞尾的,突然心生怜悯。坦白说,我今晚上也没吃饭,但是这狗狗,恐怕是被人抛弃的流浪狗,也很久没吃过什么美味的食物了。 想到这里,我就打开了包装盒,从里面取出了一块蓝莓蛋糕,递给了癞皮狗。 见我这番行径,燕少倒是没阻拦我,他不出声地看我把一整块蛋糕都送给了狗狗吃。狗狗果然是饿极了,狼吞虎咽地,没一会儿就把蛋糕舔了个干净。 完毕,依然抬头,重复刚才的乞讨动作,卖着并不算特别萌的萌。 我再看了一眼包装盒里,健身教练的女票出手还是挺大方的,送了我整整四块点心。除了那份巧克力慕斯不能给狗狗吃以外,我全都拿了出来,送给了眼前这只癞皮狗。 做完这件事,我又和燕少一同往家里走去。 没想到走了两步,这癞皮狗又跟了上来。 我忙对它摆着手:“你不能吃巧克力的哦,吃了会生病的。” 可是很明显,我误会了癞皮狗的意图,这小家伙并没有再讨要食物的打算,而是一直围着我和燕少转圈,尾巴摇得快要掉下来了,时不时地抬起一只前爪,挠挠我的腿。一会儿又站起来,趴趴燕少的腿,不一会儿又俯下身子,对着我们摇头晃脑,满地打滚,挺着瘪瘪的肚子呜呜啊啊,摆明了是要我们陪它玩耍。 说实话,再丑的狗卖起萌来,那都是一把好手。 我正看得星星眼,燕少的眉头却不知不觉地皱了起来。 “过来!”突然间,他放开了我的腰,蹲了下去,对这狗狗招了一下手。 癞皮狗得此号令,激动万分地晃着脑袋上前,正要埋头去舔燕少摊着的手,燕少突然手掌一翻,啪的一下按住了狗头。 那一刻,我看到原本呆萌可爱的狗狗,突然害怕了起来。 癞皮狗显然对于燕少这突如其来的招呼相当不满,不停想要晃着脑袋摆脱燕少的控制,然而燕少的手掌似有魔力,只轻轻按在狗头上,这狗居然动弹不得,挣脱不了。 我见到这状况,小心肝被吓到了,连忙对燕少说:“你别伤着它了!” 看样子,燕少仿佛是要吸取这小狗的灵魂似的。 燕少听到我这话,斜飞上来一个眼神。 我一愣,这眼神里,暗含着讥讽、嘲笑还有各种不屑的神色。不过虽然表示了对我妇人之仁的藐视,燕少还是放开了手,把狗狗一推。 癞皮狗受伤地呜咽着,一拐一拐地朝着旁边的绿化带走去,边走边嗷嗷惨叫,好像被人欺负了一样。 这叫声惹得我心痛,我不由得质问燕少:“你把它怎么了?” 燕少潇洒地站起来,手插裤兜,答非所问:“以后,离这杂种远点。” 我瞪了燕少一眼,他却不再理会我,径直上楼去了。 回家以后,我热了一点旋转餐厅打包的饭菜,顺带吃掉了那份巧克力慕斯,整理妥之后,竟然看到燕少已经睡了。 我洗澡过后,也趴到了他身边,一天车轮战下来,我也是累得骨头散架。不知道小钱同志进入精神病院的消息,是否已经传到了姑父姑妈的耳中。 一想到他们的“速将小莹嫁人”计划全数落空,我也为他们二老感到惋惜。 燕少没来打搅我,我迷迷糊糊就要入梦,没成想手机却又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又是表姐打开的。 我懒洋洋地接通了,表姐的话立刻像爆豆子地在我耳边响起。 表姐说,小钱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没想到那人平时隐藏得极好,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精神病患者,把国土局全单位的人都骗过了,还是小莹你机智,照妖镜一样,一下子就让他现了形。 表姐还说,因为这事儿,我姑父和姑妈都要在明天设宴感谢我。 因为这小钱是姑父手下的职员,这次我帮姑父把这害虫揪了出来,替姑父接触了隐患,他们全家都感谢我。 表姐在那边说个不停,我这边只敷衍地嗯嗯着。 最后表姐突然一锤定音:“说定了啊小莹,明天下午在酒店,我们下午先叙叙旧,晚上就全家吃个饭。” 喂等等,我还一句话都没说呢,怎么这就说定了呢? 可是表姐已经准备结束电话了,她在那边愉快地说道:“酒店地址等下我给你发短信,记得不要迟到哦,我爸妈好歹也是你的长辈,让长辈等你是不礼貌的。” 啪,电话挂了。 我坐起来,揉了揉眼,又看了看还亮着的手机屏幕,确定自己没做梦。 好吧,这下子,连姑父都要出场了。 看来之前他们是小窥了我的实力,因而场场败退,这一次是准备下大杀器了么? 我随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表姐说我是照妖镜……呵呵,真不知道,我这面镜子能否把他们这群妖魔鬼怪都一同照出原形呢? 说什么答谢的宴会,我林小莹再蠢笨,也知道那是鸿门宴。 我正开动小脑筋,犹豫是直面迎战还是躲起来让他们吃个瘪,一旁的燕少突然翻身过来,用那堪比冰窖的双眸冷然看着我:“又准备去接受羞辱了?” 我低下头去,对上那双锋芒毕露的美眸,颇有些傲气地回答:“不,是准备去羞辱别人!” 没看错的话,燕少唇角有笑,似讽刺,又似挑|逗。 “噢?”他声音一扬,坐了起来,仿佛我难得如此骨气一回,让他也感了一点兴趣,“说说看,你要怎么去羞辱?” 我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倒头就睡,佯装不想理他。 没想到燕少显然不是一个得理就饶人的主,他俯身到我的肩膀上,对我吹气的同时,让我的后背都酥软了起来:“林小莹,通过今天的三连败,我还以为你明白了自己的斤两,好歹会收敛一点了。”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顿时也没理会主仆的尊卑,嘴贱地回他道:“对啊,以我的实力,最多配一个XX集团的总裁或者副总裁,什么阿猫阿狗的,还真是配不上我。”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胳膊一疼,还没晃过神来,燕少已经把我翻了过来。他目光青如利刃,闪着噬人的凶光。他的脸色,很白,白得像窗外的月光,带着几乎要将我啃咬的气焰:“配配秦月天就可以了,你这样的货色,我还是无福消受。” 我怔了两秒,突然一惊一乍地指着燕少:“啊!你该不会是吃我和秦总的醋吧!” 每次提到秦总,燕少似乎就要愤怒,如果他不是和秦总是仇敌的话,那就是不满意我和秦总走得太近了。 我这话一落,燕少就笑了。 这如沐春风的笑,却让我心中立刻刀剑林立。 燕少这人,越是笑得温润优雅,越是笑得暖人心扉,那笑容背后的凶险也就越重。所谓笑容有多美好,杀意就有多浓厚。 他食指一扬,挑起我的下颌,垂眼视我:“听你的意思,秦月天喜欢你?” 我意识到燕少开始给我下套了,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这样的货色,哪里值得别人喜欢?” 燕少似乎不满意我的回答,继而又问道:“那么,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吃醋。” 幸好我是个理科生,听闻此问题,立刻高声朗朗背百科:“醋,发酵酸味液态调味品,为内含2%-9%乙酸的水溶液,分子式CH3COOH。 ” 背完这一截,我畏畏缩缩地看了燕少一眼。 我看到,燕少的脸色,比这夜还要黑了……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问:“燕少,您喜欢喝乙酸吗?” 啪的一声,我的小屁屁上立马挨了一巴掌。 燕少的话语似乎带了一丝咬牙切齿:“林小莹,你再敢去相亲,信不信我让你一辈子嫁不出去!” 这已经是燕少第三次打我了,每一次的目标都是我的屁股。我长这么大,就是我爸都没打过我,燕少却这么频繁地代行驶家长权利。说实话,这种越俎代庖的行为,令我相当愤怒。 我一愤怒,嘴就没把好门,开口就嚷道:“我又不会嫁你,你操的什么心?灵魂都给你睡了,你还想怎么样?” “灵魂?”燕少一下子捏住我的下颌,力道打得我要飙泪,他倨傲地俯瞰着我,“既然连灵魂都给的出来,身体的话,也顺便拱手奉献了吧!” 他话语刚落,霸道的唇再一次落下,顷刻咬住了我的嘴。与此同时,他放开了我的下颌,却立马按住了我想要反抗的手臂。 燕少这种时候通常都没有怜香惜玉的意识,这种亲吻一如既往地带着野蛮的侵占,假如不是我呼疼,他恐怕会咬下我的唇,舔舐我的血液。 在他的舌尖撬开我紧闭的牙关,长驱直入的时候,我有过一瞬间报复的心思,我想要咬住他的舌头,给予他狠狠的一个回击,当做他从来不知道尊重我的警告。 然而这念头刚刚一起来,我就放弃了。 且不说我咬了燕少会被他这个霸道的奴隶主如何惩罚,光凭他是鬼这一点,我就无力反抗了。 我的牙齿必然是咬不住他的,就好比他反复和我教合,也可以保全我的完整一般。 感觉到命运无力掌控的我,放弃了挣扎,我感觉我眼角有什么冰凉的液体,一直顺着我的太阳穴滑落,然后隐没入我的发梢。 我彻底放弃了,双臂都抽回了力气,一动也不动地躺在燕少的身下,任由他肆意折磨我。 在这种空灵的状态中停顿了好几秒,我感觉燕少撤回了压制我的手,相反,他的手重新回到了我的脸上,轻轻地捧着我的脸颊,指尖似乎还在摩挲着我的发梢,似乎在找寻我刚刚滑落的泪水。 我睁开眼。 我看到了这么一副犹如圣灵降临般的美景。 燕少的身体,并没有压着我,而是悬浮在我的身体上方。 他这般的姿态,仿佛他是从天而降的天使,在清晨的荷叶上啜饮甘露。他闭着眼,此刻的吻极其的温柔,轻轻吮咬着我的嘴唇,好像在品尝什么美味,他的双手,似乎小心地捧着我的脸,好像我是什么珍宝一般。我仿佛看到有光晕在他的身上轻柔地散发出来。 这一刻,我突然有种幻觉,燕少并不是鬼,而是一种美不胜收的灵体。 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到了他的脖子上。 有一瞬间,我摸不到他跳动的脉搏,只觉得他的肌肤冰凉丝滑。我记得小时候,妈妈送过我一条蚕丝的丝巾,那入手的凉爽滑腻,就是此刻燕少带给我的感觉。 这种半灵半实的感觉,让我认为,燕少即刻就要离我而去。 因而我突然紧紧勾住了他的脖子。 在察觉到我的回应之后,燕少慢慢从半空中沉了下来。他的身体,压到我的身上,慢慢回复了温度,沉稳的心跳再一次传来,不变的是,他的亲吻,没有了之前的粗暴侵袭。 在一个冗长而*的吻结束之后,他抬起头,看着睁开眼的我。 “林小莹,”他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天际传来,飘渺,却带着一种天籁般的清透,“如果有小鬼来抓我去地狱,你会不会这样抱着我,紧紧不放手?” 啊? 我还沉浸在燕少罕有的温存里,突然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我头脑一滞。 很明显,这个问题……有点高难度。 且不说我从不知道什么小鬼地狱的事,更不知道我能否对抗这种力量,单凭这犹如*之间山盟海誓的调调,就让我简直找不到方向。 燕少,您的表现模式能别换得那么快好吗?小莹我根本就跟不上您变幻莫测的步伐啊! 看到我这么呆愣的模样,燕少的温情便一点点褪去了。 最终,他精美的脸庞完全变成了一块冰雕,他用食指和拇指捏着我的下巴尖,重重地掰了一下:“白痴,今晚上就放过你。” 燕少随口羞辱了一下我,然后翻过身去,不再理睬我。 我坐起来,去看他,只见他已经眉目安然闭上,我悄然扶住他的肩膀,正静静地饱着眼福,燕少的嘴唇动了动,一句话吐了出来:“想偷吻也可以,不要吵醒我就行。” 额,燕少,您不要这么快就揭穿我的企图嘛。 不过,燕少这么倦怠的模样,倒是让我想起了,他今晚是在小钱面前现了形,而且时间还挺长。估摸这内力耗得挺多的,连惩罚我这个奴隶都没有兴致了。 我也靠着他躺下。 燕少背对着我,没有几秒,却又翻了过来,平躺着,伸出一只手臂,将我揽了过去,让我枕到了他的肩膀上。 我像是小时候抱我的布偶娃娃一样,悄悄伸出手去,抱住了燕少的胸膛。 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是最亲密的伙伴又回到了我的身边一样。与从前不同的是,这位伙伴还抱着我的肩,给我一个甜蜜的怀抱。 在这种安定的感觉之中,我陷入了沉眠。 直到第二天中午,我又被表姐的电话吵醒。 表姐的电话很简单,就是催我去喝下午茶和吃晚饭。 坦白说,我接完电话之后,感觉挺吃惊的。并不是为表姐如此孜孜不倦,而是因为我居然睡了个对时。 我并不是一个特别贪睡的人,然而自从和燕少在一起之后,妥妥的升级为新一代的睡神。这是有安全感了,还是没精气神了? 我看向旁边的燕少,他居然还在睡,那安然闭着的双眼,犹如清晨还未在阳光中绽放的花卉。他均匀的呼吸着,微微起伏的胸膛对我而言像有磁石一般的吸力,引诱着我想要躺入其中。 还有,他似乎在吸着清新空气的唇,并没有完全的闭上,而是留了一点希望的空隙,仿佛在等着我去…… 吓,我突然发觉自己竟然真的想要去吻一下燕少。 这是什么样的心态? 就在我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颊时,燕少突然簌地一下睁开了眼,那眼中清醒的光芒,立刻告诉我,他其实早已经醒了。 我一看此情此景,只想立马滚下*去,逃离案发现场。 没想到我还没挪动半分,燕少已经悠悠然坐了起来,他是灵体,坐起来自然毫不费力,和飞起来没什么区别。 “林小莹,”他往我这边靠了一点,如同古代宫廷里的贵族嗅香一般,微微侧着头,“想要吻的话,就赏你吻一下好了。我不会那么小气的。” 我估计连脖子都红了,只有假装拿愤怒武装自己:“谁想吻你了,我就看你怎么还没醒。” 这话一点含金量都没有,在燕少摧枯拉朽般的凝视下,瞬间土崩瓦解。 燕少的唇,离我不到一寸,我甚至能感觉他吐出的气,在我的嘴唇上回荡着。 静默片刻之后,我终于长吐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种种不明火焰,我十分正经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燕少:“我真的不想吻你。” 没想到听到我这话,燕莎非但没有冷脸,眸色之中反而染上了一点失落和寂寥。 “是么……”他只有两个字,却显出了他内心的失望。 他离开了我一点,自嘲地笑了一下:“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吓? 我被燕少如此落寞的神情震惊了。 我吓到了……我真的吓到了……我没想到,原来燕少竟然是想要……难道说……难道说…… 对不起,原谅我的语无伦次。 因为燕少的这番表现,似乎表明,其实他是很在乎我的,并且……或许还对我有那么一点感情。他或许一直在等我给他一个柔情蜜意的早安吻。 可是我故作冷漠,矢口否认,深深地伤害了他。 我见他迅速地冷下脸来,还有那刻意掩饰的受伤的眼神,脆弱的内心堡垒终于垮塌了。 就在燕少正要幽幽离开的时候,我可怜兮兮地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他。 在燕少忧郁地回头之中,我犹犹豫豫地开口:“嗯……那个,你不介意的话,可以重新躺下,假装睡着……然后……然后我来偷偷的……” 我磨磨唧唧了半天,最终用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吐出了“吻你”两个字。 可是当这两个至关重要的字眼吐出来之后,我突然就有一种悲壮的感觉从心底而起。 为什么呢? 因为我刚说出这两个字,就看到燕少眼中的郁色烟消云散,与之相反的,是一种狡黠和戏弄的神色,迅速地从暗处显现出来。 擦,燕少,您还是什么都别说好了。 您是奥斯卡影帝,您是柏林影帝,您是金马影帝……小莹我给你跪了。是我蠢,是我笨,您随便演一出苦情戏,我就跟个脑残米分似的,屁颠屁颠去舔荧幕了。 可是燕少会就这么放过我么? 答案是,不会! 燕少傲然冷哼了一声,勾了一下我的下颌:“林小莹,别忘了你发过的誓。” 我发过的誓言多如牛毛,实在想不起是哪一条。 燕少见我愚钝,冷笑着反问我:“忘了?” 我咬着被子角点头。 燕少一伸手,竟然捏住了我的腰。他笑得邪恶:“或许把那天晚上的姿势复习一次,你就能想起来了。” 说着,他居然要把我的腰提起来。 我心里一惊,那一晚上奇奇怪怪的场景一下子回想了起来。 我吓得大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会爱上你。” “是不能!”燕少恶狠狠地纠正着。 “是是,”为了不让燕少重复那晚上的事,我接连点着头,比楼下的小狗更没出息地呜咽着,“我不能爱上燕少,因为我根本就配不上。” “是么?”燕少惩罚似的捏着我的腰,一边用他的坚硬顶着我,“那么你为什么还想要趁我睡着偷吻我?” 我:“……” 我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你永远不可能好好和燕少说话,因为燕少的神逻辑,非我凡人所能理解。 我很搞不懂的是,燕少其实好像很喜欢我崇拜他和喜欢他,假如我真的偷吻了他,他甚至还会很高兴。但是他之所以高兴,是因为我的崇拜和喜爱,可以让他随意践踏我。 我和他之间,最让他中意的模式莫过于:他一边用鞭子抽着我,羞辱我,而我则满地打滚,一脸兴奋地说好喜欢。 擦! 这么诡异的场景,一想到我就跟触电了似的发抖。 难道说,这就是抖M的最高境界?这也就是奴隶和奴隶主之间的真谛? 一想到XX集团帅得像神祇下凡的燕少,居然有这么不为人知的隐秘癖好……我就要雷得七窍生烟了。 但是我会在燕少的这种强权压迫下,就扯着小吊带,一脸兴奋地说求打求虐待么? 答案同样是:不会! 我宁死不屈地推着燕少的胸膛,在他想要碾压我的时刻,傲然昂着头,露出自己有骨气的脖子:“你永远也占领不了我!” 于是,我的脖子就被燕少啃了…… 在他翻天覆地的进攻中,我心里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燕某某你个*! 好吧,燕少如何想尽办法折磨我,像玩弄充气玩具一样搞得我泪流满面,侵蚀我钢铁般的意志暂时不表。 我想说的是,这次我终于没有睡着。 因为表姐催魂一般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我实在没觉得电话铃声有过这么美妙,一接起来就对着那边大喊:“表姐我马上就出发……啊!” 表姐被我突如其来的惊叫吓得不轻,忙问小莹你没事吧? 我一边咬着牙,忍受鞭打,一边喘息着回答:“没事,我在练瑜伽!” 这双腿已经要绕到脖子后的高难度姿势,恐怕还不是入门级的动作。 听到我挂了电话,燕少终于停下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之中有黑色的气息在蔓延,似乎如果我敢中断此刻的行为,他就要将我大卸八块了一般。 可是我也在和燕少的长期战斗中总结了一点经验,于是我轻蔑地一挑眼:“怎么?你舍不得我出去?” 燕少瞬时抽身,一掌把我推到了一边。 “滚。” 他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一个字。 我连忙穿好衣服,甩了甩酸麻的手脚,拎着包就逃离了这个狼窝。 到楼下花园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抬头往上看。我看到我所居住的那扇窗户前有燕少的影子一闪而过,然而下一秒,窗帘就全然拉上了。 我耸耸肩,不以为意。 其实燕少未必不会知道我刚刚的话是在激将他。 但是高傲如他,怎么可能放下身段来求我留下,或者表露出不想让我去相亲的意愿?在他的意志之中,我从来都是一个为他服务的小角色。除了阳伞的作用,有我不多无我不少。 所以轻飘飘一个滚字,道尽所有。 癞皮狗见到我,又摇头晃脑地跑了过来,兴奋地在我脚边打着圈,一双亮晶晶的黑葡萄眼睛对我不停放电。 我才不会理会燕少的叮嘱,俯身摸了摸它还算多毛的头,它立刻满足的哼哼着,双眼眯了起来,耳朵趴到了后面,尾巴都快甩掉了,似乎好久没有享受过人类的爱抚了。 我说了一声乖,然后起身走路。 癞皮狗却十分黏人,一直跟着我跑出小区,跑到车站,直到我上了公交车,这才住了脚,坐在站台上,眼巴巴地看着我离开。 我看着它恋恋不舍的眼神,突然一个激灵。 这狗……不会把我当成主人了吧? 表姐约定的战场是在本市一个五星级酒店。这一次,为了表示对我这个对手的重视。姑父姑妈和表姐悉数到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在一阵极其虚伪的寒暄之后,表姐向我介绍了这名陌生男子。 陈骆旗,表姐公司的同事,也就是XX集团的一名员工。 听到表姐对我的介绍,他立刻礼貌的起身,与我握手,说很高兴认识我。 坐定之后,我就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表姐的同事。 坦白说,这位陈骆旗长相还挺标致的,虽然比燕少差了不少,但比起昨天那三位极品,已经是个非常正常的人类了。 而且他谈吐气质也很符合他的身份。总的来说,一句话,从外表来看,陈骆旗和学长刘宇直一样正常。 至于内心……我用了三年时间也没看透过学长,若不是那一连串的高利贷和学姐事件,估计我还会继续被蒙蔽。 陈骆旗听说我马上要入职XX集团,表现得十分热情,然我叫他小旗。小旗是建筑分公司的职员,他给我谈了一些关于分公司的事务。尤其是提到了盛唐古街。 “那个项目可能年内就会启动吧,”说到这里小旗显得有点忧心忡忡,“因为这个项目当初是燕少亲自提议的,所以公司内部许多人想尽办法加入投资,没想到突然间燕少就出国度假了,还下令暂时停工,一晃半年都没回来。公司里许多人拼了老底,满以为可以赚一笔,没想到现在亏得饭都要吃不起了。” 表姐听到这里,忙给小旗递了点眼色,示意他不要在我面前谈太多。 但是小旗不以为意,他对我笑笑:“不过现在好了,汪总和秦总他们已经多方打通,争取把项目重新启动起来,毕竟这几个亿的项目,就这样半途而废,实在太过可惜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汪总这个名头,连忙问汪总是谁。 小旗也没有一点隐瞒地意思,爽快地回答我:“汪总是公司的四大副总裁之一,主要分管建筑工程项目。虽然分公司有总经理,但是汪总才是我们这边最大的BOSS。” 我又仔细想了想,想到我上次去面试,被表姐羞辱的时候。秦总出来,进了一间办公室。据说是那间办公室的主人给他发了简讯让他过去。 当时我还奇怪,秦总已经是XX集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谁还能一个简讯把他叫过去呢? 原来,XX集团居然有四位副总裁。 说不定叫秦总过去的,正是那位汪总。 我很想问问秦总在集团是负责哪一块的,但是碍于表姐在当前,我直接打听她如意郎君的信息,难免会让她心里咬牙,于是就忍了下来,和小旗谈了一会儿别的事情。 小旗是个热心人,他告诉我,前台一共有四个,每人会配备一个助理。四位前台其实平时也会分别对应四个子公司办事,如果我到时候分到周小姐那里做助理,那么也算是和他一个子公司了。 为了这未来的同事情分,我们又干了一杯咖啡。 这一次,表姐并没有明确说是让我和小旗相亲,不过不管是不是相亲,我和小旗已经建立了革命友人的基础。 晚餐的时候,姑父和姑妈谈到昨天的相亲,把那三位可怜的男士翻来覆去骂了个遍。小旗听到这些趣闻,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这顿饭吃得有惊无险,传说中的鸿门宴并没有出现。 末了,表姐便问我,要不要去参加今晚上的同事派对,都是公司的一众同事,在酒店包了一个房间,玩牌什么的。 小旗看着我,眼里闪着期待的光:“小莹,去吧,我们可以玩扑克,也可以玩杀人游戏。” 那一瞬间,我脑海里出现了燕少的身影…… 我想到燕少一个人在家,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等候我回去。 我犹豫了。 表姐见我沉默不语,以为我是有别的心结,便悄悄对我说:“放心好了,刘宇直和他女朋友没来,不会让你尴尬的。” 表姐一说,我才醒悟过来,学长和学姐也是我未来的同事呢。 如果燕少有手机,那我或许会给他打个电话,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可是燕少没有,我不可能折返回家去问他。 我想到燕少孤身一人的同时,却也想到他俯瞰我时轻蔑的眼神,想到他毫不手软的惩罚,想到他反反复复要我发誓不准爱上他,想到他总喜欢有事没事逗我玩…… 我心一横,牙一咬,头一点:“好,我去参加。” 与其回去进行奇奇怪怪的瑜伽训练,还不如去和新同事混个脸熟呢。 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发现小旗不见了。 表姐解释说,小旗去酒店外接同事去了。 她和我先一起去房间里等着。 姑父姑妈已经结了帐,笑容满面地叮嘱了我们几句,便离开了。我总觉得姑父和姑妈今天表现得有些反常,因为他们对我,实在表现得太像一个和蔼的长辈了。 所谓反常必有妖。 这个道理我是懂的,可是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这妖气究竟在哪里。 我和表姐上了酒店,刚刚出了十二楼的电梯,表姐的电话突然响了。她一接起来,连忙点头不已,说自己已经上来了,让对方也赶快过来参加派对。末了,她说:“这样吧,我下来接你们。” 捂着手机,表姐抱歉地对我说道:“小莹,你先到房间里去等着,又有几个笨蛋迷路了。也不知道小旗是怎么接人的。” 她递给我一张房卡,说派对就在里面举行,让我先等着,给他们把酒开好。 我看了一眼房卡,1208,蛮吉利的嘛。 表姐已经忙不迭地下楼去了,而我则很快寻到了1208的房间,房卡一划,叮嘟一声悦耳的声音,房间门开了。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豪华的总统套房。 我信步走进了房间,却没有关门。 房间有一个宽大的客厅,沙发上铺着羔羊毛的皮垫,大茶几上,摆着一大束美艳的蓝色妖姬,一瓶香槟酒放在旁边,相配的是两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 房间的顶灯没有打开,朦胧的壁灯散发着一团*的光,使得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种浪漫的气息。而装饰用的壁炉上,摆放着香气四溢的情调蜡烛,我嗅了嗅,过分香了,感觉有些艳俗。 我退了两步,回去看了看房间号,是的,1208,是表姐口中所说的派对房间。 可是从我的眼睛看过去,这怎么也是一个*约会的爱巢,而不是一个同事聚会的场地啊! 我给表姐打电话,问是不是弄错了。表姐在电话那边,似乎还有其他人说话,她笑着说:“怎么可能错?你看到那些香槟玫瑰是开了房间的酒店配套赠送,不要白不要的。别担心,我们马上上来了啊。” 听到表姐的话,我将信将疑地合上了房门,坐到了铺有松软羔羊皮毛的沙发上。 没有两分钟,我听到房间门打开了。 然后,传说中不会出现的刘宇直学长,进来了…… 076我想有个前男友 我记得刚才在饭局上,表姐向我保证过,学长是不会出现在派对上的。 所以刘宇直的突然出现,让我惊而起立。 刘宇直看到我一个人坐在偌大的总统套房之内,却没有表现出意外,相反,他给了我一个沁人心脾的微笑。 “小莹,我听思思说了,你已经是我的同事了。今晚上,你是过来参加派对的吧?”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所以一见学长这么亲切,又想到以后怎么说也是同事,我也不好直接撂脸,只淡淡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 学长反手关上了门,然后,我看到他做了一个动作—— 学长把门上的防盗链挂上了。 注意到这个反常动作的我,再度站了起来。 我想问学长要干什么,但是心中突然升起莫名的危机感。这种不好的预感反而让我不敢过分张扬,我硬生生让自己的脸色恢复正常。然后走了上去,脸上大概挂了一个笑容:“我还以为学长不会来呢。” 我这是没话找话,为的只是走到门口去。 不管学长会不会参加这个派对,也不管这个派对是否在这里举行,就凭学长锁门这个举动,我心中已经起疑了。 他把门反锁了,还从里面挂上防盗链,这是不想让其他人进来吗? 还是不想让房间里的人出去? 不管是哪一种,都表明了学长不可告人的企图。 学长大概没想到我会主动上前来,他愣了一下,然后又给了我一个笑:“我本来是不会来的,但是听说小莹也会来,所以就急忙赶过来了。” 如果是从前,学长这般对我笑,说如此表明心迹的话,我早就晕眩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燕少这颗明珠的对比,又有了学长各种渣行为的衬托,学长这种迷幻之笑对我已经一点作用也没有了。 我也回学长一个笑:“谢谢学长这么抬举,有您的关照,小莹一定会在集团好好工作的。” 我这般说着,手却已经搭到了门锁上,想要把防盗链取下来。 谁知道我这么一动作,学长眼中立刻精光一闪,按住了我的手。 我假装无知,也不缩手,只装没这回事:“思思表姐让我到电梯口去接一下她,既然学长来了,那就你暂时守在这里吧。” 说这种谎话,我内心有种破釜沉舟的气势。 因为我心里已经隐隐知道了姑父姑妈今天的反常在哪里了…… 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准备在相亲和晚餐上与我对战,真正的战场,在这里。 我不知道是否小旗也参与了表姐的诓骗,也不知道是否今晚酒店里是否真的有同事派对。 我只知道,我被表姐全家给骗到了这个总统套房。 这里有浪漫的蜡烛和玫瑰,有怡情的香槟和酒杯。这里并不是同事聚会的地方,而是他们精心准备的一个坟墓,一个有刘宇直存在的陷阱、 学长听到我的谎言,居然没想过要揭穿我,然而他的回答,表明他没有被我骗到。他只是打太极似的把我的手拿了下来,然后温柔地看着我:“小莹,思思那边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她知道招呼其它同事,而这里,只需要有你和我,就够了。” 他表明了态度,不会放我出去。 我在心里冷笑。 表姐一家为了将我驱逐出“情敌”的名单,可真舍得下血本啊。就这一晚上总统套房的可怕花销,被举报的话,恐怕足够“廉洁”的姑父喝一壶了吧。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和刘宇直废话了。 这种渣,我一秒也不想和他呆一起。 我一甩手,重新去开门锁,脸也直接拉了下来:“对不起,我家里煤气忘了关,必须马上回去。” 没想到我这句话刚说完,学长突然将我一个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刘宇直!”我终于爆发了,推搡着他,想要从他的魔掌之中逃脱出来。 可是学长死死抱着我,径直走到了茶几前,然后将我放在了沙发上。 我正要跳起来,学长却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 我不知道他演的是哪一出,结果学长秒速抬起脸,我没看到他滴眼药水,也没看到他用洋葱搓眼睛,可是两行清泪已经从他脸上流下来。 我没有被吓到,也没有惊诧,我只是静静地等着,等着学长接下来的精彩表演。 看到我无动于衷的目光,学长嘴唇颤颤地嚅动着,然后吐出凄凄戚戚两个字:“小莹……” “嗯。”我给了他个面子,回答了一声。 大概我过于冷静,冷静得学长都有了表演障碍。刘宇直学长不得不重新低垂下头去,酝酿了一会儿感情。他再抬头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好了临战前的准备。 “小莹,我知道你眼中在怎么看我。”这次,他的口气倒是正常了许多,少了些许做戏的成分,“我的所作所为,我也不想解释。但是,请你相信我。总有一天,我,刘宇直,会功成名就,堂堂正正的过来娶你。”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学长,等他说完,安静地问他:“说完了吗?” 学长一愣,显然没想到我的防御力提升到了这种程度。他想点头,又想摇头,最终他忙说道:“不是,小莹我的意思是……” 我不想和他废话,径直站起来:“说完我就走了。” 没想到学长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臂,将我按回了沙发。 “林小莹!”终于有一次,他撕掉伪装,对我吼了起来。 我扬起头,看着这张自己曾经迷恋了整整三年的面孔。 这张面孔扭曲着,瞳孔妖化,鼻孔一张一合,像一只河马在吸水,我突然觉得奇怪,这么丑陋的脸……我从前是有多瞎? 所谓相由心生,这句话我是信的。 从前,学长还是一株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之时,他的容貌衬出他纯净美好的内心,自然是令人想往。 然而他最终也没能抵挡得住大染缸的侵染,做不到出淤泥而不染,自然就开始面露狰狞,丑恶无比。 我淡然看着已经妖魔化的学长,口气清闲:“然后呢?” 学长顿时就如一只漏气的皮球,焉啦吧唧地顿在了地上。 他抱着脑袋,无比颓废地:“小莹,我知道我骗了你,可是我真的没想过要贪掉你的钱。我只是缓兵之计,你一个女孩子,那些高利贷的拿你也没办法。” 我不言不语。 有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反击。 高利贷的追债给我带来了什么样的命运转变,没有瞎眼的人都心知肚明。假如没有那两颗蔬菜的环镇大追击,我怎么可能落入燕少的手心? 学长见我不回答,有些心虚起来,袒露道:“至于房产证……小莹,你当时开了那个口,让我拿个地契和你抵押。我那时候房子都拆迁了,所有钱都投到了项目里,哪儿还有房产证给你?我只是怕你担心,怕你不信任我。所以我才逼不得已造了个假。” 听学长的话,这一切都还是我的错了? 我还没问他,为什么高利贷的借条上会有我的签字呢。我不信那也是怕我担心才逼不得已造的假。 学长说着说着,突然眼中闪过一缕喜光:“不过,小莹你知道吗?那个古街的项目就要重启了,只要一重新启动,我就能赚回所有的钱,那个时候,我们就去买房、买车,然后结婚好不好?” 见我依然沉默不语,学长终于沉不住气了,他突然从桌上拿起那一大束妖魅的蓝色妖姬,递在我的眼前:“小莹,小莹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只要是你想要的,你说出来,我刘宇直拼了命也要给你办到。” 我缓缓抬起眼,看着眼前丑态毕露的男人,曾经光华四射的校草学长。 我一字一顿,吐字清晰:“我想有个前男友。” 学长的脸色一变,扔掉了花,然后想要牵住我的手。然而我敏捷地避开了。 学长就捏着拳头,眼里涌上了红血丝:“林小莹,你想和我分手?” 我感到惊讶,我还以为,早在我看到学长学姐亲热拥簇在一起的时候,我和学长就已经分手了呢。 学长见我讶异的表情,也是头脑聪明,反应过来的他立即噢了一声。 “小莹,我知道了,你是介意我和梁安琼那个女人在一起的事吧?” 我反应了一秒,意识到梁安琼正是学姐的名字。 学长激动地握拳:“小莹,你所看到的只是个表象而已。我和梁安琼只是逢场作戏,你没见过那女人有多蛮横无理。我刘宇直是脑子轴了,才会去娶那种女人。小莹,我只是利用她的家庭势力和她在集团里的地位,帮助我一步步往上爬而已。我的心里至始至终都只有你,就算我在她面前演了戏,你也要知道真实的我是只爱你一人的啊。” 学长不这样辩解还好,这样一说,我简直觉得他不是最渣,而是更渣。 我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学长的肩膀:“学长,人生何处非舞台?你慢慢演你的,小莹我不观赏了。” 我说着,再一次想要站起来,然而同样再一次,学长将我拖了下来。 这一次,他直接用手一掀,推在我的肩膀上,我一下子给他掀了个人仰马翻。 嗙的一声,香槟也被他撞到,落到地上,摔了个米分碎,流淌的酒液立刻带着清新的芬芳四溢。 “林小莹!”学长的好耐心终于要磨光了,他开始露出了深藏的獠牙,“我话也说到位了,求也求了,哭也哭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的肩膀被他推得几乎脱臼,忍不住活动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他。比起燕少而言,学长的威胁和气势就如同蝼蚁。 我依然重复我之前的话:“我想有个前男友……” “不行!”学长对着我吼道,“我不说结束,你不能走。” 我接着把我下半句话说完:“……因为,我已经有了新男友。”说到这句话时,我脑海中浮现了那个俊逸非凡的身影。 我话一落,学长就愣住了。 然而学长只愣了一秒,就笑了起来:“林小莹,这话别人说我信。你说,我打死也不信。你暗恋了我整整三年,怎么可能那么快移情别恋?” 我大概皱了一下眉头,我暗恋学长三年,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学长见我不出声反驳,得意起来:“我从前还不知道,都是上个月遇到你们同寝室的室友,才听说这件事。我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不停蹄就来找你。直到终于牵到你的手,才知道你室友并没有骗我。” 妈蛋! 我和大学几个室友关系好得不一般,大概她们也是想要帮我,才会对学长说出这件事。好心是好心,但这猪一样的室友,也是当定了。 学长还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其实我大学的时候也有怀疑,你偶尔会看我一两眼,说不定是喜欢我。但是更多时候,你都是那副面无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全校男生都说你是世界上最难追的女生,还怀疑你有*倾向。小莹,我当时要是知道你喜欢我,哪里会等到这种时候……我们已经错过了三年时光,现在就不要再给人生留下遗憾吧。” 学长最后深情的告白我没注意到,我倒是听到了背后男生们对于我的猜测。 原来我拒绝了那么一大堆歪瓜裂枣的水果蔬菜,得到的是一个*倾向的定义。失败的男人们为了自己可怜的尊严,还真会找借口。 壁炉上的蜡烛已经燃尽了,我的性子也耐不住了。 我最后一次站了起来:“刘宇直,假如有人告诉你,我曾经喜欢过你,那也只是曾经了。对于给你造成的困扰,我深表歉意。不过,你我已经缘尽,做不成恋人,从此便做路人吧。” 这一次,学长没有出手推我。 然而我话刚说完,双腿就一软,自己坐回了沙发。 学长露出狰狞的笑,曾经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如今闪着浑浊而猥琐的神色。他笑得让我恶心:“缘尽了吗?未必哦。” 我想动一下,然而只觉得浑身无力。 这一下,我心中震惊,声音也失了调:“你做了什么手脚?” 学长邪笑着,眼神却瞟了一眼壁炉。我顺他眼光看过去,只看到那烛台之中,融化成的蜡液里,还有根烛芯,燃着一簇微蓝的火苗。 我懂了,是蜡烛! 难怪我觉得那香味艳俗,原来蜡烛之中做了手脚,放了什么药物! 那一刻,惊慌袭上了我的心头。 我想逃离刘宇直笼罩下来的阴影,然而身子就如中了传说中的十香软筋散,丝毫动弹不得。 我下意识地喃喃,燕少……救我! 刘宇直已经伸出了魔爪,把我从沙发上抱了起来,鼻子在我的脖子处嗅了一下,装成陶醉的样子:“小莹,你真香。” 我听到这恶心人的话,差点把还没消化完全的晚饭吐他一身。 刘宇直现在的模样,简直比橘子大叔还要龌蹉何止千百倍! 他哈哈大笑:“林小莹啊林小莹,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装,这种从国外进口的香烛,圣女闻多了也会变成欲女。等一下,你会求着我疼你的。” 眼前的刘宇直,是如此的丧心病狂,他把我抱到了卧室之中。我瞧见了圆形大*上的玫瑰花瓣,嗅到了空气中萦绕着令人作呕的香气。 学长看了看*,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按摩浴缸,颇有耐心地思索着:“是在哪儿进行第一次呢?” 他又看向了我:“小莹,你想在那儿做第一次?” 我对这种提议毫无兴趣,只是在心里猜想,学长所谓的国外进口蜡烛,大概是伪劣产品吧? 我除了手脚无力,倒没有半点化身欲女的念想。 不过显然,学长不用蜡烛,已经兴奋盎然,我别过脸去,不看他此刻的丑态。我脑海中只有燕少的影像,他比学长俊美万倍,哪怕将我按在浴室冰冷的墙砖之上,也只有那凛凛的霸气,而无丝毫的猥琐。 我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燕少其实是可以破掉我的身体的。他连一颗十几年的洋槐树都能锯断,我那小小的一层膜也不过就是象征意义的存在而已。 但是燕少从来都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不管再多次,不管动作再高难度,不管他打我屁屁的时候多么响亮,他至始至终给我保留着一个完整的身体。 这是燕少之所以为燕少,而刘宇直只能是刘宇直的根本原因。 如果可以,我宁愿把我的第一次献给燕少这样的鬼灵,而不是刘宇直这样的伪君子。 燕少,救我……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流泪,只知道我的心在颤抖着,我咬着牙,不准自己哭出来。尽管燕少总是鄙视我,说我每一次做的时候都会哭。 但是这种时候,我不会哭。 刘宇直,不值得。 我自信可以空手对抗表姐一家人,却没想到最终还是栽在了他们的联手算计之下。 这种时候,我是否完整已经不再重要,我心中担心的是,假如我再非完璧,是否还可以充当燕少的小阳伞。 如果因为我的失足,而导致燕少跌回那万劫不复的黑夜之中…… 我想我也没有再脸面坦坦荡荡活在这世上。 刘宇直已经摩拳擦掌地扑上来,他按住我的肩膀,一双血红的眼闪着饿狼一样的光,他吞着口水:“小莹,你放心,我保证你不会……” 学长的后半截突然吞进了肚子里,反而突然啊的一声惊呼起来。 他的身子好像突然受到了不可抗拒的自然力,一下子往后方飞了过去。 我来不及去思考学长没说完的那句话,到底是不会疼,还是不会哭,或者不会爽……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手把学长像破面袋一样拖开的来者——是燕少! 那一刻,我的眼中一定闪耀着幸福和喜悦的光芒,我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的困境,张口就叫道:“燕少——” 学长被重重地摔在了浴缸上,我仿佛听到了骨头碎掉的声音。 紧接着,学长哇哇大叫了起来。 “谁!是谁!谁打我!”他惶恐地四处张望。 然而没有人,学长看不到燕少,看不到杀气腾腾的燕少,看不到脸色铁青,双目似乎喷着黑色焰火的燕少。 我看到燕少伸出了手,曾经修长如玉的手指上,竟然是尖锐而乌黑的指甲,缠绕着凌厉的死气。 只一瞬,他就牢牢掐住了学长的咽喉。 学长还没喊得出声,面色就乌青了。他惊恐地张大了嘴,伸着舌头,看着前方的空气,未知的恐惧令他的眼球凸出,似要爆炸。 我当时,毫不怀疑燕少会杀掉学长。 传说中的厉鬼杀人,亲眼亲历,所感受的震撼非同一般。 学长的双手也掐着自己的脖子,看上去仿佛是要掐死自己一般,然而只有我知道,他是想要抓开燕少的手。 可惜他徒劳地在空气中抓着,并不能碰到灵体化的燕少。 整个过程,后来回想起来,其实不超过三秒。 因为再这样下去,学长就真的要去列祖列宗那里光荣报道了。可是临到死关,燕少却控制住了自己的杀意,他把手一放,没等学长松下气来,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学长的头发。 燕少像是拎着一个破稻草人一样,把学长连根拔起,然后提到了洗手间里,把学长的头猛地往马桶里一按,同时按下了冲水键。 我听到学长啊不吃啊不吃的呛水声传来,他的手抓着马桶边缘,拼命想要挣扎着起来,然而燕少的力道强劲,按住他如同按住一只弱小的鹌鹑,容不得他半点反抗。 马桶冲水的声音一阵又一阵,学长的头一次又一次被按下去。 在呼吸空气的间隙,我听到他除了哭着喊救命,还喊了饶命。 但是燕少不到玩腻了,不会松手。 这样的回合大约进行了十几次,燕少才终于有了惩罚的新招。他拎着脸庞浮肿,嘴唇青紫的学长出了洗手间,扔他进了卧室里的冲浪浴缸。 学长想要爬出来,然而燕少居高临下的一脚,踩住他的小腹,痛得学长嗷嗷直叫,动弹不得。 然后燕少三下两下把学长的衣服撕成长条,然后把学长花式捆绑了起来,最后一条布,直接将学长的脖子栓到了浴缸龙头上。 这之后燕少抽脚,唰的一下打开花洒,一大蓬冷水哗啦啦就给学长淋了下去。 学长全身捆绑,又被牢牢栓住,根本逃脱不得,哇哇嚎叫着,对着空气各种求饶,其间不乏说了各种神仙饶命、阎王饶命、玉皇大帝王母娘娘饶命这种话,让原本身处险境的我也差一点笑起来。 燕少做完这一切,其间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看我一眼。 然而当他终于拍拍手结束的时候,回过眼神来的时候,我瞬间就打了个寒颤。 燕少看我的眼神,犹如在看一颗罪大恶极的……香菜丸子。 我哆嗦着,往后一缩,然而全身无力,逃也无处可逃。燕少的眼神落在我的心口上,那里是刚刚被学长用蛮力扯开的。 那一眼,我明显的看到他的眼中重新腾升起了冷冷的黑焰。 我想要辩解,学长只是扯开而已,连看一眼的机会都还没有,就被燕少甩开了。然而燕少显然没有听我解释的心情,他一个飞身,瞬移到我的面前。 他伸出食指,我看到了上面长长的指甲,可以轻易刺穿我咽喉的指甲,所幸的是,现在它已经不是黑色的了。 等到燕少勾住我的下颌时,那指甲以及恢复到了从前那般正常的模样,接触到我的皮肤,薄薄的一片,少了威胁,反倒多了一丝挑|逗。 然而,燕少的面色,并没有和他的指甲一般变化,他的眼中,是可以将我米分碎的风暴,他唇请启:“林小莹,你死定了。” 学长还在浴缸里哇哇乱,燕少已经把我抱了起来,往卧室外走去。 我知道学长是看不到燕少的,因而在他的眼中,我整个人都悬浮在半空中,往外面飘去,学长的神经已经到了临界点,冷水和束缚,以及眼前的景象让他终于开始崩溃。 他冻得发青地嘴嚅动几下,终于大叫了起来:“鬼……鬼……有鬼啊——” 燕少不管学长的鬼哭狼嚎,直接将我抱到了隔壁的房间里。 路过客厅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壁炉上熄灭的蜡烛,如今烛台上只剩一丝青烟。然后他轻蔑地瞟了一眼怀中的我。 我在他眼中读到了四个字:雕虫小技。 潜藏的台词是,这你也能中招? 我如今依然是四肢软软,燕少将我放下之后,马不停蹄地,开始继续学长刚才没有完成的事。 我的心情大起大落,也基本处于崩溃的边缘,见他解开我的衣扣,终于忍不住哀求道:“燕少,不要……” 燕少抬起了似水俊美的脸,眼色一沉:“怎么,换成了我,很不情愿?” “不是,”我的声音很微弱,“我只是不想现在……” 这句话没说完,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其实我想要的是躲进燕少的怀抱之中哭泣,我以为自己必然会失守,被刘宇直那个渣男侵犯,然而临到危急时刻,燕少出现救我于火坑。 我想要好好抱着他大哭一场。 可是一来我的手脚还没恢复力气,二来我和燕少之间,貌似也没有熟络到那种程度。 因而我只是一边落着泪,一边把头别到一边去。 没想到我这样的动作瞬间激怒了燕少,他一把扳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转过来。 “怎么了?”他几乎算是恨着我,“我打了刘宇直,你就这样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我想说燕少你误会了,然而我现在几乎没有辩解的心思,刚刚一张开口,眼泪就汹涌地落了下来。 想我林小莹粗条大神经,二十二年来哭过的次数五个手指都能数过来。 然而燕少一出现,我的泪阀就跟滑丝错位了一般,从此关也关不上。 可是我的眼泪并没有换来燕少的同情,相反他几乎是狂风般将我的衣物尽数撕碎。 而我的哭声也被他吞没到口中,他的牙,带着惩罚的重力,几乎要将我的舌头咬下来。 “林小莹,”末了他看着我,眼眸之中是我看不懂的恨意,“不要怪我没给你留后路!” 在燕少撕裂般的进入之中,我似乎感觉到,我那一层最为珍贵的守护,已经失去了…… …… 这是我和燕少数量众多的教合中,最让我神魂俱飞的一次。 我心伤,身痛,自然不用说。 燕少似乎也是怒火滔天。 没有什么花样的姿势,最简单原始的进入,也被他演绎得如此疯狂。 连续的、重力的冲击,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也没有丝毫的温香软语,燕少连往常最爱问我的那些问题都没有提半个字,除了惩罚还是惩罚。 止不住的落泪中,我把刘宇直的祖上二十八代都诅咒了个遍。 说好的催情小蜡烛呢?说好的变身欲女呢?说好的求着疼我呢? 结果我除了像一具尸体般动也不能动,就是痛!痛!痛!完全没有一点快乐的享受…… 我看不到结束,猜不到结局,只觉得自己在一台巨大的滚筒洗衣机里搅拌着,伴随着滚滚江流往黑暗的漩涡之中奔去。 后来,我才知道,我是晕死了过去。 燕少真正意义上的惩罚,我凡人之胎根本就承受不住。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趴在*边上,拼命地呕吐着,昏天黑地。而燕少似乎骑在我侧着的腰身上,一只手挽着我的身子,防止我跌落下去,另一手拍着我的背。 我一吐完了,人顿时就清醒了。 方才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恶心感全没有了,只觉得身轻如燕,思维灵活。蜡烛带来的副作用,全都消失无踪。 我有一瞬间的愣神。 难道说,燕少看起来是在惩罚我,其实是在为我打通经脉,清除药毒?在他的猛药之下,我所有的不适症状全部消失,反而觉得人都脱胎换骨了一番。 正在此时,耳边有震耳欲聋的咚咚响声传来。 燕少把虚弱无比的我扶回了枕头上,用一张湿润的毛巾拭了拭我的嘴,然后看了一眼房间外。 我躺了几秒钟,就听出那咚咚的声音不是我幻听,而是外面真实的砸门声。 有女人的声音传来,疯癫而尖利:“刘宇直,我知道你和林小莹那个小践人在里面!你们这对狗男女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我侧耳听了一下,确定不是表姐的声音。 不是表姐的话,那就只有是学姐梁安琼了。 我对于学姐会知道我和学长在这里,也是有点惊诧的,然而燕少用平淡的语气给予了我解释:“是你最好的思思表姐给她打了电话。” 我默。 看样子,表姐根本就没有准备过要好好给我介绍对象。 直接把我毁掉,无论是身体还是声誉,才是除掉我这个“强劲”对手的最有效方式。 回想起到现在的遭遇,我对于表姐的心机和算计也不得不大喊一声“佩服!”。 她先是以小钱的事情为借口,约了我喝下午茶,吃晚餐。 其间介绍了正经标致的同事小旗给我认识,卸掉我的警戒。这时候大家一起其乐融融吃晚饭,进一步放松我的警惕。 最后表姐和小旗一起劝我参加同事派对,利用我即将到XX集团上任,急切想要融入新团体的心理,将我骗到了这间总统套房。 当然,在我踏入之间,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蓝色妖姬、香槟酒,还有那燃着熏人香味的进口蜡烛。 表姐和小旗已经全身而退,剩下的就是刘宇直的登场了。 不过,表姐最险恶的一招,乃是通知了梁安琼学姐,同样身在XX集团工作的刁蛮女神。 梁安琼也是当年的一届校花,身世好,容貌娇,更重要的是,对于自己的男友刘宇直有着非一般的掌控欲与妒忌心。 从我上次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她就连着扇了学长两个耳光,就可以看出此姐是有多么的彪悍。 如今,我居然和学长到总统套房来滚了被单,以梁安琼的个性,我这简直是未入曹营身先死的节奏啊! 学姐这一进来,我从此就会被贴上*有主同事的小三标签,扯也扯不掉了。 这还没进入集团工作,就已经一身黑了。 思思表姐的用心手段,不可谓不毒辣。 套房外面,梁安琼正在威胁酒店方,说她已经报了警,这里在聚众淫乱,现在酒店方打开门的话,一切还好说,如果等到警察过来,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酒店工作人员在惶恐地解释着,说不是他们不配合,而是门禁可能坏了,房卡暂时刷不开|房间。 我听到说刷不开|房门,猜到了是燕少在作力。 可是燕少听梁安琼提到警察,却是眉头一皱。 “穿上衣服。”他立刻命令我道,顺手扔了一件白色的浴袍给我。 我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了,目前只有将就着酒店的浴袍。我看着燕少站起来,听到隔壁的花洒还在哗啦啦的流着水,犹豫了两秒,问燕少:“刘宇直……” 这三个字说完,燕少立刻寒气凛然地回头。 我咽了咽喉咙,把勇气咽上来:“他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燕少能维持房门不破多久,如果警察真的到来的话,我要怎么解释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可是燕少只是讥讽地看着我:“这种时刻,还有心情关心你的刘宇直?” 我听他这口气,火就蹭蹭冒了上来。正准备和燕少展开一场嘴仗,房门外突然传来了礼貌的敲门声。 经历过刚才的砸门阶段,这铿锵有序的敲门声,一下子把我和燕少之间的战火扑灭了。 因为,我们都猜到了,会这么礼貌敲门的人……大概不是梁安琼,也不是酒店方,而是……高素质高文明的警察蜀黍。 果不其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即刻传来:“你好,我们是警察,临时检查,请配合我的开门。” 我裹紧了身上的浴袍,想从燕少那里获取一点临阵的计谋,然而我刚一转头,就发现了一件无比惊悚的事。 燕少,燕少他再度消失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犹如一把利斧,砍得我魂飞魄散。 我双腿再度一软,坐了下去。 在这种人生狭路的关键时刻,燕少竟然会抛弃我而去,这种精神上的打击,几乎令我神智恍惚。 警察在外面刷房卡,没有了燕少的加持,房门轻而易举就被刷开了。 我看到梁安琼像一颗子弹似的射到了房间中,气势汹汹,仿佛是要捉拿小三和歼夫的正室。 而紧随其后的警察则深深皱起了眉头。 房间中混着各种难闻的气味,艳俗的蜡烛香,香槟酒挥发的味道,或许还有我呕吐过后不友好的味儿…… 然而,这一切都抵不上主卧室中那个绑在浴缸里,哇哇乱叫的男人惊悚。 梁安琼看到衣衫褴褛,浑身湿透的学长,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是左右两个耳光,边扇边撒泼似的大骂:“刘宇直你个吃里扒外的人渣,我给你几十万投资,还因为你和家里吵架,你特么就只想着睡那个小践人!” 我看到学长的脸颊迅速地肿了起来,不由惊于学姐的臂力。 还是警察看不下去了,直接把花洒关了,然后把学长从浴缸里解救了出来,学长一出来就大哭大闹,抱着警察的大腿不肯松手:“鬼……有鬼……有鬼……” 梁安琼冷笑两声,看着一旁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假装看客的我:“是的,有鬼,还有妖精!” 她似乎恨得牙痒痒:“鬼是艳鬼,精是狐狸精!” 随着学姐的目光,警察和酒店方人员全都看向了裹着浴袍的我。 我其实早有逃离现场的心思,然而还没动,有几个酒店人员已经将我围住起来,想来是收了学姐什么好处。 梁安琼上下将我打量着,冷然笑着:“看不出来啊,林小莹,你还好这么重的一口,捆绑加虐待。说,刘宇直给了你多少钱?你们这个组织还有多少像你这样的*女?你的上线是谁?” 所有的人,在听到后面那爆炸性的两句话之后,都把刀剑般的目光投到了我的身上。 我方才受过惊,吸了药烛,又和燕少大战一番,脸色或许有些糟糕,然而这并不能抵挡我坦荡的气色。 我没有正面回答梁安琼莫须有的指控,只是把头一昂:“学姐,你知道恶意诬陷诋毁会判多久吗?” 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诬陷诋毁别人会不会判刑,又会判多久。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旨在告诉大家,这位看起来像白领丽人一样的梁安琼女士,分明是在像疯狗一样咬人。 可是梁安琼看起来胸有成竹,她妖娆地对我扭了一下腰肢,却是在对警察说话:“有没有人诬陷你,你有没有从事非法卖身,到警察局去,自然就能查清楚了。” 看到学姐这么明显地给警察递眼色,我的心猛地一沉。 学姐这么气势汹汹而来,直接让酒店方开门,又报假案说这里在聚众淫乱,以她的高智商高才情,断然不会干下这样的蠢事。 搞不好,她早已经安排好了我的“后路”,和这几个警察达成了某种协议。 我知道,这世上有许多警察蜀黍都是光明磊落,如古镇上那位李叔叔那般,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然而林子一大,难免会有害群之马。 果不其然,一名警察在接收到学姐的“无线电报”之后,就转头对我说:“这位小姐,我们接到人民群众的举报,说这里在进行不合法的人体交易,还请你跟我们到警察局里去接受调查。” 我再是迟钝,也知道这是一个早已经设好的局。不想进去,然而半只脚已经踏入其内,并且警察的话,似乎合情合理,没有半点可以反驳的缘由。尽管……我已经从他们和学姐的眼色交递中,知晓了某些不可告人的交易。 我能说不去吗? 很明显,不能。 假如我坚决反抗,不予配合,大吵大闹,那么这几个警察恐怕就不会再这么和和气气地“说服教育”,搞不好什么警棍电棒都会招呼上来。 我这人自认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对于自己暂时无力改变的事态,从不会妄图蚂蚁撼树,螳臂当车。 反正再怎么挣扎都逃不掉进局子一趟的命运,我何必去吃那苦头?还不如顺顺当当跟着走一遭好了。 我信上苍有眼,天道清明,不会随意让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蒙受不白之冤。也信邪不胜正,恶人终有恶报,心善总会得到良宿。 这是我的信仰,也是我父亲留给我最大的财富。 于是我配合地点点头,温顺如一头待宰的羔羊:“好的,走吧。” 我如此淡定反倒让严阵以待的学姐有些失望,大概她原本期待我像个泼妇一样又哭又闹,最后逼得警察不得不拿出手铐,像对待犯人似的将我押出去吧。 “把这名嫌疑人也带上。”为首的一个警察指了指旁边瑟瑟发抖的学长。学长现在穿上了衣服,然而一张脸肿得像个猪头,哪里还有半点英俊帅气的模样。 我听警察这个口气,似乎我就是另外一名嫌疑人。 我看到那些酒店的员工眼中都露出明显的轻蔑和鄙视。 我这么不反抗不辩驳,似乎坐实了学姐的指控——我就是一个出来卖的小婊砸。我甚至看到一同来看热闹的清洁阿姨眼里都露出了浓浓的嫉恨,好像我是睡了她家老头子一样。 而其它工作人员的眼神则直接告诉我,他们对于我敢在他们这块儿圣地上从事不法交易,十分的嫉恶如仇。好像我的行为,无异于直接把酒店门上那五颗闪亮的星星涂黑。 然而我不想去理会这些杂粹们的想法。 我有没有干过这种事,自有公道来决断。学姐和表姐之流要想把没有的事凭空捏造,除非他们是上帝或者女娲。 我走到客厅里,快要走到壁炉的时候,突然偏离了直道,斜斜走到了壁炉跟前。 就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我突然把手伸到了壁炉的烛台上,扯出了里面那根残缺的烛芯。烛芯上的火焰已经灭了,如今还剩小小的一截,下面的蜡液倒是还没完全干,我连根拔起,带了不少半干的蜡液出来。 看着不明其意的人民群众,我笑笑:“这蜡烛香,我下次要比照着买。” 从梁安琼学姐疑惑的眼神里,我知道了一件事——别看思思表姐平时把她叫得和淘宝客服一样亲,要拿她当枪使的时候,照样不手软。 离开这间罪恶的总统套房时,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我和燕少翻云覆雨的卧室。 我再一次确认了,那*单雪白,上面没有半点儿血迹。 077除了燕某某,任何人不得欺负 我到警察局的路途一直很平顺。 到了那里之后,便被叫到了一个小房间里。 房间里有个小桌子,桌子前一根板凳,这应该是警察坐的。 桌子的前方还有一根孤零零的单凳,正对着小桌子,那应该是我的位置。 我跟随学姐叫来的两个年轻警察进去之后,被命令坐到那根单凳上,然后两个警察像模像样的拿着纸笔,开始录我的口供。 我对于这事情秒速进展到这个阶段而感到震惊。 按理说,当时警察们进入房间的一切景象,并足以导致我得到一个“嫌疑犯”般的对待。 正常的程序应当是我和学姐一起到警察的大办公室里,然后展开一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辩论赛。 因为按照当时的场景来看,这明显只属于简单的民事纠纷。 这个纠纷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就是:一个未婚白领发现男朋友居然和另一个女生进了总统套房,因而愤而报警实施报复。 大脑留在颅内的傻瓜都能看出来。 但是梁安琼学姐直接一个“举报”,我就坐在了这个空荡荡的小房间里,只差穿上囚服,带上手铐,剪个齐耳短发了。 但是饶是如此,我也没有太大的惊慌。 在警察们颇有技巧的引导中,我始终发挥自己迟钝的特色,凡事慢半拍,不给半句把柄。让身经百战的警察同志们屡屡感到挫败与无奈。 后来想起来,那个过程,颇有些令人捧腹。 其中一个微胖的年轻警察,始终在问一些非常具有引诱性的问题。 比如: “你是不是因为经济条件窘迫,就想要通过和刘宇直交往获得生活质量的改善?” 假如我那时候回答了是,那么对方一定会紧接着问,“所以你就和他发生关系,让他提供你的生活所需对吧?” 到了那一步,不管我点头或者摇头,警察都会马上问“他给了你多少钱?”之类的问题。 这样一来,就算我没有干柔体买卖交易,也会被牵强附会的说成有那么一回事。 不过很可惜,除了爱情,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从学长那里获得过什么,所以警察大哥的妄想完全得不到我的配合。 甚至我告诉他们,我和刘宇直之间根本没有那种事。但是很显然,从他们嘲讽的眼神里,我看出来了,他们根本不信。 而另一个警察则很喜欢玩“突击队”游戏。 比如他会问你的家庭背景,文化程度,专业特长等等,如此拉着家常,让你放松警惕。 就在你觉得此大哥和蔼可亲的时候,他会冷不丁地问:“你为什么要*?” 那时候,他之前已经问过好几个为什么了,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譬如你为什么不工作,你为什么要读土木工程系之类的。 按照普通人的惯性思维,都会下意识就顺着前面的定式习惯,回答出“因为……” 只要说出这两个字,你就等于承认了自己在从事柔体交易。 不过警察大哥错了,他们真的错了。 我林小莹敢在简历上写出自己最大的特色是迟钝,就敢把这个优点发挥到极致。所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我不迟钝的话,哪里够得上被燕少亲自拒绝在XX集团之外? 所以我非但没有顺口说出“因为”二字,还非常呆呆地看着两位警察,一本正经地:“我没有*。” 审问足足进行了一个小时,还在原地打转。 直到我都开始打呵欠,两位警察眼里还闪着反常的光芒。发现我拥有如此高超的反审讯技巧,他们就好像发现了一头史前怪兽一般兴奋。。 我心里一群群的草泥马来来回回奔腾。 有这个闲得蛋疼的时间,去扶倒地大妈啊?梁安琼那个绿茶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这大半夜的,不好好洗洗睡觉,跑这儿来跟我玩什么文字游戏。 明天可是我入职XX集团的第一天呢,这样耗下去,是想把我这来之不易的工作搅黄? 大概知晓了我的冥顽不灵,其中一名警察突然把手中的笔一放,大叫一声:“林小莹!站起来!给我蹲墙角去!” 这一声吼得中气十足,连窗户都震得响。 然而我呆呆地坐了片刻,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警察见来软的没有突破口,是准备上刑了吧? 见我没有动作,另一个警察一拍桌子,气势逼人:“林小莹!说你呢!站起来!” 可是我像是生在凳子上一般。 我依然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两名警察,我平静地吐出两个字:“理由。” 是的,我要理由。 哪怕杀人治罪,也得有个说法。这是法治社会,不是蛮荒之地。凡事讲究证据,哪怕上了庭,立了案,也不能红口白牙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两位大哥大概没有搞清楚一点。 今朝梁安琼这个举报,是不可能把我弄到监狱里去的。 我只要今朝不死,接下来死的人,就会是他们! 假如他们敢在这里对我一个手指头,那小莹我也不是吃素的。在这个信息爆炸,消息透明,公信力受到反复质疑的时代,屈打成招,冤假错案所带来的巨大影响,是他们两个区区小警察所根本承担不起的。 我只要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我总有一天,要他们为今天的所作所为,跪着向我道歉! 也许我太平静了,所表现出的不仅仅是一种愚钝,还有令人猜不透的自信。两位警察居然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再吼半个字。 他们只是和我对视着,吃不准我到底有什么样的底牌,可以令我如此气定神闲。 我之前早说过,祸从口出,话多必遭殃。 有时候,沉默的力量反而比滔滔不绝大得多。 不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警察在我这里却一无所获,未免显得他们太无能了。其中那个微胖且有些高壮的警察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妄图通过身形对我施加压力。 “林小莹,你被群众举报从事非法柔体交易,现场的人证和物证都很充足。只要你配合我们的调查,戴罪立功,说不定可以减轻处罚。负隅顽抗,只会对你不利,希望你考虑清楚!” 我听到这么振振有词地劝诱,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看向这名年轻的警察,他应该刚参加工作没多久,肩膀上警号还很新。我笑着:“无罪,何来立功之说?无罪,何来证据之说?无罪,我要考虑什么?” 我这么文绉绉的话一说出来,两个警察显然愣住了。 通过我之前迟钝的表现,他们很明显没猜到我还有这个文化水平。 我看着这两个侮辱了身上警徽的害群之马,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说道:“请问二位警官今天请我坐到这里,进行审讯,是否符合相关的法定程序?请问二位是否问过我半点相关的事件经过?请问二位所谓的证据究竟是什么?所谓*,交易方式是什么?嫖资在哪里?相关取证液体在哪里?体检报告在哪里?” 我一连串的问题,直接把这两个二百五问呆了。 我脸上终于挂了一点颜色,是轻蔑,我突然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我不是罪犯,我有权保持沉默,除非你可以直接让我马上死,否则,我可以拒绝任何有损我公民正当权益的事发生!” 因为迟钝,我说话向来没什么语调,平铺直叙,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平时听着倒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在这阴森森的房间里,这声音倒像是那半夜游荡的厉鬼索命,面对着两个膀大腰圆的警察,颇有点反客为主的意味。 我看到这两个警察脸色变了,他们终于知道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任由他们搓圆捏扁的角色。 废话,我小莹正正经经一个失业青年,何德何能蒙受这不白之冤? 我一不领低保二不骗社保,我失业我犯法了吗? 然而这警察见我如此顽固,终于恼羞成怒,其中一个一拍桌,疾步朝我走了过来,边走边区摸腰间的警棍,准备给我点苦头尝尝,压压我这一身硬骨头。另一个也走了过来,围着我,以期造成强大的心理压力。 我看那警棍就在我眼前,却面向泰山而不崩。 我依然很平静,看着两个警察:“你们想清楚了。这一棍子,能不能打死我?” 拿着棍子的警察面目狰狞:“老纸打不死你,打得你满地求饶倒是可以!” 他刚刚举起棍子,虎虎生风之际,突然从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一个有些响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小罗,小张,你们在里面做什么?为什么锁门!” 两个警察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不耐烦地吼了一声:“审犯人呢!” 可是敲门声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停下来,外面的人反倒是严厉了起来:“审什么犯人需要锁门?为什么没有向上级通报?” 举着警棍的警察大概是被我给彻底激怒了,理智也被狗啃了,想也不想就回答外面道:“屁大点事,报个毛线报!别烦,让老纸把这小娘们儿给收拾了!” 他这话刚说完,那房间门咔嗒就一声就打开了。 凶狠嚣张的警察正举着警棍要砸下来,门口的人一声怒喝:“小罗!小张!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滥用私刑吗?” 叫小罗的警察终于意识到了没对劲,他一回头,手就一哆嗦,警棍居然从手里滑落,直接砸到了他的脚上,痛得他嗷呜一声叫。 可是小罗来不及抱脚跳,已经和旁边的小张一起颤颤巍巍地缩了一圈:“李、李局长……” 我看着天神一般出现在门口的年轻局长,他的身旁,站着一个老警察。 我一看到那警察关切的眼神,忍不住失声喊了起来:“李叔叔——” 这一喊,刚才坚强的伪装就尽数瓦解,我的眼泪瞬间就滚滚地落了下来。 站在李局长旁边那位,穿着便装的中年男人,就是我上次在古镇被关在盛唐古街之后,前来给我做笔录并送我回城的李叔叔。 临走的时候,他还给了我他的联系方式,让我有什么困难都找他帮忙。 他年纪和神态都和我父亲有点相似,对我也是和蔼有加。如今在我这么强顶着委屈和冤枉的时候突然出现,令我再也装不起心静如水。 见我一时间哭成了倾盆大雨,两个警察也是着实吓了一大跳。就在刚才,他们俩大概还以为我骨头硬得堪比烈士呢。 没想到这一秒变天,我顿时就娇弱可怜、梨花带雨了起来。 废话,换谁一晚上遭遇被下药、非礼算计、诬陷逼供,谁能坚强到哪里去啊。刚才硬撑着,凭的就是一口气。 李叔叔一降临,我这口气就破了,这时候哭得气都要断了。 那位李局长和李叔叔见状,眼里都流露出心疼的神色。李叔叔更是走上前来,把我从凳子上扶起来,不停地安慰着我:“小莹,别哭,有什么事情,说清楚就可以了。这里是警察局,是弱者头上的保护伞,也是作恶者头上的利剑!” 说到这里,他很有些威胁地看着叫小张和小罗的年轻警察。 李局长则用他那双威严的眼扫视着面前的那只狐假虎威的蛀虫:“到底怎么回事?给我交代清楚!” 还是李叔叔老道,他见小张小罗一副吓尿了的模样,又见我哭得伤心,便说:“我们到外面去说吧。” 在李局长和李叔叔的陪同下,我抽抽嗒嗒地往外面走去。 让我感到惊讶的事情是,梁安琼学姐居然还在外面等着的,见我哭哭啼啼的出来了,身边一大堆人,还以为我终于招了呢,面露喜色,直接站起来,就朝后面畏畏缩缩地小张小罗走去。 “怎么样啊?”梁安琼脸上是得意地神色,“这小践人是不是跟我举报的一样,聚众淫乱,专门干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李局长和李叔叔听到聚众淫乱四个字,眼中的神色立刻严肃了起来。 小张小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给梁安琼递着眼色。 李局长眉头一皱,正要问什么,李叔叔却出言阻挡了。他是老警察,办案经验丰富,又常年在基层,显得更加有亲和力。 而李局长是领导,自然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梁安琼很明显和这两个警察认识,而且还可能达成了某种口头协议,如果李局长出马,气场太强,很容易就打草惊蛇了。 所以李叔叔及时抢先问道:“这位女士,请问你是这个案件的举报人吗?” 按理说梁安琼学姐也是精明老道的人,一般而言不容易上当,可是她目前大概看我惨兮兮的模样,自以为我已经是板上鱼肉,任她刀俎了。所以颇有些得意地扬着眉:“没错,是我。” 她话一落,我就看到小张和小罗脸上是一副哑巴吃黄连的表情,想给梁安琼使个眼色,然而头顶着李局长锋利的眼刀,什么小动作也不敢做。 李叔叔笑容可掬,看起来越发的和蔼可亲,他点着头:“好,很好。这个案子已经引起了我们足够的重视,你能不能把整个案件重新给我们讲述一遍?” 梁安琼学姐全然不知是套,欣然答应:“好啊!” 李叔叔便让我们全都到大办公室去,所有人坐到那宽敞的桌子边。他轻描淡写地吩咐着两个年轻警察:“小张,你去给两位女士倒杯水,小罗,你来做笔录。” 两个警察有苦说不出,只能顶着压力上。 李叔叔这一招高明,他看出我哭得口渴,想让我喝水,但是做得太明显又会被学姐看出端倪,所以干脆一视同仁,让我们都喝水。我自然感激,咕咚咕咚马上喝完一杯,然后恬不知耻地把空杯子递给小张,示意他再给我来一杯。 梁安琼看我狼狈的样子,嘴角是掩不住的嘲讽。 李叔叔已经开始问话了。 李叔叔一问话,我才知道什么是高明的审讯方法。相比起来,小张和小罗那种赶牲口似的审讯,简直就是旧石器时代的玩意儿。如果要比喻的话,李叔叔的询问技巧就好比炫酷的法拉利,而小张小罗的方式就好比村口的拖拉机。 李叔叔并没有一上来就各种威逼利诱,而是非常客气地让学姐把所有的事情经过说给她听。 学姐自然倾囊相述。 她说,今天公司同事在酒店举行派对(还真有这事儿?),租了一个总统套房,就在我去的那间楼上,1308。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约好一起来的男朋友刘宇直说有事来不了,让她一个人参加。 梁安琼一开始也没多想,可是过了一会儿,有人居然告诉她,说在酒店看到了刘宇直。还亲眼看到他进了1208号房间。不仅如此,和他一起进房间的,还有另一个人,那就是我,林小莹。 梁安琼知道这件事,顿时十分愤怒,直奔1208。使劲敲门,喊话,然而门里面只传来若有若无的叫喊和喘息,根本不理会她的叫喊。梁安琼脑子一发晕,就打了电话报警,还让酒店方把房间打开。 可是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打不开|房门,直到警察来到,才得以开门。而门开了之后,就看到我和刘宇直衣冠不整地厮混在一起。 …… 李叔叔听完学姐的陈述,想了一下。 “听你的说法,这位林小莹和你的男朋友,似乎是去一个房间,发生了某种关系?” 梁安琼忙点头。 李叔叔沉思了一下,又问:“这看起来就是一起简单的男方脚踏两只船的行为。你是怎么认为,他们两人之间存在那种交易的呢?” 我以为学姐会被问到,没想到学姐居然神秘地一笑:“我敢这样说,就肯定是有一定的证据。” 没想到李叔叔原本还很亲切的脸顿时一沉:“梁安琼小姐,这是在办案,你必须要对警察坦白你所知道的一切,如果有所隐瞒,不但会影响案情的侦破,还会涉嫌故意隐瞒罪!” 这话说得严厉,梁安琼学姐一下就被吓到了,她愣了片刻,然后肆无忌惮地瞟了我一眼:“我在这里说出来,怕有人知道了报复。” 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李局长铿锵有力地开口承诺:“我们公安机关有保护证人的机制,梁安琼小姐放心,你配合我们办案,我们必会派适当的警力保护你的安全。” 我见他们这一来一回对话,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刀光剑影,暗暗较劲。 在这力和法的较量上,学姐最终败下阵来,她犹豫了一小会儿,立刻爽快地交代道:“我有个同事,叫袁思思,手中有证据,证明林小莹一直以来都在从事非法交易,并从中牟利。” 得,我就猜到梁安琼会说出表姐的名字。 这梁安琼卖表姐,也和表姐卖她一样,雷厉风行。 李叔叔和李局长对视了一眼,立刻找梁安琼要出表姐的联系方式,让她过来配合调查我的“重大犯罪事件”。 梁安琼洋洋得意,甚至觉得我已经盖棺定罪了。她甚至还扬着声调问李叔叔:“警察同志,我举报了这个案子,会不会有什么奖励啊?” 李叔叔不动声色地回答她道:“这个要看最终案情的定性和是否属实。” 梁安琼还待说什么,李叔叔已经看向我。 “好了,这个办案呢,是不能随便听取一面之词的。林小莹,对于这位梁安琼小姐陈述的事实,你有没有什么异议?” 我何止是有异议?我简直就是要推翻原告! 于是,我开始从下午的午茶讲述。把整个过程一一还原。包括思思表姐和小旗邀请我参加同事派对,却给我1208的房卡,让我单独去房间。我进入房间后发现异常电话求证,被回答一切正常。这之后刘宇直就进来了。 讲到这里,我就稍稍开始留心了,语速也慢了下来。 我把学长一开始挽留我的情形说了之后,就说我当时手脚发软。学长告诉我是蜡烛的缘故,然后就将我强行抱到了房间中,欲行不轨。 这时候…… 这时候燕少就出场了。 可是,我能这样说吗? 我不能。 所以,我话锋一转,说学长正欲行不轨之事时,突然站起来抱头开始发狂,大喊大叫,把自己的衣服扯成一条一条不说,还用头去撞马桶。 我被他的行为吓到了,这时候手脚也开始活泛了起来。怕他伤害到自己,于是跑上前去想拦住他自残。 可是发狂的学长非但不领情,还想继续对我不轨。我在反复和学长的争斗中,不得已,为了自卫也为了防止他继续伤害自己,将他捆了起来,放到了浴缸里,想让他淋淋冷水清醒一点。 然后我很困,就到隔壁房间睡觉,谁知道大概蜡烛对人体起了副作用,睡到一半就呕吐了起来。正在这时候,学姐就带着警察来敲门了。 说到这里,我很真诚的看着李叔叔和李局长:“酒店如果动作不快的话,可能还留有很多证据,警察叔叔可以回去取证,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李局长听到我的话,立刻看向了小张和小罗:“你们有保留现场并取证吗?” 小张和小罗已经僵在原地了。 他们当时只一心想要带走我,关到小黑屋定罪,哪里想过什么保留现场。 看着李局长阴云密布的脸,我猜小张小罗已经要尿裤裆了。 警察保留案发现场和取证是刑侦的首要手段,光违反这一条基本办案手法,已经够小张和小罗领个处罚了。 梁安琼学姐也察觉到了形势不对。 刚才我陈述的时候她就好几次想要打断我,然而都被李叔叔制止了,此时便一腔火喷出来,直接指着我:“少在那儿编什么谎话!明明是非法从事柔体交易,还说成一个被算计的受害者。” 我正待反驳,李叔叔却做了一个让我安静的动作。 我想以他的办案经验,已经大致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除了对我说的学长发狂一事有所怀疑,其他应该都是倾向我的说法的。 李叔叔问梁安琼,同时也是问小张和小罗:“你们进入房间的时候,刘宇直是否像林小莹所说,被绑在浴缸里?” 被问到的三个人,全都怔了一下,然后小张回答,说是。 李叔叔又问:“那林小莹是不是在隔壁房间?” 小张又说是。 李叔叔再问:“地上是否有呕吐物?” 小张的声音小了点,但依然承认了。 李叔叔这三句话,基本就证明了我称述的真实性。 可是梁安琼很明显不服气,她的声音有些尖:“但是她也是没穿衣服的……”一看到李叔叔和我迎上来的目光,她又立即改口道,“穿的是酒店睡袍,自己的衣服已经碎了。” “是的,碎了。”这一次由我来接话,“是在和刘宇直的争执和对他的反抗中被撕碎的。” 我泪光盈盈:“你可想而知,当时的场面有多激烈。” 梁安琼挖苦而酸味十足地哟了一声:“是啊,够激烈的了。要不然就不会编什么蜡烛迷香的谎话了。” 我听到这话,眉头动了一下,眼中却放出了一丝小小的精光。 大概从未见过我这么锋芒毕露的眼神,梁安琼随即愣了一下。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我从贴身的衣物里,摸出了一个小东西。 看到这个小东西的时候,梁安琼学姐,包括小张、小罗的脸色,瞬间全都变了…… 因为,这个小东西,正是从离开酒店房间时,看似无意从壁炉上摸的东西——一个根部已经凝固,并且已经快要燃尽的蜡烛芯。 我安安稳稳地看着李叔叔和李局长:“警察叔叔,你们的技术手段,可以做到凭借这根蜡烛芯判断出蜡液中的成分吗?” 李叔叔赞赏地看了我一眼,点头说,这个是可以做到的。而且还可以和房间里的遗留物做比对。出于经验和程序,方才他们已经打电话,让酒店方暂停对那间房间的清洁。而恰好酒店的清理都在第二天午间,所以房间里的一切都还保持原样。不过我这么细心,还是值得表扬的。 事情至此,梁安琼终于察觉了一丝不对劲。 她不仅是发现了警察似乎更偏向我一点,还发现我不是她从前所认知的那个呆傻迟钝的林小莹。 一旦发现了这两件事,梁安琼那美艳的眸子里就闪出一丝怨毒与嫉恨的神色。她没有说话,只用拿眼神死死的盯着我,仿佛我做了什么恶毒的诡计,将她陷害于不义。 我被她盯得莫名其妙,只能假装无视这道目光。 也是了,学姐必然认定我*了她家的刘宇直,在她特意找来的警察面前,非但不坦白认罪,反而反咬一口,把一切的罪过都归到袁思思和刘宇直身上,简直就是个罪大恶极的心机婊。 这边李局长已经命人去化验蜡烛了,也吩咐专人去酒店取样对比。 梁安琼恨了我半天,终于忍耐不住,阴阳怪气地瞟了我一眼,然后对李叔叔抗议道:“谁知道这蜡烛是谁放置的呢?你们也听说了,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刘宇直正在被绑在浴缸里发疯,说不定这一切就是林小莹的计谋,用这蜡烛迷晕了刘宇直,骗财又骗色!” 她这么一说,倒好像在理,至少从她的角度来说,是完全能够解释通顺的。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可悲,有时候,明明心里知道真相是什么,但还是要自欺欺人。 其实我在想,以学姐天资聪颖,蕙质兰心,未必不知道事情的真实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她家境优渥,容颜艳丽,心高气傲,根本不能容忍渺小如我,居然能从她身边抢走原本属于她的任何东西——比如爱情,比如男人。 更何况,从表象上看,袁思思再怎么也是她的“自己人”,比我这种外来的侵略者更值得信任。 但是身为局外人,经验丰富的李叔叔和李局长心里恐怕已经和明镜似的了。 李叔叔双手合十,放在桌子上,身子略微往前躬,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审视着梁安琼学姐。 然后,他绕开了学姐的质疑,问道:“梁安琼女士,刚才你给我们的供述,有说你们进入房间的时候,林小莹和刘宇直正在房间内进行交易。但是后面林小莹的说法和警察的确认,却不是那样。我现在再问你一遍,当时的情景,到底是怎么样的?” 学姐不傻,李叔叔摆出了这种阵仗,她才恍然醒悟自己已经身在陷阱之中。 刚才,李叔叔让她首先陈述事实,她还以为李叔叔也和小张小罗是一伙的,帮着她来欺压我。而李叔叔循循善诱,亲切和蔼,也让她放松了警惕。当然大肆夸张,各种渲染,说到激动之处还将我骂得堪比烂泥。 说到这里我是真心佩服李叔叔,假如小张和小罗之前也像他这般审讯,先让我自己先陈述事实的话,我也保不齐会有什么语言漏洞被逮住,因为多说多错。 可是小张和小罗太过急于求成,只知道逼问,反而一无所获。 这件事再一次说明,沉默是金,言多必失。 事到如今,整个形势已经开始逆转,梁安琼不傻,细思极恐,也知道自己刚出满嘴跑火车,有些话是说过了,并且言不符实。 她当即求助似的看了一眼小张和小罗,意思是你们怎么不帮我。 可怜的小张和小罗不敢和她眼神对接,只一味埋着头,想要避开已经临头的祸事。 可是梁安琼毕竟是XX集团一名了不起的白领丽人。她受到李叔叔的压力,非但没有不知好歹的迎战,反而是迂回绕行。 只见她脸上摆出一个还算客气的笑,一一看着我和李叔叔:“不管怎么样,我身为一个有良知的公民,得到有人非法柔体交易报警,这行为没错吧?林小莹,你敢说你真的和刘宇直什么关系都没有吗?你敢接受医院的检查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梁安琼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言之确凿。就好像我和学长翻云覆雨的时候,她就拿着摄像机蹲在*头一样。 可惜。 可惜她错了,错得太离谱了。 我知道现在很多女孩,二十二岁,身边又经常有男生围绕,已经很难保证自己的清白之身,甚至换男伴如同换姨妈巾,好像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破布,谁都可以捅。 梁安琼这种诋毁的指控,或许从大街上随便拎一个成年的有男友的姑娘,都会中招。 然而我不会。 因为我非但和刘宇直之间清白如水,就连和燕少,也没有真正柔体上的交集。 所以我笑了。 我笑的时候,全场都安静了…… 非但是梁安琼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小张和小罗半张着嘴,不明所以,连李叔叔和李局长都愣住了。 因为,从进警察局到现在,我要么是面无表情,要么是哭哭啼啼,还没露出过其他表情。 其实我在别人眼中大致是个什么样,我自己也知道。在一般人看来,我非但很迟钝,还是个面瘫,寻常不爱说话,一说话,又能哽死人。 这也是为什么我暗恋了学长三年,他都不敢确定我喜欢他。实在是我看人的时候眼神过于平淡,说话的时候又没有起伏,因为懒,脸上的肌肉也不喜欢动。 身边的人一般给予我两种极端的评价。其一,我是一个笨蛋;其二,我是个心机婊。 坦白说,这两种评价,我都不喜欢…… 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一笑起来,收到的效果还是不错的。李叔叔已经从我的笑里明白了我的底气,而梁安琼则收获了恐慌。 我笑完之后,又懒懒地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我看着梁安琼,声音里多了点平仄,我说:“前几天看到学姐和学长忙着选酒店和姿势,我还说过要向你学习呢。学姐的姿势都没学会,我哪里敢贸然毁掉我的清白之身呢。” 我这句话虽然说得隐晦,但是也表达了很完整的意思,那就是——你梁安琼已经不是处子,难不成还不准别人是处子?你和刘宇直滚过*单,但是我绝对没有。 听到我的讥讽,在场的几位警察脸上的神色都有些怪异,一来是要忍着笑,另一来是梁安琼学姐看上去蛮正经的,实在不知道她在酒店里的姿势是个什么景象。 梁安琼学姐身为一代强势女神,二十几年光阴里不知得到过多少男人的吹捧和女人的奉承,大概从没有人这样当众讥讽过她。 她当即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指着我大骂:“林小莹你个狐狸精,少在那儿给老娘装清纯,你搞没搞过那种事,我们不知道,医生未必不知道。刘宇直这事情,你坦坦白白承认了,给我道个歉认个错,以后见面我还可以饶你三分。如果你还要嘴硬,到时候证据出来,丢人的可是你自己!” 学姐骂起人来那气势,简直跟吃了三味真火似的。 然而她的话音一落,一声爆喝凭空降临:“放肆!” 还没从学姐的怒骂当中回味过来的我们,顿时被这犹如雷霆闪电般的两个字镇住了。 只见李局长面带怒色,双目如电,狂霸酷拽地指着梁安琼:“这里是公安局,不是菜市场!要撒泼要骂街,给我出去!要举报要办案,说点人话!” 局长就是局长,一身煞气无人能挡。 梁安琼方才还在邪魅癫狂的状态中,顿时就跟被针扎了的气球,焉了下去。她可怜兮兮地缩了一圈:“我、我就是……” 李局长却再也没理她,直接开启无视模式,转头问我:“林小莹,你的个人私生活,只要不涉及违法,并不在此案的侦查范围内。但是如果你觉得受到了人身攻击,隔壁就是一家三甲医院,你可以去做个检查,证明清白。” 李局长的话,帮理不帮亲。 假如我气不过,非要证实学姐在乱咬人,可以去做个检查;但是我做不做,都不影响案情进展。 但是我个人认为呢,这个检查还是可以做一下的。 我的自信,来源于那一袭雪白的*单。 于是我点头:“谢谢李局长,我马上去检查。” 对于我的坦荡,李叔叔表示了认可,他叫来一个女警察,陪同我一块儿去。看到学姐欲言又止的样子,李叔叔大大方方指着她,摆了摆手臂:“你也一起去吧,做个证人,万一林小莹造假什么的,也可以当面揭穿,免得过后疑神疑鬼。” 李叔叔这话说得圆滑,但实际上夹枪带棒,把学姐好一番暗讽。 我看到学姐恨恨地盯了小张两眼,而小张则一副求饶哀怨的神态,猜想小张说不定是她的追求者,如今却办砸了事,以后估计再也得不到女神的垂青。 不过暗讽也阻挡不了学姐疯狂的心,她还真的跟我一起去检查,全程跟踪,就恨不得戴上手套亲自验证——不过未能如愿,检查的时候我在幕帘后,那位年纪有点大的女医生可能正在更年期,学姐一旦试图逾越界限,就瞪起眼:“你是医生还是我的医生?” 我拿到检验证明,回了隔壁警察局,一路上藏着掖着,本着憋死学姐的恶毒心理,不给她看结果。 等到所有人聚齐一堂,我把检验单甩到学姐脸上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完全懵了。 我只说了一句话。 我说:“梁安琼,同样的检查,你敢去做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脸色应当是很冷的。 所有的指控,所有的举报,再是“证据确凿”,也抵不住这一纸权威的证明。 我是一个洁身自好的女人,从没有和任何男人发生过关系——这薄薄的一张纸,是翻案的铁证,没有人再敢质疑半分。 我脸色冰冷,心里却在浪翻浪滚,难以平静。 因为我知道,燕少终究还是那一刻停了下来,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对于我的毁灭,只是加重了我灵魂上的痛苦,而没有撕裂我的身体。 我自以为的破碎,和从前一样,不过是一种精神上的幻觉。 正在此时,关于蜡烛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因为里面的成分是一种经常办案涉及到的药物,所以很快就检验了出来。 在警方的权威验证之下,证明蜡烛里面有一种强烈的迷幻剂,还有一些非常龌龊的药物成分,主要作用于女性,但男性如果摄入量过多,也会产生幻觉。 得知我竟然真的遭遇了这种事,李叔叔和李局长脸上都难掩的愤怒。 “林小莹,你放心,这件事,我们警方一定会调查到底,给你一个确切的说法,还你一个干净的生活环境。”李局长绷着脸,每一个字,都代表着官方的承诺与责任。 原本此时已经很晚了,但李局长觉得这件事性质太过恶劣,最好能马上查个水落石出。于是,我们一行人再度去了隔壁的医院。 在那里,学长刘宇直正在接受治疗。 当然,梁安琼也跟我们一起去,只是她此时的身份已经从一个举报人变成了嫌疑人。让她同行,不过是为了案件调查。因为作为直接的陷害者,她有着类似“污点证人”的作用。 据急诊科的医生说,刘宇直来了之后,神智一直很不清晰,表现得很紧张,不停环视四周,应当是惊吓过度的反应。除此以外,他全身多处软组织受损,有轻微的脑震荡。而最让人感到恐怖的是,他的脖子淤青,明显是被人用大力掐过的。 李叔叔问我是怎么回事,我的回答和之前差不多,只是更加详细了一点。 我说学长脖子上的痕迹是他自己掐的,他自己跌倒在浴缸边,撞到了头,他还去马桶里洗脑袋,不停求饶,把身上的衣服撕成碎布条。我怕他继续伤害自己,才强撑着一口气,将他绑了起来。 这之后我也昏昏沉沉,到隔壁去休息,吐了之后才好些。 由于有蜡烛和检验报告作证,李叔叔他们对于我的话是深信不疑。更何况,我的证词和刘宇直的也大体相似,只是在他供认中,是一股无形的力量,一个透明的鬼魂在折磨他。 学长的话,假如我不认识燕少……连我都不信。 李叔叔在听到他说我漂浮着离开房间的时候,忍不住连连摇头:“这些制造毒蜡烛的人,居心何在啊。而妄图用这种蜡烛害人的人,最终害的还是自己啊!” 学长嚎得稀里哗啦的,看得出燕少完全颠覆了他的世界观人生观,他那双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瞪得像两只灯泡,四处警惕着神秘力量再度降临。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一下子竟然从病榻上翻滚了下来。 在众多人惊悚的目光中,学长一只手拉着我的衣角,一只手猛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小莹,是我鬼迷心窍了!是我胆大包天!可是这事情真的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是袁思思来找我,说要安排我和你再续前缘,那些什么计谋全都是她想的,我就是贪了个小便宜。小莹,你是菩萨佛祖保佑的人,你让他们放过我好不好?” 我还没说什么,李局长就愤怒地指着刘宇直,痛诉道:“好一个贪了个小便宜。你的行为,差一点毁了一个姑娘的清白!你已经构成了*未遂罪,你知道不知道?” 可是学长拒不认罪,他已经完全崩溃了,那一顿莫名其妙的暴打,淋了几十分钟的冷水,以及我半空漂浮的景象完全击溃了他。他只是摇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都是袁思思的计谋,我只是她的棋子,我也是受害者。” “你是受害者,那我呢!”突然间,斜刺里冲出了梁安琼,抬起手,又给了刘宇直一个耳巴子。 只见她银牙咬碎,双目通红:“刘宇直,你骗了我的感情也就算了,你还和袁思思一起勾结起来利用我!你这个人渣!我要和你彻底分手!” 事情到了这一步,梁安琼学姐也再没法自欺欺人了。 袁思思表姐的所有计谋,已经在事实真相大白之后,路人皆知了。想必平时梁安琼视袁思思为闺蜜加好同事,没想到关键时刻对方却把自己当枪子儿使,任谁也会抓狂的吧? 而让梁安琼最为愤怒的大概是,到现在,袁思思表姐也没有出现过。而警方打电话联系,提示已关机。 事情败露,而思思表姐俨然置身事外,深藏功与名。 现在这个所谓的“案件”已经基本清楚了。 袁思思表姐以同事聚会为由,骗我到总统套房,同时她却让我的前男友刘宇直来招呼我,同时还备上玫瑰香槟燃情小蜡烛等等。而刘宇直恶向胆边生,软得不成就来硬的,结果却自己“中了蜡烛的毒”,发了狂。 而袁思思表姐同时打电话给梁安琼学姐,利用梁安琼强势、善妒的心理来捉拿我们这对狗男女。梁安琼则联系到了自己在警局的朋友小张和小罗,以非法柔体交易为由,强行将我带回警局。 若不是李叔叔和李局长及时赶到,一桩冤假错案恐怕就发生了。 现在,袁思思和刘宇直将面临伙同*未遂罪的公诉,而梁安琼则面临报假案和诬陷罪的公诉。 最郁闷的还是小张和小罗这两位年轻警员,其实他们俩的罪可大可小,不过当时审讯我的时候,他俩不知哪根筋抽了,竟然开了录音设备。李叔叔和李局长听了录音,气得青筋暴起,简直有一股誓要将害群之马清理出革命队伍的熊熊怒火。 夜已经有点深了,我心里挂念着明天还得到集团报告,就给李叔叔说我先回去了,以后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再联系我过来。 李叔叔却叫住了我。 “折腾了大半夜的,小莹你饿了吧?” 我一愣,倒是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李叔叔就很热情地说,他和李局长也都饿了,干脆我们一起去吃个宵夜吧。 李叔叔异于常人的热情,倒让我觉得有点招架不住。不过此番脱险,多亏了他老人家,说起来我还欠人家一个大人情,怎么好拒绝呢? 于是我欣然同往。 和公安局的李局长,还有小镇派出所的老同志到了一家路边烧烤店,吃烤串喝夜啤酒。我不会喝酒,点的饮料,李叔叔也没劝我什么。 只是吃了点烤串,李叔叔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李叔叔说,这次的事情真是有惊无险,不过幸好我给他发了求救的短信,他才赶忙跑过来救我。说起来,幸好当初从小镇送我回城的时候留了联系方式。 我给李叔叔发了短信? 我听到这个说法显然完全愣住了,李叔叔见我一脸茫然,掏出手机给我看。 我看到最近的那条短信确实是我发的,内容大概是我被人诬陷关进警察局,要被人严刑逼供求李叔叔快救我云云。 我的手机,在跟着小张和小罗出酒店的时候,连同我的包一起收走了。现在还给了我,我连忙摸出来看。可是我的手机上,却没有这么一条发送的短信,这几个小时内,空白一片,显示我根本就没有给李叔叔发过此信息。 我看着这明显不是出自于我手的短信,看着李叔叔光可鉴人的手机屏幕……我连忙把手机还给了李叔叔。 因为,我害怕我的眼泪会滴到上面,弄花别人的屏。 李叔叔和李局长见我隐隐有泪花,问我怎么了? 我却摇头,只说被烟子熏到了。 我没有办法向李叔叔和李局长解释,解释为什么我根本没有发过短信,李叔叔却会接到我的求救信息。 因为那时候,我脑海里出现一张绝世俊美的容颜。 那容颜带着一股睥睨苍生的气势,抿着高傲的唇,用轻视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眼神似乎在说四个字:你想太多! 可是我知道,不是我想得太多。 操控手机的事,燕少曾经在我面前露过一手,那是前几天在百尚,警察因为怀疑我盗用燕少的卡时,燕少当着所有人面,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当时,我并不知道,燕少也是可以虚拟手机信号,给别人发送短信的。说起来,手机信号或许也是一种电子元气息,而身为灵体的燕少是可以感觉并且模仿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当警察出现在总统套房的时候,燕少会离开。 但是我知道,他并没有放弃我不管。 他走,或许有他的理由。身为一个王者,他从不解释。然而最终,燕少用了世人都认可的方式,巧妙地借他人之手,救我于水火。 燕少啊燕少,这个男人,是谜一样的存在。 他的愤怒,他的惩罚,他的戏弄,有时候会让你觉得生不如死,怨怼难当,然而当你自以为伤痕累累、心如死灰,千帆过后,却发现他给予了你所有人不能比拟的呵护和后盾。 好吧,我诗情画意地抒发了一番,总结起来其实就是一句话—— 林小莹这个女人,这世上谁都不可以欺负!但是惟独他燕某某,可以随便欺负! 078今晚上,暂时做我女人吧 那晚上,李叔叔喝了点啤酒,话比较多。 他给我分析说,虽然他们已经知道了袁思思和刘宇直的犯罪行为,也掌握了比较充足的证据,可是按照正常法律,还有许多程序要走,让我不要心急。 我说,我不心急,我相信法律的公正。 李叔叔又给我讲,我上次从古镇回来之后,他又和同事重返了那个盛唐古街的停滞项目区,然而我当时描述的旅店和店长,依然完全没有影。 我有些尴尬,喃喃着:“那个,或许是那天晚上我出现了幻觉。” 李叔叔抿着嘴唇,对我的说法表示认可:“是的。之前我们也是觉得,你可能因为紧张而出现了幻觉,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幻觉,我们却都不知道。不过今晚上,我看到那个刘宇直的样子,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李叔叔看了一眼我,又看了看李局长,神秘地问:“你们猜,这个假设是什么?” 事关燕少,我内心有点惶恐。万一李叔叔真的怀疑有灵异事件,那我是不是要坚决的宣誓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以打消他这个无限接近真相的猜测? 李局长带着一丝笑,看着李叔叔。这位方才严肃苛厉的警察局领导,此刻却显出了对李叔叔不同寻常的恭敬和爱戴。 李叔叔拿起一支筷子,敲了一下碗,发出清脆的响声:“我怀疑,那些追高利贷的人,对小莹下了某种药物,就类似于今晚上的毒蜡烛那种。所以小莹你才会产生到了旅店见到神秘店长的事,其实那都是你自己在药物作用下产生的幻想和梦境。” 他的口气笃定,充满自信,而我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放松之余,昧着良心对李叔叔鼓掌:“李叔叔,您绝对是个神探啊!” 李叔叔面上有了点小得意的神色,他这方面也很和我父亲一样,平时很谦虚稳重,喝了点小酒,还是会暴露出点儿人性的弱点——谁会不喜欢听好话呢? 可是李叔叔虽然暗自高兴,却偏摆着手,一副受之有愧的样子:“我算什么劳什子神探?我要是神探,就不会一辈子都窝在小镇上当个小警察了。要我身边这位李局长,年纪轻轻就成为了警察局的二把手,破了无数奇案,才真正是令无数犯罪分子闻之色变的神探啊!” 一旁的李局长见状,竟然面露窘态,一脸无奈地看着李叔叔:“小叔,你就别开我玩笑了。” 什么? 我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李局长叫李叔叔是小叔?原来他们俩是叔侄啊,难怪看起来这么亲热。 搞了半天,这位叫李鸿展的警察局副局长,确实是李叔叔的侄子。他毕业于首都军校硕士专业,曾到高原前线去驻守过两年边疆,去年才刚刚调回来,转业到了警察局。一来就连破了好几起棘手的案子,正巧之前的副局长职位调动,李鸿展本身学历经历军衔都过硬,便升任了副局长。 今晚上,李叔叔本来是在李鸿展副局长家吃饭的,结果正巧接到我的求救短信,叔侄俩于是饭也没吃舒服,连忙赶着过来了。 李叔叔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鸿展,你这这孩子,今年也有二十八岁了吧?” 李局长便笑着答,是啊,都老了。 “老什么老?”李叔叔瞪起眼,“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李局长或许也发觉李叔叔喝多了,只能苦笑地让着他:“是是是,少年郎。” 李叔叔这才又和蔼地笑起来:“你小子,什么都好,从小就不让长辈操心,学习又好,工作能力也强,办案也公正无私。唯一的缺点就是,哎……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女朋友啊?这别说你爸妈急,我这当叔叔的都要急坏了。” 李叔叔这话一出口,我和李局长顿时都惊悚了。 李叔叔却全然没有理会我们二人惊恐的面目,又笑米米地看向我:“小莹今年二十二,重点本科土木工程系毕业的吧?” 我惶然点头。 我在李叔叔手上做过两次笔录,什么底细他老人家自然知道。 不过……这宵夜的画风,怎么朝着诡异的方向在进行啊? 李叔叔倒是大方得体得紧,指了指李局长,问:“你觉得我们家鸿展这孩子怎么样?配得上你这个土木工程系的才女不?” 我…… 我要给李叔叔跪了。 我这几日是和黄历犯冲还是怎么的?碰见千年难遇的美鬼缠身也就算了,还连续两天遭遇五起相亲,桃花都要开到头顶上去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脸红了,反正我不敢去看李局长。 现场气氛颇尴尬,李局长也是不吭声,自家叔叔把他像滞销产品一样随便到处推广,简直是让他一个堂堂执法领导颜面丧失啊! 李叔叔见我们二人都不说话,哈哈一笑,就让店家小妹来结账。然后对一直坐着像根木头似的李局长嚷嚷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到路边上叫辆车?这么晚了,你让我们走着回去吗?” 李叔叔是长辈,就算喝了点小酒,也是喝了酒的长辈。所以李局长一身霸气毫无用武之地,只能唯唯诺诺地去打车。 等打到了车,李局长倒是十分绅士,让我先上了后排,自己正想去开前排副驾驶的门,李叔叔上前来,嫌弃地摆着手:“去去去,坐后面去,这前排是你小叔我的位置。” 一物降一物,李局长只能无奈地坐到后面来。 李叔叔便打开了前排的门,却只伸了半个身子,递过一张钞票,对司机吩咐道:“先送后面那位姑娘回家,再送后面那个小子回去,这是车钱,多退少补!” 说完,他老人家孑然抽身,啪的一下把车门给关了。 我和李局长还没领会到他老人家在演哪一出,出租车已经开动了。李叔叔在后面热情地挥手告别,嘴里还嘟囔着:“臭小子,木头一样,难怪现在还单身。” 我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刚刚笑出声,却又觉得自己不太礼貌,只能假装咳嗽两声,掩饰内心的崩坏。 没想到,我刚开始装正经,旁边的李局长却又笑了起来。 他边笑边对我说:“我小叔就是这个德行,你别介意啊。” 我侧头看着他,李鸿展,这位警察局年轻的副局长。他的磊落和坦荡令我有些吃惊。不过转念一想,他只是在自家长辈面前收敛一点,在旁人面前,依然是一个刚毅硬派的领导呢。 他的侧脸倒和秦总有几分相似,都含着内敛和持重,只是李鸿展的轮廓线条更加分明、刚硬、爽利。或许因为在边疆呆过的缘故,他有一种军人才有的气质,干净、凌厉,满身都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他腰背挺直,宽肩窄腰,直视前方,仅这坐姿已足够秒杀女性。 假如放到某个交通密集的街口执勤,必然又会成为一位风靡全网的警草。而女司机们大概会因为看他而发生无数起车祸。 只是这样的男人,不笑的时候,异常冷峻,会给你形成一股自然而然的压力,似乎你面对的是一头受过驯化的猎豹,而非一个简单的人类。 见我打量他,李局长也转过头来,他看着我,倒是幽默了一把:“怎么,在考虑我小叔的建议?” 我下意识地摇头。 李局长便笑道:“这事情主要是我爸妈急,身边朋友的儿女都成家生子了,我这边还没动静。老人家,难免心里慌。不过我倒不觉得有什么,感情这个东西,是要靠缘分的。并且我的工作性质决定我不容易顾家,不能随便把人家女孩子耽误了吧。” 我听李局长这样说,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对他的敬佩之意。 出租车开到了我们小区的外面,我不好再让别人送我进去,便下了车,和李局长道别。 李局长和我互留了联系方式,等到我已经转身的时候,他又叫住了我:“林小莹,春天了,改天有空,朋友三四约着出去踏青吧?” 我点头说好,李局长才微笑着走了。 我刚刚走到楼下,旁边的花园里就跳出了一物。 “汪!” 神出鬼没的癞皮狗居然在家门口等着我! 见我回来了,竟然高兴地原地打了三个圈,嘘嘘地叫着,难掩兴奋之情。 可是我为难地站在那里,摊着手:“对不起哦,早知道给你打包一点骨头回来。” 癞皮狗倒是不以为意,只是用它那少毛的头蹭着我的腿,站立起来求抚摸。我刚把手放到它的头上,准备揉一揉安抚一下,黑暗之中突然传来了一个阴沉的声音:“不是让你离这只杂种远一点吗?” 这声音一响起,我和癞皮狗顿时犹如*被捉到的小恋人,双双吓得往后退。 只见燕少半明半暗地身影渐渐显现了出来,他脸上阴冷的神情,明确的告诉我,他很生气。 我正想着对燕少解释点什么,还想着要怎么对他表达那一条短信的谢意。 燕少的身子突然从黑暗之中完全走了出来。 月光照到了他的脸上,照出了他的面容,而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这个男人,他不是燕少! 不、不、他是有着和燕少相似面容的,另一个人……这个人似乎知道我和燕少之间的事,也知道我是谁,他伪装成燕少,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我自投罗网。 我一步步退着,全然不知道自己的惊慌什么,我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冷,在发烫,在颤栗。我头痛欲裂,脚步也变得轻飘飘的…… 癞皮狗勇敢地站到了我的面前,原本乌溜溜的眼珠发出凶狠的绿光,吡着牙,对着前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低低的咆哮着,警告他不准靠近我。 我依然在后退,我想逃跑,可是双腿都发软。 冷不丁的,我踩到花台的边缘,一个趔趄,往后面跌过去。 晕过去的那一瞬间,我感觉一双坚实有力的肩膀,突然抱住了我的身子,我落到了一个安全的怀抱中,陷入了昏沉沉的迷梦之中。 事实上,我那天晚上是发了高烧。 也许是蜡烛的副作用,也许是短时间内经历太多波折,也有可能是大晚上吹了凉风,还有可能烧烤店的食物不太卫生。 总之,我走到小套一的单元楼下时,就开始产生了晕头晕脑了起来。 燕少出来接我,我却把他看成了其他什么东西,直到我晕过去,他把我抱上楼,我依然在瑟瑟发抖。 后来我猜想,我之所以会把燕少看成什么危险的东西,大概是我内心的潜意识里,依然是在排斥他的。尽管我总是对着他流口水,但其实我是在用我的花痴和颜控,来掩饰我内心对他的恐惧。 人鬼殊途,有些坎,我跨不过去。 那晚上,我做了很多噩梦,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半梦半醒。 我看到一大团黑黝黝的,像烟雾又像魔爪一样的东西,漫无边际地朝我压了下来,我吓得惊声尖叫。可是烟雾之中伸出了一双温暖的手,那双手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作用,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没事,那都是假的。”有个声音在我耳边轻声道。 从未有过的温柔。 我刚刚安下心,却又觉得有什么力量在将那双手从我手心拖走。我看到两个张牙舞爪的小鬼,要把燕少拖到那未知的黑暗之中去。 我吓得大叫:“燕少,快抓紧我!” “我只是去给你倒点水。”那个声音对我说,依然很轻,轻得像棉花。 可是我不松手,我哭起来,边哭边用尽全身的力气扣着他的手指:“不要,不要上当。他们是在骗你,你只要放开我,就会被捉走了。” 我也不知道我在胡说些什么,但是对方似乎沉默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手上的力量重新回来了,他没有离开,而是重新紧紧握着我。 “好,我不走。”他的承诺,在如此轻柔的语气中,却有誓言般的沉重。 听到这样的承诺,我终于睁开了眼。 黑暗的房间里,唯有衣架上挂着一盏小宫灯,散发出橘红色的光,暖人心扉。燕少倾城倾国的面容就在我眼前,他半坐在*边,垂头看着我,那微微颦起的眉心,似乎带着一丝担忧的神色。 他一只手抱着我的肩膀,让我的头枕在他腿上,另一只手则放在我的心口边……实际上,并非他握着我,而是我的双手在紧紧地抓着他。 我看到燕少的那一刻,稀里哗啦的哭了起来。 倘若说在警察局哭的时候,我还有点表演的成分,而此刻,我则是心理防线全部崩溃的、溃堤般的大哭。 我哭得伤心,边哭边问燕少是不是不要我了。 燕少当然回答我,说不是的。 然而脑子被烧糊涂的我显得那么无理取闹,我边抓着燕少边哭,问那为什么他要丢下我不管了,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要让警察和学姐欺负我,为什么不抱着我…… 总之都是各种不合逻辑不依不挠的哭闹。 出乎意料的是,燕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耐心。 他很好声气地对我解释,他不是要丢下我,而是做警察那种职业的人,天生有点克他这种灵体,因为他们身上有很大的煞气,这是千年来传下来的约束,他也无力抵抗。而且他当时也没有离开,而是隐退到我也看不到了而已。 但是我不信,我说上次在百尚,他也没离开的。 燕少又解释,这个也和建筑的风水气场有关,有些地方他可以强势一点,有些地方则不能硬碰硬,说了我也不明白。 我确实不明白,于是我又哭得伤心,我说刘宇直伤害我,但是他却不安慰我。 燕少貌似从没预料到我耍起赖来会这么无休无止,他眼中显现出无奈地神色:“你要我怎么安慰你呢?” 我就抽抽嗒嗒地说,要抱着我。 燕少就笑起来,说,我现在不正抱着你吗? 他笑起来是那么好看,好像一颗夜明珠在广袤的大海之中播散着难掩的光辉,于是我的心里好受了一些,只是更加抱紧了他。 燕少见我情绪好了一些,就继续对我解释,说他模拟我的手机信号给李叔叔发了短信,让他来救我。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期间他一直都在警局外面,中途去我去医院他都一直跟着,直到跟着我一路回来。 这个说法比我的猜想更详细了一些,并且燕少会这么关心我,让我完全忘记了,既然他一直跟着我,那么必然是知道了李叔叔做媒和李局长约我踏青的事。 我只是得寸进尺地问他:“那么上次是你给秦总发的简讯,让他到别人办公室,路过我和表姐面前,才让表姐吃的罚单吗?” 燕少没想到我会问这件事,神色很明显的一顿,不过我闪着泪花,发着高烧,可怜而虚弱地看着他,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见燕少居然真的承认了这件事,虽然承认得很不情愿,心中的满足感顿时达到了顶点,又把头埋在他的腰间,呜呜哭了起来。 我突然觉得,我发的这场烧,虽然来势汹汹,身体难受,但是实际上是赚到了。 我抽泣着对燕少说:“你不准抛弃我,不准不管我。” 燕少轻声笑起来,说好。 我还说:“以后不准打我的屁屁,不准随便惩罚我。” 燕少倒是身子一滞,明显用沉默拒绝了我的这个要求。 我就哭得更加伤心了,我说我不要做你的奴隶了,做奴隶太没有尊严了。燕少笑着低头问我:“那你想做什么呢?” 他这一问,我倒莫名其妙害羞起来,本来就在发烧,只觉得脸更烫了。 燕少轻轻啄了一下我的嘴唇。 “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今晚上暂时做一下我的女人吧。” 我大哭着嚎道:“谢燕少隆恩——” 我继续哭个不停,声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还说了很多稀里糊涂的话,我说我想我爸爸妈妈,想我爸给我熬的鲫鱼汤。我说我不要再去参加奶奶的寿宴,说全家人都喜欢欺负我。 燕少便说,有他在这世上,无论是人还是鬼,以后都不可以有人欺负我。 他的承诺犹如甘泉,让我在身体的难受之余,却感到心里的快乐。我死死抓着他,抽嗒着:“如果小鬼来捉你,我会这样抓着你,除非谁砍断我的手,否则都不会放开。” 我说完这句话时,看到燕少明显地怔了一下。 下一秒,他突然俯下身子,他无比柔和地吻了我的唇,用一种令人酥痒的力度,咬着我的嘴唇。 “我也会抓着你的手。”他的手指插入我的发梢,带着比我额头还要滚烫的温度,“除非我连灵魂都不在了。” 然后我们长久的拥吻着。 那一晚月光比白银更纯净,带着一种圣洁怜悯的神光,将这个世界笼罩。 我第一次抚摸燕少的脸颊,顺着那柔滑的线条一直摸到了他的脖子,再到他的肩膀,他的身体如流畅的泉水,每一寸每一分都让你感到造物主的神奇,完美得令人妒忌。 然而当我的手掌摸到他的胸膛时,他却抓住了我的手:“林小莹,今晚上不可以。” 079跳华尔兹的鲫鱼汤 我正处在特别矫情的病弱期,见燕少这么清楚明白的拒绝我的企图,立刻就悲戚起来。 我伤心,说燕少你拒绝我。 好不容易病一次,我比不想上学的小孩子还要借题发挥,誓要把这一场高烧发得物尽其用。 燕少似乎哭笑不得,他说:“林小莹,你之前何止拒绝我一次两次?我现在拒绝你一次又怎样?” 我不承认自己拒绝过燕少,耍赖中。 燕少就用似笑非笑地眼神看着我:“这么说,你每次都是自己主动宽衣解带,抬腿求*幸了?” 见我被问到了,他眼色立刻就转冷,轻蔑冷讽:“每次都是一副我要把你抽筋剥皮的样子。” 不过,看到我又有要哭的趋势,他又连忙哄我道:“好了,下次你主动点,我就不计较了。” 我抓着他的衣襟,我想我的脸大概红得吓人,眼睛也闪着亮亮的光,我说,燕少,我不要下次,我只要现在。 燕少握住我的手,将其从他扯歪的衣领上不动声色地拿开了。 “等你病好了,清醒了,再来对我说这种话吧。”他出其意料地冷静,他眼里有种沉默的解释,似乎已经告诉我,为何一向喜欢强势压倒我的他,现在面对我主动的投怀送抱反而拒之千里。 在他这么冰冷如翡翠的眼神里,我终于察觉了自己的异样。 是表姐和学长捣鼓的那个伪劣毒蜡烛,它现在终于开始发挥其残害小纯洁的作用了。 我现在全身就如一块烧红的烙铁,神智都要灰飞烟灭,我开始明白我为什么今晚上会这么放肆的紧紧抓着燕少不放了。 发烧也许只是一个原因,最主要还是那该死的蜡烛。 我害怕起来,我哭着问燕少:“我该怎么办?”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难受感觉,难受得我恨不得有一把小刀,狠狠把我分割成碎块才能得到安宁。 燕少只是摸了摸我的额头:“闭上眼睛,放松就好了,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做。” 他的声音有催眠的作用,使得我躁动的心平静了些许。 而他的手掌变得像玉质一般清凉起来,一丝丝的凉爽从他的掌心传来,透过我的肌肤,传入我的血液,让它们奔腾的步伐渐缓。我剧烈跳动的心脏在这凉意的安抚之下,也有了喘息的机会。 我的双眼很沉重,有种劳累之后的放松,紧绷的肌肉也松懈了下来。 燕少的手从我的额头上慢慢抚摸下来,在我脖子、心口、手腕、大腿等大动脉聚集的地方长久的停留,替我驱散残留药物的副作用。 我觉得自己浸入了小溪之中,冰凉的鱼儿在我的身旁欢畅,用它们滑滑地身躯和鱼嘴蚕食掉了我身上的燥热。 那是前所未有的一次退烧经历,燕少的爱抚,胜过最好的药物。 因为我是那么的疲累,之后又是睡得那么香沉,以至于,我完全忘记了,第二天是周一,也是我要去XX集团报道的头一天。 我睡醒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中午了。 醒来之后,燕少不在我的身旁,而我则是舒适地伸了一个懒腰,猫起身子,把被子抱做一团,又埋到舒适的休息之中。 等到我又睡了个回笼觉,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间一道闪电从天而降。 我被劈得瞬间惊坐了起来。 白天? 第二天了? 周一了? 现在几点了? 一连几个问题,把我自己都问呆了。我的心狂跳了起来,在经过*沉稳的跳动之后,又开始了超负荷的运转。 正当我要从*上跳到地上的时候,燕少单手端着一个碗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看到我面目惊诧,他微皱了一下眉:“你干什么?” 我,我已经吓得话都说不清了:“上、上班……我睡过了……” 燕少走到了我的身边,把碗往*头柜上一放,同时伸出手,按住我的肩膀,将我定住。燕少的神情,是很冷淡的,和昨晚上的温柔体贴有着天壤之别。 “你生病了。”他生硬地解释道。 我结结巴巴地:“可、可是,我要上班,我今天第一天……”。 “没什么可是,”燕少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你是生病了,又不是偷懒。哪家公司这么霸道,敢随便开除因为生病没去上班的员工?” 好吧,我默了。 燕少,这么霸道的公司,就是这么霸道的你开的。 假如XX集团不是你名下的产业,我可能还会感动一番,不过燕少,你这么“帮亲不帮理”,你家员工都知道吗? 就算公司不能因为员工生病就随便开除,也要员工请了假才算数啊。 不请假就没去上班,这叫无故旷工好吧。 见我不说话,燕少坐了下来,一把将我推到*头上半躺着,我的五脏六腑大概还没降下火来,这么一震荡,立刻隐隐疼痛起来。 我正要对燕少投以抱怨的目光,燕少突然把那只碗端了起来,他的眉目神情,秒速刷新:“乖,先喝汤。” 擦! 我要骂脏话了。 为什么前一秒还是那么粗暴冷淡,后一秒就能变得如此温情脉脉,体贴关怀? 只见燕少此刻双眸含笑,目若朗星,唇角轻扬,脸色柔和,尤其是当他用勺子舀起了一勺汤,埋头吹气的时刻,简直有如春风扶柳,暖意洋洋。 我这才发现,这是一碗香气浓郁的汤。碗是青花云纹碗,汤是奶白鲫鱼汤,勺是刺金铜柄勺,而燕少,是对你呵护备至的男神。 我偷偷咬了咬舌尖,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燕少的勺子已经递到我的嘴边,我只得低头喝了一口。 这是非常正宗的奶汤鲫鱼,入口甘甜香滑,美味到能在味蕾之上跳一曲华尔兹。燕少见我还没咽下,又忙着把勺子里剩下的都吸完,嘴角的笑漾了起来。 “慢点,”他把碗都递到我手里,让我自己喝,然后把一件外套披到我的肩膀上,“熬得比较多,喝完还有。” 我讶异地抬起头:“这是你熬的吗?” 没想到我这么一问,燕少脸又变了。 “我不能熬?” 好吧,我立刻又埋头咕嘟咕嘟喝汤了。 燕少这人有时显得极端自负,容不得别人怀疑他分毫,我既然已经得了便宜,也就不卖乖了。 可是,燕少他居然会为了我去下厨,这让我原本因为没去上班而感到忐忑的心,又被一种莫名的暖意填满。 我突然觉得,只要有燕少在身边,哪怕一辈子流离失所,漂泊不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喝得快,没一会儿碗就见了底,燕少见我砸吧着嘴,身子侧了侧:“好喝吗?” 我像一只讨食的流浪狗,睁着贪婪的眼睛不停点头。 燕少就用手指勾了一下我的下颌,颇有些玩味地说道:“本来想给你吃点灵丹妙药,但既然你点名要喝鲫鱼汤,我也勉为其难,动一下火了。” 我点名要喝鲫鱼汤?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喝这个的? 现在我整个人都比较清醒,已经不太能记得昨晚上我都说了哪些胡话了,只知道我好像一直拉着燕少哭闹个不停。 不过,从前我每次生病了以后,爸爸就会给我熬一碗鲫鱼汤,给我补补身子。 坦白说……老爸的手艺,还没有燕少的好。 可是我一开口问,却是往另一个方向飙过去,我问燕少:“什么灵丹妙药?” 燕少听我这么问,只把手肘往枕头上一靠,慵懒地看着我,面色平静:“琼浆玉液,专供你另一张嘴,比鲫鱼汤更黏稠一点。” 琼浆玉液…… 幸好我鲫鱼汤已经喝完了。 否则的话,这奶汤已经喷了燕少一脸了。 但饶是我灵魂已被亵渎多次,也忍不住挥起手给了燕少一下。燕少,咱好好说一次话,行吗? 没想到我的手还没有挥到燕少的肩膀上,就已经被他稳稳抓住,与此同时,他看似轻巧地一用力,我已经被他拉了过去。 就在我跌入他胸膛的时候,燕少却是又一压,于是我一上一下,已经臣服在了他的身下。 他伸出一只手,食指如玉佩的边缘,刮过我的脸颊:“看样子恢复得不错了,再吃点特殊药液,明天就应该能去上班了。” 看着我无言以对的脸,燕少倒显得十分尊重我,他问我:“你想用哪张嘴吃?” 我只想告诉燕少,我暂时都没有进食的*了! 正在此时,小套一的门铃响了起来。 燕少往外面看了一眼,那一刻,我看到他眼里闪过明显的一丝戾气。 “有人来啦,”我试图推开他,“我要去开门。” 燕少让出一个空隙,使得我能从他身子下挤出来。我去打开门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燕少会有那样的眼神。 门外站着的人,是秦总。 而我也多少觉得有些震惊。 我披头散发,面色浮肿,趿着拖鞋,穿一身皱巴巴的睡裙。而秦总衣冠整洁,高大伟岸,自带俯瞰群生的气势。 我怔了一秒,随即慌乱了起来。 “那个……秦总,我……”这是最糟糕的时间,最糟糕的地点,最糟糕的形象,因而我连最糟糕的解释都说不出来。 秦总却已经打断了我,他声音浑厚,严肃却带着关切:“我给你打了不下十次电话,都不在服务区。你要是不来开门,我都要报警了。” 秦总的开场白把我吓到了。 我忙让出一个通道,边请他进来,边道歉:“对不起秦总,我只是生病了,可能手机没信号……” “生病?”秦总的眉头拧了起来,似乎听到了一份不尽人意的年终报告,“严重吗?” 我摇头:“已经自动修复了。” 秦总感受到我刻意的幽默,肃穆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他坐下,随意打量了一下我的蜗居。 “还不错,你一个人住?”他表示赞扬的同时,问了个非常不搭调的问题。 我回答:“只有我一个人。” 这是实话,因为燕少不是人。 秦总就沉默了一下,长长的剑眉带着一股凝重的气息:“昨晚上发生的事情,我听说了。” 我心尖跳了一下,用一种已经置身事外的平静看着他。 秦总就说,今早上,警察局来人到公司找袁思思表姐配合调查,这件事他就已经大致了解到了。发生了这种事,他也感到十分震惊,当即想问问我的情况。 没想到一问,才知道我没来上班,秦总让人事部给我打电话,他自己也给我打过,然而都是不在服务区。所以,他就要到了我的确切居住楼层,直接过来了。现在看到我,虽然脸色差了一点,人还是没什么大碍,就放心了。 我表达了对秦总关心的感谢。 他是一个大集团公司的副总裁,应该有处理不完的事情,签不完的文件,可是却专门为了我这么一个前台助理而抽空过来。我不知道万一被公司里其它同事知道了,会不会用奇怪的眼色看我。 大概是猜想到了我的顾虑,秦总看着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我,脸色柔和了一些:“放心好了,没有人知道我到你这边来了。” 我抬起感激的双目,秦总看在眼里,因而,他那双宽阔而一览到底的瞳眸之中显出了体贴的回应。 秦总和我对视了两秒,就回避我大大咧咧的目光,我恍然间看到他眼中出现了一丝波纹。这种波纹,犹如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惊诧了湖中的游鱼。我以为成熟内敛如秦总,是不可能出现这种带了三分不知所措的眼神的。 它似乎不太适合内里稳重如山岳的秦总,所以我以为是我出现了幻觉。 秦总避开我的眼神之后,迅速地恢复如常,他沉吟了片刻,这才对我说道:“袁思思和刘宇直他们的行为,如果经过调查确定属实,那么我是不会留他们再在集团工作的。” 他又抬起头来,话语里有令人心神安稳的力量:“我虽然不干涉员工的私生活,也不会过分计较他们在职场之外的表现。不过无论是集团,还是我,都有一定的底线。道德败坏到某种程度的员工,没有资格继续留在公司。” 我低声地谢谢了秦总。 虽然这世上有袁思思刘宇直之流污浊空气,然而也有如秦总和李叔叔这样的中流砥柱,存留美好公正的信念。 对了,还有燕少这样亦正亦邪的角色,让你人生的道路充满了变数和色彩。 我想到燕少的时候,便抬头在房间里开始寻找他。 和从前不同,燕少并没有离开。他只是和衣半躺在*上,客厅和房间的隔断形同虚设,所以他的目光恰好越过一排绿色的花卉,冷冷地落在我和秦总身上。 燕少看秦总时的眼神,怎么也让人感觉不到,他们是一对患难真情的上司和下属,也难以相信,他们私下里竟然会是朋友。 我心头突然动了动,不由得转头问秦总:“秦总,你对燕少熟悉吗?” 秦总听到我突兀地问题,眉头不由得跳了一下:“为什么突然这样问?”秦总的神情,无疑带着防备和质疑,把我们之间的气氛提前预警。 我迟钝了两秒,这才呵呵笑:“我堂妹,就是那天我奶奶生日宴上那个小女生,她是燕少的骨灰级米分丝,听说我要到集团工作,还说让我偷|拍燕少的照片给她呢。” 秦总似乎相信了我的说法,他用一点轻笑表达了对脑残女米分的无奈,却带着遗憾的语气:“燕少半年前就出国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我试探性地扬着眉毛,小心拿捏着我的措辞:“秦总不是说,前不久他才来找过你吗?” “是……”说到这个,秦总显得有点犹豫,“我确实是见到了他,也和他说了话。可是……一切都有些不对劲。他来去匆匆,我问他的话,他一律不回答,只吩咐了一下你的事。” 说到这里,秦总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带了一点隐晦的笑:“你知道他除了让我不要录用你之外,还说了什么话吗?”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却是下意识地朝房间里的燕少看去。 就在我目光掠过花卉的叶尖时,燕少别过了头去,没有接上我的目光。 秦总的话却响在我的耳边:“燕少说,让我有空关照一下你。” 我怅然回头,一时没明白这矛盾的两句话。不要录用我,却要关照我。燕少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总耸了一下肩膀:“我想了好久,大概就是让我既要给你一个职位,又不要让你卷到职场风波中来吧。你……真的不认识他?” 秦总见过我几次,就问过几次这样的话。 然而我的回答和从前没什么区别,只有摇头。 秦总就叹息。他锁眉的时候,会让一旁的人也感到揪心和忧虑。我猜袁思思表姐常年做他的助理,肯定经常为了自己的意中人操碎了心吧。 秦总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疑虑:“其实,我对于他提到你,虽然觉得意外,但也没有特别惊讶。最让我不解的是,我之后打电话给跟他一起出国的女朋友,得到的答复是,他依然在国外,只是不方便接我的电话。” 秦总后来还说了一些话,然而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在一种近乎耳鸣的空白中,我耳边只回荡着三个字……女——朋——友! 燕少的女朋友,燕少有女朋友,他和女朋友一起出国了,他的女朋友可以全权代表他和秦总对话。 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却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秦总说了好一阵,这才发现我似乎有些不对劲。他结束了这个话题:“这次的事,小莹你是受害者,所以先把身体养好了再来上班吧。不用担心,人事那边,我会打招呼的。” 我不知道秦总有没有看出我内心的纷扰混乱,我只是点头应着:“谢谢秦总,我大概明天就能过来的。我、我现在已经不发烧了。” 秦总看了看腕表:“那就好。”他突然发出了邀请,“你吃饭了吗?要不,我们下去吃个午饭?” “不,”这下,我真的慌了起来,“我熬了鱼汤,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说完这句话,我意识到我实在是语无伦次了。 可是秦总厮杀职场多年,居然没看出什么端倪,他眼中竟然出现了惊喜的神色:“小莹你会熬汤?” 我已经骑虎难下,只能佯装起身:“我给你盛一碗吧?” 秦总如果这时候真懂女人心,就应该体面地拒绝我。因为我很明显只是没话找话,我的心一团乱麻,大脑指挥部被“燕少的女朋友”这颗流弹击中,早已经瘫痪。 可是我的邀请却让他笑了起来,他欣欣然起身,带着笑:“那就尝一尝吧。” 我想一头撞死在沙发上…… 可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命运。 最可怕的是,当秦总跟随我来到厨房时,我在热鱼汤的小锅旁边,看到了一个外卖的袋子,上书“御汤坊”三个字…… 御汤坊是本市一家以煲汤为主题的高档酒楼,看到这个袋子,我才知道原来他们家还可以外卖鱼汤。 燕少,不带这样玩的。 这汤明明是你叫的外卖,还逗我是你自己熬的。我是说,这超过我老爸那个家庭主夫十倍的厨艺,一个养尊处优的集团大总裁,怎么可能拥有? 见我对着外卖袋子发呆,秦总也觉得有些尴尬,他忙安慰我道:“没事,御汤坊的汤,我很喜欢喝的。” 我没答话,只是低着头去拿碗。 可是秦总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听到他的口气中带着难以置信和慌乱:“怎么了小莹,你怎么哭了?” 080关于燕少的那点秘辛情史 我哭了吗? 听到秦总的话,我下意识去摸我的眼角,一摸才发现,我脸上尽是冰凉的液体,连下颌都挂着泪水。 我心头慌乱,不住地对秦总说着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我在对不起什么,对不起骗他我熬了鲫鱼汤,这汤其实是外卖而来的,还是对不起没有去上班,让他亲自跑一趟。 不过我一哭,秦总的沉稳持重瞬间就如暴雨中的湖面,宁静全无,他似乎比我还要慌乱,四处找着可以替我抹眼泪的东西,最终不知道抓了个什么,拿起了就往我脸上抹。 我任由他把整个脸都抹了个干干净净,这才发现,他居然把洗碗布拿来给我擦眼泪了。 一发现这个事实,我又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秦总也发现了这个囧事,他额了一声,然后默默地把抹布揉了一团,藏到了身后。 “没事了吧。”含着笑,秦总说了一句话,“小莹,别在我面前哭,我最怕女孩哭了。” 我摸了一下被洗碗布洗礼过的脸,比擦了面霜还要滋润一点。 然后我重新去拿碗,给秦总倒鱼汤:“要是你的女员工犯了错,一哭,你是不是也怕了啊。” 秦总端过鱼汤,淡然笑着:“一般有人犯了错,都没有机会到我的面前来哭。” 坐到秦总的位置,杀人都不用自己动手。 我们一人端了一碗汤,到餐桌那儿坐下。 秦总喝了一口鱼汤,用了些许夸张的口气:“嗯,经过小莹二次加工的鱼汤,比御汤坊的还要美味了十个台阶。” 如果这话是对袁思思表姐说的话,我猜她一定会惊叫一声,激动得晕了过去。 我虽然没有和秦总共事过,不过短短的接触,也知道他是一个不苟言笑、严肃认真的领导,在他下面做助理,不感到压力倍增就好了,若是能看到他笑,并让他露出如此明显的幽默,估计是难于登青天的。 所以秦总能如此放下身段,来“讨好”我这么一个前台助理小妹,我也不能老是端着。 我知道自己的心结在哪里,所以为了打开这个心结,我喝了一口滚烫的鱼汤,抬头问他:“我从没听说过燕少有女朋友呢。” 其实我岂止是从没听说过燕少有女朋友,我从前连XX集团的总裁姓燕都不知道呢。 越怕什么就越要去戳,我想世间贱性如我,确实罕有。 秦总略微一愣:“你是因为这个哭?” 我也略微一愣:“啊?” 我用我最擅长的迟钝冲击波,瞬间化解了这个危机。我不知所以的模样,成功的骗到了秦总。 我已经看了出来,秦总虽然在职场上是一个拿大刀耍大斧的玉面将军,情场上却还是个叼着安抚奶嘴的小奶包。 并且像他这种把所有脑容量都运用到工作上的成功男士,是不会有心思去琢磨女人心的。 所以秦总也就点头,对我敞开了这个话题:“他们俩是青梅竹马,算是后来自然而然在一起的吧。外面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因为男方,怎么说呢,对这种感情上的事不是很上心。” 秦总说完之后,略有担忧地对我叮嘱:“这件事,你最好不要说出去。寻常的花边小报纸,也不敢报道这种事,大报纸就更不敢了。” 我默…… 之前燕少就让我利用秦总的过往糗事往上爬。 难道我看上去,真的那么像会去炒作这种八卦的女人吗? 我只是撑着下巴叹息着:“哎,那我堂妹可就伤心了,人家都有女朋友了,只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啦。” 秦总笑:“你们女生满脑子都是这种事,你要真的接触了燕少,就不会觉得做他女朋友好了。” “为什么啊?” 我问这句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往卧室瞟了一眼 不瞟还好点,一瞟,我就看到燕少的脸色……已经是暴风骤雨的前奏了。 自己的奴隶和自己的下属当着他的面“背后八卦”他的秘辛,这种事大概是燕少身为人之时,如论如何也没有预料到的吧? 不过我现在心里风平浪静,毫不以此为惧,我连洗碗布都能抹上脸,还有什么可以怕的? 当然,秦总就更不会了。 他大概天生阳气足,不会有百尚大区经理那种空调开大了的感觉。 听到我的问话,秦总也是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燕少这个人,总的来说,对情感方面比较淡漠,不是那种会体贴关爱女友的男人。如果你不使劲浑身解数去吸引他的注意力,可能他看都不会看你一眼。有些关于他的笑话,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 我当然没听说过,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秦总笑话还没说,自己就先笑起来。我觉得很奇怪,秦总似乎在公司里很严肃,但私下里,他也是爱笑的。 秦总双手握着鱼汤的碗:“燕少有个女助理,在他身边工作两年了,一直戴框架眼镜,有一天,别人想改变形象,换了隐形眼镜。送文件到了他办公室里。结果他只看了别人一眼,就给公司保安打电话,说有陌生人闯入了他的办公室,让把人家拖了出去。” 我半张着嘴,表示被燕少打败了。 “不是真的吧?” 秦总笑着:“怎么不是真的?这件事还是我出面来解释的。那女助理全公司都认识,没想到她的顶头上司居然不认识。事发后,人家哭得那个伤心,直接申请调到其他部门了,说实在太伤自尊了。” 好!秦总,你很好!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和燕少这么互揭老底,实在是一对难兄难弟。 秦总全然没意识到卧室里的燕少脸都青了,他还在回忆着:“集团里的员工基本都知道,要在燕少身边当助理,一定要在自己身上做上某种记号。来的时候是什么发型,就要一直保持。喜欢穿裙子的就要一直穿裙子,喜欢穿西装就要一直穿西装,否则的话,指不定就被当陌生人拖出去了。” 我擦汗,一边偷偷看脸黑成玄坛的燕少,一边问秦总:“燕少不会有脸盲症吧……” “怎么可能。”秦总否认道,“他只是不爱在那方面花心思而已。他以前对我说,人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能有什么区别。” 我撇撇嘴:“那么,当他女朋友,肯定也要保持一种形象了。” 秦总却摇头:“你以为燕少真的脸盲吗?他女朋友是只花蝴蝶,我从没见她穿过重复的一件衣服。” 我膝盖莫名又中了一箭,语气也带了点酸酸的感觉,瞟着卧室里:“那果然是真爱啊——”别人换个眼镜就不认识了,女朋友一天一身也不会陌生。 秦总不以为然:“不觉得,他要真的那么爱,就不会四年不见面,别人回国连个电话都不主动打了。” 我为了多知道点燕少的秘辛史,故意套秦总的话:“那燕少肯定是个花花公子吧,女朋友不在身边,莺莺燕燕一定少不了。” 没想到秦总还是心地纯良:“没有,他私生活还是很干净的,燕少是个很自律的人,以前人家还怀疑我和他是一对呢。” 咳咳,我被鱼汤呛到了。 我脑海中出现一幅很不和谐的画面,两个美男在热气蒸腾的浴室之中……诶,他们俩谁攻谁受啊? 总之,在我的循循善诱之下,秦总向我透露了很多燕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比如他女朋友家世也相当了得,两家人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就有心思打算让他们订娃娃亲。后来他女友的家族去了国外发展,两人见面就少了,不过关系还是确立了下来。 但是关于婚事却一推再推。 我问秦总为什么,秦总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我,燕少的弟弟很不喜欢他女朋友,燕少的父亲又特别疼爱自己的小儿子。这小儿子不是个省油的灯,早也说那女的不好,晚也说那女的不好。每次燕少带女朋友回家吃饭,他就要各种使坏,把事情搅黄。 最后搞得燕少的父亲也不怎么喜欢那女孩了。 偏偏燕少自己也不是那种爱得死去活来的,所以也就那么一直不咸不淡地处着。 我想打听他女友的姓名和家族,秦总却是断然地拒绝透露。 我们这八卦一直谈到鱼汤都冷凝了,我收拾碗到厨房,秦总却是跟了进来,他犹豫了片刻,但还是提议道:“那个,你才生病初愈,要不,这点碗,我帮你洗吧。” 按理说,我应当拒绝秦总的美意才对。 但是我感觉到了身后一道刀子般的目光,这目光的主人此刻正用一种“林小莹你敢”的意味恨着我。 所以我嫣然一笑,对秦总甜甜地谢道:“那就麻烦您了。” 我帮秦总系上可爱的波点围裙。秦总高大,围裙明显小了,穿上有种家庭肥皂喜剧的效果。连秦总自己都笑了。 不过,我很快后悔了利用秦总来反抗燕少的警告。 因为,秦总很明显从没下过厨房。 只洗两个碗,他居然就打碎了一个。原因是倒了太多的洗洁精,导致碗太滑没拿住。我看着一池子的泡泡,觉得这满池的洗洁精稀释液,够我洗一个星期的碗了。 秦总抱歉地:“我赔你碗吧?还有洗洁精……” 我忙摆手说不用。 然后秦总又指着快要满了的垃圾桶说,他帮我倒垃圾吧。 我怎么敢让集团副总裁去给我倒垃圾?也说不用。 你推我来一阵子,最后以我倒垃圾,顺带送秦总下楼为最终方案。 我们在楼下遇到了那条癞皮狗,把剩下的鱼肉都给了它吃。癞皮狗的尾巴都要摇断了,对秦总表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 等我回到了小套一,立刻如坠冰窟,感觉外面的万丈阳光瞬间离我远去。 燕少坐在沙发上,冷静、沉脸,悠闲地躺着,翻着电视遥控器。 我也不和他说话,径直往卧室走去。 接待秦总耗费了我大量的体力,病愈之初的我,急需休息。 我盖上被子的时候,听到了遥控器砸在玻璃茶几上的声音。然后我感觉到身下沉了沉,下一秒,身上的被子也不翼而飞。 燕少已经如恶魔一般降临,对着我吹气:“林小莹,你没有什么要跟我分享的吗?” 我转了个身,不理会他。 受到了我的无视攻击,燕少抓住了我的肩膀,将我扳了过来。 我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眼里……是的,有无边无际的愤怒。 旁人若是如此愤怒,定然会容颜丑陋。但是燕少不会,哪怕是他深深咬着牙,哪怕他脸上青筋浮动,依然呈现出另一种意义上的美。 这人世间就是如此的不公正。有人是冰种翡翠,怎么雕都是块美玉。有人是烂泥巴,毁容都当是整容。 不过我心里也有气,因此往常让我神魂恍失的颜艺失去了作用,我半明半讽地看着上方的燕少:“难为您去御汤坊叫了外卖。” 明明是叫的外卖,还骗我说是亲手熬的,光这件事,就足以我记恨一个小时了。 燕少嘴斜了斜:“我有说是我熬的吗?” 我不想跟他玩文字游戏,又想翻过去,没想到燕少死死按着我:“让你在你的月天面前丢脸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无言中…… 关于鱼汤这件事,真是乌龙到极点。 燕少骗我是他熬的,我骗秦总是我熬的,结果最后秦总发现不是我熬的,我也发现不是燕少熬的。 这个故事教育我们,说谎是不对的…… 不过燕少拿秦总来讽刺我,我也是不服气的,因为我和秦总之间清清白白,但是他有女朋友,这件事他从没跟我提过。 有了女朋友还要来招惹我,燕少本质上也和刘宇直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我忿忿地吐出两个字:“渣男!” “再说一遍。”话还没落,燕少就捏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扳了过来,他目光森森,恨意盎然,“看着我,再说一遍。” 我被他捏得疼,心里又气得紧,抓住他的手腕,对他昂着头:“渣男!渣男!渣男!唔……” 刚刚连喊三声,我的嘴唇就被燕少咬住了。 是真正的咬,疼得我几乎能尝到血的味道,唇齿之间,就是厮杀的战场。与此同时,仿佛有山一般沉重的压力,叠在了我的身上,压得我呼吸不能。 燕少抬起头,他眼中有血红的光,如同受伤的野兽:“是,我是渣,你要如何!” “我……”如果没猜错,我的双眼也是红的,我顿了顿,咬牙,“我要戴个眼镜!” 燕少愣了一下,不明白我这句话从何处出。 我对着他喊起来,声音里带了哭腔:“我要戴个大眼镜,从今以后,你就不认识我了,面对面也是陌生人!” 燕少本来一脸恨意滔天的模样,听我说话,脸色一僵,很明显,有点绷不住了。 “白痴!”最后,他尽力板着脸,扔给我两个字。 我趁他松了点力道,翻过身,压着抽泣,任眼泪浸入枕头。 燕少一时间没有再说什么话,但我知道他依然压在我上方。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沉着声音命令道:“把脸转过来。” 我抽泣了一下,不动。 燕少就鄙夷的声音就传来:“秦月天拿洗碗布给你擦了脸,你洗过了吗?没洗就不要在枕头上蹭。这枕头我还要睡的。” 我听他提到这事情,莫名的喜感和伤感混扎在一起,又哭又笑,全身乱颤。 燕少就不耐烦地又来扳我的脸:“你以为我是秦月天,女人一哭就手忙脚乱?要哭给我滚出去,别在我面前瞎闹!” 我气得转过来,死劲推他,没推动。 我对着燕少放肆地大叫:“我哭,我闹,又怎么样?我又没有男朋友,我又没有青梅竹马,我也没有谈婚论嫁,更没有双双出国旅游。” “你没男朋友?”燕少冷笑着,那寒意渗透到人的心里,“刘宇直是什么?刘宇直走了,秦天月又来了,还有那个年轻有为的李鸿展副局长,林小莹,不要解释说你桃花运太旺!” 燕少这么胡搅蛮缠,无中生有,我会输给他吗? 我立刻抄起板凳回击:“你是跟我比身边的异性数量吗?你不说我堂妹他们全校都喜欢你,全寝室都挂着你的海报!” “你堂妹她们有人约过我踏青吗!”燕少头一次对我吼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 如果我要就这个问题跟燕少吵架的话,恐怕吵一天*也不会结束。 我小气他小心眼,半斤八两谁也不输给谁。 但是我还是难过,我把枕头扔给他,边扔边哭:“我有刘宇直又怎么样,我有谁谁谁又怎么样,我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吗?我到现在都还是处的。” 燕少斜睨着我:“你要想不是,我现在就成全你。” 我现在不会理会他这种半是挑衅半是威胁的话,我坐起来,直着身子:“你敢发誓你除了我就没有其它女人了吗?” 没想到我这么凶巴巴地质问,燕少立刻毫无保留地反击:“你是我女人吗?” 我一怔:“不是……” “那你废什么话!” 这么标志性的一句话,终于把我内心的悲愤和压抑点燃引爆,我推着燕少,指着大门对着他哭喊道:“你走!你去找你的女朋友,再也不要来招惹我。我不是你的奴隶,不是你的工具。你一个有女朋友的人,有什么事情去找她,再也别来找我了!” 我这一连串的话说出来,燕少既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他径直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去。 他走到门口,一脚踹开了门,然后消失在了空气中。 我坐在*上,看着大开的房门,陡然间一种荒凉和空旷的感觉在心间升起。 我和燕少吵架的后果是,燕少头一次夜不归宿了。 离家出走是种很小孩子气的行为,但是燕少就是用这种行为来告诉我他的愤怒和对我的厌恶。 深夜的时候,我坐在小区的花园里,和自己的影子默默相对。 癞皮狗趴在我的脚下,不一会儿又跳起来,扑进草丛中,衔出一块小石头,放到我的脚边。它用爪子刨着石子,然后扑在地上左右摇晃,引|诱我和它玩。 我只能摸了摸它的头,我没有心情逗它。 癞皮狗见我不喜欢,又扑进草丛中,重新衔了一块小石头。不一会儿,我脚边就堆了一堆石子山。 我看着那小小的山尖,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滴了下来。 假如变成狗就能够无忧无虑,那我宁愿变成一条癞皮狗。有人抚摸就满足,有剩菜吃就开心,有小石子就能玩得不亦乐乎。 我叫林小莹,芸芸众生之中一个平凡的小女生,我为什么要去渴求爱情那种奢侈品呢?而且还要去渴求一个最优秀的男性的爱情。 燕少有女朋友,这不很正常吗?像他那样的男人,身边不知道多少女人求着缠着,他应该是有一大堆的女朋友才对,只有一个,太寒酸了。 我居然敢以此为理由和他大吵大闹,林小莹这个女人,太不识趣了。 我抹着眼泪,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直到天色发白,燕少也没有再回来……我等不到他了,我今天还要去XX集团报道。虽然秦总说我可以多休息几天,但我一个小前台助理,连班都没上,就这样滥用秦总给我的特权,未免过了一点。 我要去工作,我要养活我自己。我要努力往上爬,仅凭我自己的双手。 这世上,如果你在山底,那任何人都可以傲然俯瞰你。我不要被别人俯视,我不要被别人踩在脚下,我要到金字塔的顶端,最终去俯瞰别人! 081上班第一日,了解与被了解 从小套一到集团的路上,我心中一直有些忐忑。 并不是紧张自己终于有了一份正式的工作,而是担心,这么一个旭日东升的艳阳天,燕少如果不在我身边的话,要呆在哪里才行? 幸好有癞皮狗一路送我,欢快地迈着缺毛的小腿儿,蹦跶在我身旁。 我现在愈发觉得这小东西的好,也有了一点收养它的心思。 有人说狗之所以是人类最忠诚的伙伴,那是因为你只对它付出了百分之一,它却把它的百分之百都给了你。 我想人类对于爱情这东西,也许恰恰相反。我们只想付出百分之一,却妄图收获对方的百分之百。 因而,爱,顶着奉献的名声,却藏着斤斤计较的自私。 因为离得近,我到集团的时候,人事部办理入职的员工还没来上班,前厅的保安小哥像看什么珍稀动物似的,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个不停。看着他好奇的眼神,我都忍不住想赠送他一张我的照片,以供他闲时研究。 周小姐是前台中第一个到来的人,大概因为她身为人事经理的*,因而她很有一股人事部女主人的姿态。 “跟我来吧,”她骄傲地昂着头,“我先带你去人事部等着。” 周小姐,全名周佳颖,据我现在得到的综合消息,她是隶属建筑分公司的前台小姐,也是集团人事部副经理的地下*,喜欢色彩艳丽的口红,属于那种明艳动人、勾人心魂的美女。 更重要的是,我目前就是她的助理。 她领我到了六楼的人事部。像介绍自己的地盘那样,给我介绍了一通这里的布局。人事部正副两名经理,正的就是当初面试我的漂亮姐姐,副的就是当初对我忍不住发笑的大叔,也就是周佳颖在公司的“靠山”。 不一会儿,人事部也陆续来了人。 周佳颖悄悄对我说:“机灵点,别让我失望!”一副领导的口气。 也对,现在,我就是她的直属部队。 虽然这个部队,目前只有我一个兵。 整个入职培训,总的来说枯燥而无聊,在翻了大概上百页的公司章程和员工守则,以及听培训员描述了我们共同的美好理想和前景之后,人事便带我简略参观了整个集团。 总体而言,除开那些严肃的格子间和生硬的走廊之外,XX集团内部更像是一个俱乐部或者休闲会馆。 因为4这个字不吉利,集团是没有4楼的,整个大厅挑高三层楼,过了之后就是直接的五楼。 五楼是一个休闲娱乐的区域,有咖啡馆,有休息室,有3D电影厅,有室内高尔夫球场,还有书吧,在一个通道的末尾,是通往外面大花园的玻璃门。露台上有网球场和露天茶馆,碧绿色的草坪上开满了风信子和芍药花。 六、七两层楼是人事总部和后勤总部的盘口。 人事顺带发了两套员工服给我。鉴于我身高与体重的比例不太合理,在中号和小号之间难以抉择,最终一样一套,等我试过之后,选定合适的号,再去换一套。 八楼是汪总和秦总的老窝。 汪涟冰,汪副总是分管建筑公司的BOSS。我一个小前台,没有资格见他。 而秦总身份有点复杂,我注意到人事在介绍他之时,提到了,秦总本身拥有一部分集团的股份,他从前的工作重心在传媒和贸易分公司。可是半年前燕少走了之后,他的重心就转移到了建筑和房地产上面。 因而他也把办公室搬到了八楼,和汪总挤一起。 当然,秦总,我也是没有资格见到的。 九到十一楼是建筑公司的总部。 建筑公司由于员工结构和业务性质,人员并不多,除了设计师、预算师和部分工程师,其它诸如采购、监理和项目经理等员工,还有机器设备都在工地上。 十二楼到十五楼是房地产公司。这个子公司构架比较复杂,也和建筑公司一样,其实是独立运营的。 十六楼到二十五楼是传媒公司。 这个公司占了整整十层楼,掌管它的是公司唯一的女副总。公司下面还分有不同的分公司,比如纸媒,比如网媒,比如艺人经纪团队,各个相对独立的工作室。它之所以占据了那么多楼层,是因为它有电台、有录音室、有节目录制室和采访厅。 由于时间有限,我也只是跑马观花地走了一圈。 除了一路上清一色的大长腿和锥子脸,没给我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那位据说堪比巾帼英雄的女副总姓杨,我也无缘相见。 二十六、七楼是贸易公司。 这个子公司和建筑公司类似,也不需要大量工作人员驻扎。人事简单介绍说,贸易公司主要负责进出口业务,目前在奢侈品、名酒豪车方面,是整个大区的NO.1。 贸易公司的副总不是不见我,而是人都不在国内。人事连他姓什么都没告诉我。 然后…… 二十八楼,那是燕少的地盘。 人事带着一种看门狗似的微笑告诉我,燕少的地方,除了工作需要,一般不对外开放。 好吧,我在心中默默回想了一下。 燕少的XX集团下面有四个主营业:建筑、房产、传媒、贸易。 分别对应:汪总、秦总、杨总和不知名总。 而就像之前相亲时那位陈骆旗预料的一样,我在前台周小姐下面做助理,隶属汪总。 最后,人事带我下了地下一层。 我见到了燕少所言的高级超市,超市旁边是如云美食小铺,小铺后面才是员工食堂。 人事发了食堂卡给我,告诉我公司免费提供午餐,不过如果我钱多得烧不完,可以到超市和美食店里挥霍。 整个XX集团,外表上看是一栋宏伟的建筑,内部却俨然已经是一个功能完整的小社会。 大厅左边是电梯间,右边是更衣室和卫生间。 人事给了我一个柜子的钥匙,她告诉我前台上班必须统一工作装,搭配五厘米黑色细高跟,要保持面容整洁,不得过分浓妆,头发不得蓬乱,不得染夸张的发色。 坦白说,XX集团的前台服装……很漂亮。 毕竟前台就是公司的脸。 套装的设计和剪裁都非常合理,不过我刚从袋子里拿出来,就怀疑这是燕少的要求。 整个套装都是黑色的,袖口和丝巾却犹如琉璃彩陶一般艳丽。 这和当初在百尚他给我挑的衣服,是同一种搭配…… 小西装晃眼看上去是纯黑,但是对着光,却发现上面有深咖的斑马线,衣领翻得很大,又长,穿上显得肩膀较窄,腰更是细得盈盈一握。 里面打底的吊带又轻又薄,但穿上意外的不透,弯腰也不容易看到事业线——仅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设计师的专业水平。 唯一让我感到有点郁闷的是裙子。 裙子黑得非常彻底,衬得皮肤白似雪,感觉甚好。假如……它不是这么短的话。 我记得周小姐穿上是到膝盖的,想来燕少也不会允许自己集团的前台穿得像个做台小姐。可是我很尴尬的,穿上大腿都露了一半。 我最初试的是小号,感觉太短了,换上了中号。稍稍多遮了一点,可惜腰又大了,垮到了髋骨,在西装和裙子之间露出一截豆腐似的白,不明所以还以为我要去跳印度肚皮舞。 反复的纠结之后,我还是选择了合身的小号。 可是等我一走出去,立刻看到大厅里所有路过的人,全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麻蛋……我小莹这辈子都没有过这样的回头率好吧? 明明是正经的OL装,为什么我就像是穿出了站街失足少妇的感觉? 周小姐见到我,和其它几位前台把我从下到上都看了一溜。 “看不出来啊小莹,”周小姐的笑,尽管亲切,却掩不住眼底的敌意,“你还蛮有料的。” 我想了想我贫瘠的小桃子,猜想周小姐所谓的料,应该是我的腿才是。 咳咳,我也不想这么耀眼的。不过自夸地说一句,本人一米七的虚高,超模当不了,腿模还是能当的。 尤其是五厘米的细高跟上脚之后,我自己都觉得,空气有点稀薄了…… 但是用袁思思表姐的话来说,像我这种又高又瘦的,只适合到餐厅去当迎宾和服务员。 我坐到了周佳颖的身边,一坐下,才感觉整个人平凡了一点。 秦总说燕少对女人的脸不在乎,这句话我是绝对不信的。 扫一眼前台,除去我一共六位前台和助理,每一位的容貌都是八十分以上,并且各有风韵,不分上下。 如果我是公司高层男士,不到这里来潜一位妹纸,都愧对自己的职位和高薪。 我很希望自己就在前台坐一天,但是这只是我的美好希冀而已。 我坐下没有五分钟,就来了一个面试的姑娘。 我这才知道,原来XX集团还缺一位前台助理。 听周佳颖简单说明,上周末突然有两位前台助理同时辞职,招聘广告第一时间发了出去,今天才开始正式初试。 不得不说,XX集团在本市具有非凡的魅力。 周佳颖用一种知道内部消息的优越感告诉我,短短一个周末,人事部已经收到了两百多份求职简历。而今天早上已经开始了流水线似的筛选过程。 目前,一大波僵尸,哦不,一大波初试者正在袭来…… 这导致我第一天的工作就繁忙无比。我是新人,带领面试者上楼就是我的任务,人事部明明有员工负责这些事,可偏要拖着我发放表格,收集表格。 我今天穿的是燕少在百尚给我买的那双高跟鞋,像有预见似的,他选的就是和工作服配套的鞋子。只是习惯了舒适的运动鞋,我来来回回没走多久,脚就又累又疼。 不过,做了一下午的接待,我也不是一无所获——我在第N波初始者中,竟然看到了小齐的身影。 小齐是我从前出租屋的合租妹子。 从前,当我还在城郊那一对长得像橘子的大叔大妈那里租一个小单间的时候,而小齐就住在我隔壁。 有一晚她肚子疼,叫得难受,是我连夜送她去了医院,还给她垫付了医药费。而小齐对于我的回报是,在我被橘子夫妇赶出去之时,无偿赞助了我一百块钱和一大把同情的眼泪。 我和她有一份患难的真情,相互见了面就惊喜不已。 “小莹,你终于在XX集团找到工作了?”小齐知道我曾经被此霸道集团羞辱并拒绝的光荣史,自然也有一份感同身受的喜悦。 我偶遇故知,也难掩激动之情,以至于忍不住多和小齐说了几句话。 小齐告诉我,我走了之后,橘子大妈成天和橘子大叔闹,她工作也不顺心,正好看到XX集团在招聘前台助理,就想着工作房子一起换了。 我心想XX集团的前台助理也没多少工资,小齐却不以为然。 小齐告诉我,XX集团首先是福利好,各种保险买得齐,金额也买得高。听说过年过节奖金也发得多。而且公司大,能够历练人,发展前景也很好。 最后,小齐咽了咽口水:“我听说他家员工食堂的菜不错……” 好吧……对于一个吃货妹子而言,这才是最大的求职动力吧? 我正和小齐聊着,人事部的大叔正巧路过,他探头往等待室看了看。那时候,暂时只有我和小齐两个人,我也是脚疼,所以偷了一会儿懒,挨着小齐坐。 人事部大叔就带着惯有的笑:“小莹,这是你的朋友?” 大叔面试过我两次,所以跟我也算是熟人了。 其实叫人家大叔也有点过了。 人事部副经理年纪大约三十五岁左右,长得倒是挺端正的,有点像国产婆媳剧里的儒雅中年男主角,身材没有发福,亲和力也蛮强的。周佳颖傍上这颗大树,也没算委屈。 燕少的集团里有个普遍的现象,那就是除了前台之外,中层及以上的员工,长相都不差。 这个定律,让我再次对于秦总所说的燕少不注重人相貌这个说法,产生了质疑。 我站起来,对人事部副经理介绍道:“邓经理,这位是来面试的员工,小齐。也是我朋友。” 邓经理就点头:“既然这样,小莹你就过来跟我一起面试这位小齐吧。” 由于面试的人有点多,所以今天人事部来了好几位员工进行初选。 邓经理是来督场的,他招呼我,我就让小齐赶紧了。 邓经理在人事部是有实权的人,有他关照,指不定小齐就被录用了呢? 说到这个,我才想起我是没有经过面试的,或者说我没有经过前台助理职位的面试。我应该是秦总直接下达命令招进来的…… 想到这里,我的小心脏,就有些不安静了。 没想到我一个小小的看门妹子,居然也是空降而来的伞兵啊。 我陪着小齐一起面试,基本就是坐在旁边发呆。邓经理问了小齐很多职业上的问题,所幸小齐之前一直做前台,许多琐碎的工作流程也答得头头是道。若是让我来答,铁定没有她全面专业。 说到这一点我又有点耿耿于怀。 我第一次到XX集团面试,因为专业缘故,是应聘的建筑公司的设计师助理一职。结果准备了一肚子的专业知识等待考验,就被问了个“为什么迟钝是你最大的优点”。 等我诚实的回答之后,就被踢出了集团的大门。 我在一旁专心地忆往昔峥嵘岁月,连小齐面试结束都没注意到。 直到小齐对我说了两声再见,两声谢谢之后,我才醒悟过来。 我忙不迭站起来:“我、我送你出去吧。” 没想到邓经理却叫住了我:“小莹你留一下,我还有点问题要问你。” 我“啊”一下,不知道邓经理又要问什么超出我专业范围的问题。 邓经理倒是转了转身子,做了一下扩展运动:“小莹,去给我倒杯水吧。” 我忙应着声,拿了邓经理的杯子去饮水机那里。 我打开热水,让滚烫的开水流入杯子,杯子大而空,而我就在这个空当,回了邓经理一眼。 只是这一眼,我竟然看到邓经理的双眼,居然在我的腿上溜来溜去。 我一个惊吓,手抖了抖,一滴开水溅到我的手上。 我迟钝,但迟钝的作用也只是延缓了惊叫的时间而已。两秒钟之后,我叫得像是自己忘了穿底|裤。 邓经理见状,急忙关切地走了上来。 “怎么了小莹?”邓经理不太高,基本和穿了高跟的我平视。这种面对面的感觉,似乎不太好。 见我小心翼翼地端着水杯,他的手竟然覆盖到了我的手上,然后捧起了我的手。 “让我看看,被烫了吗?”邓经理看着我手上烫伤的红点,说着废话,“哎哟,女孩子的手最重要了。” 邓经理的废话,我也是颇认同的。 不过我觉得手之所以重要,并不仅仅是因为它不能随便被烫,更在于它不能随便被男人摸。 我想缩回手,没想到邓经理看起来不用力,却把我的手牢牢抓着,我手里还有杯子,如果太过用力挣扎,难免不会把开水泼出来。 邓经理大概就是吃准了这样的我不好挣脱,他笑得像是抓住了青春的尾巴,手掌还顺势在我手背上揉了一圈。 “小莹,为了给你赔罪,过会儿下班等着我,我送你去医院吧?”简简单单一句人话,竟然被邓经理说出了*的味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这裙子惹的祸。 露这么多,我想要正经点,都会让不正经的人想入非非。 我决定今晚上就把中号的裙子带回去改一下,我宁愿不合身,也不要穿得这么招摇过市。 我猜想周佳颖说不定就是这样被邓经理拿下来的。对于一个工资仅仅三千五的前台小妹而言,有人事部经理这样的“赏识”,不洗白白躺好,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花容月貌? 燕少说得不错,傍个高层确实是提高生活质量的不二法门。 虽然,额,邓经理最多只能算个小中层而已。 不过我虽然无法和邓经理来硬的,自然有人来收拾他。 邓经理还在循循善诱着:“小莹,你朋友的工作,我会考虑的。不过我对她的了解还不是很深,所以需要你下来再配合我了解一下……” 我要是再听不懂邓经理在说什么,我就真是个白痴了。 我脸上带了一个恭敬的笑,对邓经理点头:“邓经理,拿稳了。” 邓经理还没醒悟过来我在说什么,我已经往后一退,手抽了出来,把一整杯开水留在了他的手里。 然后,我就看到邓经理的手一抖,半大杯开水朝着自己的心口上泼去,油泼辣子一样,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啊!” 邓经理叫得像是发现自己失去了小丁丁。 这野蛮的咆哮,立刻吸引了一大波同事前来围观。周佳颖也赶来了,她一看到邓经理热气腾腾的胸口,顿时惊呆了。 “发生了什么事?邓经理你……”她话到一半,突然又转向了我,“林小莹你干了什么?” 周佳颖也是个心有七窍的主,这面试室里就我和邓经理两个人,不管事情的结果如何,这过程,也是令人生疑的。 我一副小媳妇打坏了碗的委屈模样:“对、对、对不起,我给邓经理倒、倒水,不、不小心倒、倒他身、身上了……” 082解锁,可以获得更多姿势 摄氏一百度的鲜开水,绝对有种浴火重生的体验。 邓经理配合地指着自己的心口,扯着衣服,痛得脸都扭曲了。 周佳颖就像死了老公一样,凄楚地叫了一声:“天哪!” 她忙上前,举着双手,不知所措的模样:“邓、邓经理,我马上去你到医院去。您忍着点,忍着点。” 我惹出了这种乱子,周佳颖已经恨不得能把我生嚼来吃了。她恨着我:“你看你干的什么事!” 我受气地低垂着眼:“我、我错了,对、对不……” “你你你,你是结巴吗?”周佳颖是我的领导,领导有一项权利是吼骂下属,所以她骂得声色俱厉。 周佳颖一边扶着邓经理,一边斜着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招进来的!最好是这次招聘,把你给换掉!” 围观的群众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我,我似乎已经听到了他们在背后窃窃私语。 “新来的妹纸真不懂事,居然泼了邓经理的开水。” “试用期还没过,胆子真够大的啊……” “这种人也能应聘成功?她后台是谁?” “我看她接下来要怎么混……” …… 人事部经理,那位漂亮姐姐也来了。 她大致了解了一下现场的情况,便让大家各回岗位了。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回过头来,用一种很是陌生的口气:“林小莹,你悠着点,这才是你上班的第一天。” 我忙点头哈腰地说是,态度非常诚恳。 漂亮姐姐就笑了,但是笑里透着冷意。 “林小莹,”她的声音放低了一点,是只有我们两人之间才能听到的音量,“别以为你是秦总塞进来的,就可以横着走路。集团里的空降军都可以组建一个营了。低调点,我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的漂亮姐姐说完,就带着傲人的气质离开了。 我回味了一下她的话,判定漂亮姐姐并没有危言耸听。XX集团近千名员工,要说里面没有藏龙卧虎,我也是不信的。 不过,不管我是不是空降军,谁带着歹意摸了我的手,也活该一杯烫开水伺候。 假如我真的是燕少的女人,哦不,奴隶的话,我倒真是可以横着走了。 可是……燕少,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没回家了。 我回小套一的时候,确定他应该还是在白天回来过的。因为电视机的遥控器,我离开时专门放到了抽屉里,可是回来时它扔在沙发上。 而我的电脑,也还有一点余温。 也是,除了小套一,大白天的,燕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阴暗的臭水沟或者医院的停尸房,我猜高傲的燕少是绝对不会去的。 而且如果我不在家的话,他就必须拉上窗帘,不让一丝光线透进来。燕少是鬼,鬼是不能晒太阳的,除非,我在他的身旁。 但是我知道,燕少其实是一个热爱光明的人。 窗明几净,阳光充足,是他对居所的最低要求。 可是,除了小阳伞和充气娃娃的作用,我对于燕少而言,就再没有其它的意义。 假如他还是人呢?假如他有机会重获新生呢? 他会不会就这样不告而辞,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我努力回想没有燕少时的日子,像白纸一样干净,也像白纸一样空旷,淡而无味,心如止水。 如果现在要回到那样的生活,我是否还能做到依旧平心静气? 太多的疑问,太多的猜想……我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没有燕少的夜晚,我感到了空寥的压力。没有燕少的白昼,我是否还能寻找到真爱? 这*,我想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我更能体会,家里连个鬼都没有,是种什么感受。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去上班,整个人都精神不振。 让我觉得有点不解的是,昨天我是第一个到前台的,今天却是最后一个。并不是我来迟了,而是其他前台来得都比我早,约好了似的。 不过,等我把钥匙插往柜子的锁孔时,我一瞬间就了解了…… 钥匙,插不进去了。 我仔细对照了牌号,又仔细看了看钥匙和锁孔的形状,并且不死心地把所有的柜子全都开了一遍。然后我确定,有人对我的柜子锁做了手脚。 我看了看时间,所幸来得很早,去叫锁匠可能还来得及。 我也没去求助前台的同事们,我柜子锁出了问题,没有她们的一份功劳已经谢天谢地了。你听说过去警察破案的时候,去找嫌疑人求助的吗? 我匆匆忙忙跑到前台,打开我的电脑,搜索最近的开锁铺。周佳颖在我旁边,故作不知地瞄了我一眼:“小莹,怎么还不去换衣服?” 我实话实说:“我柜子锁坏了,想找人来开。” “锁坏啦?”另一位前台姓刘的小姐插话进来,“这还不简单,叫物业过来修呗。我帮你打电话。” 我暗暗怀疑这位刘小姐的好心,但见她真的拿起电话,一副认真解决问题的模样,又想或许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只是当刘小姐挂断电话之后,我发现我既不是小人,她也不是君子。刘小姐一脸惋惜:“物业答应过来修,不过因为很忙,大概要中午才能给你解决。不如小莹你先去人事部请半天假吧。” 我问刘小姐,请假半天假扣多少工资,她答我这种情况是扣半天工资。 我又问不穿工作服扣多少工资,刘小姐笑得甜滋滋:“正式员工,领一张五级罚单。试用期员工,直接开除。” 好,我知道了。 那个弄坏我柜子锁的人,给我出了一道选择题,要么请半天假,要么直接被开除。 不过,我这才第二天上班,就开始请假,也跟自动申请被开除没什么区别。 于是我继续埋头找锁匠。 周佳颖和刘小姐她们见状,也不加阻拦,开始进入集体放空状态。 这种群体不关心、也不过问的静音模式,姑且可以称之为排斥新人的最佳武器。 不过我还是很快找好了锁匠,也和对方电话沟通了。 锁匠表示,五分钟就能达到,开锁大概五到十分钟。我算了算时间,正好给我留了五分钟换衣服,于是欣然同意。 唯一让我感到揪心的,是我没有钱付开锁的费用。 算起来,从我认识燕少到今天为止,已经要两个星期了。而我居然身无分文地度过了起码一个星期,期间到过旋转餐厅,逛过奢侈品百货,品过鱼翅,喝过咖啡,吃过烤串,还进过警察局,坐过奥迪A8……这空手套白狼的手艺,都可以开馆收徒了。 人一旦掌握了某项生存技能,就要反复利用到资源枯竭为止。 于是,我躲到了卫生间,拨通了秦总的电话。 秦总好像正在开车,接到我的电话显得有些意外。我述说了我目前的困境,结结巴巴地说请他借我一点开锁的钱,我拿到工资就一定归还,还要算上利息。 秦总就笑了:“利息什么的就算了吧,拿了工资你请我吃顿饭就行。你先让锁匠开着,我这边有点堵车,开完你们在更衣室等着,我到公司了直接过来。” 挂断电话,我刚刚松了一口气,手机又响了起来。 原来锁匠已经到了,可是说保安拦着不准他进来。 我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好说歹说,保安小哥就是不准锁匠进来。 XX集团的大厅设计格局和燕少一样*。大厅前面还有一个狭长的隔离地带,姑且称之为前厅。 人事告诉我,前厅的作用,除了拦住非工作人员以外,还有在下雨天让大家把鞋蹭干净,把雨伞套上的作用。这个隔离缓冲的地带类似于一些大型商场的门前厅,只是,商场不会把通往里面的门锁死。 前厅的大门倒是敞开的,门口站有保安小哥。 挂有工牌的人进来,保安小哥就会对着你行个礼,鞠个躬,或者熟悉的人,还会对你笑一笑。 每个人的工牌上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条形码,你必须自己在大厅门前扫一下,玻璃幕门自然就会无声地滑向两边。 这其实就类似于上班打卡的作用,你只要走进了集团大门,就等于已经上班。 保安小哥其实算是除了前台以外的集团最底层。 然而很明显,他觉得自己要比开锁匠还要高一等。 高人一等的保安小哥摆着手:“不行不行,这两天本来就在面试,人员流动很复杂。万一公司内部出现什么财产损失,我可付不起责任。” 我苦苦相求:“我会一直跟着这位师傅的,小哥,帮个忙,我工作装真的被锁住了。” 保安小哥一脸负责的好模样:“他要是个修水管的,我就放进去了。可是开锁的,我不敢。这世界上的锁,不防警察不防小偷,还不防锁匠!” 我还想说什么,锁匠师傅火冒三丈了。 “妈的!”师傅可能文明程度不是很高,开口就飙脏,“老纸开锁的怎么了?开锁的低人一等了?开锁的就比你看门狗差了?你有本事一辈子门锁别坏,一辈子别求人。你求老纸去开,老纸也不去,老纸发誓一辈子都不踏入你这个什么什么集团!” 师傅也是有自尊的,我不能怪他。 而保安小哥,虽然看似职位比我低一点,但人家是工作已久的地头蛇,我也得罪不起。 只是,我从保安小哥得意眺望着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行为,应该是受到了我的前台同事们的指使。 在他与前台小姐们遥远的目光交流之中,我看到了一来一往的对话: “怎么样?幸不辱命,把那个锁匠赶走了,我能干吧?”保安小哥的眼神如是说。 “不错不错,很能干,我看林小莹那个小蹄子这下要怎么办!”周佳颖等人的眼神如是回答。 我心里也怀着火气,独自返回了更衣室。 我不会去找人事请假,我也不会等到物业来开锁。我干脆等秦总来,把事情的原委全都告诉他好了。 麻蛋! 你们要折腾,小莹我就奉陪到底! 把事情闹大,谁怕谁? 到时候,不要说我林小莹越级上报,以权压人! 我气呼呼地坐在更衣室的凳子上,突然觉得耳垂上有清风刮过,痒酥酥的。我不耐烦地拿手去拂,正像赶苍蝇似的赶的,突然听到了有人吹气的声音。 我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中。 隔了一秒钟,我突然激动了起来。 我一下子回过身去,好像自己背后长出了翅膀一样似的,往后面看着…… “燕……”那一刻,我几乎大叫了起来。 燕少,一天两夜都没有见到的燕少,此刻正在我身后,躬着身子,对着我耳根吹气。 见我一脸兴奋地看着他,燕少的眼中也闪过一缕似是而非的亮光,然而很快,他又冷下脸来,带着一种冷嘲热讽地口吻:“林小莹,没想到你这么弱,连最低等的怪物都可以虐你。” 我听他讽刺,心中的喜悦就雪化水一般的流走了。 我也拉着脸:“你要是来看笑话的,请走!” 燕少直起身子,双手悠闲地插在裤兜里,俯视着我:“这里是我的集团吗?” 我愣了一下:“是的啊。”我不明白燕少为什么这样问。 可是下一秒,燕少告诉了我为什么。 燕少脸一沉:“那我凭什么要走!” 我气结,猛地站起来:“那好,我走。” 只是我的脚步还没迈出去,燕少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紧接着把我往柜子上一甩。我还没呼疼,他已经压了过来。 我的心跳一时间猛得快要爆炸了。 在经历了两个夜晚的寂寞之后,燕少再度带着他的强势与霸道回归,让我已经趋于宁静的血管,有些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压力。 “林小莹,”隔得这么近,我几乎能看清燕少根根分明的睫毛,在他眨眼之间,好似鸟羽一般拂过我的心尖。燕少低下头,用他灵巧的舌尖,缓缓地舔了一下我的嘴唇,“你求我的话,我就替你开锁。” 我这人很没骨气的。 这种没骨气主要体现在,面对男神强压的时候,完全说不起硬话。 因为男神此刻实在太硬了,我再是咬牙也显得那么软。 我软趴趴地回答燕少:“求你什么啊……” 燕少微微昂着头,用他的鼻尖看着我:“比如,求我别把你戳得这么疼。” 我软,我真的软,软软的我居然说:“其实也没怎么戳着,我小腹还是有肉的……” 我话音刚落,燕少就捏着我的胳膊,把一只往下滑的我往上提了一点。 我啊的叫了一声。小腹下面是有骨头的,这样硬抵硬,燕少大概是不疼的,我却疼得吸气。 见我受到了惩罚,燕少表示了满意,他单手掐着我的脖子,劲道不重,刚好是让你喘气,却还能呼吸的力度。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解开了我的衬衣纽扣…… 我要气哭了,我说:“燕少,我还要上班。” 燕少的回答体现了他大总裁的见识:“一个前台助理有什么班好上的。” 他的声音转而低沉:“伺候好总裁大人,我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真的要哭了……燕少,咱能别骗人了吗? 每次想哄我配合你的时候,那话说得比黄鹂歌唱还要好听。 燕少可不管我会不会被开除,拥有整整二十八层楼的他,哪里会体会得到一个前台小助理的辛酸。这个小助理为了保有自己不足两平米的办公地点,各种苦楚无处诉说。 因为,她的嘴此刻也被任性的总裁大人侵占。 我在喘息的间或别过头去,任由燕少吮咬我的咽喉,我哀求着:“燕少,求你先给我解开柜子的锁吧。” 燕少咬着我的锁骨,一边带着重重的呼吸问我:“解锁了有什么好处?” 我:“额……额,解锁,解锁的话,可以获得更多姿势。” 燕少一秒也不停地笑了起来。 他直起身子,带着邪恶的笑容问我:“其中包括吊灯和电扇吗?” 擦! 吊灯是什么,电扇又是什么? 燕少,我很纯洁的,求解释! 燕少把我往旁边挪了一点,手指隐入了柜子的锁孔之中,隔了两秒,他从锁孔里面摸出了一堆小东西。 “看看,这是什么。”他把手心摊到我的面前。 我看到了,那是好几个断了的牙签渣。 这就是锁孔里的填充物。 昨天下班之后,或者今天上班之前,有人专门把折断的牙签塞进了我的柜子锁孔。这样的话,钥匙就再也插不进锁孔了。 所以,才会有今天我这么吃瘪的一幕。 所以,才会有领罚单和被开除这样的选择题。 燕少的手又伸入柜子里,咔嗒一声替我打开了锁。 然后,他抓出了我的工作服。 “换上。”他命令我。 不用他说,我也是要换的。 现在没猜错的话,已经要到九点了。我要是不能赶快坐到我的前台上去,可就要去领人事的罚单了。 我也顾不上被燕少看了个光,反正又不是没看过。 只是我手忙脚乱地换上了员工服,正准备跑掉的时候,燕少却又将我按在了衣柜上。 他理了理我的衣领,手往下滑,抚过我的腰际之时,解开了我的扣子,然后,他脱去了我一只袖子,连同里面的吊带,也扯掉了一边。 “这套衣服就是专门给你设计的。” 燕少的话,让我都忘记了反抗。 他说话间,摸到了我的腿上。只是这一下,他脸就又一冷:“你把裙子改长了?” 我呵呵一笑:“只是把中号改小了而已。” 裙子是我昨晚上带回去改的,小号太短了,露那么多,我实在不习惯。 燕少只有一句话:“换回去。” 他抓起了小号的裙子,一用力,扯掉了我的中号裙。 我捧着迷你小短裙,我声音都在发抖:“燕、燕少,可是别、别人家穿上都到膝盖的……” 燕少不以为然地斜了一下嘴:“那是她们腿短。” 我还在发抖:“那、那我穿上以后,你会不会,再给我扯掉……” “不会扯掉,”燕少的手在我的身上游着,他对我吹着气,迷得我眼都睁不开,“裙子做事很方便,掀起来就可以了。” 我哭:“燕少我真的要迟到了。” “嘘,”燕少很认真地竖起手指,“我会很快的。” 会很快的…… 我不信! 还没等我穿戴规整,燕少突然抓住了我的双腿,将我的两条腿全都抬了起来。 我吓得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脖子。 幸好后面后柜子抵着,否则我就要后仰摔过去了。 或许真的知道我时间不多,燕少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要先玩嘶啦嘶啦,他很快精准地抵入了目的地。 他低声笑着:“先解锁这个姿势好了。” 我紧紧勾着燕少的脖子,不是因为自己悬空而感到害怕,而是因为自己的后背不断碰得柜子嘭嘭响而惊心。 都说小别胜新婚,两夜不见的燕少似乎也比之前还要生猛一些。 我恨不得他快三秒结束,他却仿佛有打持久战的心思。 燕少咬着我的耳垂,给我灌着迷汤:“林小莹,来,叫一下,叫给我听……” 我还敢叫……我都要被这叮叮咚咚响个不停的战斗之音吓得魂飞魄散了。 正在我们和衣柜肉身搏斗的时候,更衣室的门突然传来了嗒的一声响。 就在燕少用打桩机一般的力度撞得衣柜都要垮塌了的时候…… 秦、秦总进来了! 083看得到摸不到,心如刀绞 后来回想起来,那绝对是我人生之中最为尴尬的一刻。 没有之一。 秦总开门进来的时候,燕少已经将我的腿放下来了,只是,他依然贴着我,身下传来的感觉,告诉我他并没有真正的离开我。 只是在秦总的眼中,这大概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在秦总看来,我一个人贴着衣柜站立,脸色酡红,眼色缤纷。小西装有一半都垂了下去,胳膊肩膀全都露出了出来,另一半却捂得严严实实。里面的小吊带也是如此,一半都垮了下去,估计能清楚地看到我的内内是二分之一杯的米分色。 而最糟糕的是,我的裙子几乎掀到了腰际,大概除了关键部位,其它几乎一览无余,而我的双腿如金字塔般站立,可耻的小三角挂在其中一只脚踝上。 我震惊了。 秦总比我还震惊。 他震惊得……居然就站在门口一直看着我,像被使了定神魔法一样,不仅连说话忘记了,连走路都不会了。 “让他出去!”燕少霸道地命令我,他恨着乱入的秦总,让我丝毫不怀疑假如他此刻手里有一把枪,一定会朝着秦总的心脏来一发。 我没有叫秦总出去,我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 我现在眼里根本就没有燕少了,我只是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 我这么一动,秦总就像也是得到了什么启示似的,一瞬间回过神来。他风一般转过身,迈着大步就走了出去,更衣室的门被他关得几乎要摔坏了。 燕少也放开了我。 他冷眼看着我穿戴个不停。 我刚刚穿戴整齐,他就已经头也不回地穿过更衣室的墙面,再度消失。 我按压着狂跳的心脏。我知道我的行为或许伤害了燕少——因为秦总到来,我就不再愿意顺从地和他进行下去。 可是…… 我要骂脏话! 什么人可以在上班时间,被别人逮到正在圈圈啾啾,还能继续进行下去啊! 你不是人,我还是呢! 我慌慌忙忙地走了出去,正想偷偷溜回前台,冷不丁却看到秦总居然还站在更衣室外。 我吓得原地一跳,秦总似乎也震了一下,没看错的话,他似乎是在发呆。 “额……”我舌头发麻,却喊得利索,“秦总,你好。” 秦总也是凌乱了:“那个……小莹,你好。” “我、我……”我指着大厅的方向,我想说我要去上班了。 秦总却先于我开口:“锁修好了吗?” “哦!”我才反应过来,秦总是我叫过来的,我让人家过来帮我付修锁的钱。结果让人家看了我的一场独角春戏。 我想自扇耳光,扇到自己失忆为止。 “锁已经好了,”我下意识地整理衣服,“你看……我已经穿好了。” 我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我就看到秦总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了。秦总的眼神不看我,往其它地方飘着,他摸了摸鼻子,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钱给了吗?” “钱?”我也不在状态,各种恍惚,“哦,钱,钱我带了的。我弄错了,那个……” 好吧,我现在真的是黔驴技穷了,往常挺管用的迟钝冲击波现在失效了。偶尔的伶牙俐齿更是消失不见。 总之,我这次糗大了。 不过幸好的是,秦总虽然努力想保持正常,但我看得出来,他比我还要不知所措一点。 这表现在他外表挺稳重,但是言语也毫无逻辑性上面。就在我正要溜走的时候,他莫名其妙蹦跶出一句:“对了,你去房产公司把昨天那份交易合同给我拿过来,不要耽误了签字。” 我一秒也不停地点头:“好,我马上去。” 说完这句话,我像一阵风似的,刮过大厅,在前台同事们惊异的目光中,刮到了电梯间,然后随便冲进了一部开着的电梯里。 等到我晕乎乎地坐着电梯上升时,我才反应过来,什么房产公司,什么交易合同? 我要去哪层楼,找什么人,拿哪一份合同? 秦总,您这是在坑我吧? 这明明就是袁思思表姐的工作范畴,我一个低微的前台助理,哪里有资格干这种跑腿的活儿? 不过,既然我已经答应了给秦总拿文件,也不能就这样空手而归。 鼻子底下就是路。我长呼一口气,告诫自己要保持镇定,然后信步来到了十二楼的房产公司,对着里面一众忙忙碌碌的员工,中气十足地喊道:“大家好,秦总让我来要最近那份交易合同,他马上要签字,你们谁知道在哪里哇,知道就给我,谢谢啦——” 哗啦啦。 整层楼的员工都转过头来,用一种观赏国宝的眼神看着我…… 不过事实证明,只要你够不要脸,就没什么是办不到的。 十分钟之后,我揣着起码五份需要签字的交易文件,朝八楼而去。 敲开秦总办公室的门的之后,我看到秦总完全惊呆了。 “小莹?”看样子,他已经完全忘记对我说过什么话,“你有什么事吗?” 我举起怀里的一叠文件:“你要签字的。” 秦总起码回忆了三秒钟,这才仿佛想起,好像他是让我干过这么一件事。 他伸出了手:“拿过来吧。” 我把文件递过去,秦总低头翻着文件,他翻得很快,但是遇到关键的地方却会停顿片刻。然后他把该签字的全都签上,把文件放到了一边。 “做得很好。”他沉静地看着我,似乎恢复到了从前那种稳重的凌厉状态。他此刻又成了高高在上的集团副总裁,看我的眼神不过是领导俯瞰底层下属时的常态。 “你回去忙吧,接下来的事,我知道让他们处理。”秦总是永远不会说出燕少那种【前台有什么班可以上】的没心没肺的话的,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某种程度而言,胜过燕少。 我于是说好,转身正要出去,秦总又叫住了我。 “那个,小莹……”他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了口,“刚才,实在是对不起了。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所以……” 我看着秦总,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听他说而已。 秦总纠结了一下,就说:“你……可以当我什么都没看到……” 这句话说完,我看到秦总假装咳嗽,想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想说我当没当他看到,不重要。重要的秦总你自己能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吗? 我傻笑着:“嘿嘿,没事的,秦总,看得到,摸不到……” 于是,我看到秦总的脸,完全黑了。 不过,秦总就是秦总,在商场厮杀拼搏多年,堪称燕少手下一柄利刃的他,岂会输给我一个小女人。 他的脸色很快又转为正常。 “这样吧,晚上吃个饭,我给你压惊?”秦总倒是很会化尴尬为玉帛。 不过我想说,吃饭的话或许应该我请客才好,因为很明显,秦总当时比我还要惊得多。 而且,下班之后,不知道燕少会不会在家等我…… 见我犹豫的样子,秦总立即问我:“有问题吗?” 我发觉秦总跟人沟通的时候,是有些咄咄逼人的。虽然昨天他在我家表现得很温和,但是一回到他驰骋的职场,他的强势不输给燕少。 他有着爽朗利落的外表,从发丝到下巴的棱角,都显示出钢一般的意志。倒是有种不同于燕少的俊朗。 当他想要做什么事,或者得到某种东西的时候,就会目的明确的出击,除了是或者不是,他不需要其他的答案。 但是很显然,我不太可能说出他满意的答案,我犹豫了一下,就贼呼呼地问他:“秦总请客的话,我可以直接把饭菜打包回去吃吗?” 好吧,请大家原谅这么没出息的我。我已经不想再吃剩菜了,可是我也不想和秦总去餐厅吃饭,我怕燕少在家等着我回去……燕少失踪了一天两夜,现在好不容易回来,我怕又哪里惹他不高兴,再来个消失无踪。 大家鄙视我吧,大家唾弃我吧。 我就是又想占便宜,但是又不想卖乖。又想吃好的,又不想吃亏。 我这话一说完,就看到秦总完全错愕了。 我不知道秦总有没有和女生约过饭,但是但凡对约饭这种事有点概念的,都知道绝对没有只打包不堂食这一说。 拜托,这是吃晚餐,又不是在麦当劳买甜筒冰淇淋。 见秦总愕然的表情,我慌忙降低要求:“那个,不用吃什么特别的,肉夹馍或者卤肉饼就行……” 见秦总的嘴似乎张了张,我试探性地:“实在不行,来个煎饼果子?” 秦总扶额,他好像一副被打败了的样子。 “你先去工作吧,”秦总挥了挥手,开始驱逐我,“下班后记得听电话。” 我唯唯诺诺地回了大厅。 还没走近,就看到人事部的漂亮姐姐正单手叉腰,站在前台那里,从我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她正紧皱着眉头,不断严肃的点着头。 而周佳颖则坐在坐位上,仰着头,不断做着手势,像是在对她汇报着什么。 冷不丁的,她瞅到了我,忙指了指我。 我听到周佳颖在对人事姐姐说:“她来了。” 人事姐姐立刻抄起了手,她如此干练的姿势配上她紧身的工作套装,愈发显出她修长的体型和凌厉的气质。 “林小莹,请你解释一下,从九点到现在整整半个小时的工作时间,你都坐了什么?” 我听到这句意有所指的责问,就已经猜到周佳颖对人事姐姐说了什么。 无外乎是林小莹迟迟不来工作,工作时间不向任何人汇报,无故渎职或旷工之类的。 我随意地看了一眼前台的美女们。 我在她们的眼里看到了一种深深的遗憾与疑问——林小莹是从哪里穿来的这身衣服?锁匠不是被拒之门外了吗? 我如此无懈可击的亮相,简直太不给她们面子了。 她们这么多人,为了让我在打不开柜子的时候孤立无援,不仅把牙签折得那么碎,一点一点地塞到小小的钥匙孔里去,还提前了那么早时间来到公司,牺牲了宝贵的晨间睡眠。 想到这里,我很不厚道地笑了。 我带着怡然自得地微笑,看着漂亮的人事经理:“我去房产公司拿一下今天需要签字的文件,给秦总送过去。” 我说完这句话,立刻看到前台所有的妖精们都怔住了。 那表情,就好像看到我一口气吃了五个巨无霸。 人事姐姐也显得十分意外,不过她毕竟思维活络,几乎没有过多的思考,就追问我道:“你去了三十分钟?” 我点头,却又摇头:“不,准确的说,是二十五分钟。” 人事姐姐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往前台上靠了靠。 我就说:“有二十五分钟,是在帮秦总拿文件签字,还有五分钟,是在用回形针掏堵在柜子锁孔里的碎牙签。” 我说着,就把手心往前台的桌面上一拍,声音不大,动作却也不轻。 在人事姐姐凑上前来看这堆碎得需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楚的“艺术品”时,前台美女们倒是不约而同的埋头工作了起来。 人事姐姐看了两秒碎牙签,然后挑了一下眼角:“什么意思?” 我耸肩:“不知道呀,大概是公司里混进了没教养又闲得蛋疼的小孩子,把牙签掰碎了,塞到了我的衣柜锁孔里,害得我用回形针掏了半天才清理干净。” 我说这话时,努力观察前台美女们的表情,无奈她们一个二个脸上就跟抹了万能胶似的,僵成一张饼。 人事姐姐玲珑剔透,哪里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她是个在职场厮混已久的八面女神,因而带了浅浅的笑:“这事情是要查一下。集团是不允许员工带小孩进入的,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是要严惩的。当然,如果查清确实是小孩进入了集团,那保安一定要受到惩罚。小莹你嘛,也确实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我很想问人事姐姐,如果查清不是小孩子进入,那又该如何? 不过这样咄咄逼人,不太符合我的性格,因为很明显,更衣室里没有摄像头,属于一个安全的死角。 谁干了什么,只有谁知道。 我只是回着人事姐姐礼貌的笑:“谢谢陆经理,不过保安小哥是非常负责的。刚才我请了锁匠来开锁,他坚持以财产不安全为理由,不准锁匠来为我开锁呢。” 说完这句话,我终于看到周佳颖的脸色不太好了。 虽然我说的是大实话,但也和打她的脸没什么区别。 每一个人事都是太极高手,这句话是不假的。人事姐姐见我似乎话里藏刺,忙各方周旋:“保安负责任也是没错的,不过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小莹你就直接来找我吧,我可以替你担保外来人员进入。” 柜子的事情,似乎就这样歪掉不谈了。 我觉得我死揪着一大堆碎牙签闲扯,未免太祥林嫂了一点。 前台美女们已经憋了很久的呼吸了,假如现在准她们大口喘气的话,说不定人人都能吐出几口黑色的血块。 于是我也见好就收,坐回了我的座位,终于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人事姐姐走之前笑得很和蔼,她和蔼且轻描淡写地扔下了一句话:“拿文件的事,我会向秦总确认的……” 这句话带着双重的威胁。 其一,警告我不要随意撒谎,公司总部人事经理的职位,其实是可以比肩任何一位子公司总经理的,所以姓陆的人事姐姐可以轻松和秦总对话,戳穿我的谎言。 其二,提醒我不要恃*而骄,秦总再是保护伞,假如我肆意妄为,也会有保不住我的一天。 这一天的工作气氛,总体来说,都和大厅的大理石地砖一般,冰冷、生硬、带着陌生的华丽。 我依然在帮着人事部带应聘的面试者上楼初试。 不过再没见到邓经理。 听有人闲谈,说邓经理心口皮肤大面积烫伤,现在还在医院打点滴。潜台词就是,那个叫林小莹的新前台助理,真够狠的。 下午的时候,面试的人少了一些。我便有很多时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稍事休息。 前台助理还是挺忙的,因为除了面试者,不断还有不同的人来访。整栋楼有四个大的子公司和花样百出的部门,所以前台的接待工作也是蛮饱和的。 我看到暂时还没招到助理的前台刘小姐忙得前扑后仰的。有些客户是需要她直接带上去的,有些客户又需要填写一定的表格,或者需要她做联系和确认。 前台的事情很杂碎,属于那种忙个不停但总觉得没做什么事的工作。 有时候,越是碎的东西,越是有杀伤力,比如,那一堆折断的牙签…… 我们家的领导周佳颖小姐百忙之中接到了一个电话,我听她没说两句,眉毛就倒了起来:“什么?让我自己过去取?开什么玩笑?我这边多忙你知道吗……交通管制?交通管制关你快递邮件有什么关系?你不可能走过来,意思是我就可以走过去是吧?不来!我再说一遍,马上给我送过来,现在!” 她还对着电话听筒御使气指着,电话那边的人却显然失去了耐心,啪的一下给她挂了电话。 周佳颖举着话筒,用一种对方很可笑的口气看着我们:“挂了?一个送快递邮件的,说什么交通管制,车过不来,让我走一条街去拿。我说让他送,他居然说什么,要来拿不拿随便我,反正他不送!有这么当快递的吗?” 我大致从周小姐的话里,听出是有快递员要送一份快件过来,不过这个路段交通管制,没法过来。于是想要我们这边派个人过去拿一下。但是周小姐忘记了这种事是可以指使我这个新人去做的,立刻傲慢地告诉别人她不去。 而快递小哥,就爽快地来了一句,要来不来随你,反正我不送!并且,主动挂了电话。 好!这个快递小哥,我欣赏你,有脾气! 不过很显然,其他的前台姑娘们未必有我这种胸怀,她们纷纷表达了嗤笑和不解。 “一个送快递的,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真当自己是大爷了。” “什么快递公司的,打个电话投诉他吧!” “什么了不起的邮件,退就退了吧,大不了再让对方寄一次就行了。” …… 我在姑娘们的声讨中默不作语。 我得感谢这位送快递的小哥,他的义举打破了前台冰封的气氛,转移了姑娘们的注意力。 就在众人欢乐的讥讽中,我迎来了下班点。 我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去更衣室换衣服。周佳颖她们也准时过来,见着我脱掉小吊带和小短裙,换上自己的衬衣和牛仔裤,周佳颖似乎终于忍不住了。 周佳颖带着一种轻飘飘的语气,对我说:“知道吗,林小莹,你太瘦了。” 隐藏的下半句是,你胸太小了。 我嗯了一声:“是的。” 周佳颖又道:“你知道秦总是谁吗?” 这句话和上一句之间的跨度太大,我不能明了它们之间的关系,因而愣了愣。 这一刻,我看到换衣服的前台姑娘们全都笑了起来。 这是一种她们知道某种秘密,而我不知道的笑,带着浓厚的排斥感。 秦总是谁?用人事的话来说,他是集团的副总裁,拥有公司股份,仅次于燕少的地位,以前负责传媒和贸易,现在更关注房地产和建筑那边。 难道说,除了这些,他还有什么隐藏身份。 但是我不想去理会这些有的没的,倒是经过她们的提醒,想起秦总说要请我吃晚饭的事。 我正要走出更衣室,周佳颖的声音又在后面传过来:“林小莹,邓经理都给我说了。”听她的口气,似乎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和邓经理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我脚步停了停,周佳颖的声音就继续传过来:“邓经理说,你想给你的朋友走关系,让她进公司做前台助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干了什么,也不用我提醒了。总之,邓经理让我转告你,他是一个公平公正的人,绝对不会假公济私。也不可能让你钻这个空子。” 我听到周佳颖这么说,就知道小齐到XX集团吃员工食堂的美梦,恐怕是破灭了。 邓经理不仅公平公正,还很会公报私仇呐。 我转过身,对着包括周佳颖在内的一众美女们,平静地说道:“邓经理还有没有告诉过你,他约我下班见面,想和我深入了解一些只和周小姐了解过的事呢。” 看到周佳颖的脸色又米分转青,我又无所谓地耸肩:“我听到这个邀请太感动了,一时感动,不好意思,就送了他一杯开水。” 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更衣室里静得可以听到针掉落的声音。 我通过众人尴尬和躲闪的神色,知道XX集团的前台姑娘们其实还是比较好面子的。有些事情就算大家知道,也不会拿上台面来讲——比如,美貌动人的周佳颖小姐,和那位人模狗样的邓经理,实际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关系。 不过我怕什么? 周佳颖要不是非要捅这个茬,我也没那个好兴致来帮她丢脸。 邓经理是有家室的。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们要诋毁我对秦总想入非非,我和秦总也是男未婚女未嫁,做什么都是光明正大,合情合理。 而周佳颖,我不知道她插足别人婚姻,那叫个什么事儿。 说实话,我林小莹算是比较温和的食草动物了,别人不来犯我,我也不会主动去招惹谁,别人稍微犯一点,能忍的我也就忍了。 但是狗急了也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我林小莹一个高等智慧生物,不可能活得比狗兔还没底线吧? 我走出XX集团,提着包往家的方向走去。刚走了没两步,手机就响了起来。 秦总打来的。 我接起来,秦总没有问好,没有半句废话,只说:“林小莹,往后转。” 我听话的转过身,秦总的声音又响起来:“直走五十米,然后左转。” 我依言而行,刚刚转过去,秦总的奥迪A8就缓缓开到我的面前。 “上车吧。”他支过身子,帮我打开了车门。 见我站着不动,他又抬着眉头:“我知道有家煎饼果子,特别好吃。” 噗…… 好吧。 能开奥迪A8等你下班的总裁,一定是个体贴的总裁。 能请你晚餐吃煎饼果子的总裁,一定是个极品的总裁。 而能开奥迪A8来请你吃煎饼果子的总裁,一定是个体贴的极品总裁。 总而言之,秦总,你赢了。 084什么时候办喜事?快了快了 我上了秦总的车。 坐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候,就理解了有句叫做“上了贼船”的老话。 现在是下班高峰,这里又是城中区,秦总偏偏走的是车流量最多的一条主干道。 于是,我们就在红绿灯与乌龟一般的大小车之中,堵到了华灯初上。 尽管秦总放了好听的汽车音乐,车内也有淡淡的清香味,但还是抵不住我肚子饿得咕咕咕。 秦总满脸歉意:“抱歉了小莹,那家煎饼果子必须走这条路。” 我呵呵呵。 在市中心租店铺卖煎饼果子,这是有多土豪多闲情逸致?或者是在市中心摆摊卖煎饼果子,这是有多大的勇气直面汹涌的城管? 这个城市有一百条路通往一百个煎饼果子摊,秦总你偏要选最艰难的一条路。 不要跟我说条条大道通罗马,我还知道地球是个圆,南辕北辙也能到终点站呢! 又饿又闲之际,我只能和秦总聊天以安抚我的五脏庙。 秦总问我:“早上的柜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就如实上报。 除了燕少的凶猛行径,和秦总所看到的那难以启齿的一幕,言无不尽。 我解释说我灵机一动找来回形针,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了。一看,居然是牙签! 秦总皱着眉头笑:“怎么像小学生那么幼稚?” 我额了一下:“秦总,你知道是谁干的?” 秦总就了了然地昂了一下头,看着前方缓慢流动的车龙:“周佳颖还是老邓使的坏?” 我默,原来秦总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啊。 秦总见我不语,便道:“昨天老邓把你怎么了,你把开水泼了人家一脸。” 我纠正:“不是脸,是心口,心口。”脸的话我还是没那么肥胆,毁容的事情咱是不干的。心口的话,最多毁给他的小*儿看吧。 不过秦总其实也是个对颜没什么概念的人,他无所谓地笑笑:“脸还是心口,有什么区别。” 事业做到秦总这个份上,其实和燕少那个位置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好比高高在上的君王,俯瞰着脚下的臣子,谁人开小差了,谁人使眼刀了,谁人打瞌睡了,一目了然。 只是做到了他的高度,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屑于事必亲恭而已。 我简略的告诉了秦总昨天面试小齐时的经过。 我说我也不是故意要泼邓经理开水的。确实是那时候他抓着我的手,还说下班要找我深入了解,我初入职场,没见识过这种大场面,又怕别人看到说闲话。所以……就小小挣脱了一下。 至于那杯开水,其实是受到了地球引力和角度偏差的影响,才会倒在他的心口上。 秦总一直默然听我说完,然后又没太大表情的看着前方的红绿灯,隔了半天,才说:“我知道了。” 额……又来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似乎隐藏的信息量略大啊。 秦总不再说话,我也不说话,把所有的讲演空间都留给了我叫的凶悍的肚子。 又隔了好久,等到车流终于开始通畅的时候,秦总才说道:“老邓这个人,我以前也听说过。因为职务便利,公司但凡有漂亮女性进来,他都喜欢去逗一下。不过除了周佳颖,也没人上他的当。他是老员工,又是燕少的直系,所以只要事情没闹大,一般没人去管。” 再光明的地方也会有阴暗的死角。 更何况,XX集团的内部结构仿若迷宫般繁复。 但是我听到了秦总话里的关键点,邓经理居然是燕少的直系? “直系的意思是?”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奥迪已经开始提速,秦总似乎斜斜地看了我一眼。路灯和阴影飞过他俊朗的侧脸,暗含试探的眼神一晃而过。 然而当明亮的灯光重新招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时,我看到秦总只是在专心开车而已。 “他是燕少钦点提拔上来的。”他看着前方的道路,目不斜视地回答我。 我没有再问这种人渣,燕少为什么会提拔。一个大集团有许许多多我所不能窥探的往事和机密,每一个你所看到的表象,都有其复杂的成因。 不要去过问不属于你职权范畴的事,这是身为一个前台助理最根本的觉悟。 秦总却略略偏了偏头,这一次,他正大光明地看了我一眼。 “你表姐袁思思还在接收调查中,暂时不会回来工作。我这边事情很多,又确实需要人手。小莹,你看你能不能过来适应一下助理的职务?” 秦总这句话,说得顺水流畅,但却瞬间在我心里激起不小的浪花。 我转过头去看秦总,我猜那一刻我的表情是难以置信的。 从前台助理到总裁助理,这两者间的差距,无异于国产拖拉机到进口法拉利的区别。 见我惊愕的表情,秦总笑了笑:“怎么,还想留在前台,被老邓挂记着?”见我没来得及说话,他又补充道:“要是下次柜子又打不开了,别给我打电话了啊。” 秦总这种幽默的威胁,其实可以理解成轻微的引诱…… 我低头不语。 总裁助理,扬眉吐气的名头;两万一月的高薪,再也不用吃剩菜,不怕交不起房租,也不用沦落到去超市骗吃骗喝;单独的办公室,不会再遇到类似周佳颖或者邓经理那样的恶劣行径……而且,这本来就是我之前来应聘的职位。 可是……燕少会同意吗? 就在我内心挣扎与纠结,期待与神往的时候,车速渐渐减缓了。 当秦总完全停下车来的时候,我发现他居然带我来到了一条偏僻的小街,安静的路灯洒着橘黄色的柔光,街尾隐隐有狗吠声传来。 秦总指了指路边一家人声鼎沸的苍蝇馆子。 “这里,老板做的煎饼果子好吃。” 我大概知道这个地方。 这里是这个城市中心的老街区之一,以前属于省委的家属区,去年省政aa府外迁,这里则已经划入了拆迁范围,只等着第一台挖掘机的到来,结束它几十年的光辉历史。 因为已经无人居住,这条街显得异常落魄与寂静,上百年的老柏树在围墙之内散开枝叶,整齐的墙面像尽职的士兵,使得这里在沉静之中有种暮年的破败。 但饶是如此,在这条街的一处墙面上,却开了一个口子,一个简朴的餐馆从这里敞开大门,面对着寂寥的路面,热闹得像是从另一个异次元开出的花卉。 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餐馆不仅里面坐满了人,外面的沿街地界也摆满了满座餐桌,还有许多人坐在外面磕着瓜子排号等位置。而街道两边则排队似的停满了形形色色的车。 我抬头看着餐馆的招牌。 牌子是最普通的塑化牌,上面印着很粗糙的三个字——刘一香。 餐馆的门口挂着一个陈旧的大黑板,上面用米分笔写着:【今日特色】豆腐脑花,葱爆腰花,蜜汁荷包排骨…… 我看完了所有的菜,没有发现煎饼果子。 有个小工在门口大喊着:“C47号,C47号,还在不在?” 他没来得及喊第二遍,角楼里两个喝着矿泉水的年轻男女就急匆匆站起来:“在呢在呢!” 我看这个阵仗,想了一下,C号应该是三人以下的,B号可能是五人左右的,A号则是十人以上的。 而一个C号就可以喊到第47桌,可以想象这里的生意有多火爆。 正想着,又一个小工捏着一张油腻腻的抹布跑了出来:“A9,A9在不在?” 随着他的叫喊,旁边一大群嗑瓜子的老老少少站了起来,拍着手说在呢。一个中年男人把一张手写着A9的作业本纸递给小工。小工便领着他们进去了。 秦总带着我往里面走。 没人招呼我们,也没人理会我们。工作人员不是大妈就是小伙,基本没见到一个长得标致的。 秦总一直领着我往一个挂着脏兮兮的“非员工勿入”牌子的门走去。 刚走到那里的时候,一个矮矮胖胖的大妈端着一大盘红红绿绿的菜走了出来。秦总一看到她,就忙拦了下来。 “马阿姨,”他有些突兀地问这位大妈,“刘师傅在吗?” 大妈抬起头,秦总高大,她短短的脖子都要仰断了。她足足用茫然的眼神看了秦总有三秒钟,似乎秦总说的是另一个星球的语言。可是下一秒,一种唐突的惊喜突然出现在她的脸上。 “唉哟!是秦公子呢!”大妈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她随便拦了一个小工,把那盘菜递给别人,连小工问她是送到哪儿去的都问了三遍,她才回过神去告知。 然而她就一秒不停地抓起腰上油光可鉴的围裙,反复擦着手。 “秦公子啊,你长这么高啦,你都这么大啦,模样这么好看啊。”这位马阿姨眼中都快有泪花了,“你当时走的时候,还是那么小个儿。你看看,这么多年了,马阿姨都认不出你来了!你这个狠心的白眼狼哟,一走就这么多年,都不说回来看看你马阿姨和刘叔……” 马阿姨很明显已经各种错乱了。 连白眼狼这种话都说了出来,不见到她激动无语的样子,还以为秦总欠了她多少巨款。 秦总倒是镇定得很,他对马阿姨亲切地笑着:“刘叔叔还掌勺吗?” “掌,掌,他个老不死的不和勺子打交道,还能干什么事!”看样子,马阿姨对于自己亲近的人,都喜欢安上骂名,她突然一拍手,“哎哟,你看我多糊涂,秦公子,你快坐快坐,我让我家那个老不死的,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鱼,还有莲白米分丝,拔丝红枣!还有……” 马阿姨沉浸在回忆秦总口味喜好的快乐之中。 秦总却笑着打断了她:“马阿姨,我记得刘叔的煎饼果子做得最好了,能不能让他帮我做两份,我打包。” “哎呀就煎饼果子啊,你刘叔最擅长了。”马阿姨肺活量很大,餐厅里那么嘈杂,都不能掩盖她的声波,“你们快坐,快坐,哎那个小李子,快点弄个位置出来,这位是秦公子和他对象啦……说来你也不知道,你们这些没见识的。” 不过,就算马阿姨很热情机敏,小工们却依然呆头呆脑,过了好几分钟,依然没能给我们找出一张桌子。 秦总见马阿姨要去里间找桌椅,忙拦住她:“不用了马阿姨,我们打包就可以了。” 马阿姨急得要哭:“这么多年没见到你,一来就要走。你是不是嫌弃你马阿姨了,你穿开裆裤的时候,还流着鼻涕给我要大白兔奶糖呢,不给就满地打滚。” 开裆裤……流着鼻涕……要大白兔奶糖……满地打滚…… 马阿姨,你就是传说中的高级黑吧。 我偷偷看秦总一眼,简直难以把如此高大伟岸的男子形象和一个破小孩儿联系在一起。 马阿姨说着,已经从里间拖出一张油黑黑的小桌子。 马阿姨用看儿媳妇一样的眼神热切地看着我:“姑娘啊,你坐里面还是外面啊?” 秦总为难地看了我一眼,用询问的口气:“就稍微坐一下吧?” 话到这个份上,我走也走不掉了。我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里屋早已经人满为患了,我犹豫着,指着外面:“那……坐外面街道上……” “好!咱坐外面!这要拆迁了,外面一条街都是咱家的!”马阿姨豪气地说。 她力大,一人抱着桌子就走了出去。 在离餐馆有些远,而人又少的地方,马阿姨把桌椅摆好。桌上铺了白色的一次性桌布,也就看不到下面黑乎乎的油面了。凳子倒是经常用的,因而很干净。 马阿姨指着外面的黑板:“姑娘,你喜欢吃啥啊,除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我们家啥好吃的都有。” 秦总也看着我:“小莹,刘叔叔手艺很好,喜欢什么就说吧。不管菜单上有没有的,他全都能做。” 听到了这个保证,我就把心揣到了肚子里,试探地:“那……先来两个煎饼果子?” “哟,这姑娘实诚,不错,”马阿姨立刻大口称赞,“秦公子哦,你从哪儿找来这么好的姑娘。比你妈以前给你挑的对象好多了,那些全都跟妖精似的,我看,就这姑娘好!” 面对马阿姨的误会,秦总也不辩白,反而是带着一丝和平常很不同的嬉笑:“马阿姨,你记错了吧,我妈什么时候给我挑过对象。” 马阿姨立刻心有所悟,忙点着头:“对对,我记错了,没挑过,没挑过!” 我默默喝着白茶水,马阿姨,您这演技也太群众演员了一点吧? 马阿姨笑嘻嘻地:“那秦公子,你们俩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咳咳,我被茶水呛到了。 马阿姨一句话,简直要把我的气管都堵住了。 可是,这并不是这个话题的高|潮点。我正慌忙照料着自己受伤的肺叶时,秦总拿着筷子,带着一种官方的微笑:“快了,快了。” 噗——我咳血倒地。 马阿姨喜形于色:“哎呀,到时候不管什么酒店,都要让我们老刘去掌勺啊,要是去什么巴厘岛,塞班岛,也要带上我们老刘啊。” “一定,一定。”秦总满口答应。 等马阿姨终于走远了以后。 我幽怨地抬起眼:“秦总……” 秦总倒是磊磊大方,无所谓地淡淡一笑:“马阿姨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善意的欺骗是孝顺。小莹你不必当真。” 额…… 秦总,您这借口,简直是无懈可击啊。 见我依然幽怨地趴在桌子上,秦总把筷子伸过来,敲了一下我的头。 “总不能让我白白请你吃饭吧?”他扬着眉看我,“当一下出租女友,这算是我给你的报酬。” 我转过头去,切了一声,之前明明说是因为不小心撞见我换衣服,给我压惊的。 我心有不满,幽幽地看着一旁:“说好只打包,结果又坐下来。”燕少说不定正在家扎我的小人儿呢。 秦总便咦了一声,他抄着手,放在桌子上,倾身看着我:“林小莹,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什么?”我满是敌意地抬起头,下巴依然放在桌子上,不太友善地看着秦总。 “你真的一个人住吗?”秦总皱了皱眉。 “是啊。”我拖着声音的。 “真的?” “不是。”我又改口了 “啊?” “我一个人,还有个鬼!”我没好气的说。 秦总就用筷子一直敲我的头,敲得不重,但是也咚咚响:“林小莹,好好说话!” 秦总是我的上上上……上司,所以我也不敢太使脾气。我有气无力地坐起来:“我在好好说啊。” 秦总就像审犯人似的,口气很蛮横地问我:“一个人住,那么早回去干什么?” 我瞪他一眼:“追韩剧,可以吗?” 秦总听我这样说,以手背撑着脸颊,眼微微眯了眯:“韩剧能追到什么?是追到长腿欧巴还是追到杜敏俊熙?还不如把时间放到现实之中,追一下眼前的人。” 秦总的双眼带电,电得我一个激灵,电得我骨头发麻。 正当我快要被电焦的时候,拯救灵魂的煎饼果子终于送上来了。 我大着舌头:“秦总,我先吃了。”说完就抓起煎饼果子胡吃海塞。 秦总其实已经有一点暗示什么了,不过我的态度也比较清楚。 一口气吃完两个煎饼果子,我一抹嘴:“秦总,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谢谢啦,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煎饼果子。” 我这么坚决地想要逃逸,秦总蛮意外的。 他看着我,眼深处有一点落寞。 “我送你吧。”没看错的话,他什么都没吃,上的菜一点没动。 “不用了。”我把包拎起来,“公交还没收车,我自己能走。” 我努力对秦总笑得很有亲和力,然而秦总却没有回我一个相应的笑,他脸上的线条,有些僵硬,使得他周身愈加散发出肃穆与冷峻的气息。 “林小莹。”在我走了两步之后,秦总突然叫住了我。 我转过头去,身子却依然是离开的姿势。 秦总笑得有些无奈:“刘宇直,当初是怎么追到你的呢?” 我怔了怔,我万万没想到,秦总会问我这个问题。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问我为什么要应聘XX集团的工作,我告诉他,我是为了追寻我的爱情,而那份爱情的承载者,是刘宇直学长…… 我想告诉秦总,刘宇直并没有真正追过我,那年我还太年轻,年轻到并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追求。 可是有些事,过去就是过去了,再去研究那些是是非非,实属多余。 所以,我对秦总傻傻一笑:“我蠢呗!” 秦总没再说什么,只是那么淡淡而安静地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一副挂在墙上的画,他在凝视着,但却有着空间与纬度上的距离。 因而,只能那么淡淡且安静的凝望着。 我紧紧抱着我的包,迈着密集地步子,往最近的公交车站走去。 可是……五分钟以后,我就后悔了自己的清高和骨气。 因为,直达我们小区的车已经收班了。我转了两次车,在离小区大概四五站远的地方下了,然后往甩开步子,往我的小窝奔去。 我没钱打车,唯有奴役自己的双腿。 跑累了,我站住喘两口气,又往家的方向跑。路人像看疯子似的看着我,看着这个穿着高跟鞋,用标准长跑姿态急奔的女人。 等我还没有跑到我住的小区,路边突然蹿出一条黑影。 “呜汪!” 随着这一声狗叫,我突然就跌进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我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头顶传来一个呵责却有些柔和的声音:“白痴,跑什么跑!” 085我还是他,做个选择吧 白痴,跑什么跑!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和一个简单的怀抱,顿时让我回到了人间。 我一把抓住对方的衣服,我剧烈地喘着气,酸胀的感觉充斥着双腿。 我说:“燕……” 可是我没能说出下面的话。 我想说,燕少,我回来了…… 可是燕少吻住了我的唇。 我往后仰着,手臂无力的垂下,任由自己全身的力气溜掉。我每一下沉重的呼吸,带着我起伏的身躯,和燕少的胸膛冲撞着。我所有呼出去的气,和他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旋转着,让这个世界慢慢迷茫。 燕少吻了我很久。 没有任何的言语,在我缺少氧气的时候,他吐气给我,但是不放开我的唇。 他放开我的时候,我睁开了眼。 我和他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中心,静静地看着对方。 看了多久,我不记得了,只觉得燕少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的……俊美。翩翩如斯,温润如玉,优雅都丽,一如当初我在那条古街的旅店之中,见他抬头的那一瞬间。 美女住店吗? 他当时那样问我。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多么随意的一个抬头。 从此,我们的命运就此捆绑、牵绊。 隔了很久,燕少才伸出了食指,刮了一下我的嘴唇:“白痴,跑什么。” 他还是那句台词。 我听他重复这般说,一瞬间就眼泪盈盈,我抓着他,几乎哽咽着说:“我怕你不等我了。” 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听到癞皮狗在我脚边汪的叫了一声。 我重新抬起头,带着希冀的眼神:“你们在一起等我吗?” 燕少的眼色却冷了起来:“我遛狗而已。” 我却没管他说了什么,不管燕少这句话有多么敷衍多少生硬,我抱住燕少,不怕有人路过看到我抱着空气。我把头靠在燕少的胸膛上,我泪汪汪地:“不准再离家出走了……” 燕少好笑似的埋下头,用质疑地口气问我:“你在命令我?” 我又扬起头:“我请求你。” 燕少飞扬的唇,带着世间最柔情的线条,他勾了一下我的下颌:“做好你的奴隶。” 出乎意料的,燕少并没有质问我有关跟着秦总去吃煎饼果子的事。似乎我这般疾奔回来,也稍稍令他有些满意。 他给我他的胳膊,任由我挂着,带着屁颠屁颠地癞皮狗一同往小区里走。 可是燕少不问,不代表我不会说,我说今天我去吃了煎饼果子,回来没有车了,坐的其他车,最近的地方离小区也有四五站,所以才会跑回来。 我还没说完,燕少就打断我道:“顺东南路那家刘一香?秦月天带你去了那里?” 我没想到燕少居然知道那家苍蝇馆子,我点头,说那家的老板和秦总特别熟。燕少就带了一丝嘲讽:“老板以前是他家厨子,后来才开的这家餐馆,手艺倒是真不错。” 我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燕少:“秦总……是什么家庭背景啊?” 燕少的眼顿时带了一股戾气,斜斜刺下:“你很关心他?” 我意识到自己又触怒了龙颜。 于是小心翼翼地不吭声了。 我和燕少回了小套一,癞皮狗想跟着溜上来,被燕少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出了单元门。 我怪燕少太不怜悯小动物,燕少却反问我:“你很喜欢当着一只杂种玩现场秀?” 我还没问现场秀是什么,燕少已经把我抱了起来。 燕少抱我回房间上,先是好好逗弄了我一番,这才呵着气对我说:“电扇还是吊灯,选一个吧。” 我说过,我是一个很纯洁的人。 所以我有些惴惴不安:“燕少,能否容我百度一下?” 燕少用手轻轻滑过我的小腿,慢慢曲起我的一条腿,再抓住我的脚踝:“实践才是最好的老师,实地教学,胜过理论百倍。” 我在小套一里到处瞅,发觉这里既没有吊灯,也没有电扇,心里顿时就安稳不少。 坦白说,燕少之前教的那套瑜伽,我都还没完全掌握,现在又要玩什么吊灯还是电扇,对学生我的要求实在太高了。 我一不是学霸二不是天才,燕少还是应该循序渐进才对,填鸭式的教育,教不出真正的人才。 可是我不敢去顶撞燕少,至少我所受过的传统教育,不允许我随意去质疑老师的正确性。 只是身为学渣,面对陌生的知识,我未免害怕得瑟瑟发抖。 要是换了往日,燕少早就把我折磨得前翻后仰了,可是今夜里,他似乎心情还不错,也多了些许耐心,因而我们花了很长的时间相互纠缠。 我喜欢和燕少紧紧抱在一起亲吻,也喜欢静静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或是完全躺在他的胸膛上,在我的感觉中,当我们整个人都贴合着,手脚都交叠缠绕在一起的时候,和做那种事是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的。 甚至我更喜欢这种安静的*,而不喜欢激烈的碰撞。 然而在我认定的终点,却不过是燕少达到目的的一个过程。没一会儿,他就翻身压住了我。 我不知道今晚上谁借了我胆子,我竟然对燕少乞求:“可以不做吗?” 燕少眼中顷刻间便有了不悦:“那你要做什么。” 他变脸的时候,像是一场迷雾变成了一场雪花,冰雕雪菱,在夜色中映照出些许的华辉,让我的心又一阵悸动。 然而我还是拒绝,我说,我心里总觉得忐忑,不知道为什么,难以安心,除了安静地呆在他怀里的时候。 我还以为我说出这种话,燕少一定会嗤之以鼻,没想到他倒是很冷静地看着我:“被周佳颖她们欺负了,所以心头添堵?” 我惊讶燕少这么清晰的洞察了我的小心情。 我确实是因为白天的工作而心情糟糕。哪怕最终化解了危机,但第二天上班就被部门所有的同事集体排斥,这种感受真的不怎么样。 燕少俯瞰着我:“只要你工作上没问题,老邓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说到邓经理,我便想到秦总说的关于他是由燕少钦点提拔的事,我问燕少为什么要提拔邓经理。 燕少的回答很符合一个BOSS的思维,燕少说:“老邓在公司工作十几年,是一步步爬上来的,并且化解过好几次集团人员配置上的危机,我没有刻意提拔他,而是他恰好在那个时机走到了那个位置上。” 然而我不服气,我反驳:“可是他老是骚扰女员工,他还摸我的手,对我说恶心的话。” 我以为我这样给燕少吹枕边风,燕少就一定会把邓经理恨之入骨,毕竟,学长妄图侵犯我的时候,燕少几乎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然而燕少却显得当然出人意料的不在乎。 燕少问我,语气很官方:“集团有相关条例,明文只要一名同事对另一名同事*,一方举报,证据确凿,骚扰方会直接被无条件开除。为什么你不去举报,直接干掉他?” 我讪讪地,说我一个第一天上班的新员工,哪里想得到那里去,就算想得到,也要有那个勇气去做啊。 燕少点头,又问我:“老邓手脚不干净,其实集团很多人都知道。但是为什么到现在,他都没有被干掉?” 我发觉燕少的问话带有引导性和客观性,他很少用这么正常的神态和语气对我说话,既不咄咄逼人,也不调侃戏弄。相反,非常公式化和教育化。 于是我也认真分析。 我说老邓也许喜欢利用职务之便,对刚进公司的女生毛手毛脚,但是或许没有实质性的接触,又或者对方像周佳颖那样妥协。总之,一个刚到XX集团这样的大公司工作的新人,不可能去举报一个工作了十多年的经理。 虽然这样一举就能让这个讨厌的经理滚蛋,但是自己在XX集团的前途也毁了。谁敢用这么一个“娇气”的新人呢,这种定时炸弹,搞不好某天也会因为什么原因,而让其它经理滚蛋。 这个社会,不懂得隐忍和过分刚烈的人,不适合在一个斗争复杂的集团生存下去。而且,老邓自己也是做人事的,十几年的工作经验,会以面相人,他应该会看菜下碟,知道哪些人是他可以压住的,哪些是惹不起的。 换句话说,老邓人际关系不但不差,而且非常好。有妻室还有小三,如果稍微得罪人,被搞走是分分钟的事。但是至今,他还安然呆在集团。 老邓这人,面带猪像,心头嘹亮。 我一通分析完毕,燕少就捏了一下我的下巴。 “没看出来,你还不算傻。”他这话,说是赞扬吧,怎么听都像是骂人。说在骂我吧,怎么也像是表扬。 而且,通过我自己的分析,老邓居然把我划分到他可以压住的那一类软蛋里,这让我有点气郁。 燕少还嫌我受到的打击不够,他又问我:“陆妍那么漂亮,为什么老邓却从没去骚扰她?” 陆妍就是漂亮的人事经理姐姐。 我说废话啊,谁会傻到去骚扰自己的上司,而且陆妍虽然不是个冰山美人儿,但那气场也够强大的。 燕少又点头:“没错,所以说,对付老邓这种行为,举报他或者妥协都是下策。避开他算是中策。做到和他平级,是上策。只有站到比他还高的位置,才是上上策。” 燕少的教导让我吃惊,燕少还说:“世间万事,都是如此定义。无论是人还是鬼,必定都是强者为生,弱者为死。你想死还是想生,做个打算吧!” 我静静地打算着,长时间不说话。 坦白说,燕少会对我说这些话,我挺震撼的。 我还以为燕少只是放我到XX集团去玩玩,给我个过得去的工作,有点能养活自己的薪水,闲暇时顺带做做他的阳伞和充气玩具就够了。 我甚至以为,身为燕少的奴隶,谁要是敢打我,也是要看主人的。 比如邓经理敢图我不轨,燕少就要立马让他卷着铺盖滚人,管他工作了十几年,还是什么工作能力突出不可替代。 但是很显然,燕少并没有这种打算。他脾气虽坏,似乎也把我看成他的私有物,但有时候,又出奇的理智和客观。仿佛一个冷血的家长,不会随意纵容自己的雄孩子。又如教导小鹰飞翔的雄鹰,无论幼崽的翅膀是否坚硬,该扔出窝时,就会无情的赶出去。 总裁依然是霸道的,生活却不是小说。 该我去打的怪物,燕少不会给我开挂。 见我一直不说话,还是燕少来打破了这沉默的局面。 燕少说:“林小莹,不要总想着,你是燕少的奴隶……” 说完这句话,他从我身上翻了下去,转身背对着我。 我平躺着,看着光滑的天花板。我总觉得燕少的话并没有说完,于是我静静等待。 起码隔了有五六分钟,燕少的下半句才姗姗来迟。 燕少的下半句,飘渺得不像是从他那里传来的,不真实和轻淡如同梦境。 他说:“……我或许就这样了,你的路还很长。” 燕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眼泪一瞬间就汹涌了。我一下子转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身子。 我哭得伤心和放肆,我边哭边说,不管我的路再长,也不管燕少是怎样,我都会一直和他一起走下去。 我会努力,不依靠任何人的力量,我会做到比别人都高,我会成为那个生存到最后的强者,我不会让燕少失望的。 燕少听我抽抽嗒嗒地发着各种誓,他最终只是握住了我的手,轻轻地捏在了手里。 “林小莹,记住,你就是你,不为别人活。”过了几秒,他又补充道,“那个别人,也包括我……” 我被燕少吓到了。 大概是燕少少有对我认真说话。我觉得他就像是在给我说遗言一样。好像过了今晚,他就要离开,只剩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孤军奋战。 于是,我哭得更伤心了,简直是在嚎啕大哭。 不过,等我哭了好几分钟之后,燕少的态度,就证明我实在是想多了。 燕少不耐烦地把我的手往后面一扔:“哭鬼啊!你想把我哭成人吗!” 额,事实证明,我就是贱的。 燕少一恢复寻常的鄙视模式,我立刻就觉得心里好受了。 于是我又笑了,边笑边想偷偷把鼻涕抹燕少的手臂上。结果没能逃过燕少的火眼金睛,一盒纸巾直接扔我脸上。 经过一番教育与被教育,我和燕少之间的距离似乎又靠近了不少。 我一时嘴松,就把秦总邀请我去当他助理的事情给燕少说了,想听听燕少的意见。 燕少一听完,就刚断地下了结论:“不用考虑,你干不下总裁助理的工作。” 我有点不服气,我说,袁思思都能做,为什么我不能。我今天还去给秦总拿过文件签字呢,也没见多困难。虽然袁思思是名牌大学硕士毕业,专业又比较对口,但是我好歹也是重点一本的理科生,不可能输给一个文科生吧? 当年我高考的时候,老妈生重病,我医院考场两头跑,不发挥失常才怪呢。 我这么难得的自信,倒是把燕少都吓了一跳。他用一种略带夸张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分明在说,“林小莹,能低调点不”。 燕少今晚上出奇地有耐心,他给我分析说:“袁思思这个女人,不仅做事雷厉风行,滴水不漏,而且城府和心机也是一流。不要以为秦月天的助理很好当,他是出名的挑剔苛刻。而且他行事风格强硬,做他的助理少不了得罪人。袁思思是少有能在他手里做两年,非但没有被调职或者辞退,反而深得他器重和依赖的。” 我也是吓一大跳,没想到燕少居然对表姐有这么高的评价。 不过想来也是,表姐上次陷害我的时候,若不是燕少的到来和解救,我非但清白不保,还会落下非法肉身交易的罪。 她可以在我拒绝相亲的时候一秒钟改变策略,也可以在明知道我听到她背后骂我后,依然当面笑盈盈。 光说这么两点,世间就难有人能做到。 真可谓脸皮和心机一样深厚。 燕少见我沉思状,微微昂首:“你答应他了?” 我忙摇头,我说我回避了这个问题,也不知道秦总是不是还会提出来。 燕少脸上就挂了些许讥讽的笑:“秦月天在追求你?” 这话问得我心里直打鼓,我便不停地摇头,头都要摇掉了。 燕少冷笑着:“林小莹,你大概还没翻过员工手册。集团里是不允许同部门同事或直接上下属之间谈恋爱。” 我一时没明白燕少为什么会对我说这种话。 燕少却没有时间给我想明白,他直接点醒我道:“秦月天约你吃晚饭,是想让你当他的助理,还是想让你当他女朋友。这一点你要搞清楚。如果他想让你做助理,就不该起恋爱的心。假如他是想和你花前月下,就不会提助理的事。” 燕少的话刚说完,我的后脊梁就起了一层冰。 集团里不允许恋爱…… 我不傻的。 秦总好像已经有了想和我发展某种关系的心思,但是为什么他同时却说要我去当他助理呢? 身为袁思思的直接上司,掌管集团半壁江山的秦总,他不可能连这一点都考虑不到。 就如燕少所言,在我成为他女朋友和成为助理之间,秦总必然只能选择一种。 他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秦总他是故意的…… 我突然有种悲愤的感觉由心而起。亏我还在神往着助理的工作,还在纠结着能力问题。没想到秦总压根就没有真正想过让我当他的助理。 我有几斤几两,在面试之初,他就已经告诉过我了。 现在转变,无外乎是有了其他的目的而已。 燕少见我似乎已经醒悟,不在乎让我更加醒悟一点。 他也略微沉思了一瞬:“秦家的老爷子,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今年。不过秦月天的问题也是不能再拖了。之前他一直顶着压力挑剔,大概现在也想速战速决搞定这件事吧。” 他斜睨着我:“你去当他的助理,不出一个月,势必会遭遇求婚,不出两个月,就会离职成为秦太太。” 我听到燕少的分析,惊出了一身冷汗。 三个月不到,我试用期都还没过呢…… 虽然说能嫁给集团副总裁,成为人人羡慕的总裁夫人,还能让我全家都大跌眼镜,气死表姐。然而,这事情怎么想着怎么诡异。 秦总,看起来磊落俊朗的秦总,在婚姻大事面前,怎么能挑我这样白痴的小绵羊下手呢? 燕少倒是显得异常平静。 往常我搭个秦总的顺风车,他都要各种丢脸色,今晚却这么淡定。 燕少继续淡定:“不过不论如何,能成为秦家长孙媳,也是大多数女人求而不得的归宿。你是要继续留在我身边,还是去做秦太——我和秦月天,做个选择吧。” 我没想过燕少会这么开明。 或者说,他这么无所谓的态度,倒是让我有点小伤心。 好像我走或者留,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似的。 我低落地说:“我不喜欢做秦太,我走了,你去哪里呢……” 我还以为燕少会为我的忠诚感动呢,结果燕少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自然有我的去处。” 他说完这句话,看着窗外气压低沉的夜空。天际间有着青墨色的叠层,好似魔鬼用爪子划出的线条,又好似十八层地狱的倒影。 燕少低沉地眺望着夜穹:“又在招魂了……” 086伺候我,马上 魂,是一个形声字。左边是云,右边是鬼。云,指的是天空中飘荡聚集的气体。而鬼,指的是死去的人。 云和鬼加起来的意思就是:在空气中飘荡的死者阳气。 那个时候,我对于人的魂魄之类的说法,还没有什么完整的概念。只是见到燕少凝重的神情,再看到外面黯黑无边的天际,心也莫名的沉寂了下去。 招魂,招谁的魂?谁在招魂?又要招到哪儿去? 燕少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我不敢问。 心里有隐隐的担心,害怕失去,害怕自己没有好好珍惜,也怕自己力量微薄,抵不住某些不可抗的外力。 燕少看着外面,突然命令我:“把窗帘拉上。” 我依言,急忙下地,把窗户和窗帘都合得严严实实。 然后燕少有些急促地唤我:“林小莹,快过来。” 我急急忙忙往回赶,屋子里黑暗,我不小心绊到了拖鞋,差点栽倒在地。幸而燕少及时赶到,扶住了我。 然后他就像是一头捕获了猎物的狮子,飞速地把我拖了回去。 “嘘,”他竖起食指,悄声对我说,“别闹,也别问,然后现在,像热恋的*那样吻我。” 说完这句话,燕少却先于我开吻了。 我心里打鼓,禁不住闭上了眼睛。好像我们是一对还未成年的初中生,瞒着父母到森林的草地上约会,现在要躲过打着手电前来逮捕我们的家长老师们。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慢慢渗透到了我的房间里,然后缓缓扫过我们的安身之塌。这力量在这间有着燕少气息的卧室里久久搜寻着,好像十九世纪塞纳河边最铁石心肠的探长,誓要把逃亡的灵体捉拿归案。 而我和燕少用*的力量避开了头顶虚无的利爪。 我抓住燕少的肩膀,突然翻身,压到了他的身上。我紧紧抱着燕少,当初那外界而来的召唤的力量,像从前承诺的那样,除非我的双手被斩断,否则绝不会放手。 我仿佛有种信念——假如我抱紧,他就不会离开。 这*前所未有的诡异和亲密,燕少吻到我耳垂的时候,悄然问我:“林小莹,选我还是秦月天?” 我转过头去,唇与他的唇轻轻相触。 我说:“我没有面对过选择题,你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我难得的文艺范儿令燕少的唇角弯了起来,我看到他眼中也闪耀着愉悦的光泽。 “好,”他与我十指紧扣,“那让他们招去吧。” 说完后,我们就彻底的融为一体,再难分彼此…… …… 第二天,我蹦蹦跳跳地去上班,穿上我的小高跟和小短裙,腿绷得挺直,头昂得挺高。 周佳颖们显然被我朝气蓬勃的模样给刺激到了。 于是,我的直属领导给我布置了一项“关乎本我存亡”的工作任务。 之所以这工作任务关乎本我存亡。是因为周佳颖神情严肃的告诉我,假如我不能在明天太阳升起来之前把这份工作做完,就完不成前台助理的初级考核。完不成这份考核,就证明我不适合前台的工作。 她煞有其事地给我看了一个助理考核标准。 周佳颖告诉我,试用期三个月,每个月都会进行相应的考核。完成80%为及格,全部完成为良好,超额完成为优秀。一个月不合格就要结束试用期,从哪儿打哪儿回去。 而连续超额完成两个月,就可以提前转正。 我仔细看了考核标准,发现这份标准里有一部分是有韧性的,也有一部分是死的。一个助理如果光凭黄牛似的死干,得不到同事和领导的认可,也无法留下来。 这是一份综合了情商、智商、执行力和能动性的考核。 我知道燕少昨晚上对我说的话都是对的。 XX集团不是一个乌烟瘴气的混乱战场。 相反,在这里战斗的每一个人,都要遵守严格的游戏规则。周佳颖想要干掉我,除了用精神攻击,主要还是要在制度上做由头。 也就是说,假如林小莹神经够粗,不会自己受不了别人的冷淡辞职。她想干掉我,必须要在每个月的考核上下苦功。 在这份考核标准里,周佳颖派给我的这个任务,居然占据了15%的比重。 我若完不成,她再在同事评价上面做点文章,我就妥妥地被扫地出门…… 坦白说,这个任务十分的不公正。 让周佳颖或者任何一个前台来做,都是铁定完不成的。 周佳颖居然把前台半年的所有出入登记交给我,让我在一天之内统计做好,交给她。 出入登记这事情,都是前台助理在做的。而四个前台助理,每个人电脑里的电子表格格式都是不一样的。因为平时她们都只对各四大公司的人事行政负责,所以这电子表可谓五花八门,乱得能闪瞎你的狗眼。 更有甚者,有时候懒得入表,就让来访客户在打印的表单上填写,厚厚的一摞纸,各色龙飞凤舞的字体,潦草得个个都能去当老中医。 我基本扫了一眼工作量,就知道今天之内我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 而且,这份工作基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根本不足以成为考核我的重量级任务。 我把我的想法和认知告诉我的上司周佳颖小姐。 周佳颖眼梢挂满了得意地嘲讽:“没有技术含量的话,应该算是很简单的工作吧?我也是想着你刚来,对前台工作还不熟悉,才让你做这么简单的任务。我们几个,谁来的时候不做这些基础性的工作?林小莹,别以为你比谁特殊,走还没学会,就别学跑了吧。” 周佳颖的意思是,我要不想干,随时可以走。 好,我懂了。 这简直就和老兵欺负新兵是一个道理。 你们吃过的屎,就一定要让我也吃一口是吧? 但是狗屎你雕成花,那还是一坨狗屎。 这工作不是难,而是太耗费时间,并且毫无意义。原本统一一个格式,每位来访用户都严格按照要求登记。最后统计的工作绝对花不到一个小时。 可是四位助理的登记格式不统一,录入信息不完整。如果要进行统一,就必须把所有的来访信息重新整理一遍,把她们半年来不规范的全部改规范,不完整的全部补充完整。 说白了,我林小莹就是来给这群懒货擦桔花的! 周佳颖最开心的结局,无外乎就是看着我忙活一整天,最后依然被开除。 但是我林小莹也是个倔脾气。 明知道有可能完不成,依然不肯放弃。 所谓死也要站着死,假如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依然没有完成这份工作,那我死而无憾。 但是如果还未开始战斗,我就摇起白旗,那我得悔恨终生。 敌人的战刀还未到来,我怎么可以引颈自刎? 所以我平静地对周佳颖点头:“我明天上班之前会给你。” 这一天乱七八糟的工作依然很繁杂,所以正常上班时间里,我并没有时间去系统的做这份工作。 我只是研究了一下四位助理的来访表格,重新制作了一个可以同时满足四大公司需求的表格,然后按照时间,把四方提供上来的资料全都归类。 等下班时间之后,同事们都相继开始离开之后,我才开始正式的归档工作。 秦总没有经过大厅,我猜他是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昨晚告别后,他再没有和我联系过。 我猜秦总也有很重的自尊心,他已经那般降下身段来对待我,我却如此不识好歹不领情。倘若我是秦总,也必定不会再来自讨没趣。 这也好,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和燕少相伴,秦总不再提,我也省得当面拒绝。大家面上都好过。 虽然小套一离集团挺近的,但我没有时间回去知会燕少,我今晚上已经做好了通宵的准备。 我还年轻,熬一个通宵,明天坚持一天上班,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夜色很快降临,我拿出了下午后勤部送来的糕点和饮料,权作充饥。 XX集团的福利确实很好,每天下午都会有下午茶时间,其间有各类时令水果,小点心和饮品提供。前台较忙,不能离岗,后勤部基本都是专门派人下来把茶点送给每位前台。 我忙活了好一阵子,抬头伸懒腰的时候,才发现燕少居然趴在前台上,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你来啦!”看到燕少的那一刻,我的心情立刻雀跃了起来。 燕少略微颔首。 “你在做什么?”他眼神落到了我的电脑屏幕上。 他好像没生气我这么晚也不回家。 也是,他是总裁,这是他的集团,哪儿有总裁不喜欢加班的下属呢? 现在别说大厅,就是整个集团也没人,所以我就放心大胆地把领导交给我的考核任务告诉了燕少。 燕少听我说完,然后坐到我身边来,他随意地抓起了那堆手动登记表,把双腿搁到桌上,仰在靠椅上,哗啦啦地翻了起来。 我看到他眉头越皱越深,不由得暗暗替周佳颖们担忧起来。 燕少翻完登记表,几乎是用摔的方式将其扔到了桌上。 “现在谁在具体负责前台的整体管理工作?陆妍还是邓光昌?”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BOSS才会有的威严。 我吓得打个小颤:“我、我不知道……”我这才上班第三天呢。 燕少大概也反应了过来,他俯身上前,从我手里取走鼠标,又把所有的电子表格查看了一边。 “你去随便开一台她们的电脑。”他看也不看我,是唰唰地点着表,“我来把手工录入归电子表,你把她们的四份电子信息统一到你新做的格式表里。” 燕少闪电般的做了规划和分工。 我没有答话,只是迅速地听话干活。 把手工登记表全部录入到电子表格里,是这个任务最难的部分。因为辨认和打字就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没想到燕少二话不说,就把刺头替我挑了。 我觉得自己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灰姑娘。后妈和后姐让我把豆子从灰里全都挑出来,结果来了一群鸽子,乖乖,好豆子全都挑出来,坏豆子全都吞进肚…… 额,当然,我不是说燕少是禽类。 我是在感谢他…… 想想也是醉了。 集团总裁大半夜的帮一个小前台助理加班完成绩效考核,还干认字打字的基础活儿。周佳颖们的胆儿,很肥啊。 我这边进行得很顺利,有了统一的格式,只需要提取不同表格里的有效信息复制粘贴,然后排序归类。 XX集团一天到访量起码是上三位数的。 半年一百八十多天,这些东西全都归到一个电子表格里,有点考验电脑的主机和内存运行速度。 燕少那边干得很快,他打字根本不看键盘,修长的手指弹奏起来犹如蜻蜓颤动翅膀。那些表全都漂浮在半空中,一张打完,另一张又飞起来。 但饶是如此,我们也做到了十一点才最终完成这份工作。 我把我这边整理好的和燕少录入的统计到一起,然后排重,保存。为了安全起见,我还存了一份到U盘里。 干完这份活,我美美地伸了个懒腰,正想转过身去拥抱一下燕少,以表达我无上的谢意,却发现燕少正用一种几乎算是凶狠的质疑眼神看着我。 “你关电脑了?”他的声音也很凶,好像我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 我愣了半晌,这才举起了手里的U盘:“我保存了,双份。” 燕少就冷笑了一声,抄起了手,然后往椅子背上一靠。 “我问你,林小莹,假如周佳颖拿着你的这份表,交给陆妍,说是她加班加点做的,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应该怎么办?” “这怎么可能?”我错愣了一下,“她没这么无耻吧。” 燕少就静静看着我,不说话。 他的眼神在反问我,你说呢? 额,好吧……周佳颖连插足别人婚姻的事都干得出,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我带着试探地表情:“那么……明天陆经理一来,我就要向她汇报我的辛劳工作?” 我话刚落,燕少一把拖过我,将我反过去抱住,然后一伸手。 啪! 他隔着裙子也打得这么响,而我的小屁屁立刻生疼起来。 我还没叫唤,燕少就狠狠捏了我一把:“白痴!” 由于他捏的部分……额,有点羞于启齿,我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 “要怎么样你说嘛,”我很不服气,对着燕少嚷嚷,“你说我照做就是还不行吗?” 燕少在我耳边咬着话:“我让你伺候我,马上!” 燕少……奴隶就算犯了错,也请您就事论事,您这么来不来就上刑的,太不按理出牌了嘛。 可是燕少已经把我举了起来,他让我坐到他身上,掀起我的裙。 我害怕地上下看着:“有监控啊……” “我屏掉了。”燕少霸道地回答我。 燕少这种不分时间场合的求合体,很让我羞耻啊……而且大厅里灯火通明,燕少居然也下得去手。 我捂住了脸,任由他举着我的腰。 我从指缝里求饶:“燕少,你能告诉我要怎么规避周佳颖的抢功吗?” 燕少解开我的小西装,隔着吊带吻我的心口。他昂起头,第一次自下而上的看着我,那眼眸美得让人想要跃入其中。 “伺候妥帖,我自然会告诉你。” 燕少是不见兔子不杀鹰的那类人,如果他的目的没有达到,是绝对不会让你占到便宜的。 于是我只有把头埋到他肩膀上,任由他“被伺候”。 我觉得很奇怪的一件事就是,每次羞羞到后面我都会睡着,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一切都结束了。 这一次,我醒来后看了看时间,很快,才半个小时。 我坐在燕少的大腿上,而他单手抱着我,另一只手握着鼠标,教我如何预防类似周佳颖冒领功劳的事情发生。 “每一份领导或者同事交给你的工作,”燕少点开了我的企业邮箱,“你做完之后,要立即以企业邮件告知对方。口说无凭,即时传输不正式,U盘提交更是傻瓜行为。只有邮件,必须从集团服务器上经过,会留下铁证。” 我看到燕少点了抄送陆经理。 “知道我为什么点?”他斜了我一眼。 我忙点头。抄送陆经理,等于变相告诉她,我做了这件事。 确实是,如果我明天一大早拦住陆经理,告诉她我干了这活儿,简直等于傻帽。陆经理并不是负责我工作的直接上司,我向她汇报,无疑于越级,说不定更是让周佳颖抓住把柄。 说到这里,燕少又问我:“周佳颖让你干这件事,是邮件通知还是口头通知?” 我说口头的,但是给我看了考核表。 燕少就冷漠而霸气地下令:“以后口头通知,你可以一律不理会。” 好吧……我果然是个小菜鸟,起码的职场规则都不明白,难怪低级怪都能虐我。 不过稍微难过了一下,我又欢天喜地了。 今天还没过凌晨零点,我就已经干完这项不可完成的任务了,明天可以看到周佳颖继续吃翔的眼神了。 哼,我臭屁的想着,也让漂亮的陆姐姐看看,林小莹不仅仅只有秦总做保护伞,还有……额……还有燕少在背后撑腰。 好吧,我觉得自己又丢脸了。 好希望有一天能霸气地对所有人骄傲地说:我林小莹不仅仅只有腿长,能力也不差! 我去更衣室换衣服,燕少本跟在我身边,我突然害羞了,推了他一把:“不准,出去。” 大概我模样过分娇羞,连燕少都被我唬住了。于是没再前进。 我到柜子前换衣服,边换边想着燕少帮助我和“伺候”的场面……幸好监控屏掉了,否则这前台就真的是闹鬼了。 想想突然觉得心里很温暖。 前台助理多么卑微的工作,燕少也肯放下身段来帮助我,恐怕他这一辈子都没干过这种事吧。 麻蛋,突然又想骂脏话。 我要是把这八卦卖给花边小报,那能得到多少报酬? 想到这里,我拍了拍自己的脸。 醒醒吧林小莹,你真是穷疯了。 我正陶醉在自编自导的话剧之中,更衣室的灯光突然熄灭了。 我这时候已经换上了衣服和牛仔裤,正脱下高跟鞋,要放到鞋柜里去。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倒是吓了我一跳。 呼—— 身后传来一身阴森森的冷风。 我抖了抖,鸡皮疙瘩掉一地。 燕少……别玩啦。 更衣室里吹气,又不是第一次。来点新鲜的好不? 我摸索着取出我的板鞋,站着穿上。由于站立不稳,往后退了两步,正好抵住了后面一个身子。 “谢谢。”我反过手去,按住对方,当成扶手,把鞋穿好。 对方俯下身子,对着我的脖子和肩膀继续吹气,呼—— 痒痒的,凉凉的。 我挠了挠肩,然后脱下另一只高跟鞋,正要放到柜子里去,一双冰凉凉湿乎乎的手,突然按住了我的肩膀。 与此同时,一个又轻又尖的声音传来:“林小莹——拿命来——” “别闹啦!”我无可奈何地回过头去。 这不回不打紧,一回我就全身被电了似的抖了一下,想要立即大声惊叫,但是由于迟钝,半天都准备不好。 只见我面前站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厉鬼,一双眼睛闪着幽幽的绿光,牙齿缝间伸出红红的长舌头。一身白衣,披肩黑发,指甲尖尖,正要来掐我的脖子。 我一口气没回过来,将就手里还没放下的高跟鞋。 五厘米的钉子跟,就往这"厉鬼"没头没脑地招呼了过去。 087大人,小的还是个处 这世上人类面对恐惧,一般有两种反应。 第一种是逃避,双腿发软,大叫一声昏过去,或者是拔腿就跑,边跑边嚎。 第二种则是反抗和毁灭。就好比我现在这样,拿着一只有钢跟的高跟鞋,用打桩机的力度,对着对方用缝纫机的速度猛击。 我一边打,一边在心里狂喊:“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因为可怕,所以一定要消灭掉。 我那一刻简直是化身宇宙战士,高跟鞋都挥舞出了激光战刀的威力。 这厉鬼大概还想着要让我翻着白眼晕过去,或者哭喊着求饶。没想到他遇到的是个一声不吭只知道砸人的女汉子。 由于我头脑被恐惧占据,所以根本就没意识到,我砸第一下的时候,厉鬼就已经开始捂脑袋了。 我砸第二下的时候,他哀嚎了一声:“哎妈呀!” 我砸第三下的时候,他想要抓住我的高跟鞋,还在大喊着:“别打了!” 可是我根本听不到,我也不会给对方抓住我的机会,我不管他指甲尖尖,面目狰狞,只知道飞快地用高跟鞋猛砸对方。 厉鬼在我的猛烈攻击下,很快就开始躲。 但是我已经进入战斗状态,想停也停不下来,也不管他喊了什么叫了什么,不把对方打成一只漏勺誓不罢手。 这鬼被我追得满更衣室乱跑,无奈跑步又是我的长项,他跑到哪儿都逃不掉一高跟砸头的厄运。 最后,他被我逼到了角落里。 他举着双手,大喊着:“我求饶!我求饶!求别打了,别打脸了!” 我这会儿也有点累了。 便站住了,举着鞋子,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对待这只鬼。只是最后一下还没敲下去,这厉鬼突然把我一推,趁着我趔趄之时,就想往更衣室外跑。 我见他要逃掉,一时也没合计好,我是要跟着继续追,还是就这样放过他。 只看模样的话,这家伙真的像是鬼,至少比燕少当初在古街上装的骷髅头像多了。可是一听声音,却觉得这就是个人而已,而且……这声音还有点耳熟。 我正想着,厉鬼已经跑到了更衣室的门口,打开了门。 我觉得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鬼,也还是应该把他捉住,问个清楚明白才是。 如果他真的是鬼,为什么要找我麻烦? 如果他不是鬼,又为什么要装鬼找我麻烦? 不料我还没有迈步上前追,那厉鬼又关掉了更衣室的门,转过了身子。他愣了一下,然后伸手,啪的一下,把更衣室的灯打开了。 我也一愣,原来灯没坏啊。 现在,更衣室里光线明亮,这鬼正巧和我面对面看了个正。 这一看,我还没觉得惊悚呢,他就“啊”的大叫了一声,朝我扑了过来。 我现在对付这家伙已经有斗争经验,于是没等他扑到我跟前,就不急不缓举起高跟鞋,打得他脑袋冒烟。 这家伙挨了打,哀嚎着捂着脑袋,又没头没脑往回头跑。 他跑到门口,打开门,却又再一次关上,转过身来。 然后,我听到他对着我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喊:“有鬼啊——” 我汗……谁是鬼,说清楚点啊。 我可是如假包换的人类,你一个青面獠牙的厉鬼,对着我一个人喊“有鬼啊”……你是要把全阴间的鬼的脸都丢光吗? 这厉鬼喊完这一声,又朝着我跑过来。 我立刻举起高跟鞋,准备再虐待他一个回合。 谁知道他正要靠近我的时候,突然绕了个圈,避开了我的攻击,朝更衣室的尽头跑去。 我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全身戒备。 厉鬼跑到更衣室尽头,又吭哧吭哧往原路返回。 我举着高跟鞋,防备他再次扑向我。 可是厉鬼再度绕过了我,朝着更衣室门口而去。 我以为这一次,他终于决定跑出去了。谁知道厉鬼打开更衣室的门,却再度毫不迟疑的关上,然后他重新转过身来…… …… 等到这种情况发生到第三次,我也不举着高跟鞋了。 我就靠在衣柜上,看着这厉鬼来来回回地在更衣室里练习循环跑。 每次他跑到更衣室尽头,就要转回来,再跑到门口,做一遍开门关门的动作。再转身回头重新跑。 如此重复转圈,不知疲惫。 跑到后面,他已经不看我了,只知道埋头认真跑,边跑边哭喊着。 我仔细听了一下,发现他在哭着喊:“妈妈我要回家……” 在这个过程中,我把另一只板鞋也穿上了,把外套也穿上了,就差把高跟鞋放进去锁柜子了。 我也很想要回家。 燕少还在外面等着我呢,而我却在这里看一个疯鬼像傻X一样满更衣室乱跑。他不走,我也要走了。 于是我放下了抱着的胳膊,站直了身子,招呼厉鬼道:“喂!” 我喊这声的时候,厉鬼正跑到我前面。 我一喊,他立刻站住,又朝我扑过来。 我以为他又想来挨打,忙举起高跟鞋准备迎战。谁知道这家伙扑到我面前,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鬼大人饶命啊——” 我吓得……高跟鞋都掉地上了。 厉鬼扑在地上,哭得就跟被剪了小丁丁的太监似的:“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鬼大人在此,小的有罪,小的该死,求鬼大人放我出去,小的上有老母,要我养活……小的……小的还是个处男啊……” 我正在弯腰捡我的高跟鞋,听到这彪悍的末尾,差点把腰都闪了。 我指着更衣室的门,好气又好笑:“门就在那里,你要出去,也没谁拦着你啊。” 厉鬼看了一眼更衣室的门,哭得更伤心了:“那、那请鬼大人,不要再给小的弄什么鬼打墙了。小的怎么跑,怎么出去,都还是这间更衣室啊!小的连花姑娘的手都没摸过,小的不想死在这里,求求大人,求求大人放我出去。” 他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往地上磕头,咚咚咚的,更衣室的地板都要给他撞坏了。 我见他吓成这个样子。 其他的都还没去细想,却突然记起了这声音是谁的。 我指着厉鬼,大声揭穿着:“你是那个姓赵的保安小哥?是不是!” 厉鬼便磕头便承认:“是!正是小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鬼大人,求大人放过我……” 我一时气结,伸手一抓,就把整一个长头发、青面獠牙的头套从他脑袋上扯了下来。 再一看…… 哎呀,这猪头是谁啊? 只见赵小哥从额头到下巴,一块青一块肿一块破,几乎没什么完好的地方。我看了看这辨识度很低的脸,再看了看我手里闪着寒芒的钉子跟…… 然后,我默默地把高跟鞋藏到了身后…… 赵小哥似乎没注意到我心虚的小动作,他还在哭着求饶:“大人,小的不是故意这样的,实在是那群践人逼我的,她们说我要是不来吓大人您,她们就要让那个邓经理开除我。小的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保安工作,小的每个月四千工资,三千寄回老家给我妈,剩下一千租房吃饭,连找个小姐都没钱……” 赵小哥说着又就开始抹眼睛,一抹似乎碰了什么伤口,又嗷嗷的嚎。 我听他三句话都离不开找花姑娘的事,也实在觉得这小哥有些可怜了,二十好几的小伙子,连女人腰上的皮肤是什么颜色也不知道,大概也确实活得很郁闷吧? 于是,我忍着笑……是的,我很想不厚道的笑一笑,但是出于同情的美德还是忍住了。 我忍着笑,故意冒着冷气地问他:“这么说,你刚才看到我换衣服了?” 我这一问,赵小哥又开始磕头,反正头都被打破了,他似乎不介意更破一点。赵小哥边磕边发誓:“没有!绝对没有看到!” 我于是冷笑着:“没看到?很好!那就我就可以杀人灭口了!” 赵小哥听我宣判他的死刑,吓得简直像要尿裤子一样,他抖得像筛糠:“不对……我我、我看到了,我是看到了……看、看到了……” 我哼了一声,眯着眼睛:“既然看到了,那就只剜了你的双眼,容你苟且活着吧。” 我说完这句话,就伸出手,十指张开状,作势要挖赵小哥的眼睛。 赵小哥这下磕头求饶都不会了,他一阵抽搐,居然口吐白沫,倒地装死去了。 “喂!”我蹲下,推了推挺尸的他,“胆子这么小,你怎么当上保安的啊?” 赵小哥闭着眼睛,抖个不停:“鬼、鬼大人,小的没了眼睛,当不成保安,没钱寄回去……我、我老妈就没钱修房子和生活了,鬼大人你大人大量,放、放过小的,小的这辈子一定当牛当马,肝脑涂地,卧薪尝胆……” 我听赵小哥乱用成语,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叫我女王大人!”我捏着愤怒的声音。 什么鬼大人,赵小哥也真是没个脑子的,我林小莹看上去像鬼吗? 赵小哥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女王大人,女王大人。” 其实我并不担心赵小哥看到我换衣服。自从上次秦总看到我在更衣室“换衣服”之后,我的心理就有了阴影。每次换都是先把裤子穿上,才脱掉裙子。 而小吊带,我今晚上准备带回去洗,所以压根没脱,只准备在外面套个外套就了事。 所以赵小哥就算是看到我换衣服,也是脱了一层还有一层,完全木有任何眼福可言。 不过,我虽然和赵小哥没什么仇,但是他居然装鬼来吓我,并且之前还故意和周佳颖她们串通一气,不让锁匠来给我开门,也算是个可恶的帮凶了。 所以,我也不解释太多,只问他道:“今晚上的事情,前因后果到底是怎么样的,你且如实向我道来,如果所言属实,本女王就放过你。如果敢有半个假字,哼哼哼……” 我冷笑着,吓得赵小哥又一阵乱抖。 于是,赵小哥就跪在地上(我想要他站起来,他非要跪着),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向我倒了个干干净净。 原来,我那天把开水倒邓经理心口上之后,当天晚上,周佳颖就找到了赵小哥,要他平时凡事都要为难我。那牙签,也是周佳颖让赵小哥弄碎了,然后塞进去的。她吩咐赵小哥,如果第二天我要找人来开锁,绝对不能放进来。 可惜我牙签和开锁并没有难倒我。 周佳颖又找到赵小哥,给了他这套厉鬼的行头。周佳颖告诉小哥,我今晚上铁定是要加班的。等到钟声敲了十二点,瞅个我上厕所的时间,就跟在我后面来吓我。 可是没想到,我还没十二点就干完了工作,于是小哥连忙打起精神来吓我。哪儿知道我没被吓到,他倒险些被吓死了。 我听他说到这里,心里紧了一下:“我加班的时候,你一直在旁边监视?” 那时候,燕少可是在我旁边的。哪怕赵小哥看不到他,也恐怕会看到悬浮在半空的纸张。 不过赵小哥接下来的话打消了我的担心,赵小哥对天发誓:“我哪儿敢监视鬼……女王大人您啊。今晚上不该我值班,十二点没到,我一直穿着这身衣服,在更衣室玩手机打瞌睡。” 我猜小哥现在也不会骗我。 小哥又赌咒,说他自己绝对没有想过要为难过,或者来吓我什么的,都是周佳颖,那个女人很霸道的,仗着自己有大后台,所以把自己当成前台的女王。 每次有新人来,稍稍个性一点,无不是被她收拾得俯首听耳的。 小哥还说,周佳颖给他承诺,只要他能赶走我,她就给邓经理提意见,让他当保安队长,给他涨工资。但是如果不帮着她,就要让邓经理开除他。她说邓经理认识这个城市所有公司的人事,打个招呼,赵小哥从此以后都找不到工作了。 赵小哥说到后面,哭得那个伤心。他说自己爹死得早,老妈一介农村妇女,没收入,只有靠自己养活,挣的钱都寄回去,想在老家盖房子。说到后面又说,自己还没娶媳妇,但是花钱找一次小姐都舍不得…… 我……我对于赵小哥的执念,表示深切的同情。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比较疑问的,我问赵小哥:“为什么周佳颖要让你装鬼呢?万一你不成功,我揭穿了你,岂不是她也要败露吗?” 我说的就是现在的情况。 虽然一开始赵小哥也把我吓得不轻,可我是个迎面恐惧的女汉子,把他打得哭爹叫娘不说,还让他遭遇了“鬼打墙”。 我猜鬼打墙是燕少的杰作,不过燕少现在都没现身,我也不做定论。只想先把赵小哥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赵小哥听我这么问,咦了一声,显得颇为惊奇:“难道说之前的灵异事件,都不是鬼……女王大人使的神通吗?” 我问什么灵异事件。 一问才知道,公司前段时间,发生过很可怕的事情。大致就是两位前台助理留下来加班,结果在更衣室里遇到了鬼,当时情况据说太恐怖,事发后警察和公司高层都过来了。 我问是什么样的鬼。 赵小哥摇头:“具体不是遇到了什么鬼,而是说遇到鬼打墙,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手机也没有信号……” 赵小哥的形容把我都有点吓到了。 赵小哥说,那天晚上他和另外的保安值班,听到两位前台在更衣室里哭喊,跑过来开门,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只有报警。 后来秦总和警察都过来了,更衣室自然而然就打开了。 可是两位前台一出来就哭着说,她们要马上辞职,第二天就不会再来公司上班了,问她们为什么,她们也不说,后来就被带到警察局去了。 秦总也没有让人事做任何挽留,只说她们要辞职,马上招人就行了。 正是因为这样,公司才会在第二天就发出招聘启事,而我……就在第二周接替成为新的前台助理。 小哥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我奶奶七十大寿那晚上,燕少没有跟我一起去,而是单独离开不知去了哪里。 而秦总送我回家的时候,也说了,公司闹鬼,他要过去看看。 现在,这些事情和我立刻获得前台助理工作的情况,立刻串联了起来,似乎让我明白了什么…… 见我沉默不语,赵小哥显得有点担心,他胆怯地问:“女王大人,小的该说的都说完了,您现在能不能放过小的了?” 我额了一声,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向赵小哥解释清楚了。 我说:“你弄错了,我没什么超能力,刚刚不是我让你走不出去的。” 谁知道我一说完,赵小哥又开始磕头,磕得比之前还要猛烈,就好像自己的脑袋不是妈生的一样。 赵小哥哭着说,我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就是有大神通的女王大人,他让我放心,今晚上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他誓死效忠我,要和周佳颖斗争到底。 我哭笑不得,我说我不是女王大人,不需要他效忠我。 赵小哥听我这话,更惶恐了。他抱着我的腿,一副小白菜地里黄的样子,哭着说,我就是女王大人,是他的再生父母,我要是不承认,就是不肯原谅他,这等于宣判他的死刑。 于是……我再度华丽丽的无言了。 看赵小哥的样子,我若是不收他这个部下,今晚就出不了更衣室的门了。 为了早点回去和燕少抱在一起睡香香,我只有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 赵小哥高兴地原地蹦三跳,那喜形于色的样子,简直让我怀疑他白捡了个媳妇。 “我赵三头发誓,”赵小哥拍着胸口,“这辈子誓死效忠林小莹女王大人,林小莹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林小莹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若违此言,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我想说赵小哥你不用这么认真,我父母已经下地了,也没再要个儿子的需求。 但是赵小哥显然不这样认为,他欢欢喜喜地送我出了集团大门,站在门口,久久的遥望着我的身影,我走到拐角,一回头,还能看到他热烈地挥着手。 我刚刚走过拐角,就看到燕少正靠在墙上,手揣在裤兜里,一条腿蹬着墙面,弯曲着迷人的角度。 “好玩吗?”他昂着头问我。 我听到这话,就亲热地扑上去,挽住他的胳膊:“好好玩哦。” 奴隶主想让奴隶玩得开心,哪怕奴隶是玩得惊心,也要装得很开心。 我学癞皮狗的样子,在燕少的胳膊上蹭着。 燕少嫌弃地看了我一眼:“装得那么假,也能把你吓到。” 我知道他是嘲笑我被赵小哥的假鬼吓得魂不附体,高跟鞋乱舞。 我嘿嘿笑了一下,就厚着脸皮,说,谢谢亲爱的燕少玩鬼打墙给我看。燕少见我这么没皮没脸,也好气又好笑起来:“林小莹,你也够狠心的,看别人跑了三十个回合,才叫住人家。” 我很冤枉,我说我不知道赵小哥中了鬼打墙,还以为他发了神经病,而且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他是假的鬼,还以为他在蓄什么大招呢。 没想到,赵小哥是李鬼遇到了李逵。 燕少就绷起食指和拇指,弹了一下我的脑门:“感官迟钝。” 088双宿双飞,帝王般的享受 燕少这次弹得不算重,我摸了摸额头,继续没皮没脸的笑着。 我人生也是第一次见识到鬼打墙,不过居然不是主角,而是旁观者。 我从前以为,鬼打墙是鬼使用法术,让空间扭曲,形成环状,导致人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今晚上看了,才知道原来是鬼迷惑人的心智和感官认知,让人原地打转。 小哥每一次打开更衣室的门,肯定都以为自己走出去了。 可是在我看来,他每次都是重新转过身来,自然就无论如何都在更衣室里了。 我把我的认知告诉了燕少,燕少却沉默了。 我反问:“不是吗?” 燕少似乎考虑了片刻要不要告诉我,不过他最终还是回答道:“一般而言,稍微有点能力的灵体,都能做到扰乱正常人的认知。就像今晚上你看到的这种,我让赵三头原地打转。不过有时候,空间折叠的情况,还是存在的。” 我哇哦了一声,很是惊奇,让燕少给我举个例子听听。 燕少就缓缓地回答:“譬如那次在盛唐古街,我对那两个蔬菜,用的是扰乱认知。对你,用的就是空间折叠……” 我听他这么说,莫名就打了个冷颤。 “为什么对我要用空间折叠?”我居然不识好歹地问了出来。 燕少斜下一道目光。 这目光一碰到我,我就觉得四周的空气更冷了。 没想到燕少如此寒气四溢的看了我一眼,下一秒,居然转出了一个笑,他嘴角扬起,低下头来,鼻尖都碰到我的脸颊。 “因为你难以迷惑啊。”他扬着声调,用一种颇能魅惑人心的声音说道。 说完这句话,燕少居然亲了一下我的脸蛋。 我的脸立刻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好吧,虽然知道燕少是在转移我的注意力,但我还是不得不被迫转移了。 不过我暗自用理科生的思维考虑了一下,我们平常脚下所处的地面,总体而言是一个平面。 如果把这个平面比喻做一张纸的话,人从纸的一端往前走,就能走到纸的另一端去。 而燕少所谓的空间折叠,大概指的就是运用某种能力,把这张纸折起来或者卷起来,最后折成一个筒状,人在这个筒的内壁走,虽然一直往前走,但是无论如何都会回到原点。 在这个世界里,因为多出了几个平面,空间就是重叠的,所以燕少不会说空间扭曲,而是说空间折叠。 我又忍不住把我的认知告诉燕少,燕少表示了赞同,不过他告诉我,空间扭曲也是存在的。 折叠确实是类似于把一个世界折叠成筒状。扭曲却是把世界做成魔比斯环。 我问燕少折叠和扭曲分别应当运用到什么样的情况中,燕少脸上挂着一个*而美艳的笑:“林小莹,那么想知道的话,要不要也来跟我做个伴儿,我们一对艳鬼,双宿双飞?” 我呵呵呵,指着不远处一个洗浴城,对着燕少打哈哈:“燕少,双飞的话……那里有,也不贵,只要998,帝王般的享受。” 燕少原本笑着,一听我说完这话,脸就沉下来:“你怎么知道价格的?” 这吃人的眼神和凶厉的语气,顿时吓软了我的腿。我哭丧着脸,告诉燕少,我之前找不到工作,到洗浴城当过迎宾,结果没几天就被辞退了,原因不详。 燕少听到我的解释,显得有些遗憾,不过还是放过了我。 我偷偷流汗,为什么要显得遗憾? 燕少就遗憾地叹息:“好久没玩过双飞了……” 擦! 传说中的自律和洁身自好呢? 燕少,下次放大招的时候,记得先预警一下,我好穿上防弹衣。 看来,秦总的话也是不能相信的! 见我一头一脸凌乱的样子,燕少轻蔑地瞟了我一眼:“不要想歪了,我说的是同时玩两个遥控飞机。” 我:“……” 我还没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燕少脸上又是春暖浮动,他再一次靠近我,对我耳畔吹气:“不过单飞的话,我也是爱玩的。” 燕少! 本人表示不爱听你带颜色的笑话! 你都做鬼了,为什么还一脑子的黄色废料啊! 于是,今晚上,燕少就带我回去玩了单飞…… 夜色已深,我竭力想避免自己沉入睡眠中。现在,哪怕燕少不提议,我想醒着和他结束一次,在一阵阵的倦意来袭中,我逼着自己和燕少没话找话,防止自己入睡。 我问燕少:“之前离职的前台助理,是燕少把她们吓跑的吗?” 燕少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担忧地抵着他的胸膛,承受着他的冲击:“这样好吗?” 燕少眉头一皱:“关你什么事!” 燕少最烦我的一点就是,每次他帮了我什么,我都要找他求证,像个陷入热恋的女人反复求证男友爱不爱她一样,啰啰嗦嗦讨人厌。 要是换做以前,我就小媳妇一样低着头,不敢吭声了。 可是这次不一样,这事情,还真就关我的事。 我胆怯但是坚持地看着燕少:“可是……会结下因果吗?” 我问完这句话,燕少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他怔怔地看着我,显然没有想到过,我居然会问出这么高深的问题。 我的父亲有点信玄学和佛学。还在我小的时候,他就老爱在我耳边唠叨,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在他老人家的眼中,这世间的任何行为,都是因,人生在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种因。 有因,就会有果。 有些因是善行,也许一时刻不会得到什么好报,但是终结的时候,必然会带来善果。有些因是恶行,或许能给人带来一时的利益,但长远来看,却未必能得到好果子吃。 我不知道鬼的世界是否也有因果之说。 然而燕少今日用他的能力帮我吓走了两位前台助理,因而令我得到了一个工作。可是那两位助理却是无辜的,她们所受到的惊吓和职场上的损失,才导致了我的受益。 这不是什么好因,所以……也未必能得到什么好果。 燕少见我如此担忧的模样,便吻了吻我的眉。 “没事,”他轻声安慰我,“所有的因,都是我种,所有的果,也是我来吃。你放心走你的路。” 说完,他吹了我一口气:“睡吧。” 翌日,我带着些许的黑眼圈到了公司。 不过周佳颖看到我居然还完好无损,又看到我把竟然做完了“关于本我存亡”的任务,还滴水不漏地邮件抄送了人事姐姐,那眼圈顿时比我还黑了十倍。 我之前说过,周佳颖算是那种很妩媚艳丽的美女,很标准的前台丽人。这种美人儿一旦脸上挂了怨毒的表情,便有了三分鬼相。 我也不明白,邓经理一个有妻有子的男人,周佳颖要恨也是去恨正室,我一个八竿子打不到的新人助理,她那么恨我为哪般呢? 我泼了她男人一杯开水,用得着像只狗一样,围着我不停咧嘴吡牙吗? 可是周佳颖本身已经气得够呛了,保安赵小哥还要来添乱。 赵小哥瞅了个空,跑到前台来给我们讲奇闻趣事。 赵小哥用着夸张的声音,大刺刺地问周佳颖:“周姐啊,昨晚上我下班的时候,在路上见到了一桩奇事,你要不要听?” 周佳颖不知赵小哥抽的什么风,就顺口问是什么。 赵小哥就咋呼呼地说:“昨天下班路上,我正走着,突然看到路边有一条母狗缠着一条公狗,非要干那种事。公狗不想干,母狗却非要干。缠着缠着,本来已经要成好事了,结果路边突然跳出一个中年大妈,指着那条母狗就破口大骂,你这个践人!你这个姓周的践人!我觉得好奇,问大妈,这明明是贱狗,为什么要叫践人呢,再说了,为什么它姓周呢?” 赵小哥讲到这里,一旁的刘小姐问:“对啊,为什么啊?” 赵小哥卖了个关子,就嘿嘿笑:“大妈说,这母狗是她的,平时因为喜欢缠公狗,和有些缠着有妇之夫的小三一样,所以她就叫她践人。之所以姓周,那是因为大妈也姓周,狗也跟着她姓了。” 刘小姐听他说完,就笑:“小赵你又瞎讲故事了。都是公狗缠着母狗,哪儿有母狗缠着公狗的。” 前台几个姑娘都跟着笑,有说小赵瞎编的,有说小赵无聊的,唯独周佳颖一张白面黑成了焦饼。 我也默不作声,只流汗。 赵小哥看样子没什么文化,要编骂人的段子也编不出什么高明的。但是这拐弯抹角骂人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母狗姓周,我这位领导也姓周。 母狗缠着公狗,小三缠着有妇之夫。 尤其是,践人的发音,和佳颖是相似的…… 赵小哥这个段子的对仗,还是相当工整的。 而且他这么明显的骂了周佳颖,除了她自个儿,几乎没人听得出来。周佳颖当面挨了骂,还不能爆发出来,要不就要被人笑是做贼心虚。 赵小哥自认为自己非常高明,还对我飞了几个眼色,意思是:女王大人,我能干吧? 我汗,赵小哥,你用不着这样表忠心,招惹林小莹,最多遇到鬼打墙。惹怒了周佳颖,真的有可能失去饭碗。 不过周佳颖本身也不是善茬,她看到赵小哥还在前台晃悠,突然恨着骂道:“赵三头,你很闲吗?上班时间讲笑话,你想扣工资了吗?” 赵小哥没想到周佳颖恼羞成怒,拿工资对付他,正有些慌乱,人事陆姐姐就来了。 周佳颖立刻告状:“陆经理,赵三头工作时间总往前台跑,打搅我们的正常工作。” 她简直连一点弯都不转,跟秦总说得一样,就是个小学生,只差举个手。 可是人事姐姐根本没心情理会这等小事,她少有的着急上火:“周佳颖,我问你,这两天你有没有收到一份国际邮件,从英国来的?” 周佳颖一怔,随即答道:“没有啊……” 人事姐姐压低了声音:“你再想想,有没有。人家英国那边的设计师事务所说已经寄过来了,但是邮件反馈是拒收,已经在返程了。” 人事姐姐说到拒收两个字的时候,前台起码有两个人反应过来了是什么事。 这一个人是我,另一个就是周佳颖。 拒收的邮件,是不是国际的倒不知道,不过前天却正好有一份。 因为交通管制,快递让周佳颖过去取一下,可是她傲慢得很,非要让人家送过来,于是人家来了一句你爱收不收,挂了电话。 周佳颖的眼色已经有点慌了。 人事姐姐却还要再施以压力:“这个项目是汪总一直盯着的,今晚上还亲自问了合约的事,结果一查,说拒收。汪总的风格,你懂的……” 说到这里,前台所有的人几乎已经想起了这件事。 因而,大家统一的沉默了。 唯独周佳颖,在支支吾吾了半天之后。她突然玉手一挥,指着我:“这个……这个前天,好像林小莹接到了一个快递的电话,说因为交通管制,让她亲自去取一下。可是林小莹不想去,对方就挂了电话。” 听到周佳颖这个说法的我,瞬间震惊了。 拒收邮件的人,不是她自己吗? 怎么到现在,变成是我了? 陆经理已经把严厉的目光投向了我:“林小莹,是不是这样的?” 我平平静静地看着陆经理:“不是。我刚来当助理,都在跑腿,还没有坐着接电话的资格。” 周佳颖已经拍着桌子跳了起来:“怎么不是你接的?当时你就坐我旁边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你这通电话,你挂断之后还嘲笑人家快递员。我们教导你要谦卑一点,提醒你这封邮件可能很重要,还被你嗤之以鼻呢!” 周佳颖说完就指着其他的前台们:“你们记得吗?记得就要出来作证啊。这么重要的邮件,汪总要是怪罪下来,难道让我们所有人都替林小莹背黑锅吗?” 她这么一鼓动,刘小姐第一个举手:“是的,我记起是有这么一回事。林小莹还说,什么快递那么拽,要投诉人家呢。” 我心头的草泥马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这话当时明明是刘小姐你说的好吧。 可是其它的前台小姐也开始作证了,受到刘小姐的启发,她们几乎都把自己当时说过的话全都安到了我的头上。 事实很简单。 在周佳颖和林小莹之间,她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一来是因为前者“根基深厚”,二来是因为当时她们都有共犯嫌疑,必须要寻找替罪羊。 我明白自己百口难辨了。她们六张口,几乎呈现碾压地趋势。 但我仍然不肯放弃,我问陆经理:“前台的电话没有录音吗?有录音的话,就可以证明当时接电话的人不是我。” 我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周佳颖们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好的,有录音。 于是我声音里也终于带了怒:“陆经理,我要求取出录音,还我清白。” 陆经理见我如此表态,又见所有前台都噤声,心中大概也明白了个七八,她木着脸:“好,责任我是会追究的,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把邮件追回来,这事情我那边会处理。” 然后,她看着我,又看了看周佳颖。这才离去了。 这个事件的结果我等到了下午才知晓。 结果竟然是,那天的电话录音居然丢失了。原因是这两天IT部在做系统更迭,所以暂时没有做前台的即时录音。 这样一来,前台的六位同事立刻又拿起了矛头对准我。 人事姐姐把我叫到了她的办公室。 “林小莹,”她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你的工作上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恐怕是不能胜任这份工作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陆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但是她们若是想看我哭哭啼啼,没有尊严的求饶,那可就要大失所望了。 陆妍仿佛也被我看得有点心里发毛。 她顿了顿,便对我说道:“当然,其实你其他方面也还是做得很不错的,比如今早上抄送我的那份出入登记电子表格。我看到你在格式上做了相当大的改进,整合了所有的信息和资料。我早上还在对别人说,你工作十分严谨认真,又能吃苦。可是谁能想得到,你居然犯下那么大的错误。汪总如果问起来,你要我怎么交代。” 我默默地咬了一下唇。我继续平静地看着陆妍:“我被开除,就可以平息上级的怒火,也可以协调前台的平衡,更能够追回公司的损失的话,那这份开除还是挺有价值的。” 陆妍听我话里带刺,就假笑了一下:“你造成的损失,肯定是由我们留下来的人去弥补的。不过,你还在试用期,有了重大过失,不要说秦总,就是燕少,也是绝对不会徇私的。” 陆妍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想着去找秦总伸冤。我犯下这种错,秦总也救不了我。 只是我听到她提到了燕少,不由得想起了昨晚上我问他因果的事。 那时候,燕少说他种的因,由他来承受果。没想到这份果还是要由我来面对。因为,燕少是为了我,而去种的这个因。 前台助理这份工作,我得来并不是正途,所以失去也是预料之中。 只是,我没想到,我是被这样集体投票干掉的…… 甚至说,我都怀疑录音是不是真的丢失了。 但是,陆妍如果要占到周佳颖的那边,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她们是大多数,而我是个体。为了一个个体的冤屈,而失去大多数的支持,真是太傻了。 我问陆妍:“那我什么时候离开比较好?” 陆妍点头:“越快越好。这样你也有更多的时间去找新工作。”杀人还要占据道德制高点,陆妍姐姐也是位高人。 陆妍让我填试用结束表。我说,我要回前台去收拾一下我的东西,然后再来找她。 大概是看到我态度这么温和,她也没为难我,让我速去速回。 我离开她的办公室,没有回前台,直接出了集团,回了小套一。 燕少正在家里补眠,我把他摇起来,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他。燕少略微一沉吟:“给秦月天发短信,告诉他你被干掉了。” 我发了短信,问燕少:“然后呢?” 燕少看了我一眼:“你连前台的工作都出现这么大的纰漏,秦月天是没办法让你去做他的助理了。不过,你现在有一个机会,离开那个勾心斗角的地方,去新的天地施展你的能力,你愿不愿意去?” 我觉得燕少简直就是在说废话,听他的口气,好像就等着我被干掉,然后按着他的路去走呢。 我问是什么机会,燕少就伸出手臂,将我揽到他的怀中,用非常温和的语气和同盟者的亲密感,嘱咐了我这般那般。 我听完了以后,忧心地看着燕少:“实现的可能性大吗?” 燕少勾了一下我的下颌:“林小莹,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我拒绝你的应聘吗?” 我愣了一下:“为什么?” 燕少就舔了一下我的嘴:“就是为了,今天能用得上你……” 089这样的你,很想让人抱住 燕少说完这句含有深意的话语之后,陆妍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她在电话里用焦急的口气问我:“你给秦总说了这件事了?” 我便假惺惺地说,我只是和秦总道个别而已,朋友之间的沟通,和工作无关,让漂亮的人事姐姐不要担心,我是一定会离开的。不会给她添麻烦了。 陆妍就气急败坏地说:“你要说也要等到离职以后再说,现在说算什么事,你知不知道秦总和汪总都要打起来了,你去哪儿了,赶快回来!” 我听她这样说,连忙告别了燕少,要往集团里赶。 临行前燕少拉住我,一连着吻了我好几次,他让我不要忘记他交给我的任务,一定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我被吻得七荤八素的,连连说一定不辱使命。 我回了集团,发现前台一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周佳颖告诉我,陆妍让我回来就去找她。我就慢悠悠地去找她,一见面,陆妍就咬着牙:“林小莹,秦总说让你回来就去见他。” 我说好,她又拉住我。问我:“你知道自己是隶属哪个公司的吗?” 我点头,说知道,建筑公司嘛。 陆妍就说好,林小莹你要记住,你犯的错,也是和建筑公司有关的。秦总是管不到建筑公司这么细的事情上面去的,如果你真的把他当朋友,就不要把他陷入到违背职场规则的地步。 我见陆妍的态度,心里觉得奇怪。 陆妍应该已经有家室了,不会对秦总也怀着表姐的那种心情吧?看她的神态,好像秦总是她什么重要的人,我如果伤害到秦总,她就要跟我拼命似的。 不过我一到了秦总的办公室,就发现陆妍姐姐说话也是蛮夸张的。 秦总好整以暇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没有一点打过架和干过仗的样子。 只是见到我,他眉头立刻深深皱起来:“林小莹,我听说了你的事,怎么一回事?” 我心想,你听都听说了,还问我怎么一回事,有你这么闲的总裁吗? 我就懒心无常地回答:“就那么一回事。” 秦总用手指敲着桌面,声音严厉:“我要听你亲口陈述。” 于是,我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 秦总听我说完,然后沉默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那么小莹,你给我发短信,是向我求助吗?”他的口气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凌厉,相反的,带着一丝怜悯和心疼的感觉。 我一听到这口气,就知道秦总误会了什么。 我忙说,不是的,我只是做一个朋友的道别而已。 秦总就指着他办公桌的对面说:“小莹,你过来坐下,我们好好谈一下你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这正是我所要的前奏,于是我就乖乖地坐了过去。 秦总的办公桌很宽,我们这么对坐着,距离依然十分遥远。 秦总看了我好几秒,这才问道:“小莹,发生这样的事,录音又丢失了,你的清白也没办法证实,你看,你要不要先调岗?做做其他工作?” 我没想到秦总会优先提到这件事,心里惊叹燕少果真是料事如神,他刚刚就告诉过我,分管建筑公司副总汪涟冰是个铁血无情的主,绝对不会容忍犯错的下属再在自己眼皮下工作。秦总唯一能够把我留下的办法,就是调岗了。 只是,总裁助理的职位我是肯定不会做了,所以可以放心大胆地来和秦总谈条件。 我嗯了一下,就对秦总说道:“秦总,我个人,其实是很想做和工程建筑有关的工作的。你知道我的专业就是这个,所以我最初都是应聘的这方面的职位……” 秦总听我这样说,便思考了片刻:“我等下让房产公司的人事过来一下,看下有没有设计和造价方面的职务吧。不过你才毕业,可能只能做助理。” 我可怜兮兮地看着秦总:“秦总,发生这样的事,我其实内心不太想在集团里呆着了……我想出去走走,办公室的勾心斗角,也许不太适合我。” 我说到这里,居然落下了两行泪来。 我说,其实这次的事件,我也有责任。这样被大家排斥,我肯定也是有问题的。虽然秦总相信我是被冤枉的。可是别人不会这样认为,如果我还留在公司,大家对于秦总也会颇有微词的。 我这话也不是作假的,我不可能和秦总发展什么,老是这样被区别对待,于我于他都不好。 秦总听我这般说,脸便沉了下来:“我要留什么人,谁敢有异议。” 他说着,却也递给我一张纸巾,让我擦眼泪。 这么体贴的动作,却让我哭得更厉害了。 我心里确实委屈,又有一腔愤怒说不出来。 我承认我为人处世确实有不对的地方,比如,我不应该泼邓经理的开水,最多被他多揩几次油,然后圆润地躲远点。又比如,不应该去和周佳颖争锋相对,应该等自己站稳脚跟再反击。 但是,任谁被如此栽赃陷害,也会愤愤难平。毕竟,我没有犯下过大罪。 我哭个不停,秦总似乎也有点拿我没办法。 他只有抱着纸巾盒,到了我旁边来,就坐在桌子上,一张一张纸巾的不停递给我,还给我举着垃圾桶,供我扔纸巾团。 “好了,别哭了。”最后,他劝我道,“你要哭,下班我们找个地方哭吧。你想怎么哭都可以,我陪你哭。” 我摇着头,尽力抽着鼻子,想稳住自己的情绪。 我抽泣着:“我不会再到这里来上班了。” 秦总叹着气,躬着身子劝我:“小莹,别任性了。职场上,委屈谁都会受的。不经历风雨,你怎么会成长呢。周佳颖,要干掉她,是很容易的事。” 秦总这句话,似乎在向我承诺着什么。 不过我不喜欢别人去替我干掉周佳颖。这个女人,如果可以,有一天,我要亲手干掉。再说了,秦总愿意替我干掉周佳颖,也是因为她没什么价值。如果我要秦总替我干掉陆妍,他还会这么爽快吗? 我就继续摇头:“不,她走她的路,我也走我的路。这里已经没有我呆下去的价值了,我必须要走。” 秦总出奇的好脾气,他问我:“你刚才不是都同意调岗的吗,现在怎么又说要走了?” 我还是哭,还是摇头。 自从我在燕少的欺负下学会了哭之后,我就开始反复运用这个新技能了。 秦总似乎终于忍无可忍了,他伸出了一只手,放到了我的肩膀上,似在安慰我,又似在威胁我。 “真的不要再哭了,小莹,你知道吗?你这样哭,让人很想……抱住你。” 这句话凑了点效,我立刻停住了,抬着泪眼看秦总。 秦总的眼神,表达着和他言语一样的意思,直白,且不掩饰某种*。 于是我收拾起心情,我对秦总说:“我可以不哭。但是我不要你抱我,我要去南川。” 我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秦总眼中的冲动和渴望立刻褪去,一种惊疑和凝重立刻出现在他的目光之中。 “你去南川干什么?”他的语气重新严厉了起来,带着重重的不可置信。 我说:“我研究了,目前集团进行得最顺利的就是南川的项目了,我的人生规划是做项目工程师。所以我想去南川做项目技术,一年后,我就可以考注册土木工程师了。” 我言之凿凿地说完,秦总就黑着脸拒绝道:“不可能!你要想干这个工作,本市也有适合的项目,你一个女孩子,去南川那种地方干什么?绝对不可能!” 秦总拒绝得这么坚决,倒是令我意外。 我还以为他最多担心一下我的选择,就勉强同意呢。 可是我的态度也很坚决。 我说,我必须要去南川,否则我就要离开集团。我已经决定了,不可动摇。 秦总见我说成这样子,禁不住苦笑:“小莹,你是在威胁我吗?” 秦总不这样说,我还不觉得。他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还真有这么回事……犯错的人是我,要被离职的人是我,结果我倒是反客为主,来逼秦总给我合适的职务了。 秦总拿着纸巾,把我还挂在脸颊上的一颗泪拭去,他语气中,带着失望:“你就那么不想跟我一起工作吗?” 我惴惴地:“不是的……” 我坚持去南川,只是因为燕少要我去而已…… 可是我还没想好要解释什么,秦总已经再度伸手。 这一次,隔着纸巾,他摸着我的脸颊。秦总看着我,眉头无奈地颦着:“小莹,告诉我,去南川,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有燕少在,我好像不担心任何事。 秦总就叹息:“可是我担心。你一个女孩子,不适合在工地上跑。具体的原因,我不说,你也知道。你这样的女孩,应该是在写字楼里当白领的……” 我看着秦总,眼神坚决。 “我要去南川,因为我有我的梦想,我必须成长。” 秦总只无奈地看着我:“可是我不想让你去……” 我垂下了眼。秦总不同意,那我就只有离开集团了…… 秦总的声音又在我头顶响起:“……因为我舍不得你走。” 这句话在我心里再度投下石子,我惊诧的抬头,我看到秦总深深地看着我。秦总说:“小莹,我的心情,你能理解吗?” 我想点头,又想摇头。 我能理解这种心情,但是我不能理解,为什么秦总会有这样的心情。 秦总从桌子上站了下来。 “小莹,你先回去吧,让我考虑一下。”他对我挥了一下手。 我正要离开,他又叫住了我:“等等……今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对秦总简单地笑了笑:“践行的话,倒是可以来一发。” 秦总听到我这样说,立刻一步上前,他几乎要来抓我的肩膀:“你就真的这么想走?”他的语气,激烈了起来,不同于之前的严厉,也不同于之前的怜悯。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到了,退了一步,然而,还是坚决地点了点头。 秦总似乎咬了一下牙,他刚烈地点了一下头:“好,今晚上,我替你践行!” 我惊呆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秦总是同意我去南川了,我不由得惊喜了起来:“谢谢秦总,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努力工作的。” 秦总几乎被我给打败了,他挫败地笑了笑:“林小莹,燕少之前没说错,你真是够迟钝的。” 我蹦蹦跳跳地回了小套一,迫不及待地把我的战况结果汇报给了燕少。 我还以为燕少会赞扬我坚持勇敢,完成了任务呢。 结果燕少冷冷地看着我:“这么说,你今晚上要和他一起吃饭了?” 我愣了一下,说是啊。 然后,燕少就把脸给我拉下去,扔掉遥控器,一边去了。我见他爱答不理的样子,顿时觉得委屈极了。 我这也是为了达成他吩咐的任务,这才不择手段的。 再说了,秦总看起来似乎很痛苦,我那么坚定要离开,似乎真的伤害到了他什么。就算真的只是替我践行,这也是说得通的。 我小心翼翼地问燕少:“要不,一起去?” 燕少只有一个字。 “滚!” 于是,我就滚着去和秦总吃饭了。 秦总是开车到楼下来接我的。这时候还没到下班的点,他解释说,怕堵车,所以提前离开集团了。 我看他的表情,再配上他的语气,觉得好像他的潜台词是,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工作了。 我刚一上车,他就对我说道:“南川那边还可以塞一个工程技术进去,我已经给你打好招呼了,直接内部调岗就可以了。汪涟冰看了你的简历,也同意了这件事。具体的事宜你周一过来办,对了,你想坐飞机还是火车?” 秦总这话,说得像是跟我赌气似的。 尤其是最后那句,在我听来,就像是在说,你走,我欢送,机票都由我来订,你以为我会怕你走吗?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秦总,只有顺着他的话说,我坐火车就好。 秦总就继续黑着脸,一声不吭的开车了。 这气氛冷得,都让我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秦总带我去的是一家休闲西餐厅,环境很不错,菜也做得很精致。只是他话一直不多,好像这顿饭本该我请,却需要他破费,让他十分不爽快一般。 他点了香槟,我正要说我不喝酒,他就提前说道:“你可以点果汁,没关系。” 这口气不热不冷的,实在别扭得让人心慌。 菜和酒水上来了,秦总也和上次在刘一香一样,一点菜也不动,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香槟。 为了配合他,我也只有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果汁。 喝到后面,我肚子都要撑破了,秦总还在怡然自酌。 我看他一瓶香槟喝得这么快,又很快见底,问秦总:“你不是开车吗?” 秦总看也不看我,只是有意无意地瞟着窗外:“我找代驾。” 他神智和语气都很清醒,我也不好劝他什么。 结果,喝到后面……我很丢脸的开始反胃了。 是的,秦总没吐,倒是我吐了。 他在洗手间外面等着我,我在里面洗胃。我出来的时候,摇摇晃晃,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 秦总眼神里有一点担心:“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我摆手,我不好意思说……我好饿。 秦总还是非常善解人意的,他说:“你晚饭也没吃什么吧?要不去喝点汤吧,我知道有家煲汤味道不错。” 我一柔弱起来,秦总就恢复正常了。 我想说我回去了,可是肚子不争气,想到美味的煲汤,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秦总见我这么爽快的同意,情绪似乎更好了一点。他叫来了代驾,和我一起上了车。只是一上车,秦总就头往椅枕上一靠,然后闭上了眼。 代驾司机问了他三遍去哪儿,他也没有回答。 我也不知道秦总住在哪儿,只有冒着胆子去摇他,摇了好几下,秦总才抬起头来,他睁开眼,那里面有分明的醉意。 “怎么了?”他问我,嗓子也有点哑。 我看着代驾司机,司机就大声地问秦总:“你们要去哪儿?” 司机的话刚刚说完,秦总的头就有往后面仰,我还以为他又睡着了。结果秦总迅速且清晰地说道:“顺东南路八十八号。” 说完这句话,他就往旁边一靠,彻底睡了过去。 司机嘟囔着:“顺东南路,顺东南路是不是以前省委那边?不是都拆迁了吗?确定是要去那边吗?” 我不敢再去打扰秦总,只能对司机说:“先去那里再说吧。” 我们吃饭的地方离顺东南路也不算太远,现在交通状况也不错。车子大概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顺东南路。 这条路依然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萧条。而那家刘一香依然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热闹。 司机在这条路上转了好几圈,都找不到秦总所说的八十八号在哪里。 司机就对我抱怨着:“喂,后面的小姐,把那位先生摇醒问一下,他说的八十八号在哪里?” 我没办法,只有又去摇秦总。 摇了好一会儿,秦总才醒过来。 他双眼有些迷离,看了我一会儿,又猛然看了一下外面,这才问道:“这是哪里?” 我和司机双双扶额。 先生,这就是你要来的顺东南路。 司机大刺刺地说:“你说要来这里找什么八十八号。我只有开过来。但是这儿都搬光了,哪儿有你说的八十八号。” 秦总坐了半晌,这才愣着神,低头看着地面,似乎在自言自语:“都搬光了啊……” 司机不耐烦:“到底是去哪里,不去的话我就走了。大晚上的,我生意很忙的。” 他还没啰嗦完,秦总就把钱包递给了我。 “让他走。”他简单的吩咐我,然后又往旁边一倒,继续睡过去。 我少不了陪着笑脸,付了司机代价费,送走了他。然后就默默守着睡得连呼吸都听不到的秦总。 我知道虽然香槟度数不高,但其实是很醉人的。因为它泡沫丰富,很易于肠胃吸收其中的酒精成分。而且秦总是空腹喝的,又喝得这么急,一瓶这么多。除非他酒量好得不可思议,否则一点不醉,是不可能的。 只是秦总今晚上这样喝酒,好像是故意喝给我看的一样。 并且他喝了也没干什么,就是一个人默默睡觉。 这简直就是在给我背上沉重的心理负担。 好像他会这样,都是我一个人造成似的……这种行为,其实和燕少的离家出走,是如出一辙的。 麻蛋,是不是人混到了总裁这个地步,都很擅长给对方背上道德枷锁啊? 我正一个人坐在车内胡思乱想着,突然有人在外面敲车门。 我抬头一看,居然是刘一香的马阿姨。 我摇下车窗,马阿姨的高分贝立刻传了进来:“哎哟,果然是秦公子的对象哦。我就是看着这车像是秦公子的车。怎么在这儿停着,都不进来啊?” 我就苦笑着指着身旁一动不动的秦总,说:“他喝多了一点,在睡觉呢。” 马阿姨就大惊小怪起来:“喝多了就要喝点醒酒汤啊,哎哟林小姐,你赶快跟我把他扶下来,到我们店里去。我那里有睡觉的地方,在车上睡是会感冒的。” ==== ====秦总有话说==== 秦总说:得不到小莹,我得几张月票可以吧?难道你们就狠心让我这样买醉? 090秦公子的诱惑力 我坳不过马阿姨,只有再度去推秦总。 这一次,秦总倒是很快醒过来,他看着车窗外的马阿姨,还礼貌地笑了笑:“打扰您了。” 我怀疑秦总压根就没睡着,否则怎么可能一睁开眼睛就这么清醒的说出这种话。 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 秦总这种人,已经修炼到了任何时候都可以正常面对任何情况。哪怕他神智其实并不清醒,他也可以根据潜意识和直觉做出行为上的条件反射。 秦总下车的时候,险些栽倒在地,幸好马阿姨身强体壮,一下子就撑住了他。 马阿姨对一旁愣愣地我发话:“林小姐,你在干什么,过来扶他啊。” 我哦了一声,正想上前扶住秦总。秦总突然一摆手:“不用她,她扶不起我。” 我:“……” 秦总,这种时候您还能跟我置气,这是对我有多不满啊。 在马阿姨的搀扶下,秦总跌跌撞撞地进了店。 在饭店后面一个简陋但还算干净的房间里,马阿姨把秦总放下了。马阿姨急忙张罗着:“我去弄醒酒汤,秦公子你先休息着啊。” 秦总靠在*头上,闭了一会儿目,就开口问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一愣,这才意识到,秦总之前说到顺东南路八十八号,完全是潜意识的行为。不过,刘一香也不是八十八号,我刚刚看了,它连门牌号都没有。 我小声地回答他:“司机问了很多遍,是你说的地址。” 秦总依然闭着眼,声音似乎离我很远:“是吗,我说的吗……” 他这句话,应该不是在问我,而是在问他自己。 房间里气氛很沉默。我只有东瞅西看分散注意力。这应该是员工的临时休息室,房间里的家具很老旧,尤其是秦总坐着的这间*,油漆的颜色很深,像是积淀了陈年老垢。 而这样怀旧风格的房间里,却又贴着许许多多明星的海报和不干胶。 地面也脏兮兮的,整体风格不伦不类。 我正看着,秦总的声音冷不丁传来:“林小莹,你不走吗?” 我嗯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秦总就说:“你不回去追韩剧吗?” 我:“……” 秦总,您今晚上就是专给我挑刺的对吧? 我正尴尬着,突然觉得有人在后面拉扯着我。回头一看,是马阿姨。马阿姨不断对我做着眼色,示意我出去说话。 我出去之后,她就急匆匆的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了,我看秦公子人很没对啊。” 我只能呵呵笑,说没什么事,他就是单纯喝多了一点。 马阿姨就瘪着嘴摇头,语气很笃定:“不会,一定有事。我看着秦公子长大的。你别看他平时和和气气的啊,真的有人惹了他啊,他就是这样子,一声不吭,但是气势吓人得很啊。就跟他们家老爷子一个样子。” 马阿姨又问,我们为什么到这儿来了。 我回答她说,是秦总要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说到顺东南路八十八号来。 我好奇地问马阿姨:“阿姨,八十八号是哪里啊?” 我刚问完,马阿姨就拍着大腿,大喊大叫起来:“八十八号是他家啊,哎呦喂!” 她推开我,一头扎回了房间里,边朝秦总走边哭喊起来:“我说秦公子啊,你想回家就回去吧,不用管以前发的那些什么誓。那都是年轻时候说的气话,当不得真的。” 马阿姨这么一惊一乍的,我还以为秦总会睁开眼睛呢,结果他就靠在一个叠好的被子上,依旧昂着头,闭着眼。 马阿姨才不管他什么反应,只是抹着眼泪:“秦公子,你回去看一眼吧。老爷子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夫人也是,上次我看到她,说到你她都一直哭。她一边是担心你在外面不懂照顾自己,一边是为你骄傲。” 马阿姨一双肥掌摇着秦总,但是秦总岿然不动。马阿姨哭得撕心裂肺:“我们都知道,你全凭自己的本事,不靠着家里面。我们都看到了的,你就服个软,回家吧。” 秦总终于被她摇得受不住了。 他皱着眉头,坐了起来,只说了一句:“马阿姨,我想吐。” 马阿姨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找垃圾桶,结果她一出去,秦总又睡下去了,动也不动。马阿姨回来,见秦总还是老样子,也没吐,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她还想上去当复读机,我拦住了她。 我劝她道:“阿姨,秦总年轻时都劝不住,他现在都过这么多年,肯定更劝不住了。你让他安静地休息一会儿吧。” 马阿姨立刻又一拍大腿,像是神探终于找到破案线索,大刺刺地喊道:“我说呢,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你们都要办喜事了吧,怎么你还叫他秦总啊,你这样叫,他肯定要生气的啦。我就说,你看看你这小姑娘,真不懂事,你看你把他气得……” 我要下跪了。 马阿姨,您这嗓门,您这操碎了心的模样,那个传说中的刘叔,他是怎么忍了你几十年的婚姻生活啊? 我正被她吼得晕乎乎的,秦总终于发话拯救了我。 秦总吩咐:“马阿姨,我有话要跟小莹说,你先出去一下吧。”他声音不大,但是很有震慑力。马阿姨悻悻地看了我一眼,只得嘟囔着出去了。 马阿姨出去以后,秦总就坐了起来。 他显得有些疲惫,不过神情还是比较清醒的。秦总指了指一旁的饮水机,让我给他倒杯水。 我默默地看着秦总喝水,秦总也一声不吭地喝着。 他似乎有些渴,喝完以后,把杯子递给我。我问他:“还需要一杯吗?” 秦总却摇摇头。他又往后面靠了一会儿,这才又睁开眼。 这一次睁开,我明显看到他眼神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冷静和沉睿。 “林小莹,”秦总没有看我,不知道盯着哪里,语气却很笃定,“你有男友的,对吧?” 我不知道秦总是凭什么断定的这件事,一时倒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见我踌躇的模样,秦总就笑了笑,这笑很外交化,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秦总带着笑问我:“应该不是刘宇直吧?” 我老实地摇头:“不是。” 秦总的眼色冷了一下:“那是谁?能告诉我吗?” 我看秦总的神色,突然有种感觉,那就是,秦总知道我身边的男人就是燕少…… 但是我绝对不能暴露这个事实,于是我只能缓缓地摇了摇头,表示无可奉告。 秦总就笑笑:“不肯说吗?那就算了。本来我还想猜,是不是燕少呢。” 我……我只能用立刻的迟钝化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试探。 我当然知道秦总是在诈我了。 他现在说这种话,应该全凭的是直觉的判断,而没有任何的事实依据。 秦总见我超乎他想象的顽固,又问我道:“他比我优秀吗?” 我想也没想,就回答:“差不多吧。” 秦总就又笑了一下,这一次,他的笑带了些无奈。 “所以说,只是认识的先后顺序而已了?”他问我,那如针般的眼神,似乎想在我眼中寻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我不得不佩服秦总厉害。 他真是一句话就说明了问题的关键点所在。 假如当初我是先认识的秦总,而不是燕少。那么我会选择谁,就真的很难说了。坦白说,秦总比燕少更适合做一个男友。 就拿目前他们一个是人,另一个却是鬼而言。 秦总完全是压倒性优势。 而且秦总性格比较沉稳,燕少却是变化莫测。 可是,事实却是,我先认识了燕少,虽然受尽他的折磨,但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想想看,这就是命啊! “这就是命……”我竟然呢喃着说出了这话。 秦总似乎嗤笑了一下。 “我不信命,”此刻,他面上带了一些倨傲,“命是什么,不过是你手中的线而已。”他说这话,应该是有十足的底气,听马阿姨的口气,秦总家境了得,但是他与家庭决裂,全凭自己能力,获得成功。 所以,他认为他的命运就掌握在他手中。 我以前也不信命。不过最近,似乎越来越信了。 秦总到现在,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 马阿姨敲门,送醒酒汤来,他也没有拒绝,而是一口喝干,然后笑着对马阿姨说谢谢。 马阿姨见亲总共恢复了常态,就舒心地问:“说清楚了?说清楚就好了,年轻人嘛,就要多沟通。秦公子你要多让着姑娘。你别不高兴人姑娘跟你生分。现在那些女孩子,动不动就喜欢叫亲爱的,哪儿有什么亲什么爱了。就是像我们林小姐这样的姑娘,才是懂规矩本分的好姑娘。” 马阿姨虽然只说到了问题的表面,但也分析到了问题的核心边缘。 她走了以后,秦总就问我:“小莹,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反对你去南川吗?” 我摇头,说不知道。 秦总皱眉:“从私心上来说,我想你留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可以掌控的地方。不过往大了说,是因为南川这个地方,很复杂。我想你知道,那是燕少出国前最后一个停留的地方。” 这一次,我没能把握好自己的表情,一瞬间就露出了一丝惊讶。 秦总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似的,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燕少已经半年之久……没有任何讯息了。从我到集团这么多年,我和他的沟通从来没有中断过两天以上。林小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又摇头。 和秦总沟通的时候,我总是摇头多过点头。 秦总却也和我一样摇头。 “算了……”他又斜躺到挡板上,“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脱口就出:“我想知道。” 秦总斜睨了我一眼,那一刻,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你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而且会给你自己带来危险。何必卷入不必要的纷争之中呢?”他问我。 秦总又不说话了。 他是个喜欢用沉默来拒绝别人的男人。不像燕少,你若是敢多问一句,必然就是“关你什么事”和“那你废什么话”。 又隔了好久,秦总才对我道:“南川那边的工程已经进入正轨了,你去以后,也就是混个资历,用不着非要干些什么,听到了吗?” 我略略沉思了一下,这才回答秦总:“我做我能做的事,力所不能及的,不会去做。” 秦总听我这般说,嘴角带了一个了然的笑:“林小莹,你跟我玩文字游戏吗?” 他自嘲似的看着一旁:“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总之,你保护好自己。有任何事,给我打电话就行了。” 我终于听话的点头。 秦总见我欲言又止,问我:“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就扭扭捏捏地说,我想秦总帮我两件事…… 秦总听到我想要他帮我,面上倒是比刚才还要柔和一些了,他很好声地问我是什么事。 我告诉他,我有个朋友,小齐,就是上次来面试前台助理的那位,由于我的缘故,她可能被刷掉了。我走了以后,能不能让她来接替我的岗位? 害怕秦总不答应,我还补充:“小齐做了很久前台了,经验很丰富的,只是缺一个大平台锻炼。她一定会比我干得好很多的。” 秦总点了点头:“好,这件事我会和人事沟通的。” 得到秦总的应允,我安心了不少,然后我又提到了赵小哥。我向秦总坦白,说赵小哥总是被周佳颖威胁来害我,牙签塞锁孔的事情就是他干的,昨晚上周佳颖还让他来装鬼吓我。 但是赵小哥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人,他最终在良心的驱使下告诉了我事情的所有。 可是这样一来,他就得罪了周佳颖。 周佳颖曾经说小哥如果不能害到我,就要被辞退。以后我走了,如果小哥遭到报复,我希望秦总能出手帮助他,保住这份工作。 这件事秦总答应得很爽快,他说:“好,如果赵三头遇到这种事,你让他直接来找我。” 我说完了以后,就静静地看着秦总。 秦总也静静地看着我。 秦总说:“林小莹,你就没什么要对我吩咐的吗?” 我不知道秦总想要我吩咐个什么,支吾了半天,脑子一跳跃,莫名蹦出了一句话:“秦总,回家吧!” 秦总一愣。 我就接过马阿姨的旗帜,大声对秦总劝说道:“就算年轻的时候有脾气,有自己的梦想要去实践。可是你要时刻体谅挂念你的亲人啊。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秦总,你现在已经成功了,是时候回去孝敬自己的父母了。” 说到动情处,我泪光闪动:“不像我,就算我以后有了成就,可是也找不到我父母了……” 秦总默然。 隔了很久,他又安静地回了我四个字:“我知道了。” 已经有些晚了,公交车都收班了。秦总又叫了代驾,送我回了小套一。我要走的时候,秦总又叫住了我。 我以为他又要说什么,结果他只说了四个字:“小莹,晚安。” 我也向他道了晚安,刚刚坐电梯上楼,手机就响了一下。摸出来一看,是秦总给我发的短信。 点开,里面也是四个字:【叫我月天。】 我站在家门口,看着这条短信发呆。 不得不说,秦总确实有种能把人憋出内伤的功力。我要是没有和燕少在一起,简直分分钟被他这种钓鱼式的接触法搞定。 就算现在知道燕少就在门里面,我也有一瞬间的冲动,给秦总打个电话过去。 打电话不为了别的,就为了问一下他,刚刚分手的时候,他是不是原本想说的是,“小莹,叫我月天。” 但是,除了求证一下这个,我还真想不到打给他有什么意义。 我猜想秦总也在等我的电话。 如果不是的话,他在刚刚分手的时候就把这句话说出来了,而不是等到我上了楼才用短信的方式告诉我。 预留话题,为的只是在分开之后能够有机会说话。 我还想问秦总,我有什么好的,用得着他这么费尽心力,不肯罢休。 我叹着气打开了门。 燕少在里间的卧室里,没开灯,却在玩我的电脑。一团白蓝白蓝的光,照得他的脸庞像矿洞里的原晶石。 我疲惫地走进去,和他打招呼。 但是燕少不理我。 我就去了浴室洗漱。出来的时候,他依然在敲着键盘。 我见他不想和我说话,也懒得去犯贱,裹了被子就睡。 这*无话,燕少意外地没有来骚扰我。我心中莫名惆怅,又觉得落寞。陌生的未来带给我极大的困扰,我心中疑窦丛丛,很多悬而未知的问题,想问燕少,燕少却很明显不会告诉我。 秦总的态度告诉我,如果我愿意接受他的话,他一定会把什么都告诉我的。 可是我不能接受他。 这是让我心烦的地方。我承认自己是个世俗的女人,秦总确实给予我很大的*力:安稳的生活,想要的安全感,视你做唯一,捧你在手心。 人总是会趋向对自己有利的那一面。 我之所以能避免,也是因为,我实在对秦总没什么感觉…… 第二天是周六,我原本打算睡到中午才起来,但是大清早的,燕少就开始动手动脚。我被他弄得无心睡眠,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战,燕少却又停了下来。 “起来了,林小莹,”他吮咬我的耳垂,“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我听到礼物二字,顿时就醒了个八分。 燕少见我精神抖擞地睁开眼,忍不住嗤之以鼻:“势利。” 我一卷被子,气鼓鼓地翻身。一天不逗你玩,燕少就会浑身发痒。 果不其然,见我被气到,燕少的心情就好了些许,他轻笑着,俯身哄我:“真的有礼物,你快点起来,保证让你很惊喜。” 我把被子抱得紧紧地,嘟囔着:“别开玩笑了。” 燕少一边挠我痒痒,一边念经:“不开玩笑,林小莹,起来了,起来了,起来了……” 我哼了一声,突然把被子一掀,朝着燕少盖下去。没想到燕少的动作远比我快得多。他一抓我的手腕,一把将我拖了下来。 我们俩人都裹到了被子里。 一通摔跤游戏后,我手脚都被燕少压得死死的。 燕少把我的两只手绞到一起握住,腾出一只手,戳我的猪鼻子:“林小莹,今天别来惹火,你任务重着呢。” 诶,燕少说不让,我偏要来惹。 于是我奋力去吻他,吻不到,就把脚盘起来,勾住他的腰,整个人跟蜘蛛一样挂在他的心口上。 我能感觉到燕少的变化,他的眸色也深暗了下去。 可是,在一个粗重的呼吸之后,他当即咬了我一口,咬得力度之重,疼得我叫唤起来。 “放开我。”他命令道。 我无辜地翻了一下眼,盯着我被他按在头顶的双手。明明是你放了我才对。 燕少却转头瞟了瞟后面:“腿。” 我现在脸皮厚得可以当炮台,我依然死挂着燕少,腿也不松,顺带展现我愈来愈崩坏的节操。我哼哼着:“明明是你有丁丁挂着我,我只是顺便搁脚而已。” 凭什么,每次你想要怎样就要怎样,你不想要的时候就绝不怎样。 我才不放开呢。 091刀山火海,小莹上就是了 似乎我这样死挂着,燕少也拿我没办法,他终于放开了手,抚摸着我的腰,像哄小狗一样,对我和颜悦色地:“好了,今晚上你回来之后,我喂你到饱。” 我嘟着嘴,不满地:“为什么是晚上,我要现在。” 燕少的忍耐力似乎到了极限,他狠狠地掐了我一把:“住口!” 这一掐是真的下手,我顿时疼得眼泪包了起来,腿也松了。 燕少就拖着我坐起来,把我的电脑搬过来。他让我坐在他的坏人,抱着我一起看电脑。仍由他愤怒而坚硬的丁丁一直梗着我。 我看燕少打开网页,还以为他要让我去淘宝选礼物呢。 结果燕少打开了一个系统网络。 我看到燕少熟练地输入了一个用户名:燕平青。 “燕平青,是谁?”我忍不住好奇。 燕少倒没想过向我隐瞒,他很简洁地回答:“我弟弟。” 我哦了一声,燕少的弟弟,倒是听秦总说过,据说是一个非常受到*爱而无法无天的少年,并且貌似有哥控的倾向。 哥哥的女朋友,会招致他莫名的妒忌,然后想方设法的陷害和排挤,已达到独自占有哥哥的目的…… 想到这里我哆嗦了一下。 都说小姑子是婚姻的毒刺,这小叔子……感觉比小姑子还要毒性猛烈一点啊。 燕少没理会我的神游,他已经输入密码,进入了系统内部。 我心想,果然是不可告人的兄弟关系。哥哥还知道弟弟的密码呢……啧啧,燕少长得这么俊美无俦,这小燕少,是不是也美得不可方物啊。 燕少进入了系统内部,反倒是停了下来。 他环抱着我的腰,把尖尖的下颌搁在我的肩膀上,挨着我的脸颊,像喂我蜜糖似的神色,似乎带了点点深情:“小莹,按理说,奴隶是不应该领工资的。但是你做得也是十分尽心,因而燕少要送你一张卡。” 我一听到卡,就激动起来,我想问是金卡还是银卡,燕少已经紧接着说道:“一张饭卡。” 噗—— 我血压飙的就起来了。 见我内伤得要咳血了,燕少才补充:“一张匿名银行卡,长期饭票。” ……燕少,下次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小莹心脏不好,禁不住您这样玩。 燕少勾着我的下巴,解释道:“本来我很多地方都存有贵宾卡,你去报我卡号密码,吃穿是不愁。不过这样未免太过招摇,你也不可能一直这样穷着,吃个晚餐都要别人请客。所以我决定把我那张匿名卡给你用。” 我说呢…… 燕少终于也发现我不可能每天去超市和餐厅蹭饭了,并且,我没钱吃饭,简直是给秦总请客制造了最好的借口啊。 所谓匿名卡,就是用户拿着这张卡,可以像正常银行卡一般使用。只是刷卡机和银行普通系统上,都查不出这张卡是谁的。而使用的用户也无需在对账条上签字。 这种卡……出于反腐的需求,本国是没有的,只有瑞士有几家大银行有提供。 不过倒是全球通用。 燕少说:“我应该不止一张这种卡,不过以前很多细节,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最确定的就是,在我集团办公室的保险箱里,有一张卡,金额大概是两亿。你去拿来用吧。” 瓦擦! 我瞬间又激动了起来。 两亿,两亿,两亿的巨款啊……额,我愣了一下,小心地问燕少:“那个……不是冥币吧?” 燕少简直要抬手给我一个耳巴子。 “冥币,你烧给我?” 我一下子要从燕少怀里蹦出来,我大喊着:“两亿!” 燕少却是抓住了我,瞬间将我压倒了下去,他吻了我一下,带着明媚的微笑:“对,两亿。” 我继续嚷嚷着:“就在你办公室里?” “没错。”燕少又吻我一下,像是鼓励我这么兴奋。 我双手捧心,神往无限:“就在你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是啊。”燕少这次吻得更温柔了。 紧接着,他让我知道了,为什么他会这么温柔。燕少说:“不过,我这儿没钥匙。” 叮—— 我瞬间觉得头上挨了一钉锤,眼冒金星。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着燕少这般大吼:“那你废什么话!” 这话一吼,我就知道自己闯祸了。 我的娘亲,两亿冲昏了我的头脑,我居然把燕少的口头禅拿来骂他,我果真是嫌弃自己活得太长了么? 燕少倒是没有暴怒,他只是微微睨了眼,冷笑:“不错啊,林小莹,奴隶坐到主子的位置上了。” 我捂着脸,仿佛自己已经挨了好几个耳光。 我楚楚可怜地看着燕少:“奴隶知错了。” 燕少也没心情跟我玩角色扮演,他重新把我拖起来。向我耐心地解释:“钥匙虽然不在我这里,不过却在平青那里。你今晚上去我家取来就是了。” 我见燕少说得简单,表示很不理解。 因为据我所知,燕少是灵体,他是可以穿透任何实质的墙体的。一张卡而已,他自己就可以去拿来给我,为什么要我去拿什么钥匙,然后去开呢。 我把我的疑问向燕少阐述。 燕少并没有不耐烦,相反,他很仔细地告诉我:“原则上是这样。不过你不知道,集团整个二十八层的布置,和我家里的布置,都是按照严格的风水大阵来设置的。正常人进入并不会感觉到什么。但是灵体和什么脏东西是绝对不可能进入的。” 说完,他很笃定地点了一下头:“嗯,这就是所谓的辟邪。” 我想说燕少你这么一副料事如神的样子,是在庆贺你自精心布置的风水阵,如今搞得你自己都进不去了吗? 风水上的东西,其实我也多多少少了解一点。 学土木工程的,虽然应该相信科学,杜绝迷信。不过我大学时候无聊,也自学过一段时间的风水设计。 我想了想,觉得我一个人跑到燕少的二十八楼去开保险柜,还是冒险了一点。 我就向燕少提议:“为什么不让我进去,随意把风水破坏掉。然后你再进入取卡,这样就免去我去你家里取钥匙了啊。” 燕少嗤笑了一声,鄙视地看着我:“林小莹,你以为给我做风水布置的,是什么简单的小辈吗?” 原来,给燕少做风水的,是当今整个亚洲都十分有名的一位风水师。 这位大师已经达到了某种非人类的层次,他用尽心血布置的风水,一旦有人破坏,哪怕远隔千里,他都能感觉得到。灵敏度堪比最高级别的警报系统。 一旦发觉风水被人破坏,出于责任心,出于名声维护,也出于对自己产品的售后服务,大师就会立即通知雇主方,并且不遗余力地跑过来帮助驱邪。 恐怕我这边刚刚破坏了风水,大师就要过来捉燕少了。 我问燕少真的有这么灵验吗。 燕少煞有其事地点头:“我以前也以为他是个骗子。现在才知道,这家伙布的阵,威力大到我上到二十层的时候,灵力就开始减弱。恐怕到了二十八层,直接神魂俱灭吧。” 好吧……我想说,燕少你闲得蛋疼,干嘛找这么厉害的大师,这不是搬着石头砸自己脚吗。 燕少大概猜到了我在想什么,他幽幽地:“我怎么知道我会变成这样。” 好嘛好嘛,燕少您别做出这么幽怨的样子。 您这么美腻的颜,一幽怨哀伤,人家小莹的心都要化成水了。 燕少还怕我不死心,又补充:“家里的风水,也是这位大师的同系列产品。嗯,升级版。” 我语重心长地按住燕少的手:“我亲爱的主人,什么也不用说了。刀山火海,小莹上就是了。” 燕少这才欢喜起来。 又回到电脑前,开始给我培训二十楼以及他家里的布局。 燕少告诉我,要进他家,最好是从家里的佣人下手。他给我看了所有佣人的详细资料。燕少家的佣人系统十分庞大。 他就像管理公司一样管理着佣人。 每一位佣人的信息、请假和每日工作、生活动态,都要录入系统。点开任何一个人的资料,都跟看一部自传书似的。 整个管家系统内部,简直是一部堪比红楼梦的编年史。 除此以外,燕府也是个错综复杂的迷宫,仅仅是燕小少的私人地盘就分了好几个功能区。 燕小少爷平青,燕少说到他的时候眼里有温柔的光泽。 在他的描述里,平青小少爷是一个体弱、多病、心地善良,毫无攻击性的美少年。 他常年坐在轮椅上,和书籍为伴,哪怕太阳晒多了也会晕倒。他爱护小动物,看到流浪的小猫小狗就要收养下来,细心照顾。 他一尘不染,厌恶世间的浮华,纯净得像晨曦中新绿上的露珠。 他是燕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所以燕少把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都交给了这位平青小少爷保管。其中就包括他办公室保险柜的钥匙。 燕少说到这里,暗含威胁的看了我一眼:“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会给平青带来危险。” 我不住点头,说知道啦知道啦。我知道燕少你也是个弟控,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不会给八卦杂志打电话的。 燕少见我识趣,便继续吩咐,说我进了燕平青的地盘范围,不要和他起冲突。最好是避开他,偷偷取到钥匙。平青是个很容易受惊的少年,他如果被我惊到,后果就会……很严重。 我问燕少严重到什么程度? 燕少沉吟了一下,神色凝重地回答我:“我记得Andy有次惊到了他,连头发都被烧了一半。” 我惊悚,问Andy是谁。 燕少就飘过来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秦月天不是告诉过你吗,燕少有个女朋友……” 靠! 好,这次算我自取其辱。 不过燕少的态度也证实了秦总的话,在他眼里,叫Andy的女友,还真比不上他那位病娇美弟弟。 当然,正牌女友Andy都比不上,我这个野路子出身的,就更算不了什么了。 现在也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两亿现金比生命还重要。 我就问燕少:“那么平青小少爷,把钥匙藏在哪里的呢?” 燕少想了一会儿,这才很肯定地告诉我:“嗯,我不知道。” …… 不知道干嘛还要做出这么胸有成足的样子。 燕少你确定不是在逗我玩? 不过为了顺利拿到成为白富美的通行证,我还是卯足了劲跟着燕少学习他家的平面图以及人员构架。 乖乖,林小莹我高考复习都没这么用功过。 在学习了整整一天之后,燕少带我下楼吃馄饨,我说我没钱,燕少就斜我一眼:“秦月天的钱包不是在你包里吗?” 他这么一问,我顿时又惊悚起来。 翻开包一看,顿时要被自己蠢哭了。昨晚上我给了代驾的钱,不知在开什么小差,居然把秦总的钱包顺手塞自己包里了。 我翻开这厚厚的钱包一看,那整齐排列的金卡和成叠的票子,简直闪瞎我的眼。 我正要关上,冷不丁发现有个夹层别着一张小卡片。 扯出来一看,居然是秦总写的字条,上面只有一句话:【照顾好自己。】 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 我见燕少的目光似刀,忙悻悻地把纸片塞回去。我就呵呵呵,说,保不准是秦总写给自己的,听说他离家出走,父母很牵挂。 燕少的目光看似无意地飘荡着,语气悠长:“秦月天离家出走也五六年了,这纸片很明显是昨天才撕下来的啊——” 燕少的口气不咸不淡的,不过听起来,总觉得有那么点奇怪。 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秦总故意写给我的,只能默默不说话。 总之,秦总这个人,越是深入的接触,越是不断刷新我对他的认知。 晚饭花了我五块钱,吃过以后,燕少就陪我一同去他家偷保险柜钥匙。 燕少的府邸在本市当之无愧的富人区,属坡地建筑,无公交车直达。 进入整个区之后,就是简单而青黑色的马路,地上的路标干净洁白,像用牛奶涂上去一般。 这里住的都是本市大富大贵之人。 仅仅在路上,只能看到两旁的高墙和铁栏,主宅都隐藏在茂密的植被之后,隐约能看到房檐,但看不到建筑主体。每家人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专供自己的车辆通行。 燕少陪我走到了他家的大门前。 这是一座具有巴洛克风格的黑色铁花大门,大门顶部的尖刺下有低调但又明显的电网线,警告那些想入非非的小偷,远离这座豪宅。 大门后是一条笔直的路,路两旁全是一排排的高大银杏,春天来了,嫩绿满枝。 路的尽头有一个小型的喷泉,然后道路就分成了数支,延伸到了银杏林里。 燕少远远指着那分叉的道路,对我说了句没头没脑地话:“这路的分叉,和我的名字是有关联的。你随意走一条路,都可以到达主宅。” 正说着,我看到前面来了一位阿姨。 燕少就对我说:“认得那个女人吗?专门负责楼道打扫的。你看看能不能攀附着她进去。” 我有些紧张,禁不住抓住了燕少的手,我问:“你真的不能陪我进去吗?” 燕少没说话,只是看向了大门。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大门的铁花上,竟浮动得有奇怪的符文,当下一惊,燕少已经脱开了我的手。我再度回头,他已经彻底不见。 那位身材略有臃肿的阿姨已经慢慢走了过来。 我心里千回百转,之前编的各种理由都浮上心头。 我想说,我是她同村的远方亲戚,家里发大水了,所以前来求助,想让她收留我一晚。正要上前,突然想到发大水的是另外一位佣人,于是连忙停住。 我又想到,我可以说我是她花钱请的零时工,因为她脚受伤,所以来暂时帮她干活。正要开口,突然又想到,脚受伤的,貌似是另一个阿姨。 左想右想,我都想不到这位阿姨到底有什么地方可让我趁虚而入。 眼看她已经一步步地走到了我跟前,伸出手,要去按门铃了。 我突然一步上前,拦在了她的面前,脱口就是:“阿姨,算命吗?” 天雷滚滚…… 不要说阿姨,连我自己都被我瞬间的机智所征服了。 从阿姨错愕的眼神中,我读到了两个字:骗子? 我连忙拉住阿姨的手,面带诚恳:“阿姨,我是哈尔滨佛学院的研究生,方丈给我们布置了一个任务,要入世给众生化解一百个劫难。您正好就是我这第一百个缘分,不知施主是否能成全小女子的圆满?对了,我们学院还有个举世闻名的简称,哈佛。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呢?” 我一通胡诌,看到阿姨眼里顿时出现了四个警惕的大字:资深骗子? 完了,阿姨已经要掏手机打报警电话了。 我一时着急,开口大声道:“阿姨!我见你眉宇之间隐隐有黑气浮现,近三个月来,你家中必然有直系亲属受了血光之灾!” 这话一吼完,阿姨的手机就掉地上了。 我看她双目露出惊恐的神色,还以为她要大喊抓骗子,结果阿姨一张口,逮住了我的手:“神算!” 额…… 蒙对了啊。 阿姨激动地问我,所谓血光之灾,具体指的是什么? 我掐指一算,就把背得烂熟于心的佣人资料运用了出来。我装模作样地指了指阿姨:“你两个儿女之中,年龄不满十八岁的那位,应该是撞了什么烧汽油的交通工具,四肢之中必有一肢骨折。” 阿姨一拍手:“哎呀,真的是神算啊!” 汗……我发现我还真的很有当江湖先生的天赋。 其实这位阿姨,就是她初中的儿子出了车祸,撞断了腿。但是所谓算命,你一定要说得事是而非。我明知道她是儿子,但非要说是两个儿女中小的那个,汽车就是汽车,我非要说是烧汽油的交通工具,断腿就断腿吧,我一定要扯上四肢。 这证明,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算出来的,我也不是特别确定。 要是我直接说你儿子出了车祸,那这阿姨肯定要怀疑我是个诈|骗惯犯了。 取得了阿姨的信任之后,她就热络了起来,拉着我的手,一定要我给她全家都算一通。 我当然是算不出来的。不过应试教育下成长的孩子,背书是最拿手的。阿姨所有的家庭资料和近几年发生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于是边算边倒出来,惹得阿姨连连称奇。 最后,我说:“阿姨,你眉宇之间的黑气,属灾。上次是你儿子为你挡了灾,上天怜悯他是个孝子,所以只伤了他一条腿。现在还有剩下的灾,就算不落在你的头上,也会由你女儿来挡啊。” 阿姨听到我说这话,吓得都要晕死过去。 我虽然心中有愧,但为了成功混进燕府,也只有愧下去了。于是我好生劝慰阿姨,说我可以无偿的给她消灾改命,也不需要她付出什么,只要给她的房间重新布置一下风水就可以了。 我这边呢,是完成学业,她那边呢,是化解劫难,我们这是两全其美的事儿。 阿姨听说我不收报酬,更加认定我就是哈佛的研究生。于是就欢天喜地的要带我进去了。燕府的警卫问我是谁,阿姨脆生生地回答:“我远房侄女,家里发大水,来投奔我的,今晚上暂住*!” ==== ====小莹有话说==== 小莹说:来来来,小莹给你们算一卦,一张月票算一次啊,慢慢来,不要挤~ 092用生命在犯中二病的燕小少 我跟着阿姨堂堂正正地进了燕家。 走过喷泉的时候,阿姨随意选了其中一条岔路走。 我低头看着这道路的设计,心想这设计师的脑子可真是被水淋了。 只见中间的小喷泉池下差不多有五个出水孔,水从里面流出来,分别流入了五条浅浅的小溪中。而道路,就是沿着小溪而建的。 小溪与小溪之间也是树林和花卉,走了两步便相互看不见了。 不过脚边的这条溪水倒是流得欢畅,我想起燕少说,这样的设计居然是和他的名字有关系的,就想向阿姨打探一下。 结果阿姨摇着头:“我没文化,不知道这里的玄妙,只听说啊,这园林的设计,是我们国家一位很有名的大师弄的,按照什么五行八卦哦,诶,这个不是你在行吗?” 我害怕再说下去就露馅,只能住嘴。 绕过树林,我惊奇地看到其它几条道路和小溪又出现了。而溪水分别汇入了另一个池子中。 我见到这个池子,比之前的喷泉池还要大上了好几倍,池中水静得无声无息,清澈见底,不由得十分好奇这又算是什么风水上的设计。 而水池的背后,就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燕家大宅。 我看了一眼这燕宅,就在心中对这位设计师重新崇拜起来。 燕家大宅的整体外观设计得非常厚重、饱满和简洁。顶是北欧风格的,平顶,缓坡檐,枣红偏淡。窗户的大小和形状却比较后现代风,采光和视线都是十分的好。 整个大宅,我目测了一下,占地面积应该不少于三千平米。鉴于这恐怖的单层面积,整个大宅其实只有三层楼。 我今天白天的时候,已经在燕少的指导下,知晓了整个屋内的格局。 但真正直观的看到这座宅子的时候,还是禁不住要被震撼。 坦白说,这么大的房子,给我的感觉是,简直可以在里面踢一场足球或者停几架飞机了……额,我不是说燕家大宅长得有点像个大仓库,我没说过哦。 我只是说,嗯,它真的太敦实,太庞大了。 这么结实和厚重的建筑,像一座山庄,又像一座皇宫。大气磅礴与错综复杂相结合,奢华与朴素共存。 实在很有特色。 阿姨带我直接去了佣人的生活区域,她和另外一位阿姨住在一个套房里,有一个小客厅,一人单独一间屋子。 我看了看,这房间收拾得相当整洁。 阿姨的*头柜上摆放着全家福,儿子很木讷的样子,女儿却笑得特别青春灿烂。 我夸奖了几句阿姨爱干净懂卫生,就开始胡乱布置了起来。 我虽然也学过一点风水建筑学,但那都是皮毛,闹着玩的。最多知道一点屋子门不能对准楼梯这种最简单的。 总之,半个小时下来,我基本就干了一点诸如把全家福转个方向,花瓶里的水倒掉一半,帮阿姨换了一套洗好的被单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不过阿姨却用十分信服和崇拜的眼神注视着我。 搞得我背上直冒虚汗。 等我把能够倒腾的全都倒腾了一遍,我便对阿姨说,我要开始为她诵经了。 我让阿姨坐到一边,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窗子前,双手合十,就开始神叨叨地念了起来。 在这里,我要向所有信佛的道友们诚恳的道歉,八字真言,我是完全记不清它们的顺序。 不过幸好它们发音都差不多的模糊,我就苍蝇嗡嗡一样乱念了半个小时。 然后我就对阿姨说,我现在只改了她的小命格,要改她儿女的,还需要在整个宅子内外都念诵一道真经。 阿姨这时候就露出了一点犹豫。她说,主人的生活区,晚上是不能随便去的。 我让她安心啦,我说,我只是要绕着宅子转一圈,然后选一个最能化解劫难之地,坐下来念到天亮就可以。不会打搅到其他人的。 阿姨依然有些担心,跟着我走了一会儿,我就有些生气了。 我就说,阿姨你这样让我很为难,也让存心想要保佑你的菩萨们很为难。因为你不按规矩来啊。 在我的连哄带吓下,阿姨总算是犹犹豫豫没跟着我了。 我害怕她还在暗处监视着,干脆找了个小角落,坐下诵起经。 等我诵了半个小时,佯装找新地点,又换了个角楼继续诵。就这样换了三个地方后,我确定阿姨已经没有再跟着我了。 于是…… 我就朝燕平青小少爷的地盘出发了。 燕宅很大,构造也够复杂。不过幸好我看了它的工程建筑图,心里已经基本有数。 那是燕少用黑客技术攻破自家技术库后得到的资料。 想来也有点醉,燕家的各种系统,都不能连接外网登陆。连燕少自己要在外面登陆,都得运用点黑客技巧。 所以燕少昨晚上忙活到了大半夜,连我和秦总吃饭也没心思关怀。 燕平青的生活区域在二楼。 由于燕夫人已经过世了多年,所以燕家只有三个男主人。他们每人占据一层楼,简单粗暴直接,很有男人的行事风格。 燕少在三楼,燕老爷在一楼,燕小少就盘踞在二楼。 我是顺着一座小旋转楼梯上的楼。 根据燕少提供的图纸,这座旋转楼梯的背后有一个大得像博物馆的收藏室。那里是燕小少的宝库,收藏着他所有的心爱之物。 燕少虽然不知道燕小少把他保险柜的钥匙藏在了哪里,但他直觉,燕小少应该是把它放在了收藏室内。 我担心无法进入收藏室,但是燕少告诉我,燕小少并没有防贼和领地的意识,收藏室的门多半没锁。因为燕小少从小生活环境单一,受到过分的保护,对人间险恶并没有什么认识,在过分安全和温暖的摇篮中成长。 他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原则上都是属于他的,因为他从生下来到现在见到的东西,基本都是他的。包括爸爸和哥哥。 所以,燕小少不会想到会有人去偷他的东西,就算是真的有人进了他的收藏室,他反而极有可能会当成朋友来对待。 燕少的话…… 嗯,总的来说,把我坑得不轻。 具体如何个坑法,这是在我进入收藏室后才体会到的…… 首先要说,燕少第一句话是没有欺骗我的,收藏室确实没有上锁,甚至说,它的门都没关上,打开了半扇。 脚下的地毯又厚又软,因而我走进去之后,基本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我进去之后,就被这风格迥异的收藏室给……雷到了。 在我的想象中,燕小少平青,应该是喜欢收藏什么古董,或者名表名车,再不济也应该是邮票才对。 谁知道,我进入这偌大的收藏室之后,我看到了一堆……僵尸。 呸呸呸,不是僵尸,是人偶,人偶。 是一群穿着各式各样衣服,张牙舞爪的高大人偶。 它们有的穿着华丽的古装,长发飘飘,面目栩栩如生;有的穿着武士的铠甲,长须长眉,面目肃杀;有的穿着轻薄的纱衣,手拿弓箭,尖尖的耳朵和绿色的瞳孔,一看就是个精灵;有的又举着水晶玻璃瓶,穿着巫师斗篷,白色的卷发垂到胸前。 这些偶都和真人一般大小,从它们的做工、身型甚至服装配饰上,就可以看得出它们都价值不菲。 我从没在任何的手办店或者网上看到过这些造型,连游戏论坛上都没见过。 极有可能,这些人偶,都是燕小少爷平青,自己设计订制的。 而且,最为诡异的是……我发现,这些偶里面,没有一个女性……燕小少的性取向,很值得怀疑啊。 整个收藏室非常的长,人偶都摆放在两边,像是在为我夹道欢迎一般。墙壁上每隔几米就有一盏壁灯,然而每隔两盏壁灯,才会有一盏是亮的。 我在这诡异且暗沉的收藏室里走着,不断地端详着这些偶。 我想燕少或许是正确的,钥匙搞不好真的就藏在某个偶的身上。如果我是燕小少,我也会把贵重的东西臧在这些人偶的配饰上,真真假假,让人分不清楚。 可是,这样一来,就给我出了个难题。 这里的偶起码上百个,我怎么可能一个一个挨个去搜身呢。再说了,我也不知道燕少保险柜的钥匙长什么样。总不可能搜出一堆钥匙,然后全都带出燕家吧。 我犯着愁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收藏室的尽头。 这时候,我只抬眼看了一下尽头的几只偶,就禁不住吓了一大跳。 我看到了什么? 我居然看到好几个燕少一样的人偶站在收藏室的尽头。 这几只偶,有的是古装长袍,羽扇轻摇,美不胜收;有的又是欧式伯爵一般的穿戴,华贵优雅;有的是贵族骑马装,那长靴勾勒出优美的腿型…… 要说燕小少不是个哥控,我绝对不信! 哪儿有弟弟把自己哥哥做成模型,打扮成各种风格,收藏起来的? 不过,这并不是最令我震惊的。 让我震惊的,是在这群美丽的燕少人偶之间,还站着一个另类的人偶。 这只偶要比燕少矮半个头,穿着一身黑色对襟斗篷装,手里拿着一只寒光闪闪的死神镰刀。 偶的脸上画着惨白色的油彩,黑色而夸张的眼圈,嘴也涂成了乌黑色,尖尖而弯曲的唇一直画到了耳根,看起来像是十七世纪英国马戏团的笑面人。而脸庞,在白色的基调上,画了几朵暗紫色的花纹。 这面部画技,融合了京剧面孔和马戏小丑的风格,因而显示出别样的怖意。比我从前见过的厉鬼面具或者影视形象都要更显得恐怖森森。 尤其让人感到惊悚的,是偶的眼睛,闪着黑色的光泽,仿佛是真人的眼珠,里面的神采,带着一种令人恐惧的寒意和无限的恶意,直直地盯着你。 要不是因为已经看了那么多偶,连我这么粗神经的人,也会被这只死神扮相的偶吓到。 不过我很快明白过来,这不过是一个没有生命力的人偶而已。 于是我便不再去关注它,反而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几只燕少的偶上。 我摸着下巴思考,既然是燕少的保险柜钥匙,小少平青会不会把它放到燕少的人偶身上呢? 这样想着,我便上前去摸索燕少的偶,想从它们的衣饰里发现些什么。 我从头一个开始摸,并没有发现这些偶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一直到我摸到了挨近那只死神偶的旁边时。我突然在燕少偶的身上发现了一串钥匙。 是钥匙! 我激动了起来,连忙想把这串钥匙从偶的身上取下来。 可是这钥匙扣十分的牢固,圈在骑马装的皮带上,并不容易取得下来。 我便专心一意地取着钥匙…… 我完全没有发觉到,我身旁一直站着不动的死神偶,居然开始移动…… 它悄无声息地慢慢移动到了我的身后,然后对着我的脖子,举起了镰刀—— 一阵凉风从耳后招呼而来。 我直觉地感觉到了异样,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了这么一副画面——鬼脸的死神挥舞着锋利的镰刀,脸上露出一个恐怖而诡异的笑容,对着我砍了下来。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一个少年的声音:“妖孽,看招!神之光刃——” 啊! 这么突然,我根本就躲不过! 我甚至吓得头一次惊叫了起来,张着嘴,往后面一跌,感觉到了死亡的袭来。 下一秒,镰刀的寒光在我眼前一闪,冰凉的刀刃已经砍到了我的脖子上。 “啊!” 我痛得大叫。 然后…… 然后我的头颅就落到了地上? NO,NO,NO。事实上,这突然的一下子,我的脖子是真的要被砍断了,喉咙受到重力攻击,钝痛感让我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不过,当我用手摸住自己咽喉的时候,我发觉自己的头还好好的放在脖子上。 然后,我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不可置信地质疑声:“咦?居然杀不死?” 我一听到这问话,火就不打一处冒起来。 我一把抓住那死神镰刀,蹭的一下站起来,简直想给了我面前的“死神”一脚。我对着面前这只鬼脸大骂:“你妈教你用塑料砍死人啊!” 这镰刀分明就是塑料的,只是上面镀了一层银光而已。 没想到听到我的辱骂,鬼脸死神非但没有被揭穿后的尴尬,他反而是把镰刀收了回去,挽了一个花,又朝着我的头砍过来。 “妖孽,再吃我一记!轮回破斩——” …… 我:“……” 我满脸黑线地站在鬼脸少年的面前,看着砍在我头顶的镰刀。 实话说,虽然是塑料的,但还是砍得蛮疼的。 我的火气随着疼痛的返潮,又跟着冒了出来。 我几乎想也没想,抓过这把镰刀,抬起膝盖,然后刚健地一折……啪!镰刀被我折成两半。嘎嘣儿脆,鸡肉味! 我把破刀一扔,气势汹汹地指着假扮死神人偶的鬼脸少年:“燕平青,你平时到底有多无聊!” 不用说了,大半夜在燕小少的收藏室里,守着自己哥哥的人偶装鬼,除了此地的正主,燕平青燕小少,我再也想不到还能有谁。 如果我面前这个把脸画得跟个鬼似的青年男子,不是燕少最亲爱最纯洁的弟弟平青,我林字的偏旁部首从此反着写。 燕平青见他本尊被我揭穿,倒是把头骄傲地一昂,哼了一声:“请叫我的全名,百鬼之躯燕平青!” 我…… 我要笑哭了。 这到底是谁家的熊孩子啊……燕少,你家弟弟中二病已经到了晚期,你知道吗? 所谓中二病。 顾名思义,就是初中二年级时期的少年少女特别容易呈现的精神行为特征。 这个时期的孩子,正处于人生的叛逆期,总喜欢用一些标志和行为区别自己与过去的不同,表现出自己已经超然于这个世界之上的能力。 简言之,像燕小少这种,明明是一枚正常的少年,非要把自己装扮成不人不鬼的,认为自己有某种超能力,还要拿到现实生活中的扮演的……应该就是中二无疑。 我再看了看这画得惨不忍睹的脸,想到他这自封的名号和招式……百鬼之躯,神之光刃,轮回破斩…… 燕小少,您这是在用生命来犯中二病啊! 燕小少见我这妖孽如此顽固,吃了他两记大招还屹立不倒,傲然的眼中倒是出现了一丝敬佩,他骄傲地昂着头:“哼,居然毁了我的兵器,还算有点能力。说吧,你是什么来头?” 我说:“我是你哥派来的……” 我差点说成了你哥派来的救兵。 那么燕少就成了猴子了。 燕小少似乎并没有特别怀疑我的话,他只是偏了偏脑袋:“我哥?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句话听起来很正常,于是,我就上当了。 我很诚恳地说:“我叫林小莹。” 结果,燕小少就立刻退后一步,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一个黄色的葫芦,把葫芦嘴揭开,对准我举着大喊道:“林小莹,我叫你的名字,你敢答应吗?” 我…… 我今晚上再度华丽无言了! 燕小少,你是《西游记》看多了吗?你以为你是金角大王还是银家大王啊? 如果对方不是燕少的弟弟,我真的要上去,左开弓,右开弓,扇他个大病初愈不可! 但是我能吗?我不能。 所以我只能无言地看着燕平青:“燕小少,你哥哥让我来拿一样东西,希望你能给我。” 燕小少听我再度提到他哥哥,倒是显得又正常了一点,他语气很平静地问我:“如果我不给会怎么样?” 我想了想,回答他:“如果你不给的话……” 我话还没说完,燕小少突然一个转身就往外面跑,边跑还边喊:“来人啊,见鬼啦……救命啊,家里进贼啦,有小偷啊……” 我:“……” 燕少,是谁告诉我这不谐世事的弟弟从来没有领地和盗窃的意识的?是谁说他从未认识到过人间险恶? 燕少,不带这样坑小莹的。 虽然之前燕少提醒过我,不要惊到燕小少,否则后果是严重。但是我没想到,后果居然会严重到这个地步。他居然大喊抓贼,就这样风一般的跑掉了。 燕少应该知道自己的弟弟是这副鬼德性吧?知道还能描述成那般美好,这护短的性格,也是让我彻底跪了。 可是,随着燕平青的大呼而去,我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我已经暴露了,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我也顾不上什么钥匙了。 紧跟着就逃出了收藏室。 已经有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幸好我此时脑海中燕家的布局结构就跟放电影似的出现,我立刻选了一条最安全的退路,往楼下的佣人区而去。 然而当我刚刚下到楼,就撞到了急匆匆而来的阿姨。 “怎么啦?”阿姨紧张地问,“我听到有人在叫有贼?不会是……” 我怎么可能告诉阿姨是我惹出了乱子,只能心虚地笑着:“没有,我也是正在诵经呢,就听到了这声音,赶来看看。” 正说着,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便走了过来,边过来边说,家里进了贼,还妄图伤害小少爷,老爷现在勃然大怒,让最近所有带了陌生人进来的佣人全都到大厅集合。 说着,管家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阿姨:“这位是……” 阿姨忙陪着笑,说我是她远方侄女。 大概是我看着实在不像个贼,管家便点了点头,只说让我们一起过去。阿姨也怕我神算的身份被揭穿,心戚戚地问:“她能不去吗?” 管家很坚决地摇头:“不行,小少爷说了,他亲眼见到了那个贼,所以要带所有外人去指证。” 我要哭了,想逃,但是逃不掉。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阿姨去了大厅。 刚刚走到那里,就看到大厅的正中,一个面相威严的中年男子,正含怒看着一排管家打扮的人,而燕平青,正羸弱地坐在轮椅上,单手放在心口,一副病弱娇柔的模样。 093好姐姐,与我共修欢喜禅? 虽然知道上去有可能是死,但我除了上别无选择。 如果真的要死,我只有出卖燕少,把我所有知道的全都抖出来,能信则信,不信……就当一次神经病! 现场已经陆陆续续的来了好多佣人。 我发现我并不是唯一被带进来的非家务人员。 燕家太大了,佣人太多了,虽然有很严格的管理制度,但在对待佣人们的私生活方面,还是非常人性化的。 我看到好几个佣人抱着自己睡熟的小孙子,前来接受燕小少的指证。大概她们工作之余,被还允许可以带带孩子。还有一个比我年长一点的女性,拉着一个男人过来,看两人的关系,大概还没有结婚。 除此以外,还有几个很老的佣人,带着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过来。看样子,这都是他们的亲戚。 管家也是有好几个,男男女女,应该分管燕宅里的不同事务。 另外,还有一群黑衣黑超的保镖,全都背着手,标准军人姿势,呈一字型站在燕家父子的身后。 我看这阵仗,估摸着我要是翻不了案子,那就是镣铐加铁窗的豪华套餐。 那位叫我们来的管家在安排着大家站好。因为是深夜了,所以管家的声音也很小,他让每个佣人和自己带进来的外人站到一起。 然后我们就如同古代进宫的秀女一般,站到了燕家父子面前,等待“皇上”的册封。 让我觉得奇怪的是,燕平青应该很早就看到我了,不过此刻他却依然沉浸在装病娇的戏份里,一张鬼脸木然着,眼神也有些寂寞,捂着心口,好像忍受着什么折磨。 要不是我事先知道这小少爷有很严重的中二病,恐怕还真会被他如此病病哀哀的模样给骗到。 燕老先生,就是燕少的父亲,是一个面部线条非常硬朗和粗犷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结实,铁塔一般站立。或许是年龄的缘故,就面相上而言,给人严肃、刻板和威严的感觉。 燕少或许长得像母亲,长得并不十分像他。 因为燕少整体的线条都较柔和圆润,而燕老先生的整体感觉却很生硬方正。 他用一种冰冷而暴躁的眼神,把在场所有的佣人和生人都看了一遍,然后开始说话。燕老先生的声音,一听就让人想到严酷的战场,有种饱经风霜的沧桑感。 “平青说家里来了生人,偷他的东西。所以大半夜的,把你们都叫过来。并不是怀疑你们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都让平青看一下,如果没有,当是我燕某人得罪各位。如果有,就坐下来好好谈谈。” 燕老先生这段话,很有江湖上的做派。 好像他是叱咤一方的黑帮大佬,而我们则是某个盘口的小弟。这态度和方式,并不像是主人对佣人,而更像是上级对待下属。 而好好谈谈的意思,大概就是吃一点并不美味的夜宵,诸如铁拳、耳光之类的。 所有在场的人,听到燕老先生这段话,虽然并没有做过那事情,但都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反倒是我这个“小偷”,因为知道反正逃不过,只能放松心态,听天由命。 有一个年级大点的女管家,便推了燕平青过来指认。 燕平青病怏怏地靠在轮椅上,到了先前那对年轻男女面前。女佣人急忙对燕小少解释:“这个是我乡下男朋友,上来看我的,我们下个月就扯证结婚。” 燕平青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那男人,摆了一下手:“长得不好看,以后不准进我家门。” 女仆连忙应允着,女管家就推燕小少到下一对面前去了。这是一个抱着孩子的老女佣。怀里的孩子莫名的醒了,正吮着大拇指,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好奇地瞅着四周。 燕平青看到可爱的孩子,眼里突然发出了光彩,他一下子伸出手,亲切地对小孩子说:“来,乖宝宝,哥哥抱。” 只可惜这么温柔的话语却配上了一张可怖的鬼脸,于是,乖宝宝很不客气的嚎啕大哭,死死抱着女佣的脖子,看也不敢看燕平青。 燕平青就挺失落地躺回了椅子里。 “我讨厌小孩子。”他恹恹地说。 接下来的指认,基本都是这么奇奇怪怪的回合,燕平青总要说一点愤世嫉俗或者伤春悲秋的话,以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 一句话,他时时刻刻都要把自己的中二病展示给大家看。 最后,他终于到了我的面前。 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燕平青刚刚一到我面前,还是叫的让人惊心:“啊!是你!”他无比激动地指着我。 我小心肝抖了抖,紧接着无言地看着他。 燕小少,我一进来你就看到我了,这种时候摆出一副阿波罗登月成功的震惊表情,演戏给谁看啊。 我看到燕老先生的眉头迅速地皱了起来,身旁有两个保镖已经一步上前,做出要缉拿我的姿态。然而燕老先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慌。 反正我已经是瓮中之鳖,不急这一刻。 燕平青就用颤抖地手指,一直指着我:“你!就是你!就是你!” 我想说要杀要剐随便,一直中二烦不烦啊。 燕平青突然爆发出一句话:“原来玲珑七窍麒麟骨,林小莹,就是你!” 啥? 啥啥七八麒麟的,燕平青,你是《山海经》读太多了吧? 燕平青却收回了手臂,一脸正经有礼地看着我:“我乃百鬼之躯燕平青是也,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我…… 燕小少,你这不按剧本演戏的习惯,要不得啊! 于是,我就一边面带惊喜,一边内心咆哮地对着燕平青拱手:“原来是百鬼之躯燕平青啊,我麒麟骨三生有幸,能与你相遇!” 大厅里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所有人都用一脸“我特么穿越了吗”的表情看着我和燕小少。 一位管家上前,躬身问燕老先生:“要不要打电话给精神病院?” 我呵呵地看了一眼这位管家,你敢把我关精神病院,我就要打死打活捎带上你家小少爷! 没想到燕老先生却突然哈哈一笑:“没事没事,难得有同龄人和平青玩得起来的。随他们去吧。” 然后他又对众人道:“太晚了,打搅大家了,都回去休息吧。” 燕老先生指了指我和燕平青:“你们也是,玩得差不多就去睡了,别再吵着大家了。” 他这话一说完,大厅里紧张的气氛瞬间就土崩瓦解,大家基本作鸟兽散状。说着好晚啊,快睡啦之类的,各回各窝了。 一场严肃紧张的认贼大会,居然就这么说完就完了? 我……我想骂脏话。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燕平青会是这么神叨叨的样子了。 因为,他有个无底线纵容自己的老爸。 燕老先生搞不好早就知道家里并没有进贼,但是燕小少要胡闹,他就随他把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一起,让他好好发泄一通中二病。 他才不管这是不是大半夜,也不管自己儿子有没有道理。 看所有管家佣人们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我猜这肯定已经不是第一次燕平青发这种蛇精病了。 有这种无限溺爱,为虎作伥的家长,燕平青要是个正常少年,我从此跟着燕少姓! 我开始怀疑,燕少从小到底是怎么安全长到大的? 燕平青倒好像是闹腾累了,他虚弱地对女管家挥了一下手:“刘姨,我今晚上心脏不舒服,把我的药给我。” 这位刘管家就忙着把一只小药瓶递给了燕平青,她还想说点什么,燕平青却已经转头对我说道:“林小莹,你送我上楼去。今晚上你陪着我,谁都不要来打搅我们。” 他这话说得又正常又古怪,但却无疑主导着现在的局面。 因而,管家退下了,由我推着他的轮椅,送他上楼。 我们坐的电梯上去,我好奇燕平青刚刚还健步如飞,怎么现在就一副病得路都不能走的样子了。 燕平青就指了指收藏室那边,他声音依然很小很弱:“我们回那边去吧。” 我默不作声,只有顺着他的意思,推他进了收藏室。 一进去,燕平青就小声说:“关门。” 我放开他的轮椅,转身把门关上,一回头,却惊然发现轮椅上已经没人了。 只见燕平青已经飞一般地冲到了一个人偶面前,从它手中拿下一把匕首,挥舞着朝我扑过来。 “妖孽,你我再战一个回合!” 我:“……”我是真的没话可以说了。 燕平青,你反反复复中二病,到底烦不烦啊! 从前,我以为这世上最难正常沟通的,是燕少。但今晚上见识了燕小少之后,我才知道,燕少说话真的很正常好吗! 我看到燕小少的匕首就在眼前,虽然知道是假的,但也条件反射地挡了一下。 我这一挡,匕首的目的地就发生了偏差,噗的一声,竟然插进了我身旁的墙壁里。 我蓦地一惊。 这匕首,这匕首居然是真的! 而且还是削铁如泥的程度!轻轻一下,就能插到水泥墙壁里去。 假如刚刚不是我挡了那么一下,那这匕首就要插入我的胸膛了。燕平青,这次是要玩真的! 见我惊疑的模样,燕平青嗖的一下将匕首拔出,鬼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去死吧,林小莹!” 我见他不偏不倚地朝着我的脖子割过来,心头怒火蹭蹭直冒。 这熊孩子,今天不收拾一下,明天就要上房揭瓦。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把抓住了燕平青的手腕,把他整个人往地上一推。燕平青就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正好踩到轮椅的轮子,“啊”的惊叫一声,就仰倒了下去。 匕首顺着地毯划过,割出嘶嘶的声音,厚重的地毯立刻出现一道白豁豁的口子。 我看到这匕首锋利得紧,心里越发火大,一脚踩住了燕平青的手腕,在他疼得松手的时候,一脚又把匕首给踢到了一边去。 然后,我就坐了下去,趁着火气大,抬手就是一耳巴子。 我边扇边骂:“我叫你中二病!我叫你玩匕首!我叫你抓小偷!你爸你哥不教养你,我今天帮他们好好教养!” 我乱扇一通,根本不管我身下的人是不是燕少疼得死去活来的亲弟弟。 正虐得起劲,门外突然传来剧烈得敲门声。 一个女人在外面惊叫:“小少爷!小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我听到这声音,才蓦然醒悟过来,再低头一看,只见燕平青正侧着脸躺地上,被我打得全身发抖。我见他似乎没对劲,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我以为自己这次真的死定了。我打了燕平青,他肯定会告我的恶状,没想到燕平青高声地对门外叫道:“刘姨,我没事,不要再来打搅我了。” 他话刚完,就转过头,一只手捂着心脏,用颤抖而虚弱地声音对我说:“姐姐,我好像心脏病发作了,快把药给我……快……” 我刚才看到燕平青把药塞在了兜里,此刻急忙取出来给他,问他吃多少片,他牙齿打颤,死死捏着心口,艰难地说一片。 我把药塞到他嘴里,他立刻含住,死死闭着眼,汗水浸湿了头发,沉重地呼吸着,胸口剧烈的起伏。 我知道这次不是装的了。 燕平青再演技好,非科班出身,也演不到这么真实。就刚才那个颤抖的频率,不摸着电源线,是绝对抖不到那么快那么急的。 我心里暗暗咒骂。 有心脏病,还跳来跳去,大呼小叫的,能不发作吗? 又过了好一会儿,燕平青才慢慢平复下来,他长长地喘着气,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我小心地问他:“好点了吗?” 燕平青被病痛折磨了一番,大概又因为被我打了,一身戾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依旧挂着一张鬼脸,但眼神却是柔和了许多,此刻正弱弱地看着我,反倒显出一股妩媚的味道。 而他一开口,声音也是带着一种能让人酥麻的电感。 燕平青用一种我见犹怜的语气对我说:“姐姐,你刚刚差点杀了我……” 我默。 我想说,燕小少,你抢我台词了。 刚刚明明是你拿匕首,差点杀了我好吧。 我这样想着,便想站起来,不料我刚一动,燕平青却是非常魅惑的“嗯”了一声,拖长的声调,婉转悠扬,简直堪比岛国动作片声优。 我被这猫儿一样的声音吓到了。 燕平青却一下子抓住我的手,他略微昂着头,双眼虽然画得很夸张,但掩不住里面的风情。 “好姐姐,”他居然用上哀求地语气,“你刚才打得我好舒服,现在再来一次。嗯……我有心脏病,你这次稍微打轻点。” 天! 上帝! 老佛爷! 阿弥陀佛! 这是什么状况,求解释! 我、我要澄清一下,刚才我看似打得很激烈,其实也就是第一个是扇的耳光,其余的,都是在乱打他的肩膀和手臂什么的,也有可能在那种时候碰到了他的胸膛,才导致他心脏病发作的。 但是,我绝对没想到,比心脏病发作更可怕的是,燕小少还是个受虐狂! 好吧,说到这里,我也有错。 因为,我发现我居然是骑坐在燕平青腰上的…… 刚才打人的时候,这个姿势很有一种武松打虎的气势。现在一停下来,突然就发现,这么违和的姿势,我和燕少都没演练过! 好,燕小少,你强大,我认输,我惹不起,我躲还不行吗? 没成想见我想要脱身,燕平青的眼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那一瞬间,他露出了一种几乎和燕少一模一样的神情。 在一种可称之为家族式霸道的气场下,燕平青冷冷地笑着:“你现在敢走,我就马上大喊大叫,说你*我,让他们送你到酒吧去卖。一次三十块钱,一晚上八十次,卖你二十年!” 我理科生的大脑听到这丧心病狂的威胁,非但没有愤怒,还颇为奇特地转动了一下,然后惊讶道:“居然可以挣一千七百五十二万!” 额,不对,还要除掉大姨妈生理期。 我穷疯了的模样把燕小少惹笑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画长了的嘴有些滑稽,但眼里却带着迤逦滟涟的波光。 燕小少*人时候的表情,还真跟他哥哥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好姐姐,”他的声音里带着蛊惑,“你每天打我两次,我一个月就给你两千万。” 燕小少开出的天价,立刻让我荣升亚洲最值钱打手之列。 见我愣愣发呆,燕小少就抓着我的手,放到他脸上:“快点,再打我一次。最好是又打又掐,还要留下点伤痕。这样别人问起来,我就得找到合理的借口解释。想想都让人觉得兴奋。” ……我真的不能忍了。 这么暗黑、重口味、扭曲的少年,确定就是燕少口中描述的纯情小清新? 我一下子从他身上站了起来,强忍着踢他的冲动,用一种你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他:“燕平青,你麻溜的从地上给我滚起来,你哥现在情况很糟糕,我没时间陪你演戏!” 一听到我再度提到燕少,燕平青的眼神很快又冷了下来。 这一刻,算是他今晚上最正常的时刻。他冷眼看着我,口气也非常正常:“你说你是我哥派来的,有什么证据?” 见我一时被他问到了,燕平青就又换了种语气:“好吧,我问你三个有关我哥的问题,如果你能答上来,我就相信你。” 我点头,重新坐下来,不过这次是坐在他的身边:“好,你问。” 燕平青就举起一根手指头,望着天花板:“第一,你是我哥的什么人?” 我想了想,说女人的话,一定会激起燕小少这个哥控强烈的情绪反弹,所以我很坚定地回答:“奴隶。” 燕平青立刻举起第二根手指头:“那好,我哥平时喜欢怎么惩罚奴隶?” 我想了一下,燕少激烈的惩罚方式,恐怕不是燕平青柔弱的心脏所能承受的,于是我折了个中:“嗯,打我屁股。” 燕平青又问:“第三,我哥的口头禅是什么?” 这个问题几乎不需要思索,于是我脱口而出:“那你废什么话!” 燕平青放下了手臂,好奇地转过头,看着我:“他叫你来干嘛啊?” 我说:“这是第四个问题了……” “那好吧,”燕平青在地摊上翻个身,背对着我,“那你什么都别想从我这儿得到!” 我一听这略微松动的口气,立刻扔下脸,去哄燕平青:“燕小少啦,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哥哥让我来取他办公室保险柜的钥匙,说是在你这里。” 谁知道我刚一说完,燕平青就惊悚地吸气:“保险柜的钥匙?他怎么知道是我偷的?” 我…… 我只能说,我今晚上被燕少坑得真是不轻! 明明是燕小少偷了他的钥匙,他非要告诉我是他给燕小少保管的。除了佣人的信息资料和燕宅的布局图,燕少所提供的最关键信息,譬如钥匙在哪里,为什么在那里,燕小少为人如何,全都和事实不符。 我这边还在内伤着,燕小少那边却已经把这个坎过去了。 他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一丝笑:“算了,反正他自己肯定不方便来取,否则怎么可能叫你偷偷摸摸来?既然这样,我也不怕他骂我了。” 燕平青干脆坐起来:“这样吧,我可以把钥匙还给他,不过你得答应我做一件事。” 我看他一眼,燕平青就可怜兮兮地往我身上一靠,小猫一样的眼神:“姐姐,我好无聊,陪我聊天好不好?” “不好!”我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我忙着呢,哪儿有时间跟你瞎唠嗑。 燕平青就委屈地:“那好吧。”他说着脸上又显出一丝媚笑,“不能聊天的话,姐姐就与我共修一场密宗欢喜禅,行不行?” 欢……喜……禅…… 燕少,你家弟弟喊我和他睡觉…… 094玲珑七窍麒麟骨 今晚上大概没有月亮。 所以燕平青的收藏室尽管亮着灯,也显得那么的昏暗。 在这昏暗的过道似的长室内,一个脸上画着奇怪鬼符的少年,坐在我面前,用一种颇具*力的眼神和肢体语言,让我和他修一场密宗的欢喜禅…… 欢喜禅,乃密宗的一种修行道,修行的方法归纳起来就是一句话:男人和女人教合。 据说原理是什么以爱|欲来消除孽障和度化妖魔,男女和谐,共抵西方极乐世界,让人生充满爱…… 密宗乃佛教八大宗派之一,因为我老爸信佛,所以我多多少少也有点了解。 我后来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燕家这两个兄弟。 一个是鬼,但是看上去却像是人。 另一个明明是个人,但是非要把自己画成个鬼。 这到底是祖坟没埋对呢,还是基因有问题啊? 燕小少燕平青到底长什么样,恐怕今晚上我是看不到了。 油彩把他的脸遮盖得完全看不住形状,由于底子是白色的,所以鼻梁眉骨都被掩住,看不出五官是否立体。脸颊两旁的紫色花纹改变了他的脸型,所以也看不出,他是遗传了母亲的柔和线条,还是遗传了父亲的方正线条。 而他的眼睛,故意画成了往下垮的雨滴状,又由于他眼仁很大很黑,几乎看不到眼白,所以猛一看,还以为他脸上挂了个熊猫眼睛。 我不知道他是偶尔喜欢把自己的脸画成这样,还是凑巧今晚上画成了这样。 但是,我看佣人管家们看到他的反应,猜想他应该是经常把自己画成这个样子…… 当然,后来的接触,告诉我,我的猜想是错的。 燕平青并不是经常把自己画成这样子。 他是从来都把自己画成这样子! 在他十八年的年轻生命里,几乎从没有用真面目示过人! 他到底长什么样,是美还是丑,像爹还是像妈,大概除了他父亲和燕少,就没有人知道。 燕家的小少爷燕平青,是个谜一样的存在,也是个超脱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嗯,简言之,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让我觉得,中二得很有理由的少年。因为,他本身的存在,就已经够奇特了。 由于身体很差,燕平青几乎从没有出过燕宅,到过外面去。 他没有上过学,没有参加过任何社交活动,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你不能怪他脑子里总有这样那样奇怪的想法。 他不喜欢晒太阳,不喜欢这个家里有陌生的面孔出现,除了可爱的小孩子——但是可爱的小孩子,一看到他可怕的脸就要大哭,所以他也只能装出很讨厌小孩子的样子。 他总喜欢念叨听不懂的咒语,给家里的每个佣人管家都取上不同的名号,也给他的人偶们取上不同的名字、身份还有技能。在他的脑海里,这个世界里像侏罗纪公园一样五花八门,邪恶和正义总是在战斗,每一个人都身怀绝技,有自己的立场和战队。 而他,是百鬼之躯燕平青,最大的技能莫过于随机播放心情,喜怒无常…… 总之,燕小少平青,他是个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资格说“我很寂寞”的少年。 我后来了解了他的一些故事,才能明白为什么燕少和燕老先生会那么纵容他,那么溺爱他。 不过在那个初识的夜晚,我并不知道那么多的故事。 我只知道他在聊天和欢喜禅之间让我选择一种,我做到了才能得到燕少保险柜的钥匙。 这个选择让我很纠结。 和燕小少修一场欢喜禅,这事儿是绝对超出我的底线的。 但是,这好歹有个标准。 我和他圈圈啾啾一场,就可以拿到钥匙。 而聊天,这真是随他说了算的。 很可能我和他聊了很久,但是燕小少也会说,不算,不算,这不算聊天,而不给我钥匙。 我能从他黑色的眼眸之中看到一丝狡黠的光。 这个少年,说的话都是亦真亦假,表情和表现也都是令人捉摸不透,让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是来真的,什么时候是在跟你玩。 此刻,他不知从哪里扯了一尺红绫,在手里慢慢绕着,然后放到嘴上咬住,用一种滴水般的眼神看着我:“好姐姐,共修密宗欢喜禅,色即是空,无欲无求……” 好,我败了。 我说:“那就聊天吧。” 燕平青立刻把红绫一扔,开心地:“好呀好呀,来聊天。聊什么?你先起个头。” 我想了想,就决定打探一下燕少的八卦。 我问:“听说你很讨厌你哥哥的女朋友,为什么啊?” 燕平青大概没料到我提到这么一个话题,他眼里立刻出现轻蔑和不屑的表情,呵了一声:“如果我告诉你,那绿茶婊*过我,你信不信?” 我额了一下,没想到燕小少的词典里还有绿茶这个词语,看样子,小少爷也很与时俱进的嘛。 燕平青见我有些不相信的样子,便表现得有点愤慨,他指着自己的脸:“我画成这个鬼样子,她都能下得去手,可想而知平时是怎么样一个烂人。” 我心想,燕小少,你还知道自己画得像个鬼啊…… 我见他说得如此言之凿凿的样子,不由得信了三分,我问燕小少:“这事情你哥知道吗?” 燕平青就冷笑了一声,靠到后面一个人偶的腿上,他眼里带着尖锐的光,看着我:“他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也不关心这些事。他眼里只有他自己,自己的利益,自己的权力。这种自私自利,目空一切的人,哪里会管身边的人怎么样?” 我真是没想到燕小少会这样评价燕少。 坦白说,燕少虽然有时候霸道了一点,凶戾了一点,专横了一点,但总的来说,他并不是一个完全目中无人的角色。他温柔的时候,全世界的森林都会融化成蜜糖…… 我记得他今天早些时候和我提到燕平青的时候,眼底浓浓的关爱并非虚假。可是,从燕平青的口中听来,做弟弟的似乎并不领情。 燕小少见我沉默不语,声音便小了一些,他落寞地说:“反正他也不关心我……就算我真的和他老婆滚*单,他又会怎么样。该娶那个女人的时候,他自然会娶,该离开这个家的时候,他自然会离开。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们……” 我听他这样说,忍不住出声反驳:“不是的,燕少不是这样的人!” 燕平青立刻抬起头,高声质问我:“你很了解他?你了解多少?他让你来我这里取钥匙,他考虑过你会遇到什么危险吗?要不是我知道你是他的女人,我早就让爸爸把你打一顿扔出去了!” 我听到这揭露本质的话,禁不住震惊了。 燕小少说他知道我是燕少的女人……他、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燕平青就哼哼着:“不要那么一副吃到翔的表情,反正我知道你是就行了。他就是那种人,他自己不方便回来,就派你来,也不给你任何的信物作证。他是知道我翻过他的东西,所以认得你吗?他哪儿来的这种自信!” 我掩不住心里持续的震惊,燕小少说,他是翻过燕少的东西,所以才知道我是他的女人?燕少什么东西?会证明我的身份? 还有,燕少是因为知道弟弟认识我,所以才放心大胆派我来的吗…… 更有,燕小少一开始就认出我来了,所以从头到尾,他所有的表现,都是在演戏,包括那什么欢喜禅…… 假如我真的要和他修的话,恐怕也会被套上什么*的坏名声。 我、我表示自己愚钝的大脑完全处理不来这么大的信息量。 然而,我还是开口了,我说:“不是的,你误会了,他不是不想回来,而是他现在没办法回来。” 燕小少就叽歪着:“哼,什么重要的事,半年都不回家,电话也没有一个,大家都急坏了,他知道吗?” 我张了张嘴,却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燕平青突然拍了一下地毯,地毯厚,拍不出声音,但是看得出他十分激动,他指着我,大声道:“林小莹,你不要替他解释。哪怕是他变成了鬼,他也没有理由不回家!” 我默默地,这不就是变成鬼了吗…… 我幽怨地看着燕平青:“如果真的成了鬼,你家这个风水大阵,他还没闯入就……” 结果我还没说完,燕小少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他突然往后面一道,笑得满地打滚,“风水大阵……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这小少爷的古怪,便也不去打搅他,任由他一个人发疯。 燕平青笑得不能再笑了,脸突然就一僵,重新回归到面无表情的模式上。 紧接着,他坐了起来,声音重新温柔了起来。 “好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百鬼之躯吗?” 我心想,得,中二病又开始犯了。 可是燕平青也很认真地看着我:“百鬼之躯,这个名字,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因为我觉得要好听点,总被别人叫成什么炉鼎炉鼎的好。” 我没懂他的话,燕平青似乎表现出了什么专业上的知识,而这专业,很明显不是土木工程或者建筑学。 我问他:“炉鼎什么意思?” 燕平青就指了指自己,从头到脚划了一通:“我,是一具天然上好的炉鼎。你知道炉鼎在丹道语中,是什么意思吗?” 我摇头。 燕平青就抛给我四个字:“不懂百度!” 见我荒凉地看着他,他又不耐烦的解释:“就是修炼上的说法,指的是修行者的身体了。” 我差点笑了:“你在修行?” 燕平青就冷笑了一声:“你看我这么病病殃殃的样子,像是什么修行者吗?” 我又摇头。 燕平青叹口气:“跟你说了,你也不会太明白的。一般而言,炉鼎指的是修行之体。但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天生是鬼鼎。哎……说起来又是一大堆专业知识,算了,不跟你说了,这个话题不好玩,换一个。” 我连忙拉住他:“不不不,这个话题我喜欢,你多讲一点,我……我最喜欢听鬼什么的事情了。” 燕平青不相信地看着我:“真的?” 我诚恳地指了指自己的双眼:“真的。” 燕平青就哼哼着:“骗我干什么啊,你不骂我是中二病就好了。” 我现在哪儿顾得上什么中二病,小二病的话我都要听,我求饶:“小少爷,我那是心急乱出口的,不是真心那样的,你别往心里去嘛。” 燕小少眼里立即出现了一个魅笑:“那么,姐姐和我共修欢喜禅可好?” “去死!” 燕少,你弟弟这么喜欢*你奴隶,你知道吗…… 结果,在我的软磨硬泡下,燕平青的存在感终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给我讲了关于鬼鼎的事。 燕小少告诉我,这世上人死后,成了鬼,如果没有去阴曹地府,时间一长,神魂会慢慢模糊,最终消陨,要保持自己原本的形状,就得去干害人的事。如果想要不害人,又想留在阳间,那就要找一具可以容纳自己的鬼鼎,进入鬼鼎之中进行修行。 这种入鬼鼎不同于普通的鬼上身,因为普通的鬼上身,会对宿主造成极大的伤害。但是入鼎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入鼎之后,鬼和鼎会形成的完美的融合,互补互易,有成大能者,甚至能得道成佛。 只是这天生的鬼鼎万中无一,十分珍稀,如果曝光,则会出现百鬼抢一鼎的事,有可能最后没一个抢到,那鼎却被抢坏了。 而燕小少告诉我,他就是那万中无一的鬼鼎。 他指着自己的脸:“我画成这样,就是为了防止有鬼发现我。因为这个样子,可以迷惑鬼,让他们以为我是同类。你如果不信,可以去向我哥哥求证。” 我被燕小少认真的模样给唬住了。 我突然想到,刚刚他叫我是什么麒麟骨,于是我又问他:“麒麟骨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燕小少见我被他勾起了兴趣,突然又往我身上一靠,软声道:“好姐姐,你再舒舒服服打我一顿,我就告诉你……” 我真不知道燕平青到底是装疯卖傻,还是真有此意。总之在听到他这种不合理要求之后,我就一个字:“滚!” 挨骂之后的燕小少摸着脸颊,一副挨打了的模样:“好姐姐,你不要凶嘛……” 我还没又开骂,他就突然又配合地开始解释给我听。 这晚上,燕小少告诉我了一些我从未接触过的专业玄学知识。 燕小少告诉我,这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别是,天魂、地魂和命魂。 人死后,天魂升天,地魂入地,命魂则留在人间墓地游荡。 而有些孤魂野鬼,就是因为死后无墓地,因而无居所,只能到处乱跑。 我听他讲了这么大一堆,心里已经在纠结燕少到底是什么魂,但是因为心乱如麻,反而开口问他:“那这和麒麟骨有什么关系?” 燕小少就对我讲道:“你知道人死后,都要按照习俗安葬,墓地就是他们命魂的家。而那些孤魂野鬼,则会到处游荡。然而不论是安葬的,还是游荡的,都是不为天道所容的。因为鬼,就不应该呆在阳间。所以,每个月农历初一十五,便会有阴风前来洗涤。” 燕小少说,所谓阴风,就是九天之上的罡风。任何鬼魂,不管你在哪里,在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受到这刮骨噬心般的痛。 有墓地的鬼魂,那时候就可以躲在墓地里痛,尚且保留自己的生命印记。而没有墓地的鬼魂,则只有光溜溜的承受洗涤。 这种痛非鬼魂所能承受,久而久之,鬼魂就会丧失本性,变得暴戾、凶残、狠毒,一门心思只知道害人。 那些女明星们最爱养的小鬼,一开始都十分的听话乖巧。可是渐渐就会变得散妒、凶狠、乖张,最后反过来害主人,这就是常年累月阴风洗涤的后果。 我听得正惊心,燕小少突然话锋一转:“所以,你知道麒麟骨是用来干什么的了吗?” 我愣了一下,然后没头没脑地回答:“防止阴风洗涤?” “答对了,点三十二个赞!”燕小少拍手。 我指着自己:“你说我是麒麟?” 我要是麒麟,燕少那就是真龙了…… 燕小少却摇头:“没有啊,麒麟是麒麟,麒麟骨是麒麟骨,又不是一回事。” 我再问区别在哪里,具体是什么,燕小少就开始左右而言其他了。我听他乱扯了一通,就发现,其实他也不知道麒麟骨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它有一个防止阴风洗涤的作用,还可以化解鬼的煞气。 至于为什么要给我取这名一个绰号,他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胡诌。 于是,我不想再和他扯什么有的没的,又问了一个长期萦绕在我心中的问题。 我问燕小少:“招魂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燕小少白我一眼,似乎我这么简单的问题侮辱了他的智商:“就是招人的魂啊。” 我一下子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招魂,招的是人的魂…… 我紧接着问:“那如果招的是鬼的魂呢。” 燕小少不耐烦地看着我:“那就叫招鬼了啊!对人用的是招魂,对鬼用的是招鬼,这是基本常识。不过也有例外,有的鬼,命魂将散,就要招回它的地魂,两者合一,才能长存,这也叫招魂。不过这是系统工程,一般人做不到的。” 我要被绕晕了…… 不过,我大致理清了一件事。 那就是,如果现在和我在一起的,是燕少的命魂,那么燕少就已经彻底遇难了…… 因为按照燕小少的说法,命魂是和人的性命紧紧相连的,人只有死了,命魂才会离开身体。 而如果和我在一起的是燕少的天魂或者地魂,那么燕少则有可能还在世界上某个地方活着,只是大概活得不是常态。 我问了燕小少这个伪命题。 就是一个人的天魂或者地魂可能长时期离开身体吗? 燕小少想了想,回答我说,如果天魂长时期离开身体,这个人神智就会不清醒,可能会痴傻疯癫,因为天魂是主掌人的意识;地魂如果长时期离开身体,这个人可能会丧失感知能力,无法行动,因为地魂掌握着人的知觉。 简单来说,人丢了天魂,会成疯子傻子。 人丢了地魂,会成植物人。 我听燕小少详细解说一番,突然觉得现在了解一下燕少他到底是什么魂,变得非常重要。 那天晚上,燕少说有人招魂,似乎招的就是他。 这有可能就是说,燕少其实还活着,有人要把他的天魂或者地魂招回去,让他醒过来…… 我急忙问燕小少:“假设说,我现在身边有一只鬼魂,某一天,他说有人在招他的魂,那这鬼应该是天魂,地魂,还是命魂呢?” 燕小少几乎不假思索地告诉我:“是地魂!” “为什么啊?” 燕小少就摆着手,一副这还用说的口气:“很简单啊,因为天魂是不可能留在人间的。命魂如果被召唤,那就叫招鬼。只有地魂,才有可能被‘招魂’的。” 我按捺着心中的不安,忙问道:“那这只地魂的主人,是活着还是死了呢?” 燕小少瘪瘪嘴:“不好说。可能是个植物人。但也可能是已经死了,掌握着他命魂的人,想把地魂召回去合二为一而已。” 我还在心惊肉跳地沉思着。 燕小少突然尖着嗓子大叫:“林小莹,你口里说的这个地魂,不会就是我哥吧!” 095他喜欢你用嘴,还是用手?(为无谓加更) 万万没有想到。 燕平青居然尖锐地问出了这直指核心的话。 说来也怪我,我一直不断的“假设”、“如果”,燕平青又中二,想得又比较多。会联想到我口中的鬼魂就是燕少,也不足为奇。 我听到这揭露真相的质疑,足足怔了三秒钟,才把内心的惊涛骇浪按压下去。 有一秒,我竟然有把真相告诉燕平青的冲动。 然而话到嘴边,我却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不要给平青带来任何的危险!】 我临行前,燕少的叮嘱在我耳边回荡着。 是的,我不能告诉燕平青,现如今的燕少,已经是一只鬼。而三魂之中的地魂,正巧在我身边。 我不能说。 因为有些秘密,知道得越多,就会越危险。燕小少虽然古灵精怪,乖张怪异。但他如论如何,也只是温室中的一株幼苗。 外面真实的世界,比他想象中的奇幻国度,更加残忍。 于是,我就说,燕小少,你想多了,我也就是随口举一反三增加学习记忆而已。 燕平青就悻悻地:“我就说他不会那么倒霉……” 我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故意恭维他:“小少爷,你这些知识,都是哪位大师教你的啊?” 燕平青啊了一下,就很无所谓地,用散漫的口气回答我:“教什么教,网络小说里都写得有啊……” 网络小说…… 好吧,燕平青你好,燕平青再见。 我再也不想认识你了! 燕平青却打着呵欠,懒洋洋地:“哎,最近追的一本灵异文断更了,什么时候让爸爸把作者抓来打一顿。” 我面无表情地拍手说好棒好棒,心里却想,燕小少是哪本书的读者,简直就是那本书作者的灾难! 我估摸着今晚上的谈话就到这里了,就对燕平青伸着手:“小少爷,把你哥保险柜的钥匙给我吧。我还等着回去复命呢。” 我进来这么久了,一直没出去,也不知道燕少会不会担心我。 燕平青不出我所料的哼哼着:“这就算聊天了啊。聊得好无趣啊,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怎么称得上聊天啊。” 我就问:“那你要怎么个有趣?” 燕平青就拉着我的手,兴趣盎然地问我:“诶,姐姐,你知道赵安蒂是怎么*我的吗?” 我想说这件事好无聊,我已经没兴趣了。但脸上还是装出很有兴致的样子:“赵安蒂是谁?” 燕平青掩着嘴笑:“我哥的女朋友啊!哦不对,应该是前女友了。”他试探地看着我,“现在你是他女朋友了吧,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开始意识到,燕小少在给我下套了。 假如我没有被燕少下过套,那我还有可能上他的当。不过燕小少这和燕少如出一辙的表情和套路,立刻让我的心里跟明镜似的敞亮。 我就也笑着对燕小少说,从医学上可以证明,我还是纯洁的。 燕平青就惊讶地呼了一声:“啊,难道说你们都用嘴和手来解决的?” 我…… 我说我想扇燕小少一耳光,你们信吗? 见我无言状,燕平青好奇地用手指戳着我的手臂:“姐姐,我哥是比较喜欢你的嘴,还是喜欢你的手啊?我哥的丁丁有多长呢?鼎盛状态时圆周长是多少?你技巧好不好,一般时长多少?” 我已经丧失语言能力了。 只能哀伤地看着眼前这毫无羞耻感的鬼脸少年。 燕少,把你家熊孩子领走,行吗? 我只想做一个安静的美女子…… 燕平青还在孜孜不倦地戳着我手臂,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姐姐,你要不要看看我的丁丁,比较一下我和我哥的尺寸啊?我也只有小时候和我哥洗澡的时候看过一下,不过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他长到什么程度了呢。” 燕小少,请不要用这么单纯的表情和语气说这么用力过猛的话好么? 和你聊个天而已,小莹我还不想患上和你一样的心脏病。 我用一种几乎面瘫似的表情看着燕小少,我说:“呵呵呵,小少爷,我们还是来谈谈赵安蒂那个绿茶是怎么*你的吧?” 燕平青见我转移话题,似乎有点不满,不过还是接受了。 他就又哼哼着:“怎么*啊,我想想啊……” 他想着想着,眼神突然就慢慢软化了,然后如一池春水,荡起涟漪,顷刻间,便是妩媚得可歌可泣。 我心中暗叫不好,这燕小少是又开始入戏了。却没料到燕小少突然一舒手臂,蹭的一下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燕平青用一种楚楚可怜的口气,对我说:“我就这个样子,对赵安蒂说,姐姐,我的嘴唇好疼,你帮我吹吹好不好?” 他说着,竟然伸出了舌尖,颇为*的舔了一下唇,微微喘息。 我想骂娘…… 这哪里是人家*你?这分明是你去*人家好吧! 可是我还没骂,燕平青眼神就僵硬了起来,他出戏比我想得还要快,只见他放开了我,冷冷地哼了一声:“我不过就这么一说,她立刻二话不说,狼一样扑上来,自动宽衣解带。我从没见过这么贱的女人。平时在我哥面前端着那个样子,好像多冰清玉洁的,也就骗骗那些成年人。在我眼里,皮相再好,也不过是白骨一具。” 我听燕小少说出这种话,本来还在骂着“这熊孩子”,突然又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 皮相再好,也不过是白骨一具。 年仅十八的燕平青,倒是比世间更多人都通透灵秀。 我对燕小少说:“你哥哥也许也是看得明白,只是他没有告诉你而已。” 燕平青见我这样为燕少辩白,便笑了一声:“哈!他明白?这世界上没有再比他眼瞎的人了。” 他又靠近了我一点,问:“你知道我哥这人的本质是什么吗?” 我摇头。 燕平青就扳着手指头:“他眼里,只有功、名、利、禄。纯粹的物质欲!他要成功,要把世上的财富、权力全都牢牢握在自己手中。只要能达成这样的目的,他可谓不惜一切代价,他哪里有一双清醒的眼睛,去看看这个世界的真善美?” 他摇着头,那一刻老成得不似少年。 燕小少叹息着:“四十一哥哥,不是从前了……” “四十一哥哥?”我略有些惊奇,“你这样叫他?” 这下轮到燕小少惊讶:“他没有告诉过你吗,我们都这样叫他呢。爸爸、还有他朋友,都叫他四十一。”他说着又笑起来,是一种自带优越感的笑,“不过你不知道也正常,这是比较私人圈子里的叫法,外面都没人知道。” 于是我默,果然,这一家子都是中二。 好不好的,还玩数字党游戏,他们以为燕少是乾隆家的阿哥啊。 燕小少还沉浸在对自家哥哥的怜悯惋惜之中。他继续摇头:“我早跟他说过,他那个样子,疯狂扩张,目中无人,迟早是会有孽报的。但是他不信,我是小孩子,他哪里会听我说半句话。” 我想,或许平时,没有人能和燕小少谈心,所以他一旦抓住一个可以聊天的人,就要倒豆子似的把心里的怨怼全都倒出来。 他需要的不是我陪他聊天,而是我聆听而已。 所以我就听他说,不多做评价和反驳。 燕小少说着说着,又看了我一眼。 然后,他又笑了一下。 这笑有点不怀好意,笑得我心里发毛,我就问他:“你笑什么?” 燕小少指了我一下:“你不是我哥喜欢的类型。” 这话没头没脑,而且很不动听,我就面无表情,迟钝地看着他。 我这种迟钝的样子,可以骗得过洞察力一流的秦总,但是居然骗不过重度中二病的燕平青,他见我呆呆傻傻的样子,反倒是眼波一流转,撒娇似的朝我靠近:“麒麟姐姐,不要生气呀,阿青说的是实话。我哥那样子的人,发现不了你的美,他生意上眼光一流,但是对女人,完全没有感知力。” 燕小少把那修长的手指放在我的手背上,他说:“这世界上,很多男人看女人,除了看脸看胸,还带虚荣感。他们都要自己的女人符合大众审美,自己觉得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围的人都说这个女人好。这个女人到底适不适合自己,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燕平青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意识到我认识了一个奇人。 这少年,还真有一种“他人笑我太癫狂,我笑他人看不穿”的感觉。 他习惯三秒钟变幻一种模式,假亦真时真亦假,但如果你愿意好好坐下来听他说话,你会觉得他某些见地,比那些自诩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成年人,更要一针见血。 假如去掉他脸上的油彩,去掉他的疯癫和中二,他倒真的如燕少所说,干净如晨曦中的露珠。 燕小少说:“我哥和赵安蒂就是那样。所有人都说赵安蒂好。她长得漂亮,身材好,家世好,有教养,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于是我哥也就觉得,她很好。如果不是我横加干涉,他们恐怕早就订婚结婚了。他从来没有看清过自己的心,或者说他太忙了,根本没时间去看。他根本不爱她,他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放任他这样下去,他迟早怎么死都不知道。” 我见燕小少这么老气横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懂什么是爱吗?” 燕平青立刻飞了我一个媚眼:“我懂呀,我最爱麒麟姐姐这样的了……” 我连忙推开他的波浪音。 燕平青的话,有些可以认真听,有些还是听听就算了。 可是燕平青突发奇想又要玩这种病娇弟弟模式,我挡也挡不住。 他就一直缠着我,说了许多让我鸡皮疙瘩都要掉地上的肉麻话,各种恭维,表达爱慕之心,年少之情,听得我一头黑线。 我语重心长地对燕小少说,我也不过是画皮一具,白骨一堆,不比那个赵安蒂好到哪儿去。 燕平青却嗤之以鼻:“赵安蒂那种渣骨,怎么能和姐姐的麒麟骨相比呢?你说我中二也好,说我神经病也好,我身为鬼鼎,自然能辨别人的灵魂。” 我告诉燕小少,他既然能辨别灵魂,应该告诉燕少赵安蒂不好,但是*哥哥的女朋友,这样还是过了一点。 燕平青就气愤地:“我说了啊!我说了很多!我脸都说花了好吗?谁听啊!” 他又哼着:“还不是和你一样,都说我是中二病……以为我要特立独行,以为我是哥控,是妒忌赵安蒂,想要从她身边把四十一夺回来。” 我抹汗,我说:“辛苦你了啊,小少爷。” 但是我心里想的却是,小少爷你把脸洗干净,放下镰刀,不要喊招式口号,大家自然会多认真听你说话的。 燕平青一脸寂寞:“哎……人活着为什么会这么累呢。” 燕小少还告诉我,赵安蒂当时反客为主之后,激动地把他扑倒,刚刚把衣服脱掉,他就摸出了一只打火机,对着她的头发一点。 然后赵安蒂就衣不蔽体地惊叫着跑出去了。 燕小少笑着:“成天在头发上抹那么多化学的东西,多易燃啊。” 他得意地看着我:“她给我哥哭,说我害她。但是我恰好心脏病发作,从鬼门关回来后。我给我哥说,是她*我,我才拿的打火机点她的。她衣服都脱光了,我还好好的呢,谁会信她呢,我还未成年,收藏室里一个女人偶都没有,谁信我会去主动*她?她哭得那么惨,梨花带雨,还闹上吊。但我是我哥的亲弟弟,她不过是个外人,我哥那种心思从来不放女人身上的人,怎么可能不偏袒着自己弟弟,而向着她呢?” 我想说……燕小少果然骨子里腹黑阴险,心狠手辣,有燕少的影子。 而且,为了设计陷害哥哥的女友,不仅生活中表现得那么不近女色、单纯大条,关键时刻连心脏病都可以拿出来当筹码。 他兵行险着,却是彻底破坏了燕少和那个什么ANDY的婚事。 老虎再小,也是老虎,哪怕关在笼子里,也有锋利的牙齿。 不过,我还是想到了一件事,我说:“你还未成年啊?” 燕平青就睁着大黑眼仁儿,瞪着我:“成了啊,今年二月刚刚成的,十八岁,要不要看身份证啊?” 说着,他又笑起来:“所以,姐姐不要害怕和我修欢喜禅了,你只要不打死我,不会犯法的……” 我也笑着,说免了。要是燕小少突发奇想,也给我一打火机,那我连燕少的奴隶都当不成了。 聊了几个小时,我口干舌燥的,燕小少更是喝了一大瓶果汁。 最后我求他:“小少爷,能给我钥匙了吗?你哥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呢。” 没想到燕小少的关注点很奇怪,他很有兴趣地问我:“你们*啦?” 我:“……” 燕小少就在我身上嗅着,像癞皮狗一样,嗅了好一会儿,说:“奇怪呀,你明明还是个处呢。我哥不会真那么清心寡欲吧?” 我惊悚。 燕小少,果然是有奇技在身啊! 我只有执着地继续要钥匙,结果燕小少反倒过来哀求我,燕小少声音滑滑地、软软地:“好姐姐,你就再陪我聊会儿嘛,我平时都找不到人和我说话。” 我说燕家这么多人,怎么会找不到呢。 燕平青就幽怨地:“他们都把我当一个病弱又神经质的少爷供着,谁把我当人看啊,就连我哥都是那样。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洗净这张脸,百鬼上身,自由自在活。” 我听他说得有些怨毒,像是在发什么恶誓,忙让他别说了。 燕小少就用哭啼啼地声音继续求我,说他愿意听我的话,还说他以后都不拿镰刀砍我了,又说要拿我当模特,做一只漂亮的偶。 我连忙摆手,说不要不要,我就只要钥匙。 燕小少就忿忿地:“我哥到底对你怎么好?你这么死心塌地的给他办事!林小莹,总有一天你被他绝情抛弃,哭都找不到地的时候,不要来找我帮忙!” 我听燕小少咒我,虽然知道他是在说气话,但也觉得不太吉利,只能尴尬地看着他。 其实,我来拿钥匙,只是因为燕少说要送我一张卡……我不贪图上面的钱,但那是燕少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只是因为燕少要送给我,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收下来。 我想,这或许也是我的执念,对这个男人的执念…… 燕小少就愁苦了脸,他说,他能预见得到,我现在这么受他哥待见,一定是他哥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但是总有一天,他哥哥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一文不值了。 燕小少说:“他现在能看到你的好,是因为他没有办法去看别的东西。当他的世界再度繁华的时候,你在他眼中就会褪色。” 他问我:“到时候,你付出你的一切,但他已经收回他的心,你要怎么办呢?” 我讪讪笑着,我心里有些慌,但依然没皮没脸地说:“到时候再办呗。” 燕小少就落寞地自言自语:“没办法。四十一,就是这么个人……” 他说完这句话,就去一只精灵偶的背上,取来一只袋子,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我看到袋子里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有一只万花筒,有一个弹弓,还有许多玻璃弹珠。 燕小少在里面乱找一气,最后找到了一只毛茸茸的考拉钥匙扣。钥匙扣上,挂着一串钥匙。 燕小少非常耐心地教我:“他办公室保险柜非常复杂,有三把锁,三道密码盘,还要配合另一道指纹锁。这三把是钥匙,要分先后……密码分别是……我这里还有他的指纹套,你记住,最后一次要同时用……” 这般那般,他嘱咐得细,我也一一细心地记下了。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我拿到了钥匙,便要告辞了。燕小少说他送我出去。但是我们没有走来时的路。 燕小少带我去了他家的一个偏门。 在一个真正的小仓库里,他打开了最靠里面的一扇门,我看到外面居然是街道了。 燕小少对我做了告别式地谈话。 他说:“小莹姐姐,你见到我哥之后,告诉他,不管他发生了什么,阿青和爸爸永远都在家里等他。不要说是人,就算成了鬼,也有一扇门为他开着。风水大阵,有一处生门,他是知道的。” 我想问什么是生门,但是想了想,生门的大概意义,顾名思义,就是哪怕成了鬼,也是可以自由出入的门,不会让他魂飞魄散。 我对燕小少说谢谢。 正要走,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朦胧的月光下,鬼脸少年俯视着我,这种时候,我才发觉,燕平青其实是比我高的。 自称阿青的少年给了我一个魅惑众生的笑——仅凭他的眼神,这笑就能蚀骨化铁,他笑着:“麒麟姐姐,待我再长五年,你嫁我可好?” 我还在震惊中说不出话,燕平青已经一推我,然后啪的一声,把这伪装成墙壁的门,给我关上了。 ……麻蛋! 我忍不住站在风中凌乱。 这临别前还要中二病一番是为哪般? 燕小少,你就不能好好说一次话,给我一个正常的告别仪式吗? 096你对我忠不忠,很重要(为sucha加更) 这里是燕家背后的街道,两边都是一望无垠的高墙,划分开富豪们的土地。 站在空无一人的街上,我看了看时间,刚刚凌晨两点。 我回头望了望燕家,高墙后只有银杏的树梢,完全看不到大宅在哪里。我只有脑补了一下我和燕平青出来时所走的路,勉强判断了一下方向,然后朝某一头走去。 这时候,月亮又隐到云层里去了。 我紧紧拽着无尾熊的钥匙链,嗒嗒的脚步声回响在这寂静的马路上。 这路似乎没有尽头,路两边的风景始终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走久了,便有点鬼打墙的意味,难免叫人心慌。 我只有去回想燕平青和我的聊天内容,来驱散这种静所带来的恐惧。 燕小少说,风水大阵有一处生门,燕少是知道的。 可是既然燕少知道,为什么他不自己去取钥匙?是不方便在阿青面前现形,还是不希望自己的家人知道,自己现在成了这样? 还有,燕小少虽然看起来没有多问什么,但是他句句话,似乎都在向我透露,他似乎无所不知…… 我想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阿青的鬼鼎之躯,传说中的麒麟骨,地魂命魂,还有初一十五的阴风洗涤…… 想着想着,我突然站住了脚,心里掠过一阵惊恐。 初一十五?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就是四月十五日! 我急忙掏出手机,看日历。 一看,这才反应过来,今天只是阳历十五而已,燕平青所言的初一十五,肯定是农历的。 我这手机上没有下载得有农历,阴风洗涤的事情只有暂时作罢。 刚把手机放下,我便立刻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团温暖的橘光。 这橘光是由一盏精巧的宫灯所散发出的,宫灯八角,角角如飞燕,灯罩是宣纸所蒙,其间那团柔和的光源,晕出朵朵温暖,映照出站立在它旁边的,那具美轮美奂的身形。 燕少靠着墙,一指挑灯,正侧着脸看着我。 我喜欢看这样的画面。 喜欢这般美如诗画的燕少,和他的宫灯。 那一刻,我脸上一定有欣喜的笑容。 黑暗之中的那点灯光,如同我多日前在古镇上第一次所见那般,充满了希望、救赎和指引。 我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燕少收了灯,他伸出了手,我几乎是毫不怀疑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燕少抱住我,他埋头,鼻尖触着我的发,他的声音悄小却带着隐隐的关怀:“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意识到燕少并直接问我有没有拿到钥匙,他只是担心我去得太久而已。 我站直了身子,把手举了起来,手心摊开,把无尾熊的钥匙扣和上面的钥匙给他看。 燕少没有说话,但看到无尾熊的那一刻,他的神情滞了一下。然后他的手掌覆盖到了我的手心上。 我能感觉得到,他在细细的感受着无尾熊的形状。 过了半晌,他才淡淡地说:“这是我以前去澳洲游学的时候,随手给他带回来的。” 燕少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有流动着柔和的光。他口中的“他”,应该指的就是燕小少平青。 燕少揽住我的肩膀,抱着我往回走,他吩咐我:“把你今晚上的经历告诉我。” 我对他行了个军礼:“是,长官!” 燕少就笑了起来,他手掌放我头上,对待*物那样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把我的头按到他肩膀上。 我们像最亲密的恋人那般依偎着前行。 我便事无巨细地把今晚上的经历一一告诉燕少。 我讲到燕小少的各种中二病时,燕少就一直笑,他半低着头,笑得那么肆无忌惮,食指和拇指捏着自己的下巴,那眼中所满溢的温柔和怜爱,真是能触及人心底最深处的柔软。 我讲到燕小少要我和他修欢喜禅的时候,他的脸色就立刻一沉。 “你答应他了?” 我忙嚷嚷着,说我哪儿敢啊,我对那种中二病娇少年,才没有什么趣味呢。 燕少食指刮了一下我的下巴,声音里带着冰冷的威胁:“你要是敢*平青,我就把你卖到夜总会去,一次十块钱,一晚上八十次……” 好吧,我证实了一件事。 燕少和阿青,果然是亲兄弟,连惩罚人的招式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在燕少眼里,我明显还要更廉价一点。 但是我挺不服气的,我说,明明是燕平青*我,为什么变成我*他了啊。 燕少揽着我的肩膀的手,在加重力度,他手指似要嵌入我的手臂,使得我有些吃疼,燕少低着头,在我耳边轻声:“他*你,是他的事。你对我忠不忠,是你的事。” 我突然明白,燕少之前叫我不许惊到燕小少,潜台词是:你不准对我不忠…… 他呼出的气在我耳边痒痒的,灌入我的衣领之中,让我的腰都起了一串电流。 燕少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反应,他的手慢慢从我的手臂放下,摸到了我的背上,从我的T恤下方摸了进去。 “燕少……”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干这种事,我想反过手去抓他的手,谁知道反而被他缴住了手,一扳,顺势抱着我转到了墙面上。 燕少极轻地含了一下我的嘴唇。 月亮又从云层中现身,我能看到他如同黑曜石般熠熠生辉的双眸。 然后我们又吻了一下,唇与唇短暂但却激烈的碰触。燕少放开了我的手,我则抱住了他。寂静无人的通道上,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我想这就是所谓爱情的魔力。 就算燕小少警告过我,放出自己的心,有可能覆水难收,然而我此刻还是任由我的心如同野马一般在原野上狂奔。 燕少借着月光端详我的脸。 这一刻,他的眸中,只有我的倒影。 就如阿青所言,他现在没有办法去看别的东西,所以他只能看到我,我埋在皮相之下的骨,我的魂,能为他清晰所见。 我想要燕少永远这样看着我,不要有褪色的一天,我想永远留在他的眼底…… 燕少用指腹摸过我的眼睑,他问我:“又怎么了?”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我把头埋在燕少的胸膛上,我说:“燕少,我不想离开你。” 燕少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他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 “白痴!”虽然骂着我,可他的声音是柔和的,“平青跟你说了什么?他没少在你面前恨我吧?他是不是告诉你,我总有一天会利用够你?” 这下轮到我怔了一下。 我没想到燕少会知道燕小少对他不满。 我的表情告诉燕少,他所猜想的都是正确的。燕少似乎叹了一下。他别过头去,看着那一边黝黑的道路末尾,黑暗如同张着血盆大口的魔兽,把前方的路吞噬。 “下次见到他,告诉他我多半身不由己。”燕少的声音似乎也随着黑暗而逝去。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再解释什么。 我感觉燕少和阿青之间,似乎都十分的了解对方,十分的爱着对方,然而他们之间隔着看不见的鸿沟,阻隔着他们的情感顺利达到对方的彼岸。 燕少回过头来,他面如止水,眼神也似乎凝固,只余精美的面具,作为隔绝自己内心的武器。 燕少放开了我:“好了,钥匙也拿到了,我们去取卡。” 我却拉住了燕少。 他不解地回头,带着疑问的眼神看我。 我语气中有一丝胆怯,我弱弱地说:“燕少……我……不需要你给我钱。我有工资,这次还有下工地的补助,已经够了……我、我不会再去和秦总吃饭了。” 燕少的眼中,不悦不加掩饰,他轻蔑地看了我一眼:“你想多了,那卡我有用处,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又冷笑了一下:“你和谁吃饭,是你的自由。我早说过,你做秦夫人,我也没意见。” 说完这句话,燕少句放开了我的手,自己往前走去。 好吧,我又触怒了龙颜。 领导要赏你礼物,哪怕是一瓶鹤顶红,也要义不容辞的仰头灌下。 我这样推三阻四,岂不是在说燕少自作多情? 于是,我又只有低三下四地去拉燕少,他站住,回头,用不耐烦地眼神看着我。我就结结巴巴地说,我愿意去取卡,只要燕少要求的,小莹都会认真去完成。 不过,燕少已经被我得罪了,所以一直到了集团,他也没给过我好脸色看。 上二十八楼并没有太大的惊险。 燕少可以在下面暂时帮我屏掉监控。他护着我,因而我进入大厅,都没有被保安发现。 尽管知道燕小少已经教会了我开保险柜的顺序和密码,燕少依然事无巨细地又教了我一遍。他最后叮嘱道:“卡上有瑞士标志,我应该是只在保险柜里放了这一张卡,你拿到就赶快合上柜子回来,不要看里面的其他东西,不要耽误时间。” 我点头,说我知道了。 电梯刚刚到二十层楼的时候,燕少就消失在了轿厢里。 我知道这已经进入了顶层大阵的范畴,燕少应该是顶不住了。尽管知道这阵对人是没有作用的,心中却已然有点惧怕。 出了电梯,是一个玻璃室,必须要特殊的指纹才能打开幕墙,进入办公区。 幸而的是,燕小少给了我燕少的指纹套,所以我戴上,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门。 二十八楼的布局,燕少也是画给我看过的,所以我要找到他办公室也不是什么困难。 燕少的办公室是秦总办公室的三倍以上,地面设计是仿造钙化池的分层布景。每一层的边缘都是流光一样的线条,不规则,宛若河流痕迹。 第一层什么都没有,大概是寻常人进入他办公室的一个汇报区域。前行三米,抬高二十公分左右,便是第二层。这一层的右侧有会客的沙发和室内盆栽,然而总的来说依然很空旷。第三层才是燕少自己的办公桌所在地。 我径直走上了第三层,初略统计居然花了三分钟时间。燕少,平时有人要走到你办公桌前都要这么久,这得多耽误工作效率啊? 燕少的办公桌大得像一栋小房子。硕大的桌面上很整洁,除了一台电脑别无一物。 我绕到了办公桌的正面,俯下身子,在构造复杂的桌下空间里寻找那一个小小的保险柜。 保险柜倒也不难找,它放在桌子的副柜后面。 我爬到桌子下,拿出手机当电筒,找准了它的锁孔和密码盘,开始了程序颇为复杂的解锁过程。 强大的应试教育又发挥了它的作用,我一路上都在温习密码和步骤,这时候也没什么太大的差池。 把最后一道密码输入的时候,我把戴着燕少指纹套的手指按在开锁键上,另一只手转动钥匙。 嘀地一声,厚重的保险柜门终于打开。 我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忙用手机去照里面。 保险柜分两层,里面并没有放太多东西。上层有几沓文件夹,整齐地堆在一起,我拿出来翻了一下,基本都是些合同,还有公司的一些内部文件,我也看不大懂。 于是我又去翻下一层。 下层的东西显然私人了许多。 我看到了好几张燕少和燕平青小时候的照片,让我震惊的是,小小的平青,坐在玩具车里,小脸居然也画得像个鬼。脸上的花纹和画法,与现在相差无几。 很明显,他那时候那么小,这么精巧的鬼脸绝不是他自己画的。 而小小的燕少,从小就是那么一枚美人胚子啊,甚至比现在还要更精致上了三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透过照片也是那么的灵动,表情有点臭臭的,自带桀骜系统。 在照片的下面,就是我要寻找的那张银行卡。卡面有瑞士和银联标志,应当就是燕少所言的匿名卡无疑。 我立刻拿了出来,放到卡包里。 我谨遵燕少的话,拿了卡就要走。可是在我把燕少和燕小少的照片放进去的时候,突然摸到下面还有其他的照片。 我一时好奇心起,禁不住又摸了出来。 我以为这些照片依然是燕少的家庭生活照,然后摸出来之后一看,我立即大吃一惊! 这些照片…… 居然,居然是我的照片? 我立刻按亮了手机,一张张的翻看着。 这十几张照片,有我小学时候的,有我中学穿校服的,还有我和爸爸妈妈一起照的全家福,也有我近几年的照片,比如我大学田径运动会上跑步的照片,还有我在上自习时候的照片。 最后一张,居然是我在XX集团面试时的照片。 照片上的我,傻乎乎地坐在凳子上,目光呆呆的,迟钝地看着前方…… 我一张张看着,心跳剧烈,仿若一百匹野马脱缰。 我终于知道了燕平青为什么会知道我是“燕少的女人”。他一定是偷了哥哥的保险柜钥匙,跑来开了柜子,在这里面发现了我的照片,因而认定我和他哥关系不一般。 我想说冤枉啊…… 我和燕少认识也不过半个月左右。 但是一个男人会把一个女人从小到大的照片收集来锁到最重要的保险柜里,这种行为无疑代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情感。 除非这男人是私人侦探。 我条件反射似的,又去翻保险柜,这次,我摸出了一份文件,翻开一看,里面全都是我的个人资料。 有我的应聘简历,有我的体检报告,还有关于一份非常详细的,关于我个人生活、成长经历、家庭成员的报告。 我翻到后面,一行大字突然映入我的眼帘—— 【关于林大桐夫妇的车祸调查报告】 我狂奔的心,在这时候,停止了跳动。 林大桐,正是我的父亲…… 我双手发抖,正要翻开这份报告,突然听到办公室的门突然传来了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一双皮鞋踢踢踏踏地,踏入了燕少的办公室。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大半夜的,居然还会有人到燕少的办公室来。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我简直来不及思考。我只能把手里的东西随意地往柜子里一塞,然后迅速地关上了保险柜。 保险柜发出了嗒的一声,不过幸而这声音和那脚步声正好重合,因而也不太能听出来。 紧接着,我急忙往后躲,藏到了最里面的角落里。 脚步声的目的地,很明显也是这办公桌。 我知道顶层有风水阵,所以前来的,绝对不可能是鬼怪,而是和我一样,活生生的人。 现在我很庆幸燕少的办公桌这么大,下面有好几个柜子,并且有适合人躲藏的死角。而他的办公室那么大,谁走过来都要那么长的时间,所以也给我足够的时间安抚自己乱跳的心脏。 那脚步声的主人走了不少时候,终于来到了办公桌。 然后,他径直绕过来,居然拉开燕少的椅子,坐了上去。 我听到他打开了电脑,然后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 办公室里空旷而安静,这声音几乎要把人逼疯。 电脑屏幕的光落了下来,我透过柜子间的缝隙,看到了一双男人修长的腿,笔直的西裤,尖尖的鳄鱼皮鞋。 这男人翘着优雅的二郎腿,捣鼓了一会儿电脑,然后我听到他颇为不满地啧了一声,往燕少宽大的BOSS椅上一靠。 然后,这男人说话了。 他的声音像是泡在泉水里一般,十分悦耳而清脆,但也免不了吓我一大跳。 我听到男人在说:“我简单查了一下,没发现他电脑里有记录呢。” 原来,他是在讲电话。 男人又笑着:“真是见了鬼了,他到底把印章放在哪儿了啊?保险柜?不,没办法打开……是的,指纹也拿到了的,钥匙也早配好了的,密码步骤什么都知道,但就是打不开。锁都响了的,但就是门不开……而且我听说,他当时确实是把印章带在身上的……你说在哪里?” 我听他说的话,就明白,这男人是来燕少的办公室偷燕少印章的。 他怀疑印章在保险柜里,然而指纹和钥匙都齐全了,就是打不开保险柜门。想到这里我又十分惊心,为什么我能打开呢?难道说,只有用燕小少手里的钥匙,才能打开吗? 这深更半夜的,能轻车熟路的摸到燕少办公室来,还能熟练打开他的电脑……这个男人,有可能是集团里的高层…… 男人还在说着:“现在哪里都找遍了,还是没有,那些项目要怎么才能启动?什么?南川?” 男人沉默了……而我听到南川两个字,心脏又漏跳了一拍。 男人声音里带着阴沉:“你的意思是,燕少把印章藏在南川了……”他悠悠地继续,“这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他会藏在哪里呢?” 我头顶传来手指敲打桌面的声音,男人似在思考着:“嗯……这件事再议吧……” 这话说完没几秒,咚的一声,男人重重地砸了桌子一拳,他的声音,暴躁了起来:“我说再议就再议!我知道你急,但是我有我的安排!秦月天把这边盯得很紧,你有把握他会跟我们合作,背叛四一吗?没有?没有的话就给我闭嘴!” 我从这声音里,听出了这男人是个凶横残暴的主,然后,我听到他居然说出了我的名字。 “啊,林小莹啊……是的,我知道这个女人……” 我心惊肉跳,不知道今晚上还会听到多少劲爆内幕。 我听到男人笑出声来:“是的,秦月天貌似在追她……我也希望他能追到啊,不过那小女生很迟钝,傻乎乎的……谈恋爱的话,他至少会分点神,是不是……不会吧,你说四一也曾经对她有点意思?你听谁说的?” 097空前大战,你想吃几次枪子儿? 这是一个惊悚的凌晨。 我得到了许多和我世界相隔甚远的信息…… 我知道燕少有一个喜欢画鬼脸的病娇弟弟,用一种中二的姿态把世间许多真相看透。 我还知道燕少收集我的照片和资料,或许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收集了,不仅如此,他还调查我父母车祸的事件。 我知道了现在在我眼前的燕少,或许是他的地魂,每月的初一十五,他或许会受到阴风洗涤,除非有麒麟骨为他化解。 现在,我还知道燕少的集团内部有歼细,有人想要偷得他的印章去干什么事,而那枚印章,极有可能藏在我将要去的南川。 我想起秦总的嘱咐,去南川那边,混一个资历即刻,不要管其他什么。我想起我提出要去南川的时候,他震惊的眼神。 秦总是也知道些什么吗? 他是因为要在集团里为燕少守住江山,所以分身乏术,很多事情都无法解决吗? 这一个晚上所获得的信息量,几乎要超过我二十多年来所有课本知识浓缩的精华。我意识到,要处理完这些信息,我需要一台比我现如今,更强大、运行更快速、内存更大的头脑处理器。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当一只U盘,把我所有获得的信息储存下来。 等到我拥有了高速的内核处理器,再来慢慢消化这些信息。 男人已经关掉了电脑,他又在燕少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我能听到他用手指不断敲着桌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过在一个指节的敲击结束之后,他猛然间站了起来,大踏步地往外面走去。 我听他的关掉办公室的门,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外面之后,这才慢慢从办公桌下爬了出来。为了防止自己走出脚步声,我脱掉了自己的板鞋,仅仅穿着一双船袜,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办公室。 手机和卡,还有钥匙,都放在我的腰包里。 我要做的,就是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 我蹑手蹑脚地朝电梯间走去,祈祷着过了这么久,那个男人早已经离开了这里。 然后当我刚刚走到玻璃门,用燕少的指纹按开了玻璃门之后,我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谁?” 玻璃门哗的一声滑向了两边。 我的心一下子飞出了嗓子,我听到了快步朝我走来的脚步声。 是那双鳄鱼皮鞋发出的脚步声,那个男人清脆的声音在我身后大叫:“站住!” 我已经从滑开的玻璃门缝隙中溜了出去。 我不敢回头,也不敢去按电梯。我这时候吓疯了,朝着左边的楼梯间狂奔而去。 我能听到玻璃门关上却又被按开,脚步声在我身后紧随不止。 我不知道二十八层楼梯,我平常要用多少时间来下完。 但是后来我回忆,从我开始按开玻璃门,到我离开集团,总共没有用到五分钟……在那五分钟之内,我奔跑出了人生的新速度。 我抓着我的鞋子,一步跨出了三阶梯。 校田径队长跑兼跨栏冠军的功力最大发挥,整个世界都离我远去,甚至是头顶楼梯愈来愈快的脚步声。 不断重复的楼梯扶手、安全通道指示灯、转角,在我面前每隔几秒就轮换一次。 在我刚刚下过二十楼的时候,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一下子抓住了我。 我的心脏吓得要爆炸了,肺部一下子吸光了所有的空气。然而另一只手迅速捂住了我的嘴,我感觉到了我所熟悉的气息,还有我所熟悉的温度。 是燕少。 燕少一把将我拖出了楼梯间,拉着我往集团的办公区域跑去。 我听到楼梯间紧随的脚步声消失了,也许是那名男人一时没听到我的脚步声,在怀疑我是不是走了其他的道路。 燕少拉着我飞奔,我跟着他七拐八拐,最后跑进了一间办公室。 我一看,才发现不知为何,我居然到了秦总的办公室里。 我居然已经到了八楼了…… 不、不对,我记得的,我刚刚还在十九楼的。难道说,是燕少,是燕少折叠了空间,将我带到了这里吗? 我惊讶地看着燕少,却看到燕少的脸竟然呈青色,他的双眼里,像是漾着阴气极盛的水,散发出冰寒的气息。 他拖着我来到了秦总办公室的窗前,一把打开了窗子。 “跳下去!”他命令我,“快,阵要开启了,跳下去,要不然你我今晚都别想离开!” 我吸着气:“燕少……” 我想问什么阵,开启是什么意思? 秦总的办公室在八楼,跳下去的话,不出意外只有米分身碎骨。 我还想说什么,燕少已经抓住我的胳膊,拖着我,如同一双破窗而飞的鹰,跃了出去。 强烈的失重感下,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的鞋,我的板鞋掉了一只。 风在我耳边呼呼的灌着,我正对着集团大楼,后背朝地的坠|落……我仿佛看到,有一层耀眼的光,从集团的顶层慢慢蔓延了下来,然后分支分叉,犹如数不清的快速爬行的贪食蛇,顷刻间爬满了集团的每一个窗格子。 整座集团大楼镀上了一层金光,然后突然爆发出了强烈的光线,万丈光芒,使得我睁不开眼。 在一阵头疼欲裂的撞击之中,我感觉到燕少抱住了我,用他的怀抱紧紧的包裹着我。 我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陷入了万籁俱静之中,紧接着,突然又开始了超速的运转,咚咚咚的强烈心跳声,带着我整个人像是弹簧一样的蹦了起来。 我大口喘息着坐起来,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根本看不见我究竟身处何方。 “燕少……燕少……”我慌张地在身子旁边摸索着,如同一个盲人。 我能摸到身下柔软的被单,能摸到后面的枕头,但是我摸不到燕少在哪里。 我吓得要哭起来,我大喊着:“燕少,燕少你在哪儿?” 黑暗中,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我的手。 然后一个声音平静地回答我:“我在这里。”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一瞬间呵出一大口气,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又过了好久,我的视力才慢慢地恢复了过来,我发现我居然是坐在我小套一的*上,盖着被子,好好的呆着。 现在已经是白天了。 可是卧室里的窗帘紧闭,只从些微的缝隙里,能看到一线亮光。 我发着呆…… 怎么回事? 我的思绪还停留在我从秦总办公室跳下集团大楼,可是下一秒,我居然就在自己的房间里了,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我穿着一件印小狐狸的白色吊带睡裙,是我最爱穿的那件。时光悠然,岁月静好,仿佛昨晚上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颇为真实的梦境。 我动了一下,只觉得身体里的骨骼和五脏六腑都在莫名的疼痛着。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便左右寻找着燕少。 让我觉得奇怪的是,燕少居然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我记得他刚刚才捏过我的手,怎么一转眼就跑那么远去了? 我忍着全身的酸痛下了地,光着脚朝燕少那儿走去。我走近了他,便顺带坐到沙发对面的茶几上,躬身去摸他的肩膀:“怎么在这儿睡呀?” 然而我的手还没放下来,燕少突然开口:“别碰我!” 他紧闭着眼,皱着眉头大喊,顿时吓了我一大跳。 可是已经迟了,我的手放到了他的肩上,然后……直接穿过他的身体,几乎碰到了沙发。 我这下才真是被吓得不轻。我的声音都尖得变了形:“燕少,你怎么了?” 我的手竟然穿过燕少的身体了。这是我失去了碰触他的能力,还是他失去了在我面前实体化的能力? 见我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燕少总算睁开了眼,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又带着一丝嫌弃。 燕少不耐烦地看着我:“我是死了吗?” 我额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答:“貌似……已经死了?” 燕少就抬出他著名的口头禅:“那你废什么话!” 然而,他说出这句话之后,身形却是明显的又淡了许多。 我咬住了嘴唇。 我不敢问他什么,但是我的心又乱跳不止。 直觉告诉我,燕少受伤了…… 可是,他不但不允许我去照顾他,安慰他,连让我多问一句,也不愿意。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我就坐在茶几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燕少。我不知道我的眼神是怎么样的,是不是如同我的心一样,秒针每拨动一下,就被时间割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燕少的身影时显时淡,我听不到他的呼吸,看不到他胸膛的起伏。往昔所有他拟人化的特征,这一刻都如同脆弱的薄纸,似要灰飞烟灭。 后来我才知道,XX集团的风水阵,其实不仅仅只布在了燕少的那层办公楼,而是如强大WIFI一般覆盖整栋大楼,只是,阵的中心所在地,是燕少的办公层而已。 那晚上,为了救我出去,燕少凶猛地折叠了集团大楼的空间,吞掉了从八楼到十八楼整整十层楼的地界,因而触动了二十八楼的大阵“警报系统”,整栋楼的大阵一触即发,若不是我们及时跳出去,燕少就会被大阵秒速消灭掉。 而就算是我们逃离了,燕少也被阵法瞬间爆发出的威力所伤。而我柔体凡胎,从八楼掉落,假如不是燕少用尽所有的灵力将我瞬移,那我也得摔成肉泥。 总而言之,燕少那晚上可谓是耗尽一身修为,差一点直接神魂俱灭。 白天我醒来的时候,燕少早已经带我回了小套一,最让我心痛得滴血的事情是,他居然还为我换了狐狸小睡裙。 我在盲人状态叫他的时候,他已经凝不起神形了,但竟然还是伸给了我一只手。 我现在坐在他的面前,看着他几近灯尽油枯的样子,眼泪就要忍不住滴下来……但我不敢哭,我怕我哭,燕少会不耐烦,他不耐烦,就要说话。但是我知道,他现在连说话都很艰难。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地滑到了地上,悄悄跪在了他的面前,冒着被他呵斥的风险,尝试着去吻他的嘴唇。 我吻到的不过是空气而已。 然而空气中有燕少的气息。 我碰到了这微薄的气息,眼泪就终于不争气的落了下来。这一哭就不可收拾起来。 我边哭哭啼啼地,边笨拙地吻着他,吻了好一会儿,终于感觉有了软软的肌肤,在碰触着我的唇。 于是我继续吻着,渐渐的,我能碰到他真实的唇了,又过了一会儿,燕少渐渐有了回应,也轻轻地回吻着我。 我带着试探和恐惧,将手放到了他的脸颊上。 我能感到一点若有若无的气流在我指尖回绕着,慢慢地,一点一滴地,凝聚了起来……最后,我摸到了他真实的脸庞。 我看到燕少把手拿起了,按到了我的手背上。 不知什么时候,我终于察觉到他在握着我的手。 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我一分分,一寸寸地为燕少聚着形,用我的吻,用我的指尖,用我的呼吸。我不断对着他吐气,把我身体里的气息一点点喂给他。 一直到后来,我们拥抱着滚到了地上。 我们吻得像是世界末日要来临似的。燕少的呼吸在慢慢加深,从最初的轻微到后面的沉重,他的手臂也恢复到了往日的有力坚廷。我感到燕少又“活”过来了,这种欣喜冲刷着我的心,洗去我所有的担忧和难过。 我头一次那么主动地褪去了我的衣衫,看着他从我的脖子一路吻了下去。 在他富有攻击的占领之下,我依然伤伤心心的哼着,到最后说不清到底是在哭还是在喘息。燕少咬得我有些疼,虚弱之后的反弹出乎意料的强烈。但我喜欢这样疼,我会疼,证明他还“活着”,某种意义上的活着。 总而言之,我们从地上到沙发上,又从沙发上到卧室里,最后从卧室到浴室里,空前大战。 燕少把我顶在浴室的瓷砖上,他咬着我的下颌,问我:“林小莹,你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爽?” 我抽泣着,死死抱着他的脖子,双腿盘在他的腰上。 燕少的臂力和腰力都很好,凌空也可以将我抽送。我在颠簸中羞愧地将埋在他的肩膀上,我说:“我怕你不见了……” 燕少听到我这可怜兮兮的心里话,动作就轻柔了些许。 “白痴,”他又骂我,“卡都还没刷一次,怎么能不见了。” 燕少难得的幽默把我逗笑了,我就一边笑着,一边又去吻他,刚吻了没两秒钟,燕少又打了一下我的屁屁,浴室里热气蒸腾,花洒乱喷,这啪的一声显得格外刺耳。 我不满地大叫,我威胁燕少,说他再敢打我,我就要报复他了。 “报复?”他微微昂着头反问我,“你现在不正在报复吗?” 我表示我很纯洁,咬着手指问为什么这样说? 燕少就让我死死地抵在墙上,然后抓住我的腿,收拢了它们,他微微扬着眉,眉尖上有一种诱人心醉的迷情,我听到他吸气,似乎在品尝陈酿的美酒。燕少的声音带着些许嘶哑:“夹这么紧,还想怎么报复?” 我……听到这句话以后,我全身都红了好么? 反反复复,我们几乎厮混大半天,直到我饥肠辘辘,燕少还依旧兴致盎然。我突然想到燕小少问我的奇葩问题,不由得脱口而出:“燕少,你喜欢用嘴,还是用手啊?” 此话一出,我就成功的看到燕少变脸了。 “从哪儿学的这种坏话?”他捏住了我的下颌,惩罚似的加大了力度。 我要哭了,我敢说这是从燕平青那里学到的吗? 见我一脸悔青了肠的样子,燕少终是决定放过我算了,他拍着我的脸,轻声威胁:“不要让我逮住你下次学坏的模样。” 我发现了,燕少喜欢被动的女人。 都说女人某个地方某个时刻坏一些,更容易让男人着迷。可是燕少,他好像更喜欢我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快到傍晚的时候,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头枕着燕少的胳膊,四肢像八爪鱼一样趴在燕少的身上。 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感觉到他的体温,还有他跳动的心脏。 尽管这一切都是幻象,我依然深深的喜欢着…… 曾经三年结婚五年买房七年生崽的梦,已经不复存在了。如果可以,我只希望能就这样和燕少一直到永远。 我出神的想着,用一根手指在燕少胸膛的线条上划着,燕少的身材很好,胸肌腹肌人鱼线一样不缺,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改天,我要找出我的画板和纸币,让他做我的模特,给他画一幅画。 当我的手指画到他的肚脐处时,燕少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 他闭着眼,却开口问我:“继续往下的话,是还想再吃一次枪子儿?” 我试图缩回手,未果,燕少想带着我的手往下面去,我却拼命的挣扎。正僵持着,燕少突然转过身,死抵着我,然后给我一个火热的长吻。 他没有再强迫我的手往下,而是任由我放在了他的腰上,而他则放手来抚摸我的肩膀和我的背。 这是一种介乎于边缘性行为的亲热,满满是甜蜜的味道。 每每吻一次,每每拥抱一次,我们就能感觉到我们的灵魂在融合。 纠缠到了腻烦,我们才停止了下来,只是依然抱在一起,看着对方。 燕少说:“做一下去南川的准备吧。” 我抓着他的手,有些呆呆地:“需要准备什么啊?” 燕少的眼神里立刻带了鄙夷:“那边条件比较艰苦,你不知道?” 我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艰苦和准备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准备得多一点,就少一点艰苦了? 南川那种穷乡僻壤的大山区,不是我多多准备,就会富有的。 燕少见我如此不上道,终于不想耐心跟我解释,他拖我起来:“走,去刷卡玩。” 事实证明,燕少是很懂怎么吸引女人的兴趣的。购物是女人的天性,我一听到有刷卡这种好玩的事,立刻屁颠颠地爬了起来。 两亿的匿名卡啊,可以随便吃了,随便吃,吃、吃、吃……我吃货的大脑里已经被各种美食占领。 结果晚餐的地点发生了分歧,我想去我大学外面的火锅店吃,燕少却想找个环境好,有包厢的地方。 家庭出身和消费观念的冲突第一次爆发,我说我就喜欢无拘无束的地方,撂开膀子大干,吃的满头大汗,酣畅淋漓。燕少就要我发誓,在吃饭过程中都不会和他说一句话,也不准吻他一下,不准撒娇。 我听到这话瞪了燕少一眼,谁要在大庭广众下吻他啊,还撒娇,我又不是楼下的癞皮狗。 燕少问我:“你们大学外面的火锅店可以刷卡吗?” 我想了想我最喜欢的那家半露天火锅店,然后摇晃着头。于是燕少带着胜利的微笑:“好,那跟我走。” 但是我还是不死心,我说我们学校外面也有独立包厢的美食店,还可以刷卡。 燕少便说,只要我能找到两个人单独呆着的地方,他就依我。 结果我们坐车回了我的母校,在校外美食区逛了半天,总算找到了一家名为霸王小龙虾的干锅店…… 098好男友,就是你能在他面前随便喝酒 霸王小龙虾店,之所以会有“包间”,是因为它是由临街居民楼的一楼改建的。 店面东一块,西一块,内部极为不规则,有好几个单独的房间。其中一个,由于面积太小,正好只有一张桌子,还能关上门。 在确认了店里可以刷卡之后,我和燕少就坐下了。 我见燕少看了一眼身下的凳子,立刻指着他大叫:“不准嫌弃!你一个鬼,怕什么脏的油的啊。” 燕少就冷笑着:“不错啊林小莹,开始吆喝起主人来了。” 我立刻笑嘻嘻的岔开话题,把菜单递给燕少点餐。 燕少抄着手,朝着背后一层膏灰的白墙,一如既往的没什么好声气:“鬼可以吃东西吗?” 我脸皮已经修炼出了新厚度,不依不挠地递给他:“你点点嘛,点点嘛。” 我发誓燕少从没来过这种小店,他执拗不过我,于是就像是拎什么脏抹布似的,嫌恶地把菜单翻开。 “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他翻了几下就啪的关上菜单。 这里的菜品很简单,除了招牌小龙虾,就只有香辣蟹、鸭脖子、牛杂碎之类的。 像燕少那种一向只吃法式鹅肝和神户牛肉的总裁,哪里见识过这些张牙舞爪的江湖菜式? 我就只有哼哼着把菜单收回来,然后那笔在点单纸上划着:“我要五斤小龙虾,三斤香辣蟹,一大份炒田螺,一份干锅毛肚黄喉,两只鸭脖子……” 我看到燕少纯粹的震惊了。他微微张着嘴,连眼眸都不动了…… 大概我这么能吃,连有钱如燕少这般的总裁,都开始怀疑会不会养不起我了。 我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对燕少挥挥手:“哎呀呀,这些都是壳重,真正的肉没多少的。” 燕少一脸正色,丝毫没有开玩笑的表情:“你要吃肉,我带你去吃澳洲龙虾,或者去北海道吃帝王蟹。” 我就斜了斜燕少,不满地:“那有什么乐趣啊。小龙虾和铁蟹的乐趣就在从壳里一点点找肉吃。” 对于我这么奇特的癖好,燕少只回了我一个字:“贱!” 我就去挂他的手臂:“不贱的话怎么能跟上你?” 燕少用手肘拐了我一下,冷脸指着我:“说了不准撒娇的。” 我的节操早就碎成渣了,依然挂得死死的:“反正我贱,撒娇就撒娇。” 燕少就腾出另一只手,捏了捏我的脸,他扬着眉,略带惊讶表情:“林小莹,脸皮的新厚度已经打破自己创下的世界纪录了啊。” 这话说完,我们俩都笑了起来。 燕少问我点什么喝的,我就在纠结,要不要点一瓶啤酒。按道理吃小龙虾,喝点啤酒最解辣了。 燕少问我酒量怎么样。我就咬着手指回想:“嗯……从来没醉过就是了。” 燕少略惊,抱着我的肩膀:“酒缸?” 我正色:“因为从来没喝过半杯以上……” “那好,”燕少拿过我手里的笔,在啤酒一栏画了一笔,“你喝,喝醉了有我。” 嗯,所谓一个值得你信赖的男朋友,就是你可以在他面前随便喝酒,不怕喝酒了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 以前和学长吃东西,我一点酒也不敢沾,就怕万一喝点什么,就会发生不可控事件。 我一高兴,没忍住,抬头就在燕少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燕少被我偷袭,一时猝防不及,差点没拿稳手里的笔。 他冷冷的哼了一下,眯着眼斜睨我:“林小莹,你偷吻我的预谋终于得逞了。” 我就没皮没脸的笑着,说对啊对啊,我很早就想偷吻你啦。 没想到,我突然这么没底线没节操,反倒是燕少显得有点不适应了,他居然摸了一下鼻尖,装没有听到我这句话,一点动作表情回应都没有,埋头又去看菜单去了。 小单间里一时静的能听到落针的声音。 燕少看了好一阵子菜单,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下次干这种事,提前知会一声。不要偷偷摸摸的。” 靠! 燕少,你装什么装啊。 我觉得你明明是很高兴的吧? 我憋着,想笑,又不敢笑。燕少关上菜单,一看到我扭曲的面部,就冷着脸:“你什么表情?” 他这么严肃,我反倒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燕少就轻轻把菜单一扔,一个字:“滚!” 我就去推他,边推边打趣,说燕少不要害羞啦,你每次合体的时候,不是很奔放吗?喜欢我偷吻你的话,以后每天早上我都偷偷吻好啦。 燕少被我推得不耐烦,突然按住我的两只手,转过头来强吻我,我身子往后仰,险些栽下凳子,幸而有他拉着我。 我渐渐开始喜欢燕少这种不分时间场合的霸道。喜欢他嘴唇突然袭击和他胸膛突然压制的感觉。喜欢我的心跳在他的攻击之下加快…… 嗯,我想,他是我的奴隶主,也是我的男朋友,所以我能接受他这种行为,是很正常的。 所以,我还是有节操的。 我和燕少正在痴痴的热吻着,小单间的门突然打开了。瘦瘦的小工尖辣辣地喊着:“美女点好没有?” 我一惊,抓着燕少的手放开了。于是,小工就看到我往后倒下去,头磕到了背后的墙,咚的一声,十分脆爽。 “哟,美女,坐稳点啊。”在小工眼中,我只是不小心没坐稳而已。 我却觉得自己的耳根都发烫了。 前有更衣室秦总事件,后有美食店小工事件,看样子,以后和燕少在在外面的时候,还是收敛着点,除了小套一,没有绝对的安全地。 等了一会儿,菜便开始陆续上来了。 我于是有了新任务,教燕少如何剥小龙虾。 燕少不屑:“这么简单的事情需要你教?” 我摇头:“重点是,如何剥才能不使手套破掉,不让手沾上油……” 这是屌丝才会有的课程,不过偏偏属于燕少感兴趣的范畴。于是他就很有耐心跟我学,剥了两个,他才似乎醒悟过来:“我能吃吗?” 不能吃,剥来干鸟啊? 我点头,理所当然:“你不能吃,不过我要吃啊。” 燕少简直要被我给气笑了。 不过这次,他笑过之后没有立即惩罚我,只是边笑边继续剥龙虾。燕少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吃成肥婆。” 果然够狠毒! 这么奇特的惩罚方式,也只有燕少才能想得出来。 没一会儿,我面前就放了一大堆脱光衣服的小龙虾,露出白嫩嫩的身子,等待我临幸。我吃得爽快,吃辣了,手不方便,燕少还很体贴地帮忙拿啤酒来喂。 燕少见我喝得猛,嘱咐我:“慢点……”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我,“你喝醉了不会有奇怪的举动吧?” 我问燕少什么是奇怪的举动。 燕少认真想了一下,说:“比如强迫我干你一晚上,或者主动在我上面,或者给我用嘴什么的……” 噗——我嘴里的啤酒喷了燕少一脸。 幸好燕少是灵体,所有的酒一滴都未沾到他,直接喷到了对面的墙上。 我看着燕少阴沉的脸,解释说:“吃了辣辣的小龙虾,最好不要用嘴……会把你辣到的。” 燕少扳过我的脸,凑近了我,舔了一下我的唇:“是么,辣不辣,现在尝一下。” 说着,他就又吻我。 大概喝了一点酒,我也忘记了小工破门而入的可能性,完全瘫在他怀里,任由他吻我。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热恋吧…… 对不起,阿青,你的警告,我做不到。我喜欢你的四十一哥哥,心甘情愿为他所利用,赴汤蹈火也要完成他嘱托我的一切。只要他能一直像今天这般火热的吻我,容忍我偶尔的小性子,给我剥小龙虾,喂我喝啤酒…… 吻过之后,我依然躺在燕少的怀抱里,他则继续给我剥小龙虾,然后拎着喂给我吃。 我眼泪满满,除了我爸,从没人这样对过我。 我也去剥龙虾,然后要喂给燕少吃。 我还以为燕少会嗤之以鼻,或者最多假装吃一下,没想到燕少居然当着我的面,把龙虾含到嘴里,然后吃下去了。 我震惊了。 我坐起来,说:“燕少你能吃东西啊?” 燕少有些不喜我大惊小怪的样子,他解释:“原则上,不能吃,不过可以模拟一下。” 我突然想到燕小少告诉我的那些知识,我大声问燕少:“燕少,你是地魂还是命魂?” 燕少顿时愣住了,大概是我能说出这么专业的词语,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平青给你讲的这些?”他的眉皱了起来,“他还对你说了些什么?” 我想了想,说:“还有阴风洗涤和麒麟骨,对了,阿青说他是鬼鼎,这是真的吗?” 燕少听我叫燕小少是阿青,就又笑了起来。 “他对你自称阿青吗?难得他会轻易接纳一个外人……”说到弟弟,燕少永远都是那么温柔,他又反问我,“他说他是什么鬼鼎,你信吗?” 我愣了一下,我说:“不是鬼鼎,为什么要从小就画鬼脸呢?” 燕少似乎也有些无言,燕平青的中二病,或许是他都不得不承认的一个郁卒事实。燕少看着我:“平青刚生下来没多久,遭受过一场变故,脸被毁了,他脸上涂的,是一种草药汁,需要长年累月的涂,可以用来修复皮肤。为了美观,便拿一部分用紫草染了色,在他脸上画了图案。” 擦!我果然又被燕平青给欺骗了。 我边抹汗边说,那图案还叫美观啊,不吓死人就好了。 燕少嗯了一声:“也有辟邪镇恶的效果。” 我察觉到燕少不愿意多谈弟弟这方面的事。于是我又拉着他,问地魂命魂的事。燕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希望我是地魂还是命魂。” 我不假思索:“地魂啊。” 因为地魂就有可能人还活着呢。 燕少就带着一种混杂了无奈和轻视的笑:“我什么魂都不是,我已经不是单纯的鬼了……” 我心惊,还想问什么,燕少就不耐烦起来:“平青那些半吊子知识,你也信,你四年大学的知识都读到肠子里去了?” 我悲愤。 土木工程和建筑哪里会教人玄学知识?这和我四年大学有什么关系啊? 马列唯物主义还教我这世上没鬼神呢,结果燕少你是个什么鬼啊! 见我闷闷不乐,燕少又让我教他剥香辣蟹。我告诉他香辣蟹是直接用嘴咬掉壳吃的,没想到燕少当即咬了一个,含着一半,用嘴来喂我。 我见他居然这样哄我,也就不计较他刚才的不耐烦了。 但是情绪却怎么也高不了。 燕少于是立即换了一个话题:“你有没有翻我的保险柜?” 他这么威风凛凛地一问,我那点小脾气立刻吓得烟消云散了。我怯怯的表情没能逃过燕少的眼神,他就低了头,凑近了问我:“看到你的照片了?” 我只有点点头,呼吸都放轻了。 燕少又问我:“有什么感想?” 我摇头。 于是,他在我耳边魔语:“你该不会,以为我一直暗恋你吧?” 我拼命摇头。 “错!”没想到燕少却是话锋一转,“我就是一直暗恋你。” 咳咳…… 我的肺部运转失灵了。 燕少,原来燕小少不按理出牌的恶习,都是被你传染的啊! 不过,燕少会这么说,倒是确定了,他绝不是因为暗恋我,才调查我的种种的。他越是爽快的咬死一种说法,越是证明,这背后有大文章,他只是不想我去深究而已。 或者这是变相的警告我:林小莹,到此为止了。 鉴于燕少不准我再打探关于我个人资料里的秘密,我只有把昨晚上在二十八层的际遇告诉了他。 燕少皱着眉听我陈述完,沉思了片刻:“你看到他的脸没有?” 我说,我和他在外面遇到的时候,我背对着他,所以我没看到他的脸,他应该也没看到过我的脸。 燕少看了我片刻,伸手摸了一下我扎着的马尾。 “以后换个发型,衣着都改变一下。”他嘱咐,“你也该稍微修饰一下自己的形象了。” 我知道他是怕我以后被那人认出来。 我问燕少:“你知道他是谁吗?” 燕少摇了一下头,他说,他当时一直都守在底楼,屏蔽着监控摄像。整栋大楼,底层是法阵最弱的地方,平时几乎可以忽视为零,做点小动作也不会触发报警系统。 不过,我刚刚开始狂奔的时候,燕少立即就感知到了。 我才知道,我和燕少之间其实是存在某种感应和联系的。我情绪有大波动的时候,燕少哪怕在很远的地方,也能感觉得到。 毕竟,当初是我把他带出古街,我们之间存在某种铁一样的盟约,息息相关。 燕少察觉我那边出了状况,立刻分了一点魂在监控室继续屏蔽摄像,主灵体赶快到了十九楼来等我。 他可以在一到十九楼之间瞬移,但是我却做不到。 如果要从十九楼跳下去,他也不敢保证我的安全,只有尽最大的能力将八到十九楼的空间全部折叠掉了,然后带我从八楼跳下去。 燕少说,整个XX集团,当初修建的时候,就融合了那位亚洲顶尖风水大师的大阵。因为毕竟,要在一个世界五百强企业里挂各种奇怪的旗子和布置,难免会贻笑大方。 所以风水设置,其实都是做到了钢筋水泥和设计布局里的。 而他的办公室就是阵眼。平时阵法没有触发的时候,只是越到楼层高,对灵体的伤害越大。但一旦开阵,整个大楼就会进入一种光速的“杀毒模式”,所有灵体会在顷刻间被净化殆尽。 阵法爆发式开启的那瞬间,哪怕是靠近集团五十米,都会死翘翘,别说在集团内部了。 我大吃一惊,燕少透露的这些专业知识,很明显要比阿青高许多级别。 我想起我昨晚看到那佛光普照的一瞬间,问燕少那是不是我的幻觉。 燕少看了我一眼:“我那时候附在你身上,你能看到很正常,不过,普通人是看不到,也感觉不到。” 见我默默回忆,他反倒道了个很没诚意的歉:“不好意思,随便附了你的体,不然没法安全带你到地面。” 我想起自己浑身骨骼肌肉酸痛,应该就是附体后遗症吧? 我问燕少,他留在监控室的那点分魂怎么样了? 燕少就面无表情地回答我:“被净化了。” 大概就是死翘翘的意思了。 我想我落下的地方,绝对离集团没有五十米,燕少失去了一部分的魂,受到了阵法核弹一般的爆发冲击,顺带还要让我安全着陆……难怪今天会虚弱成那样子。 不过,在我恬不知耻地安抚下,他居然后面又生龙活虎了……燕少,或许真的如他所说,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魂了…… 想到那个在燕少办公室肆意妄为的男人,我又觉得内伤得紧。 虽然我拿到了匿名卡,也发现了这个潜藏在集团内部的叛徒。但是燕少受重伤差点魂飞魄散,而我们都没能知道这叛徒是谁。这不得不说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我问燕少有可能是谁? 燕少眉尖轻颦:“我不喜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妄意猜测。” 也许是我想得太多,总之这句话,在我听来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燕少就算猜到了什么,也不愿意告诉我。 但是有件事,我却是必须要和燕少确认地:“印章究竟是怎么回事?在南川吗?” 燕少又略微思考了一下:“应该就是在了。” 我要掀桌,什么叫应该是在了?难道他自己都不清楚吗? 燕少拿过一只小龙虾,慢悠悠地剥着:“你知道我感知你来到古街之后,是自废了地魂,才冲出的禁制吗?” 他继续慢悠悠地抬起眼,看着惊讶得合不拢嘴的我:“地魂是关于人生在世的记忆,所以之前很多细节,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我听他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心却止不住的痛起来。我握住了他的手,不顾上面有没有沾着油:“那现在还好吗?” “还好了,”他依然表现得随意,“你倒是一具难得一见的阴鼎,修魂补魂都很方便。” 我愣了一下,傻傻地问什么是阴鼎。 燕少平静地看着我,那眼神静得我心发慌:“平青跟你说过关于鬼鼎传说吧?” 我浑身发凉,心想我不会那么大好运,居然是一具万中无一的鬼鼎吧。那为什么我能安然活到现在,没有被百鬼抢过身体? 燕少把剥干净的小龙虾塞到我吃惊的嘴里:“阴鼎和鬼鼎有一定区别,鬼鼎是能让鬼入鼎修行,阴鼎是……” 他说到这里却顿住了。 我要憋出内伤了,燕少,说话不带这么大喘气的。 结果燕少突然扶额,一脸挫败地:“算了,我编不下去了,败给平青了,说谎确实不是我的长项。剩下的你自己脑补。” 脑补你妹! 燕少,你用得着反复强调你和燕平青是亲兄弟吗?你们两兄弟都是罗生门的忠实拥护者对吧,嘴里就没有重样的解释和答案,不把人绕晕誓不罢休。 我爆炸,拉着他闹个不停:“你把话说清楚啊说清楚,给我说清楚。” 燕少不想跟我解释,于是又使出杀手锏,狂吻我,吻得我几乎晕过去。 他抱着我,垂眼看着我,美目自带光晕,醉人心扉:“亲爱的,你很介意我的过去吗?” …… 妈蛋! 不想告诉你一些事情的时候,燕少居然跟你玩琼瑶剧了! 099霸气侧漏,我喜欢 总之,这顿饭,我就是和着热吻把东西吃完的。 燕少给我分析说,他虽然不记得印章确切放在哪里了,但是他记得当初去南川的时候,确实带着印章。 他出事之后,害他的人如果没能在他身上找到印章,那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印章被另外的人拿走了,另一种就是他事先把印章藏起来了。 我斜着他:“你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我去南川的吧?” 燕少沉默了片刻,回答我:“不全是。” 我又要掀桌。 不全是的意思是,除了拿印章,还有其它蛋疼的事啦?燕少,以后让小莹做什么事的时候,能先把原因和目的说清楚吗? 我都是你的奴隶了,你还怕我知道真相以后畏手畏脚的吗? 燕少带着手套,拿起半截鸭脖子,在我面前比划着:“我变成这样之前,应该已经察觉到了问题。所以我立刻停了集团所有的大项目。但是南川,我不敢停,所有只有亲自走一趟。但是……” 他又吞了话。 我看着他静默思索的样子,猜想燕少确实是有些关键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有件事我没骗你,”他思索之后重新看着我,“这半年,我的魂确实受损很严重,”燕少用鸭脖子的一端点着我的嘴,“不是每一个鬼,都能安然从阴曹地府闯回来的。我们定下契约的那一天,是农历三月初三,也是清明节吧?” 我愣了一下。 燕少一提醒,我才想起来,我们在古街相遇的那个凌晨,确实是清明节。 我那天之所以会和学长到古镇游玩,其实是因为那是清明的前一天,我要在临近古镇的一处公墓,给我父母上坟。 那天,因为具有别一样的历史意义,我记得很清楚,是4月4日,星期一。 我是4月4日的晚上,到的盛唐古街。而燕少到“房间”里来找我要住宿费的时候,应该已经过了十二点,算是第二天了。 第二天4月5日,正好是清明节。 我本来预计这天去给父母上坟的,但是学长说他周二很忙,周一才可以换休一天,于是我们才决定周一来上坟兼游玩古镇。 当然,经过燕少的告知,我才知道,今年的清明节恰好也是农历三月初三。 后来我恶补了这方面的知识,才了解到,我国传统中,有四个鬼节,分别是农历三月初三、清明节、七月半、农历十月初一。 今年的清明,许多民俗较传统的地区,人们纷纷买了三尺三寸的红布挂在家门前,还买了两瓶桃罐头食用,就是因为传说,三月三撞清明,邪气甚重。 然后燕少又问我知不知道,三月三其实除了是鬼节,也是我国千年传统中的*节。 燕少握着我的手,指尖和我的手指交错勾缠:“十九年才能遇到一次,三月初三和清明重合。如果能在这一天订下契约,那我们可以生生世世都魂魄相连。” 我勾住了燕少的手指。 燕少这话,含着悠然而深远的意义。 仿佛他从很多年前,甚至很多世之前,就在古街之上等着我,等着和我订下一个永生永世都不会分离的契约。 明明只是鬼与人的盟约,此刻,却让我心中弥漫着一股浪漫与感动。 仿佛我们是轮回几世的恋人,守候千年,只为了这一刻的重逢,然后订下山盟海誓,从此生生世世都不分离…… 一次他人眼中的“邪气甚重”,在我和燕少的而言,却是千年难遇的同心结。 谈心间,我居然把桌上的菜都扫了个精光,以前从没喝过半杯以上的啤酒,今晚上居然把一瓶都干光了。 付了帐,我便挂在燕少的怀抱里走了出去。 燕少说,南川不仅生活不方便,物价还奇高,关键是由于交通不便和地区偏远,东西还很劣质。所以我能卖得到的生活用品,食到饭盒,衣到内内,都应该在本市搞定。 因为吃饭已经依了我,所以购物我就听了燕少的话。 他带我去了万好家,本市高富帅和白富美唯一认定生活超市。据说也隶属百尚集团旗下。 不知道是吃多了还是喝多了,我有点晕乎乎的,上出租车就开始靠着燕少睡觉。等到了超市之后,整个人还处在一种梦游状态之中。 燕少首先带我去的竟然是*专柜。 他把我推到试衣间,扔给了我一大堆似乎合乎我尺寸的小内内,我没有多余力气反抗,一一试穿。而燕少就靠在一边,用裁判一样的眼光和挑剔,批判我不够雄壮的上围。 燕少鄙视着我贫瘠的丘陵“林小莹,你吃那么多,都到哪儿去了?不长智商也就算了,胸也不长。” 我可怜兮兮地辩驳说,我好歹也是B+,而且我下围很小,所以还是有曲线的。 燕少冷笑了一声:“D以下都算有胸吗?”他张开一只大掌,覆上来,毫不留情地评定,“薄得像春卷皮一样,一手掌握俩,还有剩。” ……燕少的毒舌,世间罕有。 我还没哭起来,燕少突然又拉开帘子,看了一下外面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的内内,自我安慰:“嗯,变成鬼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地逛女性*店。” 我:“……” 他又看了一眼隔壁的试衣间,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擦,那女的绝对有F!” 于是,不能忍受的我,生平第一次抬起脚,直接把燕少踹到隔壁去了…… 我终于知道了一个真相,那就是,全天下的男人都一个样,对于波澜壮阔的海浪,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燕少平时一副高冷傲气的模样,到了这种地方,依然原形毕露。 说实话,我的哺乳工具和我本人的性格一样,比较中庸,属于虽然不是很丰饶,但偏偏什么杯形都能驾驭的那种万能小桃。 燕少不在跟前守着,我就干脆把他给我选的全都抱起来,出去结账。 当然,那些什么护士装、水手服、女警察服、*网眼吊带袜,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就让它们呆在原地了。 可是,等我付账的时候,这些奇怪的衣服居然又出现在了我的购物篮子里。 我暗骂燕少口味太重,正想拿回去放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阴测测的威胁:“你敢不要?” 我……好吧,我不敢不要。 只是当年轻的售货员扫到那件全身是洞的黑色丝袜服时,我看到历经沧桑的内内店小妹也震撼了。 她看了一眼我还算正经的脸,腼腆地笑了一下:“准备回去生孩子啊?头胎么?” 头胎么……头胎么……胎么…… 我生你个鬼胎啊! 我和燕少貌似还没有老夫老妻到那种必须假扮成空姐还是女警,才能正常办事的程度吧?真不知道燕少看起来蛮正常的大脑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衣服淘完了,我们进超市里去买生活用品。 不知道是不是我酒劲开始上来了,燕少但凡撺掇我买什么,我几乎想也不想就往购物车里扔。不到一会儿,一个购物车就装不下了,燕少神速,给我又拖两个空车过来。我发现他这次死里逃生,各种行为都表现得很狂热,一脸恨不得我把超市搬空的感觉。 结果,他这个心愿,很快就在某一家人的乱入之下成功了…… 因为,我居然在这个高富帅的超市里,遇见了表姐、姑妈和姑父。 对,就是他们,这一家恨不得时时刻刻把我戳上穷挫笨标签、卖到山区给别人当童养媳的极品亲戚。 看到表姐的那一刻,我猜我震惊的表情不亚于看到公鸡下蛋。 在我的想象中,表姐此刻应当是穿着囚服,双手握着监狱的栏杆,泪流满面地数着喜羊羊求一个安稳的睡眠。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穿着优雅的米色蝙蝠衫,蹬着十厘米的水钻高跟鞋,头发烫成妩媚的大波浪,拢起来斜斜地挂在一边肩膀上,带着一种宫妃挑选胭脂的神色,拿起一瓶JUMEX的纯榨果汁,然后略微思考,扔到了购物车里。 与此同时,我听到表姐对姑父说着:“爸,你给我找的那株君子兰好养吧?不要我送到秦总那里,没两天就给养死了。” 姑父耐烦地笑着:“管它好不好养,你也得天天去养着,如果有烂根或者枯萎的情况,就快点拿回来,我让我们办公室行家给护理一下,或者干脆换一盆。” 表姐便露出了一个满意地笑。不过这个笑在看到我的时候就停滞住了。 然后一秒钟之后,她笑得更灿烂了:“哎哟,居然是小莹啊?我听说你到工地上去了,怎么还在这里逛超市呢?” 姑妈和姑父也都见到了我,姑父立刻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抽了抽眼镜,背起了手。姑妈也跟着表姐露出一个笑,不过稍微显得勉强了一些罢了。 我听到表姐的问候,其它的没在意,却注意到了几大要点。 第一,听表姐刚刚和姑父的话,她明天就要回集团工作了,职位依然是,秦总的助理? 第二,表姐已经知道了我要下工地的事。 第三,表姐居然逃脱了法律的惩罚,嘛事都没有? 不过我注意到了姑父眼底的敌意和不愉快,又想了想,姑父在本市也算是有点人脉关系,说不定耗费点心思,活动活动,交点罚款什么的,也能让表姐逃脱牢狱之灾。 说白了,表姐和学长联合了要毁我清白,这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搞不好表姐动作一下,就让家里毫无权势的学长一个人背了黑锅。等到警方不再对她进行调查,也没有对她提起公诉,她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回到集团来工作了。 而秦总,他向来公私分明,只要表姐能证明自己“无罪”,他应该不会过分嫌弃她做自己的助理。 毕竟,燕少也说过,表姐是少有能在他身边做两年助理的人。她的工作能力,连燕少都表示认可。 秦总或许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那么合适的帮手。所以继续启用表姐,听起来毫无违和感。 ……我没有那么自私,自己不去当秦总的助理,还不准他用别的助理。毕竟秦总在集团辛苦地支撑着燕少的江山,用十几个助理都不过分。 我不断在心里给自己暗示着,强压下这种吃饭咬到沙子的感觉。 姑妈注意到我身边竟然有三辆手推车,眉眼一吊:“哟,小莹这是准备把超市搬空啊,听说你在思思她们集团公司做前台?一个月工资多少啊,看样子不比我们思思的少嘛。” 万好家的东西价格一向偏高,买一瓣榴莲的钱都够普通工薪阶层吃两天的饭。我这大车小车的模样,让一向了解我消费能力的姑妈等人不由得质疑我的底细。 燕少站在我身旁,和我一起冷眼看着姑妈表姐。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气,让姑妈不由得裹了一下自己的外套,怀疑自己穿得有些少了。 我还没回答姑妈的话,表姐就轻蔑地笑了一下:“我们集团虽然工资普遍比别的公司高,不过前台助理也只有两三千而已。小莹才去工作一个星期,还不到领工资的地步吧?” “哟!”姑妈大惊小怪地看了我一眼,“那小莹这是……” 表姐倒是笑得亲切:“小莹,你不会真被哪位老板*了吧?他给你多少钱一个晚上啊?” 她故意把*两个字咬得很重,最后一句话又抬高了声调。站在货架旁的几位超市员工听到了,目光在有意无意地飘过来,脚步也在悄悄地靠近。 平时在超市里听着淡无味的爵士音乐,看着人模狗样的顾客们来来往往,售货员工们哪里听过这种现场版的八卦,一张张故意绷紧的脸已经压不住跃跃欲飞的小心肝了。 若是换做从前,我必然不会理会姑妈表姐的冷嘲热讽,不过今晚上,不知道是不是那瓶啤酒的作用,我反倒靠到了手推车上,木然地看着他们:“表姐,秦总让我给他当助理。” 没等表姐反应过来,我就淡淡一笑:“不过,我拒绝了……” 我话里的意思是,表姐你能回到秦总身边,是因为我不稀罕助理的职位,你的工作,是我嫌弃剩下的。 打蛇要打七寸。假如我反驳说我没有被*,表姐定然会上前质疑我哪儿那么多钱买买买,进而得出我被*的结论。所以我干脆不接招,直攻其要害,反倒能有点意外收获。 果不其然,我这话一完,表姐万年不变的笑脸,居然露出了惊呆、苍白、慌乱、愤怒等杂交表情。 姑妈心疼女儿,立刻眼尖地看到了我封起来的内内袋子,大惊小怪地呼叫起来:“哎哟,买了这么多里面的衣服啊。果真是要去讨好那些老头子吗?小莹,你不会同时被好几个老男人*吧?” 她这话一落,我看到燕少的眼神就危险了起来。 姑妈居然走上来,伸手去拿我的衣服袋子,一边啧啧地教育我:“小莹啊,不是我说你,你年纪轻轻的,何必这么糟蹋自己呢?那些老板们,不是秃顶的,就是大肚子,搞不好养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女人,身上还带着病呢。” 她说着,嫌弃地捂着鼻子,上下看我一眼:“你该不会也传染上了什么脏病吧?他们给你这么多钱,是不是给你治病的啊?哎呀小莹!你该不会是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才要这样挥霍钱财吧?” 姑妈这张嘴,还真有把黄金说成稻草的能力。 她立刻退后了两步,装出害怕的样子,拉了拉表姐,假装小声却能让所有的人听见:“我们赶快走吧,艾滋会不会通过说话传染啊?” 她这话无疑在人群中投下了炸弹。 现在围观的群众不仅有超市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些逛超市的顾客。 艾滋两个字,好比一坨米田共,直接把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贴上了重度污染的标签。 我听到了不明真相的群众们的窃窃私语。 “看着挺干净的一姑娘,太可惜了……” “现在的女孩子,就是不肯安安分分的活,这才是报应啊。” “这女孩的爸妈是怎么教养的?女儿变成这样,家长责任很大的。” 姑妈立刻抓住这句话,拉着一旁一个同年龄的阿姨,一脸痛惜:“可不是吗?我这侄女,爸妈去世了,一个人生活,就变成了这样……哎,还是赖我当姑妈的没有帮着管教。” 那阿姨立刻责怪着姑妈:“那你怎么不帮着教养啊,艾滋病是治不好的啊!” 姑妈痛心疾首:“我一直想让她到我家来住,可是人家在外面被好几个老板*,哪里过得惯我们家的贫苦日子?” 这一来一往的对话完毕,群众们就已经完全接受了姑妈的洗脑。 甚至我看到超市的工作人员在悄悄商量,要不要让保安请我出去,免得我在这污染空气。科教片里宣传艾滋甚至都不会通过唾液传染,但科教片又不帮忙处理我这样的“病人”,谁知道我有没有准备一口袋的针头,发起狂来就满超市乱扎? 所以,超市人员准备自己动手清理。 “那个,这位小姐,”一位工作人员倒是笑容可掬地上前,“您看,您要不要去收银台把您购物车里的东西结算了。我们会专门给您开通一条通道……” 真是无上的殊荣! 我林小莹活到二十二岁,还从没享受过这种专用绿色通道呢。 说起来,我还应该去感谢姑妈一家人? 我正想着要怎么开口反击一下,就听到燕少在我身旁,用一种死神般的气场命令道:“干掉万好家!” 干掉万好家……好蛮横好没道理的命令。 不过,我喜欢! 触龙逆鳞者,一个字,死—— 燕少真正动怒的时候,眼中甚至不会有一丝怒气,面上也不会有任何的表情,他甚至比平时都更要显得云淡风轻。 雄狮不会轻易接受鬣狗的挑衅,然后一旦决定反击,只需要一个霸气的扑咬,立刻能将鬣狗撕碎。 我脸上是一个盈盈的笑,和燕少冷肃的面孔恰成对比。我笑着:“谢谢啊。不过一条不够,我今晚上准备买光这座超市。恐怕您得给我开十条专用通道。” 我此话一出,看到所有人的眼中都出现了惊异的神色。 在大家的意识里,这个女孩不仅是一个传染病患者,还是一个神经有问题的疯子。 我不管现在大家如何看待我。 三分钟以后,我要所有人都把我当神一样膜拜! 我依旧笑容可亲:“从现在起,这个超市里所有货价上摆的,仓库里放的,我一个人全部买下了!” 人群喧哗了,有人震惊,有人嘲讽,有人不可思议,还有人想要拨打市精神病院热线…… 姑妈第一个反应过来,对着人们大喊:“我侄女疯了啊,大家快帮忙送她去医院!” 她话刚落。 我突然一声怒喝:“谁敢!” 生平第一次,小莹也发了飙。 这侧漏的霸气,瞬间竟让喧闹的人群陷入了安静。 一秒钟之后,超市的工作人员结巴着:“这位小姐,您这种行为,应、应该是不被允许的……“ 我转头,板着脸问超市工作人员:“你们不卖东西?” 工作人员一怔:“卖。” “那你废什么话!” 100仅仅是林小莹,就很好了 那你废什么话! 我那一刻居然燕少附体,喊出了他的口头禅。 我看到身旁的燕少,俊眉挑了起来,悄无声息地对着我拍了两下手掌,颇为鼓励赞赏之意。 我拿出燕少的匿名卡,举着问工作人员:“你们超市哪一条,哪一款,规定了一名顾客不能买光你们所有的货,拿出来给我看!” 超市员工要哭了:“这位小姐……” “回答我的问题,有还是没有?” 我猜所有的超市员工都在这一刻骂娘,大概除了万好家的经理,还没人这么王霸之气地训过他们。 没有哪一名员工此刻敢接我的话,我把匿名卡甩在手推车的货物之上,打脸啪啪的:“没有就马上给我装货!这超市里摆着,哪怕是安全套,也全都是我的了。” 然后我对还在围观的,带着怀疑和震惊的观众,轻描淡写地说道:“大家不要走啊,等下我会在超市外面售卖所有的货物。每件无论大小功用,一元一元,只要一元。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人群再度掀起浪潮。 这时候,倒是表姐显得很识大风浪,她面带讥讽地笑着,悠然地抱着胸,靠在货架上:“先别说全超市,把你购物车里的东西结了再说吧。这么大的口气,小心自己的肺功能不够健全,到时候喘不过来。” 我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匿名卡,我笑得比表姐还要亲切一点。 不就是笑么?不就是脸上四十四块肌肉的事儿么?我微笑着看着表姐:“亲爱的姐姐,谢谢你有时间关心我的肺功能,不过我卡上钱太多,只刷这么点东西,太浪费时间了。” 然后,我就不再看她,只吩咐一旁愣愣地工作人员:“清场吧。然后把你们的盘点报表拿出来,算一下这里的东西总共价值多少。” 我如此豪迈的动作,当然没能得到工作人员的响应。 一个穿着如此朴素,又被亲戚指证患有某种不可告人绝症的年轻女孩,谁要听她的胡言乱语,谁才是脑子进水了。 我见没人动,正要开口,燕少突然在一旁发话:“打他们总部的投诉电话,告诉客服他们不肯卖东西给顾客。” 我下意识地看了燕少一眼,燕少就快速且准备地把投诉的电话告诉了我。 我也没有告知这些工作人员,我即将要开始投诉,所以,当我已经接通了那边的电话,而工作人员也意识到了我在做什么之后,这才惊慌了起来。 “小姐,您不能这样……”一位工作人员竟想要拦下我的手机。 我把手机一举:“你们超市规定不能投诉?” “不是……” “规定不能因为你们无故不销售商品给顾客而投诉?” “不……” 于是,我把手机重新放到嘴边:“看吧,他们无故禁止我投诉。” 我猜想工作人员们的内心大概是崩溃的,因为他们此刻的表情,统一就像是便秘了三十年却被人抢了蹲坑一般痛苦。 后来我想,那晚上我确定是喝醉了。 因为按照我平时内敛的个性,是绝对干不出那么疯狂的事来的。 但是那晚上,我偏生仗着燕少在我背后撑腰,做出了那么张狂的壮举。我掏出匿名卡,霸气的要把万好家现存的库存全都买光。 这件事不仅惊动了客户投诉部,还惊动了百尚的大区经理。 没错,百尚集团的大区经理,李经理,他有过一名叫田晓蕾的红颜知己,不幸在与他激情的时刻香消玉殒。而在早一点时候,我们曾经在百尚交过一次手,我也见识过他丰富的学识和东瀛人的隐藏血统。 李经理奔到万好家来的时候,一路上都唉哟哟地叫唤着:“我说林小姐哟,三生有幸,又见到您了。” 他几步走近,对着在场的超市经理就呵斥道:“你们干的什么事?居然敢怀疑我们的林小姐买不起东西吗?我告诉你们,林小姐买十个万好家都是弹指一挥间。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在所有员工惊恐的摇头中,我打断了李经理的话,我笑得天真:“这位经理,我们认识吗?” 面对着我纯洁的小眼神,李经理怔了半秒,指着我:“哦——哦……不认识!” 好,李经理,能混成百尚整个大区的经理,您果真是眼色过人,演技突出,头脑一流! 一听说李经理不认识我,所有的工作人员即将爆炸的小心脏顿时安全的漏气了……结果李经理突然大喊一声:“不认识又怎么样?” 他指着我,正气凛然地:“这位小姐是我们的顾客,我们百尚集团向来都把顾客当成上帝的爹妈看待。顾客说要买光货架,你们就要赶紧的把货架清空,顾客说要买光仓库,你们就要马上把仓库搬空!总而言之,时刻要贯彻顾客至上的原则,必要时刻,可以牺牲个人利益,牺牲集体利益。懂了吗?” 然后,李经理笑容可掬地看着我:“这位小姐,您说要买光万好家,是跟李某开玩笑的吧?” 我冷着脸:“我看起来像个玩笑吗?” 李经理立马正色:“当然不像,这位小姐一看就是名门闺秀,血统高贵,品德见识卓越,心性至高至远,非我等小辈所能企及。” 李经理……几天不见,您吹嘘拍马的功力又入了一层新境界啊…… 李经理小心翼翼地问我:“这位小姐,您看,您要买空我们万好家,是让我们帮您把所有商品都卖光,然后您给我们资金,还是现在就要搬……搬空?” 我摆着手:“你不用管我,现在马上清场,然后把外面的露天停车场给我清理出来。把货物全部给我摆到那里去。” 李经理还想说什么,我木着脸:“怎么,不乐意?” 李经理苦着脸,只得命令工作人员开工。清场,空出停车场,开始把万好家的货品一件件地往外面搬。 李经理拿来万好家的账单,我看了一眼,也禁不住吓了一大跳,万好家的库存货品,居然价值好几千万。 李经理搓着手,悄声道:“林小姐,这些都是进价。您看您是全部要了,还是……” 这下我不去看燕少,连忙更正:“把货架给我清空也可以了。” 李经理这才露出了笑颜。货架,显然要轻松多了。 万好家其实不属于大超市,它走的是高精尖小资路线,东西在精不在多。为了提供优质的购物体验,工作人员大多时候比顾客还要多一半。所以要清空它,其实也不费事。 我见货品一件件地摆到了露天停车场上,便嘱咐李经理给我拿来一桶墨水,一把拖把,然后拿了几件*单,铺开摆在地上…… 然后,林小莹同学,那拖把在桶里蘸了一下—— 【全部商品,只要一元!】 八个大字,简洁明了,一气呵成! 那一瞬间,我看到李经理和员工们像是被电了似的抖了起来。 而我则拿起从超市借来的高音喇叭,开始了激情澎湃的地摊推销。 我靠着燕少,飞给他一个“看我表演”的眼神,然后深吸一口气:“老板跑了啊,老板娘没心情做生意了!全部商品一元处理。一元一元,只要一元!” 我这话一吼出来,大区经理和员工们统一壮烈地栽倒。 坦白说,刚才燕少要我干掉万好家,我的理解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让我把万好家的东西全都买光,惊瞎表姐等人的狗眼;第二次意思是,让我把这家超市搞垮。 所以,我电光火石般的思考了一下,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那就是,把万好家的东西买光,然后……以每件一元的价格全部卖光! 我这一吆喝,许多原本还没走远的顾客们全都像蝗虫一般飞了回来。 我手里举着一把德国的菜刀,高声宣传:“一元一元,只要一元。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有一名女顾客试探性地指着一个价值两千元的自动扫地机器人,不敢相信地问我:“这个多少钱?” “一元!”我回答得嘎嘣儿脆,“每件商品只要一元啦,一元带回家。您给钱啊我交货,正规行货,万好家光荣出品,支持商场验货!” 女顾客摸出一元钱:“真的?” 我一把接过钱,把扫地机器人递给她:“谢谢惠顾!” 全场轰动了…… 我指挥着万好家的工作人员:“都愣着干嘛,帮忙卖啊。今晚上所有帮忙卖东西的工作人员,一小时三千块报酬啊。” 我这话说完,工作人员也都跟打了狂犬疫苗似的,蹦跶了起来。 整个万好家,自开业以来,第一次达到了癫狂的销售状态。 李经理要吐血了…… “林小姐,求求你了,”他压低了声音,避开周围的围观群众,“你这样是要搞垮我们啊……所有人知道我们今天全部商品一元处理。曾经在我们这里消费的顾客,岂不是全都要来投诉抗议?以后我们就不要想做生意了。谁还敢来万好家买东西?” 我还没回答,燕少就在一旁冷冷下令:“让他滚!” 我还是一个有素质的文艺女青年,脏话很少亲自出口,所以我就高贵冷艳地转过身去,举起大喇叭:“一元钱,你买不来宝马奔驰,买不来兰博基尼,但是可以把任何一件商品带回家。一元钱,你去不了欧洲,也游不了日韩,但却可以享受一次飞一般的购物体验。一元钱买不了房,但是可以买到最心仪的商品。一元钱结不了婚,但却可以买到礼品去求婚。告别单身,告别屌丝,从一元开始!” 于是,李经理迈着跌撞的步伐,到一边继续吐血去了。 今晚上不是圣诞节,但却比圣诞节还疯狂。 不知道后来谁还放了广场音乐,整个现场比圣诞前夕的巴黎老佛爷还要嗨。 在疯狂的人群中,我居然发现了表姐一家人的身影。只见姑妈左手一个蒸汽熨烫机,右手一个购物篮,里面放满了各种时令蔬果。而姑父挤得假发都歪了,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洗澡盆,旁边的表姐正在泼水似的往里面扔东西。 于是,我慢悠悠地举起喇叭:“停车场D31位置的那一家人,女儿叫袁思思的那一家人。” 我这一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往停车场D31那边看去,我就继续悠悠地说:“这里所有一元商品,都不对你们三个人开放。想买吗?去万好家买原价去!” 姑父抱着澡盆,抢得通红的脸,在反转的假发下面,露出别样的风光。 表姐还保持着捞商品的姿势,此刻就跟按了暂停键似的一动不动。 我对她笑笑,却举着喇叭对其他人说道:“大家看好了,如果这三个人,谁从这里带走一件东西。所有的商品立刻恢复到原价!” 于是,全部购物到进击状态的人民群众,立刻把刀一样的眼光,齐刷刷地对准了表姐一家人。 在表姐怨毒的目光中,燕少扶住了我的肩膀,低头在我耳边悄声:“爽不爽?” 我举起喇叭,大声回答了他一个字:“爽!” 这就是酒精的作用,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从来只在表姐脚下残喘延息的我,竟然也有鼓起勇气,翻身踩踏她的时刻。 我想,有时候,正义也会有打盹的片刻,如果法律无法完美的照顾到每一个犯下罪孽的人,那人有时候逼不得已的行为,便可以称之为——替天行道。 袁思思表姐,还有她的双亲,已经用他们一切所能为的行为,将我们之间所剩无几的亲情消耗殆尽,并且不断持续累积恶的业果。 所以我现在的行为,不是无情,而是,道义! 我希望袁思思明白一件事,这世上,没有人是生而被别人践踏的,也没有人是生而比别人低贱的,放任人性中的恶肆意横行,最终自有天来收。 袁思思父母没办法给她进行的教育,今天,我林小莹勉为其难代行了。 我和燕少是凌晨回到的小套一。 大区经理血吐够了,依然派了一辆小货车,把我和剩下的一部分商品送回了家。 小套一被各种各样的货物堆得满满的,我和燕少就坐在中间清理东西。燕少给我挑了五只大行李箱,一只小箱子。 “小箱子随身带,大箱子托运。”他吩咐我道。 我本来想说我用不着这么多东西,但是燕少非要塞给我,我也只有靠近了他,拖长了声调,回答了一声好。 燕少见我懒洋洋的敷衍样,随手扯过一条丝巾,往我头上一扔。 这是一条金红色的纱巾,鲜而不艳,如同新采摘的石榴般翠红欲滴。它一覆盖上我的头,我眼前的世界就变成了朦胧的红色。 那时刻,不知道我脑子里的神经是如何沟通的,我居然抓住了丝巾的两只角,翘起兰花指,把丝巾掀起,刚刚露出自己的眼睛,对着燕少飞了一个自认为很诱人的媚眼,拿捏着古典的腔调:“相公——” 我突如其来的声波,差点把燕少攻击到了。 他几乎是一颤,然后捂住了心脏,用一种“你吃药了吗”的表情看着我。 我瘪瘪嘴。切,开个玩笑嘛,燕少你不要用这种错愕的表情来伤害我了。 我正准备扯下纱巾,燕少却变了脸,一瞬间,一种可称之为突然倾城倾国的笑颜便出现在了他的脸上,他伸出了修长的手指,把我的下颌一勾,微微抬起我的头,对着我吹气:“娘子——” 哈哈哈哈……我笑得满地打滚。 燕少突然压住我,按着我的肩膀,和我一起滚在地上。 “娘子,”他用手指弹了一下我的脸,“今晚上当护士还是空姐?” 我还没吃惊,他的指尖却又滑过我的鼻梁:“不过,仅仅是林小莹就很好了……” 仅仅是林小莹就很好了…… 燕少,这句话我会记住一辈子的。 我瞬间抱住他,把头埋在了他的肩上。 我在心里默默的说,仅仅是这样的燕少就很好了……仅仅是这样就很好了。真的,我不期待燕少会变成人,或者能给予我多少荣华富贵,我只要这样的燕少,哪怕没有人看得见他,哪怕他永远不能独自见到外面的阳光。 仅仅这样,就很好了…… 那晚上,我们收拾好了去南川的东西,便牵手到楼下去散步。 燕少说今晚上的月亮很好,应该在花园里晒一晒。 我们在月光下的草坪上,发现了癞皮狗。它见到我们,激动地摇头摆尾,燕少拆开从万好家带回来的牦牛肉,和我一点点撕开,喂给癞皮狗吃。 “我们收养它好不好?”我问燕少。 我喜欢月光下的燕少,他的美,会在如水如银般的月下,提炼出一种纯粹的精华。 我以为燕少又会嗤之以鼻,没想到他竟干脆地回答我:“好。” 他说完,转头看着我。他背着光,然而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却闪烁着微光。燕少说:“这是缘,也是劫。是你和它,应劫而生的缘分。” 这么高深如禅语一般的话,我不太能明白。 但我已经习惯了凡事不要问得太细致。我把头靠在燕少肩上,癞皮狗把头靠在我的腿上,满足地打着呼噜,光秃秃的尾巴时不时摇晃两下,驱赶着小虫子。 我就这样,在沾满露水的草坪上进入了梦乡,连燕少什么时候抱着我回去的也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我便去了XX集团。 陆妍已经在等着我了,而周佳颖等人则用一种胜利的表情傲然冷视着我。 “小莹,恭喜你啊,高升了,要去建筑工地当什么工程助理了。”周佳颖笑起来的时候,满是挖苦。 我点点头:“是啊,去工地,以后就有机会成为工程师,好过在这里当前台助理,最多也就混个小前台而已。” 在周佳颖凝固的笑容中,我抱着我的东西,跟着陆妍去完善转职的手续。 等我弄完了一切,陆妍便顿了顿:“那个,林小莹,秦总说,你弄完了事,抽个空去他办公室一趟。” 秦总要在我临行见我一面,这应当是预料之中的事。 所以我也淡然地去了他的办公室。 秦总背靠着我,看着落地的大玻璃幕窗,听到我的脚步声接近,他才慢慢地转过了椅子。 我和他对视的那一刻,我发现秦总面色比往常还更要肃穆,而他的眼眶,竟然有些隐隐下陷,似乎十分疲惫劳累。 不知为何,见他如此,我心里也有些……莫名的感伤。 “林小莹,坐。”他抬了抬手。 在集团里,他常常都会叫我的全名,亲切的小莹二字,只限于私下。 我不知道秦总是不是一直在等我的电话,是不是一直在等我叫他一声……月天。我只是把他的钱包拿了出来,然后放到了桌上。 “那个,秦总,不好意思……”我呐呐着,有些不敢看他,“那天晚上,不小心把你的钱包装我包里了,那个……用过五块,然后补上了。” 我说着废话,只看到一只宽大的手伸过来,放到钱包上,然后顿了片刻,把钱包收了回去。 “南川那边已经做好接应的准备了,”秦总用有些生硬的语调说道,然后,下一句,却又柔和了许多,“订的什么时候的火车票?” 我小声地:“今天傍晚的……” 101老鼠能活多久,看的是猫的心情 秦总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迫不及待的离开。 去南川要跨省,我傍晚走的话,明天中午才能到。一般人都会选择早上走,晚上抵达,而不愿意在火车上过夜。 我见他无话,只是眼神似有落寞,便咽了咽:“那个,因为要在火车上睡一晚,我订了两个一等座,多出的那个位置的车票,我自己负担……” 秦总仿佛根本没听清我说什么,过了半晌,才出神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看着光可鉴人的桌面,起码有五秒钟,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说话的打算。 我觉得气氛尴尬,便想着告辞算了。 我现在面对着秦总,总是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一方面觉得自己不能给予他所需要的东西,多少有点愧疚,另一方面又因为秦总对待我的方式也很特殊,既不像上司,又不像朋友,连追求者都不像。所以我现在坐在这里,比坐在高考场上还要度秒如年。 可是我刚刚想要开口说再见,秦总却先我一步抬起头:“小莹,你昨晚上在哪儿?” 我一听到秦总这样问,心里就咯地响了一下。昨晚上,我是在万好家,和燕少玩“干掉表姐”的有趣游戏。 秦总会这样问,必然是知道了些什么。 但我还是木木然地看着他,声调毫无平仄可言:“在家睡觉啊。” 秦总几乎是秒接:“一个人?” 咳咳…… 我被呛到了。 秦总,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生猛了?我不是一个人,难道还是一对人?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歧义,秦总立刻修正道:“我的意思是,没和男朋友去约会吗?” 我抬眼看了一下秦总,眼神难免有点怪怪的。 不管我和秦总是什么关系,随便关注别人的私生活,好像都不是秦总的风格。我记得我奶奶七十大寿,他送我回家的路上,说过他对员工的私生活毫无兴趣。 秦总见我用一种看怪蜀黍的眼神执着地注视着他,免不了微微叹了一下。他拿出手机,翻了一下,然后放到桌上,用手指支着,给我递过来。 我低头,看到手机屏幕上一张照片——停车场的空地上摆满了琳琅的商品,一个穿普通T恤,扎马尾辫的女孩如同旗杆一般站在几只堆起的箱子上,手拿大喇叭,脸色微红,神采奕奕地喊着什么。围绕这她的是疯狂的人群。而在她的身后,万好家的灯标在夜色中那样醒目。 我看到这张激情飞扬的照片,心里惊得像是正在脱衣服却发现对楼有猥琐青年在用望远镜偷看的文艺小清新。 秦总……昨晚上秦总也在万好家? 我的惊悚溢于言表。 我抬起头,吸着冷气,大声对着秦总:“天哪!这个女的居然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然后,我看到秦总的面部僵硬了。 秦总转过手机,自己看了一眼,然后很平静地回答我:“昨晚上,有人说看到你在万好家,还拍了这张照片。” 我猜秦总口中的“有人”,除了表姐再无他人。 但我还是把嘴型张得更大:“天!你是说,居然有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昨晚在万好家?” 秦总这次低下了头,他扶额,然后深吸气,注视着我:“听说,这个女孩叫林小莹,昨晚上买空了万好家,然后在外面以每件商品一元的价格售空。” 好吧,我确定这件事是表姐告诉的秦总,能把事情说得这么有眉有眼还拍照,除了袁思思,没人有这么无聊。要知道当时的顾客们,抢货都来不及,谁会干拍照的闲事儿啊。 再说了,其实停车场当时有点黑,我站的地方又恰好没灯光,如果不是有心,很难把我照得这么清楚。 我刚才订火车票的时候还扫过一眼新闻,压根没我这事儿出现,最多就是小范围内传传。 我终于明白秦总想要确认什么。 秦总除了要确认昨晚上那个霸气侧漏的女孩是不是我,还想要确认,我背后的金主,到底是谁。 但是我已经抱定了牢底坐穿也不坦白从宽的节奏。于是把自己惊讶的声调提到高档:“什么?你是说,居然这个人也叫林小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还买空了万好家,然后把所有商品一元卖掉?” 我的顽固和装傻让秦总忍无可忍,他一时怒喝我:“林小莹!” “到!” 我眼也不眨的回答。 我这干干脆脆一声到,顿时像钢针一样,把秦总的怒气给戳破了。秦总大概是挫败的,他以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我,却是很好声气地问我:“小莹,告诉我,你昨晚上真正在哪儿?不要骗我。” 秦总说出不要骗我的时候,我的心,坦白说,软了一下。 我看着他有些憔悴的神情,心里莫名一动:“秦总,你昨晚上在哪儿啊?” 秦总愣了一下,大概没想过我会关心他的情况。 他静了片刻,然后回答我:“我昨天一整天都在公司。” 我听到他这样说,想到在燕少办公室遇到的那个不速之客,他当时在电话里说过,秦总把集团盯得非常紧……想到周末假日,秦总却一个人在这里孤军奋战,心就不觉更软了一点。 于是,我低下了头,声音也小了点:“昨天白天,我在家睡觉,晚上在楼下晒月亮。” 我说得更详细了一点,但是很明显,不是秦总想要的答案。 但他似乎不想再纠缠关于万好家真假林小莹的事情,他嗯了一下,反问我:“你知道我昨天为什么会在公司吗?”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但却看到秦总眼底有意味深长地神色:“昨天警方在集团调查了一整天。” 好,今天和秦总的谈话件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我林小莹的心脏,真是钢浇铁铸的! 昨天警方在集团调查的原因,想也不用想,也和我夜半上顶层开保险柜取匿名卡,以及和神秘男人追逃有关。 但哪怕是听到了秦总这般试探性的话语,我依然面色迟钝:“为什么啊?” 秦总的眼神似有似无地看着一旁:“昨天凌晨,集团警报器响了,据说有外人闯入集团行窃。所以白天警方在这里调查了一整天。” 我小心肝跳到喉咙上,哽得我呼吸都不顺畅。但还是呆呆地看着秦总,等他继续讲述。 秦总没再讲什么,他只是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一样东西出来,摆在了我的面前。 天了噜! 我要心肌梗塞了。 秦总摆在我面前的,正是我昨天凌晨被燕少拉着跳下面前那扇窗户时,无故失踪的那只板鞋! 见我一动不动盯着鞋子,秦总悠悠说道:“我办公室的窗户,无故打开了,还有,窗前有这么一只鞋子。” 他说着,拿起鞋子,左右看了看,然后把目光投向了我:“警方问是谁的,我告诉他们是我……朋友的。” 我哦了一下:“秦总朋友的鞋子,为什么会在你办公室啊?” 秦总只默默看着我:“是啊,我也想问,为什么会在我办公室?”他的眼神第一次带着慑人的内力,“林小莹,你是我朋友吗?” 不得不承认,秦总好风度。 因为我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一句话:装,林小莹我看你装,看我不一耳巴子扇得你找不到东南西北! 不过秦总始终是不会扇我的,他是一个内敛且有教养的男人,哪怕是逼问,也只会在气势上予以你压力。 我要哭了,我真的要哭了。 我带着哭腔,视死如归地看着眼前目光灼灼的男人:“秦总,你该不会有收藏女鞋的癖好吧?” 我以为秦总会被我明显的歪楼所击败,谁知道秦总眼也不眨,倒是颇为平淡而潇洒地举了一下鞋子:“我倒真的想收藏一对,不过这位朋友只留下了一只。” 他仔细地端详着板鞋:“这位朋友很爱干净,从鞋底磨损的程度来看,鞋子起码穿了两年以上,但是依然刷洗得一尘不染。我记得她第一次到集团来面试得时候,就穿着这样一双鞋,有一只的鞋带头毛边了……好像和我手里这只,一模一样?” 秦总真是好眼水,观察力咣咣的强。 我面试时确实就穿着这双板鞋,但是而后和秦总见面,不是穿的拖鞋,就是穿的燕少在百尚给我挑的那双黑色高跟鞋。 而我当时和秦总面试时长不过十分钟左右,他却能把鞋带毛边这种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秦总能走到今天这步,确实是凭借着他强于常人的能力,而非什么身份家世。 可是,我不承认,他又能把我怎么样。 对于秦总的逼供,我只是一味地看着他,呆呆的,牛肉味儿。 秦总和我对视了好几秒,便把鞋子递给了我:“林小莹,帮我把这只板鞋,转交给我朋友,好吗?” 我才不会傻到接招呢! 我只能诚恳地说,我不认识秦总这位朋友,没办法把鞋子交到她手中,还是劳烦秦总亲自给吧。 秦总说:“这好办,我给你地址吧,你帮我跑一趟。” 我推脱:“我下午还要赶火车呢,可能没时间。” 秦总已经唰唰地写好了一张纸条,递给我:“没事,她就住你小区里,很近,顺路。” 我不看这纸条,也猜到上面写着我小套一的具体地址,我哭,按着纸条:“秦总……我真的很忙……” 我一边这样哭着,一边带着看死刑宣判书的心情看向纸条。 可是看到纸条的那一瞬间,我就愣住了…… 因为,纸条上并没有写着林小莹的目前住址,只写着一行清晰的大字: 【过会儿我送你去火车站吧?】 我震惊抬头。 面前的秦总眉目含笑,眼神里是同样的询问。 …… ……本人内脏大出血中,请勿扰。 好,秦总,你够强! 你把我逼到这个死角,然后抛出一个如此温和的提议。不亚于把人一脚踢下悬崖,然后再伸出一双拯救的希望之手! 送我去火车站……天了噜,我是不是要感动得跪下然后痛哭流涕,把所有的罪行全数交待了啊? 你以为我是要给你上刑是吧?错!我是要给你按摩呢。看看,我对你多好,多体贴,多温柔…… …… 再说一遍,本人内脏大出血中,请勿扰…… 秦总给我的是血一样淋漓的教训,他慎密的心思,滴水不漏的设计,稳健进攻的步伐,颇有杀人于无形无知中的惊人魄力。 就腹黑和心机而言,秦总并不比燕少差了多少。 能做到集团副总裁的位置上,必然拥有过人的本事和胆魄。这其中包括个人学识、性格修为、头脑智慧、自控能力……均要异于常人。 而这样的副总裁,XX集团有四位。 我可以猜得到,那传说中冷血无情的汪总,巾帼红颜的杨总,左右逢源的不知名总,个个都是凶险强悍的主。 我难以想象燕少往常是如何驾临于如此四只洪水猛兽之上,而轻松自如的袖手乾坤的。 要收服这样的部下,仅仅是一只,已经需要神一般的能耐,而燕少居然搞定了四只…… 嗯,想到这里,我突然为自己轻而易举就臣服在燕少的脚下找到了平衡点。 反正秦总都那么忠心于他,我林小莹这种小角色,狗腿一点,不丢人。 我还在神游的状态中,秦总却已经当我默认了他的提议。他站了起来,理了一下外套:“走吧,去吃午饭吧。你东西收拾好了吗?要不要下午我去帮你的忙?” 我惊慌:“那个,秦总,你不工作吗?” 秦总轻松且淡然地回答我:“昨天加班,基本把今天的事情提前处理好了。” 事到如今,我明白自己就是秦总手心的小猴子,再几个筋斗云也翻不出他的五指山。搞不好,他老人家昨天一整天在集团,都在思量着怎么让林小莹怎么挣扎都扎不出他的神机妙算吧。 既然挣扎无用,我也坦然了。 我对秦总说,吃饭没问题,不过我还约了其他的朋友一起吃,如果秦总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大家一起愉快进餐。 秦总说:“好啊,什么朋友,介绍我认识一下吧。” 我嘿嘿笑,说不用介绍,这人秦总你是认识的,还天天见呢。秦总一开始有些好奇,等到看到我那位朋友的,脸上就挂起了惯常的沉稳面具。 我这位朋友,姓赵,名三头,乃XX集团的一名小保安小哥是也。 我和赵小哥约的是中午到公司食堂进餐。 这显然打乱了秦总的计划,他早算晚算,大概也没算到半路会杀出个赵三头,不过鉴于之前爽快的应承,也不好临时变更,只有跟着我们一同到公司食堂吃饭。 我知道秦总基本是不到食堂吃饭的。 并不是他不吃食堂的饭菜,而是因为他很忙,每天中午都是助理到食堂为他打饭上去的。 所以,当高大上的秦总随着我和赵小哥一同出现在员工食堂的时候,很是惊起了一阵围观的旋风。 秦总面目和善,对每一位主动打招呼和行注目礼的人微笑点头,他记忆力和燕少一般惊人,哪怕是再底层的人,只要有过一面之缘,都能叫出对方的名字。 赵小哥昂着头,跟在一旁的步子都要跳出探戈,比狐假虎威里的主角还要得瑟上了三分。我则举起迟钝的盾牌,弹开所有的视线攻击。 秦总并没有在食堂里对我表现出过分的亲昵,他只是很有礼貌的帮我拉开了凳子,并没有替我排队打饭,也几乎没有和我交谈。 他的距离感,让周遭的人吃不透我和他的关系究竟如何。 我知道现在以我项目技术的身份,如果要和他恋爱,是不会违反集团员工章程的。我们不是同部门,甚至都不是同一个公司,也不是直接上下级的关系。 但是秦总依然把应有的距离留给我。 尊重,是一个人品性中的立根之本。 所以,就算是我和秦总终是过肩之客,他依然是我心中一个值得尊敬的朋友。 不过赵小哥显然有些兴奋过头了,整个吃饭的过程中,他不顾满嘴的饭菜,唾沫星子乱飞。 赵小哥对我说,南川正好是他的老家,他初中毕业就在县城里混,颇有点名声。 “你遇到任何事,任何人,报我赵三头的名号。”赵小哥咚咚拍着并不结实的胸脯,“保准没人敢欺负你。我一哥们儿,是现在南川的黑道老大,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到车站借你,风风光光让你进南川!” 我还没能阻止,他已经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喂!波娃子吗?我,你三头哥!我跟你说,我有个姐,明天要到南川来工作,你是不是把兄弟们叫着,到车站去接她,也给兄弟我撑个场面哇?” 赵小哥说得好一通热络,把我和他的关系吹得比铁打的还牢固。最后他挂断电话,对我一竖大拇指:“我和那哥们儿,好得没话说。我的姐就是他的姐,过会儿我就把你的手机和行程发给他,让他来接你。” 我忙对赵小哥说不用了,我是去工作的,又不是去打群架的,搞得那么夸张干什么啊。 谁知道我一拒绝,赵小哥就伤心了,一把眼泪一口饭的,说我看不起他,不把他当哥们儿。 一旁的秦总始终带着微笑不语,见我一直推脱,小哥一直哭求,最后还是劝我道:“赵小哥有真情义,你去南川人生地不熟,还是多一个朋友吧。” 这顿饭吃完,我就想溜。 秦总叫住我:“我送你回去吧。” 又来这一招…… 我看到赵小哥正贼呼呼地在我和秦总之间来回看的,似乎恨不得能看出个花儿来,觉得还是应该拒绝秦总才好,正想着措辞,秦总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等等,把落在我办公室的鞋拿走吧。” 我看到赵小哥的耳朵瞬间立了起来,两眼放光,似乎听到了什么世纪性的爆炸八卦。 咳咳……秦总这新来的攻击。 实在是,太狠辣了一点。 他这句话说得模拟两可。 【落在他办公室的鞋】,简单的一句话,信息量却略大。 首先,是谁的鞋,又是谁落下的,为什么会落下,为什么会落在他的办公室…… 细细一思,真是极为惊恐啊。 再者,他偏不挑明了说,几乎就是让我找不到办法回答。 我怎么说,我说秦总,这鞋不是我的? 那么秦总会不会说,我没说是你的啊,你是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或者我说,我不拿了吧。 秦总万一又说,好,我留作纪念吧。 那更要不得了。赵小哥此刻已经一脸听到集团S级绝密信息的幸福表情了。不管怎么接这话,我都是死无全尸的份儿。 我现在只恨小莹能力太浅薄。燕少让我从低等怪一级级的打上去,偏生BOSS级的杀手认定找上门。招招杀得我滴血不剩,搞得我耗尽魔法值,却连一轮光波斩都发不出。 这种时候,我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反射弧颇长地一抬头:“啊?” 秦总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呢? 秦总见我如此躲避,也没有穷追不舍。他只是淡然一笑:“我送你回家,走吧。” 老鼠能活多久,看的是猫的心情……而显然,秦总这只猫,还没有玩到腻烦得一口将我吃掉的地步。 102唯一用灵魂爱你的那个人 我无法阻挡,秦总说要送我,他没有再提过鞋子的事,没有提万好家的事。他似乎在向我传递一个信息—— 只要我愿意稍微接纳他一点,他什么都可以不去计较。 有他的臂膀,可以替我遮住头顶所有的乌云风雨,可以肆无忌惮的去犯下世间所有的罪过。只要我愿意倚靠…… 感悟到这种信息的我,内心……其实是有感动的。 但感动不代表着爱恋,也不能代表着我可以自私的把这份眷恋收为己有。秦总的好,这世上必然会有一个等价的女孩能承受,而很可惜,那个女孩,不是我。 秦总送我到楼下的时候,很主动地问我:“不请我上去坐坐。” 我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不的话,会扣工资吗?” 秦总笑了一下,他忽视了我间接的拒绝,只当成一个幽默来接受:“不会。” 我正要开车门,他却又悠悠地在一旁说道:“但小齐明天可能就没法来上班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也如他一样,忽视了里面的威胁,只当成一个喜讯来接受。 “小齐要来集团上班啦?”我惊喜地看着秦总。 秦总是含着笑看着我:“那我现在可以上去了吗?” 额…… 秦总,你这么执着,真的让我很为难呐……且不说燕少必定已经在楼上看到了你的车停在这里,光说你我孤男寡女,就不适合随便谁去谁的家。 可是秦总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只有勉强的点点头。 反正傍晚就要离开,起码半年不会回来,我想燕少就算不高兴,也就是甩我一阵子脸的事。大不了我多喊几声吾皇万岁万万岁,把膝盖跪青点,多学习一点瑜伽知识…… 打开我小套一的时候,癞皮狗蹦跶着扑了上来。 “汪!” 这狗很奇特,每次见到人就喜欢叫一声,算打招呼,其他时候都比较沉默。当然,挨打除外。 小套一里收拾得很整洁。燕少斜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搁在茶几上,抄着双手,冷眼看着秦总随我走了进来。 我请秦总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然后去给他倒水。 秦总打量着我的蜗居。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六只箱子上。“带这么多走?”他显得有些意外,对于我搬家一样的行为不太能理解。 我对他笑笑:“可能过年才回来了。” 我这话是说给燕少听的,意思是,今天之后,我都不会再见秦总了。 谁知道我的苦心并不被两位总裁所谅解,燕少只是持续把阴沉的目光罩在我身上,而秦总更是体贴地开了一句玩笑:“不妨碍我来探班吧?” 探班…… 秦总,你还是来探监好了吧,因为等你走了之后,我就要被燕少判刑了。 癞皮狗自进屋之后,就跳上沙发,不客气地靠着燕少,时不时唰唰唰地挠痒,粗犷堪比抠脚大汉。秦总听说我收养了它,颇为惊讶:“你要带它去南川?” 我摇头:“不带,准备送它去*物中心,治病的同时寄养着吧。” 我很想带癞皮狗走,但其一是它没法上火车,托运的话,我不想让它受那个罪。其二是我是去做项目技术的,又不是去看门,带只狗未免不合适了一点。 秦总躬身,毫不嫌弃地摸了一下癞皮狗还剩点毛的头顶:“要不然,我暂时帮你养着吧?” 秦总这话一说话,我就看到,燕少双眸,危险地眯了起来,瞳孔中的眼刀如利剑般射出,那神色,和古代时帝王想要某大臣脑袋搬家时的神色一般无二。 我吓坏了,忙对秦总说,我已经找好了寄养的*物中心,这狗有很严重的皮肤病,食量很大,并且喜欢随地大小便,见到生人就会乱咬,说不定还带着狂犬病毒。 我把癞皮狗说得这么不堪,燕少只是冷眼看着我手忙脚乱,秦总却始终含笑,而被我贬得一钱不值的癞皮狗,还带着天真的小眼神,一脸二相地盯着我,那伸着米分红舌头的嘴巴,好像还在问:主人,你在夸我吗? 说到最后,我哭:“秦总,最可恶的是,它还喜欢吃翔……” 秦总很有耐心地摸着癞皮狗的头:“没事,我会找专业的*物医生和驯养师,一一纠正它的坏习惯。至于报酬的话,你该给*物店多少,就给我多少吧。” 万万没想到,秦总居然会主动跟我提报酬。 我还以为他会一脸深情的说,你的狗就是我的狗,我倾家荡产也会照顾好我们的狗等等……没想到,秦总竟然要跟我划分得那么清楚。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就断了我所有拒绝的后路。 我幽怨地看着燕少,主人,你家奴隶被虐得这么惨,你好歹也要指点一两招啊。可燕少只是一脸冷相,不说话,也不看我,只是抄手看着前方。 这屋子里气氛怪异,秦总大约也有所察觉。 我和他没有多余的话可说,于是只有去托运了行李,然后准备去火车站。 我拉起小箱子的时候,发觉燕少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保持着最早的姿势,面无表情,也不说任何话。 秦总见我不走,只盯着沙发发愣,有些好奇:“怎么了,小莹?” 我……我突然转头对秦总说道:“秦总,我、我、我要上个厕所,你……” 秦总了然笑笑:“你去吧,我在下面等你。” 秦总一关门,我就飞也似扑到了沙发上,去抱燕少。燕少瞬间移动,我抱了个空。 我只有泪眼咬小手绢:“主人……” 波浪音攻击中。 燕少的脸真是生硬得如原胚玉石,石是本质,冷是绝对。 我只有软声道歉,不得不诋毁秦总是一枚智能化的牛皮糖,具有主动、强力、伸缩自如的黏性。 我已经做好了被燕少掐住脖子问刑的准备,可是燕少表现得有点反常,他除了一直给我冷脸,连一句也不给我。 我小心翼翼地伸过去手,挽住他的手臂,求他:“燕少,走啦,到了南川,秦总就不会再来找我。” 燕少终于看向我,他冷笑,那冷让我心尖都寒了:“林小莹,你以为我是因为秦月天才不想理会你?” 我怔了怔,差点就要点头。 不是为了秦总,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 燕少只是讥讽地笑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脸又阴鸷了起来:“你一个人走吧。” 我吓到了,我以为燕少在驱逐我,要和我分手了。我吓得说话都带着颤音。我死死抓着燕少的手臂,说了一大堆我绝对不会一个人,要走就一起走的话。 我说我去南川都是因为燕少才会去的,如果燕少不去,那么我绝不会一个人走。 说道后面,我简直声泪俱下,说燕少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燕少去哪里,我也去哪里。我说过,哪怕是小鬼来找燕少,我也要紧紧抓着他不放手。所以,燕少也没有道理,不和我在一起。 我絮絮叨叨,哭哭啼啼,终于把燕少烦到了。燕少不耐烦地把手臂一甩:“让你滚就滚!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我大哭。 我从沙发上滑下去,拼命地抹眼泪,就跟丈夫和小三私奔了的弃妇一般,撕心裂肺地问燕少为什么要抛弃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见燕少一直漠然不语,血气上涌,立马就要下去找秦总,让他从此都不准再找我。 我这么癫狂,燕少似乎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压低了声音,却带着暗沉的威胁:“你到底走不走?” 我一扑,牢牢抱住他结实的蜂腰,把头靠他胸膛上,可怜兮兮如同被遗弃的小狗,挂着泪抬眼哀求:“一起走。” 燕少提起一口气,似要爆发,但最终却还是压了下去。 他看着我,眼底的冷漠在一点点融化,最终还是软了下去…… 我以为他终于要点头,没想要燕少突然一把扯起了我,揪着我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一口我的嘴唇。 “你先走,明天晚上我会到南川来找你。”他终于做出了让步,不过这让步却十分古怪。 我现在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挂着他的脖子。见燕少态度软了下来,我就得尺进寸,带着撒娇的声气,非要他现在和我走。 燕少皱着眉,声音里尽是厌倦:“滚开!” 我展开360°无死角撒娇模式,说今天和明天有什么区别啊,要走就一起走,我车票都买的两张,如果燕少非要明天去南川,我就把车票退订了,明天一起走。 燕少简直要被我给击败了。 他最终苦笑,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无奈。 “好。”他终于答应我道。 我见他同意,忽视了他眉宇间一直潜藏着的阴影,只去紧紧抱着他,大声说真好。 燕少也反手抱住我,不过我注意到,他的身体,有些僵硬,也略微有点冷。我以为是他前天收到了集团大阵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也没怎么在意。 我只要燕少和我在一起,不要分开,一起携手离开这里……哪怕前方是苦海弱水,也会义无反顾。 基于这种心情,我们情不自禁地在沙发上*了一会儿。 燕少好像已经不计较我和秦总的事了,温存之时,他抓着我的手,伸入下方。我摸着到了比玉石还要坚硬的炙烫,脸也升到了同样的温度。 “要去赶火车了……”想不到有一天,林小莹也会这么娇羞。 燕少吮着我的唇:“再多摸几秒。” 我就把头埋到心头去了…… 他似乎笑起来,语气的生硬和冰冷终于全数褪去,带着一种熟悉的调笑:“喜欢吗?” 我不敢看他。 我不敢说喜欢,当然,更不敢说不喜欢。 燕少把唇凑到我的耳垂,悄声地:“我喜欢。”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让我紧紧地握着他。我不敢动,他就一直摩挲着我的手,仿佛通过这样的摩挲,可以将热度传到我的手心里去。 我只有再度提醒:“燕少,火车要晚点了……” 燕少只小声问我:“现在消下不去,怎么办?” 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我很想不通的一点就是,燕少明明不是人,为什么却会有和正常男人一样,不,是比正常男人还要强烈的需要。 我以为他是灵体,可以随时控制自己的形体。因为他可以在我面前换衣服,可以变出宫灯与电锯…… 可是现在我意识到,一切并非如此。 燕小少告诉过我,有些鬼因为死去太久,阴风洗涤,就会身影模糊,因而不得不去害人来获取某些能量。 这证明鬼也有许多自己不能控制的地方。 好比燕少,他很多时候面对我,并非只是心血来潮要玩一下人才能玩的游戏,而是因为,他是真的需要我…… 火车真的要晚点了。 我和燕少其实已经很熟悉了,现在也没时间假装羞涩,我就直接去解自己的衣服,糙汉子般地豪放:“那就来吧,完事赶快走。” 只要燕少肯跟我一起走,不耍脾气,其他都好说。 可是燕少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用力一按,带着一种强烈的摇晃和紧抓:“你干什么!”他的神色,瞬间又阴暗了下来。 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他脸上竟然青筋浮动,隐隐如蝌蚪般游动。 我被突然间变化的燕少给吓到了,然而下一秒,他的脸色却又恢复如常,让我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 我伸手捧住他的脸,担忧地看着他:“怎么啦,你好像很不舒服。” 燕少就轻哼了一声,放开我坐了起来:“你和你的月天倒是很舒服。” 他一说这话,我就哆嗦了起来。 不过燕少终于承认自己是不高兴我和秦总一起才这样,也让我松了一口大气。我忙狗腿地笑着,去哄他,说只有燕少舒服我才会舒服,“月天”是什么,可以吃吗? 好哄好说,燕少终于同意跟着我一起走。 并且,是坐着秦总的车走。 秦总很有风度,等了我这么久,却没有丝毫的怨言,到了车站,他居然还买了站台票,要送我上车。 坦白说,秦总高大英俊,风度翩翩。这般殷勤为女士拎箱送行,惹得火车站沿路不少适婚已婚女性眼冒桃花,顺带用暗含妒意的目光把我忽略掉。 我抹汗。 真不好意思,这样的美男,我身边其实还有一个…… 要是燕少也现形的话,恐怕火车站就会沿途尖叫,晕倒一片了。 我上车坐好,把里面靠窗的位置留给燕少,也避免了万一我坐了里面,秦总就会坐下来,抢走燕少的位置。 不多时,启程的笛声便已经响起来。 我抬头,礼貌地向秦总说再见。 秦总站在我跟前,单手靠在顶上的行李架上,宽肩笼罩着我。 那一刻,他的目光,突然间如水般倾泄了下来,柔软地几乎让我心如鹿撞。他第一次,剖开他坚硬沉稳的外表,将往常的内敛尽数抛弃,几乎算得上是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小莹,等你从南川回来的时候,给我个答复,可以吗?” 我还沉浸在这份突如其来的震惊之中。 秦总的手已经放了下来,他站直了身子,柔情瞬间收敛,只带着和从前一般的稳重微笑,快速的问我:“你还没告诉我,癞皮狗叫什么名字呢?” 我正寻思着临时取个什么名字,燕少的声音在一旁慵懒地响起来:“杂种。” 于是,我就一本正经地看着秦总:“它叫杂种。” 秦总:“……” 对不起了,我可怜的癞皮狗,我人生中的第一只*物,虽然我是你的主人,但我也是燕少的奴隶,主人的主人要叫你杂种,你就勉为其难谢主隆恩了吧! 而且,额……你好像本来就是杂交品种。 “再见,”秦总已经开始迈步,他顿了一下,“记得我刚才的话。” 说完这句,他就下了车,只站在站台上,目光沉静如铁,稳稳地看着窗内的我。 我知道秦总为什么刚才会说那些话,为什么会把那样可以称之为深情的“告白”和癞皮狗的名称混合在一起说出来。 他或许是暂时不想给我时间思考,又或许是希望我能长久的去思考,又或许是,不想给我说出伤害他的答案的机会…… 他站在站台上,对着我点点头。 火车开始前行,秦总的身影在后退,一直后退……但是我知道,他并没有离开站台。 如果明知深情终会被辜负,为何还会满载希望,不肯放手…… 可是纵使深情终会被辜负,哪怕希望会落空,牵手过后是过客,多少爱慕甜蜜滚滚而逝……也挡不住人那颗炽热的万丈红尘心。 如我,如秦总,如许多在爱面前执着的凡人。或许,还有如燕少这般,已经化作空灵的魂…… 我转过头去,看着燕少。 他在假寐,靠着窗台,手肘撑着边缘,手背支着头,指尖掩了半面。 夕阳带着血一般的红晕,将柔光打在他鸦色的发上。 我忍不住,抓住我们之间的扶手,倾身上前,在他面颊上轻轻烙下一个吻。 燕少的睫毛微微扇动,像蝴蝶在梳洗着翅膀上的露珠。 他始终没有睁眼…… 我心说,燕少,我爱你。 爱你,因你是这般模样,让我可以自豪地告诉全世界,我是那个唯一爱你灵魂的人,也是唯一用灵魂在爱你的那个人。 多少女人怀疑男人身心不一,我却从没有过这样的担忧。 只因从最初,你我就是灵魂相交。 这纯粹世间绝无仅有。 假如可以完全的得到一个男人的灵魂,那么这人世浮浮皮囊尽可弃之。 人虽然生而自私贪婪。但我也不敢过分贪心。我竟已经获得燕少的魂相伴在身,就再不敢接受秦总的一分一毫。已经如此优厚好运,让我怀疑终会招致上天的妒忌。 暮色沉沉,火车驶离我所熟悉的城市,向着广袤的天地奔驰而去。 燕少一直在睡觉,或者说是在假寐。 火车里旅客众多,他应该是不会主动和我说话,否则万一我答话,可能会收获周遭行人惊异的目光。 我便也假寐,起先靠着宽大的背椅。 而后便渐渐靠向了燕少。 我的身体碰到他的灵体时,燕少的身子僵了一下,然而,他很快伸过一只手臂,将我揽在了他的胸前。 我听到他心跳迅速,似乎快过平常,只把脸颊依靠得更紧了一些。 夜晚很快来临,一等座只有两个位置,车厢里也没有站客。 等到夜色越来越黝黑,原本还有些喧闹的车厢便越来越安静,我在这寂静之中,听到燕少的心跳比之前更加快了。 因我的耳朵贴着他心口,可以听到这心跳快如马蹄急奔,又密集如咚咚敲鼓,或是连贯如蜜蜂展翅。到最后,竟然如江河浪涛般轰然流动。 我终于觉得有些异样了,我坐起来,悄声地问:“燕少……” 我不敢问怎么了,但我觉得他应该知道我是在问什么。 我问完这句话之后,燕少就睁开了眼。他仿佛从梦境中突然醒来一般,有些惊厥般的放下了手,然后用带着一丝睡意的眼,看了我一下。 我见他眼神仿佛游离一般,也暗暗惊奇。 难道说,鬼还会做梦吗? 燕少刚刚是梦到了什么,所以心跳才那么快吗? 可是燕少并没有回答我任何询问的眼神,他突然站了起来,急速地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去一下卫生间。” 说完,他径直跨过我,往车厢头那头走去。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身形隐没在了卫生间里,不由得奇怪了起来。 去卫生间? 鬼也要上厕所吗? 燕少,从今天下午开始,便未免太反常了一点! 103燕少,我是小莹啊 火车安静地行驶着,车轮在铁轨上滑出有节奏地响声。 隔了一会儿,车厢的主灯熄灭了,只剩头顶的小灯还半明半暗地亮着。我微眯着眼,靠在座位上。 不断有人拉起窗帘,准备入睡;有人低头玩着手机,屏幕光照出一团团的亮,让我想起荒野之上的萤火虫。 我看了看手机,十点过了…… 燕少九点就进去了,现在还没有出来。 我去敲过卫生间的门,然而门紧紧反锁,我问里面有人吗,没有回应。我只有悻悻而归,不知道燕少在玩什么把戏。 一节车厢,一头一尾有两个卫生间,大家去不了这个,必然会去另一个。 一开始,上厕所的人并不是特别多,所以大家也没有多注意,只是偶有人抱怨,说那边的厕所为什么一直有人占着。 然而到了临睡前,开始有陆陆续续的人要去卫生间。 没一会儿,尚且通畅的那一间,便排起了队。不断有人开始嘀咕,有人去踢燕少所在的卫生间,便踢便骂,还有人去找列车员,问为什么要把这厕所锁起来,不给大家用。 列车员表现得很无辜,说没有锁啊。 他问最后是谁进的卫生间? 这一问,大家开始回忆,才发现这里已经起码已经关闭了有一个小时了。这里是一等车厢,每排一侧只有两个位置,人也不算太多。大家你问我我问你,竟然找不出是谁进去了。 突然间,有一个男人指着我旁边的空位,问那是谁? 我笑了笑,掩饰心中的不安:“没有人,我买了两张票,好晚上睡觉。” 一旁立刻有人帮我作证,说我旁边从来没有过人。 列车员敲不开门,便也失去了耐心,径直拿出钥匙开门。 我的心提到了嗓眼子上。害怕燕少不给开门,导致外面的人采取过激的措施。 谁知道列车员钥匙刚进去,稍稍一转动,卫生间便咔的一声,打开了。 “喏,没人。”第一个伸脑袋进去的人这样说道,说完便闪了进去。 我听到这句话,便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虽然说外人必然是看不到燕少的,但是燕少究竟在里面干什么呢? 我站起来,急忙想要过去看看,然而有人拦住了我。 “看什么啊,美女,不能插队哦。”排在前面的一位中年妇女,还算温和的告诫我道。 我忙讪讪的笑,说我不是想插队,是因为想拉肚子,一时情急了。 这妇女就不满地哼着:“拉肚子也该排着,早干嘛去了。” 我心头苦笑,表面也只有喏喏地说是。但是也不好意思后退,便假装痛苦地捂着肚子,站在她后面一点。 中年妇女后面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看我实在痛苦不堪,虽没说什么,倒是好心地往后面退了一点,不动声色地把他前面的位置让给了我。 我便回头说谢谢。 小伙子挺腼腆的,脸有点红,说不用谢。 我见他长相挺清秀,身材也比较挺拔,就没控制住颜控的恶习,趁着燕少不在,多看了几眼,以饱眼福。 第一个进去的男人一会儿便出来了。 我见他一副放水后的轻松惬意样,心头更是疑窦丛丛。燕少不在里面?还是在里面看着别人放水? 正想着,前面的中年妇女已经扭着略肥的身躯,挤进了卫生间。 我一想到燕少万一还在里面,就要看陌生女人上厕所,心头觉得怪异,暗骂了两声让你长针眼,又觉得自己太神经了一点。 燕少极有可能,已经不在卫生间里了。 他今天下午就奇奇怪怪的,说不和我一起去南川,还说第二天才来找我。应该今晚上是有什么事。 但是燕少属于那种,无论大事小事,都不喜欢告诉我的男朋友。 想来也是,他在集团里,向来只有别人向他汇报的惯例,没有他向别人汇报的道理。 不过我也无所谓,燕少让我做什么,我去做就是了,他不想让我知道什么,我不知道就行了。 总之,我坚信,燕少不会害我。 赛姬半夜打着灯笼去看丘比特,结果烫伤了*的脸,害得自己的姻缘受到磨难,先上奥林匹斯山受羞辱,后下冥府找冥后要神药,最终才和丘比特终成眷属。 所以我不会去犯同样的错误。 虽然说丘比特太过装逼,自己拿箭射姑娘不小心戳到了自己,爱上人家还要装神秘,睡人家还不准人家看自己的脸,搞得老婆不得不半夜拿个蜡烛去照他。被烫以后还一脸情伤的样子逃回老妈维纳斯那里装柔弱,一副我是爱神我高级的傲娇模样…… 但是这也说明一件事。 神和灰姑娘的结合,必然是要灰姑娘做出许多有违常情的牺牲。 没有太多理由。神就是神,好比燕少就是燕少一样。 燕少早说过,这个世界,力量为尊。 而财富、学识、个人能力、身份、美貌,都是力量的象征。 我若是一样不占,或是每样都比燕少差得太多,有什么理由要求一份平等的恋爱关系呢? 我正出神的响着,身后的小伙子突然很有礼貌地问我道:“前面那位大姐进去很久了,你要不要问问她什么时候能出来?” 我回头,看到小伙子满是关切的看着我。 这才想起我还在装拉肚子大神光临呢。 我一边说着谢谢,一边伸手去敲门,然而,就在我的手碰到卫生间的门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卫生间里传来一声尖叫。 很微弱的尖叫,像春天的野猫争抢地盘时被敌人抓伤了脸一般,尖锐、可怖、满是怨毒。 我吓得手一抖,往后退了一步。 我这一退,立即踩到了身后小伙子的脚。 小伙子忍不住叫了一声,我忙回头道歉。 小伙子很有礼貌的说没事,却又问我:“怎么了?” 我问他有没有听到里面有人在叫,小伙子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表示什么都没听到。 这时候,后面排队的人开始不耐烦了。 不过这时候另一头的厕所已经没人排队了,大家便陆续往那边转移,还有人去了其它车厢,这样一来,这边就只剩下我和小伙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声细微的叫,让我感觉恐怖,我几乎要去抓小伙子的手。 “那个,大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小伙子见我脸色可能有点糟糕,便也上前去敲门。 “大姐!那位大姐!你没事吧?”小伙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声音倒是挺洪亮的。 他这一喊,门里立刻传来了一声实打实的尖叫。 “啊——” 这声音叫得来像是看到了连环杀人案的毁尸现场。 小伙子的眉头立刻一立,身子侧撞向了卫生间的门。 “列车员!”他大喊起来,“快来开门!有人出事了!” 门里面的人在陆陆续续的哭泣着,那哭声像笑,又像是老鼠在啃咬木料,听得人毛骨悚然。 列车员很快过来了,大家也都围了上来。 小伙子从衣衫里掏出了一张证件:“我是警察,里面的人好像出事了,马上开门。” 我打包票列车员并没有看清小伙子的证件,但是小伙子神情严肃,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厕所蹲位就玩角色扮演。所以列车员再一次掏出钥匙,去开卫生间门。 一边开一边嘀咕:“见鬼了嗦?” 和上次一样,门轻而易举地被打开了。 我听到小伙子倒吸了一口气,急忙跟着往里面看。 只见那位中年妇女正靠着卫生间的墙,半坐在地上,脸上发青,口吐泡沫,翻着白眼,全身抽搐个不停。 小伙子上前,翻了一下中年妇女的眼睑:“应该是急性病症发作,快去叫随车医生。” 他说着,便急忙和列车员一起抬中年妇女出去。 人群的目光被转移了,不一会儿,卫生间里便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左看右看,燕少呢? 当时我明明亲眼看到他走到这里来的。难道说,燕少直接在卫生间里……尿遁了? 一想到高大上的总裁大人,居然跟一个在苍蝇馆子里吃了饭付不起钱的穷屌丝一样,以上厕所为借口匿掉了…… 我就感到一阵华丽丽的阴风刮过,整个人都凌乱了。 我忙着凌乱,并没有意识到,卫生间的门,在缓缓地关闭…… 直到门啪的一声锁上了,我才反应过来。 这锁门关闭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颇有些惊悚,我不禁浑身抖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想要去开门…… 可是,当我反复扭动门把后。 我就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我被反锁在这里面了。 我的心里突然涌上了一种莫名的恐慌,我小声且试探地叫道:“燕少?燕少?” 没有鬼回答我。 我又看了看这间卫生间。 燕少来之前,正好有卫生院来打扫过,所以还比较干净,也比普通的列车卫生间要大。头顶的灯光明亮,旁边一面镜子,一同照得我的脸雪白如纸。 深夜里,一面明晃晃的镜子,似乎对于人有着异常的吸引力。 我禁不住朝镜子前走去。 镜中的女人,扎着整洁的马尾,刘海用一根素色的小夹子别在头顶,整张脸尽数亮了出来。 我想起在我大学里有一段时间,也妖艳过一阵子,那段时间学习化妆,仗着自己脸皮厚,随便涂抹各种五颜六色的化妆品,化过什么烟熏妆,咬唇妆,得到了一个五毒教主的光荣称号。 后来,折腾累了,反而开始了一周不洗脸的节奏。 到后面,中二的厚刘海齐刘海也不愿意要了,全都光溜溜地梳到后面去了。大有一种我就这样,爱咋咋样的破罐子破摔心理。 所以,燕少会嫌弃我,那是正常的。 人家从前的那只花蝴蝶,可是一天换一套衣服呢。从阿青说,能被公认配得上燕少的女人,也是一等一的绝色吧。 我摸着镜中自己的脸,凑近了看自己脸上薄绒一样的胎毛。他们说胎毛是处的专利,能增加女性的少女感。 我很庆幸,我的灵魂是纯洁,我的节操是满满的,再和燕少纠缠,也还保留着少女的特征。 左看右看,我居然忘记了自己还被锁在厕所里这一惊悚的事实…… 所以,当我不留神瞥到镜子里那一抹地上的鲜红时,全身都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我一口气要吸光卫生间所有的氧,惊然转身,只看到镜中的景象居然是真的! 地上,地上突然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好像吸够了鲜血的海绵受到挤压一般,一点点的渗出了血。 血慢慢增多,从密集的小点连接到了一起,然后一点一滴地开始升高。 我几乎算是怪叫了一声,抓住了门把手,拼命地摇晃着。 可是门锁坚固,无论我怎么捶打依然死死相合。 我开始打门,边打边大喊:“有人吗?来人啊!来人啊!燕少,燕少你在哪里……” 然而没有任何的回应,整个卫生间仿佛变成了一个隔绝的世界,没人能听到我的呼救。 我突然知道为什么刚才的大姐会在这里呆那么久了…… 极有可能,她刚刚也是遇到了我同样的情况。 血已经没到了我的脚背,无处可躲。 越到后面,上升的速度越快。 很快的,血就淹到了我的胸口,我从血海之中伸出了手,想证明自己所有看到的都是幻觉,然而没用,我的双手也是鲜血满满。 我回头去看镜子,镜中的女人,嘴唇变得异常鲜艳,眼如黛色,妩媚异常,她微微一扬唇,给了我一个诡异的微笑。 我受惊异常,竟然伸出拳手去砸镜子。 没想到镜中的我居然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林小莹,她张嘴,没有声音,可是我分明听到她在这样说,我是赵安蒂,我是燕少的女人…… “不,你不是!”我惊叫,“你不是赵安蒂,你是我,你就是我!” 是啊……镜中的女人变得更妖艳妩媚了三分,她对着我笑,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所以,燕少爱上的,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因为你就是我,他爱的人至始至终都是我…… 她的指甲尖而长,似乎要掐入我的手腕,手心冰凉的感觉,如同滑腻的蛇,紧缠而令人窒息。 “滚开!”我愤怒,竟然伸出手去抓她的脸。 我不知道我的怒和我的力量从何而来,我从没有那么怨毒地去对待过一个同性,我的指甲掐到了她的脸上,然后用力一挖。 “啊!”自称是赵安蒂的女人凄惨的大叫着。 可是下一秒,我发现这尖叫声是从我自己的口中传来的。 满室的鲜血没有了,卫生间里,灯光明亮得有些恍惚,我摊着手,看着镜中的自己,我看到了自己脸上的抓痕…… 我刚才抓的,竟然是我自己。 我虚弱得几乎要瘫倒在地。 “燕少……”我坐在地上,靠着墙,无力地低吟着,“燕少……你在哪里……” 我这句话说完,啪的一声,卫生间的灯泡突然爆炸了。 我又是一惊,正要条件反射地站起来,突然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了。我急忙去摸自己的脖子……我的脖子,正被谁用力掐着。 我努力地想要喊,想要呼吸,然而这冰凉的手掌是如此的凶悍有力。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等下数三,然后放开你,你马上出去,不要再进来。” 我心中惊喜,可是脖子却已经要被掐断。 我想喊燕少,可是喊不出。 我不知道燕少为什么要掐我,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他刚刚去哪儿了,卫生间里的变故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我没有机会去问,燕少已经在缓慢地开始数:“一……二……” 我听他这声音,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心中比脖子上还要难受几分。 待到燕少刚刚数到三,我立刻感觉他将我甩向了卫生间的门。 “滚!” 我听到燕少在呵斥我。 然而我没有听他的话,我没有立刻打开门逃出去。 我顾不上脖子上剧烈的痛,反而朝着燕少扑了过去。 燕少似乎错愣了一刹,我已经抱住了他的腰。我大哭着:“我不是赵安蒂,我是林小莹。燕少,我不是她,不是她。” 我刚刚喊完,就感到肩膀上传来一阵没入骨髓的痛。 燕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狠狠地抓着我的肩,手指似乎已经插到了我的骨头里:“为什么不滚!” 我抬起头来:“我不……” 我原本想要说我不要走的。 可是在看到燕少的那一刻,我就呆住了。 卫生间里没有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能看得清燕少的脸。 这脸……这脸…… 我惊吓得不知要如何形容。 燕少的脸,如同一幅最诡异的山水画——白得地方如同人骨般森寒,黑得地方如同地狱深潭般幽暗。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一张真正的鬼面。 燕少的额头上,青筋如同蝌蚪一般游动着,双眼之中没有眼白,尽数是如同漩涡般的黑。他整张脸如同一张硬壳的白纸,有一个完美的弧度,却填充着最可怕而简单的五官。 他一张嘴,獠牙如同昆虫口器,每一颗牙上的寒光,似乎都能咬破我的喉管。 可是,我能感觉到他的痛苦,似乎承受着最残忍的刮骨之痛。 因为这份痛,让他变成了这幅模样。 “为什么不滚!”他第二次问出这句话,指尖更加没入我的肩膀。 我痛得冷汗流下,眼泪也不争气的落下。 然而我依然抱着他的腰,吸着气,倔强地回答:“我不是赵安蒂,我是林小莹,燕少,我是林小莹……” 燕少黑得如同地狱葵水般的双眼看了我两秒,然后回答我三个字:“我知道。” 他回话的时候,獠牙上闪着寒芒。 我看着这如同吸血鬼一般的可怕面容,却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就凑上去吻他。 燕少大概没想到我会出现这样的动作,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推开了我。 他力气大,丝毫没有往常的怜香惜玉,我竟然被他重新甩到了门上,一时间感觉内脏都要碎裂了。 燕少已经转过了身,几乎是匍匐在地上。我看他紧紧地捏着拳头,把脸埋在手臂之间,浑身都在禁不住的颤抖着。我咬着牙,忍着痛,朝着他爬过去。 “燕少……” “滚!”他对我咆哮。 “燕少……” “滚!” “燕少……”我的声音嘶哑了。 然而燕少依然只有一个字:“滚……” 我一边疼得吸气,一边努力去抱他的身子。他的身子,如同一块千年寒冰,绷得很紧,颤如暴雨中的草叶。 我抱着他的身子,软声问他:“燕少,你怎么了?” 燕少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微弱地问我:“你是谁……” 我流着泪:“我是林小莹。” “林小莹……”他重复着我的名字,沉默了两秒,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再一次掐住了我的脖子,“不是让你滚吗!” 我的脖子已经要断了,此时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突然扳着他的手肘,然后不顾他依然掐着我,够着过去吻他。 “燕少,”嘴唇碰到他尖锐的牙齿那一刻,我哭着喊道,“我是小莹啊……” 104奴隶的觉悟,主人请用我 我含住了燕少的唇,舌抵到了那细密的牙齿之上,冒着被他咬断舌头的危险,贸然把整个舌尖都奉献了进去。 换做从前,倒退半个月,我也不可能对着这么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主动地吻下去。 可是这一刻,我是害怕的,不是害怕受到伤害,而是害怕失去…… 这份害怕战胜了对鬼怪的恐惧,使得我奋不顾身。 燕少没有动,唇就那样微微张着,任由我边哭边吻他。 我吻得用力而紊乱,不小心舌割到了他的牙,一时眼泪更汹涌了。 我吻了一阵子,察觉他几乎未动,边哭边去吻他脸颊。我每吻一下,就要喊一声:“燕少,我是小莹,林小莹……我是小莹……” 燕少抓着我的手指在迟疑,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从我的身体中拔出来。 我不知道他长有青黑色尖锐指甲的手指是如何侵入我的肌肤的,但我痛得撕心裂肺。身体的痛与心中的痛结合在一起,让我泪水涟涟,也让我吻得愈加凶猛。 我边吻,边哭,边褪自己的衣服。 我说,燕少,小莹在这里,你的小莹在这里。 如果你痛苦的话,把我撕碎好了,像以前那样撕碎我好了。 可是突然间,燕少抓住了我的手,他的面容,依然是可怕的,可是他的声音,似乎恢复了一丝正常。 他较为清晰,但却忍着痛苦地对我说:“林小莹,今晚上不可以。” 同样的话,在我生病发烧的那个晚上,他似乎也对我说过。那时候我身体抱恙,燕少本着体恤病号的心情,未动我分毫,反而替我驱散体热和病痛。 可是今晚上,在他如此痛苦之时,他却同样对我说,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我哭着问他,“为什么?是因为我不是赵安蒂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这样问,在燕少这么痛不欲生之时,却要问这么不懂事的话。 今天是阴历三月十五,阿青所说的阴风洗涤。 每月初一十五,世上所有的鬼魂都要遭受这九天罡风的吹拂。人类有肉身七魄,可以抵挡这阴风,然而鬼魂却无所依靠。 所以那么多的鬼要去上人的身,妄图抢夺一副躯壳,躲避这种痛苦。 而我居然忘记了这件事。 和燕少在一起的这么多天,除了那天从集团跳下来之后,他曾经虚弱一度差点消失不见,我从未见他会脆弱到这个地步。 我希望他能把所有的痛苦转移到我的身上来。 如果手指没入我的身躯就能减少这份痛苦的话,那么他整体没入我的身体,我也是没有意见的。 可是,燕少连碰我也不愿意。 是因为赵安蒂吗? 因为那个在世俗人的眼中,美得唯一可以配得上燕少的女人吗? 这么多天来,我不得不承认,这位燕少的前女友,一直是梗在我心头的一根刺。 我和燕少第一次吵架,燕少第一次离家出走,都是因为她的存在…… 现在,在他最为痛苦的时刻,他心中似乎想要的,只是那个女人陪伴在他的身边? 燕少看着我,没有光芒的黑色瞳孔中,同样没有任何的感情,他问我:“赵安蒂是谁?” 就在我心中感到一丝欣喜的时候,他突然再一次紧紧抓住了我:“你是谁?”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一下子按住我,将我扳倒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燕少是不是不记得我了,可是接下来,他将乌青的手指更深的插到了我肩上的骨缝之中。 我痛得要晕过去,燕少的手指对于我而言是实体,可是当它们没入我的身体之时,又变成了一种灵体。 这手指冰冷,如同利刃,阵阵阴凉,疼痛之余似乎要将我的躯体冻成冰块。 我哭得那么没出息,眼泪大颗大颗落地,只小声地叫着燕少。 燕少的手指抓住了我的锁骨,紧紧握得,一股凉气窜到了我的心脏里,几乎要让我晕厥。 燕少真的已经不认得我了。 剧烈的阴风洗涤他的意识和他的魂,他不能保持他原本俊美的外形,也不能保有他清醒的记忆。 他反复地问:“你是谁?告诉我,你是谁?” 我微弱地回答:“小莹,我是林小莹……” “林小莹是谁?” 他抓着我的锁骨问,似乎恨不得将它从我的肩上取出来。 我流着泪:“林小莹,是你的女人。” 燕少听到我这句话之后,似乎愣了一下,他如同白漆面具般的脸,黑如深渊般的眼,一直看着我。 过了一秒,他突然俯下头来,吻我的唇。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啃咬。 我很快尝到了唇上传来的咸甜味,他的细牙咬伤了我。 但是燕少在喃喃地回答我:“女人,你是我的女人……” 我艰难地抬起手臂,挂住他的脖子:“是的,我是林小莹,我是你的女人……” 燕少的牙一路向下,划伤我的脖子,咬碎了我的衣服,他咬到了我的胸前,在我的心口留下齿印。 我不知道他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我只知道燕少的大掌放开了我的锁骨,顺着我的腿慢慢抚摸上来。 他掌心冰凉,摸到了的时候,如同一块寒玉在我的皮肤上移动。 慢慢地,他的动作熟练了起来。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记起了什么,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主动地去迎合他。 然而,就在我们要进行到最后一步的时候,燕少突然停了下来:“林小莹,不行!” 他突然一下子把我推到了地上。 我一下子激动起来,也顾不上自己肩上剧痛,抓住了燕少:“为什么不行?为什么!” 燕少压着我,坚硬抵触着我,然而他的语气,却比之更为坚定:“现在不行。” “为什么!”我的声音是凄楚而尖利的,“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这种最需要的时候拒绝我…… 如果两个人相交相缠,就可以避开阴风的洗涤,可以安抚受伤的灵魂,燕少你为什么不愿意碰我。 难道是因为阴风洗涤,让你的意识中,只存在从前的那个爱人吗? 燕少看着我,尽管面无表情,然而声音却轻了下去:“现在的话,我会控制不住,破掉你的……” 我怔住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燕少的理由竟然会是这个。 我的眼泪顿时又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我抱住他,我说:“没事的燕少,破了就破了,不外乎就是一层膜的事情,小莹本来就是你的人了,永远都是你的人。” 燕少抱着我,嗓音里带着极度的隐忍:“不行啊,林小莹……” “为什么不行呢?”我不能理解燕少的固执,也不愿意去理解,我重新去吻他的唇。 这吻较刚才更为激烈,因而我能感受到我唇上更加伤横累累。 燕少的手掌在我身上游动,常常会没入我的肌肤,每当这时候,我就感受到一股冰寒的痛。 我说:“燕少,上我的身吧,我把身体借给你。这样应该就可以躲过去。” 可是燕少只是吻我,不说话。 “上身会伤到你的魂,”他在间隙中回答我,“一具躯壳中,只能容忍一个灵魂。” 我不知道燕少是如何忍受的。他的手指告诉我,他的潜意识其实一直在引导他潜入我的身体中夺舍,我感觉不到任何的阴风,可是燕少却在硬生生地承受洗涤。 但是无论是和我任何形式的结合,仿佛都会在此刻给我带来伤害。 所以,燕少宁肯痛到极致,也不愿意进行到下一步。 不知什么时候,我竟然大胆地去摸他滚烫的烙铁,我记得下午他逼着我摸着的时候,我还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此刻,我却主动地去抚摸那里。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减轻他的痛苦,我宁愿做任何事,任何违背我本来意愿、道德的事。 燕少的那里巨大且硬得如同坚石,让我觉得难以掌控。 我的手笨拙,也没有轻重,只知道笨笨地握着,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可是燕少紧绷的身体似乎松懈了一分,呼吸却也舒缓了一分,他的指尖,没有再侵入我的皮肤里,转而轻柔地抚摸着我。 我抬起眼,亲了一下他的下颌,小声地问他:“可以这样吗?” “可以。”他也轻声回答我,顺带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没有这方面的任何经验,别人说没吃过猪肉至少看过猪跑,但是我这个从索马里来的难民,连猪都没见过。 燕少就握住我的手,引导我的手动作。 我被他捏得有点疼,只有红着脸悄声地:“燕少,轻一点……” 燕少没有理会我的请求,反而是放开我握着他的手,去拿我的另一只手:“用两只手。” 这种时刻,能获取燕少片刻的安宁,减轻他的痛苦,我什么条件都不敢讲,只能听话的把两只手都用上。 燕少的呼吸粗重,不过却和之前的痛苦并不相同。 我认真地学习着如何用手取悦他。 我小声问燕少:“好些了吗?” 可是没想到我刚问这句话,燕少的身体就颤抖了起来,一瞬间,我看到他竟然抬起手,硬生生地扳断了一旁不锈钢的扶手。 我看到他脸上的青筋又开始浮动,原本已经在消退的獠牙又露了出来。 我吓得大声问:“怎么啦,又怎么啦?” 燕少一把抓住我的肩头,极力控制着指甲不会掐入我的身体。 “小莹,”他此刻的语气竟带了一丝请求,“给我用嘴……” 我听到燕少这句话,没有一秒钟的思考和犹豫,身子已经俯了下去。对于这种往常我完全不会接受的要求,现在我却不能去计较和矫情。 燕少需要我,不论需要我做什么事,我都会做的。 这是一个奴隶的觉悟。 我含住巨大的前端时,唇上传来的温度,和我手上摸到的感觉竟然是完全不同。在我的手心下,燕少的昂藏是火热的,热得几乎要爆炸。然而在我的口中,他的那里却像一块寒冰,阴冷的气息碰触到我唇上的鲜血,一瞬间顺着我的神经冲上我的大脑,如同电流,几乎让我晕厥过去。 但饶是如此,我依然没有放开。 燕少抓住我的头发,引导我的头上下,他没有嫌弃我咽喉本能的排斥,也没嫌弃我连舌头都不会用。 他的头微微昂着,靠着后面的墙,我抬眼,能看到他起伏的胸膛,也能感觉到我颌骨酸痛。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只在心里祈祷着最后一波阴风能赶快刮过。 那时候燕少恢复正常,我也可以解脱出来。 在这种心情的指引下,我再难受也要继续,燕少用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身体,他躬身,也去摸我的隐秘,我感觉得到他的指甲以及恢复到了正常的圆润角度,他用指腹反复揉着我,带给我丝丝异样的感受……如此香艳刺激的场面,似乎不太适合如今都在痛苦边缘的我们。 “林小莹……” 我听到他在叫我的名字,然而无法去回答他。 燕少埋头,咬住我的后颈,舌尖疯狂地舔我的皮肤。 突然间,他动作一滞,身子也颤了一下,随即大声叫我:“林小莹,快松口!” 我一惊,并未意识到燕少是要我赶快结束用嘴继续进行下去。等我略微反应过来,想要松开口的时候,燕少已经一下子按住了我的头,死死地将我禁锢住。 我知道他最初是想要让我放开的,可是在最后一刻,他却没有控制住,反而将我的头紧紧按住。 那一瞬间,长硕的巨大一下子深深尽数没入了我的咽喉。 我又痛又反胃,几乎要呕了起来。 可是我并没有这样的机会,因为紧接着,我能感觉到一股洪流般的阴气,暴雨一样,顺着我的咽喉,冲入了我的腹中,同时也呛到了我的气管里,然后如同龙卷风,旋转了起来。 我全身一抖,疼痛如排山倒海之势扑来,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全被都一种细小的刀刃在凶残的绞着。 这痛来势汹汹,我立刻翻滚到了地上,蜷缩成了一团,一边满地打滚,一边痛哭和大叫。 疼痛的级别如果可以分为十级的话,姨妈痛大概是五级,生孩子可能就是十级。然而我此刻的痛,或许比生孩子还要痛上十倍。 因为痛,我都忘记了身旁还有一个需要我去安抚的燕少。 这阴气在我身体里乱窜,钻入我的三魂七魄,肆意横行,让我无处可逃。疼痛的幻觉中,我以为自己是一条剃光了毛的小狗,被扔在零下几十度的南极冰川上。狂暴的风雪正无情的拍打着我的身体,疯了一般地撕扯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条肌肉,每一块骨头,几乎要把我碾成碎片。 …… 等到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 我感觉到自己浑身湿哒哒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一身骨头都软得不像是自己的。睁开眼,只见到燕少正坐在地上抱着我,他眼里是从未见过的焦急和担忧,眉尖深深的颦着,好像此刻的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尸体。 见我睁眼,他似乎松了一大口气。 他没有问我什么话,只是反复用手掌摩挲着我的脸颊,仿佛他手心里是什么舍不得的珍宝一般。 他此时的眼神告诉我,他是关心我的……他心中对我真实的看待,并非如同他平时所表现出的那么不屑一顾。 因而我心中有暖流,只觉得这一刻也温馨和缓慢了起来。 我看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火车的车轮依然在划出有节律的响声,沉浸在夜色中的世界,如此安宁。 我一开口,感觉到自己的喉咙痛得像被刀片刮过一样,嗓子也是嘶哑地,好像重感冒了一样。 我伸出手,去摸燕少已经恢复如初的脸:“你好点了吗?” 他的脸,那么美好,只看一眼,就可以驱逐我所有的痛苦。 燕少没有回答我好或者不好,他只是握住了我的手。 这一刻,世界安详。 我们什么话都没有说…… 燕少对我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给你找一身换的衣服过来。”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去开了卫生间的门。 我也勉强站起来,转头看着镜子。镜子里的女人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头发全数被汗水浸湿,刘海也散乱着,贴在脸颊上。 我想到刚才经历过的那种痛…… 猜想那会不会就是燕少所经受的阴风洗涤。 如果真的是……我一个正常人,有健全的体魄作为抵挡,都根本不可承受,燕少完全的一个灵体,是怎么抵挡下这蚀骨咬魂的疼的? 刚才,至始至终,我没有听到他叫过一声…… 那么痛,那么痛,他却哼也没哼过一下,只是紧咬着牙,绷紧了身体,默默承受。 正想着,燕少已经拿了衣服和毛巾过来,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还提了一瓶开水,应该是从列车员那里蹭的。 我忘记了才不久还和他做过那么火辣的事情,矫情地对他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让他避开我一下。 燕少意外地,没有露出往常那种鄙夷的神色。 他没什么表情,话也很简单,他把开水瓶拿起了,浸湿毛巾:“这是鲜开水,你应付不来。” 我见那热气腾腾的水淋过他的手,他却毫无感知似的,知道燕少是灵体,这些东西对他而言是应该没有伤害性的。 但是刚强如此的燕少,却抵不过初一十五的阴风洗涤…… 我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把脸靠在他背上,用最温柔的声音问他:“还疼吗?” 燕少的身体顿了一下。 然后他打开水龙头,把毛巾再淋了一遍,让温度达到适中,然后他拧干,递给我:“你不也好了吗?” 见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又接着说道:“凌晨十二点过了,现在是十六日了。” 燕少的话,我似乎可以理解为,我刚刚那般的痛,就是因为吞下了他体内的阴风,转移了他的疼痛。 而只要十五日一过,阴风就会消失,因而我现在也恢复如初。 我默默地,一时没有接过燕少手里的毛巾,他就转过身,鲜有的耐心,给我擦拭脸。我又去抱他的腰,燕少却推了我一下。 我瞪了他一眼,他却笑起来。 然后他又细细地给我擦拭我的脸,还有我的脖子。他要给我换衣服,我不肯,我们就拉扯起来,最后不知道是怎么个扯法,两个人又扯在了一起。 衣服还没有换,我们就抱着在浴室里亲吻起来。 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着我的内心,那一刻,我是感激的。 打断我们的是之前那位小伙子的敲门声,他洪亮地声音从门外传来:“里面有人吗?” 我忙理了理自己的额发,躲在燕少的怀抱里,说有的有的。 小伙子听出了我的声音,问我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我说没有,我就是肚子疼,小伙子又问要不要让医生开点药,我也说不用,我自己带的有药,小伙子便说好,然后似乎离开了。 燕少冷眼看着门外。 “他是警察。”他说道,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我说是啊,燕少是怎么知道的。 燕少会回头来看我:“警察身上,由于公职原因,有很强的煞气,能镇恶驱鬼。” 我还在思索着什么,燕少又紧紧抱着我,强行索吻。 我说讨厌,你放手! 燕少的眼色凉凉地:“现在放手的话,以后就再也不抱了哦。” 我是多么有骨气的一个菇凉,在听到这样的威胁之后,就立刻毫不犹豫地把燕少紧紧抱住了。 105南川,记忆中止的地方 那个凌晨,前所未有的温暖。 因为苦难过去,生的月光重新降临。 火车车厢里有人在打着鼾,有人磨牙,还有人说梦话,但我蜷缩在燕少的怀抱里,关掉头顶的小灯,靠着窗边和他小声谈着天。 我怕被别人听到,但是燕少让我不用担心。 “他们听不到的。”他让我安心。 他轻轻执起我的手,让我软绵绵的手搭在他的手心上,有意无意地,借着月光一根根的抚着我的手指。 燕少问我:“你一直跟我提赵安蒂干什么?” 我这时候脑筋已经清醒了,很羞愧自己那时候慌不择言,没有回答燕少的问题,反而惴惴地问:“燕少,我长得和赵安蒂像吗?” 燕少听我这般问,便直起了身子,仔细地端详着我的脸。 我的心在他认真的注视下嘭嘭乱跳。 燕少看了两秒,便坐回了椅子,依然抱着我的肩:“不像。” 我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 燕少却又悠悠地说道:“她比你漂亮很多。” 我:“……” 好吧,虽然我不是一个很看重容貌的女人,但我绝对受到伤害了。女为悦己者容,若悦己者说你无容,这打击还是蛮强烈的。 我正暗自运气疗伤,燕少又很随意地说:“不过,我不喜欢她。” 咳咳…… 我运气失败,内伤加重。 燕少,下次说话,能一次性说完吗? 见我沉默,燕少突然像是察觉了什么似的,一下子转头看着我,他剑眉飞扬,带着一种略微不可思议地表情,微微吸着气:“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的人是你吧?” …… 类似的当,我已经上过很多次了。 而且无论再上多少次,都找不到对付的办法。 所以我决定沉默。 燕少见我回避,便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脸:“诶,问你话,林小莹,你是不是以为我喜欢你。” 我……我才不要回答他呢! 我要是说没以为,燕少不管是说“你很有自知之明”,还是“错了我就是喜欢你”,我都是内伤。 我要是说我以为他喜欢我,燕少多半会讽刺我自我感觉太好。 他问出这种问题,就好比拿着枪,对准手无寸铁,还被绑在柱子上的我射出子弹。我除了死,还是死,所以就不在临死前喊什么壮烈的口号了。 见我打死不吭声,燕少就笑起来,他笑得迷人,风情万种。 “怎么,你不敢回答?” 我要被欺负哭了,只能可怜的看着他:“燕少,难道每月的初一十五,都必须要受到阴风洗涤的吗?”不能回答问题,我就转移话题好了。 燕少很明显没想到我居然会使用这招,他有些意兴阑珊地往后面靠了一下。 “按道理,阴风洗涤对我作用已经不大了。”他收回了手臂,抄着手。 我有些不解。 燕少本着我刚刚和他共患难的基础,便对我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原来,燕少的魂似乎不同于常人,初一十五的阴风洗涤,对于他的伤害并没有对普通鬼的伤害那么大。 可是,那天在集团里,因为遭受了整个风水大阵的冲击,又丢了一部分魂,整个魂受损非常厉害。 此次阴风洗涤,其实从十五日凌晨就开始了,只是最开始燕少还觉得能承受住,白天的时候,阳气重,他也能勉强支撑。 到晚上的时候,就彻底架不住了。 没有因为受到洗涤而神志不清,在车厢里大开杀戒,已经算得上是很对得起观众了。 我担忧地紧紧抓着他的手:“那下个初一呢?” 燕少沉默不语。 但是这沉默已经告诉了我答案。那就是,下一次阴风洗涤,估计也和这次一样…… “或许会更严重。”我正乱猜着,燕少已经给予了我答案。 更严重……我惊呆了。 燕少看着我,他的眉眼,带着一种风轻云淡的美:“或许,下一次,我就真的不认识你了。” 见我呆呆的样子,他又笑了一下,勾了一下我的下颌:“放心,我一定不会杀你。只要你不怕死,依然敢来吻我的话。” “那要怎么办呢?怎么办才能防止洗涤呢?”我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无形中的利爪钳制住一般。 燕少无所谓的笑了一下,好像即将受刑的,不会是他一样。 “没什么办法,魂一旦受损,只会越来越破损下去的。”他仿佛是在谈论别人,“这世上,只有两种方法,可以真正防止阴风洗涤。” 我立刻端坐,像最认真的小学生,支着耳朵听燕少说下去。 燕少告诉我,这世上能防止阴风洗涤的,有两种大方法,其中一种便是炼魂。 炼魂是笼统的说法。指的是可以通过许多手段,比如佛法,或者茅山术进行魂魄的修炼。其中,相对简单一点的,就是茅山招魂术,可以召回鬼的地魂,和本身的命魂结合,从此防止阴风洗涤。 我问燕少要怎么进行招魂术。 燕少就用一种看白痴似的眼神看着我:“首先,我得有个命魂……” 燕少这种说法,似乎间接证实了,他的命魂其实并未离开身体,现在在我面前的,应该是他的地魂。 想来也是,地魂掌管人身前的记忆,人死后,地魂是要入地的。 他现在还在人间游荡,很显然,是因为人根本就没死,地魂根本入不了地。 我激动得像是中了彩票似的,抓着燕少的衣领,堪比逼审刑犯的问燕少他的身体在哪儿。 燕少只冷冷地回了我一句话:“我怎么知道!” 招魂的方法不可行,我又问佛法要怎么弄。 燕少继续凉凉地看着我:“一般而言,佛法讲超度。直接把我度化成零了,也就没什么痛苦了。” 好吧,佛法很明显也是行不通的。 于是我又抓着问不是说的两种方法吗?一种是炼魂,另一种是什么呢? 燕少看着我,嘴唇几乎未动,却吐出了三个字:“麒麟骨。” 我惊得合不拢嘴了,麒麟骨,真的有麒麟骨这种东西?阿青居然也说了一次实话。 燕少告诉我,得麒麟骨一块,可防阴风洗涤,也能化煞去戾,还可护魂不受雷火之击,更可直接行走于阳光之下。可谓真正的大阳伞。 我美得要醉了,揪心地问哪里可以得到麒麟骨。 燕少反问我:“你相信世界上有这种东西吗?” 我拼命点头。 燕少就手一抄,眼一闭:“那你去找吧,慢走不送。” 噗——我的血,不要喷得这么壮烈。 喷血的我,进入了狂躁模式。 我反复摇晃燕少,非要他告诉我怎么样才可以得到麒麟骨。 燕少不耐烦,睨着我:“麒麟乃上古瑞兽,遭遇某种变故,灵体有可能附着到什么物体上,吸取日月精华,最终破物飞升。那麒麟呆过的物体,就叫麒麟骨。这是传说,从没人见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听了燕少的专业解释,大致明白了几件事。 第一,首先,你得先有个麒麟…… 其次,这麒麟得遭遇点什么变故,然后迫不得已,躲到某处。 这躲的“某处”,有可能是石头,有可能是木头,说不定还有可能是金属……等到这麒麟养好了身体,就从这“某处”跑出来,拍拍屁股走了。 而它呆过的这个“疗养院”,就叫麒麟骨。 理通顺了这个道理,我就知道,要一块麒麟骨,其实比找一只麒麟,还要难十个地球到太阳的距离。 于是我纠结,纠结得头发都要大把大把的往下掉。 我纠结的模样终于烦到了燕少,他便皱着眉:“你要真有那么闲,就去给我找一块九转雷击槐木,我看看能不能借着养一下魂,恢复到以前。” 我立马像一个*了几十年终于可以摸到女人的老光棍,欣喜地问什么是九转雷击槐木。 我不学无术且胸无点墨的样子彻底让燕少无言。 但他见我好歹态度端正,便只有无言地告诉我。所谓九转雷击槐木,就是被雷劈了九次的槐树木头。 槐树是鬼树,其木极阴,可以让鬼附身。 而如果一颗槐树经过千百年修炼,就会慢慢成精……这种山精野怪,和鬼魂一样,是不为天道所容的。 所以九天之上就会落雷,要击打这种精怪。 对于精怪来说,称为渡劫。 修炼得越久,落下雷的次数就会越多,直到把你劈死为止……有些槐树,一道闪雷就能劈成两半,有些则需要多劈几次。 只有最为强悍的槐树,才能承受住九转的雷击。 如果九转之后不死,恭喜终于成精。如果死了,那就是他人的福音。 如果我能替燕少找到一块,被雷劈过九次然后死翘翘的槐树木头,燕少就能寄身其中,依靠其极阴之力,修补受损的魂。 虽然依旧不能防止阴风洗涤,至少能保证不会在洗涤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就把我给掐死了。 如果运气好,燕少说不定还能把魂完全修好,恢复鼎盛时期,至少能抵御一半的阴风洗涤。 普及完了这些知识,燕少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哦了一声,然后说道:“对了,平时多和你修修闺中术,貌似也有点作用。” 在我无限荒凉的目光中,他补充道:“如果不是每天跟你滚的话,集团大阵爆发的时候,我肯定就玩完了。” 说完这一切,他突然又变得亲切了起来,啵了一下我的额头:“林小莹,到南川先温习一下功课。” 我……我不信! 我不信燕少跟我圈圈啾啾是要修什么术来防止阴风洗涤,他分明就是喜欢虐待我而已! 这个凌晨,我便一直在神往着那块可以为燕少修魂的木头疙瘩。 燕少见我兴奋不安,便把我按在他胸膛上,捂着我的耳朵:“你不困吗?睡觉!” 我睁大眼睛摇头,炯炯有神,心思全都在那传说中渡劫失败的倒霉鬼身上。 燕少猜到我的心思,便叹气:“早知道,不告诉你什么槐木了。” 我爪子趴他心口上,楚楚可怜地说:“奴隶一定会替主人找到劈了九次的槐木的。” 燕少就摇摇头:“有劈了九次的槐木,哪里还轮得上你去找?这世上,被劈个六次以上,都是极品了。并且这种的千年老树是在原始深山老林里,你一个女孩子,也不是什么修行者,根本到不了那种地方的。” “睡会儿吧,林小莹,”他的口气,此刻带着轻柔的无奈,“南川,比你想象中,还要复杂得多。” 我还想说什么,嘴唇已经被他堵住。 燕少温热的吻着我,舔舐着我的舌。 “刚才,吞下去之后,很痛吗?”他的手指慢慢滑过我的腰。 我被他吻得晕乎乎的,大致猜到他所问的,是我之前用嘴和他做那种事的最后,不小心吞下的那股阴气。 因为燕少实在吻得过于柔情,便只是“嗯”了一声。 燕少一边轻抚着我,一边舔着我的耳垂:“没事,我会补偿你的。” 直到燕少的手伸入我的裙中,我才知道他所谓的补偿是什么。 “我不要。”我的脸大概红得要熟透了。 我还能记起他当时趴在我的后背上,用手指去揉我的那里,指尖疯狂而颤栗……那种感觉有点怪异,我不太喜欢。 燕少一听我拒绝,脸立刻就冷下来:“你不要?” 我内心还在挣扎着,他突然好像又想通了什么,一下子跪在了座位上,捧着我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将他高高支起的帐篷顶端对准了我的嘴。 “不要的话,就重新给我舔一遍。” 麻蛋! 这种时候,容不得我不骂脏话。 燕少,虽然没人能看得到你,但是这大庭广众之下,你就这么奔放……你考虑过小莹同学的心脏吗? 燕少见我默默流汗,动也不动,便轻笑了起来。 他半蹲下,一下子抱住了我的腰,将我提了起来。 我能感觉到他瞬间精准的进入了我的身体,正想要惊叫,他已经伸出手指,按住我的嘴唇:“嘘——慢慢享受……” 我害怕地左右看着:“会被别人看到的。” 我现在以一种极其引人遐想的姿势,身体离开座位,悬浮在半空中,双腿是支开的,盘在燕少的腰上。 “我不会让他们看到的。”他回答我,很快重新去纠缠我的舌尖。 后来,我才反应过来,燕少只是要我睡觉而已…… 火车是中午到南川火车站的。 要不是燕少对我的耳畔吹气,我估计能睡到日落西山。 我提着行李箱下了火车。 那个警察小伙居然也和我一道下车,带着有点腼腆的神色,问我去哪里。 他有点害羞地神气,让人根本猜不到他居然是燕少口中煞气很重的警察。 我怕他的煞气冲撞到了燕少,不过燕少似乎也没有太在意。他只是搭着我的肩膀,似乎在用这种不起眼的动作,宣誓他的奴隶所有权。 我告诉警察小伙,我要去南川县城。 警察小伙便有些惋惜的模样,说他也要去县城的,不过现在还要先去处理点事情,不能同行了。 我心想不能同行好。 燕少虽然还没表示什么,不过估计已经开始对我这种招蜂引蝶的行为不满了。 警察小伙去赶了别处的公交,我便去找南川县城的车。 南川火车站在离县城起码半小时车程的地方,和世界上任何的小火车站一样,其实就只有一个简单的站台而已。 一个小小的房子做所谓的火车站厅,还没有秦总的办公室大。 我穿过站厅,到了外面荒凉的马路边上,和一大群本地人一起等过路的车。 南川这个县城,在去年八月之前,还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地方。 然而去年八月的一场8.0级大地震,山崩地裂,生灵涂炭,一瞬间几乎让全世界都记住了这个大山深处的小城镇。 有句老话叫一方有难八方支援,XX集团建筑公司就是这样氛围下入驻了南川的项目,无偿承建了一大批的工程。 对的,是无偿。 数亿的钱,燕少眼都不眨的就扔了进来。 XX集团的建筑总公司下面一共有五个分公司,分布全国,俗称一建、二建、三建……南川所在的,是第四建筑公司。 四建在这边承建了一栋政aa府大楼,一所小学,和一个商住两用区。 据我了解,虽然集团是无偿建设,但是此次贡献,对于集团能够拿到国内其它地方的众多项目,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坦白说,燕少不是救世主。 他要付出,必然是要回报,并且是大回报。 所以当时他察觉到了集团内部的一些异常,停了所有的大项目,却是唯独没有停南川的。 不是不能停,而是不敢停。 和国家“高层建筑”有关联的项目,争取得来不易,一旦得手,也不能说弃就弃。事先集团做了大量的公关工作,才能拿到这几个项目,已经让竞争对手气红了眼。假如敢停下来,不但让对手抓住把柄攻击,更是让集团自己也在上面惹下毫无诚信的印象。 燕少不能停南川的项目,无奈只有亲自到南川来验证是否安全。 然而…… 所有的记忆,就中止在了南川。 等他睁眼,等待他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燕少或许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是人了…… 又用了很长的时间,他等来了一个叫林小莹的女人,带他离开了那个黑暗的世界。 我知道他要我到南川,必然是要替他完成生前未有完成的事,找到他的大印,查明事情的真相,搞不好,还要找寻他遗落的身体…… 我暗暗握紧了燕少的手。 燕少,小莹一定会替你完成所有你期望的事…… 不辱使命。 等车的空档,有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叼着烟,拽着步子转到了我面前:“美女,去南川啊?外地的吧?” 我看了一眼他挽起的袖子里,那纹得乱七八糟的青龙白虎,又看了看他脖子上拇指粗的金项链。 然后,他在我眼中就透明化了。 小青年见我似乎对他不感兴趣,似乎不死心,对着我喷了一口烟:“美女,还挺傲的嘛,去南川干什么?打工啊?” 那烟没能喷到我的脸上。 燕少似乎只用了一个凌厉的眼神,就把烟全数还给了小青年。 小青年用手去扇烟,谁知道那烟雾全都缠着他,连同他嘴里还在冒着的烟,一起把他的脑袋罩得像只开了水的茶壶。 正在这时,车来了。 南川地区民风彪悍,大家伙一见到车,队形就全都乱了,像被捣了窝似的马蜂,嗡地一下去抢战车门。 我便没心思理会那位还在和烟雾做斗争的小青年,在燕少的庇护下,抢先飞到了车门前。 车上空位很多,我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霸气地塞给售票员。 “我一人要坐两个位置,钱不找了!” 说完这句话,我不看售票员崇拜土豪的眼神,已经拉着燕少坐到了位置上。 这公交车破旧且狭小,车上很快就挤满了人。 现在艳阳高照,燕少不想坐窗边,我便把小行李箱放位置上。燕少便坐到行李箱上,他本来就高,头几乎要顶到了车顶盖,于是,他便半弯着身子,抓住顶杆,颀长的腿垂下,很有种青春年少飞扬美好的感觉。 车都快要开了,那刚才搭讪的小青年这才上来,他一来,就朝我挤过来,然后指着我的行李箱:“喂,美女,这儿没人吧,我要坐!” 106你好,我就是林大姐 小青年很无礼的要求坐到我旁边的时候,我正拧开了一瓶矿泉水。 我看了他一眼,伸出一只手,放到了燕少的大腿上:“不行,这个位置,我花钱买了的。”在旁人看来,我只是把手护在行李箱之上而已。 小青年见状,便嘻嘻笑着,涎着脸:“多少钱嘛,哥哥给你就是了,美女这么害羞,是要哥哥好好疼你一下哦。” 他说话带点南川的口音,配合他的表情,简直猥琐得像自以为能吃到天鹅肉的癞蛤蟆。 小青年的话说完后,不仅仅是我,周围的人眼中都有些许的不愉快。 坦白说,在小青年挤过来之前,已经有好些大妈壮汉们,觊觎过我这个空位置了。 但是我一一礼貌地告诉了他们这里我买了,在售票员拼死的维护下,以及燕少若有若无散发的阴气之下,大家都悻悻地止步了。 毕竟,到县城的车票只有十二块,可是我却用整整一百买下两个位置……谁要是这么有钱,谁都可以这么任性! 人有时候有这种心理,什么东西,我得不到就算了,但是在同等规则下,我得不到,你也不能得到。你要是非要去得,就会引起公愤。 所以,现在这位小青年,就在干这种引起公愤的事。 可是小青年并不自知,他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伸出咸猪手,朝着我的手摸上去:“来来来,美女看样子是要牵着哥哥坐下了。你行李箱要个位置,哥哥我坐行李箱上就可以了。” 我瀑布汗,看不见燕少,就是有这种胆识。 小青年,你马上要蛋疼菊紧了,你居然敢去坐燕少身上……不要说燕少不喜欢男人,就是喜欢,也不会喜欢你这种歪瓜裂枣的男人。 想起来真是悲哀,我林小莹,就是天生有吸引这种奇形怪状男人的特殊体质。 如果我有那个心情,把追求过以及和我有点关系的男人列个相册,那可以取名为《世界最丑最渣最神奇男性大全》。 长得丑的自然不说,长得好看的,学长渣成米分末,燕少压根不是人…… 额,不对,唯一的正常人,大概就是秦总了。 但是秦总正常吗? 秦总的心思和城府不要太逆天了好吧? 我正在思考着要不要建相册的问题,小青年已经要摸到我的手了。可是,就在他的手离我的手只有一寸的时候,燕少突然伸出了一根小指头。 是的,就是一根小指头,抬住了小青年的手腕。 于是,小青年的手就怎么也放不下来了。 我看到小青年的眼球鼓了起来,没一会儿腮帮子也鼓了起来,再一会儿脸都红了,那样子就跟便秘到桔花崩裂了一般。 我知道他在用力,吃奶的劲儿,想要放下手。 可是燕少就那么轻轻地抬着,小青年憋得裤裆都要开了,依然丝毫无法移动。 汽车里的人都在看戏,但是除了我,没人看得懂小青年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他就跟一个冒牌的气功大师,想要劈开一块砖,结果只做出了气势,最后砖的边儿都没碰到。 我刚刚收回手,燕少便也放开了小指头。 小青年全身使力,惯性使然,立刻就像八匹马也拉不住的车,哇的一声朝着我栽过来。燕少一抬脚,看似无意地绊了小青年一下。 小青年立刻一个九十度鞠躬,差点在车里来了一个前空翻。 车内座位狭小,我忙想着躲开,不小心手里的矿泉水瓶没拿稳,那一瓶透心凉的水哗啦一下就给小青年泼了过去。 小青年突逢变故,自己还没搞清怎么回事,从头到脚淋了一身水,立刻哇啦啦怪叫了起来。 他扶着座椅站起来,忙着抹自己身上的水。 这一抹不要紧,我立刻看到他手臂上那只青龙的眼睛没有了,再一抹,另一只手臂上的白虎牙齿也花了。 最后小青年抹了一下脸,脸上立刻两道青黑色的颜料。 全车的人瞬间寂静无声,都被这充满想象力的事实给震住了…… 小青年威武霸气的纹身,居然是画上去的?画上去的! 小青年抹完了脸,一看手,这才发觉自己满手都是化水的颜料……然后,我就看到他整个脸都青黑了…… “好,够狠!小娘皮,你够狠!”苦心营造的古惑仔形象毁于一旦,小青年恼羞成怒,指着我发狠话。 谁知道他不说话还好,这么一说,全车人顿时哄堂大笑。 有个老大爷说着牙齿漏风的话:“年轻人,有手有脚,就不要操社会,好好干活,挑粪还是扫大街都可以的。” 他这么一说,大家伙儿笑得更欢快了。 小青年遭受如此奇耻大辱,对着老大爷怒吼:“老不死的,你死定了!你敢惹我青头帮老五,看我不叫兄弟伙们砍死你!” 他飞横跋扈,说话的同时还挥手去扇老大爷的头。 老大爷头发胡子发白,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哪里经得住年轻人这么一扇,立刻倒到了旅客中。 人群中发出惊叫,售票员大喊着:“别动手!好好说别动手!” 谁知道小青年挥手就给售票员小姑娘一个耳巴子,打得啪的一声响:“老子青头帮老五,想打谁就打谁!关你球的事!” 他说话肮脏,下手很重,售票员小姑娘立刻捂着红肿的脸,双眼含着泪,什么都不敢说了。 我看不下去了,这事情是因我而起,但是小青年却居然对着路人发火,连打两人,还口出狂言。 我一时间热血上头,蹭地站了起来:“那个老五!你有什么事冲我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打老弱妇孺算什么狗熊!” 小青年回过头来,咧着嘴看我,脸上的油彩显得十分滑稽。 “好,算是个有种的小娘皮。看你长得这么俊,胆又这么大,本哥哥就成全你,过会儿叫我们青头帮座上哥几个,一起来冲冲你。”他笑得无比恶心,语气里也带着深深地恶意。 我和燕少一起冷眼看着这虚张声势的家伙。 燕少唇未动,只吐出冰冷三个字:“让他叫!” 我就弯了一下嘴唇:“你要是不叫,你就不是你妈生的。” 我这话说完,满车人都静了,售票员小姑娘捂着脸,眼带惊恐地看着我,仿佛我干下了什么可怕的事。 小青年冷笑着:“好,你说的,那下车以后,就在原地等着,你要敢跑……嘿嘿,我告诉你,南川都是我青头帮的地界。” 他说着就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扯着嗓子:“大哥,老五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个不知死活的小娘皮,骂我们青头帮是软蛋孬种,这口气老五我实在咽不下去啊……对,老大你一定要多带几个兄弟过来……这小娘皮,嘴很毒,骨头也硬,不过长得嘛……嘿嘿,老大你看到就知道了……” 他说道最后,还抹了一下口水。 我那个恶寒……只有去看窗外的明媚阳光,洗一洗我受到污染的眼睛。 车里面没人说话了,小青年悠然自得地摸出耳机听歌,还哼哼着。 坐我后面一位老大娘,悄悄伸手过来戳了戳我,待我回头,便悄声地:“闺女子啊,过会儿下车,我们帮你挡着,你就赶快跑啊……” 我呆了一下,心中却涌起了一丝感动。 我也小声回答大娘,说不用了,谢谢。 大娘苦着脸:“你是外地来的吧?不知道南川青头帮有多厉害吧……哎哟,说起来,警察局的人都不敢惹他们哦……南川可是全国十大黑帮县哦……” 坐大娘身边一个汉子也支过头来,压低了声音:“妹子,你别去惹青头帮,他们人多势众,又恶又凶,你一个姑娘,要吃亏。过会儿下车,行李我帮你拎,你跟着我跑就行了。” 我忙摇手,说不用不用。 正说着,小青年突然眼一瞪,看过来:“在干什么?想商量逃跑吧?我告诉你,只要入了南川,想跑?门都没有!” 我捏着声音,软软地回答:“当然不会啦,我还等着你下车给我磕头呢,跑了多没劲。” 小青年就恶狠狠地看着我:“那你等你!” 他其实也不傻,刚刚被燕少那么摆了一道之后,心里其实是有些许害怕的,因为搞不懂我到底是怎么让他栽倒的,所以也没有再上来自取其辱了。 只是,我从一车人忧心忡忡的表情,看出来这青头帮,必然不是什么好角色。 被打了的老大爷,和售票员,都只有吃着哑巴亏,一点也不敢吭声。 我知道他们一边气愤,一边在替我担心,心头又是暖流而过。去世的老爸是说得没错的,这世间,还是好心人更多些。 南川在崇山峻岭之中,一条大江把山劈出峡谷,山路就沿江而行,一边是滚滚江河,一边是陡峭山崖,阳光时而耀眼,时而躲藏,光与暗之间,温差甚大。 我看到江对面也有条路,只是许多山坡已经塌陷,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石头砸在路上,把公路砸成了一段一段,好像烧尽的蚊香,支离破碎。 燕少凑到我耳边,告诉我:“那是以前的国道,地震的时候,被山石砸垮了。不知道埋了多少冤魂苦鬼。” 正说着,我看到对面山路上有一辆越野车,看车头仿佛是丰田霸道,只是车身已经完全被碎石掩埋。 事情过了大半年,残骸依然留在原地,没人去清理。 我惊呆的眼神被燕少看在眼里,他似知晓我的心理,解释道:“你看整座山坡都垮了,只要敢去动车,就会继续垮塌,救援的人也会被砸死。车里现在还有三个人的……” 他没说下去了,我猜他能看到一些我所看不到的东西。 我想象着一辆车在公路上跑着,突然山石垮塌,大地怒吼……我看着这一座座几乎被削平的山头,整颗心都被大自然宏观的力量所震撼。 南川就在这片山区的腹地之中…… 三角形的一块地区,躲在一座山弯的怀抱里,前面是大江蜿蜒流过。 风水上,叫这种地是聚阴地。 因为河流弯道处,很容易堆积脏物,滋生细菌,一些不好的东西,也容易停留。 但是,南川是这片大山里,绝少的小小平原,可供人类栖居。 车到南川汽车站的时候,车上的人都故意把我挤在中间,并且想要把小青年挤开。我领了他们的好意,却并没有逃走的想法。 小青年还在车上就对下面挥着手,因而我一下车,立刻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了一堆人,不下二三十个。 大娘大爷们见状,只能叹息着摇摇头,然后东奔西走了。 我看着这群青头帮的小伙子。他们有的人很高壮,有的人很矮小,良莠不齐得像市场上一堆要处理的水果。 小青年已经和一个最为高壮的男人接上了头:“老大,就是这个小娘皮,不知好歹,泼我一身水,还出口污蔑我们青头帮。” 被叫老大的男人一身黑壮的肌肉,大青皮头,肩膀纹身很少,但一看就知道不是画的。他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立刻有小弟替他踩灭。他抄着手,倨傲地看着我:“听说,你不但对我兄弟不客气,还骂我们青头帮?” 我知道一般能做到老大位置的人,虽然心狠手辣,但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人,至少,他们都讲他们的江湖道义。 所以我也没有拿出对待小青年的态度,只是很平静地对这位老大说:“我没有骂过青头帮,我今天第一次来南川,连青头帮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刚说完,小青年就叫嚣起来:“小娘皮,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青……” 他还没叫完,老大一个手势,就打断了他。 青头帮老大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你今天才来的南川?从哪儿来的?叫什么名字?”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是警察还是户口调查员啊。 我没回答他的话。只是陈述事实:“你的小弟自己跌倒撞翻我的矿泉水,却空口说我羞辱他。这位老大,你是道上的人,我知道你讲兄弟情分,兄弟找你,你不出头难免会寒了你兄弟的心。但人在路上走,总归要讲一个道字。我干的了事,我不承认,是我没胆。但我没干的事,你就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最多头掉了,碗大个疤。没干就是没干!” 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我有点口渴,不由得有点怀念我倒掉的矿泉水。 不过这一番电视台词一样的剖白,倒是说得周围的人有点无言以对。小青年见众人居然都露出一副,“这女人貌似说得还是有点道理”的样子,立刻有点急了。 “少废话!”他指着我,招呼几位弟兄,“看到没有,这女人就是嘴巴又毒又恶,刚才还想煽动车上的人来打老子,幸亏老子英武,一巴掌扇几个,才让他们皮实了。我看这小娘皮就是欠打,兄弟几个先给你点颜色看看才知道。” 说着,捞着袖子就要干上来。 一旁几个男人受他的鼓动,顿时都蠢蠢欲动。 我听到燕少冷笑出声,便知道这几个人如果敢要扑上来,估计从今晚上开始就要做噩梦了。 我这人一向心善,抢先指着小青年:“你一个大男人,一巴掌扇几个,欺负我一个小姑娘,还需要几个男人一起上吗?你不是很英武吗?” 我这么一说,几个已经要扑上前的大男人顿时站住了。 我便知道,这些人虽然确实是操社会的,但也不是完全蛮不讲理的人,最重要的是,这位小青年虽然自称是什么老五,但是地位很明显不算太高,老大一直没发话,这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青头帮的老大看着我,点点头:“这位美女,你说我兄弟对你无礼,我兄弟却说是你不尊重我们青头帮。你是个外人,他是我兄弟,你说我该听谁的呢?” 我与他对视,目光中并没有怯意:“那你说怎么办?” 青头帮老大见我一副愿意讲和的态度,便问小青年:“老五,这妹纸看样子也是刚来南川,我们也不能随便为难她,免得人家说我们堂堂青头帮,欺负一个外地小娘儿们。你看这事情要怎么解决你才满意?” 这老五听到老大发话了,脸上顿时浮上一个恶心人的笑,他把我从头到尾的看了几遍,笑嘻嘻地:“老大说得是,我们一群爷们儿,欺负个小娘儿们不像话。不如就让这个美女随便给我摸两把,最后再给我吹一下鸟得了。” 他这话刚说完,我的脸就变色了。 我小莹遇到过的恶心男无数,但是像这么下流无耻之辈确实还是第一次,想坐我旁边也就算了,他居然直接说出这么不堪入耳的话。 可是,我愤怒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小青年变脸的速度。 因为,燕少一听到这句话,手臂已经以迅雷之势伸出,一把就掐住了小青年的咽喉,手指瞬间竟然完全的没入其中。 我看到小青年的脸刹那就青紫色了,眼球也凸了出来,舌头几乎是同一时刻垂了下来。他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抓自己的脖子,然而由于后脊椎也被燕少掐住,整个中枢神经都呈瘫痪状态。 不仅仅是小青年,整个青头帮的人,在一刻全都感觉到了一股阴森冰寒的气息,从每个人的脊梁骨爬过。 燕少在那一霎所散发出的杀气,后来我学到,有一个专业的名词,叫炁场。 这种强大灵体一瞬间爆发式的能量,竟然让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双脚沉重,膝盖发软,寸步难行。 我知道燕少彻底怒了…… 能不怒吗? 打奴隶也是要看主人的,何况小青年提出的非法要求,连燕少这个主人,也极少享受过…… 燕少分分钟要杀掉小青年的心,简直不用太多解释。 青头帮的老大也是全然呆住了。 他还没搞懂是怎么回事,怀里的手机就响了,他一时又想去营救莫名其妙窒息的小青年,一边又不得不接手机。 “喂,是是是,我正在车站接人呢,会的会的,马上打……接到人以后和你说……”老大焦急地对那边说道。 挂断电话,他对手下挥着手:“愣着干什么,赶快看看老五怎么了?” 小青年吐着舌头,鼓着眼睛脸色发青地站在原地,跟中邪了似的。 青头帮的众人想要上前,可是刚刚靠近,却又连连后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畏惧什么。 我猜那是因为燕少站在小青年面前,大家就算看不到,但其实第六感是感觉到了这种危险的。 这时候下午三点,正是太阳烈的时候,可是以小青年为圆心,燕少的阴气麦浪般一圈圈扩散。 厉鬼烈日之下逞凶……这种灵异事件简直颠覆传统玄学。 “老五哥,老五哥那儿好阴。”一个矮小的兄弟竟然指着燕少所在的位置,惶恐地大声喊道。 而青头帮的老大顾不上看小青年,已经又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他拨了号以后两秒钟,我的手机就响了…… 等我接起这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听筒和对面同时传来一声粗犷的问候:“林大姐吗?我是赵三头的哥们儿波娃子,你什么时候到南川,我在汽车站带了兄弟伙们接你。” 我无言地握着手机,然后默默地放下了,看着面前的青头帮老大:“你好,波娃子,我就是林大姐……” 107弹小丁丁弹到死 我到南川所发生的第一件事很有点戏剧化。 赵小哥叫了自己的兄弟,南川青头帮的老大罗波娃来接我。罗波娃手下一个小弟正好也从外地赶回来。 小弟和我在公交车上发生了冲突,于是给老大打电话,想要教训我。 老大本来就在车站接我,听到自己兄弟受气,便想着一并解决了这事情。 没想到,罗波娃要接的林大姐,和小弟所指的小娘皮,居然是一个人。 燕少已经放开小青年了。 可是波娃子紧随其后,冲上去就对准小青年的腰,飞起一脚。 “连三头他姐你都敢惹,你他妈不想混了。老子怎么有你这么丢脸的兄弟!”每说几个字,就踢一脚。 小青年原本从燕少的魔爪下逃生,已经奄奄一息,瘫着不动了。被波娃子一阵猛踢,就跟被抽了的骡子似的,嗷嗷叫着滚起来。 波娃子踢得起劲,还不解气,发狠似的掏出一根烟,让小弟给他点燃,喷出一口浓烟,指着小青年:“给我把他的蛋踢爆!鸟废了!” 小青年原本还在地上装凄苦,听到这句话,脸都吓得由白转红了。 我见几个弟兄已经在摩拳擦掌,准备上前爆蛋废鸟了,也怕真的闹出点什么事。 小青年人再恶心,也不至于废人子孙,断人后代。 所以忙上前拦住波娃子:“那个,波哥……他也就是嘴欠了点,也不至于这样子吧。” 波娃子忿忿地看着我,好像刚才被羞辱的人是他一样,痛心疾首地:“林大姐,你说要怎么办?三头跟我穿一条裤裆的好兄弟,他一天十几个电话的打,就怕兄弟我怠慢了他姐,可是你这一来,我就被老五这龟孙子撺掇着得罪了你。你说,这事情要怎么办?你说句话,就是要卸波娃子一条手臂,波娃子也给你!” 我见他说得壮烈,还真怕他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又忙拦着,说不用不用。 岂料波娃子和赵小哥是同一种属性的生物,见我这么客气,气得捶胸顿足:“林大姐,你这是不肯原谅兄弟我啊,兄弟这辈子算是对不起三头了,唯有以死谢罪!” 我:“……”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三头是波娃子的老爹…… 所以,我就勉为其难地看了一眼小青年:“这个……这个……断人子孙的事情,就不要做了吧,不如……不如就……” 小青年用那双眼白多过眼球的双目,乞求地看着我,希望我饶他一命。 于是我心软了:“不如就弹小丁丁弹到死吧!” 小青年口吐泡沫晕过去了…… …… 当然,这只是开玩笑的。 波娃子差点当真,我也再度拦下来了。 我说不用真的怎么惩罚小青年,他应该已经知道错了。我没有解释,这是因为燕少差点就要了他半条命。 波娃子还是想不通,认为我一定还是在介怀着什么。 我实在难以解释,只有告诉波娃子,小青年既然这么喜欢纹身,画也要画一个,就拎着他去真纹一个算了。 波娃子听到这个提议就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好,老五最怕打针,所以看到纹身针就要哭娘。你们几个给我把他驾着去纹身,左青龙右白虎,免得下次遇到水化了就丢人。” 料理完了小青年,波娃子便招呼兄弟,把车开过来,说是在南川最好的酒店给我办了一桌酒,准备要给我接风。 我忙说我还要去工地上报道呢,接风的事情就算了吧。 波娃子立刻又一脸心脏病发作的样子,认为我一定是因为小青年的事情不肯原谅他们青头帮。 我真是服气了。 只有说等我去工地报了道再说吧。 波娃子这才欢喜起来,说这就先送我去工地。 青头帮的*座驾,和全国各地的特色黑|社会并没有什么差别,统一的金杯面包车,一辆车可以像塞沙丁鱼罐头一样,塞下十几二十个兄弟。 不过波娃子考虑到我是个女性,不能和一大群老爷们儿挤。 于是……开了两辆金杯过来! 我上了其中一辆,坐后面那排,和燕少还有行李箱坐一起。 我要去报道的工地是那所正在建设的小学,在南川新城之中。地震发生时,南川旧城全数夷为废墟。现在,过去了大半年,整个城市的大部分工程还在建设之中,有些南川人还居住在临时建筑房里,但很大一部分人已经陆续迁居到了新城生活。 面包车沿河而行,我看到河边栽了郁郁葱葱许多树,不由得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树,那是什么树,有没有槐树啊。 前面的波娃子还以为我在问他,便挠着脑袋,说他也不太清楚。 我看向燕少,谁知道燕少却靠在行李箱上假寐。 手机在震动,是秦总的短信。 【到了吗?】 我回他,马上到。 秦总的短信仿佛自动回复一般,三秒后又再度震来:【是到哪里?】 我正在打着字要回,手机却又响了起来,是秦总的电话。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燕少一眼,温吞吞地接了起来。 秦总的声音和往常一般沉稳:“小莹。” 我嗯了一下,就很短截地说:“秦总,我马上就要到建筑工地了,路途很顺利。谢谢你的关心。” 我这么有距离感地一句话,几乎就断了继续聊天的可能性。 秦总似乎早已经料到了我会这么对待他。 他沉默了有一秒,在我想说再见地时候,却突然笑了一下,问道:“有向男朋友汇报行程吗?” 我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我看了一眼旁边假寐的“男朋友”。燕少一直闭着眼,撑着头,身子在随着车的摇晃而微微摆着,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什么都不知道。 秦总却并没有等我回答的心思,他嗯了一声,先于我说道:“再见,小莹,好好照顾自己。” 我还在发呆,手机那边已经传来了盲音。 我想秦月天就是这么一个男人。 永远要掌握主动权的男人,不给你任何反驳和回击的机会。他的情感永远都是埋得很深的,或许深到他自己都可以视而不见。 他知道如何将这种情感,一点点地从情绪的深渊中放出来,然后控制着它,正确的运用它。 既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也不会给自己带来烦恼。 我想,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是副总裁,而我只是个小前台的缘故。 我每次面对燕少,总是完全情绪失控,哭笑都由不得自己。 波娃子把我送到了第四建筑公司在南川的分处,一座简单的办公楼前。鉴于一大波纹身小弟从金杯车里涌出的场面略微壮观,我只让波娃子在转角处就放了我下来。 波娃子临行前,再三叮嘱,自己订了酒席,晚上务必要来,电话联系。 我只能答应下来,便提着行李箱和燕少一同上了办公楼。 大概是因为秦总打了招呼的缘故,四建分处的总工程师亲自接见了我,并且十分热情。他在听说了我的专业和情况后,对我大加赞赏,说了一大通“国家和人民就需要你这样有觉悟的青年栋梁”之类大而全的话。 然后总工程师告诉我,我接下来可能不能呆在这栋办公楼就工作,因为是没有经验的工程技术员,我必须尽快到前线去实践。 我很自觉地回答工程师,我确实就是这样打算的,我准备在工地实践一年,这样才可以获得宝贵的工作经验,以便考取土木工程师证。 总工程师听说我居然在大学毕业这半年,已经考完了土木工程师的基础考试,连连称赞,又说了一大堆“我很看好你”之类的话。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了,总工程师打电话,让南川小学工地的项目经理过来接我。 小学工程的项目经理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脸像沙袋一样,不规则形,红中带黑,两撇小胡子,深蓝色的冲锋衣黑乎乎的,大概常年在工地上混的缘故,整个气质都很粗放。 他看到我,言语都很客气,用带着南川的口音,说了一大堆你好欢迎谢谢的话。 然后,项目经理开车送我到了小学工地,把我介绍给了小学工地的队长。 …… 这就是整个四建南川分处的复杂结构。 一位总工程师,负责所有项目。 下面三个项目经理,分别负责小学、政aa府大楼和商住区的项目。 但是这几位领导都不会经常到工地上去。真正在工地上,只有工程队长,监理师,底层的技术员、材料员,以及,大量由劳务公司输出的工人。 我身为底层技术员,是必须要住在工地上的。 项目经理带我和队长以及许多正式编制的员工都打了招呼,大家统统客气而生疏。不断有工人路过,纷纷驻足对我侧目,好像工地上来了一只国宝,而不是人类。 工程队长是个瘦高个的男人,长得很像八棱丝瓜,姓何,年龄可能也就四十岁左右,但是脸上深一条浅一条的沟壑,似乎在诉说其苦命的人生经历。 何队长和我用力握手:“谢谢,谢谢,总部居然会下派技术员过来,说明了对我们工作的重视,我们一定不会辜负总部的期望,认真完成项目的。” 我不习惯听这种场面话,但也只有微笑着谦虚:“哪里哪里,我只是来实践的,还需要何队长不要嫌弃,多带带我。” 正客套着,门口传来一阵呛人的烟味。 我回过头去,立刻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浓黑眉毛,圆眼睛,枣红色的唇,肤黄而微胖,个子大概只到我的下巴,穿一件样式很奇怪的墨绿色的绸缎*裙,嘴里叼着一根烟,正挑着眼角看我。 项目经理见我们相互对望,便忙介绍着:“这一位是我们工地上有名的才女,毛艳。和林小莹你一样,也是土木工程学毕业的,目前在我们南川小学的工地上,做材料员,同时也管理运输。来来来,毛艳,林小莹,你们两个美女,好好认识一下。” 这个毛艳听到项目经理这样说,脸上才露出一点笑,她短粗的手指把烟拿下来,眼弯起来,对我伸出手:“你好,林小莹,你好。” 她似乎不是很想和我交流,也不想像其他人那样,说点恭维的场面话。 只是,她打量我的眼神一刻也没有停过。 我被她看得不自在,不得已也只有去和她对视。这一看,毛艳的眼神立刻移开了,对何队长嚷着:“哎呀,你早上说的让我准备一个房间出来,是不是就是给她的?” 毛艳说着,没看我,也没指我。但她口中的“她”,很明显就是我。 我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女人,居然和我是一个专业的。 因为从她的外貌上看来,她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已婚妇女,生过孩子,有点社会习气,不太懂礼貌,也不喜欢和人沟通。 毛艳带我去工人宿舍。 普通工人们住的是一次性板材房,公司正式员工住的却是一排砖砌的普通小平房。 厕所公用,分男女。浴室公用,不分男女……想想有点醉。 毛艳打开了其中的一间房间,指着里面一个简陋的板*:“就是这里了。我们这里条件艰苦,你从大城市来的,不要嫌弃啊。” 我忙说不嫌弃,已经很好了。 毛艳叼着烟:“你今天先整顿休息一下吧,明天开始工作。”她这口气有点奇怪,好像她才是这个工地上的队长一样。 等她走后,我打量着四壁空空,低矮而狭小得像一只盒子似的房间,然后看着坐在行李箱上的燕少:“真是够艰苦的……” “没事。”一向很挑剔的燕少反倒很坦然,“要洗澡的话,去城里最好的酒店开间房间吧。这里就这样了。” 我见燕少无所谓,顿时也觉得还好啦。 燕少主动地站了起来:“走,找工具来打扫一下。” 他说着就往外面走去。我一想到要和燕少一起做卫生,心中雀跃,便也蹦跳着跟出去。 只是,刚走到门口,我的头……撞到了门框。 天了噜! 这门居然还没有一米七高! 南川的房子,未免太矮了一点吧? 燕少已经站到了外面,他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被撞得眼冒七星的我:“啊,忘了提醒你了,门框有点矮,下次注意点啊。” 我捂着头,欲哭无泪。 我进来的时候都下意识地低了头,可是这会儿却忘记了。要怪就怪燕少,他可是没有弯腰就直挺挺地走了出去,他那么高,也没有被撞到,我当然也就昂首挺胸地走出去了。 可是,上帝,燕少他是灵体好吧! 他穿越无障碍,我可是被撞得头都要肿了。 傍晚六点过的时候,波娃子打电话过来,说到了工地外面来接我。我问燕少去不去,燕少躺在新铺的*单上,翻着一本设计学书:“不去了,你自己去吧,注意安全。” 我有点不高兴,但也只有嘀咕着,自己出门了。 燕少有时候就这么奇怪,我和秦总吃个饭,他脸黑得要下雨,现在要和一大帮混社会的*进餐,他居然放心我一个人去。 而我就这么贱,好比被主人栓惯了的狗,出门也要用链子系着遛。一旦主人对我说,今天不栓你,自己出去撒欢吧,我反而要怀疑自己被主人遗弃了。 波娃子果真在南川大酒店订了一大桌子菜。 而且,这家酒店居然就在小学工地的旁边,仅一墙之隔。 所谓大酒店,其实也就是一家三星级酒店,也并没有多大。不过地震才过去大半年,能修起这么一堆建筑,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了。 波娃子带了一大帮的兄弟,没一个女的。 他对我举起酒杯:“林大姐,你是三头的姐,就是我的姐,是我们青头帮的姐,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南川青头帮的大姐大,只要你有一声吩咐,青头帮的兄弟都随你差遣!” 我看波娃子不像是开玩笑的,内心惶恐。 燕少又不在身边,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结果,就被逼着当了这莫名其妙的大姐,还和波娃子以及几个排行靠前的兄弟一起歃血为盟,发誓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说了一大堆什么苍天可鉴,什么若违此言天打雷劈之类的傻话。 我觉得很奇怪,赵小哥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保安,为什么在南川青头帮会有这么大的威信? 看样子,他在这里混得很开,为什么要跑到XX集团来受气呢? 酒过三巡,我把我的疑问告诉了波娃子。 波娃子喝得高兴了,也没把我当外人,便告诉我,赵小哥这人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他掉水里,是赵三头救的,家里吃不起饭,也是赵三头把自己的馒头分一半给他。这青头帮,也是两个人一起建的。 本来越做越大,可是赵三头的老娘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自己儿子在外面操社会,不学好,就在家里寻死觅活上吊。 赵小哥是个天字号第一大孝子,见不得老妈上吊,又不能和自己的兄弟划清界限,不得已只有离开南川,去了大城市打工。 说道这里,波娃子兴高采烈地问我:“我兄弟说,他在你们那个公司,是保安队长,全公司上百号保安都归他一个人管,比我这青头帮老大风光多了,是吧?” 我怎么可能揭赵小哥的老底,他一个月工资三四千,大半都要寄给老妈,自己和别人挤半地下室,早餐都舍不得喝一杯豆浆,二十好几姑娘的手都没摸过。 我只有点头,说是的是的,赵小哥在集团威风着呢。 波娃子就哈哈笑:“我还说他娃在骗我玩,没想到是真的。也是了,他每个月给他老娘寄这么多钱,要不是挣得多,怎么可能寄那么多?” 我听到这句话,心中莫名酸楚,想着要不要改天也去看看赵小哥的妈妈,表示一下慰问。 波娃子又感慨,说自己这样混社会,也想找点实事干,但是兄弟们好吃懒做惯了,最重要也没啥本事,又没多少本钱。也干不出什么实际的事情来。 “还是三头有本事啊,”他感慨,“人家有志气,听老娘的话,也混出名头了。” 有个喝得半醉的弟兄听到老大这般伤春悲秋,就接嘴道:“什么时候我们也去挖块木头,趁它还没烂的时候卖掉,就有本钱了。” 他这话说完,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说你娃想钱想疯了。 我听到木头两个字,心里却突突跳了起来。 “什么木头?为什么要挖木头啊?”我赶忙问道。 波娃子就指了指这兄弟:“姐你别听他胡说,那就是个茶余饭后的笑谈,什么木头不木头的,我们南川海拔有点高,哪儿有什么大树长得起来哦。” 我听他这样说,心跳得更加厉害了,着急地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位兄弟见我好奇,便给我讲了这个关于木头的玩笑话的来源。 原来,去年地震之后,南川周边山势地形,都给震移了,许多山口地面裂开,露出下面的岩石层。 老城区外有一家农家户,家里两个老人一个儿子,地震时房子也垮了。 一开始救援物资还没到,这家人的儿子便想着捡点旧砖瓦木材,搭一个简易的棚子。谁知道一弄,才发现原屋子里的地也裂开了。 非但如此,地里面,还藏着一截黑乎乎的木头,拨开那些废墟渣滓的时候,据说还飞出了一道宝光。 这儿子见了,顿时跟入了魔似的,一定要把这木头挖出来。 那时候余震不断,地面土层都松了,可他这一挖,居然挖了三天三夜。等到把木头挖出来之后,这一家老小都震惊了。 这木头居然是一棵死掉的老树。有十几米长,主树干几个人才能合抱在一起,但是树干不知道为什么,被劈成了两半,奇形怪状。 这儿子便大笑,说自己要发财了。 这时候救援人员和物质都相继到来,许多有钱的赞助者也跟着来到南川。 这家儿子便到处宣传自己屋子下挖出了宝贝,许多人劝他,这里地已经松了,时刻有塌方和余震危险,但是他不肯,非要守着自己的木头。 消息传出去,很快就有人慕名而来了。 据有经验的人说,这木头是千年阴沉木,即乌木。起码是三千年前的老古董了,价值上百万。 好几家收藏古董和投机商纷沓而至,开始竞争,这家人很快和一位商人达成协议,以百万高价卖出了这根大木头,并且付了价值不菲的定金。 可是那时候地震已经毁掉了通往南川的国道,新的路还没有修建好。 商人便和这家人约定,等路修好了,开来吊车,运走乌木。 原本这是件两全其美的事,可是接下来,怪事就发生了。 那段时间,地震过后,南川天天下雨。那木头巨大,暴露的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开始慢慢碎成米分末了。 每天雨后,都会少许多部分。 这家人十分着急,找了玻璃布来蒙上,可是这木头似乎已经腐朽了,一碰,竟然碎成了渣滓。 与此同时,这家人的儿子开始每天说胡话,一会儿说自己能看到鬼,一会儿又说自己是什么大仙,最后竟然活生生的疯掉了。 这家的老人见儿子变成了这样,本想着用商人给的订金,偷偷搬家,然后给儿子治病的。 可是这儿子已经彻底疯掉了,六亲不认,整天像一只疯狗似的,趴在挖出木头的地方,不准任何人靠近,谁靠近就又打又咬,连自己父母也一并这样对待。 后来,南川城里便开始有了流言。 说这阴沉木,是至寒至阴之物,会吸引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这家人的儿子,必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染上了。 还有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风水先生,说这颗阴沉木,并不是一般的楠木,或者香樟经过数千年沉淀而形成的化石,而是一颗槐木,是实打实的鬼木。 ……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已经要跳出胸膛了。 槐木形成的乌木……这岂止是珍稀,简直是极品了。 众所周知,现今发现的乌木,大多都是楠木、香樟、青冈、麻柳和红椿这五种树木形成的。 上古时候,大自然爆发地震、洪水、泥石流等。将树木埋入古河*等低洼处的淤泥中。部分树木,在缺氧、高压状态下,细菌等微生物的作用下,经长达成千上万年炭化过程,才能形成乌木,又称阴沉木。 迄今为止发现的乌木,均是三千到八千年的沉积时间。 乌木有辟邪、养生之用,质地坚硬,有的可以漂浮于水上,价值不菲。 如果波娃子他们说所的这颗乌木是槐木的话,那这颗槐树,至少都是三千年前的古树了。 可是,波娃子又说,这木头已经碎成渣了。 我知道乌木如果保养不当,很容易炭化裂掉,但是也不至于淋几场雨就碎成渣渣吧? 最主要的是,我想知道,这颗木头,有没有被雷劈过九次…… 假如这就是我要找的九转雷击槐木。 那么燕少就可以得到一块修复自己魂的工具。 一想到他在阴风洗涤时所遭受的痛苦,我就恨不得现在马上去这家人那里看看,他们那里是不是真的有那块木头。 反正我手里还有匿名卡,哪怕是把卡刷爆,我也要把这块木头,替燕少买下来。 我问波娃子能不能现在就去找这家人看木头。 波娃子瞪着眼:“看什么啊看,木头都化了,还差点闹官司呢。那家儿子疯得不轻,有什么看头。” 我揪心,只能编谎话,我告诉波娃子:“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得了个怪病,每个月初一十五,浑身都要发痛。听说只有得一块槐树的沉阴木,才可以缓解病痛。可是沉阴木好找,槐木的沉阴木却怎么也找不到。波哥,你能不能马上带我去看看,哪怕是木头渣,我也想知道到底有没有希望。” 我说得诚恳,到最后泪花都在闪,并且不是装的。 波娃子沉默了两秒,一旁的小弟已经笑起来:“姐,那木头真的碎了,渣都没有了,你就……” 他话没说完,波娃子突然暴喝一声:“住嘴!” 小弟吓得噤声,波娃子便看着我,目光炯炯有神:“既然是姐要看,哪怕什么都没有,我波娃子也要带姐去看!备车!我们现在就去旧城区!” 老大发了话,小弟们便谁也不敢再说什么,我没想到刚到南川第一天,燕少口中难以求得的九转雷击槐木便已经有了希望,连波娃子他们在酒驾都没注意到。 到了工地外面,我让波娃子等一下我,说要去拿点东西。 我欢欣雀跃地要去告诉燕少,我似乎有了九转雷击槐木的消息。 谁知道推开门,房间里空空如也,燕少并不在。 我霎时呆住了…… 对了,燕少说他不跟我去参加接风宴,并不代表他会在这里宅着啊,说不定,燕少是因为有别的事,才不跟我去的呢。 108打你,是因为恐惧会失去你 我退出小房间,锁上门,然后在宿舍外随意逛了一下,依然没看到燕少。 很明显,他并没有在附近散步。 在路过宿舍最末尾的那个房间的时候,我看到那里开着灯,门大打开着,何队长正坐在里面。 发觉他也看到了我,我正准备要对何队长点头打个招呼。 一个绿衣的女人突然慢悠悠地从房间里的别处走到门口,啪的一声从里面关上了门。 我一怔,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刚刚关门的那个人……是毛艳? 毛艳是何队长的妻子?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白天的时候,大家不对我介绍?可是如果不是的话,她为什么会是这么悠闲自在的模样,仿佛并不害怕被别人看到她晚上在队长的房间里。 我看着还亮着灯的房间,虽然窗帘是拉上的,但是猜想或许毛艳只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要给何队长汇报。 然而,我刚刚如此善意的猜测了没有一秒钟,房间里的灯熄灭了。 ……好吧。 念善被人欺。 上天祈祷毛艳就是何队长的妻子,否则我的三观再也得不到修复。 我出了工地,跟着波娃子去找传说中有乌木的那家人。 挖到乌木的地方在旧城区的城外。 离新城区不算远,但是中间要过一两个山头。 因为喝了酒,波娃子的车开得很猛,一边是峭壁,一边是大江,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放过油门,踩得很带劲。 我坐在副驾驶上,想系安全带,但是在面包车上摸了一通,竟然没有摸到。 无奈,只有在心中默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然后提心吊胆地看着前路。 车子路过旧城区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一片废墟,但是路却修得很完好,各个路口还有路牌,上面写着“原邮政局旧址”等等…… 整个城区很安静,车窗大开,吹拂进来有些刺刺的风,但是,不阴。 我跟燕少呆了也有半个月了,第六感变得有点灵敏,有没有阴气,有没有凶险,似乎也能感知到一点。 而旧城区,显然十分的安详,并没有什么孤魂野鬼的感觉。 金杯过了旧城区,便朝着山头上而去。 我不认识路,只闲来无事地看着窗外。今晚上月亮挺好的,车大灯照着前方,路途明朗。 然而,就在波娃子开了一截山路之后,突然咦了一声。 我正想问他怎么了,后面挤着的一群小弟里,有人大声嚷嚷:“老大,这路怎么刚才走过啊?我记得拐弯以后就应该到了啊?” 我听到这句话,心跳了一下,忙看向波娃子。 只见波娃子死劲踩了几脚刹车,然后脸色变得惨白,等到金杯又拐过一个山路弯的时候,他终于动了动嘴唇,吐出一句话:“妈的,遇到鬼打墙了吗?” 我惊心,忙看向窗外。 只见旁边的山崖上,立着一个路牌:马望坡。 正是我们刚刚才路过过的地方。 “老大,老大停车啊!”后面的小弟也都给吓到了。 可是波娃子嘴唇发抖:“刹车……刹车失灵了……” 他这话刚说完,后面的小弟急忙去拉车门,可是死命地拉了一阵子之后,小弟就哭丧着骂道:“妈的,车门打不开了。” 车子已经又绕过了一个弯,过了没多久,我再次看到了马望坡的路标。 是的,是遇到鬼打墙了。 这和赵小哥当时在更衣室里遇到的情况差不多。 不管怎么跑出去,自己还在更衣室里。 只是,赵小哥当时是燕少蒙蔽了他的意识,让他产生了幻觉所以自己关门转身。 然而现在,很明显,车子刹车失灵,无论怎么转弯都会回到原点,是遇到了空间折叠。 我有十足的把握这是空间上的把戏,而不是意识上的遮蔽,是因为这山路很窄,单车道,根本容不下车子随意掉头。我们旁边是大江,如果是波娃子自己产生幻觉要转回来走循环路线,那么我们的车早已经开到江里面去了。 “怎么办?”后面的小弟吓得哭,“妈的,就说那地方有邪门,看什么木头啊,这下子大家都要死了。” 波娃子听到这鬼哭狼嚎的声音,怒吼道:“都给我他妈的闭嘴!什么鬼不鬼的,我波娃子道上混了这么多年,怕鬼的话早就不用操了!” 我听到波娃子这样吼,虽然知道他心里也是胆怯的,但还是对这汉子产生了一点敬意。心想能混到老大的地步,胆识上和小弟确实是有差别的。 车子又在同样的路段上开了好几个回合,满车的人都被吓得气都不敢出了。波娃子这才想起我还坐在旁边。 他看了我两眼,声音里也有点发抖:“姐……姐这事情,你、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 我又不是鬼,对这里面的原理并不了解,也不懂得要怎么破解。 但是我起码知道,这事情不是燕少干的。 山路这么危险,万一发生点什么事,燕少不可能拿一车人的性命开玩笑。 我只有对波娃子说:“继续开吧,大不了开一整夜,到了白天,鬼怕太阳,法术自然就会消失的。” 波娃子继续颤抖着声音:“姐……姐,我听三头说,你也是有法术的人,今天中午在车站,你一瞪眼,老五就动弹不得了……你、你就不能想想办法?” 擦! 赵小哥,说好的保守秘密绝不透露呢? 后面的一众小弟已经哀嚎了起来。 “姐,救救我们吧!” “姐,你就是我亲娘……我家里还有个老娘,姐,救救我们吧!” “姐,求你了……” 我扶额。 我要怎么解释?我不是一个修道者,我和你们一样,也只是个麻瓜而已。 我只有对波娃子说,鬼之所以要打墙,可能只是在逗我们玩呢,也许没什么恶意的。如果真要害人的,有其它方法呢,为什么要玩鬼打墙呢。 所以,还不如放松心情,陪人家玩一玩,说不定玩高兴了,就各回各家了。 波娃子哭丧着脸:“姐,说到底,你就是不肯帮我们,你是不是还生老五的气?” 我忙安抚青头帮老大此刻的玻璃心,发誓说绝对没有。 正说着,我突然看到前方的道路上,正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好像是什么大型的动物。 这一发现非同小可,我心头一惊,立刻对波娃子喊道:“快停车!前面有匹马!” 但波娃子瞪大眼睛看着前方:“哪里?哪里有马?” 可是在这个月光明媚的夜晚,我分明看到,正前方,有一匹高大俊逸如同马一样的动物。它全身披着金闪闪的长毛,站在路中央,目光中透着某种威严,正定定地注视着我们。 那一刻,我视力出奇的好,我一转头,猛然间看到波娃子的脚,一直死死地踩在油门上。 “踩刹车!踩刹车啊!” 我对他喊起来。 可是波娃子不停对着油门猛踩:“我在踩啊,在踩!” 我怒了:“你明明踩的是油门!” 波娃子低头,看着油门,还振振有词地对着我:“这不是刹车是什么,我一直在踩刹车,可车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我突然女汉子附体,挥手就把他往旁边一扇,然后彪悍地伸出脚,一下子踩到了刹车上。 车子发出尖锐的声响。 嘎吱—— 车身猛地往前一栽,然后悬悬地停了下来。 车后面的小弟们滚成一团,齐齐发出一声“妈呀”。 我从方向盘上抬头,往前一看,车前哪里还有什么马?不要说没有马,连路都没有! 只见外面遥遥相隔着一个山壁,月光正照在那暴露的岩石上,显得颇有些狰狞。 波娃子也爬了起来,大呼着终于停下来了,就想要去开车门。 我一把拉住了他:“疯了吗?你看看我们在哪儿?” 后面的小弟已经惊叫了起来:“回头崖,这里是回头崖!” 波娃子一看,也大叫一声见鬼了。 只见四周的景象早已经变了,我们现在在一个光秃秃的山崖之上,车子已经开出了悬崖一半,车头伸在外面,我和波娃子所在的前排下面,已经是悬空的了。 假如不是刚才我发狠去踩了刹车,这车子早已经飞出悬崖了。 恐怕这会儿,我们就是一车的冤魂。 而要不是我刚刚拉住波娃子不准他开车门出去,他现在也已经一脚踏空,落到了崖下去了。 这个发现让后面的小弟们都惊慌如同潮水,一伙人均去拉车门。 我见状,急忙喊道:“都不要动!” 或许是因为我的分贝很高,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一张张苍白的脸看着我。 我就清了清嗓子,告诉他们,车子现在一半都在崖外面,之所以没有落下去,是因为后两排塞了七八个人。假如他们现在一窝蜂的下去,那就会变成车头最重。 导致的结果就是,我和他们老大波娃子,一起去见阎王爷。 小弟们发现了这个真相,全都惴惴不安了起来,忙说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不是故意的,还挤出位置,让我和波娃子先下去。 我也不客气,泰坦尼克号沉没的时候,还让女人和小孩先坐救生艇呢。 一群糙汉子面前,我不装柔弱,谁装? 于是,我就翻到了后排,拉开了车门,第一个跨了出去。 然而正当我跨出去的时候,一双手突然从外面抓住了我,并顺势把我拖了出去。 我胆子再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不由得大叫了一声。 不过,下一秒,我就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一个不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叫什么?” 我心中一喜,是燕少。 我一把抱住了他,又是意外又是惊喜地问道:“你去哪里啦?” 波娃子和小弟们已经纷纷下了车。 “姐,你男朋友啊?”波娃子走了过来,掏出了烟,要递给燕少。 我略微有点惊,波娃子他们能看得到燕少? 燕少已经简洁地一摆手,淡淡地说:“我不吸烟。” 他说着,便看向我们身后的那辆金杯。 他这一看,我们也跟着去看。 只见这金杯面包车,整个车头都开出了悬崖外,车身因为刚有人下来,还在微微摇晃着,仿佛只需要一口气,就能吹下深渊。 所有人都打个了寒颤。 “走。”燕少只有很简短地一个字,拉着我往前面走。 波娃子等人知道事情蹊跷,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紧紧跟在我们后面。 这处山崖当地人叫做回头崖,顾名思义,走到这里,就该回头了,否则的话,就是死路一条。 这里离我们原本要去挖到乌木的地方,隔了整整一匹山头。 我们一直都在马望坡上打转,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我不敢多问燕少,只紧挽着他的手臂。 有燕少在身边,一切都平静了下来,这一路下来,鬼打墙的事情再没有出现过。 到了旧城区的时候,燕少说了一句话,他说:“这里太安宁了……”紧接着,他转头对波娃子他们说:“我们分道扬镳吧,这里已经安全了。” 波娃子他们也似乎感受到了旧城区这种祥和安静的气氛,便都松懈了下来,嘻嘻哈哈地对我说着再见。 波娃子对我说:“姐,今晚上对不住了,这事情太悬乎了,你要去,我们选个日头盛的白天再去啊。不过还是要谢谢姐,要不是你帮我踩了刹车,兄弟们都见不到了。” 我听他这么诚恳地道谢,心里反倒很过意不去。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要去找槐木引起的。 一众兄弟们都来给我道谢和再见,然后才分头走了。等他们都走了以后,我才突然想起来,他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和燕少道别? 他们不都是看到我的“男朋友”了吗? 我疑惑着,转头去看身边的燕少:“为什么……” …… 我只说出了这三个字。 因为这三个字以后,燕少的巴掌就带着风声扇了过来。 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巴掌,直接扇在我的头上,打得我眼冒金星,连退了两步,整个人都完全懵了。 然而我还没站住脚跟,燕少已经一个箭步跟上来,抓住我的衣服,把我往后面的水泥路牌上一推。 一个狂躁的吻带着惩罚的味道压下来。 我脑子里嗡嗡乱响,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哦,我挨打了……又过了几秒,哦,我被吻了…… 燕少一边吻着我,一边驾着我的手臂,把我往路牌上推,直到我的头都顶到了一个牌子边缘。 他的吻一路向下,扯开我的衣扣,肆意咬着我的心口,手指似乎要掐入我的心脏。我听到他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好像是在奋不顾身地追逐着什么。 他的手捏着我的胸,我的肋骨,我的腰,还有我的腿,一寸寸捏了个遍,似乎要把我整个全都重新塑造了一般。 又好像是要确认我到底还是不是林小莹,有没有缺少什么零件一样。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松了手,抬起头,看着有些惊恐的我。 我看到他的双眼,在月华的照耀下,燃着黑色的焰火,将他所有的愤怒毫无保留的展露。 燕少咬着牙:“林小莹,下次你再敢乱跑,我就杀了你!” 我真想说,哦亲爱的燕少,请你现在就杀了我吧,你要是下次也再消失不见,我也保不齐不会再次乱跑。 但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敢说的。 因为我看的出燕少真的非常非常生气。 按道理他一般只会打我的屁屁,但是刚才他那么狂暴地一巴掌,直接要打得我魂飞魄散了。 甚至是他而后的吻,也显得那么絮乱。 就算是现在,我也能感觉得到,他的身子竟然在微微颤抖着。 燕少……你竟然是在担心我吗? 我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脖子,我现在被他顶在路牌柱子上,他抱着我的腰,使得我双脚离地。我也可以这样低头俯瞰着他。 我喜欢任何时候的燕少,哪怕是他被阴风洗涤时候的模样,更别提他在月光下,皮肤镀上金光,双眼如同星空宝石,唇也带着风华绝代的*。 我心头千回百转,张开嘴,突然说道:“燕少……小莹差点见不到你了……” 这话说出来,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燕少一愣,双手却随即把我放了下来。 “白痴。”他言语轻蔑地骂出这两个字,却再次伸出手臂,让我扑到了他的怀抱里。 我这下才知道自己经历过了多么可怕的事,山路上遇到鬼打墙,直接被带到了悬崖上,差一点就飞了出去。 迟钝过后的我,吓得放声大哭。 燕少没有说话,只是任由我哭得像个挨打了的孩子似的。 我边哭边说:“呜……你打我……呜……” 燕少的口气听不出什么歉意,他说:“你该打。” 我就哭:“要打也打屁股嘛,打头算什么,本来就够迟钝了,傻了怎么办……” 燕少听我这么嚎,似乎轻笑起来,他姑且解释了一下:“气过头就忘了,嗯,下次我会注意点。” 我抬起包着泪花的眼,透过泪光看着眼前朦朦胧胧的燕少:“你有没有一点担心我啊?” 燕少脸色立刻一沉:“没有。” 我的眼泪简直有洪水化的趋势……可是燕少阴着脸,声音也放低了,唇搁在我耳边:“我是恐惧。” 我一愣,燕少已经扶着我的肩膀,把我一拉,低头又吻上了我。 嗯……燕少这一次,吻得十分温柔。 我心里莫名有一点点甜蜜得感觉。 燕少竟然对我说他恐惧。 是恐惧我会出事吗? 因为恐惧和害怕我会没有了,所以才会气急攻心,给我一巴掌的,对吧? 突然觉得,只要是这个原因,就算燕少再给我十巴掌,我也情愿。 原来林小莹在他心里,会有这样的份量。 温存过后,燕少的怒气似乎也消散了,我挂在他的胸膛上,杀不死的小猪崽一样哼哼唧唧着。 我们回到了工地宿舍,大战到了半夜三更。 燕少从这次阴风洗涤中过来,似乎十分*这种短暂的欢愉,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但是他不给我机会。 这种时刻,我的嘴似乎不是用来说话的,而仅仅是用来接吻的。 凌晨不知几点的时候,燕少尽兴完毕,居然又把我摇醒。 “林小莹,林小莹。”他悄声叫我。 我睡得迷迷糊糊地,嗯了一下,想翻身,又被他给翻过来。 燕少根本不管我第二天是不是要开始苦逼的技术员生涯,只在我耳边神清气爽地说道:“明天行李到了,要把房间布置一下。” 我不知道燕少哪儿来的这么好的兴致,敷衍地应答着,又要睡过去。 燕少却扳着我的肩膀:“你会画画吧?我记得你会的。” 我“嗯”了一声,完全睁不开眼睛。 燕少打量这不足十平米的房间,喃喃自语着:“画成海底吧……” 我想说燕少总是能打破我的预期,你以为他是这样的人,其实他呈现出来的是另一种样子,可以说很有趣,也可以说很跳脱。就本质上而言,他和燕平青,是同一种人。 不过,我爸爸曾经对我说过一个话,原话我记不清了,但大致的意思就是,一个人,他是鬼魂的时候,和是人的时候,以及成佛的时候,思想、境界以及思维模式是完全不同的。 燕少这晚上还做了什么,我是记不清了。 我只知道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看着枕在我脖子下的那只手臂,心被一种叫温暖的情绪填得满满的。 吃过早餐以后,我去了何队长那里报道。 毛艳还穿着昨天那件绿色绸缎*裙,叼着一只烟吞云吐雾,走近了看,指甲上的红色甲油残缺不全,像是掉漆的木门。 我还在想着她和何队长到底是什么关系,何队长就对她吩咐道:“毛艳,你安排一下小林的工作吧,你不说你的工作太重了吗,先分一点给小林做着吧,带着她。” 毛艳就懒洋洋地把我打量了一眼:“你们大城市来的姑娘都比较娇贵。做什么呢?你以前做过什么?” 我只有不好意思地说,我去年大学毕业,还没有做过工程方面的工作。 毛艳眼里就带了明显瞧不起的神色:“那你能做什么?材料管过吗?运输能做吗?” 我惶恐,她说的这两样,貌似都和工程技术没有太大的关系,假如她说监理或者预算,我还能勉强说试试。 毛艳站了起来,眼里尽是不屑:“算了吧,你就去帮我管一个小工队吧,我在这里事情那么多,你能帮个手是帮个手,要不然都要把我累死了。老何啊,我丑话先说在前头,小林虽然帮我管了一个小工队,但是也只是帮个手,我的钱一分也不能少啊。” 何队长笑,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到了一起:“谁少你的啊,你干那么多事,我还说要给你申请提工资呢。” 这两人的对话,不像夫妻,也不像同事,连朋友都不像。 实在让人难以猜测他们的关系。 毛艳就给了我一顶安全帽,让我跟着她去分配任务。 南川小学划到的地很大,但其实本地并没有那么多的学生,所以整个校区布局都十分空旷。 进了校门有一个大花园,主教学楼在花园后面,也不高,一共七层楼。左边是一个小礼堂,兼具阶梯教室的功效。右边是两栋辅助教学楼,一栋是德育楼,专门上音乐美术课的,另一栋是实验楼,专门做课外兴趣小实验的。 我看到主教学楼和小礼堂基本已经竣工了,已经在做外立面和内装,德育楼和实验楼还在修建之中。 毛艳用爱答不理地口气告诉我,其实小学的项目已经在后期了,本来也不需要新增什么技术员,只是因为我是从总部空降的,所以他们再不情愿,也只有同意。 她知道我这种大学生毕业的,其实就是在这里混个经验资历什么的,所以她也不想挡我的前途。 她说的都是实话,不过,很不动听。 毛艳还说。这两栋楼,除了一个监理师,就是她在负责日常的监督和技术指导,其实也没什么可指导的,工人们修了主教学楼,经验已经很丰富了。 不过,也不可能一下子把两栋都交给我,所以就让我随便选一栋来负责日常技术指导吧。 我正在两栋楼之间点兵点将着,毛艳突然又靠近了我,带着神秘兮兮的口吻:“你最好选实验楼。” 我问为什么。 毛艳就看了看四周,然后凑到了耳边,悄声地说:“听说德育楼闹鬼……” 她口气有点腥臭,让我下意识地别过头去。 然后我退后了一点,看着毛艳画了浓妆的脸,点了点头:“那好吧,就德育楼了。” 那一瞬间,我发誓毛艳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似乎我不听她的劝告,和她反其道而行之,是撕了她的脸面一样。 不过,她又高傲地抬了一下头:“随便你了,年轻人,都是不信邪的。” 中午大家都在工地食堂吃饭。 何队长把所有的正式员工都叫到一起,弄了一桌菜,算是给我接风。 毛艳坐在何队长身边,其他监理和技术大都带着自己的家属坐在一起。工地清苦,所以公司是允许正式员工的家眷前来探望并住在一起的。 菜开始陆续上来了。 何队长对我举起酒杯,笑得很真诚:“小林,你不远万里来南川支援,我们都很感激你,这杯大家一起敬你,希望你工作愉快。” 我不想喝酒,便喝得白水。 不过我看到毛艳倒是一杯白酒,一口就下肚了。 正在这时候,上来了一个椿芽炒蛋,毛艳一看到,立刻说了一声:“这个菜好!” 我以为她是要劝我夹两筷子,谁知道她径直站起来,把放在我面前的这盘菜端了过去,然后往自己的碗里面刨了几筷子,再放在自己的面前。 全桌的人都看着她此般的动作。 除了何队长,他视若无睹地对大家说:“吃啊,不要客气啊。” 同桌一个家属的三岁小孩指着炒蛋:“妈妈,我想吃蛋蛋。” 可惜炒蛋离得太远,这位妈妈忙站起来,想去夹一筷子,毛艳立刻又端起盘子,往自己碗里又赶了一大堆,这才把只剩下一点点的炒蛋递给了那位家属。 接下来上的菜都有点辣。一般的素菜,毛艳不会去管,但是一旦上来肉,她势必会立刻端到她的面前去,先满足了自己再说。 不过由于菜辣,小孩子都不能吃,所以也没人去她面前再要菜。 毛艳吃完一种菜,新的来了,就会把旧的端开,新的再挪到自己跟前。 我能看到桌上员工和家属们不悦的神色,但是他们什么都没说,何队长对这一现象视而不见,更加坐实了他和毛艳非一般的关系。 一顿饭下来,我得出一个结论: 毛艳此女,是个奇葩。 109拔毛凤凰不如鸡 饭后,我回宿舍,发现我托运的行李都到了,不仅如此,之前燕少给我网购的电脑桌、衣柜、窗帘什么的,都到了。 我和燕少一起把厚重的窗帘装上了,大白天的拉上,有种重回黑夜的感觉。这样燕少不想跟我在外面跑的时候,就可以安然在小黑屋里睡觉。 剩下的,燕少居然对我说:“你去上班吧,其他的我来组装。” 我看他拿着螺丝刀跃跃欲试的样子,知道某总裁的病又犯了。燕少跟着我,时刻都有种皇帝微服私访,要把民间疾苦挨个体验一遍的心情。 “对了,”我要出去的时候燕少叫住了我,“小心毛艳那个女人,她和姓何的有一腿。” 我忍不住好奇了,问燕少:“毛艳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燕少满不在乎地研究着衣柜的拼装图纸:“你觉得我会知道?” 说得也是,燕少身为高高在上的总裁大人,怎么会了解毛艳这种底层的小角色。知道毛艳和何队长关系不一般也是很简单的事,连我都知道,燕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我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还没迈出去燕少就在后面不急不缓地问我道:“林小莹,你是不是还忘记了什么事?” #已屏蔽# 然后,他的手指敲了一下我的脸颊:“下次走的时候,不要忘记了。” 我的脸大概有些红。 吻别这种事,太像是热恋之中的爱人之间才会有的行为了。 而我和燕少之间的关系,属于大多时候很有距离,间或很热烈的那种,似乎还没有甜蜜无微到那个地步…… 我戴着安全帽,开始了我在工地上的工作,工程技术指导。 德育楼只有五层楼,钢筋搭建已经完成了,现在正在进行混凝土浇灌。 我也没上楼,就在楼下看着工人们进行混凝土的搅拌和运输。工人们很有经验,并不需要我多关心什么。 我东看看西看看,很快就失去了什么兴趣,站在一旁发起呆来。 我可以发呆的事情很多。 譬如,昨晚上的鬼打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到的那匹马状的大型动物到底是什么?燕少起先去了哪里,后来是怎么赶来的? 那块槐木的阴沉木还在原地吗? 我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前面工人们搅拌混凝土。刚好楼上铺层完毕,需要进行新的搅拌,我便看着他们把水泥、砂、石都按照比例混合到搅拌机里。 目前的大城市里,都是不允许这样在工地现场搅拌混凝土的。因为这样不便于质量管控,噪音和环境也很严重,最主要成本还不低。 所以,现在通行的国家标准是,城市建设一个或多个大型混凝土搅拌站,像这些工地上需要的混凝土,只需要到搅拌站去购买现成的就行了。 我觉得南川遭受地震灾害,更应当贯彻此规定,而不是任由工地上乱搞。 可是看着这沸沸扬扬的灰尘,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四建会让工地进行自行搅拌,干这种费力而不好控制质量的事情。 这么一想,我便不由自主地观察是工人们的配比起来。 这一观察,我就察觉到了一点蹊跷。 正想着蹊跷在哪里,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混凝土标号没对。” 我转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燕少居然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又去看搅拌机…… 对啊!这个砂石和水泥的配比,好像不太适合铺层呢,这混凝土的标号严重没达标啊! 我忙上前去,询问一个主要负责搅拌的工人:“你们这个混凝土的配比是谁要求的啊?” 工人一边铲着碎卵石,一边回答我:“毛艳要求的。” “看看他们的工程单!”燕少在一旁严厉地命令道。 我忙让工人们全都停下来。 “你们的配比表呢?上面签字的工单呢?给我看看。”我问他们。 所有工人全都面面相觑,不懂我在说什么。 我知道他们都是临时雇佣工,但也不至于无知到这个地步。相反,他们这些常年接触第一生产工序的人,应该比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学生更有见识。 我还想说什么,燕少已经拉住了我的手。 “我们回房间去说。”他悄声嘱咐我。 我便放下工地的事,急匆匆和燕少回了宿舍。 “怎么回事啊。”一关上房门,我顾不上看燕少已经组装完毕的衣柜和桌子,就急忙问他,“地震灾区的重建,而且还是设计小学教学楼,难道不是要用更高标号的混凝土吗?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万一有余震来袭,楼又垮塌了怎么办?这种时候还干这种豆腐渣工程,四建是不想活了吗?” 燕少眉头深皱。 半晌,他回答我:“只有德育楼有问题。” 我怔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我昨晚检查了一下所有小学的建筑,主教学楼、礼堂和实验楼都是按照防震标准来的。只有德育楼,甚至达不到普通商品房的标准。” 原来,昨晚上燕少是到工地来检查建筑质量了。 我听到这句话,双腿就有点软。 毛艳说德育楼有鬼,还真是没骗我……这“鬼”太大了。 燕少凉凉地看着新挂的窗帘:“南川小学,我没记错的话,是得到重建资金拨款的,到时候完工,相关部门会专门成立小组来检查……如果查到稍有问题的建筑,整个承建商,都会遭受停业调查。” 我这下彻底软了。 我坐到凳子上,发憷地问燕少怎么办? 德育楼这么大的工程,出了问题的话,集团的建筑公司就玩完了。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地震援建项目上搞鬼呢? 燕少暂时没有说话,我猜他在思考着要怎么办。我忍不住,问他:“燕少,要不要把这件事通知秦总……” “不要!”燕少想也不想地回绝了我,“你想成为众矢之的吗?” 他略有些阴沉地看着我:“叫秦月天过来,确实有可能最快解决问题,但是你想过没有,只要他一动,所有暗中的人,都会知道是你通知的。搞不好他还没有来到南川,你已经遭暗算了。” 我听得心凉。 燕少缓缓地继续:“既然有在一栋楼上做手脚的本事,要在秦月天赶来之前,把一切证据洗掉,再把你灭口,实在是太容易的事了。” “那要怎么办呢?”我心急如焚,“如果装什么都不知道,等到大楼竣工,相关部门一检查,可能不仅仅是四建,整个建筑公司都会遭殃的。” 在地震援建小学上玩豆腐渣工程,那是嫌自己项上人头呆得太稳当了。 燕少还没能给我说出个万全之策,门外已经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 “林小莹!那个从总部来的林小莹!你给我出来!” 我听声音,已经知道来人是毛艳。 我出去的时候,留在宿舍的许多家属已经陆续出来看热闹了。 毛艳手指夹着烟,指着我:“林小莹,你凭什么说我混凝土标号没对?你干过什么工程?知道个什么?” 我完全没想到,毛艳会这么快的打上门来。 燕少站在我身后,斜斜地靠着门框,他的声音,有些阴冷,但是异常沉着:“不要和她发生正面冲突。” 我听燕少的话,虽然心头怒火烧不尽,但脸上还是尽量平和。我说:“我没说过不对,我只是想要学习学习,我第一次到工地上,什么都不懂,所以想要看一下比例配表,做下笔记,以便以后工作中能用得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毛艳没想到我居然会是这么温和的态度,一时堆积好的攻击也有点拿不出手了。 但她还是尖锐地看着我,哼了一声:“什么表不表的!我工地上干了十几年了,经验不比你那些书本上学来的知识多多了?你有什么资格敢停我工地上的东西!” 我心想毛艳好大的口气。 她不过也就是个底层的技术员,居然开口闭口“我工地”,真当自己是地头蛇了。 但是燕少既然说了不要和她冲突,我必然就会遵命。 因为这个女人的背后,必然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我和她冲撞,激怒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她身后看不见的势力。 我就卑微地解释,说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可能是大家沟通出现了问题。我只是个一心想要学习的好孩子。 毛艳就哼着:“谅你也不敢,你要知道,小学的项目,可是上头最重视的,耽误了工期,有你好看的。” 我免不了又说恶心的好话,说有毛艳姐姐在,哪里会有完不成的项目,我只是想要多向她学习而已。 毛艳听了我的奉承话,似乎舒心了一些,又对我骂骂咧咧地警告了一番,这才离开了去。 她刚走,旁边几个女性家属便都围了上来。 其中一位监理的妻子抱着孩子,关切地问我:“小林,你没事吧?毛艳这女人就是个神经病,你不要理她,当她说的都是废话好了。” 我看的出来她们都很讨厌毛艳。便八卦地多问了一句,毛艳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监理妻子轻蔑地啐了一口:“什么来头,何队长在南川这边找的相好呗。什么文凭资历都没有,居然搞到工地上来。先是搞点材料运输就算了,后面居然开始搞技术了。一个农村妇女,以前在城里工地上挑过水泥,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监理妻子的话把燕少都震惊到了。 我忙问这事情是不是真的。 监理妻子竟然拿自己孩子起誓,说绝对没有假话。 其他家属也纷纷作证。 原来,这毛艳是南川本地一介农村妇女,已婚,孩子都七八岁了,这次四建承建了灾后项目,整个工程队下来,毛艳是临时工,就到工地上来挑水泥。何队长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和她混在一起了。 何队长自己家里也有妻子女儿,但南川离省城较远,他便在工地上养了这么一个毛艳。 毛艳自从和何队长混一起以后,便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学毕业有丰富经验的技术员,还像模像样拿出了不知从哪里办的假文凭,开始插手工地上的大事小事。 “我们这些人的老公,都是和何队长一起下来的,大家知根知底,都是兄弟,所以有些事不好说罢了。”监理妻子越说越气愤,“那女人,在这里横着走,还经常对我们老公都指手画脚的。小林,反正工程已经接近尾声了,你也别理她,就当是一只苍蝇,飞过去就过去了。” 等家属们离开之后, 我和燕少对看无言中……我表示自己的三观已经毁掉了,燕少也表示自己对集团底层员工的认识需要重塑。 “燕少,”我波浪音中,拉着他,“她一个小队长的野女人,居然欺负我堂堂集团总裁的正牌奴隶。这口气奴隶我不能忍啊……” 燕少抚摸着我的头:“乖啊,小莹,拔毛凤凰不如鸡,你就先忍耐一下了……” 我满地打滚中…… 燕少就跟我解释说,工地上因为缺少女人,这些队长啊技术啊会在当地找个相好的,其实是件很普遍的事,只是,会把这种相好的搞成工地上的“武则天”,这事情确实是闻所未闻了。 南川天高皇帝远,总公司只要求工程按期按量完成,哪里会管这种琐事。 由于我实在太悲愤了,被毛艳欺负这事情,大概燕少也不能忍,于是他哄我说,这件事,总有一天会给我一个说法,但是现在,我首要做的,则是忍耐。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何队长敢让毛艳弄个假文凭到工地上来干事?” 他搂着我,用很好听的声音问我。 我想了一下子,突然茅塞顿开,指着燕少:“到时候出了事,都是临时工干的!” “对了,”燕少揉着我的头,“我们的小莹很聪明嘛。” 我:“……” 燕少这种时候的这种话,我听听就算了。 工程造假的事,如果捅出了篓子,到时候一切罪责,说不定都会由毛艳这个拿着假文凭的“临时工”承担。她绝对没有公司的正式聘书,届时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替罪羔羊。 这么一想,心里凉飕飕的。 德育楼的事,搞不好,连南川项目上的高层都有参与…… 燕少见我还是有点闷闷不乐,反过来劝我放宽心态。燕少说了一句让我难以忘怀的话:“反正毁的都是我的基业,我都不着急,你瞎操什么心?” 我海带泪,挂着燕少哭:“奴隶赚的是卖白菜的钱,操的是卖白米分的心啊!” 燕少摸狗一样一直摸我的头:“不操心不操心,我们去买颜料,来画墙画。” 好吧,燕少好像真的是一点都不操心,所以我就擦擦眼泪,跟着他买颜料画笔去了。 买回来,我问燕少画什么,燕少说:“海洋世界。” 我们就手牵手地调颜料,做墙画。然而只画了没两分钟,燕少就被我剥夺了操作权。我把画笔从他手里抢回来,指着墙角:“一边蹲着去,别捣乱!” 燕少有点心不甘情不愿,不过还是交出武器,一边凉快去了。 我看着被他画地乱七八糟的墙壁,叹口气,只有用更深的颜料盖上去…… 只是,燕少呆了一会儿就开始呆不住,居然偷了一只画笔,在我后背上悄悄画画。等我发现的时候,衣服的后背上,一只活灵活现的乌龟壳已经洗不掉了。 我气得拿画笔去打燕少,当然没打到,反而把对面的墙壁弄花了。 我很生气地问他:“我是乌龟,你是什么?” 燕少一本正经地指着我:“错,你是母乌龟。” 我扑上去打他:“那你就是公乌龟!公乌龟!” 燕少接下我的招数,把我抓到他的怀里:“来来来,我们在墙上画两只乌龟,一只母的,一只公的,自己对号入座,把自己的角色认识清楚。” 我又被他逗笑了。 不过燕少终于找到了重新执掌画笔的机会,我以为以他那渣得不行的画功,画出的乌龟绝对像个锅盖。没想到燕少的乌龟还画得蛮好的。 燕少解释说:“小时候经常逗平青玩,趁他睡熟了在他脸上画乌龟,熟能生巧了。” 我默,燕少,您这是在阿青脸上画了多少年,才练就了这手到擒来的乌龟画法啊? 燕少画完大乌龟,还在旁边画了个小的,然后,他给他画的以及我画的,分别写上名字:公乌龟、母乌龟、小乌龟。 三只乌龟在海滩上,排排坐看大海。 画完墙壁和天花板,已经是晚上了,燕少看着变得奇妙莫测的“海洋世界”,点头:“嗯,这就是我想要的卧室。” 我好奇心起,问燕少:“你家里的卧室也是这样的吗?” 燕少愣了一下,几乎是短促地摇了一下头。 “家里怎么可能这样乱搞?”他的表情又回冷了些许,“我也没那份闲工夫。” 当天晚上,我和燕少就躺在海底,看着天花板默默相拥。 “林小莹。”燕少叫我。 我嗯了一声,转过头和他对视着。 燕少看着我,双眼深邃如同繁星点点的夜空:“以后有空,也去给我家里的卧室画成这样。” 我低声,说,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已屏蔽# 这之后的几天,我都在工地上混着日子,燕少没有再提豆腐渣工程的解决办法,反倒花很多时间来逗我开心。 这种行为未免有点反常了。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歼即盗,我一面没心没肺的玩着,一面又时常在心里堤防着什么。 中途,我问过燕少那次鬼打墙的事情,没有悬念的,燕少用他三寸莲花之舌,把这个问题完全的糊弄了过去。 我又问那什么马是怎么回事,燕少很肯定的说,我眼花了。 我说到槐木乌木的时候,他让我放弃幻想。如果有这种好东西,早被别人抢走了,还轮得到等我来拿? 不过燕少越是这么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就越觉得,天有异象! 一转眼,一星期过去,我想到下一个阴风洗涤很快就要来临,总是暗自忧心忡忡。 这天,我正在工地上睁只眼闭只眼,隔壁的酒店突然打上门来了。 原因很简单,据说我们工地的楼上,掉了一把铁锤子,直接砸到了酒店的花台里。距离酒店里站得最近的人不到两米。 这事情一出,毛艳第一个跳出来,说锤子一定是从我们德育楼掉下去的,还说肯定因为我是新手,管理不力,经验不足,才让工人不小心把锤子落了下去。 我对于这空口的指认,第一反应是很茫然。 不多时,毛艳就找到了“证据”。 德育楼面临酒店那边的防护网,烂了一个洞。毛艳说那就是锤子落下去砸出来的。 何队长似乎也相信了她的话,对酒店方承诺了一番会赔偿之后,他就转过来,有些语重心长地看着我:“小林啊,你闯祸了。虽然你也不是工头,但是整个德育楼,是交给你来负责的。这是你工作上明显的失职,你说要怎么处理吧?” 没想到,我没找别人的麻烦,麻烦却自己找上门来。 燕少说得没错,果真是拔了毛的凤凰,还不如一只鸡啊! 110千万别惹理工科女学霸 刚到工地一个星期,我就摊上了一个莫须有的“重大”工程事故。 其最大的罪责无外乎是激发潜藏危机,导致领里关系不和。 毛艳跳得嚣张,何队长的话里有话。 可越是到这种时候,我就越是表现得很平静。 我平静地看着众人:“我先回去自我检讨一下吧,写一份深刻的自我检查过来。” 这句话其实说的一点诚意都没有,但是无论是酒店方,还是何队长或是毛艳,全都一愣。 正常人不管是受到冤枉还是受到指责,都会第一时间自我保护意识激增,奋起反驳和抗争。 不过我这人一向迟钝,暂时还感觉不到这种浓浓的伤害。 所以先说点官方言辞,把目前这局面糊弄过去再说。 我的反应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趁他们都还一时不能平静的接受“林小莹就是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人”的现实时,我就对何队长点头:“我先回去写检讨了。” 然后,我就回了我的房间。 我回去之后,指着正在海底世界里上网冲浪的燕少,声音变得有点重了:“这件事,谁也不要来帮我!我要亲手去打毛艳那个女人的脸!” 燕少今天没有跟我出去,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我莫名其妙说出这句话,就很随意地问我怎么了。 等我把整件事说出来,燕少手里的电脑就噼里啪啦一阵火花,直接烧糊了。 我被他脸上阴森可怖的神色给吓到了,忙上前去抓他露出的青黑色指甲,差点没大喊一声“皇上息怒”! 谁知道我的手刚刚碰到燕少的手,一阵电流猛地窜到了我的身上。电得我大叫一声,打着颤跌坐到地上。 麻蛋啊! 笔记本电脑被燕少烧来漏电了! 皇上息怒啊…… 燕少大概知道我电不死,只是冷冷地俯瞰着我:“你要怎么亲手去打毛艳的脸?” 燕少的语气告诉我,假如我不能说出完美的打脸方案,他就要去毁毛艳的容,抽她的筋,剥她的皮。 我立刻拿出纸笔,唰唰地写下一道数学题—— 已知铁锤重量为X,防护网承重力为Y,防护网离铁锥距离区间为Z1—Z2,求:一个人最小得用多大的力扔铁锤,才能把防护网砸个洞? 我这么威武霸气的一道题,顿时让燕少都哑口无言了。 我不看他荒芜的眼神,出门了一趟,查到了铁锤的重量,防护网的承重力,还有防护网离楼层的距离,以及德育楼工人的平均身高。 然后,我就开始算这道题。 燕少似乎被我提起了兴趣,趴在桌上,饶有趣味地看我下笔如有神。 没有一个小时,我就解出了所有可能的答案。 我拿着答题纸,展示给燕少看:“得解,在当时的情况下,除非一个人全身肌力击中以扔这把铁锤,达到五百到六百牛顿的力,才有可能砸破这只防护网。那如果真的铁锤是从防护网中落下去的,也是有人故意并且用尽全力扔的,是蓄意陷害。” 燕少啧啧地:“刚大学毕业就是好,知识都还没还给老师。” 不过,还没等到我得意,燕少又悠悠说道:“可是,就算是有人故意陷害,问题还是出在你德育楼,依然是你管理有疏忽,才让人找到漏洞陷害……” 燕少以为这样说,一定能打击到我。 可是认真起来的工科女生,暂时处于任何攻击无效的外挂模式,我一挥手:“没事,我还有其它的疑问。铁锤其实未必就从那个洞落下去的,很有可能洞早就存在了,只是被毛艳趁机用来污蔑我而已。” 燕少问我:“那你要怎么办?” 我正气浩然地回答:“知识就是力量!” 然后我去了酒店方,找了当时铁锤落下时在场的人,得到了一张铁锤落在花台里的照片。 然后我上了花台,量了铁锤落进泥土后,下限的深度。 这之后我就回来,开始模拟当时铁锤落下时的全过程。 电脑被燕少烧坏了,所以我就全手绘。 我洋洋洒洒,三页证明材料,从铁锤落下的方位,锤头和锤柄陷入的不同深度,得出了有且仅有两个铁锤下落出发点的答案。 而这两个下落的出发地点,一个在实验楼的三楼,另一个在实验楼的四楼! 都和我德育楼没有一分钱的关系。 我把抛物线展示给燕少看:“除了这两个地点可能扔出铁锤,再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达到那样的下落深度和下落方向。综上所述,你服,还是不服?” 燕少震惊无言中…… 我拿着我所有画的证明材料,直接驱车去了项目总部办公楼,敲开了总工程师的办公室。 我把事情的原委,毛艳诬陷我的整个过程,全都告诉了总工程师,然后我摆出我绘制的抛物线和论证推算式,从每一个方向,360度无死角的证明了我的清白。 然后,我看到总工程师和项目经理,也是震惊无言中…… 没过多久,何队长就带着毛艳过来了。 毛艳还想狡辩点什么,总工程师把我所有的图纸铺在桌面上,口气很好,但是气势有点逼人的问:“毛艳,你也是土木工程系的高材生,你看看人家小林的这个分析,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洞?” 毛艳那表情,好像一不小心吃到一坨翔似的,吞还是吐都是痛苦。 我猜她心情是憋屈的,因为我画的所有图,算的所有公式,她应该都看不懂。 废话,我发誓我这个算式,连我们同系的同学恐怕都要动下脑筋才能理清楚,燕少刚才看到的时候都有一种“求别说给跪了”的表情。 毛艳一个最多小学毕业的农村妇女,她大概就只能看得出我是用2B铅笔画的图吧? 但是毛艳又不能说自己看不懂,因为文凭是可以买的,知识却是买不到的。她不管是开口反驳,还是开口承认,都是在显露自己的无知。 何队长倒是很机灵,他看了看我的图,立马称赞道:“还是重点大学毕业的学生有文化啊,居然可以根据一个坑,就把抛物线都算出来。毛艳,看样子你还是差了小莹一大截啊。” 毛艳也不是个傻瓜,立刻顺藤下地的笑:“我就是看到那个洞,就以为是德育楼掉下去的嘛,大家都知道我这个人性子直。嘿嘿……” 她不提这一茬还好,既然提了,我就不得不祭出我的另一份算式,一个关于一个成年人到底得用多大的力,才能扔出铁锤砸穿防护网的算式。 我把这道题和它的答案摆出来之后,我看到毛艳的脸彻底绿了。 总工程师看着一众眼神闪烁的人,神情有点不高兴了。他看着何队长:“老何,掉个铁锤下去,只要没砸到人,其实也没什么大碍。但是你们的工作态度很明显是不对了。看到个洞,不分青红皂白,就要给人定罪,你们这个工作态度太不够严谨了。” 总工程师敲着桌子:“老何,你看,这个事情,既然是毛艳负责的实验楼出的问题。那么毛艳这个月的工资肯定是要扣一点的,具体怎么扣,按照规章制度来办吧。” 说着,他又看着毛艳:“毛艳,我看最近你工作有点懈怠了。我看你还是只负责材料运输就好了,工程技术的事,就交给小林这样有激情,讲方法的新人吧。毛艳,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毛艳听到要扣工资,脸皮已经耷下去了,这才听到要把技术的工作交出来,整个脸都要垮到脖子以下去了。 她大概是想不到,她从实验楼的三楼还是四楼扔了一个铁锤下去,再把德育楼的防护网挖一个洞,就可以完美陷害到林小莹这么简单的事。 居然被我在没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就给彻底反击了回去。 并且,我的反击,明显和她的攻击,不是一个等量级的。 好比一个石器时代的原住民,挥舞着石斧头,来打一个端着AK47的冷兵器时代杀手一般,分分钟被秒杀不在话下。 一想到毛艳起码想了一个星期,才想到一个这样陷害我的妙招,结果最后却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就不得不感叹,小学时候老师说,学好数理化,打遍天下都不怕……还真是诚不欺我也! 这下,总工程师发话了,毛艳也只有艰辛地挤了一点笑:“好,以后就都让小林做吧,我老了,肯定没新人能干了。” 项目经理打了个圆场,他拖着声调:“也不能这样说嘛毛艳,小林毕竟经验不足,什么不懂的地方,还是要来问你这个老骨干的,对不对,小林?” 我得了便宜,自然要卖乖了,忙对毛艳说,以后的工作还离不开毛艳姐姐,还要麻烦毛艳姐姐多多指导。 领导面前,毛艳再大的火气也不敢发泄,只能用比哭还难看的笑,对我说好。 总工程师又看了我画的图,连连摇头,说什么后生可畏,有小林这样的下属,连他的工作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了,要不然小林画个图,做个算式,什么都逃不过小林的火眼金睛。 我听到这话,内心还是有些隐隐的不安,忙说我这种低级的新手,哪里能和总工程师相提并论,就是差何队长,也是盆地到高原的距离啊。 一番场面话说下来,总工程师让其他人先离开,然后把我单独留下来,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林啊,现在工地上有很多细节工作,都十分懈怠,你现在接管了小学两栋楼的技术指导,这对你而言是一个挑战也是一个机遇。我希望你能在工作中干出点真成绩来,而不是混什么日子。这样,=才能在工作中成长起来,达成你的理想!” 我听到总工程师的嘱托,脑子一热,差点把混凝土标号不达标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然而话到嘴边,我心里又冷静了一下,这事情事关重大,能少一个人知道就要少一个人知道。 所以我只是很感激地告诉总工程师,我林小莹一定会积极主动的面对工作的每一天。 总工程师就满意地点头,又拿起我画的那些图纸和算式,叹息着:“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小林,你是一个真正的栋梁。” 总工程师发自内心的赞扬让我有点飘飘然的。 回到宿舍之后,我得意洋洋地告诉燕少,现在两栋楼都归我管了,毛艳被我霸气的算式打得脸都肿了。 哼,惹谁都不要去惹理工科生。 而理工科里的女生,就更不能惹了。 理工科里的女生,还是学霸的,就更更不能惹了! 燕少见我如此得意,免不得泼我一头凉水,他问:“工作量加了,工资加了吗?” 额…… 燕少简单一句话,就让我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我说:“领导给我机会去学习和进步,我要是随口就提钱,会不会显得太不识抬举了啊?” 燕少就拿着我的画笔,敲我的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林小莹,林小莹,你到底要蠢到什么地步?你干那么多事,不提加工资,只会让领导知道两件事。第一,你是个没有目的性和人生目标,稀里糊涂的傻瓜。第二,你本身就只值那个价。一个对自己价值没有清醒认识,也没有人生规划的白痴,最适合用来干什么,你知道吗?” 我摇头,燕少的话让我有点惶恐。 燕少就回答了我四个字:“过河拆桥!” 我被燕少吓到了,忙问他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燕少背靠我躺下,完全不想再理会我了。 我求了大半天,燕少只叹了一口气:“职场人心险恶,林小莹,你还太嫩了……” 我又去推他,燕少回了我一句话:“你先去干着吧。有些话,我说来,你未必听,自己去经历一次,才能领悟。” 燕少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只有收拾起受惊的小心肝,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面对工作了。 因为这次我们这边掉了一个铁锤下去,所以这不能不说其实还是一个安全隐患。 我就问工地上的工人,我们这边掉东西下去的频率有多高。 一个黑黑瘦瘦的工人用见惯不惊地口气告诉我:“多了去了,你来前一天还掉了一把梯子下去。” 另一个工人插话:“何止呢,上月掉了一把钳子下去,砸到人家酒店的车上,把人家车盖都砸坏了。” 我抹汗,问这些事都是怎么处理的。 工人们就呵呵一笑:“都不了了之了啊,我们这边的毛艳多凶的女人,打死都不承认呗。因为掉几次都没打到人,酒店也就算了。” 我问:“如果酒店真的要追究呢?如果砸到了人,必须涉及赔偿呢,谁来承担责任?” 工人们都摇头:“谁倒霉就是谁了,毛艳看谁不顺眼,可能就会把谁搞出去了,反正工地上都是她说了算,哎……” 我听到这个说法,还真觉得这个问题绝对不能视而不见。 这种制度上的漏洞,不仅仅会让工人们对掉东西这么危险的事情,不以为然,还能成为某些人攻击对手的武器。 说到底,任何项目或者工程,责权分明,是最基础的事。 我思考了一下,目前,最好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无外乎就是给工具编号了。所有的工具都编上专属的号码,每个工队从材料科领取的时候,在材料科登记明确。 以后万一出了事,就可以追查到具体的工队,甚至具体的人身上。 这样一来,每个人在使用工具的时候,都会考虑到自己身上的责任,不会再任由工具随随便便掉下去。 也可以减少意外事故的发生。 我把自己的想法做成了一个报告,给何队长递过去,希望能推行这个工具管理制度。 何队长又把报告给了项目经理,项目经理看了以后,据说大声说好,要让各个工地都立即推行这个制度。 总工程师知道以后,还给我打了电话,说我不负他的重望,这么快就干出了一桩成绩。 总而言之,一切看起来都十分顺利。 除了毛艳,她听说要编号和领取登记之后,眼睛一瞪:“那怎么可能,我全都要挨个记啊?” 我不看何队长为难的脸色,对毛艳说:“毛艳姐姐,你可以用电脑录入的,这样也便于保存。” 于是,我看到毛艳又哽住了。 原来,毛艳连不要说电子表格,连拼音打字都不会……这样的人都敢去伪造土木工程的文凭,我真有点怀疑我大学四年寒窗的价值何在? 燕少知道了我的改革举措,依然不咸不淡地,什么都没有评价。 只是,在工具编号改革进行后的第二天晚上,他原本正与我纠缠着,突然停了下来,双目带着一种灼灼的暗火看着我:“林小莹,你知道有一个词,叫做‘捧杀’吗?” 捧杀? 我还没来得及深想,燕少已经以吻扰乱我的思绪。 不过,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我就深刻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 因为,这一天,四建在整个南川地区的工地,全都罢工了…… 工人们罢工的原因只有一个,不堪忍受最新的工具管理制度。 当然,这个罢工的工地,也包括我管辖下的德育楼和实验楼。 我去问工人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其中一个工人颇为气愤地对我说:“小林技术,你们上面以后有什么要求,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工作到底方便不方便?这工地上,难免找不到这样找不到那样,没有的时候,都要相互借的,这样一规定,我们都不敢相互借东西了。谁还有办法做工啊?” 我震惊,这歪理说的,难道说管理好自己手里的工具,不是每个人最基本的职责吗? 我就反问这个工人:“如果工具是你自家的,而不是公司的财产,你还会不会弄丢找不到?” 这工人愣了愣,立刻摆出一副不跟你玩的样子:“反正你们文化人,说的都比我们有道理。我们说不过你们,我们只能罢工。” 另外的人立刻符合着:“是啊,现在我们每个人用工具的时候,都担心会掉下去,然后被开除了还赔钱,谁还有心思做工啊?” 我都要被气笑了。 我问:“这么说,不要编号,只是为了方便你们随便往楼下扔东西对吧?” 工人们语塞,不过,他们很快又开始重复一个说法,那就是,反正编号不方便,有编号有登记就不能正常工作。 这时候,如果我是公司领导,我大可以说一句,爱干不干,不爱干都回家奶孩子去! 因为,我看得出,这些工人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这个制度。如果让他们在拿着有编号的工具挣工钱,和不拿着任何工具失业之间选择,他们肯定都会选择前者。 之所以会这样闹,而且是这样大规模的闹。 恐怕,只是有人在背后挑唆和撑腰而已…… 这事情很快闹得总工程师不得不出面来解决了。 毛艳倒是活跃了起来,一瞬间变身知心大姐姐,一个一个工人的做工作,劝他们要体谅上面的安排,要克服前进道路上的困难。 毛艳还说她原本也很痛苦这个工具编号制度,因为她管材料,所有工具都要重新登记。但是她还是不得不要去学习、克服。大家再怎么样,都不要和工钱过不去。要知道XX集团的建筑公司,从没有不按时结算工钱,这一点,南川地区没有一家能完全做到。 在她泡沫横飞的劝说之下,工人们居然都开始陆陆续续地复工了…… 111捧杀: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捧杀。 这个词的典故,出自于《风俗通》:“长吏马肥,观者快之,乘者喜其言,驰驱不已,至于死。” 意思是说,长吏有一匹俊马,跑得快,跑起来姿态优美,谁骑谁说好。马儿得此美誉,不得不成天被骑,不停跑,展示长处,赢得掌声,于是最后……累死了。 换言之,那些赞美马的人,其实就是杀害马的人。 捧杀这个词,到后面还衍生出了一些其它意思,但是总的来说,都逃不掉典故里的原意。 燕少最早问我知道与否的时候,我还有些转不过弯来,没明白这个词和我有什么关联。 直到工人们因为工具改革罢工,毛艳上窜下跳劝说,我才渐渐明白到燕少所谓“职场人心险恶”,到底是什么意思。 罢工持续到第二天中午的样子,整个南川工地便恢复了正常。 基于这次罢工,我们都被叫到了总部办公楼开会。 在大会上,总工程师一直在做深刻的自我检讨,说是自己对整个形势的预估不足,没有料到工人们会出现这么大的反弹,所以才导致了近两天的罢工,给整个南川项目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大会最后,总工程师说,出了这事情,他难逃其咎,所以会自罚扣工资,来提醒自己以后都不可再犯这种错误。 我听到他老人家居然这样对待自己,已经够心惊肉跳的了。 要知道,这个整改的报告,可是由我一手交上去的。 总工程师还表扬了一个人,毛艳。 他说,这次的事情发生后,小学工地是第一个复工的,这里面离不开毛艳一个工人一个工人的做思想工作。 所以,这次要予以毛艳表扬和额外奖励,希望大家都向毛艳学习。 大会结束之后,总工程师把我和毛艳还有何队长都留了下来。 除了毛艳,大家的表情都很沉重。 总工程师对我说:“小林啊,这件事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虽然提议是你交的,但是最后是否实施,是由我决定的,所以最后的责任,肯定是要由我来承担的。” 这种时候,我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总工程师这么通情达理的样子,我有种以死谢罪不足以惜的感觉。 这时候,项目经理说话了,项目经理说:“老总,您别这样说,要说责任,我也是要负的,是我把报告交给你的,刚才会上我不好说,现在我就当着大家表个态,这次的事件,我也应该扣工资,就这么说定了。” 上面两个BOSS都这样说了话,我这个底层小技术,表示万分惶恐。 我还没准备好要说些什么,何队长又说话了:“说起来,这事情虽然是经理和老总批的,但问题的根源还是在我们底层。不过好在这次的事情,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这次真的要表扬毛艳了,我看她嘴都说干了。” 毛艳这时候就笑着说,这事情是她该做的,工地的事就是她的事,停工一天的损失,公司是承担不起的。 总工程师又说毛艳心系工程,是个好员工云云。 事情到这个地步,我心里不祥的预感已经很浓了,但是我也什么都不敢说。这种时候,我要说什么,说扣我工资?还是向大家道歉? 好像都不太合适吧? 总工程师就看着我,目光很是温和,总工程师说:“小林啊,这次的事情,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你想要改革的心是没有错的,虽然是有点没有预估到形势,冲动了一点,但是你的能力,大家都是看到了的。” 我惶惶,张嘴:“是……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没关系的嘛,”总工程师说,“年轻人都是在跌到中成长起来的。其实这次的改革,你的初衷没有错,但是工人反弹之后,你的公关能力,沟通能力,和处理紧急事件的能力,还是有待提高啊。这方面,你特别应该向毛艳学习才对。” 我默默地,说是,我太没有经验了,很多需要和毛艳姐姐学习的。 总工程师就哈哈大笑:“年轻人,锋芒毕露,需要实践来磨练磨练,不过通过这次的事情,我相信小林以后会处理好类似事件的,毕竟,我们这个项目,还需要小林这样的新鲜血液来激活一下嘛。” 大家都奉承总工程师,说他说得很好。 总工程师又对毛艳说:“毛艳啊,上次你在掉落工具的事情上,处理得不专业,不过这次的突发事件,你还是凸显出了你管理上的优势和经验,所以,你还是要回去带着小林,多给她传授经验啊。” 毛艳笑得听好看的:“是是,总工程师说得对,我一定会好好带小林的。” 我心知被毛艳扳回来一局,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也只有附和说我会认真学习的。 然后,总工程师就很是难过的对我说:“对了,小林,这次事情之后,我听说你们工地上的工人,对你都有点抵触情绪,你看你是不是暂时休息一下,缓和一下这个局面,等项目恢复正常之后,你再重新上班?” 我惊悚! 说了那么多话,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的呐。 我有愣愣的,直觉告诉我,现在反驳总工程师的话,不是明智之举,但是我也不能就这样同意。 我只能说:“老总您说得对,我确实应该回避一下现在的局面。但是拿公司工资,不干活,我内心迈不过这道坎啊。” 我这话有两个意思,第一是,休息的话,还是要发工资的吧?另一个意思是,不干技术指导的工作,我应该还是可以干点别的什么的,总不能就这样把我下岗了吧? 能做到总工程师和项目经理这个地步的人,都是人精了,当然听得懂我话里的意思。 总工程师便对何队长说:“老何,你看你们工地上暂时还有什么工作,可以让小林缓冲一下的吧?” 何队长立马回答,他回去看看再说。 我知道自己现在反抗,是十分不成熟的行为。说白了,人家总工程师和项目经理都扣了工资以自罚,你林小莹这个事件的始作俑者,假如还想安然逃脱处罚,未免过分天真了吧? 从总部办公楼回来出来之后,我只想说,总工程师这套七伤拳,打得真是十分的精彩啊。 毁人一寸,先自伤一分。 但他们根基雄厚,伤一点也就伤了,我林小莹根基浅薄,伤一点直接就是要命的节奏。 我回工地宿舍以后,对燕少说:“我知道什么是捧杀了。” 燕少俊眉一扬:“噢?” 我便把我深刻的认知对着燕少做了一番检讨。 首先,由于我发现了混凝土的标号问题,毛艳幕后的势力应当是有所警惕,便让毛艳教训我一下。 毛艳想了个扔工具到酒店,陷害我工作不得力,以达到挫我气势、警告我的办法。 可是,没想到林小莹是个学霸,运用科学知识的力量,完美的抵挡了毛艳的攻击。 这下,幕后势力发觉林小莹没那么容易搞定。 这时候,最好的办法,是避开我的长处,从我的短处找缺口。于是,便先以牺牲毛艳,捧我上台为权宜之计。 这时候,林小莹有点沾沾自喜了,因为得到了赞美和吹捧,希望能迫切证明自己担得起这份赞美,所以不知死活地交上去了一份工具改革计划。 假如幕后势力真的是站在为项目着想的地步,必然会真正大力推行这个改革。 然而,幕后势力的真正目的,是打击林小莹。 于是,他们一方面大型推行改革,一方面在工人们制造不满的声音,让工人们的不满情绪达到顶点,然后制造出一场轰轰烈烈的罢工。 由于林小莹是罢工的“主要原因”,所以林小莹接下来要去做工人们的思想工作,肯定是做不通的。 这时候,毛艳就开始在幕后势力的授意下开始活动。 工人们或许早就收到了某种暗示,所以毛艳很轻松的就收拾了局面,成为了此次罢工的大功臣。 事到如今,一切都很好处理了。 毛艳得到奖励,重掌工地大权,而林小莹则被踢出局,干掉了…… 当然,为了表明这件事并不是针对林小莹一个人,所有的高层全都扣了工资,也受到了“惩罚”。 所以,我就算说有人整我,也没人会相信,反而会说我鸡肠小肚,气量不够。 这就是捧杀。 先把我提高到了一个高度,一个与我资历、能力都还不是特别相符的高度,然后再制造我不能处理的危机,最后顺理成章的让我滚蛋…… 事情到这里,如果我还不知道南川地区的妖魔鬼怪是谁,那我就真是个笨蛋了。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燕少:“主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总工程师他们都有问题吗?” 燕少懒懒地倚在靠枕上:“一开始也不知道,不过他一开始捧你,我就知道了。” 我:“……” 怪不得燕少要说,什么事情直接告诉我,我肯定不以为然,但是让我自己经历一次,我就能长记性了。 我想说,这次的教训,真是终生难忘啊。 我正在无言中,何队长亲自来找我了。 我打开门,何队长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当看到我和燕少的杰作之后,也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小林,你这个房间搞得蛮有创意的嘛。” 他打量着我小资的衣柜和书桌,还有上乘的被单枕头,以及那些从万好家淘来的精巧摆设……房间外是尘土飞扬的简陋工地,房间里却搞得像个楼盘样板间,完全是两个世界。 我问何队长,找我有什么事。 何队长这才反应过来,很为难地告诉我,现在工地上的编制都是满的,我要么就直接休息,还是拿那么多工资,要是非要工作,就只有一个工地看门的职位,是可以看的…… 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燕少已经在我身后口气随意地命令道:“那就看门吧。” 主人这样说了,我也只有失落地告诉何队长,我就去看门好了。 直接从工程技术小林降级成看门林大姐,这感觉不要太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何队长走了以后,燕少问我有什么感想,我就落落寡欢地对他说,我第一是深刻了解了捧杀的含义,第二就是知道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简直从早到晚。 惹到毛艳这尊瘟神,搞不好我去看个门,都不会清静。 燕少却说:“不会,她自我感觉已经完胜了,不会再随便来找你麻烦。你安心看好你的门就行了。” 我还是很郁卒,也不想理会燕少,扯过被子就往头顶盖。 燕少钻进来,从后面抱住我,温热的气息在我耳边吹拂着,他的声音,又恢复到那种亲切温和:“亲爱的,我有件好事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 我一听到亲爱的三个字,就头大。 燕少对我一亲热,我就能预感到有重大任务要落到我的肩头上。 我只有按着扑通扑通跳的小心脏,小声地问是什么事。 燕少就用很秘密的口气告诉我:“我想起印章放在哪里了……” 我倒吸一口气,一下子从*上站了起来,结果……就撞到了天花板。 我捂着头,一惊一乍地问燕少:“在哪里?” 燕少招呼我重新躲到被子里,在黑暗中,悄悄对我说:“我当初来南川的时候,这个小学刚刚挖了地基。这边想拍一下马屁,就给搞了个形式上的开工仪式,我在铲土的时候,顺带就把印章扔下去了……” 我又吸气:“是哪栋楼?” 燕少默默地看着我,奕奕的眼神似乎告诉了我答案。 我按着行将爆炸的心脏,掐着嗓子:“是德育楼……” 燕少默默点头。 印章就在德育楼的下面,哦买噶,这个消息不要太刺激了。 我又揪心地问燕少:“你能拿到印章吗?” 燕少继续默默地:“原则上能,不过我碰不到它,印章里面制得有风水符……” 我于是明白了,这印章和集团大楼一样,居然都是辟邪的! 我抓狂:“家里和大楼做风水阵还想得通,一个印章你也搞这些劳什子来干嘛啊!” 燕少继续继续默默地:“嗯,当时大师一条龙服务,还买一送一,想着不要白不要嘛……” 我问燕少,他觉得我现在拿着一个铲子,去德育楼挖地基,可行性有多大? 燕少就抱着我的肩膀,声音里充满了蛊惑:“林小莹,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你独立承担一个项目,你想不想去做?” 我忙推开他,说得得得,燕少,您老要吩咐我什么事,直接吩咐就行了,不用给我下套,你我什么关系啊。 于是,燕少告诉我,事情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把目前的豆腐渣德育楼炸掉,趁着清理大楼把印章挖出来,然而再按照正常的标准,重建一个德育楼就行了。 他这话说得很轻巧,我却觉得有点头重脚轻。 炸掉德育楼、重建德育楼…… 燕少,你以为这大楼是积木堆的啊?说炸就炸,说建就建的。 燕少揉着我的肩膀,对着我吹气:“所以,我才说是一个完全独立的项目啊,林总工程师,有没有兴趣来玩一票?” 我哭,我说,我没兴趣,就可以不玩吗? 燕少脸色一沉:“不可以!” 我真想对燕少吼,那你废什么话! 燕少摸着我的头:“好好利用守大门的时间,来筹备这件事吧。” 这个晚上,我和燕少头一次彻夜未眠,居然没有玩圈圈啾啾,而是玩炸楼建楼的策划游戏。 燕少让我一定要记住一个至关重要的基本点,那就是,不管是炸楼还是建楼,我都不能到台前来。 现在整个南川,上到总工程师,下到小技术,都是反派。 他们现在把我弄去守大门,就是要让我远离事件真相,好加紧盖他们的豆腐渣工程,以便在不久之后的上级检查中出事故,以达到搞垮集团的目的。 我不管做任何事,都要避开他们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计划。 这个任务,坦白说,远远超过了我现在的能力。 但是燕少握着手,轻描淡写地:“没事,很简单。” 我只想掀桌。 燕少给出的基本方案是这样的,首先,我要搞到炸垮大楼的炸药,其次,我必须做出精确的计算,以让爆破只在德育楼发生,而不影响到旁边的实验楼。 由于德育楼本身就是豆腐渣,所以提前垮了,反派们也可能想不到,是有人拿炸药炸掉的。 燕少拍着我的肩膀,委以重任:“少女,我相信你能办到的。” 我哭,爆破工程是门大学问,虽然土木工程多多少少也要涉及这方面的知识,但很明显不是主课,我有一些理论知识,但是实践方面绝对是个门外汉。 我问燕少懂不懂这方面的知识,燕少就冷冷看着我,眼如寒玉:“八千块就能招聘一个爆破技术,我懂来干什么?” 好吧,这就是老板的气势。 于是我摊着手:“总裁,先给八千块好否?” 燕少打我的手心:“把匿名卡还来。” 然后我就屁颠颠地干活去了。 虽然说目前最关键的是搞定爆破的事情,但有些其他事却也应该先提上日程了。燕少告诉我,我现在要找个替身,开一个建材公司,先把重建德育楼的所有建材,全都屯起来。 等到德育楼爆炸倒塌,反派们怕总公司追查到豆腐渣事件,肯定不敢声张,绝对是立即重建。 我现在就应该把到时候需要的建材都准备好,以便届时替换那些次等材料,利用反派们的手,重新把真正的德育楼建起来。 说到开公司,我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青头帮老大,罗波娃。 上次吃饭的时候,波娃子一直给我诉苦,想要开一个属于自己的公司,走上正道,可是没有启动资金,兄弟们又没本事,只能望洋兴叹。 我问燕少波娃子能不能去帮我们开公司,燕少头一次赞扬了我小脑瓜子很灵活。 于是,第二天,我借口身体不舒服,请了一天假,到南川城里去约波娃子谈开公司的事。 在一个茶铺包间里,我给波娃子说,我认识一个大老板,看中了南川重建,需要很多建材,所以想要在这里开一个建材公司。 但是这个大老板很忙,没空亲自来办这个公司,便托我帮他找个可靠的人,替他在这里开个公司。 我想来想去,只有波娃子最合适了,于是就给大老板推荐了他。 波娃子听我这样说,高兴得要原地打三个空翻,连说还是姐好,还是姐靠谱。 我又给波娃子说,那个大老板是个很江湖气派的人,相信这边的兄弟,所以连同公司的法人什么的都让波娃子来当,他只管出钱就好。 我还给波娃子说,这个大老板为人低调,害怕竞争对手对他插足南川建设不满,所以波娃子千万不能泄露了是有大老板出资。甚至于,连我都不能泄露出去。 因为万一别人知道我林小莹认识大老板,全都要让我找大老板给钱建公司,我和他们又没有和波娃子这么熟,凭什么帮他们要钱呢? 所以千万不能把我说出去了,免得到时候我不好拒绝人家。 112深度记者八点水 说到开公司,我和波娃子都是外行。 但是不惧。 我们背后有个开公司的大拿,燕少。 而且,波娃子会成为青头帮老大,也不是没有背景的。他舅舅是工商局的二把手,叔叔又是警察局的老骨干……其实也是个黑白两道都通吃的主。 在燕少的指导下,我们很快跑完了工商注册的手续。关于公司名称,波娃子想叫青头公司,被燕少在一旁喷了个狗血淋头。 燕少说:“好不容易洗白,还要和黑沾边,没见过这样的蠢货。” 波娃子是听不到燕少的吐槽的,而且他好像已经忘记了当初在回头崖见过燕少这回事。 所以我只有充当解说,告诉波娃子,这样不妥当,万一遇到全国大扫荡,好好干正经生意的公司,说不定还会被连带。 结果,最后这个公司叫三波建材,取的是赵三头和罗波娃两个人名字中的第二个字合在一起。 波娃子是法人,也是董事长,注册资金两千万。 波娃子完全没有开公司的经验,公司构架、章程和人员职责也是燕少给拟的。 我能看得到燕少额头上火爆的青筋,他在集团的时候,身边秘书助理一大堆,哪里干过这么基础性的工作。 但是遇到林小莹和罗波娃这两个笨蛋,除了他总裁大人亲自上阵,别无他法。 公司弄好了,波娃子便要把他一大帮兄弟全都弄到了里面来,搞得个乌烟瘴气。 燕少不管,只是嘱咐我:“公司可以乱,但是屯的建材,质量绝对不能出问题,你要和波娃子打好招呼,定期去检查。如果有问题,上面的老板就要撤资,” 我给波娃子转达了燕少的要求,波娃子把胸肌拍得咚咚响:“姐你放心,我波娃子不懂管公司,但是绝对保证我三波建材出来的货,童叟无欺。如果敢卖假冒伪劣产品,波娃子提项上人头来见你!” 我知道波娃子这种人,其实比一般商人还要讲诚信,当然,仅限于对兄弟和自己人。 所以也就放下心来,一心一意地去守我的大门了。 由于现在有波娃子这个公司壳在那里,我也不太担心会搞不到炸药的原材料。唯二郁卒的,除了我在爆破工程上是个外行,就是要面对原本的工地守门,曹大爷了。 在这里交代个背景。 其实工地有个守门人,就是曹大爷。 但是这位大爷,实在连守门人的工作都干得很糟心。 我还记得我第一天来工地的时候,这大爷提着个酒瓶,坐在大门前,灌一口酒,唱一句山歌。 我多看了他两眼,他立刻涨红着脸,对着我喷出一口酒气:“看什么看!狐狸精!不要脸,*有妇之夫,呸!” 我被这彪悍的骂街风格所震撼了,倒是毛艳笑嘻嘻地:“曹大爷,你好。” 曹大爷;“哎——嘿——什么水面打跟斗嘿了了啰,什么水面起高楼嘿了了啰……” 婉转悠扬的《刘三姐》被大爷这粗喉咙一吼,整个画风都不对了。 大爷每天都喝酒,白天喝,晚上也喝,喝醉就骂人,逮谁骂谁。男的就骂人家是孬种,乌龟,*有夫之妇,头上戴绿帽。女的就骂人家是狐狸精,搞破鞋,生儿子没辟掩。 总之怎么难听怎么骂,但凡从他面前过,根本没人可以躲过这机关枪一样的猛烈攻击。 我一度怀疑这老头子重度酒精中毒,精神已经有了点问题。 最让人痛苦的是,大爷喝醉了酒,躺哪儿都睡,经常睡大门口正中央,挡着进进出出的车辆。有时候还不知道把大门钥匙藏了哪儿,门打不开,让车辆行人都没办法顺利通行。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守门大爷,工地上居然没想过要换掉。 现在好了,何队长和毛艳把我送到了这个疯老头面前,美其名曰是“休息式换岗”,其实是想让我跟着老头一起发疯吧。 我守门的第一天,为了表示我的良顺和谦恭,还给大爷提了两瓶老白干过去。 我心咚咚跳得像是见到了初恋,小心翼翼地把酒提给大爷:“曹大爷,我叫林小莹,从今天开始,我和您一起守大门。” 大爷斜了我一眼,把酒收起来,他今天正好比较清醒,就嗯了一声,然后一边去了。 我见大爷没管我,暗自窃喜,便点开电脑,开始查有关爆破工程的资料。 有人来了,或者有车来了,我就检查一下对方的出入证,以及运输证明,放行或者不放行,实在是比工程技术指导还要轻松的活计。 大爷睡了午觉起来,就开始喝酒。 喝了差不多半瓶,就开始发疯了。 “你、你是谁?”大爷指着我喷酒气。 我忙重新解释了一遍,我叫林小莹,现在来和他老人家一起守门。 大爷又问:“谁、谁派你过来的?” 我说:“何队长。” 我这话刚说完,大爷就提着酒瓶冲了出去,对着工地一阵怒骂:“何瓜皮!你个狗日的,狼心狗肺的!找个烂婆娘,烂你妈!你怎么不回去干你妈?擀死你妈!” 我再一次领教了曹大爷骂人的功力。 不过,我通过曹大爷的脏话,知道了曹大爷对于何队长十分不满,对于毛艳,就更加不满了,两个人的关系,全工地都知道,包括总工程师肯定都知道,但是没人敢这么空前绝后的骂出来。 曹大爷,也算是一个生猛大爷了。 曹大爷骂高兴了,便嘟囔着回来,也不管我,酒瓶子一扔,倒头就睡。 我暗自庆幸,大爷好像对我并没有什么看不惯的,完全当我是透明。 燕少在宿舍补眠,我午间跑去问他要不要来跟我一起守大门,燕少就反问了一句话:“你说呢?” 我额了一下,试探性回答:“不会?” 燕少就回了我他的经典口头禅:“那你废什么话!” 我知道燕少身为集团总裁,已经屈尊到帮我开公司订章程的地步了,断然不可能再来帮我守门。 要不然哪天我突发奇想,到社交论坛发一则帖子,名为《我和总裁守大门的那些日子》,燕少再华丽的名声都禁不住这样的爆料。 我在门卫室里,上网查阅了一会儿爆破方面的资料,也没有得到什么特别有建设性的启发。想去相关论坛求教,又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郁闷了一会儿,又想起今天是4月30日了,再过三天又是初一阴风洗涤的日子,心情更加不好。 我想和大爷商量一下,三天后的晚上,我就在宿舍呆到12点,等燕少的洗涤受过去了再来。大爷的鼾声和梦话一起传来:“……毛践货……何瓜皮……呼呼……” 我…… 正百无聊赖之际,突然听到工地大门有人在叩响。 伸头出去看,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正挥着手,也努力地朝我这边看:“妹妹,能开一下门吗?” 我听惯了工地上机器的轰鸣声,突然间听到一个正常男人的声音,顿时觉得很是悦耳。 我走了出去,打量着外面的男人。 他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子不是特别高,大概也就178厘米的样子,不过由于身材有点削瘦,比例也很好,所以显得整个人很挺拔和修长。 他一张锥子脸,下巴尖得很有艺术感,一双眼睛不算特别大,但是十分有神采,配着他高蜓的鼻梁,倒是挺合适的。一副斯斯文文的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整个人都有一股书卷气。 总的来说,这个男人长得有点像某个叫吕颂贤的港星,只是更具文人气息。 我曾经看过吕颂贤版的《笑傲江湖》,因此对于这个类似的容貌几乎是没有抵抗力的。 吕颂贤曾经被称赞为港版的木村拓哉。我现在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容貌其实比吕颂贤和木村拓哉还要好点…… 好吧,说了这么多,我只想说,这个男人……是个大帅哥。 男人的容貌,如果从高到低,分为S级、A级、B级、C级、D级的话。 S级为极品,C级为及格。 那么燕少可以算是S级的。 前任刘宇直学长,差不多应该是B级。 秦总可以达到A级,而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按照我的审美,差不多可以算A+级了。 嗯,花痴的话题到此结束,我在给年轻男子评级之后,我很一本正经地问他:“请问你有什么事?” 这个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工地上的,这么书生气息,不直接猜他是记者或者老师,已经算是很对得起他了。 男人对着我笑了一下,薄唇很是性感,他递给我一张名片。 我隔着大门接过来一看,之间上面写着:某某报社、某某杂志深度记者八点水。 我寒了一下。 八点水……一看就是笔名,怎么不干脆叫八点档啊? 我把名片还给了八点水:“请问你有工地的出入证吗?” 八点水笑得很自在:“没有。” 我脸一冷:“对不起,工地规定,没有出入证,不能进入。” 我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大帅哥八点水顿时急了,悠然的笑容也来不及挂起来,忙对着我喊道:“诶,妹妹,给我开一下门吧,我是记者啊,我去风景区都是不要门票的,进你这个工地,要不要出入证不重要吧?” 我回过头来:“那你到我们工地上来干什么啊?” 八点水很认真地回答我:“我是从省城来的,想采访一下南川援建的工人和工地情况,回去给杂志做一期专题,妹妹,你放我进去,我给你拍个照,让你上头条……” 我呵呵一笑:“头条啊?” 八点水见我似乎动心了,忙点头:“对的,头条。” 我笑着问:“那你有工地的出入证吗?” 八点水愣了愣:“这个……” 我脸一板:“那你废什么话!” 我这话出口的时候,明确的看到八点水薄薄的镜片后闪过一抹惊色。然而他见我要回门卫室,两道飞眉立刻染着着急的色,颇有点让人心动的资本:“妹妹,你真的给我开一下门吧,我还有记者证可以给你看,我真的是记者,我认识你们四建的领导,他说可以随便到工地来采访的。” 我最见不得这种自认为帅就在你面前颜艺,认识点上级就抬出来压你的男人了。 再帅的话,帅得过我们家燕少吗?再大的领导,有我们家燕少大吗? 所以,我就爱答不理地对他挥挥小手绢:“那你让我们领导给你开个出入证吧,我管你认识谁,你就是集团总裁,要进我的门,也得出示出入证件!” 扔下这么一通任性的话,我就回我的门卫室凉快去了。 只剩下长得又像木村又像颂贤的美男在外面干着急。 八点水在外面守了一会儿,又喊了一会儿话,见我无动于衷,最终还是悻悻地离开了。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啧啧,这男人颜值真高…… 不过,进工地大门是不看颜的,只看你有没有出入证。大帅哥要是搞得到出入证,我倒是不介意带他进工地,顺带给他做一下导游。 我又混了一下午,到晚饭时候,曹大爷醒了。 这回他没喝酒,问我几点了。我回答了他,问他要不要给他打饭过来。 曹大爷瞪我一眼:“工地上的饭菜可以吃吗?去,给我买点卤菜回来下酒!今天我请客!”说着,摸了半天口袋,摸了两块五毛钱出来…… 我一看这皱巴巴的钱,心想这大爷简直比我当年进旋转餐厅还要寒酸啊。 忙说不用了,今天是我守门第一天,菜钱我来出好了。 大爷似乎就等着我这句话,我话音没落,两块五已经重新揣回了包包里。 我买菜之前回了一趟宿舍,问燕少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买。燕少问我:“我可以吃吗?”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不会跟我去。 不过我还是偷偷看了一眼燕少的电脑,看到他好像是在和某个钢材供应商聊天。 哎……让波娃子做建材公司老大,真的是一点懒也偷不得。燕少先当了公司人事,现在还得当销售,亲自谈业务。 我就挂着他的脖子,撒了一会儿娇,说今晚上会回来陪他的。 燕少虽然忙,但还是很乐意和我磨叽一下的。 他环着我的腰,像逗小狗一样逗了我一会儿,然后俯身来吻我。 我察觉出燕少想要进一步发展的企图,心里却还想着要去给大爷买下酒菜,正想着要推开燕少,燕少突然放开了我,眉尖轻颦:“你今天遇到了谁?” 我听他这敏感而追命的口气,就知道燕少肯定从我身上嗅出了点什么。 我忙说没有啊,就是和大爷一起守了一天的门啊。 燕少就冷笑着:“没有遇到什么特别让人心动的男人吗?” 我暗暗心惊,不停叫苦,我确实是对着八点水花痴了一阵子,但是那只是一个纯粹颜控的职业习惯而已,和心动没有一毛钱关系。 但是燕少既然察觉出来了,我只有坦白从宽。 我说,是有一个长得还不错的记者说要采访工地,但是他没有出入证。 燕少听到这里,脸阴得要滴水:“你放他进去了?” 我忙摇头,说怎么可能,脸长得好看,又不能当卡刷,最基本的职业操守我是有的。施工重地,就是市长省长来了,没有出入证也绝对不可以进出。 燕少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他弹了一下我的脑门:“给你的大爷买菜去吧。” 我步行去南川的一个菜市场,买了点卤肉、鸡翅膀、凉拌菜,估摸着够大爷下酒了,正要走,突然听到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小妹,给我来半斤鸭脚,混着鸭翅膀一起吧。” 我一转头,就看到八点水正站在我身后,举着一张五十元钞票。 他也看到了我,神情很是惊喜:“妹妹,是你啊?” 我心想谁是你妹,见人就喊妹妹,一定是个斯文败类。于是很淡的对他点了一下头:“嗯。” 八点水鸭翅膀也不要了,跟着我走,边走边套近乎:“妹妹,你怎么一个人?买的晚饭吗?” 我简直不想搭理他。 今天就是因为搭理了一下,我就被燕少察觉了出来。虽然一个小记者,并不足以对燕少造成任何危险,但是万一燕少就是不高兴,我也会不高兴的。 可是八点水现在就跟八爪鱼一样,缠着我不肯松劲。 他妹妹长妹妹短的叫个不停,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说:“姓林。” “啊,林妹妹。”他亲切地喊道,激起我一身鸡皮疙瘩。 我想幸好曹大爷现在不在这里,否则的话肯定会唱起黄梅戏——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好恶寒! “林妹妹,你在工地上是做什么的呢?”八点水偏着头问我。 我说:“守门。” 八点水就有点惊讶:“真的是守门?你这么娇弱的姑娘,怎么可能是在工地上守门?我还以为你至少也是个财务或者管材料的呢。” 我实在不想理他,这人情商真是低,明知道我一个如花般的姑娘守门很不可思议,还非要刨根问底,他不知道这个话题是别人的痛处吗? 对于他的这个问题,我压根不回答。 八点水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出我的不愉快,他依然孜孜不倦地问我:“林妹妹,你守门的话不太合适吧?我认识南川一些公司的老板,要不然给你介绍个文员的工作吧?好不好?” 我站定,看着眼前的八点帅哥,很平静地对他说:“实不相瞒,我从小喜爱足球,最大的爱好就是当一名守门员,可是我体育是渣,不要说足球,乒乓球都接不住。所以此生和足球守门员无缘。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好不容易当上一名工地守门员,也算是圆梦了,我很满足了,谢谢。” 我这么高大上的理由,简直让八点水无言以对。 可是,我低估了八点水缠人的功力,他很快反应过来,又紧跟着我:“林妹妹,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才不肯放我进工地去啊?” 我又站定:“说对了。在我眼里,有出入证的人,就是我方球员,可以随便进出。没有出入证的人,就是对方球员,外加一颗足球,誓死不可放入。所以,请不要来挑战我的底线。” 八点水噢了一声,但又似乎想不通:“可是……” 我忍无可忍了,这人察言观色的能力这么低,到底是怎么当上记者的? 我终于轰了他一炮:“你烦不烦?老跟着人家,你是吃不起饭还是想追我啊?” 八点水显然没想到我攻击力这么强,妥妥被我的彪悍问话逼得再度无言以对。 甩掉了八点水,我回了工地。没想到曹大爷已经从食堂打了饭菜回来了,一个人在那儿自斟自饮。见我提着菜回来,很是高兴。 “来来来,我还以为你谈恋爱去了。给你打了饭,快点吃。”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大爷和颜悦色。 结果,在又喝了几杯酒之后,大爷突然脸色一变,破口大骂:“特么的姓燕的是个昏君!” 这话把我吓了一大跳,连含在嘴里的鸡翅膀都掉了…… 113爆破大爷和史上最美守门妹妹 等曹大爷又骂了好久,我才反应过来。 南川项目的总工程师,姓严。 曹大爷骂的不是燕少,而是严总工。 在和曹大爷的这段饭里,我得知了毛艳的文凭果真是买,她以前就是工地上的一个工人,挑点水泥敷点膏灰什么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和何队长搅合一起了,就去买了个文凭,摇身一变成为土木工程的高材生。 何队长去给严总工申请应聘毛艳,严总工虽然没有给正式入职,但是居然让毛艳干起了材料和技术的工作。 工地上本身也有技术和监理,所以有没有毛艳都无所谓。但是毛艳成天却把自己当成了工地的女主人,一副了不得的样子。 曹大爷看不惯,就要骂,原来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骂的并不是我,而是毛艳。 我很好奇,曹大爷这么口无遮拦的,为什么毛艳却不敢动他。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问,曹大爷就喝得差不多,倒头呼呼大睡了起来。 等工地十二点息工以后,燕少便拿着德育楼的构造工程图来找我了。燕少身为灵体,印章虽然拿不到,但是拿点图纸还是很方便的。 他一进来,把图纸往桌上一铺,就伸手来抱我,用力揽着吻我。 我虽然很高兴燕少这么热情,但还是不好意思,说大爷还在里屋睡呢。 燕少这种时候毫无操守可言,他舔我的耳垂:“没事,他睡里屋,我们睡外屋。你别叫太厉害就行。”话毕,门卫室的灯就熄灭了。 燕少已经把我抵在了桌子上。 我觉得下一次我不能到社交论坛去发帖,名为《我和总裁守大门的日子》了,应该改成,《我和总裁在守大门时圈圈啾啾的日子》。 门卫室的桌子很老式,茶色桌面,上面有一大块玻璃,里面压着旧报纸。 我趴在一大推工程图中,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把图纸压坏,可是身后的燕少生猛放肆,撞得我犹如匍匐在潮起潮落的海滩上。 结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工程图四处散乱,燕少坐在其中,正凝神看着其中一张。 “我觉得炸弹应该安放在这个位置,会比较稳当。”燕少指着图纸对我说。 好吧,燕少这么一说,就证明了,他在这工程学方面,真的比我还外行。他身为管理者,只需要有钱招募能人异士,并没有必要行行都懂。 我就向燕少解释,这个位置,是不可以安放炸弹的,虽然看起来这样安放,德育楼回往实验楼相反的方向垮塌,但是在反作用力之下,地基会波及实验楼的地基。 我们要做爆破,一定要让德育楼整体往自己中心垮塌,并且要把地基震动减少到最低。 燕少就指着另一张图纸:“你的意思是安放在中心?” 好吧……我明白XX集团的建筑公司是盖楼的,不是做拆楼的。燕少其实对于建筑方面的知识还是有的,比如能一眼看出混凝土标号没对,也能看得懂工程建设图,但是他毕竟不是科班出身。 我就耐心给燕少说,按照德育楼的构架,放在中心就不可以的,因为炸药从中心爆炸,会把大楼炸得四处飞扬。 总之这样那样,讨论了大半晚上,我让燕少放心,说我有一定的方案,但是具体的实施确实要考虑很多问题,所以必须要给我一点时间,但是,我一定会尽快的。 “好吧,”燕少捏了一下我的脸颊,“注意劳逸结合,累了找我给你充气。” 我:“……好。” 第二天近午的时候,何队长突然把我叫了过来。 他递给我一份报纸:“不错啊小林,都说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的,你这才守了一天门,居然上报纸了。” 我一看,只见报纸的第三版,一个叫南川印象的专栏,今天的大字标题是——《最美守门妹妹——坚守原则不动摇》,下面是我一张站在大门查看出入证的特写照片。 我再看记者:八点水! 擦啊! 这是什么时候事?这记者简直是神速啊,昨天下午才被我拒之门外,居然就躲在外面偷拍了我的照片,还撰写了稿子,并神速的发到了报社。 何队长笑得很亲切:“今天四建的领导们都看到了报纸,纷纷赞扬你呢,说你有原则,负责任,是个好员工,特此奖励你两千元。” 两千元……嗯,不错。 我读着报道,里面也没写什么特别的,就说八点水要来采访,但是我坚守工地制度,绝对不乱放人进来,让八点水吃了闭门羹。八点水在报道里非但没有对我怀恨在心,反而对我的负责大加赞赏,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守门妹妹。 何队长又说:“这个八点水呢,他是四建领导的朋友,今早上领导专门从省城打电话过来,让给他办出入证,对了,你就去接待一下他吧。” 于是,我欢欢喜喜地揣上奖励的两千块钱,去接待八点水了。 八点水故意把出入证给我看:“林妹妹,现在可以放行了吧?” 我依然不想搭理他。 倒是旁边的毛艳笑得脸都要烂了。 我很想把八点水扔给毛艳就离开,但我又怕毛艳这个麻都不懂的外行,说出让人贻笑大方的话,更怕的是八点水会神经兮兮地把这些都报道出来。 我们带八点水参观了已经在进行内装的礼堂和主教学楼,便来到了德育楼前。 八点水一直举着录音笔,问我和毛艳:“听说南川现在所有的建筑都是最高防震级别的,你们在建设过程中,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举措呢?” 这句话,外人听来问得很客套和形式主义,我却听得心惊胆战,正想着要怎么糊弄过去,毛艳已经哈哈笑着回答了起来:“我的楼都是最高标号的水泥和混凝土哦,钢筋也是最好的,全部现浇楼层,六级地震都不怕的。” 我听她这样说,顿时连钢筋的安全性都开始怀疑了…… 等八点水采访完毕,已经向我们告别离开之后,我想了想,又追了出去。 我在拐过街角的地方拉住了八点水:“那个……帅哥,那个……” 我的热情让八点水有点受*若惊,他看我的表情就像是……令狐冲在看小师妹一样,让我稍微有点不适。 八点水薄薄镜片后的双眼带着迷人的神采:“妹妹,什么事呢?” 我犹豫了半晌,就对八点水说:“那个,毛艳刚才说的那些,关于楼房建筑标准的事,能不能不要报道呢?” 我怕八点水回去,又是一篇报道,对我们工地的建筑质量大肆吹捧,结果过两天……这楼却塌了,那真是好看得紧啊。 八点水笑吟吟地看着我:“为什么呢妹妹,为什么不能报道呢?” 我犹豫了片刻,就说,毛艳不是特别专业,说的话也不是特别准确,八点水你身为记者,应该严谨认真,对自己的报道负责对吧,所以暂时不要报道关于我们工地的事吧? 八点水抄起手,颇有兴趣地看着我:“这么说的话,妹妹倒是个专业的人才了,那妹妹要不要给我一些很有准备的话呢?” 我想把这尊神请走,就大手一挥:“八点记者,你能不能去别的基地啊,南川到处在建设,就是我们四建都有三个项目,你去其他报道其他项目行不行?” 八点水一副很为难地样子:“其实昨天你不准我进工地,我已经准备去报道其他项目了……可是,我今天报道了关于你守门的事,我们领导说你的事件很典型,也很正能量,现在已经收到了许多读者的电话和短信,要求继续报道和你相关的事件,所以……你们工地也必须作为捆绑,一起做一个专题,这是领导的要求,我也没办法。” 我想把“木村颂贤”扇成猪头。 你没事儿报道我干嘛啊! 我正郁卒着,八点水突然又笑了笑:“不过,如果妹妹愿意跟我一起去吃饭,让我陪你逛街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给领导申请撤销这个专题计划。” 我……我用了很大的毅力,才没把我的巴掌挥出去。 最后,我点了点头:“这样吧,我亲自给你整理一个我们工地的详细资料,供你参考,行不行?” 八点水面露惊喜:“行啊,下次约个时间去餐厅边说边整理吧?” 我又默了。 我说,好。 然后伸出手指:“拉钩,拉钩不准在之前报道我们工地。” 八点水还真的也伸出手指和我拉。 他弯弯的小指勾住我的小指的时候,我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了彼得潘里面海盗船长的铁钩子手。 八点水玉面薄唇,看起来温和儒雅,可是手指却带着一种凉凉的金属感,总能让我联想到某种防不胜防的冷暗器。 我下午回到门卫室,拿出图纸开始做我的功课,草稿纸被我算了一页又一页,简易模拟图我也在电脑做了一遍又一遍。 但是无论如何都达不到我要的效果。 我预计要在深夜炸掉德育楼。 理想中的场景是,一声沉闷的响声,德育楼的底层垮塌,连带上层完整往下坠。然而这个过程中,除了尘土飞扬,不会有一块砖,一块石头飞出来。 所有的材料都往中间聚拢型塌陷。 可是,我做好模拟算式之后,却发现无论如何都逃不掉对地基的损害,并且是对隔壁实验楼地基的损害…… 这两栋楼隔得太近了。 顾得了上面的楼层不受影响,就顾不了下面的地基不受影响。反之亦然。 我查了好几种最新型炸药,把用量和安放方位算了又算,痘痘都要迸出来了,还是得不到满意的答案。 正在揪头发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用最大音量听广播的曹大爷,看似不经意地从我背后晃过去,轻描淡写地:“你爆破参数算错了……” 我惊悚。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不是曹大爷吧? 回过头去,正跟着节奏摇头晃脑地曹大爷,清晰而老道地对我说:“首先,钻孔深度就有误,你给的参数太大了,相应药包量就要加大,所以地基是必然会受影响的。” 我立即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再睁开。 是的,没错! 这是曹大爷! 我吓坏了,曹大爷却非常淡定地对我说:“别揉眼睛了,我就是你曹大爷。” 我这才想起,今天好像曹大爷都一直没喝酒,他一直都在我身后拿着收音机转悠呢。 我顾不上去深究曹大爷到底是何方扫地高僧,连忙问道:“可是如果把钻孔参数变小,药包参数变小的话,爆破会出现偏差,楼有可能往一旁倒啊。” 曹大爷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那是因为,你的药包安放点就没选对。” 我给跪了! 原来高手真的在民间! 我简直要去拉大爷的手,就差哭着叫一声“师傅,收下徒儿吧!” 曹大爷慢悠悠地看着我:“你要去炸德育楼?” 额……我怔住了。 曹大爷又问:“谁派你来干这事的?” 我这时候脑子特别冷静,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把这里面的关系理了一下。 首先,大爷和总工程师他们都是反的,他是敌人的敌人,也就是说,他可以成为朋友。 再次,大爷今天已经看到了我在做什么了,他如此深藏不露,知识面明显高我一层,我想要玩什么花招,一定是瞒不过他的。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出卖燕少。 所以,我就眉头一拧,露出一种忿忿的表情:“没有人派我干,是我自己要炸!他们在混凝土上做手脚,这楼要是遇到余震是会塌的!与其到时候残害祖国的花朵,不如现在让我炸了它!我不信楼垮了,上面还要坐视不管!” 我刚刚说完这句话,曹大爷就一拍大腿:“好!” 他对着我竖起大拇指:“年轻人,有胆识!有我当年的风范!” 我知道自己押宝押对了。为了更加拉近和曹大爷之间的感情,我又说,我发现了一点不对,上面就开始针对我,我一不小心,就被派来守大门了。 曹大爷就啐了一口,大骂:“一群鸡贼!就知道欺负新来的大学生,有种欺负到我老曹头上来!姑娘,你放心,这楼有我老曹在,帮你炸定了!”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我知道曹大爷其实也并不老,只有五十多岁,还没到退休年纪。 他是老牌大学生,和我一个专业的,不过一直都在铁路和矿山工作,对于爆破有丰富的经验。 当初四建成立,是花了大价钱把他挖过来的。 可是曹大爷性情耿直,看不惯公司里虚虚假假的那套,和总工程师十分不对眼,这次南川工程项目,他因为讨厌何队长和毛艳的所作所为,和总工程师大吵一架,一气之下,就自己主动跑来守门了。 曹大爷因为技术过硬,四建有时候遇到刁钻工程问题都需要他来解决,所以上面也不敢真把他怎么样,而且他性子直,暴躁,大家反而不敢惹他,就让他看门得了。 在曹大爷的帮助下,我很快知道了专业、正确的爆破参数应该怎么样设置。 这东西其实真的需要师傅带,我一个人摸索了大半天,各种纠结致死。曹大爷几句话,画龙点睛的作用,整个爆破工程就游刃而解。 曹大爷还把爆破时所需要的专业引爆材料、电子遥控工具等等,全都给我列了一个清单,让我去采购。 我立刻马不停蹄地去找了波娃子,让他秘密帮我搞定所有一切,并嘱咐他绝对不可以对任何人泄露。 波娃子已经在燕少的方案之下进购钢筋水泥等,公司里虽然“员工们”打牌喝酒光膀子,跟个带黑社团没啥区别,但是进货囤货还是有条不紊的。 波娃子唯一担心的是,都没有人来买他的钢材,怕辜负了“大老板”的器重。 我让他放心,告诉他不出一周,必然会有一宗大买卖出现,到时候他必定要全力去争抢。 波娃子一听到要跟别人“抢”,激动地直搓手,他神秘兮兮地问我:“姐,要不要我备好刀枪这些家伙,给他们来点硬气的?对了,你让办的炸药,到时候要不要也埋点,不给咱买卖,炸他一窝子?” 我看他全身肌肉都在兴奋颤抖的样子,忍不住叹气。这老大,看样子还是只适合操社会啊。 这一天相安无事,燕少也对我的进程表示了满意,然后,他向我展示了最新的微博热门消息——【史上最美守门妹妹横空出世!】。 我看着网络上自己满天飞的照片,一头汗水。 下面的评论已经刷上万了。 有的网友说:【哪里守门的,我也要去!不要工资!】 还有网友说:【妹纸,放开那大门,冲我来!】 当然,还有人怀疑是炒作,说肯定又是某影视公司要推出新人了。 不过最让人悲伤的是,有人已经八出了我,留言如下:【妹纸叫林小莹,和我同校,去年刚从T大毕业,土木工程系系花,身高一米七,高冷寡言,我暗恋三年都不敢和她说话。据说还没有男票。不要问我是谁,我叫红领巾。】 还有人在下面幽默地回复:【你们全都去守门,然后妹纸就失业了。】 燕少看我默默无语的样子,只问我:“回集团以后,要不要找个经纪人打造一下?” 我才不会说是还是不是呢!我只有转移话题,我担心地问燕少,后天就是阴风洗涤,要怎么办? 燕少咬我的下巴:“就这么办。” 他的说法让我误以为,他准备用特殊的圈圈啾啾来解决。而且为了等待这一刻,他平时都没有那样要求过我…… 在他的拥抱和亲吻中,我相信了他的话。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我,实在是太过天真了…… 第二天,项目经理居然来接我、何队长和毛艳一起去总部。我不知道他们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到了才知道,原来我守门照片居然被秦总看到了。 秦总龙颜大怒,直接一个电话敲过来,责问为什么我在守门。 总工程师一时慌乱,便撒谎说,其实是因为有记者要来采访,为了拔高我们工地的形象,便派了我去伪装守门员。 这慌刚撒完,他就派项目经理把我们几个全都拉了过来,要对好口供。 这时候,总工程师不停对着我道歉,小林长小林短的,说其实是想要让我休息的,只是怕我闷坏了,让我去大门口打发时间而已,绝对没有要为难我的意思。 我还没表态,秦总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而且,是直接打的我手机。 因为和秦总有那么一点朋友关系,所以我很想把手机拿到旁边去接,可是看着眼前几双要瞪出来的眼珠子,为了总工程师的心脏着想,我还是当着他们的面接了电话。 我接起电话,先是很甜美地向秦总问了声好。 秦总听到我这故作腔调的声音就在那头笑起来:“怎么样?最美守门妹妹,是不是准备一直干守门的工作了?” 我当然知道秦总是在试探我的话,他那么老练,绝对不可能轻易相信总工程师的话。 我就拖长的声调说:“守门真的很有意思啊,我想一直干下去呢。” 这话说完,我看到面前四张脸都直接灰白了。 114伪劣“燕少”,又到回头崖 其实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圣母大善人。 比如现在,明明知道总工程师等一帮人都把头上的乌纱帽寄予在我的身上,我却偏不要好好的按照剧本念台词,非要扯一扯有的没的。 秦总听到我说喜欢守门之后,声音却严肃了起来:“有没有在那边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 秦总这么敏感,顿时让我不敢继续玩下去了。 我只有对他说,工作很顺心,工程进行很顺利,只是我稍稍有点闲了,所以这边领导让我去客串守门,我也没拒绝。 那个什么拒绝八点水记者,都是预先写好的稿子,我根本没想过,他们报社会拿我当炒作的点啊。 秦总依然有些不高兴,他说,他会给集团的传媒公司那边打个招呼,让他们压一压网络上关于我的各种消息,还我一个清静的世界。 听起来,秦总是为了我好,但是我还是暗暗的小郁闷了一番。 秦总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曝光呢?万一我就是想要成名,然后走上演艺路线呢? 他这么武断,就要还我一个安安静静明明白白的世界……真是让我有点不舒服。 哎,总而言之,不管是八点水未征得我同意的报道,还是秦总擅作主张的“封杀”,都让我有点不愉快。 好像我林小莹根本不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而是他们手中的道具一般。 我觉得不管我想不想要曝光,或者想不想要安静生活,都是我自己的事,别人怎么能够不和我打个招呼,商量一下,就替我做主了呢?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两个男人有资格管我,一个是我的老爸,另一个就是我恋人。 遗憾的是,这两人居然现在都做了鬼…… 秦总见我不怎么和他搭腔,就转移了话题,秦总说:“小莹,本来我想要今天过南川来一趟的,不过可惜公司临时有点事,所以只有等几天了。你这些天自己好好的。” 这话把我吓得不轻。 虽然秦总如果过来,说不定我可以直接禀报关于德育楼方面的问题,但是燕少也曾经说过,秦总的到来,未必是一个治标治本的好事。 再者,我好不容易好准备好了炸楼盖楼的蓝图,为此还成立了一个公司,如此的不容易,秦总还是成全我一次,让我善始善终吧。 但是我不敢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有对秦总简单地说:“嗯,好的。” 挂了电话,我不想听总工程师们对我的感激之言,只想回去立即准备炸楼的事情。 严总工问我:“小林,你看你要不要回去做技术啊?你做这个守门,确实太不像话了,当时我们就当你年轻人好玩,谁知道搞了这么多事情出来,怪麻烦的。” 我心想,当初你们不就把我当一个麻烦来解决的吗?怎么?现在觉得更加麻烦了? 我就摆出不太情愿的样子,说:“可是现在我都红了,要是回去当技术,肯定会被骂是炒作的,我觉得我还是在干一段时间的守门,等大家的新鲜劲过去再说吧?” 严总工现在不敢随便反驳我,只有擦汗说好好好。 于是我得以回去继续和曹大爷商讨炸楼的细节。 自从知道了我的伟大计划,曹大爷就戒酒了,我不在,他就给我整理到时候需要进行的步骤。 我回去以后,想到以后还要盖德育楼,又和他讨论一下届时所需要的钢筋水泥。 曹大爷让我不要担心,说这些都有现成的,上面审批了的材料,都是合格的。 我和大爷相逢恨晚,讨论起各种专业知识来,连时间都忘记了。 等我反应过来今天一直没有见到燕少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过了。 我一想到明天就是阴风洗涤,觉得我还是应该回去陪着燕少才是。我对大爷说,我肚子有点痛,能不能今晚上就大爷一个人守门,让我回去休息一天。 曹大爷很豁达:“去吧去吧,本来也不需要你一个姑娘在这儿守什么。我今晚上我就悄悄去德育楼把孔钻了,明晚上等你药包准备好了,应该就可以实施计划了。” 我谢过大爷,急匆匆就往宿舍跑。 等我回去之后,一推开门,顿时就傻眼了。 燕少居然不在? 这还有两个小时就阴风洗涤了,他居然又玩失踪了。 我把宿舍周围找了个遍,又去工地找了个遍,依然没哟见到燕少的身影。 有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里升起…… 我想起燕少说过,这一次阴风洗涤,他应该会比上一次还要难以承受…… 该不会,他害怕我也和他一起承受,或者会做出什么伤害我的事情,就……就一个人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吓得瑟瑟发抖,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我跑出了工地,开始在四周乱转,没一会儿便跑到了城区里,我不敢喊,漫无目的,只希望能在某处看到燕少的身影。 等我找到了晚上十点过,我意识到我不能再这样无头苍蝇下去了。 我回了宿舍,燕少依然没有回来。 我就意识到,在此次阴风洗涤结束之前,他必定是不会回来的…… 我吓得大喘气,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终于坐在房间里捂着嘴哭了起来。 我一边往外面跑,一边骂自己,林小莹,你是个笨蛋。燕少什么性格你是不知道吗?他什么事,若非万不得已,都不会讲出来让你担心。 哪怕每次让你去干什么事,再危险再难办,也不会让你知道太多,以免徒增你的烦恼。 他虽然是鬼,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到,很多事情也需要你去替他做,可是他其实很多时候,都希望能最大限度的庇护你,让你过得无忧无虑…… 我一路上都在哭,不停抹着眼泪,狼狈不堪。路过城区的时候,我遇到了八点水。 他看到我,显得有些惊讶。 “妹妹,你怎么了?”他走过来,想要问我。 那一刻,我的内心是如此的脆弱,我险些抓住他,告诉他我最爱最爱的燕少不见了,我找不着他了,我把他弄丢了……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能在他身边。 可是最后的一丝理智,制止了我这般脆弱的做法。 我没有回答八点水的话,却招了一辆人力三轮车。 我抢在八点水之前跳上车,对师傅喊道:“去马望坡那边!” 师傅说了声好,立刻踩了起来。 我按住自己狂跳的心。 我不去找燕少了。因为燕少既然要躲我,必然就不会让我找到他。上一次阴风洗涤,他就想要避开我,结果因为被我死死缠着一道同行,所以才被我发觉他的秘密。 而且哪怕是当时,他也想要到暗处去避开我的视线。 现在南川这么大,山峦重叠,天宽地阔,燕少不想让我找到,我哪里找得到呢? 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要拿到那块槐乌木! 我才不管它有没有被雷劈过九次,它是一块千年沉阴木,一定会对燕少有帮助的。这一次燕少已经先与我一步离开了,我找他不着。 但是我不要下一次再度发生这样的事。 一想到燕少会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痛苦而沉默地承受洗涤,我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刀片寸寸刮过一样…… 三轮车很快把我拉到了马望坡。 我对师傅说:“麻烦你把我载到坡后面那家人哪儿去,我要去看望一个朋友。” 谁知道师傅听到我这话,却停了下来。 “不行啊,小妹,我们这边没人晚上会去山那头的。” 我觉得奇怪,问师傅为什么。 师傅就说:“小妹外地来的吧?你不知道吗?马望坡过了的地方,到回头崖那一截,当时地震有一个村子,几乎全都被活埋了。因为山体滑坡,挖也挖不出来,后来经常有人过那里就听到有人哭喊救命,却连人影子都没有呢。” 我有一点被师傅吓到了,可是想到燕少,就狠了心,我拿出好几张大票子,求师傅把我载过去。 师傅看着钱,有点心动,但是依然坚决摇头。 “不不不,我不敢去,那地方特别邪门,前几个月都在一直出命案,妹子,你什么事情非要去那里不可啊?” 我说我一个朋友在那里出事了,我必须要去看看他。 师傅就劝我:“妹子,出事了你报警吧,等明天白天,日头盛的时候再来吧,大哥跟你说句真心话,那地方,去不得啊,死了好多人的啊。” 我见说服不了师傅,时间又快到十二点了,再也顾不上其它,跳下车,付了车费,头也不回地朝山那头跑去。 师傅急得一直在我后面喊:“妹子,妹子,你不要冲动啊!” 我不管,只是赶自己的路。 师傅的声音,很快就远了起来…… 马望坡,上一次我和波娃子乘车过来的时候,曾经遇到了鬼打墙。 我知道这地方蹊跷,南川地震,遇难数万人,一些人得到了安葬,更多的却是孤魂野鬼。他们横死郊野,现在又是阴风洗涤之日…… 踏上这条路,有多凶险,我并不是不知道。 可是,比起燕少的痛苦而言,什么都不算个事。 我有我的信念,我有我的执着,我相信只要我坚定地守住自己的心,我的魂魄就不会受到邪气的侵袭。 对于燕少的执念让我顾不上其它…… 凭着这份心,我不怕任何的妖魔鬼怪。 我在马望坡上一步步疾走着,山势不算陡,对于我而言并不需要太大体力,但我依然呼吸急促,在山道上回响着。 整个山野静悄悄的,月牙儿挂在幽蓝色的夜空中,露出诡异的半面。 这一次,我没有遇到鬼打墙。 我爬过马望坡,就看到了一片较为平缓的地势,一个杂草丛生的半山空地。 在那空地之中,有一栋孤零零的破房子,静静伫立。 我猜到了那就是我的目的地,曾经挖出了千年乌木的地方。而我的脚下,应该就是师傅所言的,地震中埋了一个村子的地方。 一想到整个村子塌陷,全村几乎遇害,除了发现乌木的那家人…… 我的心里还是掠过了一丝寒意。 当时,是因为有乌木在,所以才保佑了那家人未有在地震中丧生吗? 可是,为什么乌木后来又化掉了,那家人的儿子也疯掉了?这里面有什么蹊跷存在。 想也想不到答案,我只有把所有的恐惧都压下去,深呼吸一口气,往着那栋土房子走去。 有点意外的是,房子虽然很破旧,但是房前也开辟出了大片的地,种了很多菜,房子旁边有一大圈竹片编的篱笆,里面喂得有许多家禽,现在也都在睡觉中。 我正要走上田埂,突然在前方发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背对着我坐在田埂上,正凝望着这座土房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听见我的脚步声,他回过了头来。 在那一瞬间,我喜出望外…… 因为我分明借着月光看见,坐在前面的那位,居然是燕少!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压着嗓子,却是无比惊喜的扑了过去。 燕少对我微微一笑,伸出手,任我扑到了他的怀中。 他伸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并顺着它们摸到了我的后脖上,顺着我的脊柱一路摸了下去…… 他的手有些凉,凉的不正常,但是如此*的动作,也让我红了脸。 我忍不住捶了他一下:“讨厌!吓死我了,出来也不说一声,你讨厌!讨厌死了!” 我很难得骂一次男生,这种又怒又喜的时候,什么脑残的话都说了出来。 燕少抓住我的手,嘘了一下:“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一听到这话就又哭了起来,我说,我不想让你再受一次阴风洗涤,我要来找那块槐木乌木,不管它有没有被雷击过九次,我都要把它拿到手! 燕少听我这般说,脸色顿时有点苍白。 “这事情不好办,”他抓着我的手愈加凉了些,一股股说不清的阴寒之气在顺着他的手心传到我的手腕之中,似乎令我的血液流动都缓慢了下来,“首先,那块槐木只被雷劈过八次,并不能防止阴风洗涤。而且,当年那槐木并没有被完全劈死,雷电之时,正遇到上古山脉移动,槐木被埋到了地底下,八千年来,凭着一丝残魂,慢慢修成了精。它已经有了灵性,你要怎么才能抓得住它呢?” 我倒吸凉气,没想到燕少居然把槐木的事情查得这么清楚。 上次我问他,他还懒不爱的不想理我呢。 我就斜了他一眼:“那你过来干什么,还不是在想着要怎么才能拿到手,槐木修炼成精,万一能被我们夺得,那应该也对你有帮助的吧?” 燕少就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要想拿到槐木,也不是没有办法,槐木精现在俯身在这家人的儿子身上,可是它的本体却埋在另一处地方。我们或许可以去拿到它的本体,用特殊的法术把它封起来,然后炼化了它。” 燕少一下子暴露出这么多专业知识,我很是欣喜。 我说那还等什么,我们去拿啊。 燕少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调皮鬼。” 他很少这么满是爱怜的对我说话,惹得我脖子都红了。 燕少就牵起我的手,拉着我往一旁的杂草丛中走去。 我乖乖地跟着他,亦步亦趋,生怕一个闪失,把我的燕少又给弄丢了。 失而复得的甜蜜充斥着我的心,我暗自得意自己聪明,要不是我当机立断来了马望坡,指不定还在宿舍里干等着哭鼻子呢。 让燕少独自承受阴风洗涤,这种事我怎么做的出来呢? 我一边走着一边美滋滋的想着,幸好我来了,幸好我来了,幸好我…… 突然间,我心间划过一道闪电。 不对啊,现在几点了? 为什么燕少没有一点被阴风洗涤的样子? 还有,燕少一向对于槐木的事情忌讳莫深,怎么突然在今晚上一下子给我讲这么多?还主动要我跟他一起去找木头? 这样想着,我心里突然发了毛,手也不自觉地摸出了手机。 前面的燕少发觉我了的异样,他回过头来,声音柔和:“怎么了,想什么呢?” 我已经摁亮了手机…… 那一刻,我把手机举起来,对准了燕少的脸:“亲爱的,你看现在几点了?” 手机照到燕少的那一瞬间,他一下子回过头去,避开了这道亮光。 与此同时,我已经一把甩开了他,从地上抓起了一把石头,对着眼前这人乱扔一气。 我每扔一颗就大喊一声:“泰山石敢当!泰山石敢当!泰山石敢当……” 这种驱邪打鬼的方法,是小时候我爸教给我的,他说泰山石敢当为镇邪压恶之神仙,如果遇到什么邪门的事,就大喊五声“泰山石敢当”,那些邪魔外道自然就会被吓退。 事到如今,我急中生智,还从地上抓了一把石头,玩起了创新升级版。 “燕少”怎么也没料到我会突然翻脸,而且还大喊仙灵之名以卵击之,他几乎是大叫了一声,连连往后退。 我已经看清了,他根本就不是燕少,什么少都不是! 也应该不是什么鬼魂! 充其量就是一个什么山精野怪。只见在我的石敢当攻击之下,他光鲜的外衣全都褪去,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一个形似叫花子的,蓬头垢面的男人。 确切的说,他可能是一个人。 所以,击退他的,或许也不是我的“石敢当”,而是我手里的石头。那石头打在他身上,痛得他哇哇大叫。 我蠢,我真的蠢。 我明知道燕少绝对会在阴风洗涤之时避开我,为什么还会期望能在寻找槐木的途中遇到他? 我大概是太想要见到燕少了,所以才中了这人的迷魂计,把他看成了燕少。 然而,一旦意识到燕少在阴风洗涤之时,绝对会痛苦不堪,如此轻松的伪劣燕少,就露出了他的破绽。 现在早已经过凌晨零点了,我到底在异想天开个什么呢? 可是,就在我想要再度捡一点石头的时候,那个叫花子已经怪叫着扑了过来。 我闻到了一股酸臭味,差点被这臭味攻击到了。 幸好我手里正好又抓了个石子,朝着他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没想到这次我忘记了叫石敢当,石头居然对这家伙攻击无效了。 只一瞬间,他就抓住了我,令人作呕的气味只扑到我的鼻子里。 叫花子一说话,露出恶臭的牙齿:“臭妖精,差点着了你的道!跟你爷爷玩,还太嫩了点。” 我一脚踢过去,还妖精,还爷爷,他以为自己在拍葫芦娃啊! 可是我的脚似乎踢到了一堵墙,叫花子腿脚好比钢筋一般,震得我腿骨都差点断了。 叫花子已经扯着我,把我往前面一拉,我的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障眼法之后,我的眼前居然出现了一座悬崖——这里,是回头崖!我竟然又来到了回头崖! 我想起了上次的鬼打墙,也是到了回头崖。 这回头崖下面,到底有什么? 叫花子已经按着我的头,把我往悬崖下面按:“下去,给我把东西带上来!” 115我不嫁脑残,恩人也不嫁 我现在趴在回头崖的边上,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 这个位置,正好就是当初波娃子金杯车开出来的位置。 我看着森森的悬崖下,是一条乱石沟,成块成块的巨石好像小时候吃过的麦芽糖块,胡乱地堆积在一起。 乱石中间似乎有一条小溪,我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对面的岩石壁也是光秃秃的,露出山体固有的本色。 风很大,吹得我满头凌乱. 我一张嘴,灌满了风:“带什么东西?” 叫花子在我身后狞笑着:“下去你就知道了。” 我哭,这悬崖峭壁的,我又不是蜘蛛侠,要怎么下去啊? 我对叫花子说,我发誓只知道一种下去的办法,那就是直接掉下去,不过那么一来,我就直接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叫花子拼命把我往下按:“那就直接跳下去,别装傻!别给我装无能!你死不了!” 他说着,就扯着我的头发,想把我推下悬崖。 我十指都紧紧抓着悬崖壁,努力和他的推力做抗争,求生的*是这样的强烈,以致于我的手像是吸附在了岩石上。 叫花子推不下我,破口大骂:“下去!妖精,给我下去!” 他从一旁抓起一块大石头,对准了我的头:“妈的,把你砸晕,扔下去得了。” 我惊恐得看着那块高高举起石头,在弯月之下闪着冰冷的光,我不敢伸手去挡,因为我一旦松手,就会被推下悬崖。 可是如果我不挡,就会被砸晕,然后扔下悬崖。 横竖都是死,这种任人宰割,也无法改变命运的感觉……让我想骂娘。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人影突然从后方掠了过来,用手臂一下子勒住了叫花子的脖子,一把将他拖开了去。 我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连忙回过身来。 只看到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和叫花子扭作一团,在悬崖边上翻滚着。 叫花子力大,扭压到那人身上,给了他一拳。然而那人似乎很有格斗的技巧,居然用腿一勾一绊,又翻身上来,然后举起拳头,对准叫花子就一拳一拳的砸下去。 我在一旁看得呆住了。 因为,我分明看到,这位救了我的大侠,居然是我最讨厌的帅哥记者八点水。 他刚刚挨了叫花子一记猛拳,眼镜都被打碎了一半,玻璃割伤了他的太阳穴,血珠如同血玉一般渗出,缓缓从他俊逸的脸庞滑落。 然而他此刻凌厉的眼神,他周身所散发的阴狠的杀气,还有他一下下精准挥落的拳头,无不一一撕碎了他往日温文尔雅的外衣,只给人看到他狼一般凶戾的内在。 他挥手的时候,我看到他手腕上戴着一串金光闪闪的手链。 这链子我之前也晃到过一眼,只觉得一个男人戴这种东西有点娘,也没多想什么,然而现在,我看到,随着八点水的动作,这链子居然在月光下忽闪这诡异的精光,似乎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密密匝匝的不断溢流出来。 叫花子被八点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我感觉八点水不是在打人,简直是在杀人。 他肆无忌惮,凶狠至极。 假如不是这叫花子也有诡异的话,我猜他的脑袋都已经被打成碎块了。 叫花子哀嚎着,突然伸手掐住八点水的脖子,把他猛地一推,我正担心叫花子反败为胜,却没料到叫花子一得脱身,头也不回的就往坡下逃,居然没几下就没了人影。 八点水被他推到一块大石头上,整个背都装得咚一下响。 我连忙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看他。 “你……你怎么样了?”我还没走近就急忙问他。 八点水斜躺在大石头上,因为剧烈的撞击,口中都溢出血来,他一边咳嗽着,又一边对我笑,简直让人分不清他到底在咳还是在笑。 他眼镜一边的镜片完全碎了,框架也歪了,看起来颇有些狼狈。但他的表情,无疑是很愉悦的,好像刚刚能毫无顾忌地去揍一个人,哪怕受点伤害也没关系。 “妹妹,你在关心我吗?” 他斜睨着我,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我本来还一脸焦急,听到他这么不甘寂寞地一句话,顿时有种想要碎掉他另一半镜片的冲动。 但人家好歹救了我一命,于是我就蹲下来,关切地问他:“你没事吧?你怎么来的啊?” 八点水又咳了好几口血,然后颇不以为意地用手臂擦了一下,这才告诉我,他当然是跟着我找过来的。 原来,八点水见我坐上三轮车跑掉后,也随便叫了一辆,跟着我上了马望坡。 半山上却遇到我坐的那辆车下坡。 八点水一问,才知道我自己一个人往山那边跑了,他一路跟过来,到处找,不知怎么的就找到这儿来了。 一来就看到我正被一个疯子按在悬崖上。 八点水没意识到对方是想要把我扔到悬崖下面去,还以为人家想要砸晕我然后欲行不轨。 于是二话不说,先上前一顿胖揍。 没想到那叫花子看着弱不禁风,反应还挺快,抗揍能力也挺强的。按照八点水的说法,平时能揍晕十个人的拳量,居然搞不定一个鸡崽一样的病夫。 非但如此,自己还光荣负伤。 我心想,八点水能揍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已经非常厉害了。 因为叫花子本身,好像就不是普通人类,搞不好,他就是自己口中所言的,被槐木精附身了的那家疯儿子。 我就指着八点水手上那串链子,问他:“这是什么啊,你打人的时候,亮闪闪的,看起来狂霸炫酷拽啊。” 八点水听到我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他举起手腕,皓白的皮肤衬着那别致的手链:“你说它亮了?” 我点头。 八点水的神色就凝重了。 他冷冷的笑着,唇弯带着令人发寒的色:“看来那家伙有点邪门。” 我心里发惊,忙问八点水为什么这样说。 八点水就告诉我。这串手链并不普通,它本身取材于一块天外飞来的陨石精金,俗称狗头金。由于他自己五行缺金,当初是好不容易才求得的。 求得之后,打造成了这条手链,然后送到寺庙里,请活佛加持开光,因而具有一定护身驱邪的效用。 他给我展示他的护身符,我便看到,这手链是由一小片一小片圆形的薄金所镶在一起的,每个圆片上刻有我看不懂的梵语,整个手链其实更像是红金所制,有一种低调的霸气。 八点水告诉我,别人说,这链子平时也就是条普通的金手链,只有在遇到阴邪比较重的东西的时候,才会发光,也会将活佛加持的法力释放出来。 他对着链子左看右看:“以前我也不信这说法,不过听你刚才这么说,好像是有点邪乎啊?” 八点水又问我怎么想到来这里的。 我这种时候受惊过度,也编不出什么理由来,本身心情也很糟糕,话还没说,就先哭了起来。 这一哭把八点水惊得不轻,他连忙坐起来,一脸关怀地让我别难过,慢慢说。 我就哭着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这里来的,就听到一个声音一直叫我,就觉得非过来不可,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崖边上了,那家伙要把我推下去摔死,要不是八点水赶过来,我现在已经米分身碎骨了。 八点水听我这番离奇的说法,又见我哭得伤心,居然也信了七七八八,他叹口气,摸住我的肩头:“你肯定就是装邪了,别怕,现在有我在,那脏东西不敢来碰你了。南川这地方还是有很多古怪,我们先离开这鬼地方吧。” 我一边点头,一边不动声色地把我的肩头挪开了。 ……别以为救了我就可以占我便宜。 可是八点水貌似伤得有点重,走路都很艰难,我不得已只有搀扶着他下去。 回头崖其实离马望坡也不是特别远,这山头被地震摧毁过,有些山头只有一座,却能走上半天,有些山头几座,中间却有近道。 我和八点水下马望坡之后,居然看到先前送我过来的师傅还等在那里,说实在放心不下我们,不敢回去。 我为三轮车师傅的善良而感动。 师傅一看我和八点水这架势,忙把我们送到了南川医院。 八点水不检查还好,一检查,居然有轻微的脑震荡,拍了个片子,发现有胃出血,应该是最后撞到岩石上所致。 填姓名的时候,八点水填了一个沈沐江,这应该是他的真名。 我一看他的名字就笑起来,我说,这应该是九点水啊,怎么会是八点水呢? 八点水笑:“我们老家人有种说法,说九太满了,满盈则亏,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减去一点。” 八点水笑起来的时候,神态和燕少有那么一点相似。 我不禁愣了愣,心想不知道燕少此刻在哪里受苦,心情又瞬间跌到谷底。 八点水大概见到我神情悲戚落寞,又问我怎么了。 我不可能对他倾述什么,只说让他在医院治疗,我先回去了。 八点水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坚持不住院,要先送我回去。我想拒绝,但又想不到什么理由。 经过了刚才的事件,我冲动的头脑也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目前是得不到槐木的,相反还有可能丧命。 所以尽管失魂落魄,我也只能先去回去呆着。 八点水把我送到宿舍房门前,我草草对他道了谢,说了晚安,就关上了门。 没有燕少的黎明,是孤单而阴冷的。 我抱着整整两*被子,依然止不住的打着寒颤,久久无法入睡。 天亮了,我出门去,想知道燕少会不会因为抵挡不住日光回来。他上一次离家出走,白天依然是回了小套一,而且上一次阴风洗涤,他白天也没有大事。 但是燕少没有回来,我却在门口看到了八点水。 他坐在台阶上,靠着我窗台下的墙,正在打着盹。我有些惊讶,没想到八点水居然会在我的宿舍门口守上*。他应该身上还有伤才对,可是……他却……他是害怕我再次撞邪吗? 听到我出来的声音,他八点水很警觉地醒了过来,然后他看了我一眼,问了一句“你起来了”,就想要站起来。 我忙想要喊他别动。 然而已经迟了,八点水的头撞到了我的窗台,一下子撞回了地上。 我又好气又好笑,只能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 只见八点水牙关紧闭,脸色苍白,竟然撞得晕迷了过去。 我吓了一大跳,想起他才被诊断了脑震荡,这一撞,不会成了植物人吧? 这样想着,我就去翻他的眼睑,谁知道刚一翻,八点水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与此同时,他也睁开了眼,用一种不死思议的悲愤神色看着我:“不会吧,恩人晕倒了,你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人工呼吸,而是做尸检?” 我真的要笑了。 我是无语的笑,我说,你又不是溺水,人工呼吸干什么? 八点水就忿忿地:“那下次我要去溺水!”说完这句话,他就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我知道他又在装,就没好气的说:“你要是溺水,我马上从工地上挑一个壮汉,肺活量大的那种,来给你亲密呼吸。” 八点水被我吓得不轻,又睁开了眼。 “林妹妹,”突然间,他脸上挂了一个戚戚然的神情,“如果我因为这次的事故残了,你会不会嫁给我报恩?” 我默默流汗,我说:“我不嫁给脑残,恩人也不行。” 八点水又是眼一翻,彻底晕过去了。 我去拍他的脸,他没反应,我又去翻他的眼睑,发现他瞳孔好像有点散大,这才知道他这次是真的昏迷了。 我吓了一大跳,忙去工地上找人,急急忙忙把八点水送医院去了。 八点水的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了。 这一天,我去了门卫室,和曹大爷商讨了晚上的具体方案。 大爷想要和我一起去炸德育楼,我告诉大爷,他这样帮我,小莹已经很感激了。接下来的事,就是小莹要自己去面对的了。 波娃子已经把炸药等东西送来了,曹大爷帮我把遥控器和催爆器弄好。 然后他说:“炸药我去填。到时候你按这个钮就行了。” 这一天我始终如坐针毡,到了凌晨零点,钟声一响,我就期盼着燕少回来。 可是,等到过十分,燕少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 我已经吓得忘记哭了,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样,连呼吸行走都忘记了。 幸好这时候还有曹大爷,他和我一起悄悄去了德育楼,把炸药填了,一切设备安好,然后带着我出来,到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可以按了。”大爷吩咐我。 我像一个人偶,机械地按下了按钮。 这种时候,我心里想的是,如果燕少真的出事了,那我就和这大楼一起炸碎算了。我这么出神地想着,直到德育楼轰然倒塌才醒过神来。 德育楼怎么塌的,我现在已经没心情去欣赏和描述了,总之就是按照计划,妥妥的,全部内陷塌陷,并且由于这工程实在太渣了。 大楼几乎是在瞬间碎成了米分末。 我却在那一刻想起了一件事。 我对大爷说:“你先走,我还有事要办。” 印章印章,燕少的印章在德育楼的地基里,我要不要趁现在去翻一下呢?反正灰尘这么大,可以当掩护,说不定运气好,能第一时间翻到呢。 可是我刚刚往德育楼跑,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后面尖尖地喊起来:“有人捣鬼啦,有人对德育楼捣鬼啦,德育楼垮啦!” 我心里一惊,已经听出了这声音是毛艳的。 这时候再往德育楼跑……我才没那么傻呢,我只能一个转弯,往着实验楼跑去。 毛艳就对其他人喊着:“有个女人鬼鬼祟祟的,往实验楼跑了,快点去抓她啊,德育楼倒了一定跟她有关系!” 我心里暗暗叫着不好。 没想到毛艳这个女人,居然能在这种大楼垮塌的时刻,有这种反应和心机。 她应该并不知道德育楼是我炸的,否则她不会说有人捣鬼让楼垮了,而是直接说林小莹炸楼了。 她现在要这样喊,无非就是因为楼垮了,她要马上替上面找个替罪羊。 因为德育楼的建设如何,她心里太清楚了。 要是被追查,身为技术,她是难逃其咎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罪状栽到别人身上。 我躲到了实验楼里,后面的人也追了进来。 实验楼的内部还是一马平川的空旷,没有任何隔断,柱子也不是特别粗壮,我几乎是无处躲藏。 毛艳已经带着一群人闯进来,手里拿着大的探照灯。 “那个人,赶快出来自首!”她的声音回荡在实验楼里,手里的灯到处乱晃,好几次差点晃到了我身上,“我知道你在这里,你逃不掉的!” 我确实是逃不掉了。 我退着步子,心里暗暗盘算着被问到了要怎么推脱,突然间,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后背也似乎抵到了一堵墙。 我的心里先是蓦地一惊,紧接着却是被一阵巨大如同海浪般的喜悦所冲击着,我一下子回头,什么都没看清,只觉得眼前虚影一晃,整个人已经被推到了粗粝的水泥墙面上。 与此同时,我的唇被堵上了。 一种熟悉的,带着侵略感的气息瞬间将我的心、我的整个人都填得满满的。 这一刹那,我忘记了毛艳他们已经要把我当做毁掉德育楼的嫌疑犯抓起来。 我只是抱紧了眼前的男人。 我闭着眼睛,享受着旷日持久的长吻,那些嘈杂和喧闹都远离。 我的世界如今小得只能容下一个灵魂,燕少的魂…… 等这个吻停下来的时候,我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居然是在宿舍的房间里。 燕少坐在*边,而我则坐在他的怀里,被他温柔地搂抱着。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一下子又紧紧抱住他,我有很多话要说,生气的话,担心的话,关心的话……但是这一刻全都堵在心头,化作汹涌泪水滚滚落下。 燕少也抱着我,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良久,说了两个字:“好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我居然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我痛哭流涕,边哭边捶打燕少,问他为什么可以这样不打个招呼就走,问他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想过我这一天是怎么过的,我说我找不到他,简直想死,他是不是想我死…… 燕少被我的喋喋不休闹得心烦,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把我往*上一推,他迅猛倾身而下,犹如一头捕获了猎物的野兽。 他的眸子,带着令人晕厥的气息,美丽而凶险:“我现在就让你死!” 说完这句话…… …… 以下省略三千字。 总之我是被毛艳等人敲门敲醒的。 我睡眼惺忪地去开门,看着外面一堆就跟来捉小三似的人们,呆呆地问了三个字:“干嘛啊?” 毛艳看到我睡衣睡裤,头发乱成草,那表情就跟吃到一坨新鲜的翔了一样。 “你……”她声音也没那么尖了,“你在睡觉?没出去?” 我茫然:“出去干什么?” 毛艳就说,带着满满地试探:“你知不知道德育楼垮了?他们说看到你当时在那里。” 116最美的情话:你死以后,我同你在一起 我知道毛艳想诈我,想看我一瞬间的反应。 可是她搞错了,林小莹这般迟钝,世间无二,秦总都搞不定我,她还想来玩这种小儿科。 于是,我就简简单单地“啊”了一声。 然后,我看到外面所有围观的群众,顿时都露出一种“小林技术绝对不可能是弄塌楼那人”的表情。 毛艳似乎还有不甘心,正想要再问我几句,斜刺里杀出一声暴喝:“毛贱妇!你龟儿子把德育楼搞塌了,你龟儿子当你妈的球技术员!你狗日的混凝土标号乱整!钢筋乱整!你要把项目工程全都整垮!” 毛艳惊心回头。 在众人震到麻木的眼神中,曹大爷提着一瓶酒,骂骂咧咧地冲了过来。 逮住毛艳就要轮酒瓶子。 众人急忙上前拉住曹大爷,可是曹大爷扯着毛艳的头发,死不放手,边扯边骂:“祸害!母蝗虫!贱皮!*有妇之夫!丧尽妇德!” 毛艳叫得跟葬礼上吹的唢呐一样响亮。 众人好不容易把曹大爷拖开,毛艳的头发也被扯掉了一大抓。她坐在地上,泼妇一样大哭大骂,但是骂不过曹大爷。 大爷中气十足,骂技一流。一段话之内,如非必要,脏句不重复;一句话之内,如非必要,脏字不重复。 等到毛艳被大家劝回去,大爷也被拖回门卫室,远远地,还能听到大爷洪钟一般的三字真言:“瓜婆娘!哈麻皮!” 我合上了门,心知大爷刚刚是故意来救场的。 他非但把众人的注意力全都给吸引了过去,还把责任都栽到了毛艳的头上。毛艳本身做贼心虚,必然是不敢再来纠缠了。 估计上面也不敢过分声张,目前只会赶紧想法重建德育楼。 我猜得没错,第二天,总部就马上要买钢材水泥。 我听得风声,立刻通知了波娃子。 波娃子带了百来个兄弟,开了七八辆金杯车,把办公楼大门堵住,然后一群纹身赤胳膊的大汉们,提着西瓜刀和钢管,冲上了总工程师的办公室。 面对着惊惶不已的严总工,波娃子笑得又谦卑又有礼貌:“嘿嘿,老总,你好,我是来谈生意的……” 半个小时以后,一桩正当的生意,就这样愉快的、光明正大的成交了。 四建在南川的项目,从今以后的建材全部由三波公司独家提供。 听说波娃子当时拍着严总工的肩膀,一口一个好兄弟,严总工眼中带泪,还非得装出感动和喜悦的模样…… 不过,四建在南川是一直有固定供材商的,严总工告诉波娃子,固定合作商恐怕会有点不满意,看要不要分点业务给对方。 我猜严总工是想要让两虎相争,找个炮灰替自己出一口被波娃子碾压的恶气。 波娃子这人遇到争斗的时候,脑子就很简单,只会用一种方式解决。 于是,七八辆金杯,百来个纹身赤胳膊的大汉,又提着西瓜刀和钢管,如蝗虫过境一般黑压压地飞到了竞争对手的公司。 又过了半个小时,波娃子再次得到了一个“好兄弟”。 竞争对手表示波娃子是商界奇才,魄力财力雄厚,自己甘拜下风……至于是不是诚心诚意的,大家都是演技派,所以无从考证。 我身为技术,这天参加了关于德育楼垮塌的研究和会议。 参与的技术们都不是傻子,从楼房垮塌和米分碎的形态,大概已经猜到了此楼豆腐渣和有人故意破坏的两种结论。 不过,开大会的时候,项目经理清了清嗓子,第一句话就是:“此次南川余震,对我们的项目影响太大了,导致了我们德育楼的垮塌……” 余震太可怜了。 光荣的成为了此次事件的替罪羊。 我回宿舍的时候,真是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从发现燕少失踪到现在,整整两天两夜,我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所以一进门,我就拖了几步,直接趴*上挺尸了。 燕少轻俯身上来,他没有和我说什么话,却从后面,慢慢的,像是剥荔枝壳一般,把我的衣服从后面剥了下去。 我打了个冷颤。 真奇怪,现在已经是五月天了,南川气候有点闷热,我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 我感觉得到燕少的唇碰到了我背上的皮肤。从我的蝴蝶骨,慢慢地吻上来。他的手指轻轻弹着我的腰身,好像我是一块刚刚新鲜摆上托盘的果冻,他啜饮的声音,一点一滴地传如我的耳膜。 我不想动,闭着眼养神。 现在就是八级地震来了,我也会说,死就死了,先睡会儿吧…… 然而,当燕少吻到了我的肩膀时,一股莫名的寒意再次窜了起来,这一次,我打了个冷颤,浑身都重重的激灵了一下。 这寒冷的感觉让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我转身,突然发觉自己的肩膀到锁骨那一片,痛得来像是被冻成了冰一样。 这疼痛让我忍不住叫唤起来。 我皱着眉,看着燕少。 燕少直起了身子,他眼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以及担忧。 “你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暗压着一种怒意。 我呆了片刻,然后强忍着突如其来的疼痛,坐了起来。 我并没有想过要隐瞒燕少什么,只是由于没有机会,所以没有汇报而已,听他主动问起,便把从发现他不在宿舍之后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我说我发现燕少在阴风洗涤前离开,寻他不着,便想着要去找来那块槐木,好以后替他挡下洗涤的痛苦。 可是,我却在马望坡后面的遗村里遇到了一个伪装成燕少的叫花子。 这叫花子说那槐木只是八转雷击,并且没有死透,现在居然修炼成精了。还骗我去取,结果半路被我机智的识破了。 叫花子想把我推下回头崖,幸好记者八点水赶来。他是个身手很厉害的人,手上戴了一串活佛开光的精金链子,把叫花子打跑了,但是也受了重伤,现在估计还在医院里呆着呢。 燕少听到这里,便问我:“八点水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一下,回答:“好像叫沈沐江。” 燕少就冷然笑了一下:“这不就是九点水了吗?” 我笑,我说当时我也说过这句话,结果八点水说了一通什么满则亏的道理,我见燕少眼中似乎有冷光闪过,心中一动,问道:“燕少,你认识八点水吗?” 燕少淡淡地挪开了眼神:“我不认识沈沐江……” 我就“哦”了一声,简略地把后面炸楼的事情说了。 然后我就靠向燕少,带着半责怪半撒娇的声音:“阴风洗涤的时候,你去哪里了啊?” 燕少不以为然地嗯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敷衍:“随便的什么地方,南川这里到处都是荒坟,有些已经没有主人了。” 见我默默不语,他又补充道:“不要想着下次到坟地里去找我,我肯定换地方。” 我一下子抓住他的衣领,却因为肩膀的痛而吡牙咧嘴的。我倒吸着冷气,忍着痛:“我不管,你下次还要跑,我就还要来找。” 我这话刚落,燕少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臂,他几乎是用力地摇晃了我一下,声音里带着苛责和愤怒:“别傻了!我洗涤过后回来,不想看到一具尸体!还是连魂都被别人吸得干干净净的尸体!” 我因为疼,又因为震惊,一时间呆住了。 我不确定燕少口中的尸体……是我? 燕少长抒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你知道为什么我阴风洗涤的时候要避开你?” 我摇头,燕少就一把扯下我的衣服,看着我的肩头:“林小莹,你看一眼自己的肩膀,你看看!你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吗?” 我听到这话,忙低头去看自己的肩。 我看到自己的肩膀到锁骨之间,竟然是一片乌青,其中还有好几个圆形的乌黑点,好像被什么人打过了一样。 我吓得失声叫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肩膀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为什么我不知道? 燕少就咬牙切齿地恨着我:“上次火车上遇到阴风洗涤的时候,我把手指插到你肩膀里去过,后来你给我用嘴,都让你过多的吸入了九天罡气。这罡气是阴邪之气,会腐蚀正常人的体魄,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要了你的命。” 我呆呆的。 这就是燕少这次阴风洗涤之时离开的原因吗? 他害怕再让我受到阴气侵袭,所以先于我赶回来之前离开了吗? 可是,会要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之前没有任何的反应,现在却突然显示出病灶了? 我看得出燕少一定很想扇我的耳光,可是他极力忍着,只是瞳孔怒得似要燃烧:“你为什么要去惹那槐木精?我早知道它只有八转,拿来也没什么大用处,收服不了还会给你我惹祸。你为什么偏偏要去惹它?上次鬼打墙,它就是想要找你,结果你还又一次自己送上门去。现在它把它千年的阴沉之气浸入了你的体魄,林小莹,你想死就早说!” 我吓得心跳都忘记了。 我半晌回不了燕少半个字。 他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我消化无良。 起码隔了五秒钟,我才勉强拼凑起一句话:“那个……啥,这槐木精智商蛮低的啊。” 伪装成燕少的时候,居然对我把自己所有的老底,诸如只有八转,诸如残魂成精,诸如俯身那家儿子,全都交代了出来。果然是个傻妖怪。 燕少眼里的鄙视毫不掩饰:“你好意思批评人家的智商?” 于是,我又默了。 燕少见我不说话,揪了一下我的脸颊:“怕死了?” 我:“啊?” 燕少:“……” 我的迟钝,我慢半拍,一向是击垮别人最凶残的武器。 燕少见我如此呆傻,大概也觉得跟我计较实在没什么意思,便叹气,然后揽过我,让我靠在他肩膀上。 他的手指缠绕着我的头发,静默了好一阵子,才说道:“没办法了……” 我仰起头,问没办法是什么办法? 燕少低头,默默地吻了我很一阵子,这才抬头,目光中带着蔑视与冷漠:“只有去博一下了。你知道槐木要你下去拿的是什么东西吗?” 我摇头。 燕少一面揉着我的小桃,一面毫无违和感的告诉我:“回头崖下面,有我的大印。” 我“哦”了一下,重新躺进燕少的怀里。 等了三秒钟……什么?大印? 什么!大印! 我的爆炸姗姗来迟:“不说埋在德育楼的吗!” 拜托,之前说好的德育楼下面的,说好的挖坑的时候顺手扔下去的,怎么一转眼就跑到回头崖下面去了? 拜托,人与鬼之间的基本信任在哪里? 燕少就不耐烦地睨了我一眼:“随口说的话,你也信。林小莹,你是怎么安全活到这个年纪的?” 我默,但是很快就要在沉默中爆发。 燕少却又用一句话,镇|压了我的火山,燕少说:“本来想和你说实话,不过槐木精也想要这东西,所以就不能让你去冒险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我心里却莫名又升起一丝蜜意。 原来,燕少,你是害怕我出事,所以才会骗我的…… 所以,知道我傻乎乎地自己送上门去,才会这么愤怒吧? 好吧,我就是那种,永远只记得吃糖,记不住挨棒子的傻瓜。 只要燕少心里是挂着我的,为我担忧和考虑的,我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我就问燕少,槐木精为什么要想他的印章啊,该不会他是当初燕少办公室里遇到的那个神秘男人派来夺印章的吧? 燕少听到我这么脑洞大开的说法,眼里就露出了一种“你智商都被狗吃了吧”的神色。 “我的印章,有点特殊。” 燕少用这么简短的八个字,概括了答案。 不过,鉴于我令人堪忧的智商,他还是做了详细的解说。 原来,燕少的印章,居然是用一颗九转雷击的桃木树芯制成的。 当初他做印章的时候,想过要用金用玉,但是他的那位*风水师说,这些都不够好,最好是找一个九转雷击桃木来制成。 大师为什么要这样说,他并没有多做解释。 只是让燕少放心,桃木的事情,他能够给他搞定。 大师很厉害,在前面的故事中,我已经领教过了,所以不做过多重复解释。 总之,燕少接受了大师的建议,于是大师给他搞来了这千金难买、价值连城的桃木,最可贵的是,他居然没收燕少的钱! 据说,大师制作这枚印章,耗费了不低于风水阵的功力,不但在印章上刻印符文,加持法力,还花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为印章请神。 这请来的神,是宗布神羿,号称万鬼之王。 宗布神当年是被桃木击杀的,所以桃木能镇鬼。传说中,宗布神常年牵一虎,在一颗大桃树下判鬼之罪恶,如果这鬼罪大恶极,老虎就会一口将鬼吃掉。 当然,这是传说。 不过桃木能镇鬼驱邪,这倒是真的。 而一颗九转雷击、刻了符文、请了宗布神魂的桃木印章,简直就是打鬼的神器。谁拿在手里,谁就是万鬼之王,妥妥的请神上身。 所以,燕少变成鬼魂之后,根本就不能碰到这印章,简直是不用解释的废话。 嗯,理解到这里的时候,我又用一种“坑自己很好玩吗”的同情眼神,看着眼前俊美的总裁大人。 非但如此,我怀疑燕少的*风水大师,也是个专坑熟人的*。 不过,在燕少阐述了为什么槐木精会想要让我去取之后,我心中又为*风水师的料事如神,击节赞叹。 燕少告诉我,槐木是鬼木,有聚鬼、驭鬼、养鬼之功效。 但它偏生要被桃木所克。而大师刻的符文,法力强劲,不管什么妖魔鬼怪,再是强大无敌,碰到这符,就相当于是碰到了万伏电压线…… 而且,这电压线是通天的。 嗯,这样解释吧。 假如燕少或者槐木精碰到了印章,印章就会马上通知天上的雷神:大人啊,有人摸你的小*儿啦,快来把这讨厌的家伙劈死!劈死! 然后,雷神大人就会怒气冲冲地赶过来,光速一个闪雷,把燕少或者槐木精劈死在当场。 众所周知,燕少这样的灵体,还有槐木这样的精怪,最怕的就是天雷真火。 这印章如此霸道,让我瞪目结舌。 我说风水大师和燕少什么仇什么怨,犯得着把事情做这么绝吗? 燕少却是话锋一转,瞟了我一眼:“不过,越是下得死的禁制,便越是必须有一个*的破解办法。” 我一听说可以破解桃木印章的勾雷技,便打起精神洗耳恭听。 燕少只说了一句让我喷饭的话,燕少说:“只有和鬼神有过精神之交的处子,摸到印章,才可以解除上面的雷咒。” 我噗的一声,庆幸自己没吃饭也没喝水。 和鬼神有过精神之交的处子……这号人物听起来果真是略*啊。 不过,我下一秒突然反应了过来。 这和鬼神有神交的*,貌似……就是本人。 我一惊一乍的:“风水大师好厉害啊,连我都算到了!” 是的,只有我才能拿到印章,并且能破掉上面的雷咒。所以,那恶心的槐木精才会让我去拿燕少的大印,只要我碰过,就会切断小印章和雷神之间的联系,然后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抢走了,成为他修行路上的一门大法器。 不过,风水师能算到将来有个我能帮燕少拿到印章,才是真真神人也。 燕少轻哼了一下:“算什么算,随便找个落花洞女就能做到了。” 我刚刚膨胀的世界独一无二的信心,瞬间就被燕少戳破了。 落花洞女。 某西地区一种神秘的现象。说的是有的年轻女孩到了适婚年龄,却被神所看上,然后最终被神娶走的事情。 女子被娶走的时候,就是她香消玉殒的时候,只是她死时,会面带微笑,身体馨香,必然是处子。 我想起这个传说,激烈地反驳燕少。我说,落花洞女和神相交之后就会死去,哪里会像我这样活得生龙活虎? 燕少不以为然,手臂霸道地锢着我,咬我的嘴唇:“你能活到现在,是我的眷顾。” 我可怜兮兮地咬着唇,抓着燕少的肩膀,倒在他的倾轧之下。我说:“燕少,我还能继续活下去吗?” 燕少眼里就闪过一丝寒光,却是极为坚毅霸气:“我要留你活,谁敢让你死!” 他指腹细细地抚过我的眉骨,目光深了起来。 “没事的,”燕少的声音,在这一刻是柔和的,他宽慰着我,“你身上的阴气,一时半刻不会要你的命,只要能拿到八转槐木阴沉木,让你每日枕在后颈处安睡,阴沉木吸阴,终会吸掉你体内的阴气。” 我愣了愣。 我没想到,槐木精想要燕少的大印,可我们却是也要它的本体。并且,这事情没法做交易。 八转阴沉槐木,之前燕少一直对它并不感兴趣,也阻止我去打探。现如今,却由于我阴邪入体,命不久矣,而要主动出击。 燕少和我手指相交:“林小莹,恐怕要辛苦你了。” 我知道,燕少是终于要我去拿印章了,并且也要我拿到八转槐木本体。 可是,我怕最终印章被槐木精抢到,我们也不能抢到槐木的本体。问万一发生这样的情况要怎么办。 燕少让我宽心,说,其实槐木精拿到印章,也发挥不了印章最大的功用,这印章跟随燕少多年,其实早已经和燕少的神魂相合了。 并且里面还有燕少的气息和印记。 这其实和真龙玉玺这种东西有异曲同工之妙。 历代,真正的玉玺只有真龙才能掌握,也只有真龙天子拿在手里,才能号令天下。 燕少的大印,如同他帝国的玉玺,必然只有在燕少手中,才有真正的威信和力量。 所以我也不用太担心。 只要破掉上面的雷咒,燕少应该有办法抢得到。 至于槐木本体,应该也是埋在印章附近的。 否则的话,槐木精怎么知道回头崖下面有桃木印章?它必然是本体就在附近,感受到了桃木强大的气息。 我和燕少讨论着,不觉困意来袭。 这晚上,燕少也没有来磨叽我,任由我在他手臂之中睡到了天亮。 可是,这晚上大半夜的突然下了暴雨。 不仅是工地被迫停工,我也突然由只是肩膀乌青乌黑,突然发展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一觉醒来,我就感觉到自己被一团巨大的冰冷的阴气包裹着,脱不出来,全身发寒发颤,呼吸不能,言语不能,也无法进食,喝水都成问题。 燕少一直抱着我,给我喂水,给我体温。 然而他本性属阴,并不能解决我根源性的问题。 由于工地也停工,所以也没有人来找我去工作。我想如果当时不是燕少在我的身边,那么我极有可能就这样一个人凄凄凉凉的死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小工地上。 冰寒中,我似乎觉得有一双魔手,在紧紧抓着我,要把我的灵魂从我的身体里扯出去。 我吓得想要大叫,你不能这样做! 然而张开嘴,我的喉咙里却发出干涸的单音。 那一刻,我觉得我马上就要死了。 燕少在我耳边大喊:“林小莹!林小莹!看着我!不要睡!看着我!” 我努力让自己的双眼聚焦,看着眼前重叠的双影。我想说,两个燕少,真是双份的美色……但是此情此景,容不得我插诨打科。 又一阵寒流袭来,我全身抽搐。 燕少死死抱着我,不断强吻我。我冷起来的时候牙关紧闭,他吻得像是要咬死我一样。 我感觉得到他在朝我的口中吐什么气流,我不知道这气流是什么东西,然而当它们顺着我的气管流入我的肺部时,我感到整个人都舒缓了一些。 后来我知道,那是燕少的精魂。 那时候,为了让我不至于死掉,他把他的精魂喂给我。 这种做法,在很久以后我了解了魂魄相关的深度知识后,知道是一种非常愚蠢、无效且最终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做法。 因为精魂同属阴,根本救不了阴邪入骨的我,只能让我残喘延息,多活那么一点时间。 而燕少如果失去太多精魂,也会彻底魂飞魄散。 当他放开我的时候,我刚好缓过一口气。 燕少脸色苍白,他把我的手机拿过来,拨了一个电话号码,然后放在我的耳边:“让秦月天马上过来!” 我还未来得及惊讶,电话已经接通了。 秦总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我听得到他有些惊喜:“小莹?找我什么事?” 我艰难地开口:“啊……那个,不小心睡觉的时候碰到键了……不好意思……” 我撒这样的慌,原本以为秦总会十分失落,没想到比秦总反应更激烈的是燕少。他把手机往我的耳边使劲一凑,他咬着牙:“让他马上来接你!马上!” 与此同时,秦总在手机那头笑着:“没事,睡觉都能碰得到,也算是个奇迹了。这样的奇迹发生在你我之间,或许是个好兆头?” 见我半晌没有回答,秦总试探地叫道:“小莹?小莹?又睡着了?” 我默默回着气,勉强地回道:“是啊……又……睡着了……” 我在心里骂燕少不懂得怜香惜玉,我这时候已经半条命吊着了,他还耗费我的精力,让我和秦总聊天。 他不知道说话最耗神吗? 秦总在那边轻笑着,秦总说:“知道吗?小莹,这是你第二次主动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又要借钱开锁了呢?你怎么样?还在守门吗?” 我又缓了好一阵,才说:“没有了……” 秦总就说:“哎,可惜了,本来说我下周过来,专程看看最美守门妹妹的。” 我想笑,想回答他的话,可是又一口气哽住了,差点被自己噎死。 燕少强势地够过来,又朝着我的口中吐了一口气,他恶狠狠地咬住我的耳朵:“告诉秦月天,说你想他!要马上见到他!让他坐私人飞机过来!” 我喘了喘,然后斜眼看着燕少。 我摇了摇头,虽然不大摇得动,可是意思很坚决——我不会对秦总说那样的话,我不会让他过来,我不会骗他…… 燕少几乎要来掐我的脖子。 “说!你不说,我替你说!” 我听到这样的威胁,心里害怕燕少真的伪装我对秦总说什么想他的话,突然回光返照一样,一下子伸出手,按了挂断电话的按钮。 燕少几乎要瞬间暴怒。 “林小莹!你疯了!”他抓着我的肩膀,根本不顾我现在已经奄奄一息,“你要死了,只有秦月天现在能救你!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虚弱地看着燕少,被他摇了两下,我倒是热和了一点,我声音微弱地问:“他要怎么救?” 我看到燕少怔住了。 那一瞬间,我发誓我第一次看到他眼里滑过了痛苦的神色。 燕少苦涩地看着我:“林小莹,你何必傻呢?四十一有什么好的?” 这是燕少第一次在我面前自称四十一。 我感觉到一阵电流从我的心脏流过,我眼角无知无觉地滑落泪水,我带着颤抖的声音:“很好……很好……好到我不知道……到底哪里好……” 燕少握着我的手。 有一度,我们都相望着对方,沉默无语。 然后,燕少又开始说话了,这一次,他居然开始哀求我。 燕少的声音里,是与他极端不符的卑微与乞求,他说:“林小莹,我再给秦月天打一次电话,你让他过来,好不好?” 我摇头,摇得很轻。 燕少将头埋在了我的被单上,我看到他此刻苍白如同雕像。 燕少的声音从被单里传来:“林小莹,秦月天是这世间极阳的体魄,现在只有他能救你。你做他的女人,让他的精血来暖你的骨。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你不要……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我听燕少这样解释,大概也符合了我的猜想。 我的眼泪也落得更加厉害了。 我说:“我撑不到他过来了……” 我没有说谎。 每过一秒,我就能感觉得到,自己赖以为存的体魄,在崩塌一寸。 人之将死,这种奇妙的感觉变得异常灵敏。 燕少捧着我的手,他几乎是热切地看着我:“不,你能撑得到他过来,我能保证你撑得到。” 我能感觉得到自己骨髓里的凉意,骨凉,心更凉。 我哽咽着,问燕少:“那然后你呢……我活了,四十一,你呢……” 燕少听我这样问,语气也沉着了一份,他稳稳地告诉我:“他来,我退出。” 我没有管他这般大度的誓言,只继续追问道:“是……怎么退出的呢?你……刚刚吐给我的,是你的什么?” 我看到燕少眼里闪过一抹惊色。 大概林小莹愚钝如此,也能洞察到他的真实想法,让他也是异常震惊吧。 这时候,燕少似乎根本无法回答我的问题,但是,过了几秒,他依然轻描淡写地骗我道:“没什么,一点我的气息而已……” 可是人之将死,一切浮象都如若薄雾,掩不住眼中的清明。 我知道燕少在骗我,也知道假如他要将我支撑到秦总到来,那么……我就真的,此生再也见不到他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我不能忍受他的欺骗。 我带着气喘,突然激动起来,我用最后一点生命的力量,几乎撑了起来,大声地质问他:“四十一,你到底要怎么撑着我等到秦月天过来?如果他过来,你就会魂飞魄散,那么我宁愿现在死去,和你做一对孤魂野鬼!” 燕少一把就将我推了回去。 他压着我,声音低沉:“你做不了鬼,阴邪会把你的魂魄彻底化掉……你的魂、你的身体,全都会化作烟雾,不再留有你存在过的任何证据。” “林小莹,不要任性了。”他用温柔的手掌,抚摸着我的面颊,“我已经是死人了,就这样存在世上,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但是你还年轻……” 他说着,便重新拿起了手机,想要拨号。 但是我用尽力气把手机打落在地。 看着眼中有着戾气的燕少,我嘶哑着喉咙:“死就死了,散就散了,我不做秦月天的女人……永远不会……” 我的声音很小,但是,并不代表它没有一点威力。 燕少在听到我这般说法之后,整个人都……全然静默了下去,静的可怕。 “林小莹……”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似乎就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燕少从来只会叫我的全名,偶尔会说什么亲爱的,不过多半是有陷阱在等着你。 但是我喜欢他叫我的全名,比秦总叫我小莹,八点水叫我妹妹,更让我感觉到亲切。 只因为这是燕少叫出来的…… 所以,我不会成为别人的女人。 我艰难地伸出手臂,挂着他的脖子:“落花洞女,为什么一定要和神结合,而舍弃性命呢……” 都是因为爱情啊…… 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爱情。 我说完这句话之后,第一次见到了燕少的眼泪。 很轻薄的一滴泪,从他的左眼缓缓的,滑了下来,轻薄得几乎看不见,轻薄得你可以忽视它的存在。 燕少低头吻我的时候,这颗眼泪便滴落在我的脸颊上。 他什么话也没再说,只是无声无息地朝我吐着那股气息,维系着我的性命。 但是,他再没有说什么让秦总过来的话。 外面大雨倾盆,豆子般的声音,宣泄着上天的恶意。 我们拥抱在一起,默然相吻。 想来生命奇妙,人死后还有魂,而我昨夜里还活蹦乱跳,此刻却已经命悬一线。 但是我不难过,也不后悔。 二十二岁的生命,因为有一个特殊的灵魂,而与世人皆不同。 在我弥留之际,我知道我爱过、付出过、幸福过……所以我来过,停留过,存在过…… 我以前从不知道燕少是否有丝毫的爱我。 他总是喜欢毫不留情的打击我,鄙视我,当我在谷底的时候甚至有种恨不得再踩一脚的快意。 但是现在,当他的气息,一点点渗入我的心肺之时,我知道他是爱我的。 …… 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 我想他到最后也是不会说的。 我问燕少:“我消失以后,你去哪里?” 燕少轻声回答我,极尽痴缠:“你消失了以后,我和你在一起。” 于是我圆满了。 我没有那么伟大,会说什么我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有人会愿意和我一同赴死,一同烟消雾散,这是莫大的幸运。 燕少说会同我一起消失,这便是我人生听到过的,最美的情话。 最美的情话…… 117他日若还阳,小莹嫁我可好? 古人谚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意思是人的生和死、财富地位等等,都是老天爷算定了的。 有句话是阎王要你三更死,不敢留你到五更。 所以原本燕少以为,我体内的阴邪不会那么快的发作。晚上虽然较阴,但是这段时间南川都有太阳,只要我熬到第二天,睡觉醒来,自然就能恢复一点元气。 然而从昨天半夜到今天的暴雨,把整个南川地区的阴气都引发了出来,并且连同天空厚重的乌云,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幕帘,把阳气都隔绝了起来。 对于普通的人而言,这只是空气湿度加大,出行不方便而已。 对于一个患有风湿病的人而言,最多就是骨头酸痛。 可是对于一个阴邪入骨的人而言,就是致命的……致命到等同于把一条鱼放到岸上来。也致命到等同于把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扔到大海里。 我确定老天就是要我死的,虽然原因我不明白。 但是这世上善人早逝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或许,我善意的猜测,老天是觉得我这一生过的太过不值了,想要让我早点重新投胎,以开始一段荣华富贵的新生…… 我躺在燕少的怀里,他断断续续喂给我精魂,等到我缓过一点,我们就无言地凝视。 后来我想起来这难得的生死之刻,我们居然都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除了看着对方,就是救赎的亲吻。 后来我又想,假如有下一次这种机会,我应该要缠着燕少,问他爱不爱我,爱到什么程度,还有许许多多他平时不肯告诉我的事情,我都要问个一清二楚。 可是那个时刻,我们都只想再多看对方一眼,连说一个字的时间都舍不得用。 近午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全身已经很轻了,连盖在身上薄薄的凉被,都重得像是千斤石。 燕少最后一次喂我精魂之后,他跪在我的*前,握着我的手指,头埋在*上,长久的静止不动。 我感觉不到他的体温,他的手心非但比我的体温还要低,连触感都要消失了。 我尽力张着嘴,想要叫他的名字,然而努力了好久,却只能叫出一个燕字…… 燕少听到我叫他,似乎略微动了动身子,过来片刻,我听到他轻微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他没有再多说其他的什么。 我在想对不起是什么意思,是对不起以前总是喜欢捉弄我,还是对不起因为遇到了他,才让我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想了好多种原因,后来我才醒悟过来。 燕少完整的话,应该是:对不起,没有足够多的精魂,让你多活一会儿了…… 我的身体已经承载不住我的灵魂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在跃跃欲试地想要逃脱出我的躯壳。 可是,我居然不害怕死亡,多少人无为碌碌一生,不知什么是爱,不知谁是自己的爱……我庆幸,弥留之际全都知晓。 中午的时候,我平躺在*上,感觉自己的双瞳已经不能聚焦,但是我能感觉到燕少躺在我的身旁,他的一只手臂,无力地搭在我的身上。 我几乎无呼吸,他也是如此,灵体的炁场已经几近消失。 然而这个时候,外面的雨声居然小了起来。 从暴雨滂沱,到细雨无声,似乎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又过了不知道几分钟,一丝光从窗帘的缝隙之中照射了出来。 我那时候已经灯尽油枯,但居然感受到了那一丝光,不知觉地转过了头,用我此生最后的一点力量。 光…… 多好的光啊…… 听说在黑暗之中呆得越久,就会越向往阳光。 不怕光的人类,害怕光的鬼魂,其实都想要自由自在的在阳光下行走…… 燕少也动了一点,他侧过头,同我一道看着那偷偷逸入室内的阳光。 身为人,身为鬼的最后一缕阳光。 我们都享受着最后一刻的静默…… 可是,静默没有过一秒,燕少突然一下子撑了起来。 他的炁场一瞬间剧烈的波动了起来,他从我的身上掠过去,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到了窗台边。 我看到他好像一个在沙漠中要渴死的人,突然见到了一池泉水一般激动。 他扑到了窗前,伸出手抓住了窗帘,然后我听到嘶的一声响,燕少好像用了最大的力量,猛地拉开的窗帘,接下来,他推开了窗。 阳光彻底照了进来。 那一霎,我看到燕少的身体是半透明的。 阳光穿透他的身体,一丝丝、一缕缕的,照到了我的脸上、我的瞳孔中、还有我的手上。 燕少已经返身,他抓住了我的手臂,想要拖动我。他的手指飘渺空灵,穿透了我的身体。然而他毕竟还是慢慢地,一寸寸地拖动了我。 宿舍房间很小,不足十平米,可是短短的距离,燕少拖了我两分钟。 因为他已经形不成实体,抓不住我的身子。 但是燕少最终还是把我拖到了窗边,窗边有我的书桌,他把我半个身子都放到了书桌上,我蜷缩着,双腿还是伸出了桌子边缘。 然后,燕少滑了下去,坐到了桌子旁边。 南川的天气怪异。 上午还是倾盆大雨,这会儿突然停雨,太阳立刻冲破乌云,把万丈金线撒了下来。 我任由阳光照在脸上,我看到我放在眼前的手指,居然如同玉石一般,晶莹剔透。我的皮肤好像是半透明的,清晰可见里面玻璃一样的骨骼。 我能看得到,我的骨头在吸收着阳光,贪婪地吸收着。 然后它们在慢慢地凝聚起来,慢慢地变得真实起来。 我的肺部也是如此,每呼吸了一丝含着阳光的空气,就变得轻松了一分。笼罩在身上的阴霾和沉重在渐渐散去。 阳光此时强烈得几乎要灼烧穿人的眼珠,但是我喜欢这种燃烧的感觉。 我又躺了起码半小时。 因为停工,也因为大雨刚刚过去,没有人在外面走动。 我却慢慢的能够动了,这一动,就好像自己是冻在冰箱里的鱼,身上的最后一层冰突然破碎,立即就能欢快的游动。 我手忙脚乱地从桌上爬下去,去看靠着桌边,半坐在地上的燕少。 燕少闭着眼,绝美的头颅往后靠着,高傲而倔强的下巴微微仰起。 我跪在他面前,慢慢够着身子去吻他…… 我还以为自己会吻到一个空虚的气息。 没想到我的唇刚刚碰到燕少,他突然一下子紧紧抱住了我,然而把我压在了地上。 我又以为燕少接下来会给我来一个激烈且华丽的嘶啦嘶啦,没想到燕少气若游丝却带着命令的口吻:“滚到上面去给我晒太阳!” 我现在已经活过来了,只问燕少:“那你现在有没有事啊?” 燕少深深地提了一口气,然后反问我:“你说呢?” 我砸吧了一下嘴:“我还是不说废话好了……” 燕少只命令我再去晒太阳。 正午十二点的阳光,是极阳的,可以暂时抵挡我体内的阴邪。 说起来这东西的疗效真的很神奇,神奇得像是透析对尿毒症一样。 我刚刚还到死不活的,可是一晒太阳,身体就暖了回来。 我想了想,觉得上天还是怜悯我的,要给予我最后一点活的希望…… 我贪婪地沐浴在阳光之下,饕餮般的吸收着这天地间的阳气。 可能是因为有一定的契约联系的缘故,我修复了一会儿,燕少也似乎好了很多。 他翻过身来,趴在桌上,微微眯着眼:“看这个天气,今晚上应该还会下雨。” 我吃了一惊,问燕少为什么会知道。 燕少扬了扬头,示意我看天空的云层。 我看着一洗而碧的蓝天,表示自己不懂气象。 燕少指着东南方的一块马尾形状的云,道:“那是一块层状云,依照南川的地势和风向,今晚上就会吹到我们头顶。届时必回有雨。” 我心中已经大致知道了下雨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但还是问燕少,如果下雨会怎么样? 燕少就伸出手,缓缓抚了一下我的面颊:“林小莹,你说你和我,到底谁会先魂飞魄散呢?” 我立刻握住了燕少的手,说燕少你别吓我。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我不想面临希望之后的绝望。 燕少的眉头就深立了起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非人力可控的事。不过老天既然肯赐你这一下午的阳光,证明它是要你我自救。这是我们的劫难……”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而握着我的手却更紧了。 “此劫渡不过,你我便一起消亡,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不再有。但倘若能渡过,林小莹……” 他突然吻了一下我的手:“他日,待我还阳,嫁给我可好?” 我怔了足足有一刻。 待我……嫁我可好…… 这种话,从燕少口中说出来,给我一种,他在求婚的幻觉…… 不过,我一向反射弧惊人,我只是想起来,这样的句式,燕小少平青也说过。 【姐姐,待我长成五年,你嫁我可好?】 那一刻,光影错乱,我的情绪也在错乱。 不知道是喜、还是惊,或是茫然。 然而我还是很快的冷静了下来。 燕少这般说,我却没有时间去回答他好还是不好。我只沉着地看着他,平静地问他:“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我甚至都没有去问燕少,还阳的具体意思是什么,要怎么还阳,还阳之后,他要怎么让我嫁给他。 我只知道,此劫渡不过,我与他从此再无可能存留于这世上。 阳光只能救我一时半刻,等到大雨降临,我会重回地狱的边缘。 而那时候,燕少已经没有自身的气息可以救我。就算有一点,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吐给我,然后等我消耗完这最后一丝精气,就和我一同消亡…… 慷慨赴死固然很壮烈,然而平庸的活着却更加令人贪恋。 燕少就对我说:“你吸够白天的阳光,可以供你撑到凌晨十二点之前。我们必须要在这半天的时间里,拿到槐木本体。只要槐木枕颈,你就能熬过今晚上,等到第二天阳光普照,补充阳气。七天之后,阴邪就会彻底消失。” 我问燕少,知道槐木的具体位置不? 燕少出神的看着一旁,然后却是颇令人失望的摇了一下头。 他这时候应该没有骗我。 骗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想燕少或许比我还想要更快得到槐木本体。假如不是因为他给予了我太多他的精魂,他极有可能会单刀赴会,去抢槐木。 但是现在,就从我的感觉而言,燕少甚至比我还要虚弱得多。 阳光移了一点位,我和燕少就坐到了宿舍外面去,排排坐,晒太阳。 不断有人从外面路过,看到我就笑嘻嘻打招呼,有人话多,就问小林技术,为什么要端两把椅子出来坐啊? 我也笑着回答:“因为我还有一个影子要坐啊。” 对方就哈哈大笑,说小林技术真是幽默。 燕少抄着手,大长腿懒洋洋地伸到了台阶下,偶尔还能拌倒一两个想上来凑近乎的同事。 我们呆到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工地那边突然传来了骚动声。 我不明所以,正猜着发生了什么事,有工人正好从我面前跑过,很主动地跟我说:“小林技术,快点去抢鱼抢鸭鹅!” 我忙问怎么了? 工人就热心地回答我:“下了一晚上暴雨,上游的堰塞湖破堤了,冲下来好多鱼和家禽,大家伙儿都在捉呢,你快点去,也抢点,卖还是自己吃都是好。” 我还没动,燕少就在命令道:“过去看看。” 我们俩一同赶过去,一路上看到不少工友们提着鱼,逮着鸭子往回赶。 原来,小学的背后是一条河,平时水流量也不是很大。由于工地工程还在进行,也没有对河岸进行封锁和立墙。 雨停后,有工人到操场那边和水泥,就看到了大量鸭子和鱼从上游冲了下来。 工人们平时工作不喜欢动脑子,占便宜的时候一个二个智商却堪比爱因斯坦。他们顿时把工地上滤沙的网抬来,把整个河都从中拦断了。 于是,所有从上游顺水冲下来的鸭、鹅、鱼,甚至是鸡,全都被他们拦截了下来。 工地上欢快得像是过节,人人都比老板多错发了一倍工资还要欣喜。 我到河边的时候,看到何队长居然还在现场“督工”,而毛艳则不停指挥着工人们捞鱼捞鸡鸭。 隔壁酒店楼上也围了一堆人看热闹,眼里全都是羡慕。 家禽什么的其实都是从他们那儿流过去的,但是第一他们有围墙,第二他们也缺乏拦截捕捞的利器。 燕少见现场人人脸色都闪着喜悦的光芒,脸色顿时就暗了下来。 “这叫什么事!让他们所有人不准瓜分!这些都是他人财产,不得随意侵犯!” 这些家禽,应该都是上游有人家喂养的,遇到湖水绝提,给冲了下来的。 我也觉得这不叫什么事,就上前去找何队长。 我先问何队长:“捞了这么多鸡鸭鱼,要怎么处理啊?” 何队长喜气洋洋地说:“我们工地留一大部分过生活,剩下的分给其他几个项目工地,也给总部送一点过去。” 我默。 何队长表现得很有集体主义意识,只可惜,他大概没有意识到,这些东西压根就不是他的。 我又问何队长:“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别人家喂养的,因为天灾人祸流到了这里,不知道有多着急啊,我们就这样瓜分了别人的财产,好吗?” 何队长还没说什么,毛艳就妖精妖怪地扭了过来。 “哎哟,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有什么别人财产不财产的啊?到了我的地盘,就都是我的东西。” 何队长就和颜悦色地对我说:“是啊小林,这些就算我们不要,别人也会要。反正不要白不要,何必想那么多。” 我问,要是失主找上门来怎么办? 毛艳就继续扭着:“怕什么?我们四建的工地,自己的地盘,难道没有权利处理自家的东西?谁要说是他家的东西,他叫一声,看看这些东西会不会答应他啊?” 我知道道理这种东西,是永远也征服不了毛艳那几根欠揍的骨头的。 正理论着,工人们又爆发出了一阵新的欢呼声。 我看到上游居然冲下来了两头大猪,还有几头小猪崽。 好几个工人不顾这月份河水还刺骨,纷纷跳了下去,把肥猪都推上岸。 何队长和毛艳拍手称赞:“太好了,这猪我们自己养着,以后卖肉的钱都省了,全生态啊!”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但是如果我现在提出反对,指不定会被毛艳带领着一群愤怒的工友们给打成烧饼。 所以我就为难地看了燕少一眼,然后对何队长劝道:“何队长,我们今天捞到的东西已经很多了。暂时先都放到工地食堂去养着吧,清点一下数目,然后再说怎么分配吧。” 我对何队长解释道,现在东西太多,如果不点清楚,以后被总部知道了,不太好交代。 这里面的东西,鸡泡了水,是会死的,所以可以马上宰杀了,还有一些活不了的鱼,也可以马上剖了冻起来。 但是其它活的,可以养的东西,却需要从长计议啊。 何队长听我这样说,似乎觉得有一分道理,便吩咐下面的人都这样去做。死鸡和死鱼都剖了冻起来。 活的暂时养起来,清点好了再说。 毛艳虽然对于我突然殷勤献计有些不满,嘀咕了几声,但是何队长命令了,她也只有照做。 我等到无人的地方,弱弱地给燕少认错。 我说我是缓兵之计,马上就去给上级打报告,让上面下令工地把所有东西原物归还。 燕少就伸出一只手臂,将我按在墙上,笑得很有些冷:“你准备去找哪一位上级呢?” 我怯怯地不敢回答。 燕少就冷哼了一声,然后摸出我的手机,按了一个重拨,再把听筒放到了我的耳边。 铃声响了一下,电话就接通了。 我再一次听到了秦总的声音。 秦总没有对我问好,也没问我为什么上午突然挂电话,他只问了一句:“睡醒了?” 我就颤颤巍巍地回答,上午不好意思突然碰到了挂断,然后又睡过头了,这时候才想起没有和秦总说再见,所以特地打电话过来请罪。 秦总就笑:“你能想起打过来,还何罪之有?” 我能听得出他声音里的愉悦,似乎还要胜过那些白捡了鸡鸭鱼猪的工人们。 然后,我就把刚刚工地上发生的这件事向秦总汇报了。我说,我知道大家都有这样的思维,觉得我捡到的东西就是我的。 但是这不是一点小财产,而有可能是一个农家,或者是一个村子所有人一年全部的依靠。 工地就算可以私吞一点,但也不能这么昧着良心全数私吞。这样做,简直等于把失主逼梁上吊啊。 秦总听完我的话,就沉默了一下,说好的,他会和这边的领导沟通这件事的,让我放心,会给我一个理想的处理办法。 我谢谢了秦总,两人又沉默了一阵子。 秦总问我:“没有什么话要说的了?” 我一向诚实,于是诚实的说,没有了。 秦总就豁达地吐了一口气:“那好吧,下周我过来的时候,再慢慢说吧。” 说完这话,他先与我挂断了电话。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秦总下周就要过来的残酷现实,就看到不远处来了两个面色焦急的中老年农村男女,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妻。 他们俩人还没走近,就着急地问我:“闺女子,你们工地今天有没有看到我们家丢的鸭鱼那些啊?” 我心想,得了,失主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正组织着措辞要回答,燕少突然在我耳畔悄悄说了一句话:“这就是挖到槐木那家人的男女主人。” 118秦公子的“喜酒”急救令 听到燕少的提醒,我不由得打量起了眼前的两位。 普普通通的农民,黑种带红的、亮亮的的皮肤,略微粗壮的眉毛,夫妻俩都显得很干瘦,眼中尽是焦急的颜色,仿佛两只正架在火上烤的鱼一样。 我猜他们会直接杀到工地上来问,必然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消息。 如果这对夫妻是和我没什么太大关系的路人甲,那么我可能就会直接带着他们去找何队长,然后帮着他们论理了。 可是燕少一告诉我,他们的儿子恰好就是那天袭击我的,被槐木附体的叫花子。我立刻就把自己的圣母心都收了起来,告诫自己也不要轻易当唐僧。 我上前去,很和颜悦色地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呢?” 妻子就对我说,昨天下大雨,堰塞湖垮了,发了大水,他们养家禽的地势都很低,非但鱼塘被冲了,家禽也全都被冲走了。他们夫妻俩个很着急,一路问过来,刚刚听有人说,好像我们工地捡到了鸡鸭鱼什么的,所以就来问问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说这些的时候,做丈夫的一直在旁边不出声,只是一脸焦急。 我看出来,这家人是女人做主的,丈夫性格应该比较木讷。 从妻子的叙述语气和方式里,我听得出她也是个比较简单朴素的人,虽然家里是她占主导。但也不是什么特别强势霸道的女人。 甚至说,夫妻俩赶到工地上,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工地不会归还失物的准备,只是不甘心,还是抱有一丝希望而已。 我听完了他们的话,就对女的说:“这位大姐,你说的事情,我去工地上问问我们的领导吧。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下,我问了再回来给你们回话。” 妻子就不停对我说谢谢。 我刚刚转身,燕少就在我耳边轻语:“林小莹,让我看看你的手段。” 我无可奈何地看了燕少一眼,可怜状:“主人,不要嫌弃小莹内心暗黑啊。” 燕少把手臂搭在我肩上,一副跃跃欲试的看戏心态:“不会不会,我也不仅仅是喜欢米分红色的。” 米分红色…… 这三个字,从燕少的口中说出来,为什么就那么的让人感到,那么诡异呢? 我到了何队长的办公室,告诉他失主已经找上门来了,貌似有点不善。 何队长正和毛艳在嗑着瓜子,听我这报告顿时立起眼来:“来就来!怕什么?想要东西,也要问问我工地上这么多工人干不干。” 毛艳倒是一副和事老的样子,她劝何队长道:“你要说你一点都没捡到,人家肯定不信。不如把那些死鸡和死鱼挑一点,让小林给他们拎出去,就说我们就捡到这么一点东西。面子上又过得去,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我心里暗暗骂了毛艳一声碧池。 世界太大,又要当*又要立牌坊的践人比比皆是。 我得令,拎了死鸡和死鱼出去打发夫妻俩人。 妻子原本还满怀希望,一看到我手里已经死了的家禽,脸色就青白了。 “闺女子,”她眼里含着泪,浑身都在发抖,“谢、谢谢你了。只是……只是……你们工地真、真的就只捡到这么一点吗?” 她说得胆怯,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做丈夫的就蹲在地上,检查着那少得可怜的死物,翻一样叹口气,让人心里着实添堵。 我见到这对可怜的夫妻,差点一时冲动,把他们直接领进去找何队长掐架去了。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冲动,做妻子的已经崩溃了。她大哭了起来,边哭边给我说,他们夫妻只是城外山上的本分农民,地震之后,家也震垮了,儿子也震疯了,只有靠着政aa府的支援,养了这些家禽。 原本养了大半年,看着这些鸡鸭鱼猪都可以拿去卖了,然后卖的钱可以给儿子治病。 谁知道发了一场大水,什么都没了。 说到最后,妻子跪在我面前,把我当救世主一样,哭着求我再给他们想想办法。他们也不要工地把全部东西退了,只要那头母猪和几个小猪崽就行了,其余就是我们捡的,他们也不追问了。 妻子还没说完,丈夫就在地上磕起头来,他不会说话,只知道磕头,每磕一下我的心都在打颤。 我连忙把他们俩扶起来,然后带到一旁的阴凉处。 我看了燕少一眼,他慵懒地靠在一旁,眼里竟然有一种,观赏的情绪。 我暗暗腹诽,要是这事情不能漂漂亮亮处理,我和燕少非但会玩完,死之前我必然还会受到燕少的嘲笑。 所以,我立刻开动脑筋的小马达,愤填膺地对夫妻俩说,他们的遭遇我深表同情,工地上这样做,实在是太没有良心了。 今天我就算是丢掉这份工作,也要给他们讨回公道! 可能是一下子我用力过猛,夫妻俩反倒都默不作声了。他们带着惊疑和胆怯看着我,半晌,做妻子才小心翼翼地说:“闺女子……你、你千万别去惹的你们领导不高兴啊,我们、我们的要求真的不高,只要下崽的母猪和小猪崽……就可以了……我们、我们真的不是故意和你们工地过不去的。” 这对夫妻如此怀疑我的正义和好心,说实话,挺让我心酸的。 有时候,越是这种胆小怕事的弱者,反而越会让你的愤怒大于同情。 家禽被冲走,工地白捡了,让对方归还,是天经地义的。 然而,这对夫妻却只是卑微的要求一点归还。正是因为有他们的软弱和怯意,何队长和毛艳这种人,才会如此的横行无忌。 我禁不住冷笑:“如今这世道,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们想要饿死,我也没办法了。” 说完我气得转身就走。 这妻子立刻一把抓住了我,眼泪汪汪地求我一定要帮他们,说只要我能帮助他们,让他们以后做什么事都可以。 我见她说得诚恳,就严肃地看着她:“此话当真?” 做妻子的便说,如果有假,天打雷劈。 不知道为何,听到这个烂大街的誓言,我却突然严肃了起来。 那时候,我脑子里不知哪根神经短路了,竟然用一种颇为凌厉的神气,俯瞰着这对夫妻:“说好了,我帮你们,你们则要答应我做任何事。我要你们对天起誓,三清祖师在上,玉皇大帝在上,若违此言,天打雷劈!” 我这突如其来的肃穆把这对夫妻都吓到了。 不过他们还是依照我的要求,对三清祖师和玉皇大帝都发了誓。 说实话,后来我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也觉得是我脑子有点问题。这对老夫妻不过是想要取回自己的财产,可是我却逼着他们发了如此的重誓。 后来,我还听有人说,这天地间自有各路神魂,人越是用信念和决心所下的誓言,就越是会打下沉重的烙印。 而我为了要活下去,为了让我和燕少都能成功见到明天的太阳,不得不逼人下毒誓……后来想来,也着实,是我自己累积下了一些恶和孽,结下了因果。 我其实对于秦总不是特别的信任。 并不是说我不相信他会去替我打招呼,而是觉得天高皇帝远,秦总又不可能亲临现场,他的命令,极有可能被阳奉阴违。 所以目前,还是应该又我来主动出击才是。 并且,以何队长和毛艳的尿性,不给点实在的棒子,实在难以降服。 于是,我给这对姓孙的夫妻说,我在南川认识一帮朋友,可以叫过来,帮他要回鸡鸭鱼猪。但是,孙大姐夫妇一定要保证,绝对不能对外透露这事情和我有关。 简言之,不能告诉任何人,是我帮助他们要回了这群鸡鸭。也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和那群朋友,有什么关系。 我就这么一个要求,其他什么都没有。 孙大姐夫妇听到我的要求居然这么简单,立即满口答应。 于是,我打电话叫来波娃子带着兄弟过来,帮孙大姐夫妇要家禽。 波娃子因为我帮他建了公司,又给他招揽了生意,浑身都是要帮林大姐解决任何生活生理问题的热心劲儿。 所以二话不说,又是七八辆金杯车,直接杀到了工地上。 何队长万万没想到,白捡了别人家的家禽,居然会惹来南川最大的黑帮。 波娃子一群兄弟,就跟孙猴子带领下的猴子猴孙,一个二个怪声怪气的,舞着西瓜刀和钢管,那场面着实壮观。 我蛮以为何队长会立刻吓尿,把所有家禽悉数归还。 没想到何队长还没发表意见,毛艳居然跑到工地宿舍里去鼓动工人们,说外面有操社会的,非要抢走大家辛苦打捞的家禽。 工人们头脑简单,极易受到鼓动,又不明真相。顿时都不干了,一个二个也是操着家伙,冲了出来。 局势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我恨不得上前去给毛艳两个大耳巴子,直可惜没让波娃子进来的时候,先把她拖出工地再说。 毛艳这女人,心怀鬼胎、不学无术、贪婪恶俗……如果人真的有灵魂的话,那她的魂必定是散发着腐朽的恶臭。 波娃子倒是很想要火拼一场,我知道他和很几个兄弟身上都有枪,巴不得朝天放几声以示威风。 可是这事情归根结底,因我而起,我不想波娃子因此惹下了不好的兆头。 就算他真的平素横行霸道,但我也不想他最终会因为我的事情而栽倒。 所以,当大家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的时候,我只可怜兮兮地望着燕少——依然带着看戏表情的燕少。 燕少,别看戏了,小莹已经要把事情玩坏了…… 大概是我双目含泪的表情终于打动了燕少,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时钟,然后对我点了一下头:“拖五分钟,你的救星就会到了。” 我知道燕少会有一点点预料人物动态的能力。 之前我被橘子大叔征收房租的时候,他也是提前看到了大叔前来。 所以,我立刻跳到了双方争执的中心位置,带着一股董存瑞炸碉堡的气势,手一举:“等等,我有话要说!” 我的身份是工地技术,看起来好像是工地方的人员。 可是波娃子又是我的拜把子兄弟,关系好得可以借裤子穿。 在两边人的眼中,我都是他们的自己人。 所以,我这么一出场,一直闹喳喳的两边居然都同时安静了下来。 我看看工人们,又看看波娃子们,然后苦口婆心的:“大家不要这样拿着家伙,要是不小心伤及对方,流血了怎么办?医药费怎么办?万一出人命了怎么办?大家的公司都会给报销的吗?” 我这话一说完,就看到燕少的眼角抽搐了。 他简直用一种“林小莹你这个穷鬼!”的眼神在鄙视着我! 可是没想到,我这话一说出来,现场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滞,紧接着,居然松懈了下来。 本来还气势汹汹的工人们,一听到我这关乎“报销”和“医药费”的话题,顿时拿着家伙的手也没那么用力了。 波娃子那边其实对钱什么受伤什么根本不在乎,但他本来就是看我说话的,一听我说完,立刻跟着一举手里的西瓜刀:“这位小妹说的对!公司不给报销医疗费!” 这么押韵顺口的话,简直跟清心咒一样,顿时把工人们的怒气全都给消光了。 我一句话就化解了危险的局势,简直让燕少大跌眼镜。 我哼哼哼地斜着燕少,像你这种腐败的纨绔总裁,是不会理解底层棚户居民们对于金钱的恐惧的。 燕少摆出一副不跟你们这群穷鬼玩的姿态,避开我的眼神,瞅一边去了。 我就用欲断肠的声调,继续劝说道:“大家都是有母亲,也有儿女的人。我们出来打工,为的是家里的老母穿得好,怀里的儿女吃得饱。要是因为一点小事冲动,我们自己受了伤,没法工作。家里的老母就要受冻,儿女们就要挨饿。这样的事情,划算不划算?” 我这样说,一位稍微有点脑子的工人便问我:“是不划算。可是小林技术,这帮人要抢我们的东西,我们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我立马反问这工人:“他抢了你的工资?抢了你的银行存款?还是抢了你的衣服和肥皂?” 这工人立刻呐呐地:“那倒不是。” 我语重心长地:“所以说,他们要抢,我们就凑上去挨刀子,简直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举动啊。他们要是伤了我们,他们是要给医疗费的。可是如果我们也伤了他们。这医疗费大家就抵消了。我们自己的医疗费还是要我们自己出啊。不信你们问问何队长,工地给报销医疗费不?” 我把烫手山芋往何队长手里一推,所有的工人顿时齐刷刷地看向了何队长。 何队长脸上的褶子皱得都能藏刀了,堵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话:“大家不要冲动嘛……” 言下之意,就是不会报销的啰。 然后我就继续鼓动:“现在大家还吃得起饭,穿的上衣,就不要干让我们花钱又受罪的事情了。这些人随随便便打到我们工地的头上来,这事情我们任何一个有骨气的人,必然是不会屈服的。大家要相信何队长,相信我们的毛艳姐,他们都是处理这些事情的高级人才,有他们在,一定会给大家一个圆满的说法的。对不对,何队长,毛艳姐?” 我说完这话,就看到何队长和毛艳的脸顿时都绿了。 这下子,工人们不会再任由他们摆布,和青头帮火拼了。 可是我也说了,他们会给出圆满的解决方案。 我倒要看看何队长和毛艳两个人,怎么去和青头帮来个圆满法。 波娃子别看平时大咧咧的样子,这种时候智商也是超过二百五,早就知道我在玩些什么,此刻便痞里痞气地斜站着,用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刀背,不断地往自己肩膀上慢慢砍着,一下,两下,三下…… 每砍一下,就能看到何队长和毛艳脸上的血色减去一分。 正在这时,人群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鼓掌声。 大家纷纷往回看,就看到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拍着手走了进来。 他一走过来,就对着我上下打量着,语气中满是赞赏:“这位小姑娘,说的话才是在情在理的啊。大家遇到事情应该要理性解决,动不动就操家伙,确实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举动……” 他话还没说完,毛艳已经暴躁地打断了他:“你谁啊?我们工地上的事情,你一个路人参合个球啊!” 中年男人又打量着毛艳,然后摇头:“这位大姐,你这种态度,就不是处理事情的。” “关你球事!”毛大姐又彪悍地打断了对方,她刚在我这里吃了软,正一腔火没处发,现在逮个看起来好欺负的就要凌辱,“你哪儿来的跟我滚回哪儿去!我工地上的事情,要你个王八羔子来管,张五,你们几个给我把这个神经病拖出去!” 几个工人立刻捞着袖子蠢蠢欲动。 可是正在这时候,人群外又爆发出了一声怒喝:“且慢!” 大家又分成了两边,然后看着严总工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一到中年男人面前,就不停的鞠躬哈腰,笑容满面:“刘书记,您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下啊,你看这……你看我们这……” 一想到毛艳刚才开过的炮,一向颇有急智的严总工也结舌了。 我们也在结舌中…… 刘书记,哪儿的书记?怎么会到这里来?来干什么的? 此刻,就连波娃子都有种想要遁走的表情。 严总工对我们严肃介绍着:“这是上面的市委刘书记,今天正好到我们南川来视察。”说完他又不停对着刘书记擦汗,“刘书记,您看您这微服私访……私访……我们也是招待不周。” 现场一片寂静。 市委书记突然造访南川小工地,这事情实在是太微妙了。 刘书记的表情倒是很淡然,他用“你今天吃了吗”的语气,对严总工说道:“其实也就是顺路路过,看到这外面停了那么多的金杯车,又听到里面闹哄哄,连个守门的人也没有,所以就进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了。” 我听到金杯车就暗骂波娃子。 谁都知道,金杯车最大的使用单位,就是某黑团伙。 刘书记的话说完,毛艳立刻满脸堆笑地:“事情是这样的……”这女人脸皮不是一般厚,刚刚还骂那么难听,现在就能堆起笑来。 刘书记却轻飘飘地打断了她:“你就不要汇报了。来,这个小姑娘,你来说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市委书记发话,我也不敢不从,就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我没有偏袒谁,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刘书记表示还要听一下孙大姐夫妇的说法,于是,孙大姐就跪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着青天大老爷,赌天发誓的说那些真的都是自家的家禽。 最后,刘书记问何队长到底怎么回事。 何队长这时候已经知道大祸临头了,他只能露出恭顺的表情,说事情就是这样的,他其实正在准备要归还所有的家禽,但是没想到孙大姐却带了一帮人前来闹事。工人们是不知就里,还以为黑社会欺负到头上来,所以才都冲了出来。 何队长这样倒打一耙,说实话,比我还气愤的人是波娃子。 放在平时,在南川,谁敢在青头帮老大头上动土,这就是妥妥不想活了的节奏。可是现在何队长为了自身一时半刻的安全,已经顾不上许多了。 得罪波娃子一般就是被打一顿,得罪了市委书记,自己的饭碗就不保了。 四建在南川的项目是灾后重建,本身就和政aa府关系颇大,得罪刘书记,恐怕以后都难再拿到任何的项目。 我好怕波娃子会控制不住,当着所有的人暴打何队长一顿。 那么哪怕何队长说的都是混话,也会被打个八分真。 可是,我实在是太低估了波娃子的能耐。 事实证明,能做到老大的人,非但有过人胆识和领导能力,头脑也并不是豆花做的。 波娃子听到何队长的诬陷,非但没有怒,反倒呵呵笑了两声,突然抡起钢刀,朝着何队长的脖子就砍了下去。 在场人全都被波娃子一瞬间的举动惊呆了。 何队长更是惨叫一声,顿时跪倒在了波娃子的面前,然后口吐白沫,躺倒在地。 刘书记一声大喝:“住手!你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没想到波娃子嘿嘿一笑,把钢刀挥来挥去的:“行什么凶呐。我这个是个玩具刀,好玩的,哈哈哈。” 说着,他不断把钢刀在自己手臂上砍着,连个红印子都没砍出来。 刘书记见状,将信将疑:“真的?那他……”他指着何队长。 波娃子哈哈大笑:“跟他开个玩笑,他就吓尿了,真是个怂胆!” 我默默的捏了鼻子。 何队长真的尿裤子了……毛艳本来正在一旁天啊地啊的哭着,突然发现何队长居然没事,顿时刹车一样嘎吱住口了。 这时候,所有青头帮的兄弟们全都开始嘻哈打趣。 有的人把钢刀往自己头上砍着,割来割去。而拿钢管的人,则把钢管掰弯弹直,原来这钢管居然是海绵做的,外面裹了一层银光膜。 一群威武霸气的黑帮兄弟顿时变得像是幼儿园的大龄弱智儿童。 波娃子对着刘书记笑:“我们都是他们儿子的高中同学。大家关系好得很,听说他家鸡鸭被别人白捡了不给还,就装成这样子,想着帮忙壮个胆而已。他们要是讲理,你看我们也不会怎么样啊。” 这时候,毛艳还不知死活地叫嚣着:“高中生会纹身吗?少在那儿骗人了!” 她不说这茬还好,一说,这群青头帮兄弟立刻大声嚷嚷着;“我们的纹身都是画的,你们看,一沾水就糊了。” 还有人大叫:“我不是画的,我是粘的,一撕就掉。” 这献宝一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只有上次我刚来南川汽车上遇到那个老五,哭丧着脸:“你们特么的都骗我……呜呜,非把我拉去纹了……原来你们也都是画的……” 刘书记见状,也是哭笑不得。 “你们这群学生,不好好上学,装什么操社会的?全都给我回学校去。” 波娃子带领着一帮兄弟,对着刘书记鞠躬:“是的是的,我们马上回去读书了。各位叔叔阿姨,对不起了啊,跟你们开了个玩笑,别介意啊。” 说完,一大帮大龄高中生,就争先恐后地朝工地外飞奔。 在留下来的人里面,我看到最要吐血的,是严总工……他居然被波娃子的假道具吓得和他签署了建材供应协议…… 何队长已经被勒令带领工人们去处理归还孙大姐一家的家禽了。 刘书记就满面严肃的对严总工说:“你们刚才那个女工作人员,素质真的是极其低下,人品极其恶劣!这样的人,你们是怎么招聘来的呢?” 严总工惶恐,忙说那只是个临时工,工地上挑水泥抹膏灰什么的,不算什么工作人员。 刘书记就不乐意了,批评严总工道:“临时工也是工作人员。而且越是基层的工作人员,对素质的要求就越高!你们做的是盖楼的大工程,并且盖的是学校。这样的工作人员,我看就不要留在革命的队伍里,免得玷污了学校这样神圣的地界。” 严总工只能点头哈腰,说是是是,这事情一定会处理。 刘书记又说:“刚才那个队长,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和那个女同志,关系不一般吧,是夫妻吗?” 严总工冷汗已经出来了,只能说不是夫妻,但又说具体他们的关系确实不知道。 刘书记顿时勃然大怒,指着严总工:“你身为总工程师,怎么会不知道!我一个路过的外人都看得出,他们俩关系不一般。你们一个工地队长生活作风都有问题,是怎么干工作的!我看这样的队长也不要留下来了!” 坦白说,刘书记根本就不是严总工的领导,也不是四建的领导,他甚至和XX集团的关系都不大。 可是,他是管辖南川片区的市委书记…… 说白了,他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严总工乃至四建想要在这里吃饭,都要看他老人家的脸色。 所以严总工只有唯唯诺诺地表示,一定会开除何队长和毛艳两个人。 刘书记见严总工态度还算端正,就嗯了嗯:“这事情我会亲自来追查处理后果的,如果遇到那种从这里下岗,立即就在那里上岗的情况,这可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啊……” 他老人家这话,等同于断了何队长和毛艳的活路。 这两人以后想要在南川这地界讨饭吃,是断然不可能的了…… 刘书记又指着我,对严总工说:“这个小姑娘是干什么的呢?” 严总工说是工程技术。 刘书记就点头:“我觉得这个姑娘非常不错,有责任心,高素质,又很会处理危机事故。你工地上不能没有队长。这样,我就越俎代庖了,既然给你弄掉了一个队长,现在就给你送一个队长过来。这个小姑娘,当不当得起这个队长?” 我和严总工同时惶恐中…… 我是因为觉得自己当不起,我才刚做技术没有一个月,哪里可以当队长啊。严总工是因为领导征求他的意见,他哪里敢说个不字? 于是,我和严总工,顿时一个摇头,一个点头。 那场面别提多滑稽了。 刘总工很满意严总工的认可,但是略微不满我的谦让。他温和地批评我道:“小姑娘,你不要谦虚嘛。我这个人看人还是很准的。我看得出你有能力,有责任心,是个栋梁之才。年轻人,要勇于当起时代的弄潮儿。这个队长,我今天就一拍脑袋,说是你了,你干还是不干?” 我一副要哭了的表情,然后,看到一旁的燕少,眼神飘忽的看着一旁,一双手指修长的手,正捂着嘴,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美目,看起来很是面无表情。 不过,我知道,燕某某正在偷笑中! 没有偷笑的话,干嘛要捂着嘴啊! 啊啊,猜中了,他转过头去了,我看到他的嘴角了,果然是一边笑去了! 我郁卒的当口儿,刘书记已经当我默认了。 “好,严总工,从今以后,这位……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严总工和我同时上报我的姓名。 刘书记就欢畅地:“林小莹同志,从今以后,你就是这个工地的责任队长了。我把成千上万南川孩子们的安全交到你的手中,你能不能做到保证大楼质量安全可靠!” 那一刻,我原本还在风中凌乱。 可是一听到刘书记的话语,一股责任感和自豪感,莫名地从心尖涌起。 我的面色顿时严肃起来,不由得挺直了身子,双目和刘书记的眼光对视。 我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地回答刘书记:“林小莹一定保证做到!可以让南川的孩子们都安然在我负责修建的教学楼里,认真无恙的念书!” 于是……到南川工地半个多月后,我就连跳三级,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技术员,一跃成为了一个项目工地的现场一把手。 刘书记见我接下他给予的重任,很是开心。 他说想要多多了解一下我的情况,让严总工推荐一个茶楼给我们坐坐。 结果,严总工非常“懂事”的,推荐了隔壁的酒店…… 我吓坏了,我简直吓坏了。 市委书记要约我到酒店促膝谈心,果然,果然是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啊。我吓得想要躲到燕少后面去,没想到燕少轻蔑的看着我:“林小莹,你有点出息。” 好吧,主人都不介意,我顿时也觉得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 等我跟着刘书记在酒店的茶房包间坐下,里面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之后,刘书记端着的架子立刻放下来了。 那时候,他亲切地问我:“小莹姑娘,什么时候可以喝你和秦公子的喜酒啊?” 轰隆隆,天空闪下一道雷。 我看到燕少的脸色顿时由白转黑了。 119四十一,我会为了你战斗 起码又过了三秒钟,我才明白为什么燕少的脸色会由白转黑。 因为,在刘书记问了我这个什么时候喝“我和秦总喜酒”的问题后,我因为震惊过度,居然嘴角跑马,顺口说了一句:“还没影儿呢!” 等我反应过来我说错了话的时候,我急忙扳正:“不是,我是说,我和他还没到喝喜酒的时候……” “不是不是,是我们不可能有喜酒喝……不是,是我们和喜酒没关系……” 我多说多错,越描越黑。 刘书记只是笑米米的:“知道知道,秦公子也说了,你们的事情还在保密阶段,放心好了,我不会给他家里打小报告的,哈哈哈……” 完了,我已经是一身墨水,黑漆漆。 刘书记接下来还和我聊了很多。 具体我了解到,刘书记是秦总舅舅以前的秘书。 我在想秦总舅舅的官有多大,他的秘书,都可以成为市委书记…… 刘书记也是看着秦总长大的,对这位秦公子情感深厚的程度不亚于刘一香餐馆的马阿姨。但是他也说了,秦总自从多年前离开家以后,就和以前的圈子人脉断得干干净净。 所以,今天秦总突然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很是惊喜。 说到这里刘书记连连感慨,说能成为第一批知道秦公子“未婚妻”的人,足以见得公子对他的信任,他让我以后有什么工作上、生活上的难题都要来找他。 我心里挂记着有关槐木的事情,也不想和刘书记多聊了。 简单说了几句,我就匆匆告别了刘书记,回工地去了。 燕少已经不想理会我了。 是完完全全的不想理会了! 这个悲惨的事实我已经知晓了。 一时悲愤,我打通了秦总的电话,为了在燕少面前表明忠心,手机刚刚接通,我就对着秦总高贵冷艳地说道:“谢谢秦总为我解围,不过如果每次秦总都要送我一个未婚妻的头衔,才能委托别人帮忙的话,那还是不要有下一次了。” 啧啧啧,听我这口气,好像人家秦总帮了我,还是得罪了我一样。 不过,为爱偏执的女人,没有道理和逻辑性可言,她的眼中只有爱人这唯一的真神,其余都是灰灰。 我只怕燕少因为这件事而不理我,什么时候又来一个离家出走,那我可真是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心情了。 说起来真是很无奈啊,我林小莹往常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女人,头一次别人帮助了我,我还要对着别人发火。可是一旦事情涉及到燕少,我理科生引以为傲的判断力就完全丧失了。 秦总听我这样说,语气里却也没什么不愉快。 “正要因为这件事向你道歉来的。”他反倒是非常通情达理地说出了这句话。 额……秦总,你这么讲道理,有风度,衬得我林小莹很没有教养哦。 秦总在电话里向我解释,他一开始也没说和我是什么关系,只说是一个朋友,遇到了麻烦事,有请刘书记帮个忙。 谁知道刘书记听说我是个女的,就认定一定“有事”,要秦总不要骗他,说他是最值得秦总信任的人。 秦总说,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刘书记了,这次突然联系,就是找人家解决问题。他也觉得如果不给我安个名头,恐怕会引起刘书记的不愉快——什么小杂碎一样的人物都惊动市委书记,这书记未免太没有份量了。 所以,秦总不得已,就默认了和我“有事”,他说他也没说过和我真的是什么,只是顺口让刘书记保密。 剩下的,秦总发誓绝对全都是刘书记自己脑补出来的。 大概刘书记认为,能让秦总破天荒给他联系并开金口帮忙的人,一定是和秦总非同小可的人…… 再加上我的年龄,我的身高,我的三围,一定就是幻想中的未婚妻了。 然后也有了幻想中的喜酒…… …… 等等等等! 我刚才说了什么? 绝对没有身高,绝对没有三围!这些全都是幻觉!幻觉! 挂断了秦总的电话,我就差没去抱燕少的大腿。 我哭:“主人啊,奴隶冤枉……” 秦总的电话说明了两件事:第一,他从没有对别人暗示过什么,都是别人乱想的;第二,不管暗不暗示,我对于他而言,都是非同小可的人。 结论,在秦总的面前,我继续保持了光辉的完败记录。 我现在只求燕少原谅我的错……我错,我错在根本就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 燕少一向最烦我两招,一招是迟钝装傻,另一招就是死缠烂打。所以他很快就恨不得一脚把我踢远。 “要下雨了。”燕少满是戾气的对我吐出了这句话。 好吧,虽然我一向自诩拥有理工科生的头脑,但是燕少还是明显比我更能抓住事情的重点,不会轻易歪楼。 我立刻收起我的小媳妇模样,正色问他:“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燕少看着工地外面停着的金杯车。波娃子正指挥着弟兄们帮孙大姐夫妻般家禽,看样子,何队长已经悉数退还了“白捡”的便宜。 燕少就拉着我,到一处墙角,秘声对我道:“你知道为什么八点水带着那条手链,就可以打得孙家的儿子鼻青脸肿吗?” 我问:“因为有活佛开光?” 燕少就嗤笑了一声:“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开了光?” 我疑惑:“那是……” 燕少就解释道:“开没开光不是特别重要。重要的有两点,第一,手链上刻得有梵文,有可能是大明咒,或者报心佛身咒之类的,威力巨大。第二,槐精属木,五行之中,金克木,精金更是具有无敌功效。” 我顿悟:“那我是要去找八点水借手链吗?” 燕少沉吟:“那是他的宝贝,未必可能借给你。” 我着急:“那要怎么办?” 我已经知道,接下来,我和燕少就必须要去会一会那槐木精了。不先做好准备,就贸然上场,必然只有挨打的份儿。 燕少说了两种做法,要同时进行,其一,需要波娃子协助,其二,也需要八点水配合。有了这两点,我们就可以去直击槐木精。 于是,我就依言去找波娃子。 我悄悄告诉波娃子,让他趁着给孙大姐夫妇送家禽的机会,把兄弟们手里的家伙重新换成如假包换的西瓜刀和钢管,全都拿着到孙大姐家去,不动声色地把孙大姐家围起来,不准他家的疯儿子跑出来。 波娃子这人讲义气,这体现在他对于哥们儿要求的事,从来不会多嘴的刨根问底,只会回答你做还是不做。 我吩咐好了波娃子,便准备去医院里探望八点水了。 燕少告诉我,他现在灵体确实比较虚弱,所以可能不能跟我同去八点水那里。毕竟,他不清楚那手链是不是真的开了光,要是开了的话,上面的什么佛咒要净化超度了他,简直不在话下。 所以,就让我一个人去找八点水,他在医院外面等我。 八点水对于我的突然到访十分惊喜。 我看他正坐在病榻上打字,一旁有害羞的护士小姑娘在给他换药,那爱慕的小眼神儿不要太明显了。 我无事不登三宝殿,也不和他废话,直接说,我想要抄一下他手链上的梵文,回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八点水就笑:“我这是六字真言,大明咒。你要想知道,直接问我就行了。” 我得到了答案,也不多废话,就说我要回工地去做事了,改日再来看望沈帅哥。 八点水叫住了我:“林妹妹,你会写梵文吗?” 我呵呵笑,说梵文这东西,不会写,还不会照着画吗? 八点水就摇头:“六字真言,岂可儿戏。来来来,我帮你写一个吧,我以前没事儿练过的。” 他说着,就对着护士妹妹微笑:“麻烦给我拿笔和纸过来。” 等拿到了满是桃心味的纸笔,八点水就给我描了六字真言的梵文,然后递给我。我又要道别,八点水又叫住了我。 那一刻,他的神情,是认真且关切的:“妹妹,你是要去干什么事情吗?” 我忙摇头,说不会不会,我只是闲得无聊,想研究点佛教知识而已。 八点水就松了一口气似的,笑道:“那就好,妹妹,我来教你这六个字要怎么念吧。” 嗡嘛呢叭咪吽。 八点水念出来之后,我才知道这就是我们平常最听到的一句佛语。 此咒语最大的普及者叫李修缘,法名道济。他还有个喜闻乐见的名字,叫济公…… 简单了学习了这六个梵文的知识。 我就出了医院,和燕少汇合了。 我把八点水写的梵文和念法告诉了燕少,他点点头,说没有一点错。 现在是下午四点过,我和燕少的目的地是马望坡后面的孙家。那家人的儿子曾经在地震时期挖到了一块价值百万的乌木。可是却福兮祸所伏,非但没有拿到钱财,还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不过,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 那乌木,乃是一颗上古时期的参天槐树所成。 那槐树不知道修炼了几千上万年,才慢慢得道成精。 不成想却不被天道所容,因而天降雷电,足足击打了它八次。槐木本该就会这样死去,不过遭遇了山洪暴发泥石流等。树干被泥石掩埋在地下,树芯之中还藏有一丝残魂。 因为水生木的道理,所以这缕残魂慢慢得到滋养。 又过了八千年,这槐木修成了乌木之身,魂也渐渐壮大。 这时候一场地震,使得它从见天日。 接下来,这槐木修成的精,便俯身在将它挖出的这个人身上,害了这个人的神魂,使其呈现了疯癫状态。 而它的本体,按照燕少的推测,必然并没有化成木渣,而是金蚕脱壳,藏到了别的地方去。 我问要是燕少到时候我们的敌人是一颗粗壮且奇形怪状的大乌木,我们要怎么办? 燕少就弹我的爆栗子:“笨蛋,那么大一颗树,不容易暴露目标吗?” 在我捂着头的怨念眼神中,燕少笃定地告诉我,槐木本体,必然不大,搞不好只有一小块,那是它的精华浓缩所在,得到的话,也是价值连城的。 在价值连城的蛊惑之下,我和燕少朝着马望坡进军。 波娃子和他的弟兄们,早已经以帮助孙大姐夫妇干活为由,把孙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钢管和西瓜刀,而且是真枪实货的,对于槐木精而言,确实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力。 我没有去通知孙大姐他们,直接去了关疯儿子的小屋。 孙大姐的儿子有一个烂大街的名字,孙强。 他自从发疯之后,就被锁在了一个有铁窗的小屋里,孙大姐没有钱给他治病,只能让他在这个阴暗狭小的空间里自生自灭。 燕少替我开了锁门,我便闻到了一股冲天的恶臭,引得我连连发呕。 燕少便连忙用手捂住了我的口鼻。 他的手似乎有过滤的作用,我顿时感觉空气清新了不少。 我看向孙强。 他正蹲在屋子的一角,和上次见面没有太大区别,破破烂烂的一身,蓬头垢面,与上次不同的是,他此刻警惕的眼神,似乎在告诉我他并不认得我到底是谁。 一想到我居然和这样的人拥抱过,牵过手,还让他摸过我的脊梁骨…… 燕少的“空气过滤”也要失去作用了。 我看到孙强的手脚居然都被锁链拷着,知道他其实根本行动不便。就暗暗奇怪,上一次,他是如何逃脱了这种锆锢,自由的出现在我面前的呢? 但是我还是准备依照计划行事。 我便把八点水抄给我的大明咒,每个大字,每隔一点距离,就摆一张。把孙强完全围了起来,然后我就坐到他面前,盘腿,开始念此佛咒。 嗡嘛呢叭咪吽,嗡嘛呢叭咪吽…… 我也不知道我念这种有没有用,但是据燕少说,所谓念经,就贵在重复和耐烦。如果我心怀诚意反复念,总会有那么一点作用的。 谁知道我才念了五六遍,孙强居然就开始哭起来。 “别念了,姐,别念了。”他对我挥着手,“我也是被害的,我根本就不想干那些事,都是那妖怪逼我必须干。” 我听他声音,十分清脆,也就是一个高中少年的样子,心里也有点不忍。 燕少在一旁沉着脸:“继续念!” 于是,我就收起我的慈悲心肠,不听孙强的哭泣,一直念下去。 孙强就哭得越发厉害了。 为了让我停下来念咒,他对我说了很多事情。他说,他也是鬼迷心窍了,当时是槐木精引诱他把它挖出来的,谁知道挖了之后,它就要上他的身,说只要孙强能同意,以后荣华富贵享不尽。 孙强一时贪心,就答应了给槐木精上身。 谁知道这上身之后,他就开始不受控制了,被搞得个不人不鬼的。 在他讲述的途中,我数次忍不住好奇心,想要问他一些话,燕少只有三个字:“继续念!” 于是,我一边悄悄听他说话,一边心诚向佛。 孙强发觉他说的话我似乎都不感兴趣,只能继续吐露真言,希望有一句能打动我。 我猜他这般举动,应该也是体内的槐木精在驱使着他。 正常人听到大明咒只会心清如镜,就连燕少听到貌似都没有什么影响,但只有槐木精这种千年老怪,才会被镇压。 在我愈来愈快速的佛经之中,孙强开始满地打滚,然而每当他要滚到地上写了梵文的纸的时候,就会大叫一声,被烫了起来,又滚回去。 我肉眼凡胎,也看不出这梵文到底有什么不同。 只是等孙强被折磨得差不多了,燕少突然现形了。 燕少站在我身旁,俯瞰着上的孙强:“你的本体在哪里?” 孙强正要答话,燕少又言:“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在顶上,大慈悲观世音菩萨咒在耳侧,你如果言有所虚,神魂俱灭!” 孙强听到这话,就吓得浑身打抖。 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被一个鬼拿着观音菩萨威胁,这实在是一件丢脸面的事。 孙强就苦着脸,回答我和燕少:“在……在回头崖下面……” 燕少沉着脸,声音带着一股阴鸷:“离桃木印章有多远?” 孙强听到这直击中心的问话,顿时抖得更厉害了,他抬起头,看着燕少,混浊的眼神之中有一股阴毒的怨恨,但他依然言不由己地回答道:“在印章的……正西方……” 燕少听到正西方三个字,就冷笑起来:“你是想要呈白虎之势,以金克木,然后压我印章真气吗?” 被槐木精俯身的孙强,听到燕少揭穿了他的计谋,喉咙里发出了嚯嚯的声音,听起来煞是有点吓人。 燕少就拉我起来,说了短小精悍的一个字:“走。” 我们留六字真言在孙强的四周,锁上了门。波娃子和弟兄们还在外面缠着孙大姐夫妇,讨教各种喂鸡喂鸭的知识。 孙大姐不知是计,热心解答中。 我偷偷拉住一个弟兄,让他告诉波娃子,就说我去回头崖下面办点事,让他务必要看好孙大姐夫妇,以及他们的疯儿子,不准他们离开这里。 说完,我就跟着燕少往回头崖奔去。 回头崖离马望坡没多远,然而此时的天气却再度阴暗了下来。 现在是傍晚六点左右,太阳已经在下山了,阴风阵阵,山雨欲来。我到回头崖的时候,已经感觉呼吸有点沉重了,双肩也再度冰寒疼痛起来。 燕少已经察觉到了我的不适,他握住了我的手。 只叫了一遍我的名字:“林小莹……” 我与他深深凝望片刻,然后脆生生回答:“到!” 燕少突然倾身上前,捧住了我的头,碾压般的吻了我。他吻得用力和猛烈,并且在最后,把他内里的气息,最后的一点气息,喂给了我。 “我背你下去。”吻过之后,他俊逸的面容就在咫尺,他的语气,这一刻,是呵护的,却也是信任,更是凝重的,“我只能背你下去了,接下来,要靠你自己。记住,先拿到槐木,再去拿印章,然后,用印章去盖槐木。” 我默默回念,拿槐木、再拿印章,最后以印章封印槐木。 燕少已经没有力量可以帮助我了,今天一天,他几乎已经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予了我。 他没有再多的力量,陪我走下去了…… 现在,是小莹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去自救的时刻了。 不,我不是什么都没有,我还有燕少陪伴在身边,我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胸腹之中,有一股缓缓的气流在流淌着,温暖着我愈见冰冷的躯体。 那是燕少的魂,他最后的一点魂。 他留了背负我的力量,除此以外,全部的精魂,都给予我支撑身体。 我抱住了燕少。 我说:“四十一,我会为了你战斗的。” 我会为了你,而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拼尽全力。只为了你独一无二的信任,为了你我之间独一无二的契约。 我还记得最早我们在桥洞下,燕少向我表明身份的时候说过,契约散,则我们皆会魂飞魄散。 很早以前,在我踏入他的旅店的时候,我们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燕少轻轻抚摸着我的头顶。 他只回答了我两个字:“我懂。” 120南川,再一次的葬生地 回头崖给我的印象,一向都是空旷风烈。 今晚上没有月亮,看不到悬崖下的麦芽糖。 燕少取出早准备好的专业攀岩工具,他开始打膨胀钉和岩钉。 这主要是为了防止发生意外的时候,万一他没有办法救我上来,我还可以自救。燕少把一切准备好,他把安全带系在了我的腰上。 “走吧。”他揉了一下我的脸。 燕少背着我往回头崖下走。 这悬崖高约二十米左右,燕少是徒手攀岩,他动作熟练,而我则死死的挂在他的背上。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这片刻宽阔的温暖。 大约在下到一半的时候,我开始不太好了…… 确切的说,天开始下雨了。 没有前传一样的小雨,直接落的就是豆大的雨滴。一颗颗,打在了我的脸上,脖子上。 每一颗,就像是一粒冰锥,刺入我的骨髓。 我的嘴唇开始哆嗦了起来,牙齿也在打颤,紧紧抓着燕少的手也开始脱力和发抖。 燕少感觉到了我的变化,他轻声唤着我:“把头埋深一点,林小莹。” 我依言,却只觉得脊柱像是被人提了起来一般,痛得我整个人都弓了起来。 燕少加快了下落的速度,他刚到地面,立刻把我放了下来。 崖底不平,他便让我靠在一块岩石上,抱着我,不断用手摩挲着我的脸颊,仿佛这样就可以让我感受到一点温暖。 他替我挡着上面的雨。 由于早有准备,所以我穿了雨衣和雨靴前来,除了一些缝隙之处,雨并不能淋到我的肌肤。 但饶是如此,这天地间的阴气来势汹汹,瞬间就与我体内的阴邪里外呼应,将我的体力、阳气全都抽光。 我想我的嘴唇应该是发紫的,因为我呼吸如此困难,好像有人把我放入了一个密封的水箱之中。 燕少见我久久无法回转一口气,忙低下了头。 可是我伸手,挡住了他的嘴唇。 “不。”我听到自己清晰地吐出这个字。 我不能再要燕少的气息了,他已经很虚弱了。万一我拿到了槐木和印章,却失去了燕少,那我所有的行为有什么意义? 燕少眼见我坚决地拒绝了他,眼色就沉了下来,他用比这天气更加阴沉的神色看着我:“你能走到那头去拿槐木吗?” 我气喘吁吁,雨已经越下越密集了,我在房间里尚且会病入膏肓,何况现在这薄薄的一层雨衣,根本不足以抵挡外面的寒气。 但我还是艰难地说:“你……扶我……” 燕少就看了一眼对面的崖底。 槐木,就在那下面。 “林小莹,念大明咒。”燕少把我扶起来,让我坐好,“反复念大明咒。” 对啊,我怎么忘记这茬了。 大明咒,是大慈悲观世音菩萨咒。其意为至高无上,包含了宇宙中大能力大智慧大慈悲。此咒即是观世音菩萨的微妙本心,久远劫前,观音菩萨自己就是持此咒而修行成佛的。佛教认为,若此真言着于身、触于手、藏于家,或书于门,皆得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一切所求,无不满足。 念六字真言大明咒,就是有请观世音菩萨加持。 其中的第三个字“呢”,能消除人间生老病死苦。而最后一个字“吽”,能消除冷热地狱苦。 我反复吟唱,身上的阴寒居然去了大半。 只觉得周身洋溢暖气,如有薄光罩身,将天上倾泻下的寒气全都阻挡在外。 从前小的时候,老爸信佛,每日诵大悲咒,我还批评过他封建迷信。后来大了,觉得那就是我爸的一个个人信仰而已,不加干涉,但也不予认同。 可是在现在,我性命危在旦夕之刻,我往昔嗤之以鼻的佛经,居然救了我一命。 我愈发念下去,愈能感觉到心灵的通透,回头崖开始变得虚无,仿佛我不是置身在一个狭隘的峡谷之下,而是漂荡在浩瀚宇宙之中。 我睁眼,却只看到无尽虚空。星辰点点围绕我身,无形中的炁也围绕着我。我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在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这生命微弱却灵性十足,仿若一个乖巧的胎儿,正安然熟睡。 我思量了片刻,觉得那似乎是我潜藏的自我。 我的自我正在安睡,正在孕育着。我似乎应当用一些正确的方法去哺育它,引导它成长起来。 又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我觉得自己慢慢从星际中落了下来,然后身子猛的一沉。 重新睁开眼之后,我发现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我刚才居然睡着了! 我居然念着大明咒睡着了! 念经最催眠,这果真不是谣传啊…… 只是,我看到眼前的燕少,似乎带着一种有些呆滞的神情在看着我。他脸上焕发着一种微微的光彩,好像一具年代久远晶莹剔透的瓷器,有别样的神采与风华。 这样的燕少也让我看呆了。 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燕少随即回过神来,他抓住了我的手:“好些了?” 我闻言立刻站了起来。 我已经好多了,虽然脊柱依然有阵阵凉意,肩膀也感到酸痛,但是那种致命的压抑感已经消失了。 燕少就松了一口气:“刚才还以为你死了……” 额,我汗了汗,我只是睡着了而已。 再说了,我死了的话,燕少你为什么会是那种神采飞扬的脸色啊? 燕少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短短地给了我解释:“你很适合念佛经,下次阴风洗涤的时候,为我念吧。” 我听到燕少这算是请求的话语,心中就欣喜起来。 对啊,大明咒可以消六道业障之苦,除世间百般痛苦。下次阴风洗涤的时候,我也为燕少念大明咒,一定可以减轻他的痛的。 燕少牵着我的手,朝着山崖底的对面走去。 这山崖下面都是巨石,要翻越不是那么的容易。 艰难困苦,我终于在燕少的半背半搀下,抵达了对面。 燕少就指着几块碎石:“槐木埋在那下面。你去拿,我现在比较弱,反而会被俘虏。” 我听命,就趁着大明咒带来的短暂能量,走到了碎石堆那里。 槐木的本体就藏在这里面。 我开始搬石头。石头很多,但幸而都不是很大,估计太巨大的石头,也会对槐木本体造成压力,所以它选了碎石掩身。 我口里不断念着大明咒,不一会儿,石头就全都搬到了一边。 这时候,我看到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大约有一块拳头般大小,正躺在一个土坑里。 燕少没有骗我,槐木精的本体,果真就只有这么大一点了。 我一时惊喜,伸手就去拿这块本体,可是手正要碰到它的时候,燕少突然在我身后说了两个字:“小心!” 与此同时,一只同样黑乎乎的手,从泥土之中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吓得尖叫了一声,忙想往后退,可是紧接着,我发现我的脚也被一只手抓住了。 这下子,我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尖叫了…… 我看着不断从土里钻出的鬼魂,围绕着这槐木本体,居然有数不清的厉鬼! 看他们的样子,穿做打扮,应该都是马望坡的村民们。 他们在地震中丧身,有的脸色发青,应该是被闷死的,有的头都破了,眼珠子挂在脸上,还有的断手断脚…… 他们全都朝着我涌过来。 边伸着手,边喃喃着:“救救我……救救我……” 我吓得退到了燕少的身边。 难怪回头崖和马望坡可以鬼打墙,难怪槐木精有那么大的能量,原来他早就驭了一批鬼,做自己的马仔。 燕少捏着我的手臂,皱眉看着这群鬼。 我听到他说了可恶两个字。 这些鬼魂,相对于往常的燕少而言,应该是不值一提的,可是他现在把所有的精魄都给了我,也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 “林小莹,”他在我耳边悄声,“我数到一二三,你就往槐木本体那里跑,不管后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拿到槐木,立即用大明咒为它超度。” 我发着抖:“我、我可能超度不了。” 燕少就恨恨地骂了一个笨字:“我是让你加持力量,暂时封住它。” 我想问我去抢槐木本体,燕少呢,他要留在这里当诱饵吗? 可是燕少已经在我耳边念道:“一、二……” 燕少念到三的时候,突然把我往前面一推。 我便甩开了我的腿,拿出了百米冲刺的全力,不看我挡在面前的那些鬼,念着六字真言,朝着槐木本体的方向奔过去。 所有的鬼全都伸着尖利的爪子,青面獠牙地扑向了我。 我咬着牙,奋力前冲。 他们居然都穿透了我的身体,没有一个抓住了我。 等我跑到了槐木那里,正要拿起这块死木头,槐木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阴森森的鬼面,朝着我张口咬过来。 那时候,我不知道我哪儿来的勇气,一掌就给它拍了下去。 与此同时,嘴里还大喊了一声:“滚!” 那鬼面挨了我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居然发出了一声尖利的惨叫,如同猫叫一般,顿时画成一道黑烟,飘散了开来。 我立即就拿到了槐木。 这槐木不愧是千年的阴沉木,又是浓缩的精华,拿在手里,就跟拿了一块铅球似的,沉甸甸的。 我喜得这宝贝,一时间居然忘记了燕少说的要用大明咒加持自身,只想站起来给燕少看。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那股被我拍散的黑烟陡然转了回来,带着一声利哨一样的尖叫,朝着我俯冲了下来,嗖的一声钻入了我的后背之中。 我只觉得一支冷箭直接插到了我的心脏上,浑身如坠冰窟,双腿一软,直直就往前方扑下去。 正在这时候,我却听到燕少对我大喝了一声:“林小莹,回去!” 与此同时,他朝我飞过来,一巴掌打在了我的心口上。 我原本已经要扑在地上,竟被他打得退了回去。 一个晃神,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拿着槐木本体。 原来,刚刚那股黑烟,居然把我的魂给击了出来。 我知道燕少又救了我一命,忙去看他。 只见燕少刚刚打了我一掌,现在已经跪在了地上,那些村民的鬼已经消失不见了,可是燕少浑身发抖,双手趁着地面,双眼呈葵水之色,头上密密匝匝的青筋浮动,一瞬间,竟如同回到了阴风洗涤之时的景象。 我正要碰到他,他却抬起头,对我恶狠狠地呵斥:“不要碰我!马上去拿印章!” 我也瑟瑟发抖,却不得不听他的话,抱着槐木,往印章所在的对面崖底爬过去。 怀里的槐木不断散发出冰块一样的冷气,冻得我心口发疼。 这寒气和埋藏在我体内的阴寒之气相互接应,顷刻间又让我胸闷气短。 可是这时候,燕少已经支撑不住了,如果我再倒下……那么我们必然只有双双死在这回头崖之下。 我不断对着自己说。 林小莹,不可以倒下……不可以…… 你要为四十一战斗,你要战斗…… 要战斗,不能倒下! 此刻,假如我肯扔下槐木,必然能稍微好受一些,但是我不能这样做。 槐木在拼命地散发着寒气,想要挣脱我的束缚,它累积了上万年的沉阴之力,足以把一个正常人冻着冰雕。 但是我断断续续念着六字真言,借着菩萨加持之力,与它拼死对抗着。 我不能放下阴沉木,放下的话,它立刻就能用它的力量去控制燕少。槐木可以控制鬼魂,何况这还是一块上万年的槐木阴沉木。 我不要……我不要我死了以后,燕少还会成为像那些村民一样,成为槐木精的奴隶。 雨还在下着,每一颗都带着千斤力,打着雨衣,死死贴着我的身体,像沉重的石块一样压着我。 一段只需要几分钟就能走完的路,我起码走了将近半小时。 我来到了埋藏印章的地方。 燕少把印章藏在了回头崖下正东方位的一块岩石后面。 要找到并不难。 我拿出一支小铲子,吃力地挖着岩石后面的泥土。 幸好昨夜也有下雨,泥土松软,挖了不一会儿,我便碰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 我欣喜,把槐木压在怀里,顾不得双膝也被冻僵,去捧出了一只沉甸甸的小盒子。 盒子是金属制的,埋了半年时间,却丝毫没有生锈。我看到盒子上刻得有奇怪的符文,想必这也是那位风水大师的杰作。 不过,风水上的东西,一向是防鬼不防人的。 所以我只需要把一个小铁栓往旁边一推,盒子就轻而易举的打开了。 在一块柔滑的丝绸之中,便包裹着那枚宝贵的印章。 那一枚,无论是谁都想要夺到的印章。 我立刻拿起印章,把槐木本体拿了出来,对准了它,就要印下去。 燕少说过,这印章桃木所制,符文加身,之上又有神力加持,任何鬼煞,遇到它,绝对“药到病除”的功效。 然后,就在我的印章要碰到槐木的时候。 我的脖子突然被一双冰凉的手掐住了我。 这手掐着我,一把将我拖开了去。 我还没来得及呼救,手中的槐木和印章已经双双落地。 不……不要…… 我还只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差一点就成功了…… 我反过手,想要扯开那双掐着我的手。 因为我知道,这双手并不是人类的手,人的手不会有那么凉,人的手,不会有那么尖锐的指甲…… 可是,在我摸到那双手的时候,我的心不由得凉了…… 这双手,这双手,是燕少的! 掐住我,阻止了我的,居然是燕少! 不!怎么可能?不要!不要燕少…… 我喊不出来,这手从背后掐着我,不但让我的力气消失殆尽,还让我无法正面还击。 我反过手去,摸到了燕少的脸。 我摸到了他脸上的青筋,他的獠牙,我想要唤醒他,像往常那样去吻他,可是,我做不到…… 我不知道为什么燕少会突然攻击我。 但是我明白这大概和所有的村民鬼魂都消失有关系。 我没有死于阴邪入体,也没有死于悬崖峭壁,可是,我要被我最爱的人所掐死了。 就在我几近放弃的时候,燕少突然在我耳边咬着牙,低声地:“林小莹,我被控制了……你必须杀了我……马上……” 我泪流满面。 我早预料到了。 燕少被槐木本体控制了。 他现在在最虚弱的时候,难以抵抗外邪的入侵。刚刚和村民的战斗,耗尽了他所有的魂气。 我艰难地摇了一下头。 我宁愿被燕少掐死,也不可能对他下死手,更何况,我不知道要怎么杀死他。他是我最爱的男人,除非天要他死我亡,否则,我永远也不可能是那一个,对他举刀的恶人。 爱可以让我去死,也可以让他陪着我死。 但是不能让我们自相残杀。 燕少却不管我在想什么,他只在我耳边继续低语着,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痛苦。 “林小莹,你必须……杀了我……我知道一段咒鬼经,等下我尽力让我的手松一点,我念一句,你就跟着我念一句……” 我努力吸气,其实燕少的手已经比刚才松了很多。 但是他无法完全放开我。 我只抽泣着,我摇头,我做不到,做不到……我宁愿死在他的手里,我不能对他举起屠刀。 燕少用他冰冷的牙咬我的后颈。 “林小莹,我死了,你要为我报仇……” 他说完这句话,我的心中顿时一凛。 燕少就继续道:“我死了,你要杀死这槐木精,毁了印章,然后……来陪我……” 我嘶哑着声音。 燕少要我去陪他…… 他说得对,现在这样耗下去,我和他都要死,印章会被槐木精得到,或者被其他心怀不轨的人得到。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玉石俱焚。 我们要死,害我们的人也要死,而印章,谁都不要想得到! 我被燕少说服了。 我顾不得泪流如雨,我只忍着咳嗽的冲动,坚毅的点头:“好……我……念……” 燕少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的手又较之刚才松了一些。 他紧紧地贴着我的后背,极力控制着,轻轻地吻着我的肩膀,念出了第一句:“吾念天地……” 我只觉得我的眼泪和着雨一同滴落在岩石上。 我艰难地张嘴:“吾念天地……” 燕少继续低语,却是清晰:“咒毒杀鬼方……” 我哽咽着,泣不成声:“咒毒杀鬼方……” 燕少念一句,我就跟着念一句,他捏着我的手,像是抱着我一般,他每念一句,就会吻一下我的肩膀。 我哭到不能自持。 当念到“咒鬼鬼自杀”的时候,我无法呼吸,只觉得心在裂成碎片。 亲手杀死所爱的人,并且是为了完成所爱人的心愿而下手……这种心痛无法言喻。 而与之成倍增长的是,我心中的恨。 我从来没有这样恨过…… 恨那些曾经伤害了燕少的人,恨那些让他变成这样的人,恨那个贪婪的槐木精,恨那些欺上瞒下、在工程上做手脚的人…… 燕少是在南川出事的。 他是担心南川的项目所以才会来到这里。 他死了之后,又和我一起带着所有的疑团来到了这里。 没想到。 这个小小的南川,再一次成为了他的葬生地…… 121燕少,回来好吗? 山崖下,风声呼啸而过。 将我和燕少低声的、犹如呢喃一般的咒语声淹没。 我想这世间能将杀鬼的咒语念得如此可歌可泣,如同情诗一般的,只我,燕少,再无三者。 当我念到最后的时候,燕少的手从我的脖子上慢慢垂了下来。 他已经化作透明的手指,从我的肩头滑落,顺着我的手臂,落到了我的手心里。 我感觉到了手心缱绻的气息…… 我想要抓住这最后的气息,然而,燕少化为了一团空灵的气体,渐渐地,随着风儿飘散开来。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从万丈悬崖跌落。 我转过身去,去抱那团虚无的气体。 我听到自己嘶声力竭地喊了一个字:“不——” 我哭不出来,只觉得整颗心,整个躯壳的内里,都被这虚无的气所掏空,都被燕少的消失而带走。 “不……不……”我的喉咙嘶哑,想要叫住我的爱人,可是我甚至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单音,“燕少……四一……别走……” 我的眼泪断了线一样落。 “求你……不要……不走……”我拼命的吸气呵气,仿佛再多的氧气也供不起我此刻内脏的运转。 我用手去聚拢那些气体。 那些带着燕少气息的,熟悉的气体。 我知道那是他的魂,他再也聚不起形状的魂。 天哪,我干了些什么? 我亲手杀了我的爱人,我的男人,我现在仅存在这世间,唯一可以信赖和亲密的人。 我不断反复低声喃喃自语着,机械而六神无主地用手聚拢着燕少的残魂:“我在干什么……我在干什么……燕少……燕少……” 我必须要不停的念着他的名字,仿佛我一刻停下了说话,我的人生就渺无意义。 在旁人看来,这个女人一定是个疯子。 在一堆空气之中不停的捞来捞去,最后像是抱着什么似的,把一团空气抱在怀里,然后不断地对着空气说这话。 “燕少……燕少……不要走,不要走……”这是我反复说的话。 唯一能做的,只是乞求而已。 我知道我抱住的是他的残魂,已经全然无法凝聚出身形,也无法说出任何的话语,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意识。 但是当我抱住他的时候,我知道他还是存在的,只是这么微弱的气息,或许连一丝阳光都承受不起,哪怕身为小阳伞的林小莹就在他的身边。 这样的魂,连投胎都是做不到的。 只能在风雨中慢慢被溶蚀。 我想像从前那样去吻他,给他我的气息,以恢复他的形体。可是……从某种角度而言,燕少已经不存在了,或者说,他已经失去了那种从我身上获取能量的能力。 可是,我不能就这样让他消失,不能…… 哪怕他一直是这样虚无的存在也可以,但就是不能消失,绝对不能! 我焦躁,我的大脑高速运转,只为了能救得燕少…… 突然间,我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想去拿印章。 是的,印章,燕少的印章。 我记得燕少说过,印章里存有他大量的气息,不知道这印章能否重新给予他力量,让他恢复到从前。 可是,就在我刚刚准备回身的时候。 一只脚突然踩住了我的后背,猛然将我往地上踩下去。 我猝防不及,整个人抱着燕少的残魂往前方扑去。 而从后面偷袭我的那个人,则不等我缓过气来,已经扑上来,抓住了我的头发,死命地把我的头往岩石上撞去。 我闻到了一股恶臭味,知道袭击我的人,竟然就是孙强。 他居然从波娃子的刀枪棍棒之下冲了出来,来到了回头崖下面! 此刻,他一下下把我的头往岩石上撞着,只恨不得能把我的头颅砸个稀巴烂。 在孙强的预想中,他如此的暴击,应该可以把我撞得头破血流,再不济也会晕死过去。 然而,等他累得气喘吁吁,我却始终毫发无损,除了头皮被他扯得生疼。 每当我的头撞下去,离岩石还有三公分的时候,我和岩石之间就会有一层无形中的气体,挡在我们之间。 这气体如同一张软垫,缓冲了孙强的力道,也最大限度的保护了我的头。 孙强停下来手来,颇有些好奇地研究了一会儿。 然后,他就嘿嘿笑了起来:“果真是一只顽强的恶煞,都已经只剩下一丝残魂了,还要死撑着当护花使者。” 我听他的话,就知道,一直挡在我和岩石之间的,正是燕少的残魂。 他只剩下了一点气息,但依然要最大力量的来保护我。 我的眼泪落在湿漉漉的岩石上,混入雨中不见。 孙强也没有再度对我下杀手。 他只是把他脏兮兮的手放在我的后颈上,顿时,一大股阴邪之气透入我的脊髓,瞬间将我击倒在地上。 “哈哈哈,”他张狂地笑着,“还以为能和噬魂煞订下契约的女人,会有什么异能佳骨,没想到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我躺在岩石上,躺在燕少的残魂旁。 他的残魂,自从刚刚我拼命聚拢之后,就再也没有散开,而是一直缠绕在我身旁。 我虽然挨了孙强又一记阴沉木之气,已经虚弱到极致。但依然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噬魂煞,那是什么东西? 孙强见我面露疑问,偏了一下脑袋,油腻腻的头发荡了一下。 “怎么?你连你身边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他问我。 我便微微地摇了摇头。 燕少很多事,我都不知道,这不挺正常的吗? 孙强就又仰天大笑,十分得意。 笑完,他才问我:“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百鬼成煞’?” 当得到我不知道的眼神回答之后,孙强就带着洋洋得胜的眼光看着我:“也难怪,你只有短短二十几年阳寿,当然世间很多事都不知道。” 他指着我身旁燕少的残魂,道:“你身边这男的,可是万鬼炼魂阵中所出的噬魂煞。” 我用无力的眼神看着孙强,表示听不懂。 于是,万年槐木精,也瞬间被我呆呆的眼神给打败了…… 受到挫败的槐木精表现出了自己数千年埋在地下的超强忍耐力和耐心,他居然蹲下来,开始叽里呱啦给我讲述有关噬魂煞的相关知识。 槐木精说,一般人死后,飘荡在世间的命魂便是鬼。 这些鬼,因为死之前的原因不同,能力也不同。一般而言,能力的强弱由自身的颜色而定,从透明到白色、再到黄色,再到红色,再到青色……颜色越深能力越强。 不过,比鬼更厉害的,是煞。 煞是是鬼的升级版,具有强大法术。能化人形,能遁形,能幻化出各种工具物体,可以害人于无形无影之中。有些因为某种特殊原因,甚至能行走于阳光之下。 并且,煞是非常难除的。 普通道行的道士或者法师,遇到一只煞,跑路都来不及,不要说除掉它了。 据槐木精说,一直和我相亲相爱的燕少,并不是一只鬼,而是一只煞……并且,是一直噬魂煞。 这种噬魂煞,一般而言,百年难遇。 只有遇上有重大的外力事故,比如瘟疫、比如地质灾害、比如战争,某个地区的死伤人数上万之后,孤魂野鬼遍地游荡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出现。 最初的噬魂煞也只是鬼,但这鬼本身须得异常强大。或许生前是相当了不得人,或许本身魂就异于常人。 每月初一十五,阴风洗涤之时,孤魂野鬼们痛苦万分,在神魂不清的情况之下,就会自相残杀。 这噬魂煞原先的鬼,为了减轻自身的痛苦,就会血腥的吞噬同类。 等到他吞噬上万之后,就会脱鬼成煞。 从此具有一定抵挡阴风洗涤的能力。 槐木精说,它以前听闻上古天地大战之时,便有大巫专以收集孤魂野鬼,放到秘阵之中,炼制噬魂煞。 通过这种方式得到的煞,凶残无比,可以供大巫驱使,不管是害人还是作恶,都是无往不利。 这道理有点类似养蛊。 把一群凶残的虫子放到一个蛊里,等他们相互吞噬,最后活下来的那一只,就会是个强大的异类。 槐木精解释完,指着我旁边的燕少残魂:“你身边这只,应该就是有人刻意用万鬼秘阵炼出的噬魂煞。本身这种煞,嘿嘿,本大爷对付起来还是有点困难的。但你身边这只不知为什么,魂受了损,能力便大不如前。本大爷略施小计,居然能借你的手一举灭了它,可惜可惜……” 他摇着头,“这魂被损害成了这般模样,我拿来也没有大用处了。” 我听到槐木精居然一直都在打燕少的主意,心中怒火腾腾。 但我也听明白了一件事。 燕少原本是具有灭掉槐木精的能力,只可惜……当初去集团大楼取印章的时候,他被风水阵的威力所波及,受伤严重。 这之后阴风洗涤,再度加重了他的损伤。 槐木精啧啧叹息着:“说来也奇怪,这噬魂煞吞没了上万鬼魂,原本应该已经无情无义,心存恶念,六亲不认,没想到还是个改不掉的情种。我给你种了阴沉之气后,与他留在你体内的煞气相融合,原本以为会要你的命。没想到这鬼煞居然拿自己的精魂喂你,给你续命。啧啧,真是千古难见的奇遇。” 他绕着我转圈:“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姿色上乘而已。既不是什么好炉鼎,也没有什么好骨骼。他图个什么呢?” 我轻蔑的看着槐木精,人被称为万物之灵,而这灵性之中最为重要的爱情,岂是你一根烂木疙瘩所能理解的? 槐木精继续想不明白中:“好比刚才,他若是杀了你,去拿那印章,就可以摆脱我的控制。可他却要你念咒杀了他,宁可自己死也要你活着,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完全不想理会这话唠的槐木精了。 大概是在地底下埋了八年前的缘故吧,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人,就要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寂寞真是种流年伤啊…… 但是槐木精完全沉浸在话剧角色中,开起口来滔滔不绝,完全没有停掉的意思。 他干脆蹲在我面前,摆出一副要讲到天亮的姿态。 “嘿嘿,其实,你那大明咒也挺管用的。只可惜,我早控制了那对夫妻,趁着你那帮兄弟不注意,我让那老婆子悄悄过来,给我扔掉了符文,解开锁,我就偷偷溜了过来。你那帮兄弟,大概还以为我还锁在那里吧,哈哈哈哈。” 我完全不回答,一方面是身体虚弱,命悬一线,另一方面确实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 槐木精继续道:“我早就料到你们要来取我的本体了,嘿嘿,我早驭了一批鬼,守在这里。说实话,那些低级的鬼,对于你们家那只煞而言,都是小菜一碟。只可惜他把过多的精魂喂给了你,早已经不堪一击。我那些鬼冲过来,他自然会释放本性,将它们一一吞噬。可是,谁能想得到,我这些鬼,都是打下了我的阴沉印记,他吞噬过多,自身又虚弱,反倒会被我控制住。” 我略微惊心。 没想到槐木精这老妖怪,居然也能做下这样的埋伏。 槐木精得意地看着我。 “我就等着你去拿印章了。你这种和鬼煞有通灵的处子,自然可以破掉印章上的引雷符。等你摸到印章之后,我再控制着你的煞将你杀死,然后我再去拿印章,万无一失,哈哈哈哈哈……” 槐木精笑得都要仰翻过去了。 似乎为自己的计谋感到万分得意。 我依偎着燕少的残魂,喘了一口气:“但如果……如你所言,燕少杀了我,先于你拿到印章呢……” 槐木精的笑声被我的问话打断。 他倒是很认真地看着我:“这个我倒真没想到。我还以为我完全控制住了他,没想到他还能稍微做点抵抗。只是为什么他宁愿让你杀了他,也不杀了你去拿印章,我倒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呢?” 好了,槐木精又绕回去了。 我猜孙强也是从没谈过恋爱,槐木精又是个生在深山老林里的乡巴佬。人家保安赵小哥是从没摸过花姑娘的手,但人家好歹还有追求爱情的志向,这槐木精一辈子,大概都在为修炼成为人形而奋斗吧…… 想来也蛮可怜的。 槐木精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 他说当初在我体内种如阴沉气,其实只是想着要逼迫我下来帮他取印章,然后才给我解掉毒。 没想到噬魂煞居然害怕我死去,拿精魂喂我。 这一石二鸟的好处,他倒真是没料到啊。 他还说,他在马望坡给我鬼打墙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法术被破了,当时他还以为我是哪路神仙,身怀绝技。结果直到噬魂煞出现,才知道是我身边养着这么厉害一只鬼煞。 槐木精又说,他还以为我是个用万魂秘阵炼煞的大巫,结果后来又发现这煞不是我养的。 他就百思不得其解了,这煞既然不是我养的,为什么要保护我呢,为什么要帮我做事呢,为什么为了我命都不要呢? 槐木精的为什么,加起来一定有十万个。 最后,我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耳膜里也嗡嗡作响,身体轻飘飘的,好像即刻就要米分碎一般。 槐木精大概也看出我命不久矣。 他就叹口气,说,这孙强还没有媳妇,本来最早的计划是用我体内的阴沉之气,逼迫我嫁给孙强当媳妇的,也算是用了这孙强身体的回报。 因为这世上,只有他的槐木本体,可以解我体内的煞气和阴沉气。 没想到最后却不得不杀了我。 槐木精说完,还假惺惺的说:“小妖精,你就不要怪我了。要怪就怪你身边有这么一只噬魂煞,大爷我才不得不出手除了你们俩。不过,嘿嘿,只要我拿到了那桃木的印章,从今以后我就是宗布神再世,世间万鬼千煞供我差遣,哈哈哈哈。” 燕少的大印,竟然具有人鬼两界间的神力…… 在人界,它是可以在集团里号令千军万马的玉玺,无数人都在觊觎着得到它。 而在灵界,它是可以镇驱妖魔鬼怪的符令,山精野怪也是垂涎不已。 槐木精走到了不远处。 先是从地上拿起了自己的本体,左看右看一番,然后捧在手里掂了掂,显然是十分的满意。 然后,他弯腰拿起了那枚小小的印章。 雨已经没怎么下了,被槐木精俯身的孙强便对着天空细细端详这印章,边看边啧啧赞叹:“九转雷击桃木,比大爷我还多挨了一次雷。看这桃元精气,真是天地罕有,尤其是这上面所刻的符文,啧啧,这就是引雷神符么?”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天边突然隐隐约约响起了轰隆的雷声。 槐木精吓得立即往天上看。 然而天幕低沉黝黑,连雨滴都收敛,丝毫没有雷鸣电闪的迹象。 槐木精就放下心来,又嘿嘿一笑,欣赏起了它抢到的宝贝起来。 他把燕少的印章翻过来,对着燕少的名字又是啧啧啧:“名字上还刻得有符,真是大手笔……咦,这名字里居然还有他的精魂存留?” 槐木精一愣,突然间又是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得了这噬魂煞的原始魂元,胜过百年修炼。” 他一时笑得得意,几乎没有注意到,在他的头顶,正密集着一团乌云,这些乌云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越凝越多,越聚越厚。 当槐木精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那一瞬间,厚的如同一团乌棉花的云层中突然泄开了一道口子,一道犀利的闪电,混着一道天雷,从天而降,朝着回头崖劈了下来! 天雷轰顶! 终于在这一刻到来了! 槐木精始料未及,只看着天空,看着那道闪电,瞳孔里写着不可思议。 他完全没有躲避能力的站在那里,只能挨下这突如其来的天灾人祸! 我也是始料未及…… 并不是说没有预料到会有雷电袭来。而是没有预料到,这天雷在半空中,突然化作了两道。一道朝着槐木精而去,而另一道,竟是朝着我身边燕少的残魂而来! 天道自有道。 若是世间有物违背了天道,天就会降雷轰顶,将这并不该留存于阳世间的妖魔鬼怪通通灭掉。 我知道槐木精必然是要遭雷劈的。 却没有想到,燕少只剩下了一缕残魂,却也躲不过老天爷的火眼金睛。 这两道雷,一道是要灭掉槐木精,另一道,乃是要让燕少彻底消失于这世上。 那一霎那,我的身体里突然涌出了最后的力量。 我一下子抱住了那团微弱的残魂气息,翻身而上,用我的身体替燕少挡住了这道雷击。 …… 雷落在我后背上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 只觉得一列火车从我的左耳跑到了右耳,在我的头脑里、我的身体里都留下了巨大的轰鸣声。 万伏电流从我的身体里穿过,让我的心脏几近罢工…… 我知道我死定了。 这天雷猛烈,可直接将我打成焦炭。 但是这一刻,我没有选择。 我已经亲手杀过一次燕少,我不可能让他连一丝残魂都消失在眼前。我宁愿死,也要保全他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丝气息。 我在心里默默念着。 四十一,我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突然感觉到,冷风吹拂在脖子上,如同刀子一样疼。 岩石是湿润而冰冷的,贴着我的另一边脸。 而我的怀中,似乎有一团温暖的气息,在轻轻摩挲着我的脸,为我抵挡午夜的寒气。 我睁开了眼,我看到我依然躺在回头崖的崖底。 我竟然没有死! 我惊得立刻坐了起来。 这么一坐,我也立即发现,之前压抑着我身体的阴沉之气,还有煞气,竟然全都消失了。我现在又是生龙活虎的林小莹一枚了! 我抱着眼前的那团气息,惊喜地对着他说道:“燕少,我没有死!我还没有死!我居然抗雷击!” 那团气息便慢慢缠绕着我,在我的身体周围缓缓游荡着。 我对着虚无的空气,带着虔诚与深情:“燕少,没有关系,我不管你是什么煞,或者是鬼,或者只是一团气,小莹一定会让你恢复如初的……” 说完这话,我就去看槐木精。 只见离我不远处,孙强居然还站在那里,只是整个人都被劈得焦黑,像一截木炭。 在他的脚边,槐木本体被天雷劈得裂成了两半。燕少的印章完好无损,却还拿在他的手里。 我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身轻如燕地走了过去,从孙强手里把印章拿了回来。 然后,颇有点无良地把双手举了起来。 “对不起啊,槐木老大爷,我戴了橡胶手套,忘记通知你了。” …… 是的,我戴了橡胶手套。 下回头崖的时候就戴了。 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拿到印章的时候,我的手不会真正碰到桃木印章。 其实事情很简单。 我和燕少早就猜到了槐木精会在我碰了印章之后,拼死来抢印章的。 所以,我干脆佯装拿到了印章,然后再找个机会偷偷落掉,让槐木精捡到……再然后,让他自己去引雷轰顶,自取灭亡! 当然,中途我和燕少会被那些村民的鬼魂袭击,燕少会因为吞噬了鬼魂而被槐木精控制,而我又再度被阴沉气击倒,甚至于最后我迫不得已对燕少下死手……这都是预料之外的事。 燕少让我要杀掉槐木精,替他报仇的时候,他是胸有成竹的。 因为,槐木精必然去拿印章,天雷必然会到来。 可是,我没有想到的却是,我因此而失去了我的燕少…… 我去掉了手套,双手合十,把印章握在手中,默默祷告了片刻。便拿着印章,把它递到了那团燕少的残魂之前。 我带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看着空空如也的前方:“燕少,回来好吗?” 印章被燕少的残魂多包裹着,慢慢地,它好像在被什么力道牵扯着……我的手渐渐松开了,印章却是悬浮在半空之中,好像被什么力量把持着一般。 又隔了好一会儿,我的双眼,慢慢能看到眼前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在出现。 我低头,看到印章被一只透明的手握在其中。 奇迹出现了…… 印章的存留的,燕少生前的精气元魂,竟然一点一滴地,和燕少的残魂融合,继而,重新勾勒除了燕少的线条。 那一刻,我的泪腺是崩溃的…… 我几乎忍不住,就要紧紧抱住他。 可是我不敢,我害怕我一伸手,他又会消失。 我只是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脸庞,那挺直的鼻梁,那温润的唇,那流光溢彩的眼眸……我捂着嘴,连哭泣都不敢,生怕我的呼吸声太大,会把我的燕少吹走。 燕少一只手握着他的印章,另一只手,却伸过来,握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捂着嘴的手拿开了。 然后,他低下头来…… 他的唇碰到了我的唇,是真实的触感,有温度的触感。 我主动地迎合他的轻咬和吮吻,迎合他纠缠的舌尖,迎合他愈来愈强烈的呼吸。我抱住了他的脖子,挂到了他的怀里,他渐渐结实的胸膛里。 回头崖下风萧萧,死里逃生的我们,用仅存的,刚刚恢复的力量紧紧*在一起。 燕少吻掉了我落下的泪,咬我的下巴。 那一瞬间,什么话语都是多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才停止了似乎永无止境的拥抱和亲吻。 今夜里没有月光,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相互凝视着对方。 先开口的人是燕少,他捏了一下我的脸,说了两个字:“白痴……” 我一下子抱住了燕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我哽咽着说:“我就是白痴,我白痴我高兴。” 燕少似乎笑了笑,他抚摸着我的头发,接着我的话说道:“你白痴你幸运。” 我听他的话语和神气,如此的温柔,从未有过,心瞬间就被柔软填满。 燕少紧接着说道:“白痴,不知道雷电是会打死人的吗?” 我一愣,随即明白,燕少是在说我刚才替他挡天雷的事。我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雷电打死人,是常识。但我要来挡,这是常情。” 燕少听到我说常情二字,顿时也神情一滞。 顷刻间,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可是双眼中却带着罕有的心痛的神色,那时候,他双手都重重地捏着我的脸颊:“如果不是因为你体内有阴沉之气和煞气这双阴邪,天雷早把你劈成焦炭了。白痴,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不准这样了。” 我才知道,原来,居然是我体内的阴邪和天雷两两抵消了。 想来也是,这天雷是天地间至刚至阳之物,恰好能除阴。 原本普通人被雷击,万伏电压过身,必然会死翘翘。可是没想到我非但没有死,还因祸得福,身上的阴邪全都消失,不治而愈了。 非但这样,那槐木本体也被天雷轰打。 从八转神升级为了九转,成为了一块世间罕有的九转雷击槐木阴沉木。 我的病好了,燕少的印章拿到了,我们还得到了阴槐木。 这收获想想都令人喜悦。 我去取槐木本体,刚一碰到,就被一阵残留的电流电得浑身乱颤。 等到我抖过了,这才把槐木小心翼翼地给燕少捧了过来。燕少大概知道我电不死,所以压根就没关怀过我半句。 他就是这个样子,平时对你不闻不问的,但是关键时刻,又奋不顾身得让你心疼。 此时,燕少看着这又被劈了一道裂缝的槐木本体,把手掌轻轻放在了上面。 我看着他的眉头深皱了起来。 过了半晌,燕少才对我说道:“这槐木精居然还有一丝残魂在里面。” 我惊悚,忙问要怎么办。 燕少倒是神情轻松:“没什么,他也是附了孙强的体,所以借着他的身体藏留了一点魂。不过本体被雷劈,它的魂必然要回到本体之中来养着。我接下来只需要也进入其中,趁着它虚弱,将它炼化了就可以。” 我听燕少说得轻松,只觉得心里打鼓,试探性地问道:“就这么简单?” 燕少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也不是。林小莹……我大概要在你面前消失很久了。” 我听到这句话,吓得急忙抓住了燕少的手。 燕少便也有些无奈,他告诉我,他现在也是受了十分严重的损伤,是靠着印章之上存留的原始魂元才能勉强聚魂,否则的话已经烟消云散了。 不过这千年九转雷击槐木是养魂的好东西,他只需要进去,把槐木精炼化了,然后再在其中修养一段时间,自然可以重新恢复到最初的功力,再度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有点遥遥无期的感觉,便心慌慌地问:“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 燕少就答:“少则几天,多则几年。” 这不靠谱的回答瞬间就让我倒地不起了。 燕少并不管我装死耍赖,他只是颇有些严肃的看着我:“我进入槐木养魂之后,你要替我保管好这块槐木,不要让这木头落入歹人之手。如果有任何妖魔鬼怪胆敢来骚扰,你就用我的印章将其驱除。” 我顿时直挺挺坐了起来。 “用你的印章?”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燕少已经把他的大印交到了我的手中。 “这东西我现在也用不到。但是你拿在手中,就可以万邪不侵。你要保管好,不要让任何人从你手中拿走。” 那枚小小的印章实沉而精巧,我不由得紧紧握住了它。 “燕少……” ……我舍得不你。 这样的话,我现在不敢说出来。 还没有分开,就已经在思念。 燕少已经俯身,又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嘴唇。 “改天见,林小莹。”他总是用最简单,最没有份量的词语,组成最沉重的话。 说完这句话,燕少几乎是化作了一道烟雾,进入了槐木被天雷劈开的缝隙之中。 我的手里,现在拿着两块木头。 一块鬼木,一块驱鬼木。 好比阴阳两极,相互抵触却又相互吸引融合。 尤其是我握着槐木的那只手,能明显的感觉到,燕少的气息在里面剧烈的盘旋着,他应该是已经在炼化槐木精了。 这回头崖,现在又恢复到了我孤零零的状态。 我愣了片刻,然后急忙取下背包,把槐木装了进去。然后把印章装在了里层。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当,又把印章取出来,塞到我文胸的里面。 我的文胸一向没有海绵,硬生生塞了块印章进去,一边胸都被挤变形了。 要不是槐木太大的话,我都会将就塞到另一边去,挤出一条壮观的事业线。 然后我就把包背好,去看孙强。 这一看不打紧,我发觉这家伙居然也还活着。只是我轻轻一碰,他就倒下了地上,人事不省了。 我知道他被槐木精附体,几乎被抽干了精气神,搞不好,以后都要疯疯癫癫下去了。 只是,这样一来,难题就来了。 我一个弱女子,刚刚恢复了健康,要如何才能把孙强运上去呢。 正盯着悬崖上方思索着,一个声音突然从头顶传了下来:“林妹妹!林妹妹!你在下面吗?” 这时恰好月亮出来了一点,我便看到八点水竟然趴在悬崖上方,举着手电筒,对着下面焦急地呼喊着。月光照在了我的脸上,八点水立刻惊喜地叫道:“你果然在下面,你是攀岩下去的吗?” 他提了提悬崖边的登山绳。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心想八点水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过,我略微稳了一下心神,又想到,刚才下雨打雷,悬崖下又黑,如果八点水早过来了的话,应该早就拿着电筒照了,不至于等到现在。 我便对着八点水喊,说我是被孙强带下来的,可是这家伙现在被雷击了,昏迷了过去,可能要八点水帮忙把他拉上去。 八点水答应得很爽快,我便把安全带栓在了孙强的腰上,让八点水先把他拖上去。 别看八点水文文弱弱,其实臂力很惊人。 孙强本身也比较矮小,估计这段时间又没好好吃东西,体重也很轻。不一会儿,八点水就将他拖上了悬崖。 然后,他把安全带又放了下来。 对着我喊道:“妹妹,你把安全带系好,我再把你拉上来。” 我便笑着道谢,说我应该可以自己爬上来的。 八点水却对我喊着:“让我拉你上来吧,你总要给男人表现英勇的机会。” 可能是因为刚刚了却了心里一桩大事,我心情还不错,听到他这话,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正想着要怎么回答他,峡谷的远方,突然传来什么奇怪的轰鸣声。 好像野兽在低低咆哮一般。 我和八点水同时听到这声音,顿时都愣了愣,一同看向了悬崖底的那头。 可是隔了两秒,八点水突然疯狂的喊叫了起来:“妹妹!赶快上来!快上来!上游的堰塞湖决堤了!下面马上爆发洪水了!” 天了噜! 这是什么情况! 我、我内内里还塞着燕少的印章呢! 122沈沐,谜一样的美男子 我听到八点水这样喊,顿时慌做了一团。 他在高处,必然比我看得更远,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这时候,我却花时间干了一件作死的事,我把背包取下来,把带子拉长了一点,以十字状背在了身上。 燕少在背包里,我不能留下任何一点闪失。仅仅是简单的以双肩形式背着,我怕大水会把背包冲走。 紧接着,我立刻把安全带系在了身上。 就是我之前那么一个举动,错过了最佳的逃生时间。 八点水已经开始拼命的拉我,而我也努力地借助我所有的力量攀爬着。 之前说过,回头崖有二十来米,相当于普通住宅楼层的七楼左右。因为地震的缘故,上游地区存在好几个堰塞湖,也有好几个类似于回头崖这样的裂谷。昨晚上垮了一个湖,湖水从马望坡那边冲过去,把孙家的家禽都冲下去了。 而今晚上的雨,把回头崖上面的一个堰塞湖也冲垮了。 我知道堰塞湖一般容量都很大,加之连日暴雨,溃堤之后绝对是滚滚洪流,一时间都可以将回头崖的峡谷填满。 就在我怕在大约四楼的时候,我亲眼历见,一堵高壮凶猛的水墙,从上游拥挤着、咆哮着滚落袭来。 八点水简直是使出全身力量在拉我。 可是他的速度毕竟有限,刚刚拉孙强也耗费了不少体力,当那滚滚洪流冲过来的时候,我犹如一只弱小的蚊子,顷刻间就被冲回了峡谷之中。 八点水一时没有承受住这样巨大的拖力,手中的绳子脱了手。 我顿时被洪流挟裹着,起码冲了十几米下去。 水灌入我的背包,我的雨衣,瞬间把我充得像是一个打满了气的娃娃,团着我就要把我往下拽。 我死死抓住绳子,我现在已经是在一条湍急的河流之中…… 峡谷已经消失不见,它已经被大量的、汹涌的、冰冷的水所填满。 我庆幸水多,否则我光是下面的岩石块就能要了我的命。 我往上游看,我居然看到八点水趴在崖边,隔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原来,刚刚洪水那一阵冲力,他没能抓住绳子,居然也被带得跌倒,而且还摔得不轻。他勉勉强强地爬起来,然后重新去抓绳子。 可是,这时候,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岩钉……脱了。 八点水没能抓住我的绳子。 我仿佛听到了叮的一声,看到了在洪水的力量之下,飞一般脱鞘的钉子和弹回来的绳子。 然后我就在一股不可反抗的大自然之力下,往下游滚去。 这一下子,我立刻深深地受到了大自然的虐待。 大量的水,混着泥沙涌入我的耳鼻口,呛得我差点背过气去。我想抓住什么东西,然后愈是拼命挣扎,愈是绝望。 我简直像是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一张小手帕,在翻天覆地中简直要脱胎换骨。 洪水太凉,迅速的带走我的体温,冻得我牙齿打颤,幸而我体内还留有一点刚刚遭受的天雷真火,不至于立马被这冰浪击打得晕过去。 就在我行将放任自己随波逐流的时候,一只手臂突然稳稳地抓住了我。 我睁开眼,狼狈中,看到居然是八点水。 他居然也跳了下来,此时正死死抓着我,试图和洪水抗争,把我往岸边上拖。 我看到他在吐着灌入口中的水,并且试图给我一个笑,还试图和我打个招呼。不过目前形势容不得他耍帅,他连自己支撑都很勉强,只是不断给我做着划水的动作,要我配合他一起游。 如果这时候我没有穿什么雨衣,也没有背什么背包,那么也是稍微可以游一下的。 可是雨衣和背包此刻都像是巨石,成了大自然的帮凶,更何况我背包里还有那么重的一大块千年阴沉木。 我划了两下,便无能为力了。 八点水便指着我的衣服,勉强地说着:“扔……掉……包” 我把仅剩的力气用来摇头。 要我燕少扔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八点水又说:“那雨衣……脱……” 雨衣如果能脱掉,那倒也失去了一个包袱。于是我便奋力去解雨衣,试图把它从背包的背带里扯出去。 我之前庆幸我把背包扣成了十字,现在是十分牢固的背在我身上,不过这十字带也导致雨衣很难以脱掉。 在这个过程中,我和八点水一直在往下游滚着。 不过他好歹在一点点往岩边靠近。 等到我们攀附在了河岸的时候,雨衣也被我甩掉了。 八点水趴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喘气,一边手不送的抓着我的手臂:“妹……妹妹……你真是玩命啊……” 他简直上气不接下气。 我也累得不轻,但听他这样说,还是忍不住笑起来,我说:“没你玩命。” 八点水居然会不顾生命安全,跳下来救我,这让我震惊的同时,也有些感动。 当然,前提是,他并不知道我身上背负着什么。 我们休息了一会儿,便一同抬头去看上方。 这里离悬崖上,还是有三米左右的距离,并且悬崖是呈现倒钩状,八点水和燕少那样的,要上去可能不难。 但是我并没有什么攀岩技巧,体力又被耗费得差不多了。 现在又冷又饿,要想就这样支撑到天亮别人来救援,都十分困难,不要说爬上去了。 可是八点水坚持要我上去。 “无论如何,必须上去……”大概他也是耗费了极大的体力,一直都还没喘过去,但他的口气是十分坚决的,“你在上面,我来推你。” 我看着眼前的八点水。 沈沐江。 水把他的头发全部打湿了,贴在他的头上和脸颊上,更显得他挺翘的鼻梁和尖尖的下颌美妙,一双美目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之下闪着黑曜石般的光,带着坚毅的神色看着我。 他跳下来的时候,脱掉了外套,里面只是一件长袖T恤,此刻湿哒哒地贴在他的身上,显示出他强劲的手臂肌肉和结实的胸肌。 妈蛋! 我又要骂脏话了。 八点水也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美男啊。 更何况现在这般湿身诱 惑,简直是挑战我身为颜控的资历啊。 不过,我不是那种男朋友“出差”就要心猿意马,积极劈腿的渣女。 嗯,我早说过,我是一个有节操的女人。 所以,我立刻把自己飞扬的小心肝收了回来,对着八点水摇头:“你先上去,然后把我拖上去。” 我拿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安全带。 这东西还栓在我的身上。 八点水听到我的建议,眼睛亮了亮:“这是个好办法,不过你要撑住。” 说完这句话,他就往上爬了一点,借着岩石的力依附在上面,把安全绳的另一端栓在了他的腰上。 然而,就在他要往上爬的时候,悬崖上方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呼喊声。 “林小莹——林小莹林姐——你在哪里?林——小——莹——” 这是一大群人在喊我,领头的正是波娃子。 我欣喜,急忙回答我在这里。 波娃子很快带着兄弟们来到了这里。 “姐,你怎么掉下去的?”波娃子看着像是两只水蛙一样趴在岩石边上的我和八点水,很是惊奇。 我看到八点水眼里有一丝疑惑。 便对他解释道:“这是我一个朋友介绍的当地朋友,本来今晚上约了饭局,但是我被孙强带走了,他们大概也是寻过来的。” 我的话虚虚实实,波娃子也不是傻瓜,一听到我这说法,立刻叫道:“是啊姐,说好了要介绍你给我当拜把子兄弟的,你怎么饭也不吃就跑了呢?你这是不给兄弟们面子啊,上游那个人是谁啊?是他把你搞到这儿来的吗?” 八点水这才稍稍放下了疑惑的表情,他此刻已经往上爬了一点,便对波娃子喊道:“我先上来,再把她拉上来,你拉我一把。” 波娃子应着声,等八点水爬上来,便抓住了他的手。 可是,就在这时候,我突然觉得我的肩上一松…… 我心里一惊,猛然间发现,大概是由于洪水冲力大太,我的背包扣居然坏掉断开了! 脱离了束缚的背包顿时要顺着河流流走。 我一下子转身,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拼命地朝着背包游过去。背包里是我的燕少,我的燕少啊! 他此刻正是最为虚弱的养魂阶段,而且还在和槐木精的残魂争斗着。 我要是把他弄丢了,再有个三长两短,我要怎么活? 八点水本来已经要上去了,被我后面这么一拽,顿时倒霉地重新摔入了河中。 而波娃子本来就抓着他,被他一拖,也跟着掉了下来。 这样一来,悬崖上立刻闹开了。 乱糟糟的就跟油锅爆炸了一般,有的人在叫姐,有的人在叫老大,还有的人在叫天哪…… 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我只是抱着我的背包,死也不肯放手。 不过,我倒没有被洪水冲下去。 相反,八点水又游到了我的身边。 “你疯了!”不顾着河水凶猛,他对着我大吼,“把包扔掉!” 说着,他伸手来取我的包。 那一刻,我尖叫了起来:“不——” “扔掉!我们会没命的!”八点水从没对我这么凶过。 他抓着背包的肩带,想要拖走,我奋力地和他争抢:“不行!不行!不要啊——” 我叫得像是凶案现场一般。 八点水的力气很大,我根本就拖不过他,情急之下,我猛地埋下头,对着他手咬了下去。 我这一咬简直用尽力气,咬得八点水倒吸冷气。 我发誓我很快尝到了血的味道,甚至都要把他的肉咬下来了,可八点水一点也没松手,他咬着牙,暗暗地和我较着劲。 这个人,固执起来,比我还要犟三分。 打破我们僵持的是不远处波娃子的哭嚎:“姐……大哥……不要争了,弟兄们要坚持不住了。” 我抬头,顿时看到,原来是波娃子在不远处抓着登山绳子的中央。 这绳子一头拴着我,一头栓着八点水,波娃子相当于是一个人在拖着我们两个人。 而从后面抱着他的,是另一个青头帮的弟兄。 这弟兄后面又有一个人抱着他的腰。 就这样一个抱一个,一直抱到了悬崖上。 跟猴子捞月一样挂了一大串。 八点水严厉地呵斥着我:“看到了吗,你一个人,要害死我们这么多人吗?” 可是我依然摇头。 我一边摇着头,一边对他说:“把我的安全带解开!” 八点水一愣,继而对着我吼起来:“你开的什么玩笑!” 我不管他,立刻腾出一只手,去解我的安全带。 八点水说得对,我一个人不能拖累大家,但是我也不可能放开我怀里的燕少,所以唯一的办法只有,我脱开安全带,然后抱着燕少去自生自灭。 我对八点水说:“到下游来打捞我吧……” 可是八点水按住了我的手,此刻,他的脸色因为低温,也冻得苍白,嘴唇也是青紫的,不过他微微笑了一下,笑得又无奈,又是绝美。 八点水说:“服了你了。” 然后,他突然重复了我刚才的话:“林妹妹,到下游来打捞我吧……”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脱离了安全绳,顺着洪水漂开了。 我这才发觉八点水在那么一瞬间,居然就解开了自己腰上的绳子,并且,他在被冲走的那一刻,还用力把我往波娃子那边推了一把。 这样的举动使得他一下子就被双股的力量带走了,顷刻间就消失在了黑色的波涛之中。 我震惊得无以言语。 我只盯着翻滚的浪花,无情的洪水,直到波娃子把我拖到了他跟前,才缓过气,对着滚滚逝水,大喊了一声:“沈沐江——” 不可能…… 不可能。 我一定是做梦了。 八点水,和我只有短短相交的记者八点水,沈沐江。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解开自己的绳子,拿自己的性命,来换我的安全。 我被波娃子救上了岸,他却被洪水卷走,生死不知。 我抱着装有槐木的背包,湿淋淋地站在悬崖边,对着滔滔河流,呆呆地说不出来一个字。 我的内心被一种不可置信的感觉震撼着。 我不知道八点水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应该并没有他嘴巴上说得那么喜欢我,更谈不上半点爱了。 可是,在这种生死危机关头,他却做出了一个堪比最深沉的爱人才能做出的举动。 他解开绳子的时候,一点犹豫和片刻的怀疑都没有。 他明知道在这种洪流之中,人被冲下去,应该是凶多吉少。 我去解绳子,是因为我爱着燕少,八点水会去解绳子,是为了什么呢? 我想不明白。 因为我冷得要死,波娃子让岸上的弟兄们脱了衣服给我披上。一群汉子拥着我去医院,顺带还捎上了昏迷不醒的孙强。 波娃子要给我拿包,我坚决的拒绝了。 我不可能把燕少交到任何人的手里。 波娃子就悄声地对我说:“姐你放心,我以后会尽量减少跟你的联系。不会让别人以为我跟你很熟的。” 我感激波娃子的贴心。 我到医院之后,就拜托波娃子去下游找八点水,顺带也报了警。 医生听说我落水了,只是给我简单地检查了一番,开了一些感冒药和一些外用擦伤的药,就把我放回了工地。 波娃子不让我回宿舍,非要在隔壁酒店给我开一个房间。 我也不推辞。 一路上,我的背包不离身,并且时不时要看一看阴沉木在不在里面。 我在酒店好好洗了个热水澡。 背包里全都是泥沙,我也倒出来洗了个干净。 然后把桃木印章和槐阴沉木都拿出来双双摆在面前。 这两块木头,说起来真是各有各的奇妙。 桃木印章当时在我的内内里藏着,挨着我的心脏,河水那时候已经要把我冻僵了,可是这木头却一直散发出一股温暖的力量,滋润着我的心脏和大动脉,使得我没有因为外部温度过低而晕厥过去。 但是这阴沉木就完全不同了。 我的手还没靠近它,就能感觉到它像一部强力制冷空调一样,不断散发出凉气。 我不顾燕少在里面,作死地往上面淋了热水,可是这木头还是冰冷如初。千年累积的寒气,非一点温水可以化解的。 等我整理好了出来,我就坐在酒店房间里发呆。 虽然槐木又重又冷,但我还是一直捧在怀里。 说来特别奇怪。这木头虽然还没挨近就能感受到寒气,但是真正抱着的时候,给人的感觉确实十分清凉舒适,反而使得人筋脉通畅,神清气爽,浑身轻松。 并且,我手心一旦挨着它,就能明显感觉得到,燕少在里面,并且他在疯狂地吸收和炼化着槐木的力量。 这种可以和燕少通灵的感觉,让我觉得安心而骄傲。 而桃木印章,我还是又猥琐地塞到了左边的内内里。没办法,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只敢往最隐秘的地方放。 我思量着要不要明天去买大一号的内内,右边垫海绵,左边垫印章…… 一想到自己的size可以借故增加不少,我就暗自窃喜。 不过,一想到我如今的安逸,全都是八点水用生命换来的…… 我的心,又沉重了起来。 八点水…… 谜一样的美男子。 他到底是不是记者呢?他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呢?为什么要三番五次的救我…… 我现在还能回想起来,他当时在回头崖打孙强时的那股狠劲。 那么鲜活有力的一个人,突然间就这样没有了…… 我……我不能接受…… “我不能接受……”喃喃中,我念出了声,我的心有些焦躁和不安,我摇着头,“我不能接受……” 八点水的事情,因为他和我并没有太深的交集。所以我也不会时时刻刻都念着他,然而,当我静下来的时候,他的音容笑貌还是会出现在我面前。 然后就是他最后那么轻描淡写地解开绳子,无声无息地飘向深渊的场景。 我不能接受一个人因为我而失去生命。 哪怕这个人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八点水完全可以不来救我的,可是他为什么又跑了过来呢? 归根结底,是我去找他要了大明咒…… 八点水一定是猜到我要干什么事,所以才会突然出院,出来寻找我。 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一定要缠着我呢? 我直觉不是因为爱情。 那是因为什么? 我想不出答案…… 由于抱着槐木又藏着桃木,又因为有天雷的特殊治疗。所以我在今晚上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居然都没有任何的不适。 感冒药也被我放到了一边,擦伤的地方我也任之不管。 我躺下,抱着藏有燕少的槐木,一面期待着燕少能早日出关,另一面又挂念着八点水的安危。 要不是因为我必须守护在燕少身边,我已经去找波娃子,一起去找八点水了。 直到凌晨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刚刚睡着没多少时候,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一看是波娃子的,顿时翻身爬起来,接通了就直接问道:“沈沐江有消息了?” 波娃子在电话那边,声音听不出来是高兴还是悲痛,他只简短地说:“人找到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123消失的燕少气息 我去医院的时候,八点水正在重症监护室里。 我为他的安危捏了一把汗,波娃子却说他真的是命大。 因为八点水竟然是在工地外面被发现的。 原来,上游的峡谷在某个地方和下游的河道汇合,一起流了下来,途径我们工地后面。 而由于孙强家的家禽被冲下来,工人们为了打捞,用滤沙网把整个河都拦断了。 八点水被冲到这里的时候,应该已经失去知觉了,然而他手上的精金手链竟然挂住了网,河水一直冲,也没能把他冲走,然而是冲到了网上横挂着。 正巧天亮的时候,有工人想到河边看看有没有昨天的漏网之鱼。 这一看不打紧,顿时看到河网上挂了一个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吓得急忙报警。 正巧波娃子他们也一路找了过来,摸了摸他还有微弱心跳,连忙把八点水送到了医院。 医生检查以后,得出的结论是,肺部进水,窒息性昏迷,多处软组织受损,左侧第三根肋骨断裂。照了CT,庆幸没有颅内出血。 但是当时八点水体温过低,血糖多低,血压过低……并且有内脏衰竭和瞳孔涣散的状况,情况确实相当危险。 医生们随即对他进行了一系列的抢救。 南川这个地方,说起来蛮偏僻的,按理说医疗条件并不好。 但幸运的是刚刚发生过地震,上面拨了大批先进医疗设备过来,医生们又很有临*经验。八点水经过抢救,虽然暂时还没脱离危险期,不过预估问题不大。 我去重症监护室看了他,八点水一直在深度昏迷之中。 我看着他彻底放松的眉和睫毛,觉得八点水大多数时候,都还算是很温和的。 只是刚刚在河水里的时候,他那么凶横的样子,真是比燕少的牌子还要大上个几分。 我的命是八点水救的,他为了救我搞成了这个样子,我其实是有心要在他病*前守候着等他醒来的。 可是我一想到工地上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我新官上任就请假,不是太好。 更何况,我要想个办法,把燕少和槐木都安放好,那么大一坨东西,我确实不是很好携带。 于是,我只有写了一张纸条给八点水,大概的意思就是谢谢他,希望他好好养身体,我改天过来看他之类的话。 只是,一回工地,何队长就和我交接了工作,然后和着毛艳一起离开了。 我要负责德育楼的重建,忙得翻天覆地的,一连三天,吃饭都像是在抢,完全把八点水忘到了天涯海角。 印章我依然藏在内内的夹层里面,不敢有丝毫的离身。 而那块槐木本体,第二天,居然就开始慢慢从外层干枯碎裂。一开始我被吓得不轻,后面发现燕少的气息依然在里面,这才稍稍安心。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槐木居然碎得只剩下中间那一块了,小小的,像一块扁扁的墨玉玉佩,只是通体更加乌黑。 举起了对着阳光照的时候,都能看到它在散发着一团团阴沉的黑气。 并且,它的重量也不轻,密度大得不可思议。 我去街上买了个十字绣的口袋,改成了很小,把槐木蛋放了进去,也贴身挂在脖子上。没事的时候,我就把手放在心口上,感受着燕少的存在。 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盘旋着,没有一刻的消停。 到了第四天晚上的时候,槐木里突然没有动静了。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捧着这一小块静静的乌木,悄悄喊着燕少的名字。 可惜的是,燕少并没有回应我。 我心里慌慌,也睡不着觉,于是到工地里面乱晃,德育楼正在做第二层楼的钢筋铺层,我鬼使神差的,踩着粗粝的阶梯走了上去,然后坐到了钢筋之上。 我伸手抚摸着身下的钢筋水泥。 我想起我当初其实并不想学土木工程的。只是报考最高学府名落孙山,又作死的填了一个提前批,而我填写的这个学校,最为优秀的系之一,就是土木工程,堪称全国翘楚。 于是,本着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心思,我放弃了复读重考,成为了一名T大土木工程系的学生。 我还记得开学的那一天,我作为本届高考分数最高的新生,上台代表全体新生讲话。 那个时候,我的心中,对于未来是迷茫,是不满的,甚至是麻木的。 高中时代的我心高气傲,有着中层以下家庭小女子最敏感的自卑。表姐一家的趾高气扬,她考上最优秀名牌大学时对于我的奚落,是我一直想要扳回的局…… 可是我失败了。 我还记得发榜的那天,我一言不发地回到我那个小小的家里,父母亲讨好的笑容,谨小慎微的安慰,至今回想起来依然令我心酸落泪。 爸爸问我要不要复读,我摇头。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就算我不能考上最好的大学,我也只是比袁思思差了一小步而已。总有一天,我依然会超越她,我会证明自己,比她更优秀。 可是后来,我渐渐发现,我就算是在T大,也是一个微小的存在。 我记得我喜欢学长的时候,曾经试过到他的自习室去和他相遇。可是我到了那里之后,却看到他和学姐一起伏案看书,两个人的头亲密的靠在一起。 我知道梁安琼学姐的家世,知道她开着一百多万的保时捷帕拉梅拉上学。 我比梁安琼高,比她年轻,学习比她好,拿一等奖学金,追求的人也不比她少,然而那并没有什么用。 刘宇直对我也有点意思,我也不是不知道。可是当梁安琼和我在一个空间的时候,他只记得要去讨好她,奉承她,顾不上来多关注我一点。 所以,在没有梁安琼在的时候,我也不会去回应他好不容易给予的关注。 我不做别人的备胎,哪怕这个人是我所喜爱的。 就这么简单。 现在回想起来,我只是……没有那么爱学长而已。 我捧着装着槐木的小袋子,捏在手心里。 我不确定……假如燕少身边也有其他女人,我会不会甘心,做那个剩余空间里的备胎…… 我出神地看着前方露出来的一截钢筋,我想象着赵安蒂是什么样的女人,燕少的眼光挑剔,能够成为他的官方女友,不论有没有感情,都是必然出色绝伦。 阿青说他们当时已经计划订婚了,那他们之间有那种关系吗? 应该有的吧? 他们发生那种关系的时候,燕少的灵魂也在感受着那种美妙的结合吗?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 我其实并没有握住燕少的什么,哪怕我手心里的槐木,居住着他的灵魂。 但是我什么都没有握着…… 他的身体从未有属于过我,他的灵魂也曾经感受过别的女人。 林小莹,或许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就像阿青所言,劫难之时,能够相依为命,重返荣华富贵,重回陌路人…… 我抱着自己的膝盖,今夜里,或许是因为燕少的气息静止下来的缘故,我出奇的悲观。我发现假如自己不能确切的感受到燕少就在我的身边,那么我的世界就会变得灰暗。 失落之中,我手贱地去摸那截钢筋,反复用指甲抠着上面的螺旋纹。 结果,我抠着抠着…… 脸色就变了。 这、这哪里是钢筋啊? 这就是一截铁管,外面刷了一层类似钢筋的漆! 发现了这个惊人的事情,我蹭的就站了起来,拨通了波娃子的电话。 波娃子睡得迷迷糊糊的,刚嗯了一声,我劈头盖脸就骂了过去:“波娃子!建公司的时候你拍着胸脯说你的钢筋水泥绝对不会有问题!现在是个怎么回事?拿废铁冒充钢筋那是怎么个事?” 我边骂边用手去检验其它钢筋。 一验一个准! 是的,新建德育楼的材料依然是有问题的!照常是一栋合格的豆腐渣工程! 并且,是在林队长的监督之下! 波娃子完全被我骂懵了,半天都回不出一句话来。 于是我继续往死里骂。 我说我这么信任你波娃子,没想到你居然在这种事情上给我掉链子,你想要我的脑袋就直接拿去,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 波娃子都要被我骂哭了,他最后连连说道:“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你慢慢说,这样,我马上过来好不?” 我没好气地回答:“不用!你在你公司等我,我马上过来!” 波娃子在公司可怜兮兮的等着我。 我走上前去,一副母老虎要吃人的气势,就差没去拎他的耳朵:“带我去仓库!看看你进的好货!” 波娃子用发抖的手掏出钥匙,打开了仓库的大门。 我气势汹汹地冲向了那一大堆钢筋。 结果…… 我失算了。 波娃子仓库里的钢筋,竟然没有一根有问题。 全都是正品行货,质量杠杠的。 我惊呆了。 波娃子也惊呆了。 他还以为他死定了,没想到我突袭的结果却完全逆转。问题没有出在他的供应之上,而是出在我的工地上。 波娃子咬牙切齿:“姐,要不要兄弟帮你查出是谁在搞鬼,咱把他大卸八块了。” 我一摆手:“先不忙,我暗中调查一下。” 我冷静了一下,也觉得自己刚才太冲动了。 事情都没有调查清楚,就冤枉波娃子,差点错怪了他。其实以波娃子耿介的性格,就算真的他的供货有问题,也绝对不会是他干的。 我发现燕少的气息一消失,我就有点自乱阵脚了。 这不是一件好事。 燕少愈是不在,愈是需要我的时刻,我愈是要打起精神,面对一切的突发情况,要替燕少站好每一班岗。 这样,等他出关的时候,我才能自豪地告诉他,燕少,林小莹做得很好。 可以肯定的是,钢筋是在我工地上出的问题。 是工地上还有一批问题钢筋?被工人们拿错了,还是其他什么的? 为了查清这个事,我又连夜赶回工地,到工地的钢筋仓库查了一番。发现所有的钢筋都是正常的。 这事情就奇怪了。 不论是波娃子的钢筋,还是工地仓库的钢筋,都是没有问题的。 那个德育楼里的问题钢筋,是从哪里来的呢? 总不会凭空从天上飞下来的吧? 第二天,我便重新悄悄回了门卫室。 我把钢筋的问题告诉了曹大爷,问他最近有没有放什么不相干人的进来。 曹大爷又怒又恼:“我岁数一大把了,通行证上的字还是认得清楚的。所有出入的车辆,我都是看证放行的。” 我怕曹大爷误会什么,忙安慰他,我就是随便那么一提,让他别往心里面去。 我相信大爷不是那种会出卖工地的人。 但是既然德育楼的钢筋出了问题,那么一定有哪里没对劲。 这一天,我没有去工地上,对监理说身体不太舒服要在房间里睡一下。其实却躲在曹大爷的门卫室里,悄悄观察进出的人员和车辆。 下午的时候,有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开了进来。 曹大爷去看了通行证,便开了门,放了他们进来。 由于工地上一般都是卡车货车进出,面包车实在猜不出用来干什么的,我就问曹大爷,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曹大爷大大咧咧地回答我:“拉一些建渣废品的,工地上经常有工人要买点纸壳酒瓶,这车子经常来买。” 我听曹大爷这般说,猜这面包车是工地的常客,便也没说什么了。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左右,面包车又开了出来。 曹大爷往车里看了一眼,似乎全都是纸壳废品,便给开了门,让它们通行。 可是,就在车子驶出大门的那一刻,我突然看到,有一个废报纸的一角破了,从里面,露出了一个钢筋的角! 那一刻,我差点喊了起来。 我从门卫室跑了出去,对着曹大爷大喊:“拦住那车子!拦住!” 可是面包车已经绝尘而去了。 曹大爷不知所以,我便边对着面包车的尾巴拍照,边对他说:“那面包车载了钢筋出去!” “啊?”曹大爷的脸色也变了,“我怎么没看到?” 我顾不上和他解释,只拨通了交警的热线电话。 “你好,南川交通分处,请问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助?”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 我看了一眼满脸焦急的曹大爷,然后很沉静地对那边的警花说道:“是这样的,刚刚有一辆尾号为南Z2B7的面包车,违规装载大量钢筋建材,驾驶员为了躲避交警检查,超速变道行驶,目前朝着华北路方向驶去。不要问我的名字,我叫雷锋!” 挂断电话,曹大爷满脸不解地看着我:“小林,为啥要打交警电话啊?咱不是应该报警,说有人盗窃工地财物吗?” 我对着曹大爷点点头:“嗯,现在报警,然后立案,然后再追查,等行动开始,钢筋都被卖到海南去了。打草惊蛇,再也查不到究竟是谁捣的鬼。还不如直接找交通警察,他们满大街都是,最喜欢寻找违规车辆罚款。我们赌不赌,面包车很快就会被拦截下来了。” 曹大爷一副吃惊的模样,似乎被我的歪理邪说震撼到了。 结果,半个小时不到,交警就打电话到了工地上,要找负责人询问一点问题。 于是,身为新上任的负责人,我去了警察局。 进门就看到了那辆破烂的面包车,车门大开,门口摆了一大堆钢筋。两个倒霉蛋正抱头蹲在地上,被两个警察拿着警棍询话。 我听了警察的陈述,才知道,我打了举报违规装载的电话之后,交警很快就在一个路口拦下了这辆面包车。 交警告诉司机,面包车是不能装载任何建筑材料的,这是违规的,所以要罚款。 谁知道交警的罚单还没开出来,车上的两个人跳下车,拔腿就跑。 到手的罚款就这样飞了,勤劳的交警叔叔岂肯罢休,骑着摩托车穷追不舍,没一会儿就把两个人都拷了回来。 而他从两个人闪烁其词,做贼心虚的态度中,察觉了异样。 一问,才知道钢筋是从我们工地上拉出来的。 于是,警方就这样,破获了一起恶劣的偷盗工地钢筋、违规超载案件。 陈述的警察不断对我说着:“幸好我们的交警同志发现了车辆违规装载,否则你们工地的损失可就大了。” 我点着头,不断说是是是,警察蜀黍英明神武,断案如神。 警察蜀黍被我吹捧得很高兴,就问我知不知道是谁在背后这样对工地做手脚。 我当然说不知道,只求警察告明。 警察就拿出那两个人的笔录,说道:“听他们说,他们是从你们工地以前姓何的队长那里拿到的出入证,还从一个叫毛艳的女人那里,拿到的材料运输许可。这事情,就是那个姓何的队长和毛艳想要整你。” 我心里蓦地一沉,又是这两个人,阴魂不散的一对。 大概是因为我的缘故,这两人失去了工作,因而想要借此机会来报复我,德育楼如果再垮了,在我的监督下出了事,那真是“大快人心”。 他们也不傻,知道偷梁换柱也不能大张旗鼓,所以每次都是偷换掉一点,把当日需要的钢筋换掉就成。其余的还是给我留在工地上。 这样,只要我没有抓住面包车的现行,那么我根本就查不到是哪里出问题了。 再说了,我也没可能,每一根钢筋都去抠一下吧? 谁知道,我昨晚上心情不佳,鬼使神差,就上了德育楼,还去抠了钢筋。 想起来,还是燕少气息消失,害我心情不佳所致。 正所谓祸兮福所倚,我情绪低落,反而发现了他们的阴谋诡计,又算是因祸得福了。 我正和警察聊着,一个年轻的警察走了进来,好像是来递一份材料的。一见面,我们就相互咦了一声。 年轻警察指着我:“是你?” 我也惊奇地点头:“对啊,是我。” 原来,这位警察正是我刚来南川的时候,火车上遇到的那位清秀小帅哥。 我和警察哥哥也算是熟人了,就聊了起来。 警察哥哥叫程刚,一个和他长相比较不符合的名字。 我们相聊甚欢,从警察局聊到了外面的小饭馆里。没有燕少的气场作为压力,我还是很乐意广结各方帅哥的。 对于我这个不太好的癖好,我是这样解释的。 反正我也是要和人打交道的,反正我和谁打交道也是不会背叛燕少的。所以我为什么不找个顺眼点的打交道呢?何必非要装出圣洁白莲花的样子,又要当婊渣,又要立牌坊呢? 我和程刚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马望坡阴沉木的事情去了。 程刚便说,当时这事情闹得很大,甚至来了一个道士,要给孙强驱邪,在孙强家做法做了三天三夜。 结果吧,骗了人家孙强父母的钱财不说,最后孙强还是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说南川有个道士。 不知道为什么,在经历过这一系列的事件之后,我对于这种消息变得有些敏感了。 道士……如果是真正的道士的话,他难道不会比我这种半吊子更厉害么? 为什么,他没有收复槐乌木呢? 我便问程刚,能不能给我找到这个道士的相关资料。程刚表示有点困难,因为他说这个道士给孙强驱邪之后,便再也没有在南川出现过。 不过程刚小哥告诉我,如果我需要的话,他会尽力帮我打听这个人的下落的。 124有人花重金买你的命 德育楼再度出了问题,只能爆破然后重建。 何队长和毛艳的事情,已经立案侦查了。 我知道他们在工地必然还有内应,但是也不去查,只是召开了一个工地大会,把德育楼的问题和毛艳他们被警察追查的事情告知了大家。 然后我语重心长的告诉大家。 德育楼反复出现问题,已经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高度注意,警方已经为我们工地每一个人做了备案。大家都是有儿有女,拖儿带口的人。没必要为了一些蝇头小利,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搭进去。 我讲这些的时候,把程刚请到了我们工地上。 一身制服的程刚小哥一言不发的站在我身边,自然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等大会开完,我把几个管材料和做监理的一起叫到了办公室里,对着他们介绍程刚。 “这位是南川警察局的程警官,他主要负责这次偷盗工地钢筋事件的深度调查,还请各位配合。” 我看到好几个人都开始流汗。我只是装没看到一般,自顾自的喝水。 其实事情并没有进展得那么快,只是我请程刚小哥来陪我演一出戏。正好工地的事情也是需要调查的,程刚就给我挪了个位置,配合我演戏的同时也顺带调查一番。 不出我所料,在程刚做了记录离开之后,中午的时候,我的房间就被人敲开了。 一看,是材料科的管理员小朱。 小朱进来之前,左瞅右看,然后贼呼呼的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大堆的水果。 “林队长,”小朱一进来就堆着笑,“钢筋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换了……我只知道面包车是拉废品的,真的,真的……” 我装模作样地敲着电脑,并不看小朱。小朱的汗就流得愈发厉害了。 他不停对我发誓,说自己没有做过对不起工地的事情。 我心想,要是真没做过,提着水果来干什么?总不会是来相亲的吧? 于是,我等小朱说得差不多了,就对他说:“程警官刚才对我说,这次的情况,他们已经掌握了至关重要的线索了,并且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不日就会给我们工地一个全面的交代。” 我这话一说完,小朱就双脚打颤了。 然后,他就不再说自己没有对不起工地的话,反而是突然开始认罪。 小朱说他绝对没有想过要帮何队长和毛艳他们,是他们威胁他,说如果不帮他,就要想办法整小朱的家人。 这话,我就听听算了。 不过,我还是收起逗小朱的心情,一本正经的对他说,我是十分体谅小朱为了家人而被胁迫的无奈的,程警官那边,我会去说情的,让小朱不用太过担心。 说到最后,我非常假惺惺地来了一句:“谁没有一两个家人呢,你的事情,归根结底,都不是你的错。” 小朱感激涕零。而我要被自己恶心到了。 小朱开心地离开之后,又来了三个人,分别是工地的一个监理,一个技术,还有一个负责看管材料的工人。 我如法炮制,用对待小朱的方法对待了他们。 他们没有一个不是心怀感激的离开的,全都发誓从此以后要好好工作,把德育楼建成南川最好的教学楼。 其实,我也并不是不想惩罚他们。 但是我现在把他们全都开除了,搞不好毛艳他们还会把其他人塞进来,在背后捣鬼。 还不如现在收复这几个人,以这件事作为警告,让他们以后都死心塌地为了工地工作,最大化的杜绝其他意外发生。 吃过午饭,我握着槐木睡午觉,却被手机铃声闹醒。 接起来一看,竟然是八点水打来的。 我稍稍有些惶恐,急忙接了起来,八点水刚说了个你好,我就急急地抢道:“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八点水听我这种赔罪的口气,就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八点水其实已经醒了好几天了。 可惜他看到了我留的纸条,就一直等着我过去看他,可是这一等就等了三天。眼瞅着林妹妹不可能自己从天上掉下来,他就终于忍不住,主动给我打了电话。 八点水在电话那头问我:“怎么呀,是不是要请我吃顿饭,谢我的救命之恩啊?” 他这么大言不惭的,我反倒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了,我就说,好呀好呀,你想吃什么? 男朋友出差的女人,就是这么任性。 八点水没想到我居然这么爽快,稍稍感到有点意外,他就说,他现在还在住院时期,让我先到医院去接他好了。 八点水的脸皮之厚,我已经领教过了。 但我心中对于他有十万分的愧疚,自己的命都是别人换回来的,哪里还有什么脾气去和他争什么,便十分卑微地说好好好,我马上就过来。 现在我好歹也是个小队长了,工地上有监理和技术,我只要定时检查监督就可以了。时间也是比较充沛的。 所以我衣服也没换,直接去医院见八点水了。 南川城也不大,我步行到医院,最多二十来分钟,便没有打车,只是步行。 走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我接到了波娃子的电话。 我刚接起来,就听到波娃子在电话那头有些焦急地对我说:“姐,你小心一点,我这边听到个消息,有人在花重金买你的命。” 我略微惊讶:“我的命?” 波娃子说:“是啊,我这边弟兄从别处听来的,就说……” 他还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因为就在这个当口上,我的内心突然涌起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就好像我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再跨出一步就会坠崖身亡一样。 在这种强大的警示情绪下,我已经要迈出去的脚步突然往后一缩,紧接着,我全身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面一退。 耳边尖利的刹车声已经响起,我的衣服挂在了后视镜上,带着我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 手机从我手里摔出去,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波娃子的声音还能隐约听得到:“姐!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摔得手臂都要断掉了。 就在刚刚,一辆捷达不偏不倚朝着我撞了过来。 而我居然在一瞬间后退,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只是我的衣服被挂到,导致我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 我以为司机会下来看我一下。 没想到他只是摇下车窗,对着我大骂了一句:“不看路的瓜婆娘,被撞死了活该!”说完一踩油门,车轮转动,头也不回地朝前方开去。 撞了人,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的骂人,并且还要开溜。 我心里一时火大,忍着痛爬了起来,捡起手机,甩开小短腿儿,朝着捷达行驶的方向追了过去。 波娃子还在电话里焦急地喊着。 我拿起了,对他简短地说道:“你等着,姐要去提高一下南川人民的平均素质。” 我刚刚明明是在路边,根本没走到马路上去。 这车子突然转弯,死死地朝我撞过来,要不是想要抄近路,就是想要谋杀。 本人曾经不止一次提到过一件事,那就是林小莹是长跑选手,短跑和跨栏也是校冠军。捷达虽然烧的汽油,还有四个轮子,但是它害怕一种叫红绿灯的东西。 所以,在一个路口,我追上了它。 我冲上前去,拿手去敲车窗,大声对着车子叫着:“出来!你给我出来!” 这司机瞅了我一眼,不想理会我的样子。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逮住他的后视镜,啪的一下,居然给他扳了下来。 这下司机的眼睛瞪大了,打开车门冲下来,气势汹汹地对着我大骂:“你个穷打工的,你把老子车弄坏了,你给老子赔上!” 我把后视镜扔地上,冷笑地看着他:“你撞了人,一跑了之,我没让你赔命都算对得起你。” 司机居然来抓我的衣领:“我撞人了?我撞哪儿的人了?你给我说清楚,你个农民工,你想敲诈老子吗?” 好吧,我承认是我的错。 我直接从工地出来,没有换衣服,外面穿的还是工地上的工作服,上面东一块水泥灰,西一块油漆,更要命的,我还戴着安全帽出来的…… 这安全帽又大又脏,把我的脸都遮了一半,除了大概能认出我是个女的,连我的年龄都看不出来。 我承认我是故意这么脏兮兮去见八点水的…… 我打扮得糟糕一点,他也不会误会我对他有什么意思。 而且,幸好我刚才带了安全帽,被车挂到地上的时候,头部才没有受伤。 可是,就因为我是个工人,我就活该受到欺负吗? 燕少不在我的身边,我心情本来就糟糕,受了气也不像从前那么能忍了,这司机一抓我的衣服,我顿时觉得我的愤怒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我一把抓下我的安全帽,抡起来,对着司机的头就狠命地砸了下去。 只一下,司机就嚎叫着放开了我,去捂他的头顶去了。 紧接着,我看到从他捂着的地方,血流了下来…… 我怔了一下,没想到工地上的头盔质量居然这么好,还有,我发火的时候,力气居然有这么大。 好吧,事情就这样被闹大了。 我和司机各执一方,很快就闹到了警察局去。 程刚看到我一身打扮,再看到司机一头的血,顿时被震到了。 没一会儿,因为没等到我到医院去,八点水也赶了过来。 我让警察掉路口的视频出来,视频显示是司机撞了我。可是也显示了在另一个路口,是我砸了司机。 警察就让司机给我赔礼道歉。 铁证面前,司机只好说了对不起,但是司机却要求我赔他一千块,以做医疗费。 程刚一听到司机的要求,脸色变了变,正要说什么,我倒是先笑了起来。 我说:“赔钱?我一个农民工,还被老板拖欠着工资呢,怎么有钱赔你?” 我这话一说出来,程刚和八点水同时喷了。 司机捂着伤口,指着我:“你砸了人,必须要负责,我不说多了,医疗费总要赔我点。” 我铁青着脸:“不赔,我一分钱都没有。” 司机转而求助警察同志,程刚就为难地看着我:“林小莹,你看,你多少还是给一点医疗费吧。” 警察遇到这种小民事纠纷,通常都是劝和为主的。 谁知道我因为一个星期没有见到燕少了,也不清楚他的情况如何,心情就是特别的不好。我就哼了一声:“反正我一个农民工,饭都吃不上,我没钱,你把我关起来吧,还可以解决我的吃饭问题。” 我这话说完,一旁的八点水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不管程刚小哥略难看的脸色,很无辜很呆地问他:“我够得上关起来的罪行吗?” 程刚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当然不够了。” 于是我继续耍无赖:“那就放了我。反正我也没钱,要么关我,要么放了我。这个司机撞我的事情,我也就不追究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我脏兮兮的工地服的包翻出来,包里面除了水泥灰什么都没有。我拍了拍口袋,灰尘四扬,呛得司机不住咳嗽。 八点水在一旁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我看他哎呦哎呦地扶着自己的腰腹,应该是不小心笑到了还没有完全愈合的肋骨。 最后,这事情不了了之,司机受了交通处罚,坏掉的后视镜报了保险,然后捂着受伤的头自己去医院包扎了。 程刚把我留下来,大概想要教育我一番,谁知道他只严肃地看了我几秒,就渐渐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小莹,我真是服了你了。”他都要笑哭了的样子,“你一个工地上的负责人,装什么民工啊?还穿成这个样子出门招摇过市……” 我有点不悦:“穿成这样子怎么了?难不成你们当警察的也歧视农民工?” 程刚一副惹不起我的样子,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不跟你瞎扯了,越扯你倒越来劲了。”他突然正色道,“林小莹,你刚才看路口视频的时候,没觉得那车子行驶得有点奇怪吗?” 他刚说完,八点水就接口道:“是有点奇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车子是专门来撞你的呢。” 我听他们这么一说一答,嘴唇大概就有些白了。 程刚点头:“是的,从行驶轨迹上看,确实有点这种疑问。我刚刚也觉得有点蹊跷,但是……我也不能仅凭一点直觉就胡乱推断,只是觉得还是要给你提个醒。当然,你也可以当我什么都没说,毕竟我们也没什么确切的证据。” 我想起了波娃子说的,有人要买我的命,刚才那个司机,该不会就是…… 倒是八点水在一旁淡淡地问道:“假如这个司机真的是过来取她的命的,该怎么办?” 程刚摇头:“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不能胡乱执法。不过这个司机的个人信息我已经备下来了,放心,这事情我会跟进的。” 和八点水一同出了警察局,我关心地问他:“怎么样了,看你的样子,恢复得不错啊?” 八点水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皱着眉头,问我:“那司机为什么要撞你?” 我踌躇了一下。 我不确定我要不要告诉八点水关于工地上的那些事。 这事情毕竟是属于集团内部的…… 要取我命的人,我大致也猜得出是哪些。 我林小莹碍了某些人的事,事情已经偏离了他们的轨道在进行,所以我这个绊脚石,必须要除掉。 这是有关集团的一桩丑闻。 集团里有人要搞垮南川的项目,借此机会使得集团受到相关查处。 燕少不在的时候,有时候一个纰漏,会引起多米诺骨牌一样的倒塌效应。 八点水是记者,我要是告诉了他的话,那他会不会去报道出来,对集团的声誉造成损伤? 八点水见我沉默不语,便也不问了,只笑道:“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小馆子,是正宗的南川菜,要不要去吃?” 我看饭点也要到了,也就欣然同意。 八点水带我去的是一条小街上的小馆子。 整个馆子就是厨房,非常小,吃饭只能在街边。 老板见到八点水十分的熟络,问八点水要不要来常点的菜,八点水就对我笑:“我一个人经常过来吃,老板都认识了。” 我便把菜单交到八点水手里:“你点吧,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 八点水就点了一个脆皮豆花,一个火烧锅子,一份卤水腊肉,一份血旺肥肠。 这些菜,我来南川这么久,听都没听过。 老板一看就是个厚道人,八点水还想点什么,老板就在一旁不停说:“够了够了,你们两个人,再点就要吃不完浪费了。” 八点水笑:“你总要让我点个汤吧?” 老板很不情愿地嘟囔:“那就最多一个素菜汤,我们这儿的耙耙菜,吃完汤还是给添的。” 我愈发觉得南川人民可爱。从我到这里开始,汽车上想为我掩护让我逃走的大娘和汉子,和我一开始有误会后来却成为了拜把子兄弟的波娃子,送我到马望坡担心我一直守在下面的三轮车师傅,到现在这个小小苍蝇馆子的老板,每一个人,都那么朴实。 想到这里,我心情好了许多。 我对八点水说:“我喜欢南川。” 八点水一直看着我,他用手撑着下巴,微微仰着头,用一副研究人的表情看着我:“妹妹,你是个很有趣的人。要不是因为我女朋友太多了,我都想让你当我女朋友呢。” 我正在喝茶,听到这话差点一口喷了出来。 八点水这人,在这方面倒也还算耿介了。 我问他:“你的女朋友,是纵向很多,还是横向很多啊?” 八点水就问我什么是纵向,什么是横向。 我想了想,回答他说,纵向的意思就是,他谈过很多次恋爱,但并没有交叉。而横向的意思是,他同时在谈好几段恋爱。 八点水就想了一下:“纵向很多……横向也不少……” 我这一次,真的把茶喷了出来。 八点水看着被我打湿的桌面,有点不愉快地:“我人又帅,身家又多,能力又强,有很多女朋友很正常。” 我只说:“沈沐江同志,你一点也不自恋。” 不过,我注意到一点,八点水说他身家多,是说他有钱的意思吗? 菜陆续上来了,八点水的品味果然不差。别看这地方又小又偏,但做出来的东西却是十分美味。 那脆皮豆花,外面是薄薄一层脆皮,咬起来咔咝咔咝的,里面却是嫩嫩的豆花,酸甜味,一吃就上瘾。 卤水腊肉味道鲜美,天然的香料味混着烟熏味,最重要是老板刀工很好,大大的一片肥瘦得当,吃起来一点也不腻。 耙耙菜据说是老板自家种的菜,南瓜豇豆茄子一起煮的,汤味清香,我喝了一碗又一碗。 我巨大的食量把八点水都震惊了。 八点水就笑着:“你跟我老板的女朋友一点都不一样。” 我奇怪,不知道八点水在说些什么话,他老板的女朋友?跟我有什么关系。 八点水也不想解释,就继续说:“我老板的女朋友,每次看到她吃东西,看得我直心慌,恨不得把饭菜往她口里灌。” 我喝着汤:“求问,你老板是谁,你老板的女朋友又是谁?” 我刚问完这句话,八点水突然间双手抓住了桌子的边缘,然后唰的一下,把桌子整个都掀了起来,朝着一边扔了过去。 与此同时,我瞥到一缕刀光,径直撞上了桌面! 125没天理花样美男求婚竟被打 说实话,我真不该轻视波娃子的提醒。 他说有人要花钱买我的命,但我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直接。 南川是全国十大黑帮城市。 这意味着,南川不仅仅只有一个青头帮。 而现在拿着砍刀出现在我面前的一伙人,他们很明显,不是波娃子的手下。他们手里的钢刀,也绝对不是塑料伪装的。 我已经跳了起来,拿着手里的碗就朝离我最近的一个人扔了过去。 八点水也几个闪身,然后跳到了我身边。 他手里拿着两个凳子,一边挡下对方的攻击,一边对我喊着:“快跑!妹妹,快跑!” 周围的食客都已经散做一团。 来人有四五个,每个都赤着上身,提着西瓜刀,他们的目标很明显——就是我。 这种时候,把八点水扔下来挡枪确实很过分,但是如果我在,反而会拖累他,所以我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刚跑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惨叫声。 回过头去,原来是八点水一连撂倒了两个人。 我见到另外有人轮着刀朝八点水砍下去,急忙端起一旁的凳子给砸过去。这一砸,正中脑门,又砸翻了一个。 对方人数一下子锐减到了两名。 我看反败为胜的机会很大,于是又想转头跑回去帮忙。 谁知道八点水已经跑了过来,看到我还没走,气急败坏地问我:“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我看着他被血浸得鲜红的衣领,有些惊魂不定地指着他的脖子:“血……你、你受伤了?” 八点水一愣,往自己肩膀上一摸,又扯开自己衣服一看。 我顿时看到他脖子到肩膀处有一条长长的伤口,应该是在搏斗中被刀挂到的。 然后,我看到八点水的眼一瞬间就变得血红了。 他咬着牙,顷刻间犹如变了一个人,目光凶戾阴冷,只吐了两个字:“去死!” 我想拉住他,可是他已经冲了回去。 倒在地上的三个人已经被同伴扶了起来。他们大概正想着要不要追上来继续砍我们,没想到八点水已经气势汹汹地杀了回来。 八点水径直冲到了餐馆的小厨房里,两秒钟之后,他就提着一把菜刀冲了出来。 我……我吓得脚了软了好吗? 文弱记者八点水,一个人提着菜刀,大战五个拿着西瓜刀的小混混,场面要不要这么生猛? 我怕西瓜刀太长,又怕菜刀太重,都会造成死伤无数。却听到一阵惨叫,噼噼啪啪,电光火石之间,八点水已经把几个小混混全都砍倒了。 他凶悍敏捷,气势磅礴,砍起人来瞬间化身古惑仔。尤其是他把最后一个小混混砍倒在地后,俯身下去,不断挥舞着菜刀,一刀刀砍在他脑袋旁边的路面上,每一刀都精准无比,离小混混的脑袋只有两厘米,砍得叮咚作响,但居然没有一刀割到对方的一点,只吓得对方哇哇乱叫。 而且通过那些倒地小混混捂着的地方,我知道八点水砍的全都是他们的大腿和手臂,不会致命,但绝对能让对方丧失战斗力。 八点水的身手,好到让我瞪目结舌。 结合之前他的种种表现,让我再度怀疑他就是个职业杀手。 而且,别人给了他一刀,他就要还别人十刀……这个男人,性情凶猛,睚眦必报。如果有可能,最好不要和他为敌。 突然,就在八点水反败为胜之时,小街的另一头传来了一阵吆喝声。 我看到一大帮提着刀的人涌了进来,喊着住手。 八点水也不是个呈匹夫之勇的人,一见形势不对,扔了菜刀就跑。 我和他边跑边打电话报警。 八点水不顾脖子上的血汩汩直冒,只命令我道:“这里离警察局太远,离工地近,我们先回工地。” 后面的人穷追不舍,我虽然擅跑,但也甩不掉他们。 好不容易到了工地上,八点水立刻抽了一根钢筋出来,横在门前,对我吼道:“快点叫工人们全部操家伙出来!有工伤给报销医疗费!” 曹大爷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出来,不住地问:“怎么回事了?发生什么了?” 我知道那小姑娘是曹大爷的孙女妞妞,偶尔她父母有事,就送到曹大爷这儿来带个半天。现在情况很危急,我也没时间和大爷解释,只能边跑边回头喊:“大爷,把你孙女抱开——” 我跑到建筑楼下,上气不接下气地:“有人到工地闹事了,大家操家伙去干啊!工伤报销医疗费!” 等我领着一大帮工人冲出去的时候,警察也到了。 这些混混们一看到警察,全都做鸟兽散状,只有被八点水用钢筋打翻的几个,被抓了个正着。 我正松了一口气,突然听到曹大爷那边传来了哭喊声:“妞妞!妞妞你要不要紧?你怎么了?” 我看过去,只见曹大爷紧紧抱着妞妞,小姑娘紧闭着眼,满脸是血。 妞妞受伤了! 刚刚那群亡命之徒砍红了眼,竟然对着妞妞挥刀,曹大爷挡了一下,可是刀太长,刀头还是砍到了妞妞的头。 我们急忙一起把妞妞送到了医院,医生一看妞妞的伤。立即把她带进了手术室,还下了病危通知,让家属签字。 没一会儿,妞妞的父母也到了,一听说妞妞头部受了刀伤,现在正在抢救中。曹大爷的媳妇不分青红皂白,冲上来就对着曹大爷大骂不止,说他没看好妞妞,要让他赔妞妞的命,疯了一样,拉也拉不住。 我们都上前劝,让她冷静一点,这个可怜的母亲就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说妞妞是她的命,如果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就不活了。 曹大爷的儿子劝了媳妇,却也口气很冲地质问曹大爷:“爸,你到底在怎么看孩子的?” 我连忙对大爷的儿子说,这都不是曹大爷的错,今天有人到工地闹事,曹大爷本来想要保护孙女,谁知道对方的刀太长,他没有完全挡住,虽然说妞妞受了伤,可是曹大爷的手也被砍伤了,刚刚才包扎了呢。 大爷的儿子听到这说话,顿时满脸怒容,拿手把我一推,对着我吼道:“这都是你们工地的责任!你们工地要赔我女儿!我女儿要有点什么,你们这些负责人一个都别想活!” 我被他推得险些跌到,还没站稳,八点水已经挡在了我的面前。 只见他一把抓起大爷儿子的衣领,几乎把他提了起来。 八点水压低了声音,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威胁:“你再推一下给我试试?” 他一身一脸的血,再配上修罗般的气势,瞬间吓得曹大爷的儿子怒气全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可是曹大爷的媳妇一看到自己老公受了气,立马冲上来去抓八点水的脸,边抓边骂:“你们工地干了坏事还欺负人!我不要命了,我跟你拼了!” 八点水躲了一下,大爷媳妇没抓到他的脸,却抓到了他的肩膀,手指不偏不倚,正好划过了他才被砍的伤口。 我心尖颤了颤,看到八点水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八点水闪电般伸出另一只手,把大爷媳妇也一提,舌尖缓缓舔了下自己带血的嘴唇,用一种几近魔鬼的声音问她:“想死吗?” 大爷媳妇一下子就被吓尿了。 我怕八点水爆发。 天知道他拿菜刀砍人的时候,有多疯狂多魔性,谁惹他一寸,他要还别人一尺。这种男人谁惹了谁倒霉。 我连忙上前去劝,给八点水说,大家都要冷静,不要冲动。事情总会解决的。 八点水这才缓缓地放开了大爷的儿子和媳妇。 只是他的手刚刚一松,这对夫妻就抱在了一起,痛哭不止,边哭边说自己命苦,哭了一会儿,就开始骂曹大爷。 有多难听就骂多难听,说曹大爷老不死的,说他活着的时候没阴德,死了以后没人给他送葬,还说要和他断绝亲人关系。 人就是有这个样子的劣根性——欺软怕硬。 这对夫妻见惹不得我,也惹不起八点水,就把所有的愤怒全都发泄到了曹大爷身上。 我虽然同情他们的遭遇,也理解他们的心情,但是他们这般不尊重自己的老人,这么不孝,口不择言,我也看不下去了。 正想要呵斥他们,曹大爷突然大吼一声:“够了!” 大爷媳妇却泼妇一样哭着:“不够!你赔我家妞妞!” 我站了起来,也忍无可忍地对着大爷媳妇叫道:“孩子还在做手术,你给她积点口德行不行?” 大爷媳妇还想闹什么,曹大爷已经站了起来,指着手术室上亮着的灯:“我曹某对天发誓,如果我家妞妞出了什么事,我拿这条老命赔给她!” 大爷发了这个毒誓,转身就走。 我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这对悻悻而不再说话的夫妻,也急忙跟了出去。 我怕大爷会做傻事。 夜里的南川,保持了大山里特有的湿冷,风吹得我抱紧了肩膀,却感到有什么东西披到了我的身上。 转过头去,我看到八点水正站在我后面。 他刚刚把自己的外套给了我,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T恤。 我看了看我身上带血的外套,八点水就笑:“不会嫌弃我的血脏吧?” 我看到他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没有流血了,可是却也没有包扎,不由得有些担忧他:“你要不要回医院去包扎一下?” 八点水低下头,那一刻他的气息触到了我的耳根,有些湿润,又有些温暖,他说:“没事,小伤而已,让它自己好。” 我又问:“那你的肋骨呢?”我记得他一周前因为就我落水后进医院,肋骨也有骨折。 八点水闻言,便摸了一下自己的腰腹:“你不说,我都忘了。” 他这么大咧咧的样子把我逗笑了。 我看了看前方遥遥行走的曹大爷,转头对八点水说道:“既然不在乎这么点伤,干嘛那么拼命要砍回去?” 八点水轻轻一笑,气息如同冷风拂过:“我这人受不得蝼蚁的羞辱。” 他的话语很清淡,却带着一股不可忽视的傲气与狂妄。仿佛他是那高高在上的王者,俯瞰苍生,容不得宵小的挑衅。 我再度打量着身旁的这个男人。 除了相貌不大一样,八点水偶尔给我的感觉真的和燕少挺像的。 抛开他的外表不说,他不拿捏着记者腔调的时候,还是很吸引人的。 我问他:“你真的是记者?” 八点水睨了我 一眼:“不然呢?”他这神态有点痞,有点坏坏的,顿时让我跟他拉开一点距离。 我意识到八点水不想和我继续这个话题,所以才会拿这种轻浮的神态来“警告”我。 我就转而问他:“那继续说。” 八点水问:“说什么?” 我就说:“说你老板,说他的女朋友,怎么了?” 八点水就拖长了声调,啊了一声,然后又低着头,悄声对我道:“我老板的女朋友,长得像天仙一样,吃饭也和神仙差不多,我每次见到她,看到她那副端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就很想上前去两个耳光,然后拔光她的衣服,把她撕成两半。” 八点水说到最后,魔魅的调子,令我的脊梁起了一串冰。 我想八点水果然是在那方面很是实诚,只是,他这么坦白自己对于老板女友的想法,就不怕被老板知道,炒他鱿鱼吗? 我斜着他:“你老板知道你这个想法吗?” 八点水就看我一眼:“废话,当然不知道了。知道了就算不炒我鱿鱼,也会打我一顿。” 他这句话说完,静了两秒,然后我们都一起笑起来。 我问:“你拿她跟我做对比干什么?” 八点水说:“没什么啊,我很难看到美女这么能吃的,感慨一下不可以吗?” 我默,八点水你这是在夸我吗? 趁着我不注意,八点水突然把两只手掌都放到了我的肩膀上,按了一下我,很亲密地凑了上来:“林妹妹,你说,我救了你三次的命,你要怎么回报我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把头支在我的耳边,带着一种*与轻佻的口吻。 这种动作和姿势介乎于朋友和恋人之间,让我判断不清他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因为这样的举止,很像哥们儿之间。可是男女毕竟有别,他这么一来,也使得我有点尴尬。 我一偏头,八点水俊美的容颜就在离我眼睛不到五厘米的地方,带着一种狡黠的光泽看着我。 这么近距离的看,我发现八点水的皮肤好得如同女人,毛孔细得几乎看不见,眼角和鼻梁轮廓也如同雕刻般那么精致,简直挑不出半点毛病。 这样的容颜,哪怕身家不好,能力不强,也应该会有数不清的花痴主动贴上去。 风从我与他的面容之间吹拂过。 他的眼神慢慢从我的眼睛落下去,落在我的嘴唇上。 然后,我看到八点水的嘴角缓缓上扬,似乎在他眼里,我的唇是一道可口的糕点,使得他不得不打点坏主意,要怎么样才能吃到嘴里。 可是八点水最终还是没有吻我。 他只是更靠近了我一点,呼吸已经碰触到了我的嘴唇:“妹妹,这么近距离的和我对视,你是唯一一个心跳不会加快的女人。”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其实我只想告诉他,那是因为我比别的女人迟钝而已…… 八点岁继续问我,带着无限*的腔调:“林妹妹,你说,你要怎么回报我的救命之恩?” 我把头转回去,不看他,只看着前方禹禹独行的曹大爷,声音很小:“总之不会以身相许。” 八点水听我这么说,反而亲热地抱住了我的肩膀:“我知道的啦,没奢求过你跟我拍拖。” 我又说:“我没钱给你。” “我钱多得很,你给我再多也改变不了我的现状的。”八点水这种话听着有种贱贱的感觉。 我反问他:“那你想要什么?” 八点水嗯了一下,然后就偏头凑着我:“这样吧,以后我要是要请你吃饭,你必须要赴约。” 我脸色一变,断然拒绝:“那不可能!” 八点水却也没显出惊讶的样子,他好像早预料到我的回答似的,只轻飘飘的看着我:“妹妹,你是有男朋友么?” 我心里蓦地一惊,突然察觉出八点水只是在给我下套而已。 这种被人下套的感觉太熟悉了,不管是燕少还是秦总,都很喜欢挖坑等你自己跳。我被坑的次数多了,自然就会变得警觉起来。 八点水说要请吃饭的时候我随叫随到,我那么激烈快速的否定,无疑于是在告诉他,我并非单身。 我猜八点水必定有这样的认知。 他颜又好,身材又正,数次救了我的命,并且还表现出对我强烈的暗示和*。一个正常的姑娘,面对一个英俊勇猛、又对自己有点意思的救命恩人,肯定早已经芳心暗许。 我至始至终无动于衷,并且会有强烈的排斥意识,除了已经名花有主,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不爱上他。 不过我一旦明白过来八点水只是在试探我而已,我也就有了一定的应对方案。 我就犹犹豫豫地嗯了一下,然后挂上一点凄然地神色:“我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男朋友了……” 八点水讶然:“为什么?” 我想挤出两滴眼泪,结果失败。 我只是凄楚地看着八点水:“上大学的时候做全面体检,我被发现先天子宫附件不健康,是不可能有孩子的……爸妈带我看遍名医,都说没有办法治疗。所以,我不可能在明知道不会有后代的情况下,还去祸害别人。” 我不知道我的一通胡话,有没有骗到八点水。 不过我看他的表情,应该是暂时被骗到了。因为他目光之中顿时升起了无限同情,他一下子转到了我的面前,双手抓着我的手臂,只感叹了一下:“啊,妹妹……” 我鸡皮疙瘩掉得要用铲土机来收拾了。 八点水继续情意绵绵地:“妹妹,你是多么的善良啊,我的那些女朋友,虽然身材都比你好,长得也比你漂亮,可是心灵都没有你美丽啊……” 麻蛋…… 八点水你确定你是在夸我? 八点水深情地看着我:“妹妹,如果这世界上没有男人肯接受你的话,你就嫁给我吧。反正肯为我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所以我结婚,不一定要我的妻子有生育。如果你想要孩子,我就让别的女人给我们生一个,我们来养育就好了。” 娘娘个咚! 八点水你这话是认真说的? 八点水见我一脸黑线的样子,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居然低下头来,试图来吻我。 结果我一甩手,一个大耳巴子打得他找不着北。 我大怒:“不要歪楼了!我说了我不会以身相许的!” 八点水一脸受委屈的样子,捂着脸:“我不嫌弃你个守大门的民工,不嫌弃你没有生育,你还嫌弃我这么一个花样美男,没天理啊。” 嗯…… 八点水这么一说。 我就发现了一件事。 我以为我一直在逗着沈沐江同志玩。 而实际上,是沈沐江同志逗我玩,逗得挺开心的…… 126不管怎样,今晚上就是要你 八点水很固执,一定要我用一起吃饭报答救命之恩。最后我答应他,如果我没有男朋友,或者男朋友不介意的话,我就可以去和他吃饭。但是男婚女嫁方面的问题,免谈。 他用手指来点我的额头,精金手链晃动着:“记住了哦,我有这个恩人的权利。” 我嫌弃地躲着说着好,一边去看前面的曹大爷。 大爷已经停住了步伐,此刻正看着不远处河边一桌吃宵夜的汉子。 八点水看了一眼那群人,立刻喊道:“不好。” 我还没明白是哪里不好,八点水已经快步跑了上去。 大爷正想要走向那群吃饭的汉子,八点水已经把他拖到了一边的阴影处。 我也赶了过去。 八点水正在劝着大爷:“他们一群人,我们现在过去,肯定讨不到任何的好。不如趁他们落单,再去捉活的。” 大爷头上青筋暴突:“我砍死这些狗日的杂种!” 八点水用力钳制着冲动的大爷:“这些人都是拿钱办事的,你去砍他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应该抓一个,问清楚背后究竟是谁在使坏。” 我这才发现,那一桌吃宵夜的人,就是下午追杀我和八点水的其中几个。 说来他们也真大胆,警察还在追查他们,他们还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在河边喝酒吃东西。 八点水这人,只要自己没挨砍的时候,还是非常理智清醒的,我觉得他说得对,目前最重要的是知道,究竟是谁这么恶毒,非要置我于死地。 便也跟着劝曹大爷冷静一点。 大爷脾气火爆,孙女被砍,生死不明,儿子媳妇又如此怪罪,心头的愤怒可想而知。 可是在我们的劝说下,他也生生忍了下来。 等到那伙人终于酒饱饭足,然后骂骂咧咧地离开,我们立即跟了上去。 只听到有个小弟模样的人在问一个领头的人:“大哥,你说我们没砍到那女的,他们还给不给钱啊。” 那被叫大哥的打着酒嗝:“给啊,敢不给,反正老子出人出力给砍了,砍没砍到都要收钱的。”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到一个十字路,便纷纷分道扬镳了。 我们跟在那个叫大哥的人后面,趁他走到一个小巷子前的时候,曹大爷还没上前去,八点水已经飞身上前,一脚就把那人揣在我地上。 然后他高高跳起,手肘往下,咔嚓一声砸在了那人的后背上。顺势再把对方的手往后面一扭。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我听到对方发出了一声惨叫,也觉得有点牙酸。 我终于看明白了。 八点水是一个泰拳高手。 他之前救我的几次,和别人打斗,都有点应急似的乱打。 可是如今有备而来,他一招一式,都是标准的泰拳动作。 打泰拳的人,讲究狠、准、快,不给对手留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而且泰拳以人之坚硬关节攻击别人的要害之处,如心脏、太阳穴、软组织等,招招毙命,心狠手辣自不在话下。 我想当今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拳击擂台上的死亡率比泰拳比赛的多了。 我真想不到八点水如果真的是记者的话,学泰拳来干什么。 他刚刚跳起来去踢别人的时候,那弹跳力,真不是盖的。 对方挨了八点水这三招,已经痛得晕死了过去。没想到曹大爷一下子冲上去,左右开弓,几个耳光,又把对方给活活扇醒了。 由于一开场我们就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所以对方的心理完全溃之千里。 没问几下,就问出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要杀我的人,既不是毛艳,也不是何队长,而是南川项目的总共工程师,严总工。 那混混还说,他们帮派其实知道我和青头帮有那么点关系,好像还是他们的大姐,严总工一开始要买我的命,他们也不肯。 只是,由于他们一直在和毛艳勾结着,把工地上的合格材料运走,把次品运进来滥竽充数。 昨天却栽在了我的手里,那面包车和两个司机都被关在了局子里。 他们气不过,严总工也出高价,他们才会终于对我下手。这混混说,其实经过今天这一战,他们已经很后悔了,我毫发无损,他们却栽了好多人,被砍伤的砍伤,进局子的进局子。 混混还发誓,只要我们肯放过他们,他们就再也不会接这种生意了。 八点水就笑着,从混混的后背摸出一把刀,对着他的耳朵后背割了一刀。他笑得残忍又恣意:“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这只耳朵就没有了……滚!” 把小混混送到了警察局之后。 我和八点水、还有曹大爷一起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喝夜啤酒。 知道了这个真相的我们,一时间都在沉默之中。 过了好一阵子,八点水才问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严肃地看了他好几秒,这才说道:“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你要发誓不会报道出去。” 八点水同意发誓,于是,我让他发誓说出去就烂小丁丁,烂精金手链,还要烂脸。 八点水哭笑不得:“这也太狠了。” 可是我不管,必须要他发毒誓。 在八点水哭丧着脸发了毒誓之后,我终于把有关XX集团在南川地区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八点水听完了我的话,表示有点困惑。 他问我:“按照你的说法,混凝土的标号不对,钢筋也有问题,为什么你不上报总部呢?却要一个人在这里孤军奋战。这里上到总工程师,下到一个临时工,都在和你作对,你这样的做法,实在太冒险了吧?” 我承认八点水说得对。 可是我也有我的苦衷。 我就告诉他说,我怀疑严总工敢这样搞,集团总部也有后台。我要是贸然上报,搞不好救兵没有搬过来,我的脑袋却搬家了。 八点水就带了一丝笑:“所以说,妹妹骗我喜欢足球喜欢看门,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我斜他一眼,嫌弃地:“你一个陌生人,我凭什么要和你说实话?” 八点水立刻坐近了一点,挨着我:“这么说,现在是熟人了?” 我真的很想伸手去打他。 但又觉得我们两个这样子,未免有点像打情骂俏了。所以又生生的忍了下来。 酒喝到一半,曹大爷突然埋头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痛骂严总工不是人,又哭他家妞妞,说妞妞如果真的有个什么,他一定要严总工全家给他家妞妞陪葬。 我和八点水都去劝曹大爷,让他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严总工这种恶人必然会受到惩罚。 喝完了酒,我们就一同回工地去。 先把曹大爷送回大门处,八点水又送我回宿舍。 我走上了宿舍的两级阶梯,便和八点水说再见。 谁知道我的手刚刚搭到了门上,身后的八点水突然一步就站了上来,他的手突然从我后面环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他结实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头放到了我的肩膀上,嘴里的酒气只扑我的脸:“林小莹,做我的女人吧。只要你同意,我可以……啊!” 八点水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重重地踩了他的脚。 八点水被我踩地一下子跌下了台阶。 我义愤填膺地扇了他一耳光:“给我滚远点!” 那一刻,我忘记了八点水是一个睚眦必报的狠角色。我这样狠狠挫了他的表白,他必然不会就这样嚎叫着败下阵来。 所以下一秒,他重新扑了上来,逮住了我扬起的手,咚的一下把我整个人都撞到了门上。 八点水压着我,用一种看着猎物的凶狠眼神俯视着我。 他的力气很大,又比我高,和我对持完全占压倒性优势。 我眼中必定燃着怒火,因为接下来的几秒,我和八点水的眼神隔空相撞,立刻如同刀枪相碰,战火纷飞。 我咬着牙:“放了我。” 八点水靠近了一下,他的话语很清晰,声音却带着一种蛊惑和威胁:“林小莹,谁是你的男朋友呢?” 我恨着他:“反正不会是你。” 八点水就扬起头,我明显得看到他对着天上的月亮笑了一下,可是没有发出什么任何的声音。 那模样让我想起在悬崖峭壁上,对着圆月咆哮的野狼。 该死,这么危险的男人,我是怎么招惹上的呢? 可是偏偏是这样的男人,却连续救了我三次命。每一次都是把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用一种以命换命的节奏,使得我逃离死亡。 八点水继续埋下头来,看着我,并没有放开的意思,他说的话,简单粗暴霸道:“不管怎么样,我今晚上就是想睡你。” 我心里暗暗叫苦,呼唤着沉眠中的燕少。 我亲爱的燕少,你再不回来,你的奴隶就要被别人霸占了。 我只能拖延着时间,很正经地看着八点水:“你是寂寞太久了吧,隔壁酒店有的是漂亮的女人,只要三百块,服务到天亮。” 八点水用一种调笑地表情看着我:“我嫌弃她们脏。” 我说:“你不是很多女朋友吗?” 八点水无奈地拖长声调:“是啊——可是她们都在很远的地方,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怎么样林妹妹,今晚上陪我一晚上,抵消我的三次救命之恩?” 我认为八点水不是开玩笑的。 他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我心里害怕,表面还要强作镇定。 我说:“你不能这样强人所难,你……啊……你放开我!救命啊!” 八点水已经突然伸手扯掉我的外套,他之前给我披上的外套。 他把我压得死,我挣扎不过来,用双手拼命去打他,可是八点水强健的体魄,根本就不惧怕我小小的拳头。 我吓得哭了起来,我拼命去抓我剩下的衣服,对着八点水求饶道:“求求你,不要这样,求你了……” 绝对的力量压力下,我扛不起以往的骨气。 我必须要为燕少守住自己的身体,所以必然时刻,节操都可以扔掉,哪怕去求一个*住手。 我其实没有期望过八点水会住手,我更多的期望在于燕少可以听到我的呼救而醒过来。 可是,就在我哭着求饶的时候,八点水却意外的停下手来。 我害怕地蜷缩了起来,坐在门前瑟瑟发抖。 八点水停了一刻,便也蹲了下来。 他离我很近,却也没有再近一步,只是伸过手来摸我的脸。 我急忙躲开,却被他抓住了下颌,猛的一抬,我的头即死死抵住了后面的门板。 月光下,我看到如同魔鬼一般的美男,带着一种戏谑的表情对着我吐气:“林妹妹,这么害怕干什么呢?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呢。” 我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来。 八点水就笑起来:“我真的和你开玩笑的。我真想要干什么,还用等得到现在吗?” 这个人翻脸的速度真的比翻书还快,魔鬼和天使模式随机切换。 我不敢答他的话,害怕他又变什么脸。更何况,他的手指,现在还紧紧捏着我的下巴。 八点水就用一种很抱歉的语气对我说:“妹妹,我追求你,你只需要拒绝我就行了,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呢?” 他放开了我的下巴,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脸:“记住,今晚上只是警告而已。不管是朋友也好,敌人也好,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分寸。” 他说完这句话,就站了起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然后捡起地上他带血的外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惊魂未定地坐在门前。 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可以救我命的八点水,同样也可以要了我的命。 我进了房间,反锁了门,然后就扑到了*上,再也控制不住的痛哭了起来。 多日以来的担忧、压力以及各种变故,在今晚上,因为八点水突然的侵犯而累积爆发。 我捧着那块静静的槐木,不停呼喊着燕少。 燕少,你为什么不出来? 你为什么没有气息? 你到底是怎么了? 没有你的林小莹,很失控,也很脆弱,没有办法保持生活的平衡。 我的眼泪落在槐木上,然而槐木安静,并不给我任何的回应。 当天晚上,我一直睁眼看着天花板上蓝色的海洋,握着槐木无法入睡。我的内心是空洞的,可是我找不到任何的东西来填满它。 我思考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 如果生命中失去了燕少,我要如何充满希望和信念的活下去…… 天微微亮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开始在宿舍前面走动。 一天的工作又开始了,可是我却没有起来战斗的力量。 我给监理他们打了电话,说我人不太舒服,中午点再去工地上。说完这句话,我就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一些,我翻过身,把槐木装在小袋里带好,然后捏着,终于陷入了梦境。 或许是因为太困了的缘故,我刚刚闭眼就觉得有人在敲门。 坐起来一看,竟然已经到中午了。 我去看门,当看到是八点水的时候,顿时就条件反射地想要关门。 但是八点水抵住了门,他对着我真诚地道歉:“妹妹,我昨晚上喝醉了,真的不是故意伤害你的。我确实是很喜欢你,不过如果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那我们就做朋友也好啊。” 我反正也推不过他,只有作罢,一转身回屋里了。 八点水就跟了进来,他打量着我的房间,啧啧赞叹。 “妹妹画的?真有创意。” 我冷着一张脸,并不想和他多说话。 八点水见我不理不睬,也不生气,他这个人,厚脸皮的时候是非常厚的,他只是把一个饭盒放到了桌子上,打开:“我去给你端了皮蛋瘦肉粥,就在你们工地食堂。借花献佛,不介意吧?” 他说着这话,就回过头来。 阳光那一瞬间穿透窗户,照射在他的半面之上,我看到他半透明的轮廓,还有他带着温度的笑容。 那一刻,我决定要去原谅他…… 会在阳光下露出那种笑容的人,本质上,是不坏的吧? 我很正色的看着八点水,我叫他:“沈沐江。” 八点水用勺子舀起粥,小心地吹着,然后递到我嘴边,带着暖人心扉的笑:“什么?” 我承认这个时候的八点水是让人心悸的,他大大方方地站在我面前,脸上带着阳光灿烂的笑容,对我伸出拿着勺子的手,宛如一个邻家哥哥,一勺的粥,在他的手中仿佛变成了一朵花。 我说:“沈沐江,昨晚上的事,我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八点水端着粥坐到了的身边,他看了一眼渐渐凉掉的勺子,然后,他小声地凑近了我:“我知道。昨晚上,我是有点失控了。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第一受不得别人的挑衅,第二喝不得酒,我酒品确实不太好。” 我听他这么虔诚的忏悔,忍不住想笑,我说:“你岂止酒品不好,你人品也没有!” 八点水态度出奇的好,他不住点头:“是是,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见不得他这么卑微的样子。 明明是心高气傲,霸气比天高的男人,何必伪装成小媳妇的样子。 我就拐了他一下:“这次就算了啊。” 八点水一直点头:“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我故意提高了声音。 八点水干咳了一下:“绝对没有!” 我问他:“那万一犯了怎么办?” 八点水又低头,舀了一下皮蛋瘦肉粥,然后抬起头,用很坚决的眼神看着我:“你随便打我,我绝对不发飙。” 我用一种我完全不信任你的眼神看着八点水。 八点水就朝我转过来一点,他用一种很憋屈的目光看着我:“真的,林妹妹。你昨晚上打我那一耳光,确实很伤我自尊。我这辈子追女人,最多被人拿嘴打。拿手打,那是绝无仅有的。我妈都没打过我……” 我见他说得这么委屈,只瞪他一眼:“活该!” 八点水哭笑不得:“是,我活该。我自恋。我错估形势。” 我不看他,只撅了撅嘴:“这么说吧,你……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八点水立刻满怀期待地凑上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改。” 我立刻像被烫了似的跳起来:“你喜欢我哪点?我改,行不行!” 八点水又默默埋头舀稀饭去了。 “我也没多喜欢你,”他终于说了句实话,“主要是别人都喜欢,我就想凑个热闹。你想啊,别人都喜欢,但是没追到,我一上来就追到了,多有成就感?” 我再次明白了一件事。 八点水在感情方面,真的比任何人都坦诚。 我气得不行,对着他嚷嚷:“我是拿给你证明成就感的吗?” 八点水正色看着我:“对于男人而言,女人是比金钱更能证明成就和成功的了。” 我差点想踢他一脚,我几乎要吼起来:“给我滚!你们男人一边搞基去,别来烦我。对了,”正要把八点水赶出去的时候我又拖住了他,“你说别人都喜欢我,别人是谁?” 八点水神秘地靠近我:“你想知道吗?” 我眨了眨眼,表示想。 八点水就继续神秘地:“我也想……” 就在我要重新把八点水踢出去的时候,材料科的小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不、不好了林队长,曹大爷不知道怎么了,跑到总部去找严总工麻烦去了,听说事情闹大了。” 127亲爱的秦总来……添乱了 我没有想到曹大爷居然会单枪匹马就去找严总工。 昨晚上回来的路上,我们说得好好的,要相信法律的公正,让警察来处理这样的事。砍人的重要证人我们已经交给警察了,相信不日严总工就会受到惩罚。 大爷当时还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变卦了呢。 小朱这才告诉我。 原来是早上的时候大爷的媳妇儿子又来找他哭闹。 妞妞的手术已经结束了,可是还没有脱离24小时的危险期,而且医生带来了很不好的消息,因为砍入妞妞的头部的是刀尖,刺入有点深,好像伤到了她大脑里的视神经。 搞不好,妞妞就算脱离了危险,一只眼睛也会失明。 这个消息,不要说妞妞的父母无法接受,就是曹大爷也根本无法接受。 大爷被儿子媳妇拉扯了一阵子,就一声不吭的自己离开了。 大家还以为他只是出去散散心而已,结果没一会儿,就听说他居然跑到总部去找严总工闹去了,非说是严总工害了他的孙女。 小朱说到这里,不停叹气。 说曹大爷一定是气糊涂了,他孙女被砍,要怪也怪那些操社会的,和严总工有什么关系呢? 我和八点水相互对看了一眼,八点水说:“去看看吧?” 我们刚出宿舍,正要关门,八点水又说:“等等。” 他返回房间里,把粥拿了出来,递给我:“你还没吃饭吧?路上喝一点吧。” 我接过来,默默说了一声谢谢。 八点水是个很细心的人,也难怪他说追求女人从没有失败过了。 我们一同到了总部。 刚走到二楼会议室,就听到曹大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曹大爷带着控诉而悲愤地腔调大喊着:“严孙子,你不是人!你为虎作伥!你对得起集团对你的厚待吗?盖楼你偷工减料,还要残害忠良,你不是东西!你害我孙女受伤失明!” 严总工的声音没传出来,倒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了。 “哎哟,曹大爷,你成天消极怠工,酗酒渎职,严总工没有开除你,已经很对得起你了。你还来闹事,胡言乱语,诋毁我们严总工,你让我们这些旁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啊。” 曹大爷怒骂:“毛艳你个瓜麻皮,只知道睡男人的烂币,球都不懂你给我闭嘴!” 毛艳就哼哼着:“我闭嘴?我看是你要闭嘴才对!给我扇他!” 她这话命令出来,我立刻听到里面有殴打人的声音。 我正想要冲进去,八点水已经一抬脚,嘭的一声踹开了会议室的门。 里面的光景让我有些震惊。 只见除了严总工之外,南川项目上的经理和队长都在,连被开除的何队长和毛艳也在里面。而曹大爷正被两个工人一样的壮汉驾着扇耳光。 “你们干什么!”我愤怒地问道,“滥用私刑吗?” 毛艳啧啧着:“哎哟,看看谁来了,是我们新上任的林队长哦。” 她扭着腰身走到我身旁,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我:“林队长,听说你傍上了市委书记,应该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啊。怎么还在我们这小工地上吃灰尘啊?怎么?书记玩腻了你,不要你啦?” 她这话刚说完,一记结实的耳光已经从天而降,啪的一掌,直接把她扇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到。 毛艳捂着迅速高肿的半边脸,带着不可思议地表情看着打她的那个人,八点水。 八点岁笑得很坦荡:“对不起啊,看到践人,我就管不住自己的手。” 毛艳挨了打,话都说不清了,只知道去扯何队长的衣服告状:“何队,他们打我……” 何队长就看着我和八点水:“诶,小林,你带着记者过来,也就算了,还打人,也叫什么话啊?” 何队长的话还没说完,八点水突然一个飞身掠起,膝盖弯曲向前,在所有人都没看清的状况下,咚的一下击中了何队长的胸口。 何队长应声倒地。 八点水嚣张地踩住何队长的头,不顾周围惊愕的目光,目中无人的狂妄:“你们说,这叫什么话?” ……对不起了各位。 大家都以为林小莹带来了一个记者。 谁知道我带来的是一个打手。 八点水收拾了何队长,一转身,后面的经理队长顿时潮水一样哗啦啦后退,深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突然倒下的目标。 八点水一步步朝曹大爷那里走去,指着那两个工人:“放了他。” 工人们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依言。 谁知道这时候,严总工突然在后面大喊:“给我揍他!” 一名工人立刻从身后抽了一截断钢筋出来,抡着就朝八点水挥了过来。 八点水身子一侧,躲开着呼啸的攻击,紧接着他腿一抬,膝盖准确无误地顶住了工人的胃。 只一下,工人就跪倒在地上。 大声喘气,口水流个不停。 八点水傲然环视一周:“谁还要来?” 谁敢来? 一个可以空手撩翻几个提刀混混的深度记者,一个训练有素的重量级泰拳选手。这些养尊处优的队长经理,谁能是他的对手。 严总工此时擦着头上的汗,对八点水讨好的笑着:“这位记者同志,我听说,你是我们四建领导的朋友?” “朋友?”八点水冷笑,“你们这样的杂碎,配不上当我的朋友。” “看您说的哟,”严总工已经走了过来,还对八点水伸出了手,“严某人是配不上做你的朋友,但是我们四建的领导,总还是您的朋友吧,听说,您还是集团总部汪总的朋友?” 八点水眉毛一挑:“噢?你还知道集团有个汪总?” “当然当然,”严总工狗腿的笑着,“身为底层的一个小工程师,领导们是必须要知道的。记者同志,您看,今天的事情都是一个误会,能不能,就别报道了。” 八点水抄起手,往后靠了一下:“我不报道,能有什么好处?” 严总工一听这话,觉得有戏。 急忙凑到了八点水的耳边,悄声说了个什么。 八点水就仰天笑了一下:“哈,区区两万,你打发叫花子?” 严总工脸色有些难看,呐呐着:“那您看,多少合适?” 八点水用轻蔑地眼光上下打量了一下严总工,然后问他:“这位工程师,你在四建这么些年,收了对手公司多少好处?” 严总工一惊,八点水已经步步逼向前:“是谁给你权利,在项目工程上动手脚,是谁给你壮胆,让你雇凶杀人,又是谁借你这么大胆子,居然敢贿赂到我的头上来!” 严总工正在惊恐之中。 我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呐喊吆喝的声音,严总工的脸色顿时又惊转喜。 他连退几步,退到一个他认为离八点水比较安全的位置。 他指着我和八点水:“你们两个人,不要以为自己一个受市委书记眷顾,另一个会点拳脚,就能把我怎么样?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惹到了我们这里,就别想活着出去!” 我听严总工这口气,是不想留活口了。 我愤而问他:“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当了一辈子的工程师了,基本的责任和人性应该有的吧。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工程上做手脚?” 严总工嗤笑地看着我:“林小莹啊林小莹,你以为你是从总部派来的人,就可以改变这里的格局吗?我告诉你,当初燕少还不是一样来过,我们想怎么样,不是照样怎么样。你啊你,还是太年轻,太嫩了。你要是安分守己当你的技术员,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你三番五次的要坏我的好事,我留你,就是不给自己留活路。” 我听到他竟然还有脸提到燕少,心中悲愤。 燕少担心南川的项目,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而他最终在南川遇难,这里面,是否也有这位严总工的黑手? 我看了一眼门外,已经站了一堆壮汉,看样子都是职业打手,仅凭外表而言,并不比八点水差到哪里去。 我转头看着严总工,带着一种不可理解的心情:“你醒醒吧。我们来之前已经报过警了,你雇佣的那几个混混,也已经对警察招了你。就算真的把我们灭口了,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严总工听到我这话就哈哈大笑。 “林小莹,所以说你还是太嫩了。我在这片山区混了这么多年,警察什么的不比你认识得多吗?你就认识一个小警察,就以为自己可以翻天了。实不相瞒,你认识的那个叫程刚的愣头青,今天就要被借故调走了,我让他来参合我的事。” 我没想到,看起来忠厚而热情的严总工,人模狗样的外表下居然是如此龌蹉的内里。 八点水一直在无声地看着我和严总工的对话,他锋利的眼神,一一的滑过在场的所有人,似乎要把每一个人的样貌特征都记在心里。 我后退一步,有点抱歉地对八点水说:“对不起了,把你拖下水了。” 八点水毫不在意地回答我:“啊,没什么,不跟着你来,还见不到这么有趣的场面呢。” 严总工看到八点水如此淡定,叹息着摇头:“记者同志啊,你真是太可惜了。本来我想要和你好好合作的,谁知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我想说严总工,这么老的台词就不要拿出来炫耀了。 八点水轻狂地笑着:“地狱又怎么样?挡了我的道,我照样灭了它!” “灭?你要怎么灭,哈哈哈,”严总工笑得很开怀,“等下我让他们下手重点,争取一棍子就把你们打死。然后弄一起工程事故,埋到下面去……林小莹,八记者,你们有没有什么亲人啊?我们XX集团在赔偿方面,一向是非常积极的,哈哈哈。” 我扯了扯八点水的袖子,他转头看向我,我则在他耳边轻声道:“过会儿你冲出去,不用管我。出去以后,请替我联系我们集团的副总秦月天,告诉他所有的一切……” 八点水看着我,眉毛扬了扬:“秦月天?” 我点点头。 八点水则直起身子,板着脸:“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我着急的。 八点水就环视了一下四周:“把女人留下自己逃跑,不是我的作风。” “逃跑?”严总工尖着嗓子,“你们谁都别想要逃跑!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就是死,也得给我死在这里!” 我看着站在外面一排排的职业打手。 这些人,应该才是严总工亲自培养的势力。 他在南川作威作福,欺上瞒下,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像对付我这样的小角色,他都藏在背后,花点钱,用毛艳和一些混混那样的人,来制造麻烦。只有当事情升级到一定程度,他才会动用这些打手。 现在在这个会议室里,除了我、八点水和曹大爷,其余都是严总工的人。 而在外面,则是训练有素的壮汉。 八点水擅长格斗,但是他双拳难敌四掌;我擅长跑路,可是这水泄不通的地方,我要朝天上跑吗?曹大爷擅长爆破,这个……这个现在实在没什么用处。 我赖以求援的秦总远在天边;我可以依靠的市委书记联系不上;我信任的警察小哥,一个人抵挡不住污浊之流,已经被发配边疆;而我最要好的那帮青头帮兄弟……我真后悔来这里没带上他们。 我们三人,现在可谓是瓮中之鳖,严总工要让我们此刻死,我们活不到下一秒。 然而,就在我以为明年的今天就是我们的忌日的时候。 曹大爷突然大吼了一声,挣脱了工人的钳制,退到了一个角落,举起了手里一个黑色如同小电筒的东西,拇指按在最顶端一个红色按钮上。 “姓严的!别高兴得太早!今天我就要和你们同归于尽!” 严总工是个工程师,而且是老牌总工程师。 他一看到曹大爷手里的东西,脸色就变了。 不但是严总工,在场的人,包括我和八点水,没有不变脸色的。 曹大爷手里举着的,是一个炸弹的引爆器。 曹大爷咬着牙笑:“姓严的,别以为只有你留有一手。我曹某人今天来,也不是空着手的。这栋大楼里,我已经安好了炸弹。只要我一按手里这个东西,这栋大楼就会呈内陷式倒塌,这里面谁都别想逃出去!” 他这话说完,严总工的脸色已经苍白了。 他急忙摆着手:“不要,不要老曹,你不要冲动。这大楼里这么多人命,你不要冲动啊。” 曹大爷哈哈笑了一下:“人命?严老狗,你也配和我说人命两个字?我家孙女的命是不是命,小莹的命是不是命,八记者的命是不是命?你想要杀我们的时候,你想过我们的人命吗?严老狗,我埋这个炸弹,没想到还真的用得上。这都是你逼我的!” 局势一瞬间扭转,我和八点岁都震惊了。 我刚刚还在想着,曹大爷只会爆破,对目前的局势没什么帮助,没想到,恰恰是曹大爷的爆破能力,完全的改变了现状。 严总工已经恨不得下跪了:“是是是,是我不对,是我处理事情不得当。老曹,老曹,你先把东西放下,有话好好说。” “放下?”曹大爷反问,“你当我白痴吗!我告诉你严老狗,我孙女已经瞎了,我儿子媳妇也不认我了,我曹某人活在这世上已经没什么牵挂了。今天我就要让你给我陪葬!这里面的每一个人,谁想要踏出去,我立刻按下这东西。全都给我别动!离我三米远!否则我马上按!” 曹大爷最后几句,中气十足。 吓得原本想要靠近的几个人立刻后退。 大爷现在在角落里,背靠墙,视线宽阔,根本没人能够靠近抢到东西,而他拇指就按在上面。 谁都怕他手稍微一抖,就把大家伙都给葬送了。 连我都怕。 大爷的秉性脾气,恐怕严总工几个,比我都更了解。 他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只要他说他安了炸弹,那就一定是安了。而且曹大爷的爆破技术如何,严总工几个,也比我都更清楚。 更重要的是,曹大爷是个天不怕地不怕,说一不二,脾气火爆的糙汉子。 我猜想他人生唯一看重的,除了自己的职业道德,就是自己的儿子和孙女。现如今职业这上面,他已经被伤透了,而亲人那边,又是伤痕累累,再也不愿意原谅他。 大爷内心的绝望和崩溃,可想而知。 有可能大爷这次来找严总工评理,就是带着同归于尽的心情来的。 而我和八点水的乱入,使得局势更加复杂。 曹大爷也许之前还有一丝的不忍,现在也全被逼到了绝路上。 本来这里的是工程总部,懂爆破的不在少数,仔细排查,应该能找到炸弹会埋在哪里的。 可是现在懂这方面的人……全都在这个会议室里关着。就算有人想要去找炸弹,都有心无力。 八点水面露微笑:“不错,这个大爷我很欣赏。” 我的内心是抓狂的,欣赏你妹啊,本来还想着说不定能杀出去的。这下大家的命都要没了,你还欣赏,你去地狱欣赏吧! 看到这里,大家一定会以为这就是今天最凌乱的一刻对了吧? 不! 你们的认知是错误的! 今天的局面,可以用一句总结,那就是——没有最凌乱,只有更凌乱! 正在我们都为了大爷手里的炸弹引爆器而双脚发软的时候,楼下看门的大叔颤颤巍巍地跑了上来。 “不、不好了严总工,不知道为什么,外面来了几、几大帮人。您说过不准任何人进来,所以我已经把大门锁死了,您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大叔这么一句话,立刻把本来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众人,继续推向悬崖。 最让人震惊的是,他、他居然把大门锁死了! 这是生生的不给大家活路啊! 严总工大概今天就是故意给我设了局,所以才下令我来了以后不准任何人进入。谁知道现在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哭丧着脸:“什么几大帮人,什么意思?” 大叔就结结巴巴地:“一、一帮是什么青头帮的,全都拿着刀枪棍棒,叫嚣着要把他们的大姐放出来。另、另一帮是警察,开了好几辆警车过来,全都闪着灯。还有一帮……人不多……” 前面的青头帮和警察已经很让严总工冒汗了,一听到最后一帮的人不多,总算稍稍松了口气:“不多就好。” “可、可是,”大叔又结巴道,“好像是市、市委书记一群人,还陪着一个说什么从集团总部来的、的什么秦、秦、秦……” “秦月天?”没想到打断大叔的,是八点水。 我看到严总工要口吐泡沫,倒地不起了。 我此刻的表情大概是欲哭无泪的。 青头帮的兄弟们,警察同志们,还有我亲爱的秦总……你们早五分钟过来,局势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大家赶场子似的,争先恐后的要把局面搅得风中凌乱的决心,我林小莹是感受到了。 现场正在持续紧张与沉默之中时,外面突然传来大喇叭的声音:“里面的犯罪分子听着,里面的犯罪分子听着,放下武器,缴械投降,坦白从宽,人民警察是会公平、公正的对待你们的!” 128我的燕少回来了 警察同志正气凛然地一喊话,房子里的一众人,顿时更加凌乱了。 严总工跑到窗子边,对着外面挥着手大喊:“警察同志,我们不是犯罪分子,我们也是受害者。这里有个炸弹狂人,要炸了我们——” 他刚喊完,曹大爷就在后面大吼:“给我滚回来!严老狗。谁再敢靠近窗户,我就马上按!” 严总工立马又屁滚尿流地回来了。 外面的警察还在持续喊话,喊了几声之后,我们都觉得心烦意乱。 正在这时候,警察的声音停了一会儿,突然换成了另一个男人沉稳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小莹,林小莹,你在里面吗?” 我一下子蹦了起来,是秦总。 我正想要往窗边跑,突然想到大爷说的话,又悻悻地往回走。 谁知道曹大爷突然又变得挺通情达理的,对着窗边努了一下嘴:“林小莹可以去,除了她,谁都不准动!” 于是我就欢快地蹦跶向了窗边。 然后,我就看到了下面黑压压的一群人。 最右边,是波娃子带着一大帮兄弟,还有他们的*金杯车。一看到我出现,立刻全都在焦急地喊着姐。此起彼伏的声音,搞得他们像是来劫狱的一样。 最左边和后边是警察同志们,警车停了七八辆,全都闪着顶灯。 最前面的是焦急的市委书记和一些大概是安全局的便衣人士。 然后就是拿着大喇叭的秦总。 我看到秦总的那一刻,眼底有泪花在涌动着。 我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周还没有到,秦总是怎么过来的。他事先也没有和我打过招呼,大概是想要给我来一个惊喜。 没想到这一来,喜全部没有,都是惊。 我遥遥看着他,哽咽着:“秦总……” 秦总也深深凝视着我:“小莹……” 然后我不小心瞥到那头八点水的眼角抽搐了。 拜托秦总,您不要拿着高音喇叭深情款款地喊我的名字,好么? 秦总看起来似乎有对我说不完的话,可是现在情况紧急,又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他大概是想过很多种和我的见面方式,但压根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秦总就沉沉地看着我,说:“小莹,你放心,会没事的。” 说完,他就把喇叭交回了警察同志手中。 这栋楼,今天除了会议室的人,其他工作人员,都因为严总工要杀林小莹灭口而被遣走了。 但还另外来了一群职业打手。 他们有人悄悄给外面打了电话,警察很快就了解到了里面的情况。 因而警察们整个劝说的对象就变成了曹大爷。 谁知道大爷非常固执,告诉警察同志,他什么都不要,不怕死也不怕坐牢,唯一的诉求就是要严总工死。 警察说不通,又换秦总来说,秦总就用足以把瞎子说哭的真诚语气,对着曹大爷喊道:“这位曹先生,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心里恨,意难平。但是也请你看在我和我未婚妻林小莹婚期将至的份上,放过小莹吧。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坟,不拆一对人……” 我想骂娘。 秦总,你救人的时候还不忘坑我一把,这么执着是为哪般?我知道到时候救完人,你又会说,你只是在用这种感情故事去打动凶手,并没有刻意要绑架我身份的意思。我还是自由的,不是你女朋友也不是什么未婚妻。 可是我还没开始反驳这个身份,曹大爷已经中气十足的开骂了。 曹大爷大骂:“姓秦的!你个没胆的,在集团总部吃香喝辣,把你未婚妻派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受苦,你他妈不是个男人!你配不上林小莹!” 好吧,秦总被震惊了。 我猜他每一次打出我是他未婚妻的牌,无不引得别人欢欣感动,然后乖乖替他办事的。 没想到到了曹大爷这里,这招却完全不好使,生生踢了个铁板。 曹大爷继续在里面刺激秦总:“姓秦的,你别一口一个什么未婚妻的,我们小莹已经在南川找到如意郎君了。这位郎君叫八记者,重情义,好身手,长得俊,又视钱财为粪土,为了我们的小莹,命都可以不要。小莹和他相亲相爱,已经私定终身,今天发誓死也要死在一起。” 我差点从窗台上摔下去。 曹大爷,您也是琼瑶电视剧看多了的吧? 秦总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八记者是怎么回事,如意郎君又是怎么回事,命都不要又是怎么一回事。 八点水已经在会议室里对着外面大喊道,声音嘹亮:“林小莹的前任秦月天你好,我就是那个八记者。林小莹的新欢如意郎君,我们俩死也要死在一起。” 我气得回去堵八点水的嘴。 我这先是莫名其妙多了个未婚夫,然后立马又来一个新欢,未婚夫秒变前任。 八点水笑得很贱:“反正你都不喜欢他,我开个玩笑怎么了?” 我风中凌乱…… 拜托,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大爷你和八点水就不要这么童心未泯了好不好? 严肃一点啊! 你们看严总工他们都吓得双腿发软了有没有? 毛艳肿着半边脸,捂着肚子来回弯腰,对曹大爷哀求道:“大爷,我想要尿,我可以出去尿一下吗?” 曹大爷一副嫌恶的表情:“只给你五分钟时间。不回来我马上炸楼!” 毛艳就倒着谢出去了。 五分钟时间,她估计是打不开大门逃出去的。 紧接着,曹大爷就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看了我一眼,说道:“林小莹,把你手机借给我一下,我要和警察通话。” 大爷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大家都很开心。 我便把手机递给了他。 大爷拿起电话,对那边的警方说道:“我决定了,暂时先只放林小莹和八记者两个人出去。” 然后,大爷拉过我,悄悄塞了一把钥匙在我手里,耳语道:“一楼楼梯间后面有一道小门,打开锁就能出去。你和八记者出去以后……一定要幸幸福福在一起。” 我的眼泪瞬间就满眶了。 我想告诉大爷,我和八点水不是他想的那种关系。 可是这种时刻,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大爷要我和八点水出去,然后他要和其他人同归于尽吗? 大爷还说:“你们出去以后,拿喇叭给我吼一声,我好办事。” 我说:“不……” 大爷只是狠狠把钥匙往我手里一塞:“记好了!” 紧接着,他叹了口气:“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小莹,以后妞妞那边,你帮我多照顾一下……” 我还想说什么,八点水已经把我拖了起来。 “我们先走,再想办法。”他对我悄然说道。 我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曹大爷,我在南川认识的,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他生平从未做对不起集团的事,从来没有疏忽过任何的工作,他凭本事吃饭,一身硬气,而被其他人打压。 但是就算这样,他都没有想过要背叛集团,和严总工那些人同流合污。 可是最后,他却受到了这样的待遇。 他想要的公正,只有通过和敌人的玉石俱焚来获得…… 八点水拖着我,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之中往外走,有的人想要混着我们走,立刻被曹大爷发现,威胁一番,又悻悻而回。 八点水拉着我往楼下跑,可是刚刚跑到了一楼,我突然听到外面的喇叭里传来了曹大爷儿子的声音。 曹大爷的儿子在外面大声哀求着:“爸!爸你不要干傻事,你快点出来吧。你这样,让我这当儿子的怎么活啊。” 我知道警方把曹大爷儿子媳妇应该都叫来做曹大爷的思想工作了。 我突然觉得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忙甩开了八点水的手。 我说:“你回去,帮着稳住曹大爷,一起劝说他不要轻生,我去找到炸弹带出去!” 八点水一愣:“你知道炸弹在哪里?” 我环视着这里的房屋结构,然后点了点头:“内陷式倒塌的话,我大致能推算出来他把炸弹安放在哪个位置。” 八点水犹豫了一下:“可是……” 我反问他:“你怕死吗?” 八点水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面如雕塑般的看着我:“不怕。” 我就推他:“那你赶快回去稳住大爷,我去找炸弹。他手里的引爆器有一定的距离限制的,只要我带出了这栋大楼,大爷就算按下去也不会引爆了。” 可是八点水还是没动,他只用阴沉的可怕的眼神看着我:“万一你没有跑到遥控范围之外呢?万一他引爆了,所有人得救,唯独你一个人被炸死了呢?” 我自信地摇头:“不可能!我是校田径冠军!快去!” 说完这话,我转身就朝另一头走廊跑去。 可以八点水突然拉住了我。 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突然将我拉到了他的怀抱里。 我猝防不及,被他紧紧地抱住,还未反应过什么,八点水已经埋下头,在我的发间烙下了一个吻。 “林小莹,记住,大家都要活着。” 然后,又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八点水已经放开了我。 那一刻,我明显地感觉到,他环绕我的气息瞬间抽离。他头也不回的,朝着楼上又跑去。 我来不及去稳自己有些紊乱的心跳,忙去寻找大爷安放炸弹的地方。 我在心里小心翼翼地问着燕少。 燕少,我不是故意要被抱住的……你……你不会介意的吧? 我庆幸曹大爷在爆破方面是我的师傅,并且手把手教我做过一次内陷式爆破。所以我对于他的爆破风格还是十分了解的。 我一边听着外面曹大爷的儿子媳妇在外面劝着大爷,一边手忙脚乱地在可能找得到炸弹的范围内搜寻着。 好不容易,我终于在一堆废报纸里,找到了一小块油纸包裹得好好的方块。我拿起了,放到耳边听了听,里面有滴答的声音。 然后我用力撕开外包装。 一块完整的炸弹和上面的引爆装置立刻呈现在我的眼前。 我立刻抱着炸弹,往楼梯间跑去,一边在心里疾呼着,八点水,拖住大爷,拖住大爷,求你了…… 我来到了楼梯间,找到了那扇小门,用大爷给的钥匙去开。 说实话,抱着一块足以炸毁一栋楼的炸弹的感觉……十分不好。 我哆哆嗦嗦了好几秒,才终于打开了门。 外面新鲜的空气扑鼻而来。 我还不及去看外面的情况,已经抱着炸弹,犹如一个要冲入禁区的橄榄球员,飞奔了起来。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和死神赛跑,但我发誓是最惊心动魄的一次。 之前的奔跑我尚且还有生机,这一次,直接就是把死神抱在怀里跑啊…… 快了,快了,只要再跑五米,我应该就胜利了。 炸弹一出引爆的操控区域,所有人都安全了。 大爷不会死,八点水也不会死,当然……我也不会。 可是,就在我即将碰到胜利的飘带时。 身后的楼房里,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炸弹已经被拆毁啦!我们全都安全啦!曹老鬼的阴谋不能得逞啦!我们都死不了啦,只有他一个人去坐牢房咯!” 这是毛艳的声音! 毛艳这个女人,去上厕所,没想到却发现了我的行动。 天哪,希望大爷听到这声音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 毛艳这样喊,很明显就是要把我置于死地。 因为现在炸弹爆炸,已经不可能让大楼倒塌了,最多只是气浪震坏玻璃而已。 可是我呢,我可是抱着炸弹的啊! 这是要以身饲弹的节奏吗? 我刚这样想,有一双手突然凭空伸出,从我的怀里抱过了炸弹,然后朝着远方抛去。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而久违的声音响在了我的耳边:“白痴!” 那一瞬间,我忘记了此刻的险境,只是转过头去,带着不可抑制的心情,去看那个让我朝思暮想的男人。 燕少……是燕少…… 是我的燕少回来了! 在我性命最危急的时刻,是他出现,帮我扔掉了炸弹。 我伸出了手臂,带着一种忘乎所以的情绪,扑向了他。 然而就在这时候,我突然觉得四周的声音全都消失了,有什么东西冲破了我的耳膜,有什么东西把我整个人都掀了起来。 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是的,炸弹爆炸了。 在毛艳的刺激之下,曹大爷按下了按钮。 大爷并不知道是我抱着炸弹出来了,他以为炸弹要被拆掉了,他以为他不能和严总工同归于尽了。 所以他孤注一掷,按下了按钮。 而那个时候,炸弹虽然已经被抛了出去,但还没有离开操控的范围。 所以炸弹爆炸了,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在足以将我撕裂成碎片的地方。 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晕眩中,我只知道燕少抱住了我,用他的身体替我挡住了滚滚而来的浪潮。 他看着我,我整日思念的面容就在我的眼前,他在对我说着什么,似乎在喊着我的名字。可是我听不到了…… 我什么都听不到了。 渐渐的,我的视线也慢慢模糊。 我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燕少的脸。想要感受一下他久违的肌肤的触感,然而燕少也慢慢沉入到了黑暗之中,我摸不到他了…… 我的世界,陷入了虚无…… 不知道沉睡了有多久。 我突然觉得自己又开始慢慢呼吸,涌入我肺部的是清新的空气,带着百合花的香气,我好像躺在云朵里,飘飘浮浮,又像是睡在摇篮里,晃晃悠悠。 我的眼睛渐渐能感受到炫目的日光,正照耀着我的脸庞,尽力地呼唤着我。 于是我缓缓地睁开了眼。 我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看到了一旁盛开的百合花,还有坐在我身旁的那个男人。 他温柔地看着我,目光中满是关切和爱护,见我醒来,他微微一笑,用倾城倾国以形容毫不为过…… 我也对着他微笑,人睁开眼最美妙的事情,莫过于爱人守护在你的身旁。 我现在能感受到童话故事里睡美人醒来的那一刻,对着她的王子柔声地询问:“您来啦?”,究竟是怎么样一种美好的心情。 我对着我的王子,用干哑的嗓子,轻声问道:“你回来了……” 然后我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到他的脸庞。 我想要知道我最最亲爱的燕少,他的面容是否依然如同从前一般——光滑的皮肤,刚柔并济的线条,还有那种令人心悸的温度。 燕少也握住了我的手,任由我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我能看到他眼里闪着喜悦的光泽,似乎我会醒来,我能有动作,对于他而言是上天莫大的恩赐。他关心地问我:“好些了吗?” 我“嗯”了一声。 我的嗓子又干又疼,四肢也觉得有些酸软,不过有燕少温润的掌心握着我的手,我觉得前所未有的好。 我凝视着他,想到这些天以来的寂寞和委屈,有些哽咽了:“为什么现在才来?” 他的目光之中就带了些许歉意和心疼,掌心摩挲着我的手,任由我一直摸着他的脸:“很早就想来了,集团里一直走不开。对不起小莹,我真不知道,你一个人在这边会这么辛苦,我……如果我知道的话……” 他似乎说不下去了,语气里满是自责。 可是…… 等等! 这台词怎么有点没对劲? 不对啊,燕少怎么会说一直在集团走不开这种话,还有,燕少怎么会叫我小莹。 等等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我努力闭眼又睁眼,想要把焦距调整清晰一点。 我就听到眼前的男人在着急地叫我:“别用力眨眼,医生说你视网膜受到气浪冲击,虽然问题不大,但可能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视力。” 我的神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听力也正常了,整个人这么一惊,已经从那种朦朦胧胧的状态中醒了过来。 再者,虽然我使劲眨眼觉得双眼酸痛,但视力却也恢复了过来。 是的,我恢复了。 而我眼前的男人,已经由燕少变成了另一个人! 天了噜! 谁来安抚我这脆弱的小心脏?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坐在我面前的人会突然变成秦总,而不是我最最亲爱的燕少。 我惊异的表情或许吓到了秦总,他依然抓着我的手,捧在他的手心,担忧地伸手来摸我的额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猛地把手缩了回来,按住自己的心口,惊悚地叫了一声;“秦总!” 秦总愣了一下,随即回答我:“是我。” 我突然意识到反应过度了,因为我已经在秦总眼底看到了一丝不经意滑过的怀疑。 秦总心思深沉,他可能已经在猜我看错了人,但是他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我就急忙放松下来,努力摆出平静的表情,左右看着四周:“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秦总温和的笑着:“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要不是医生说你生命体征比较平稳,我早把你转到大医院去了。” 我指了指外面:“我……我还在南川?” 秦总含笑点点头。 他这么一说,我下意识就去摸自己的心口。 这一摸,惊慌再度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的心口上,既没有挂着槐木,也没有藏着印章。 甚至说,我连内内都没有穿! 燕少去了哪里?印章去了哪里! 129告别南川,深藏功与名 这下子,我的慌乱再也掩饰不住。 林小莹苦修迟钝二十余年,一朝遇到燕少的事情,就修为尽毁。 我几乎要吓哭了,心慌气短地对着秦总,却又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我……” 燕少不见了,槐木不见了,印章不见了。 可是这三样,我一样都不能问,我什么都不能问,我也想不到它们都会到哪儿去了。 所以我心跳如敲鼓,好像血管里呼啸着跑过一辆过山车,带着我的心速增增往上跳。 秦总忙扶着我的肩膀,急声安慰我:“别急,你别急……” 我却愈发说不出话来,全身发抖,眼泪都开始往下掉。 秦总见状,慌忙站起来,对着外面大喊:“医生!医生!” 很快有医生和护士跑了进来。 秦总赶紧让到一边,等医生们为我检查的检查,量血压的量血压,量体温的量体温,好一阵忙乱。 一位白大褂站起来,问秦总:“她什么时候醒的?” 秦总很精准的回答:“五分钟前。” “她醒来是立马就这样,还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才这样的?”医生又问。 秦总犹豫了一秒:“我不太明白你所谓的刺激,具体范畴是哪些?” 正说着,我听到护士在对医生汇报:“医生,病人血压偏高,心跳过速,要不要采取一点措施。” 医生过来摸了摸我的手腕,立马命令护士道:“去拿药过来。” 我看着没一会儿护士就推着装着瓶瓶罐罐的小车进来。 我的脑子大概因为爆炸而震坏了,我尖叫了起来:“我不打针!我不要睡觉!我要回家!” “不会打针的,只是吃药而已。”秦总突然推开了站在我身边的护士,坐到了我的身边,一把将我搂到了怀里,“不会打针的,不会的……”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还有我的额头,用他宽阔的肩膀护着我。 我大哭,边大喘气:“我……要会宿舍,马上……要回去……” 秦总抚摸着我的背,替我顺气:“好,好,吃了药我们就回去。” 这一刻,他温柔得不可思议。 但是这对我并没有什么作用。 我满脑子都在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我遇到了爆炸,炸弹就在我附近爆炸,燕少在那一刻从槐木之中出来了,可是他却用他的身体替我挡住了灾害。 会不会就因为这样,燕少和槐木,还有他的印章都消失了? 我抬起头来,泪水扑簌簌滚落,我问秦总:“我还活着吗?” 秦总埋头看着我,柔声地:“是的,你还活着,活得很好。” 我就哭起来:“为什么我会活着?” 是因为燕少用他的一切替我抵挡了伤害吗? “因为你命很好,很幸运,只是被气浪掀倒了而已。”秦总不断抚摸着我的头发,“你很好,什么事都没有,没有的。” 他安慰着我,然后接过医生递来的药:“来,小莹,先吃药,我们不打针。” 我呜咽着,听医生的话,把药含在了舌尖下面。 凉凉的,麻麻的,应该有降压和减缓心跳的作用。 我听到医生在嘱咐着秦总:“病人虽然很幸运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大脑和身体依然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你们做家属的要好好照顾她,除了身体上,精神上也要以安抚疗养为主。凡事多顺着她,不要让她生气和激动。” 医生给的药确实有一定的作用。 我又小声哭了一会儿,渐渐就冷静了下来。 然后,我就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我居然一直都躺在秦总的怀抱里,像刚生出来小狗的一样可怜巴巴的依偎着他,时不时哼唧两下子。 而秦总则安静地抱着我,把下巴轻轻放在我的头顶。 他呼出的气触着我的鼻尖,我能感觉到他由上而下的视线,必定是温和宽厚的。 我觉得我刚才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但是既然现在清醒了过来,就不能任由它继续这样坏下去。 于是,我就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秦总。 秦总见我闪烁的眼神,倒是豁达地笑了一下,他伸出手指,刮掉了我脸颊还留着的一滴泪水。 “好点了?” 我点点头。 然后我小声地说,我想要立即出院,回宿舍去。 秦总的面色就严肃了起来:“这个我问问医生再说,你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太稳定。” 可是我拉住了秦总的衣角。 我可怜得像个讨口的,弱弱地看着秦总:“求你了……” 秦总就叹口气,然后找医生去了。 过了几分钟,他拿着一张单子回来了:“医生准了你半天假,晚上依然要回来。” 我已经在这当口下了地。 我穿着一身医院的病号服,上衣特别大,空荡荡的,裤子却又短了一截,穿上拖板鞋,简直就像是从精神病里翻墙出来的一样。 秦总也不嫌弃我,带着我就这样出了医院。 他开一辆南川牌照的本田,应该是暂时借的。 回工地的路上,秦总向我简单的叙述了一下我昏迷之后这三天发生的事情。 据秦总说,我当时抱着炸弹,从办公楼后面跑了出去,他们一群人在办公楼前面,并不知道。 直到爆炸的时候,还以为是大楼内炸弹爆了。 没想到整栋大楼只是窗户齐齐碎掉,尘土飞扬之后,依然巍然屹立。 秦总说他听到有个男人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发疯一样的喊了一声“林妹妹”。 秦总顿时心里也慌了,他和警察砸掉大楼的门之后,跑了进去,却看到毛艳满头是血的倒在地上。 原来炸弹爆炸的时候,她站在楼梯间的门口,被气浪掀起来,径直飞出了楼梯间,头撞到了柱子上,居然当场毙命。 与此同时,一大群人都冲下了楼。 而曹大爷则步伐踉跄地冲出了楼梯间,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朝着办公楼后面的空地跑去。 秦总跟着跑出去,就见到地上被炸了一个土坑,而我躺在土坑的边缘,人事不省。 然后,秦总他们就把我送到了医院。 我一开始进医院的时候,也是全身都插满了管子,做了各种心肺复苏的急救。 可是白忙活了一番之后,医生们突然发现,我的生命体征是平稳的,只是被震晕了过去而已。 于是,我就转到了普通病房,睡了三天之后,就醒了过来。 秦总讲述完了,又对我说,南川的事情已经正式立案侦查了,这次是直接从省委下来了专案组。严总工现在已经作为犯罪嫌疑人被关押了起来,一众项目经理和队长也全都扣押在案。 毛艳已经死了,暂不追究她的责任了。 这个作恶多端的女人,当时只是想要害死我而已,没想到自己却因此而丧命。正是应了那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曹大爷此次的行为肯定会受到相关处罚,不过秦总说他已经为他请了律师,最大化的争取从轻判决。 而曹大爷家的妞妞,经过多天的治疗,情况已经好转了,目前看来也不会失明了。 我听完了秦总的话,意识到了几个问题。 第一,秦总只字未提关于槐木和印章的事情,是他故意没提的,还是真的没发现? 第二,八点水去哪儿了? 槐木和印章我是不敢问秦总的,但是八点水我还是敢问的。 我就问秦总:“沈沐江呢,他去哪里了?” 秦总一愣:“沈沐江?” 我就有些不好意思地:“就是那个……那个八记者。” 秦总表情明显僵了一下,大概是想到了曹大爷信口开河的那几句话,然后,他的面部却是又缓和了下来:“没有见到这个记者。” 他直视着前方。 过了几秒,大概意识到气氛过于沉默,秦总又解释道:“你当时那个情况,谁还有心思去管什么记者。你昏迷的这几天,也没有什么记者来看过你。” 我觉得秦总应该没有骗我。 这么说,八点水也是同样消失了? 我意识到秦总不愿意提到八点水,这大概是由于在我们的生命都受到威胁的时候,八点水联合曹大爷,给秦总开了一个非常令他不愉快的玩笑。 秦总把我送到了宿舍门口。 他拿出一把钥匙递给我:“你昏迷这几天,宿舍钥匙我暂时给你保管着,现在物归原主。” 我心里打鼓,不知道秦总有没有进去看过,秦总却似乎洞察了我的心思:“我没进去过。” 说着,他对我笑了笑:“怎么,要不要请我进去坐坐?” 我打了个颤,突然意识到在秦总面前,我稍不留意就会暴露出内心真实的想法。并不是我太傻,而是秦总实在观察力过人。 我就笑了笑,说:“里面太乱,我怕吓到你。容我进去换身衣服,整理一下。” 秦总也没说什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他转过了身。 我就开门进去,顺手反锁了门。 窗帘是拉得好好的,我一进门就压低了声音,叫道:“燕少……燕少你在不在?” 没有人回应我,也没有预料中的人出现。 我心如撞钟,下意识地扑到*前,一把掀开了被子。 被子下什么都没有…… 我简直是神经质地继续去掀枕头。 我心里在想着,如果我找不到槐木和印章,我就直接吊死在这个房间里。 不过大概是天可怜我。 在我掀开枕头的那一刻,一小块如同墨玉般的槐木,和一枚精致的印章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激动地小声尖叫了一下。 然后扑上前去,抓住这两样宝贝,就死死地捏在了心口上。 槐木上依然感觉不到任何的气息,但是我知道,这两样的东西,一定是燕少带回来,放在这里的。 虽然我依然不太确定燕少究竟怎么了,还在不在槐木里。 但是只要这两样东西还在,那燕少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我心情大好,雨过天晴。 装槐木的小袋子大概在爆炸中毁坏了,我就干脆左边内内装印章,右边内内装槐木。 一冷一热,冰火两边烧…… 然后,我好心情地换掉了医院的病号服,重新穿回了我的T恤牛仔裤和板鞋。 我开门的时候,秦总正坐在宿舍外的台阶上。 他坐的这个位置,恰好也是之前八点水坐过的位置…… 我一见到他宽阔的背影,就禁不住一愣。 脑海里也浮现了那个美男记者的面容。 八点水真的走了吗?回报社去了吗?他会报道这次在南川发生的事件吗? 虽然当初我让他发誓不要报道出来,可是现在事情已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身为亲身经历者,如果不报道的话,那未免太对不起自己身为记者的职责了吧。 秦总听到我出来的声音,他回过头来,看着穿戴一新的我,立刻露出了笑容:“看起来气色不错的样子。”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 我忙要提醒他注意头顶的窗台。 没想到秦总已经略微斜了一下身子,稳稳地避开了这个陷阱。 我松了一大口气,看样子,秦总是要比八点水更有能耐一点啊。不像那个傻乎乎的八点水,站起来径直撞成了脑震荡。 我和秦总一起去吃饭,我问秦总:“你什么时候回集团去啊?” 秦总略略扬了一下眼角:“怎么?很想我走?” 我正在喝水,闻言就呛到了。 我忙解释:“不是,我就随口问那么一问。” 秦总嗯了一下啊,然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样子,我们之间接触得还不够多,了解也太少。” 我不明白秦总为什么能扯到这上面去,一副傻傻的表情看着他。 秦总的嘴角有一丝狡黠的笑,这对于一向表现得稳重严肃的他而言,反倒添了一分魅力。秦总说:“因为接触太少,了解不多,所以才会用那种诸如‘你吃了吗’‘什么时候走’这种客套话来打发时间。” 我“哦”了一声。 看得出来,秦总目前处于主动进攻阶段。 我如果要提枪和他对战,只有轰成渣的份儿。所以我就不说话,姑且听着就是了。 秦总给我倒水,他眼里的神色,以及他的语气,都是十分愉悦地:“所以,以后我们要多加强接触。这样大家见面吃饭聊天,就不会这样无聊了。” 我心里想,秦总你也知道我们俩呆一起很无聊啊。 秦总捧着水杯,往滚烫的茶水上吹气。 他但凡不端着副总裁架子的时候,都很有亲切迷人的气场。 他见我小心翼翼的模样,就笑着:“无聊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做该做的事。” 我没有嘴贱,问秦总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秦总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给我夹菜:“快吃吧,睡了三天,只靠点葡萄糖和氨基酸续命,你的肠胃都不想运动一下吗?” 我发现一件奇特的事情。 那就是我在燕少和八点水面前,都很敞得开吃东西。 但是在秦总面前却拘谨得要命。 按理说,燕少给人压抑的气场强过秦总,我和八点水也没有和秦总熟络,可我就是没办法在秦总面前轻松起来。 这大概是由于我第一次见到秦总的时候,他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总裁,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严肃、不苟言笑。 后来想来,这大概于我、于秦总,都是一种悲哀。 我和燕少初识于古街的小店,那时候他是惊为天人的男神店长,我是躲债乱逃的小花痴,我的潜意识中,燕少并没有比我高多少级别。 而我初识八点水于工地大门前,他是一个被我拒之门外的记者,我是臭屁哄哄的守门妹妹。他甚至还要有求于我。之后数次生死与共,他对于自己感情和内心的坦诚态度,也使得我并没有特别的排斥他。 当然,相对于我最初以为燕少是小店长而他实际上是大总裁的乌龙认知而言。 八点水而后带给我的反转也绝对不亚于燕少带给我的震惊。 当然,这是后话。 我和秦总简单用过餐,就回了医院。 我做了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得到了身体状态三优的结论。我的内脏完好,五官完好,精神完好,已经具备出院的条件。 离开医院,我高兴得像刚刚学会飞翔的小鸟。 我在医院外面的空地上蹦跶着,边蹦边问秦总:“秦总,南川项目上,我立功了,是不是要升官、发财,得小奖状啊?” 秦总已经在和我用餐的过程中,了解了我所有在南川发生的经历——除开我去找燕少印章、斗槐木精的事情。而八点水因为和这些事情多多少少都有点关系,所以我也省去他不提。 秦总看着我蹦跶,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可以称之为温柔的*溺的东西。 他走近了一点,背着手俯瞰着我,像是一位路过田野却被路边小花吸引的行人,不过他的神色,倒是略微有点不快,他说:“我也很想要提升你,不过汪涟冰听说你破格从技术成为队长,已经非常不满意了。以他死板固执的个性,不让你降回技术,就谢天谢地了。” 我略惊,汪涟冰汪总?我实际上的顶头BOSS,集团里的四大副总裁之一,建筑公司的一把手。 他也知道了我的事? 秦总看出了我的疑惑,他就对我解释道:“这边发生的所有事,他那边也都了解到了。上午你还没醒的时候,我和他通过话。他表示,你所有的功绩他还要斟酌和考察一下……小莹,你要做好并没有什么回报的准备。” 我这下真的惊呆了。 并没有什么回报,这是为什么啊? 我当初拦着八点水不准他进门,还得到了两千元的奖励呢。我还以为建筑公司是个奖惩分明的地方呢,谁知道人家这小命都差点豁出去了,却被要求深藏功与名。 这要求臣妾做不到啊…… 秦总察觉到了我的不满,他和我坐回车里,秦总暂时没有发动车子,他只是和我坦诚公布地说道:“小莹,说实话,我也不赞同大张旗鼓的奖励你。” 我的腮帮子一下子就鼓了起来。 秦总就笑了一下,他伸出手,差点来捏我的脸,可是手指在离我脸颊还有两公分的地方,又停了下来。 秦总收回了手,笑容褪去,严肃地看着我:“这次的事情,表面上看,是严总工收了对手公司的贿赂,从而在项目上做手脚。但是我们都知道,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小莹,你为集团做了那么多,我也不想瞒着你。集团现在内部存在很大的问题……只是,我确实还查不出究竟问题的中心在哪里。你……” 他顿了一下,眼里是担忧地神色:“我不想你再参合进来。” 我沉默了。 南川项目有问题,集团高层里也有内鬼。 这一点秦总也猜到了。 只是,秦总还无法确定那个人究竟是谁。 秦总又说:“所以汪涟冰假如非但不奖励你,反而对于你付出的一切不闻不问,你也不要难过。他也许也会有和我同样的顾虑。你守个门不乱放人进来,他就可以奖励你两千块钱,因为那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而你为南川项目立功的事,假如他还大张旗鼓的给你奖励,那就是捧杀你了。” 这次我第二次听到捧杀这个词。 第一次是从燕少的口里说出来的。 看样子……我身为一个小技术,所能考虑到的,远远不如他们这些站在集团顶端的强者远。 并且,我还听到了一个信息,我那两千块钱,居然是汪总奖励给我的。 不是说是四建的领导吗? 我关于这个问题问了秦总,秦总就淡淡地笑了一下:“你上了头条,他自然也就知道了。汪涟冰这个人,以后你或许能接触到。做某些事情比较随心情和喜好,某些事情上又固执和死板得不像样子。” 我听秦总这样说,就撅了撅嘴:“这么小孩子的性情,是怎么当上副总裁的啊。” 秦总耸肩,无奈的样子:“乾隆喜欢和珅,你说为什么?” 额……我愣了起码有三秒,才反应过来秦总是在做比喻。 他把燕少比作乾隆,把汪总比作和珅……这、这这是不是不太妥当啊? 不过秦总既然问了,我也就认认真真地给秦总分析了一番。 乾隆之所以喜欢和珅,是因为和珅很能揣测圣意,办事和说话风格都符合乾隆的心性,直击皇上身为人的性格弱点。而且,和珅本身也很有才华,学识丰厚,头脑灵活,老谋深算。 当然,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和珅的颜正啊! 虽然现在的电视剧都非常喜欢丑化和珅,但是和珅在历史上是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对于颜控帝乾隆而言,拥有不可抵挡的基情魅力。 我分析得头头是道,秦总也边开车边点头。 “没错,其实平心而论,汪涟冰这人做事情果敢勇猛,行动力和执行力都算得上是一流。头脑也十分敏捷,商业嗅觉非常灵敏。不过,我跟他确实不太合拍。” 我心想,秦总,纪晓岚跟和珅不合拍,全天下都知道,您就不用解释了。 秦总却继续说道:“我很看不惯他的一点就是,他在燕少面前是一个样子,在其他人面前又是一个样子。说他为人两面三刀,实在不为过。” 从秦总的口中我得知。 这位集团里的四大副总裁之一,汪涟冰汪总,是燕少不折不扣的“*臣”。 具体*到什么程度吧,秦总说了一个很典型的事件,颇让我注意。 那就是有一次,汪总办好了一件事,给燕少邀功,燕少问他想要什么,汪总居然说,让燕少把女朋友借给他睡一晚上。 最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燕少居然还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我嘴巴张得比O型还要圆:“真的睡了?” 秦总就笑笑:“你当汪涟冰是傻子?燕少刚刚说好,他就说,他是开个玩笑而已。” 听闻,汪总当时除了说这是开个玩笑,还借机给燕少拍了一大通马屁,说没想到燕少这么看重他,连女朋友都可以给他,假如他不为燕少忠心做事,肝脑涂地,就不是人……总而言之,极近恭维之人事。 我无言中。 默默问候右内内里的槐木……燕少,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昏君! 秦总说,他之所以会给我讲这些,是因为我回集团总部之后,有可能汪总会亲自问我一些关于南川项目的具体情况。 我心里要明白他是怎么样一个人,除了陈述事实之外,如果能舍得恶心自己,最好说一点好听的话。这样以后在建筑公司可能会走得顺一点。 秦总说:“汪涟冰这人,要求下属对自己绝对忠诚,容不得半点反对的意见。他问你话的时候,你要释放出绝对服从的信号。不要惹得他扔东西砸你。” 我惊悚,扔东西是个什么鬼。 秦总就笑,这次笑得很坏,且带着揶揄:“林小莹,身为建筑公司的一名技术,对自己老板的风格不了解不是件好事哦。你家BOSS,可是火大了连燕少都会砸的猛将哦。工作上和他有交集的人,几乎没人不被他扔东西的。他开会的时候不满意谁,都会将就手里的笔给人家砸过去。” 我比较关心砸燕少又是个什么鬼。 秦总就哦了一声:“燕少先砸他的,然后他就砸回去了。” 我惊悚地问,再然后呢? 秦总耸肩:“没有然后了啊,最后办公室重装了。” 好吧,汪涟冰果然是燕少的*臣! 试问谁敢在总裁扔东西砸你时候,再砸回去呢?而且听秦总的意思,还是两个人你方砸罢我再砸,最后发展到双方对殴的程度,直接导致办公室重新装修,这得多猛的火力啊。 而这种战斗事件之后,汪涟冰居然还能继续稳坐副总之位,牢当建筑公司一把手。 除了燕少的放任和器重,还有什么可以解释? 不好!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怎么有种我的情敌,不但有富家千金赵安蒂,还有嚣张*臣汪涟冰的感觉啊? 这又要战女人,又要战男人的节奏,是怎么一回事? 燕少,你出来给我解释个清楚! 不过,最后,我注意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秦总说我很快就要回集团了…… 是的……我要回集团了。 秦总说,我在南川发生了这种事,他绝对不可能留我在这里了。他已经和汪涟冰说好了,等我出院就带我回集团报道。 南川这边,已经有了新的项目团队入驻。 我已经功德圆满,可以回去了。 我还想辩驳什么,秦总就沉着脸:“小莹,在集团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真正求过汪涟冰一次。” 他没继续说什么了。 不过我已经知道了。 秦总为了能让我回集团,第一次给汪总下了矮。 假如我还执意不回去的话,未免太对不起秦总的这份情谊了。 秦总即刻就送我回了宿舍,我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很多生活用品,比如电脑桌,比如窗帘衣柜等等,我都用不着了,准备留在这里,送给工人们。 而我的衣服收拾起来,也就是一个大箱子。 秦总在这中途进来过,他带来了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 “严总工畏罪自杀了。”他面色凝重的说。 我半晌说不出话来。 严总工自杀了…… 这就是说,谁是他幕后的主使,必然是不得而知了。 我还从这个噩耗中脱不出来,秦总已经抬头,看着我的卧室墙面。他目光之中带满了惊奇和欣赏,他缓缓地把我所有的画都看完了以后,目光最后停留在大海前的那三只乌龟上面。 秦总喃喃地,像是在自言自语:“四一曾经说过他想要这样的卧室。” 我听他语气如此落寞,忍不住眼一酸,别过头去,假装整理东西。 燕少说过他想要这样的卧室,他也曾经对我说过……那时候他拥着我,坐着似乎不切实际的梦。 他说,假如有一天,让我去他家里给他做这样的画…… 只是燕少,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们驱车去了省城,然后坐了当天晚上的航班,连夜赶回了我生活的那个大都市——XX集团总部所在的那个城市。 秦总从那以后一直比较沉默。 他又恢复到了之前那种距离感很强的状态。 由于没有VIP舱位了,我们坐的普通经济舱,位置也很不好。只是吃飞机餐的时候,秦总见我很喜欢吃那份海鲜面,于是把自己的面也挑了一半给我。 我打盹的时候,听到他在给空姐要薄毯。 然后,他把毯子尽量轻地盖在了我的身上。 晚上十点过,我回到了我住的小区。秦总没有上楼,他对我说:“我来的时候把杂种寄养的*物店了,等你休养好了,明天还是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接它吧?” 这是个惊喜。南川的事情搞得我晕头转向,居然把杂种给忘记了。 我问杂种长得怎么样了,秦总就掏出手机,把他的手机壁纸给我看。 我看到一只雪白雪白的萨摩耶,吐着舌头,在屏幕上带笑看着我。 我惊讶:“这是我家杂种?” 秦总笑:“是啊,想不到吧,稍稍治疗了一下,那毛简直是疯长,都要长成一团雪球了。” 我嘤嘤嘤嘤,心都要给这会笑的毛雪球融化了,要不是实在太累了,恨不得现在就去和秦总接杂种回家。 上楼洗了澡。 我死狗一样*上,偏着头打量我的小套一。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啊啊……我四肢摆平,我的被窝好舒服啊。等我有了钱,我就要把这套房子买下来,反正离公司又近,又舒适。 等等! 我好像已经是个有钱人了? 这样一想,我就急忙把燕少的匿名卡拿了出来。 在南川建公司囤建材花了两千万,剩下的都还在卡里面呢。 我看着这张卡流口水,盘算着要怎么说服燕少出这笔钱,让我买下小套一。我可以说,这房子是他的,我只是住在这里?然后每月还是给租金? 想到我最初为了一点房租饭都吃不起的穷酸样子,只觉得恍惚之间,人生际遇已经打不同。 正想得出神,有什么轻轻的气息在我的耳边吹拂着,一只手从我头顶伸下来,拿起了那张匿名卡。 一个男人带着挑弄的磁性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怎么?老公不在,就在盘算着卷款而逃了?” 我听到这声音,全身都颤了一下,还没回过头来,肩膀已经被抓住扳了过来,紧接着人就被死死的压下了。 我还没看清眼前的人影,一个密密匝匝的吻已经侵袭了下来。 我余下来所有的力气,只够迎接这毫无怜悯的侵略。 我可怜的大脑内存,由于根本无法承载这么巨大的信息,而全盘崩溃。甚至脑海里都连不起一个完整的句子。 连着翻滚了两圈之后,我才终于提起一口气,伸出双手抵住压在我上面的胸膛。 燕少的刘海触到我的脸庞上,我近距离地看着他,我不知道那一刻我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我只知道我眼中的燕少,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精致,完美得不似人生应有。 我看到他眼中也有光泽流溢,他的双眸,因为这样的光,因为映着我的影子,美不胜收。 他又要低下头来吻我。 可是我挡住了他,我手心向上,挡在自己的嘴唇之上。 燕少的眼神一瞬间就风暴将至,他皱着眉,不耐烦地问我:“又怎么了?” 因为我哭了。 我的眼泪水就那么不争气地从太阳穴滑入我的发际。 我说:“燕少,今天是农历十五。” 燕少怔了一下,然而却不以为意地问我:“那又怎么样?” 我放开了手,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脖子,我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有那么一刻,我们谁都没动。 过了好久,燕少稍显平缓的声音才在我耳边响起:“以后都不会有以前那种事了。” 他用他温润的手掌抚摸着我的头顶。 我知道他所说的事,指的是受阴风洗涤。今天是农历十五,是燕少会受到阴风洗涤的日子,现在还没有过十二点,然而他却已经出现。 我不明白这份变化是怎么形成的。 但是我知道,从今以后,我们都不用再为了那每个月的两次而提心吊胆,在那个特殊的日子里,相互渴求却因为害怕伤害而不敢靠近。 燕少任由我默默地靠在他肩上流泪,过了一会儿,又说道:“嗯,当然,你也再不会有机会被别的男人这样抱住了。” 我心里一惊,燕少已经一下子将我推开,按了下去。 他的手指,掐着我的脖子,虽然没有使力,但已足够我惊悚。燕少笑得一点也不可怕,但是我觉得浑身发冷。 他带着一贯有的绝美笑容:“怎么?以为我在养魂,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你的前任月天,还有你的新欢八记者,滋味都不错吧?” 我知道燕少这笑有着判你死刑的味道。 我就只能呵呵呵:“还将就。” 这话刚落,燕少就已经提着我的衣领,把我的身子都拉了起来。 他的唇,离我的唇只有两毫米,说话的时候,便无意间碰到了我。燕少吐的气很轻,但是足够分量。 燕少斜睨着我,舌尖如同玫瑰的尖刺:“林小莹,你死定了。” 130回忆:四十一度的魂,为爱蠢蠢欲动 在黑暗中呆得再久,四一都能记得阿青当时对于那个女孩的评价—— 你看她的眼睛,黑是黑,白是白,黑白分明,善恶是非清晰。玩女人,可以玩赵安蒂那样的,但是找老婆,就要找林小莹这样的。 那时候四一因为投建了T大的博物馆,受邀到T大做客。 阿青装模作样的算了算日子,说,哥,我明天要跟你一起去。 这么多年,阿青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出门。上一次是在三年前,四一刚从东南亚回来,阿青说要到机场去接他。 车子缓缓行驶在T大的主干道上。 沿途的学生全都停下来打量四一的这辆车。加长悍马,墨绿色车身,高大得如同机甲巨人。车窗几近漆黑,看不到里面的光景。 四一不想到大学来炫富和吸引眼球,如果是他自己过来,他最多会选择一辆宝马或者奥迪,但是因为有阿青,所以安全级别必须提高一点。 路过湖边的时候,阿青突然往四一那边一靠:“哥,你的劫数到了。” 四一顺着弟弟的目光看过去。 他看到一个高个子的女孩,正抱着几本杂志,沿着湖,不急不缓地步行。 周围的学生都在看他的车,唯独女孩在看她的路。 四一能看到她的侧面,鼻子没有过分的高,下巴也没有过分的尖,眼睛也不是特别的大,头发很长,扎了一个不高不低的马尾,发梢几乎要垂到腰际。 四一觉得她的头发过分的顺滑和乌黑了,像挂在山间的一条垂直的瀑布,远远看着,就想要靠近去抚一抚。 还有,他觉得她五官过分的适中了,没有特别美艳的感觉,但竟然也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他看到她有类似的身材,长腿、纤腰、细颈……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么多年,四一养成了随时随地去挑剔别人的坏毛病,连阿青都难逃他时时刻刻嫌弃的眼神。 所以,骤然间看到一个没有特别优点,却也没有任何毛病的人,四一觉得今天此行特别不美好。 阿青也在看这个女孩,阿青说:“我喜欢她,哥,你喜不喜欢?” 四一往椅背上靠了靠:“我不喜欢中庸之道。” 这个女孩,让他想起《登徒子*赋》里的东家之子,增一分太长,减一分太短,很完美……不过,这样的女孩,不是他所需要的。 阿青见他不感兴趣的样子,便说:“这个女孩,你不要的话,那我要了。” 四一觉得好笑,忍不住轻声嗤了一下:“你?”他斜睨着弟弟,“你成年了?” 这句话击中了阿青的软肋,他就恹恹地回答:“我总会成年的……” 阿青说着,便用一种忿忿然的眼光去看外面的女孩,然后伸手按向了车窗的升降钮。四一想要阻止,可是车窗已经降下来了。 于是,他们同时听到了,车旁边有几个男生在窃窃私语。 “前面走的那个是不是土木工程的系花?” “是的吧,叫林什么呢?” “林小莹。” “对的,敢不敢上去问她手机号码?” “问了也白问。” “为什么?” “他们很多人问过,她都说不记得自己号码,要不然手机也没电,或者没带,打也没法打……” “她装的吧?有男朋友没有?” “没有。怎么你想去追?可以试试,” “算了,别去。追的人太多了,她基本视而不见。” …… 阿青听到这里,便有些挑衅地回头看了四一一眼:“你看不上人家,人家未必也会看得上你。” 四一知道阿青是在激他,他有些懒懒地靠着后垫:“放心,我不会去证明你的话是否正确。”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不过四一开始知道,T大土木工程系的系花,叫林小莹,单身,很难追。 又过了大约一个月,他又去了一次T大。 这次是校方领导亲自给他打电话,说这次博物馆的工程,校方的土木系想要让几个比较优秀的学生也参与工程建设,算是实践。 校方领导问四一,要不要把这几个学生的资料给集团送过来。 四一立刻说:“好,那我过来一趟。” 说完这句话,双方都挺吃惊的。 T大的领导其实只是就这个事件,和四一套个近乎,压根没想过四一会亲眼去看参与工程的学生资料。像四一这种大总裁,这些事,都是他的助理或者下面的人会处理。 坦白说,他会亲自接这通电话,都让人觉得惊奇。 没想到,校方领导只是问他要不要过目资料,他却回答说他亲自过来一趟。 四一也觉得很惊讶。 话出口了,他才发现自己的唐突和无厘头。 他为什么要去学校,去干什么?看几个土木系学生的资料?难道不可以让助理去拿吗? 还有,他看不看这些,有什么关系。 可是不管怎么说,话出了口,他还是要去走一趟。 他问阿青:“我明天要去T大,你去不去?” 阿青摆弄着他的人偶:“我不去,你自己去就好。” 这一次,四一直接去的T大的土木工程系。毫无例外的,他第二次见到了那个叫林小莹的女孩。 那时候四一和系领导从办公室里出来等电梯。 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看四一,只有林小莹没有。 四一顺着她专注的目光理过去,发现她在看另一个男生。四一打量了一下这个男生,面目较英俊,身材也比较挺拔,很有青春朝气。 男生似乎发现了林小莹在看他,他抬起了眼。可是林小莹很不经意地把目光移开了。 四一以为林小莹接下来好歹会把眼神移到自己这边来一下,结果她没有。 这件事让四一有点不爽。 在他看来,自己怎么样也要比那个青涩的男生优秀一点吧。他在T大,无论是坐在车里,还是走在路上,没有人不会停下来对他行以“注目礼”。 唯独林小莹,她不会,通通不会。 她的眼里没有任何人,除了那个男生。 四一悄然对助理说;“那边那个穿格子衬衫的男的,给我查他的资料。”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也没想过要去查林小莹的资料。 男生的资料很快递上来了,他叫刘宇直,T大学生会主席,并且很凑巧,他刚对XX集团投了简历。 四一把资料往地上一扔:“招进来吧!” 刘宇直很快成为了XX集团的一员,不过,他也没有成为林小莹的男朋友。 四一从这以后,再也没有去过T大。 校方领导打过几次电话。博物馆已经动土了,博物馆地基挖好了,土木系的学生在博物馆实习得很好……但是燕四一再也没有说过一句,“我过来一趟吧”。 他不会再过去了。 他不会去见一个眼睛里没有他的女孩。 四一有他的高傲。 由财富、名望、容貌堆积起来的高傲。 林小莹,她的眼里看不见四一,所以四一也不会让她看到她自己想看的人——刘宇直在XX集团发展得很好,这个涉世未深的男人很快就会发现,相对于集团的那些花花蝴蝶而言,林小莹真是太过平凡了。 但是事情并不会完全像四一所预期的那样发展。 林小莹还有近一年才会毕业,要忍到她自投罗网,完全杜绝这个女孩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需要耐心,也需要运气。 这其中最不可控的,就是燕平青。 四一发现阿青居然有林小莹一大堆照片的时候,那种惊讶无以言表。 他几乎是大发雷霆,差点扇了阿青一耳光。 不过阿青满不在乎:“因为喜欢一个人,而收集她所有的东西,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我敢收集,因为我坦荡。但是你不敢,因为你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阿青是四一的弟弟,但也是个诡异的存在。 他有时候好像能看透人心,有时候却又单纯得能捏出水来。 阿青的话四一无从辩驳,但他还是收走了林小莹所有的照片,锁到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阿青继续我行我素,收集关于林小莹的一切。他有钱,就算四一不给,父亲也会给。阿青不喜欢出门,但是阿青可以花钱雇人干任何事。 阿青对四一耍赖说:“我这辈子都没有可能结婚和找女人,所以你得让我有一点精神寄托。” 话虽然说得这么可怜,但四一觉得,阿青是故意收集给自己看的。 而且每次,他都不得不把那些照片收走,锁到保险柜里。 等到半年以后,四一再一次打开保险柜,发现里面已经被林小莹的生活照塞满了。他看着手里正准备塞进去的一叠照片,对着保险柜默默无言。 四一把林小莹的照片用一个大口袋装起来,然后驱车来到郊外,挖了一个坑,点上火,把林小莹的照片全部烧掉。 干这些事,他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这之后,他又缴过一次阿青的照片。打开保险柜的时候,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内里,突然觉得有种浓浓的失落感。 四一决定找阿青谈谈。 两兄弟找了个月亮很好的晚上,在阿青的人偶收藏室里坐着谈心。 四一问阿青:“你真的很喜欢林小莹?” 阿青点头,很真诚地看着哥哥:“是啊,第一眼就很喜欢。”不过,阿青又问了一句让四一吐血的话,“哥哥能不能把她让给我呢?” 四一纠正阿青的认知:“她不是我的女人,我也不喜欢他。” 阿青反驳:“不,你喜欢她,但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四一不想去和阿青争辩什么,他还是个孩子,总有些奇怪的幻想。 四一想从另一个方面去说服阿青放弃为自己寻找“真爱”,四一说:“你知道我有女朋友,我和安蒂很快要订婚了。” 阿青嗤鼻:“你们订不成,看着吧。” 四一隐约察觉到阿青要使坏,他警告弟弟:“不要打安蒂的主意,你知道她是我的底线。” 阿青大笑起来:“哈哈,你的底线可真低啊。” 身为亲兄弟,四一和阿青有某种心电感应。 感应到阿青要干坏事的四一,决定要和赵安蒂跨出实质性的一步,反正都是要结婚的,早睡和晚睡没有太大差别。至少,他还可以在婚前验验货。 赵安蒂对于四一突然涌出来的热情非常惊喜,她很主动地和他一起滚到*上。然而四一干了一件自己都震惊的事。 他在吻赵安蒂的时候,突然说:“林小莹,把灯关了。” 赵安蒂大吃一惊:“林小莹是谁?” 四一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并且这话还是无意识说出来的,他惊得不轻,头一次,他觉得面对一个女人有点无所适从。这并不是因为他要和这个女人发生什么关系,而是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想要面对的人到底是谁。 更可怕的是,对于使劲浑身解数的赵安蒂,他心不在焉,连连说错话。 直到赵安蒂坐起来痛哭,逼问他一直叫的那个叫林小莹的女人到底是谁? 四一讨厌女人哭,更讨厌女人逼问自己,他立刻颦起眉尖,冷冷地让安蒂自己能滚多远滚多远。 安蒂果然就滚了。 不过,她滚到了阿青的*上…… 当四一看到被阿青烧掉了一半头发的安蒂时,第一次发现她其实并没有众人眼中那般美丽。 或者说,如果把赵安蒂剃光了头,不准她化妆和穿好看的衣服,她未必有林小莹美丽。 四一突然觉得自己忍不下去了。 他第二天就一个人,开着一辆一不太起眼的大众途锐,跑到土木工程系外面去守林小莹。 下课的时候,他从人群中看到了这个女孩。 她是很孤独的一个人,三次见到,三次都是一个人走。 四一发现很多男生都会去看林小莹,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去和她说话。她自带冷漠气场,一张面瘫脸,如同一尊高坐莲花台上的女神像,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走过他的车前的时候,四一突然想要按下车窗。 他看着林小莹,她就从他的面前走过去,离他连半米都没有。四一想知道如果他突然按下车窗,她会不会被车窗降下来的声音吸引到,转过头来看他。 他的手就按在按钮上,正要往下按。 林小莹突然顿住了脚,她直直地转向了他的车窗。 四一发誓那一刻,他的心居然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林小莹的身子凑了过来,对着他的车窗照起了镜子。 四一哑然失笑。 他车窗玻璃色贴得深,外面的人很难看清里面的状况。 林小莹在看自己的嘴唇。这个季节,空气湿度不大,她的唇有点干。她对着车窗努着嘴,用手指在上面点着,那样子有点可爱,有点呆萌。 四一突然很想按下车窗,抓住她顺滑的发,扯她过来,好好的吻她的嘴唇。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可惜车窗刚刚开始降下来,林小莹就像一只受惊了的兔子似的,一下子跳到了后面,然后惊魂未定地对着他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然后她转身就快步离开。 只剩四一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看到他,他觉得她是看到了的,但是她好像根本就对他不感兴趣。 他期望她回一下头,再看自己一眼,但是林小莹没有,她很快恢复到之前那种禹禹独行的状态,朝着远处走去。 四一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有自信的。甚至于对自己脸的自信超过对自己财富的自信。尤其是长年来女性们见到他的反应,更让他习惯了每次和女人面对面时,都能收获对方激烈的心跳和爱慕的眼神。 可是很显然,林小莹极端地挫败了他的认知。 她明明是看到了他的,还对着他说了对不起,但是在她眼里,他很明显还当不了那个刘宇直。 四一回到集团,让人把刘宇直的工作量加到三倍,把这个可怜的下属累得像条狗似的。 这之后,四一真就再没去过T大,林小莹对他造成的10000点伤害,简直是永久性的。 阿青还是收集她的照片,他也不再去收缴。 但是四一发现阿青开始变本加厉,他偷了他保险柜的钥匙,经常趁他出差什么的,往他柜子里塞林小莹的东西。 四一全都当看不到。 他很有冷暴力的天赋。 时间匆匆而逝,很快,四一发现林小莹要毕业了。 他做了一点准备,他叫来自己的心腹,对心腹甩出林小莹的照片和资料:“这个女人,不准她在任何地方应聘成功。不过假如她敢到集团来的话,立即通知我。” 干完这件事,四一觉得心情舒畅多了。 这天他回到家,阿青有些忧心忡忡。他告诉四一,林小莹的父母出车祸死亡了。 四一有点愣,问是怎么回事。 阿青闷闷不乐,把一沓调查资料拿给四一:“不是普通的车祸。我查了,查不出原因。哥,我有不好的预感,这个世界要翻天覆地了。” 那之后几天,阿青一直坐在轮椅上不下来,他说他心脏不舒服,双脚发麻,路都没法走了,一连三天滴米不进。 阿青的状况让四一有点担心,虽然这个弟弟有点喜欢装病博存在感,但这次他很明显是真的不舒服。 四一看了林小莹父母车祸的调查报告。 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但他承认阿青的感觉是正确的,这不是一场普通的车祸。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暗中帮林小莹拿到了保险公司的赔偿。 二十万对于四一而言连渣渣钱都不算,但是对于林小莹意义不同。保险公司起先不想赔付,四一悄然对其施压,让林小莹顺利拿到了这笔钱。 或许是因为他的这个善行,林小莹在毕业之后,第一份简历,就投到了XX集团。 这个消息让四一心情很好,林小莹来面试的那天,他鲜有地在自己的衣帽间里精心搭配了一套着装,自认形象无可挑剔。 他想着要怎么在林小莹面前出现,想她会不会终于注意到自己,想知道她真正注意到自己后,会有什么表情。 这种期待,竟然让他彻夜未眠。 他很早就到了集团,然后像一位等待猎物跳入陷阱的猎人,屏住呼吸,等待收网…… 林小莹是第一个来面试的,她的积极性也让四一很愉快。 知道她到前台之后,四一下了楼,去了面试区。 人事部对于总裁会亲自下来十分震惊。四一借口说,南川等地的工程很重要,他想知道这次能吸收到什么样新鲜的血液。 四一站在面试区,一边承受着人事部经理们的恭维讨好,一边有意无意地看着在隔壁房间填表的林小莹。 突然间,林小莹抬起头来,朝他这边看过来。 四一摆出惯有冷漠的表情,准备和林小莹目光对接。 然后他看到林小莹的眼睛睁大了,露出期待和惊喜的表情,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世上没有女人见到他,不会如此的欢喜,事实证明,林小莹也不能免俗。 两秒钟之后,刘宇直走了过来…… 他诚惶诚恐地向四一和人事部经理问好。 然而四一的目光冰寒,看得刘宇直以为自己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变异物种。 四一离开,发现林小莹的目光并没有跟随自己。 是的,她至始至终,看的都是刘宇直而已。 林小莹面试的时候,四一在隔壁的房间里,隔着透明的玻璃看着她。人事部老邓带着耳麦,四一在里面让他问她:“为什么你认为迟钝是你最大的优点?” 林小莹很天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四一在一边恨得牙痒痒。 迟钝,是的,她果真够迟钝的。 人事部的人全都看到他就在隔壁,全都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怒火,但是林小莹从来没有转过头来过。 不,她转过来了的,不过她的眼神在他周围一晃,就又移开了。 在她眼里,堂堂燕少,举世的俊美无俦,竟然是透明的? 所以,当林小莹问她能不能被录用的时候,四一几乎是用吼的:“不能!” 林小莹走了以后,四一再一次找来心腹,一拳砸在林小莹的照片上,声色俱厉地:“这个女人,绝对不能让她找到任何工作!” 反正她还有二十万,他不信她会饿死。 下午开完一场会以后,秦月天跟他说:“四一,你最近有点浮躁,是阿青身体不好吗?还是你和安蒂之间出了问题?她那天打电话对我哭,说你对她爱答不理。” 四一想了一下,对秦月天说:“月天,我最近要去东南亚一趟,集团里麻烦你多看着一下……不要在这段时间结婚吧。” 四一每隔三年都会去一趟东南亚。 现在正好是三年之期,秦月天知道这件事,便对他笑:“你放心走好了,我暂时还没有找到可以结婚的对象。” 秦月天的爷爷近年身体不好,作为长子长孙,家里一直催促他成家。秦月天把XX集团当避风港,对家里的各项命令视若无睹。 四一把集团里一些事安排妥当,便去了东南亚。 在曼谷的闹市区,他见到了那个人。 一壶茶过后,那人说:“你心不静。” 四一默认,他指尖慢慢摩挲着茶杯边缘:“离尊师所预言的麒麟出世只有一年了……所以我没有办法静下来。” 那人看了四一一会儿,然后说:“世人言,得麒麟者得天下,你若不想得天下,为何会心不静。” 四一不想回答是因为一个女人。 他只问那个人:“如果平时根本不会想起一个人,也不会有去接近的*,但时不时就会突然想起来,并且不管过了多久,都忘不掉,这是为什么?” 那人一听四一这样说,顿时笑起来。 四一不解。 那人就解释:“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你三魂之中,必有一魂已经被此人所吸引。但你的体魄还没有和你的魂同步。所以才会如此反复不得解脱。” 四一沉默良久:“要怎么样才能解脱?” 那人摇头:“魂一旦被吸引,是无解的。除非能得大道,斩三尸。可是你很明显做不到。所以,要么顺从它的意志,去满足你此魂的*,如果不能,此魂终有一日,会自己出走。” 四一在心里问自己,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爱? 可是他爱林小莹哪一点呢,他完全说不上来。 那人告诫他:“你知道你今年有大劫,凡事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就会失魂落魄,重入轮回之道。” 四一抬头,看着那人:“可是我的魂告诉我,我现在非要去找那个女人不可。我的体魄或许也已经受到了这种影响。如果去找她就会遇劫,我是否还是应该顺从魂的意志?” 那人摇头:“四一,你的魂和常人不同,不用担心它会引导你误入歧途。你此番的大劫,无论如何也逃不掉。这个女人,或许是应劫而生的缘份。假如你有朝一日失魂落魄,你为她所吸引的那一魂,必然会循着她的踪迹去与她际遇。” 四一又沉默。 默毕,他对那个人说:“我懂了。” 离开之前,他又问:“我遇劫,阿青会不会有事?” 那人笑:“你弟弟已经是逃脱了三界名册之人,世上什么劫难,都真正落不到他的头上去。” 四一放下心来,回了家。 不过集团里传来不好的消息,四一发现有人在背着他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这个发现令他不得不停掉了所有正在进行的大型项目,要彻底清查出幕后捣鬼之人。 唯一不能停掉,却最为重要的,乃是南川的项目。 明面上的账目查不出什么问题,四一决定亲自到南川走一趟。 临行前,他打听到林小莹所在的住所,不过他并没有去见她。四一有个坏毛病,喜欢延迟享受,什么东西越是喜欢,越是要留到最后品尝。 车子行驶在前往南川的山路上时,四一看着对面老公路上垮塌的山崖。 他突然觉得生命很短暂和脆弱,他觉得那个人说得对,与其抵抗,不如顺从。等从南川回去,他就要去找林小莹,他会正儿八经地站在她面前,他不信她依然会对他视而不见。 不过,四一并没有等到那一天。 等他睁眼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变了。 那半年所经历的暗无天日,此生回忆起来都觉得难以想象……每每在即将魂飞魄散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阿青说的话,那些关于林小莹的话。 他觉得自己不可能就这样死了。 因为他明明就要从南川回去找她的。 说起来真可笑,他已经认识她一年多了,可是她却对自己一无所知。 不知道等了多久……他终于知道在曼谷的时候,那个人对他所言,魂会知晓向往的所在,嗅得那里的气息。 那一天,他能感觉到她在靠近,他知道她马上就要过来。 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住宿命。 在那条漆黑的古街上,他终于冲破了魂的拘禁。他推开虚无的门,挂起灯,只等她自己走到他的地盘上来。 她冲到他的面前时,四一抬起了头。 第一次,她的眸子中出现了他的身影。 他能看到她眼中的震惊、欣赏和仰慕,好像她看到的是人世间最美的皮相,美得让她的整张脸都焕发出了别样的光彩。 四一同样很震惊,因为那时候,他还没有开始在她面前开始现形,他还在思考着要以如何的形象呈现在她面前。 可是,她已经看到了他。 林小莹第一次看到了燕少,居然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当他是一个人的时候,她从来都对他视而不见。而当他只剩下单薄的魂,她却能在如此黑夜第一眼寻到。 或许,应该怪罪的人一直是四一。 因为他每时每刻都用那副躯壳作为伪装,从没有把自己的灵魂呈现给她看过。或许阿青说的对,黑白分明的眼眸,只能看到世间最纯粹的景象。 那一刻,他们对视着,眼中只有彼此。 那一刻,他压抑着并不存在的心跳,用清淡地语调,微微一笑:“美女住店吗?” -------------------------------------- -------------------------------------- - 开文到现在,总会有亲问,燕少叫什么名字?燕少到底死没有?随着更故事发展,又会有新的疑问冒出来,燕少为什么要收集小莹的照片?燕少是不是很早就关注小莹了?燕少是不是知道自己要遇难,所以早有安排? 所以就会有这个插播的番外,以燕少的视觉来写的。 写了燕少从第一次遇到小莹,到两人真正相识时发生的一些事。 林小莹是一个射手座女生,高冷和逗比的双重结合体。外表看起来很迟钝(其实也真的很迟钝),但是做事非常谨慎细密,面面俱到,关键时刻不掉链子,大智若愚。 燕少是天蝎座男人,基本对待爱情的方式,就是自虐自虐自虐,然后虐你虐你虐你,再然后占有占有占有,过后又是自虐和虐你,反复循环。 他多多少少有点表演型人格,和他双鱼座的弟弟一样,都喜欢玩人生如戏,而且恶趣味很重。通常会把你气得半死,他们还是一副“不要认真,认真你就输了”的态度。 当这种男人的女人很累,需要一定程度的没心没肺和自我坚强。 幸好这两点,小莹都有。 …… 燕少并不完美。 身为一个颜值怒高并且有钱有权的男人。他是非常傲慢而专横霸道的。并且,他对自己的理性有绝对的自信。 四一是个非常自律的男人,某种程度对待自己非常苛刻。 他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任何计划之外的失误,不允许自己犯下自己认为不应该犯下的错。 甚至不允许自己接受爱情。 他自信绝对不会爱上任何女人,所以,他对于林小莹,在自己身为人的状态的时候,是非常排斥的。 而作为补偿,四一会允许自己随便看上路边某一个女人,然后马上就要追到手。这种“追求”对于他而言是很简单的事情,他只需要偶尔表现一点与众不同的关怀,对方就会主动投怀送抱。 但是出于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洁癖,四一甚至不会允许这个女人摸到自己的手。他喜欢享受那种禁锢和戏弄别人精神世界的感觉。身边的女人都会为了他而争斗,但是他并不中意任何人,也不会关注任何事态。 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付出,但已经有坐拥万千后宫的气势。 如同我们的“八记者”所言,女人是鉴定一个男人成功与否最铁的标准。 所以大区经理也没有说错,燕少绯闻女友遍天下。当然,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尤其是如果有人胆敢说某人是他的女票(赵安蒂除外),他绝对是会勃然大怒。 不过燕少见到小莹之后,却并没有要下手去追的意思。甚至一度,他表示自己绝对对林小莹没有任何意思,并且要斩断自己内心那么一点萌芽。 原因是,燕少认识到林小莹不同。他不敢贸然下手,这种感觉很陌生,四一需要时间来认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不可掌控,让四一认为是很危险的。 由于从小到大都能自如控制自己的一切,所以遇到不能控制的情感的时候,就会异常小心,并且也会掩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有这份变化。恐怕这个变化会成为自己的弱点。 所以,燕少处理小莹的照片,从来都是默默的,不会告诉任何人。 换做平时,他是一个还没有恋爱,就会思考分手要怎么处理的男人,每次心血来潮面对猎物的时候,他都会先想好,不对了要怎么断得干净。 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四一和赵安蒂谈了很多年恋爱,但是都没有真正进展,也没提过要订婚的事。但是赵安蒂,对于四一而言确实也有比较重的份量,因为那毕竟是他第一个女朋友,虽然是形式上的。 但是在面对林小莹的时候,如同四一自己与自己内心的对话一样—— “从来没有想过要是玩不下要怎么分手这种事情,只会想要是得不到要怎么做才能得到。” “平时觉得她也没多重要,但是真的面临分开就会觉得很崩溃。” “有时候也觉得很腻了,看她各种不顺眼。但是如果有很多女人放在这里让选择的话,还是会毫不犹豫选择她。” “如果不能选择她,居然会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但是如果她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是永远也不可能原谅的。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去找任何女人。” “要是这个世界上连林小莹都会背叛人的话,那女人这种生物就真的没什么好期待的了。” “其实没有想过要和她结婚那么久远的事,但想得更远的就是两个人永远不可能分手。” “有时候居然会想,人都是要死的,怎么算计一番才能下辈子继续在一起。” …… 有些爱是肤浅的,所以会在轰轰烈烈中燃烧给众人看。而有些爱却是沉默的,只在黑暗中悄然绽放…… 认识林小莹之后,四一懂得了有一种爱叫忍耐。 燕少就是这么矛盾到*的一个人。 我们的禁欲系总裁。 可能他本身并不完美,但他对于爱情的灵魂是近乎柏拉图式的完美的。 不过幸好,林小莹,担得起他的完美。 130我负责硬,你负责软 我当然知道自己死定了。 我早该想得到,燕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他看我的眼神,平静之中带着一丝刀光,尽管微小,却能让感觉到其中有一种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的狠。 可是,我们分别近半个月,这么一见面,总不能就这样相爱相杀吧。 于是,我准备妥协。 我把双臂一摊,坦然面对惩罚,我扬起头:“来吧,来杀死我吧。” 然后…… 我就被杀死了。 燕少杀我的过程,和庖丁解牛一般,颇为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听到我赖皮一样的话,就笑了起来。 燕少笑起来一如既往的迷人,不过我在欣赏之余提醒自己不能掉以轻心。燕少缓缓倾身,一只手已经伸入了我的衣服,须臾之间,却又拿了出来。 他的掌心,是槐木和印章。 燕少把玩着这两件宝贝,然后手腕转了一下,似挽了一个花,这两件东西同时消失了。 “暂时没收了。”他微微昂着头,“是否归还,看你今晚上的表现。” 我听完这话,就开始慢慢打滚,试图滚到地上去,偷偷溜掉。 拿槐木和印章来威胁我,一点恐惧感都没有是不是? 可是我刚翻过去,还没有翻过来,燕少已经一下子扑在了我的后背上。我扑腾得像一条刚上岸的鱼,燕少也如同剥鳞一般,把我上面下面的全都哗啦啦的刷掉了。 然后,他甚至都不允许我翻过身来…… 我在下面大叫:“压死我了!要压成一张饼了!” 燕少从后面摸我的两侧,他含着我的脊柱,含糊不清地说:“我摸摸是不是成饼了……” 我哭。 我想说燕少你好坏。 可是,这话怎么听都有种怪怪的味道,似乎在怂恿他更坏一点似的,所以我只能嘤嘤嘤嘤哭。 燕少摸了一下就笑起来,他抬起头,在我耳后给我评定:“这厚度,最多也就是印度飞饼吧?” 他在后面推着我:“什么时候变成荷包蛋饼也是好啊,嗯?” 我被折腾得呼吸艰难,我反驳:“奴隶是飞饼还是蛋饼,主要取决于主人的手法啊。主人手法笨拙,当然就是飞饼了。主人手法高明,说不定能成汉堡包……” 我刚说完,燕少就扬起手,啪的给了我一下。 “我给你汉堡包!”他又打我的小屁屁,“我还给你两个巨无霸!” 我捂着红肿的小屁屁抗议:“神经病啊,打错地方了啊!” 燕少冷笑:“不错,有长进,知道辱骂主人了。” 他突然抽身,然后把我像甩面条似的翻了过来。 我翻身之后,才觉得,这房间里太亮了…… 我有点羞羞地抱着身子,对燕少说:“主人,关灯好否?” 燕少把我的腰一提,无比专横地回答:“我喜欢!” 我努力用手肘撑着下面,防止自己被燕少提成两截,燕少却像个严苛的老师,他把我的腰一掐:“给我拱好了,厚度有限,柔韧度至少要合格。”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负责硬,你负责软就可以了。” 我知道燕少就最喜欢看我被他折磨得欲哭无泪的样子,每次我痛苦了,他就开心了。假如我再流几滴眼泪,他简直是要圆满了。 *…… 我碎碎地咬着牙。 “你在说什么呢?”我的咒骂并没有逃过燕少的眼睛,哪怕我根本就没有说出声来。 他这句话问完,立刻把我又提高了一点。 我现在从头到腰几乎已经是倒立着的了,直觉血全都涌在大脑上,我用残存的智慧回答燕少:“我……我说……现在!” 燕少显然是被我的灵机应变给征服了,他的眼眯起来:“是么?现在什么?” 我哭:“我是说……我就要现在……现在和你在一起……” “是么?”燕少的口气告诉我,他根本就没有相信我的信口开河,他用极轻的声音命令我,“那么,现在,叫我主人,叫给我听……” 我继续哭:“主……主人……我头晕……” 就是考航天员也不会晕到这个程度吧? 燕少的回答很邪恶:“那就继续晕着吧。” 妈蛋! 燕某某,我恨你! 就算是坐云霄飞车,也该有个限度,我现在真是有晕车的感觉了。 大概是我脸色真的很难看,燕少终于放下了我。 “林小莹。”他俯身下来,双臂撑在我的两旁,他皱着眉,似乎十分不满,“为什么每次你都是这种表情?” 我瞪他一眼,废话,把你倒挂着拿鞭子抽,我看你什么表情。 我忤逆的眼神似乎触到了燕少的某个禁区,他眼底阴鸷的光一闪:“不过……这种表情,我很喜欢!” 我XX你个OO,我在心底默默问候燕少一家老小。 燕少你这话的意思就是,你很喜欢看我痛苦,对吧? 我正翻着白眼,燕少突然一咬牙:“木头!” 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房间里的灯突然熄灭了。 然后我谋杀一样的惊叫声响彻房间。 “啊啊啊……不要这样啊!我会脑溢血的啊!” “不要旋转啊,我真的头晕啊。” “这又是什么鬼啊!燕某某你放我下来!” “很痛有没有,爆炸了也不会成为汉堡包的!” …… 突然间,燕少捏住了我的下颌,简直要把我的下巴捏碎了。 “林小莹,”我能听出他是如何的咬牙切齿,“你很吵!” 于是,我闭嘴了。 黑暗之中静谧无声,只是偶尔有沉重的喘息飘过。 过了好一会儿。 啪! 这是一声巴掌打在某处的声音。 然后又是啪的第二巴掌。 啪啪啪!啪啪啪! …… 不要误会,这就是我小屁屁挨打的声音。 然后,燕少低喘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林小莹,你死了吗?” 我说:“正装死呢。” 燕少简直被我气笑了:“为什么?” 我回答:“死人不会吵啊。” 嗯,燕少沉默了…… 他一动不动地悬浮在我的上方,一片死寂。 我见他半天没动静,便伸手去摸他的脸,谁知道刚刚摸到,他突然张开嘴,咬住了我的手指。 “啊!” 他咬得极痛,痛得我失声叫起来。 燕少放开了我的手指,然后,我感觉到他的呼吸触到我的鼻尖:“这样叫,还可以接受。” 我问燕少:“你究竟要怎样?” 燕少就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 他静默了很久,这才说:“林小莹,你从来没有真正接受过我。” 他这句话说得很镇静,也很平淡。 但正因为如此平淡,让我莫名感觉到了一丝悲怆。 这种悲怆的感觉,是燕少带给我的。 我的心莫名的一酸,忙抱住了他,我说,怎么可能呢,我对主人的忠心是苍天可鉴的啊。 燕少依然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忠心只代表服从,只是被动接受,而不是接受。” 我表示听不懂这么哲学的话语,我的大脑绕绕微积分还是可以的,绕什么人生哲理就要晕菜。 我轻轻抚摸着燕少光滑的后背,摸着他背上的蝴蝶骨,我问,那要怎么样才是接受呢? 燕少就问我:“在我们没有面临危机的时候,你有没有主动地亲近过我一次?” 我仔细想了一下,便把燕少抱得更紧了,我说:“我现在就很主动啊。” 燕少似乎微微皱眉:“是么?可是我感觉不到你的诚意。” 我只想说,如果燕少所谓的诚意,就是他每次把我折叠成360度我还一脸兴奋,那臣妾确实是做不到。 我问燕少:“你要什么样的诚意呢?” 燕少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他只说:“林小莹,我不要你为我死。” 我一脸无辜,我说,燕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为你去死啊。 我真的没有想过,我非要为了燕少去死去活的,只是事情每次发生了,我的条件反射就是那样而已。 燕少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辩驳,他只是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为了我而生。” 我默…… 又来了。 这么哲理性的话……求求燕少你不要这么阳春白雪啊,说人话好不好啊? 燕少说:“林小莹,你是个自私的女人。你只为自己活。” 我咬住了嘴唇。 我不能不说,燕少的话说得挺正确的。 我也承认我很自私,我以前喜欢学长,但是我不会容忍因为这份喜欢就去作践自己。我觉得我现在爱着燕少,但是我是因为不能接受失去他的那种感受,而去拼命。 我想了想,就很正经地对着黑暗之中的燕少说:“我没有为你而生,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要求过我。燕少,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要达成什么样的目标。你什么也不告诉我,所以我不知道要怎么为你而生。” 燕少听到我做算术题一样的解答,他又垂下了头。 燕少说:“我怎么会遇到一个理科生?” 他的声音,简直接近于哭。 我有点火大了,我问燕少:“你究竟要我怎么样嘛,你说啊,你说出来我做到就可以了。只要你能说,我就能做。死也去做!” 黑暗中,有风声起,我感觉到燕少扬起了手,一个耳光招呼着朝我扇下来。 然而他的手最终停在了我的面颊前,然后重重地落了下去。 燕少咬着牙,声音低哑:“求来的东西,我不要!” 我哼哼着,不要就算了,我还懒得给呢。 我想推开燕少到一边去睡觉,这大晚上的,我很困好不好? 燕少这次养魂之后,我和他做这种事,居然怎么也不会睡着了。只要他在我上方,只要他在动作,我就没那个好运呼呼大睡。 所以我现在迫不及待想要安宁。 但是燕少压着我,纹丝不动。 他不管我挣扎,开口,声音里竟然带了一点请求,燕少对着我呵气:“林小莹,今晚上,演一次戏给我看。” 我推着他的手停下来,我没有问他要怎么演,我想我如果问出来,燕少一定不会再继续说。 我就静静地等他的下一句。 然而纵使我等待,燕少也很久都没有说话。 一直等到我眼皮都开始打架,他才又开口:“今晚上,媚一次给我看。” 我的内心几乎是奔号的,但我不敢表现出来。 我知道自己绝对不是那种烟行媚视的女人,不是那种江南婉约柔美如水的女子。我不是那种会躺在男人怀里撒娇卖萌的女人,和燕少相处以来,偶尔的小女人,都已经是内力发挥到极致的表现了。 我爸以前评价我,说我内心里住着一个男人。 正常女人喜欢的*、花边、蝴蝶、米分红色,对我而言毫无吸引力。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女汉子。 可是悲催的是我的长相并不女汉子,我了解别人第一眼看到我,基本都会觉得我是个柔弱的女生。 甚至很多男人看到我,会生出要保护我的愿望。 很多追求者都曾经说过,我一个人孤独行走,如同病弱西施如同林黛玉般的气质,深深的吸引了他们…… 我不知道我一米七的个子究竟是如何演绎出弱柳扶风的气质的。 但是我知道有这种错觉的人必然不会只是燕少一个人。 燕少今晚上突然对我提出这种要求。 不得不说,对我的伤害还是蛮大的…… 这证明,燕少其实并不喜欢纯正的我。 在他的想象中,林小莹应该是一个可以躲在他怀里撒娇,遇到一只小耗子就会惊叫说怕怕,任何事情都没有主见,只能挂着他的脖子求庇护的女人。 而不是现在这种,天塌下来也可以用半边肩膀挑起,顶天立地的女汉子。 燕少说出这种话,大概是想了很久了。 他可能也会顾忌着说出来会打击到我,所以才会犹豫再三。 我的心里虽然是难过的,但我还是强打起精神,在黑暗中,对着上方的燕少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妩媚的微笑。 我尽量把嘴唇的开合度变小,吹气一般问燕少:“是这样吗?主人……” 燕少毫无不留情地给了我一个差评:“不是。” 妈蛋! 那我不演了。 我刚别过头去,燕少就扳过我的头。 那一刻,他狠狠地咬我的嘴唇,带着惩罚、愤怒和不满。 他在我耳际咬牙:“林小莹,女人如果爱一个男人,会喜欢和他做这种事。” 我被他压制得有点无法脱身,我转过头去,在他的侵略之下博取一丝空隙,我说:“我……我没有不喜欢啊……” “但是也没有喜欢是吧?”燕少问。 我:“……” 我有时候不太明白,燕少为什么很喜欢把一些并不好看,也不好听,甚至很会伤害彼此的话题摆到明面上来。 他很喜欢血淋淋地撕开真相,然后把一些很残酷的内在展现给你看。 譬如,我和他确实一直存在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契合。 我觉得我的内心其实是接受燕少的,我甚至觉得我是爱他的,如果他不在我的生活中,我会彷徨失措,我会觉得生命没有意义,会觉得没有生活的动力。 可是燕少在我身边的话,我又确实没有太多珍惜和甜蜜的感觉。 平时两人在一起打情骂俏的时候还不觉得,只能感受到恋爱的甜蜜。可一旦涉及到这种男女的事情,问题就会暴露得很厉害。 我其实也喜欢燕少抱着我,喜欢他吻我,但我其实喜欢的是他需要我的这种感觉。而不是因为我喜欢而喜欢。 我能感觉到燕少是另一种人,他天生就很喜欢这种事。 他因为喜欢所以做,所以他能感觉到愉悦。 他能从这种事情里获得很大的满足和快乐。 但是我呢,我的愉悦是曲线获得的,是因为通过燕少觉得快乐,我才觉得快乐。我的愉悦是燕少反馈给我的,而不是我自身获取的。 这晚上的后半夜,燕少没有再故意折磨过我。 但是我也只能称得上勉强承受。 我很尽力地去抱他和吻他,很尽力的去回应他的热情。但是由于燕少把事情的真相揭露给我看了,我始终不能自欺欺人,一心一意。 燕少也彻底放弃了和我的沟通。 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我想。至少,他可以完全抛开我,去享受这份快乐。这也是很好的。 我们持续到了天亮。 燕少的精力好得不可思议,我也强打起精神,应对他的索求。 燕少要我演戏,我已经尽全力了。我猜他也知道我真实的模样,但既然强求我做不到,他也只有跟着我一起自欺欺人。 天亮的时候,我躺在他的胸膛上,困倦的闭上眼睛之前,最后一眼,我瞥到他依然睁着眼,冷冷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中午的时候,我的手机响过一次。 是秦总打过来的,我用沙哑的嗓子告诉他我还在睡觉。 秦总只说了一声抱歉,就挂断了电话。 我看了看身旁的燕少,他闭着眼,看着像是睡着了的样子。我当然知道他根本就是醒着的,燕少其实是根本不需要睡觉的。 我俯身看着他纤长的睫毛,坦然的眉梢,看着他匀称起伏的胸膛。 燕少的灵魂,模拟任何形态都很逼真,这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燕少其实是在睁眼看着我,他睡熟的外壳下,是一双冷冷凝视着我的眼睛。 假如我对着他的面容露出痴迷的模样,他就会心情好的睁开眼,然后调侃我一番。我从前并不知道这个事实,总是对着他的睡颜流口水,他就会睁开眼,故意逗我玩。 想到之前我被他耍得团团转的样子,我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燕少却一动不动,依然“熟睡”。 我还是低头去吻他了。 觊觎过很多次,我终于大胆的实践了一次。 燕少此刻的唇,带着一种干燥的温热,我吻着吻着,他突然伸出手,抱住了我的身子。 然后我的主动变成了被动。 我被燕少压在了下面,在一阵可以称之为早安吻的亲热之后,燕少放开了我。 他用一种非常之鄙视和冷漠的眼神看着我:“林小莹,以后起*没漱口不准偷吻我。” 我…… 我想骂鬼! 反正怎么都是错,这就是奴隶的悲哀! 不过,燕少歧视过我之后,脸色却又稍稍回暖了一点,他拍了拍我的脸:“这次就算了,嗯,来,继续吧。” 我捂着嘴:“没漱口。” 燕少很诱哄小朋友的口气:“没事,反正今天没漱口都吻了,也不无所谓了。一觉起来,做做早操运动是没有错的。” 他说着就来嘶啦嘶啦我的睡衣。 结果燕少没有顺利的和我做成早操。 人事陆姐姐一个电话来打断了他的好事。 人事姐姐在电话里很焦急地问我:“林小莹,你现在在哪儿?” 我茫然地说在家啊。 陆姐姐就一副上火了的口气:“你在家?你都回来了为什么不到集团来报道呢?你有给你的上级请假吗?” 我还没回答,燕少就以暴戾的口吻命令:“告诉她你不知道自己的上级是谁!” 132又见八点水 我就很恭敬地把燕少的意思传达了给陆姐姐,我说:“对不起陆姐,我的上级严总工刚刚畏罪自杀,我不知道到哪里去请假呢。” 陆妍一副吃到沙子的口气:“你……哎!不跟你说那些有的没的。总之你赶快过来,汪总刚刚问起你,你……你害死我了!” 我真不知道汪总问我,怎么害到陆妍了。 挂断电话,我问燕少我要不要立刻赶到公司。 燕少懒洋洋地抱着一个枕头,斜靠在*头:“汪涟冰那个死人渣啊……” 我觉得燕少的“死人渣”三个字,说得相当之*。 我正在猜想燕少提到心爱的小汪时是什么心情。 燕少突然一挥手:“你去吧。”恩准了我的行程。 “等等。”我刚下地,燕少又叫住了我。 他手心摊开,我看到了那枚让我们出生入死的槐木。 现在,它躺在燕少的手心之中,只有一块玉佩般大小,墨一样的色,有莹润的光泽,薄薄的一片,看起来如同黑曜石或者墨晶石一般。 燕少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茶色的绳子,他用绳子穿入槐木牌的时候,槐木牌自然而然的出现了一个小孔。 燕少把如同墨玉一般的槐木牌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他说:“这槐木已经被我炼化,现在属于我的分身之一,你带着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能知道。如果你遇到什么事,我也可以第一时间赶来。保管好,不要弄丢了。” 我伸手,摸到了这块阴气沉沉的木头,心想,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把监视器这东西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 我问燕少:“因为炼化了它,所以才能抵挡阴风洗涤了吗?” 燕少似乎点了一下头:“也不是,我炼了槐木精的残魂,也已经不怕了。不过多一块木头做备用,总是好的。” 我马上就挂住了燕少的脖子,撒娇似的问他炼化了槐木精的魂,具体还得到了哪些好处。 燕少知道我只有在有求于他或者想知道什么的时候才会示软。 所以,他不解风情地把我推开了。 燕少照常只有一个字:“滚!” 于是,我滚去了集团。 我在去见汪总的路上,一直都在想,燕少之前养魂的时候,应该听到了秦总对于他和汪总的一些评价。 可是很奇怪,燕少出关以后,却对这事情只字不提。 他是压根不在乎,还是没听到? 而且,我从他听到汪总找我后的表情,也完全看不出,他对于汪涟冰到底是什么态度。 哎……我叹气,想想也是对的,我和燕少之间,其实依然处于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什么也不知道的境地。 可是,我不要做半夜点灯去看爱神的好奇女子。 我只要安安静静做迟钝听话的林小莹就好…… 我走进集团大门的时候,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赵小哥见我过来,高兴得手舞足蹈,围着我打转,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和我说。而周佳颖等前台丽人,见我归来,只是不自然地笑了笑,连招呼都没打。 人事姐姐陆妍一直等在前台,我还没走进来,她就急忙拉着我的手。 “怎么才来?”陆姐姐埋怨地,“快点跟我上去。” 她拉着我就往楼上跑。 在这个短暂的路途中,我才了解到,南川的事情已经闹到总部了,汪总要就这件事情开一个内部会议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临到开会前,汪总突然对助理说了一句:“把林小莹也叫上一起开会吧。” 这可让助理懵了。 首先,助理不知道林小莹是何许人也。其次,助理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林小莹。 汪总的助理找到了陆妍,一问才知道我早被派去的南川,目前还没有回集团报道,人事方面也没有收到过调令。 于是助理就去回复汪总说,林小莹估计还在南川,可能不能来参加会议。 结果,汪总就把手里的文件捏成团,朝着助理砸过去。 不仅如此,还把陆妍也叫去臭骂一顿。 汪总说,林小莹昨晚上已经坐飞机回来了,这个重要的事*事居然不知道,也没有发调令,直接问陆妍还想不想继续在集团工作。 陆妍说到这里,对我苦着美丽的脸,光辉高大形象全无:“林小莹,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会议延迟了一个小时,汪总……哎,你自求多福吧。” 陆妍的警告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我昨天跟着秦总回来的时候,秦总亲口给我说的,南川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也可以休一个小假,下周再来上班也不迟。 调令的事情我也先不用管,他会给我办妥,同时会和汪总协调我之后的工作岗位。 中午他打电话来的时候,听出我在睡觉,也什么都没说。 可是这还不到一小时,就风云变幻。 我正儿八经的休假,居然就变成了隐瞒行踪不报,不和上级沟通,耽误公司正常会议召开。 归根结底,我觉得是汪总在捣鬼。 ……他知道我和秦总一同回来了,也明知道我肯定在休息,却要在这个时候开什么会,还得非叫上我。 这无异于故意驳秦总的面子。 带着这种不满的情绪,我跟着陆妍走进了建筑公司的会议室。 开门的那一刹那,原本有些喧闹的会议室立刻安静了起来。 里面的所有人,或站或卧,全都带着紧张的表情看着门口。然而,当他们发现来的人不过是我和陆妍之后,就继续回过头去,聊天的聊天,玩手机的玩手机,再也没有人关注过我们。 陆妍把我送到,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我便打量着这个所谓的会议室起来。 这并不是那种正式的会议室,也没有传说中的椭圆形长桌。 会议室里有一排排的桌子和椅子,前方有个讲解台,有投影仪和桌椅,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培训教室。 我大致估计了一下这里的人数,大概有二三十个,应该都是建筑公司总部中层以上的员工。 “诶?林小莹?”突然间,有个男人的声音响在我身后。 我扭头一看,居然是陈骆旗,那个表姐曾经给我介绍过的相亲对象。 当时表姐以介绍我和他认识为由,把我骗到了酒店,串通了刘宇直学长,企图让我被梁安琼学姐捉包…… 说来这真是一个复杂而又充满心机的故事。 鉴于这个故事,我对陈骆旗此人有相当的不好感。 如今见到他,我只是略微点了一下头:“你好。” 陈骆旗倒是没有身为表姐“帮凶”的自觉性,他很热情地上前来,面露惊喜:“林小莹,这段时间都没见到你,还以为你不在公司了呢?你到哪里去了呢?” 我“额”了一下,陈骆旗这看似简单的两个问题,说起来又是一个复杂而充满了勾心斗角的故事,于是我就随口说:“我还在这里啊,能去哪儿啊。” 陈骆旗也没深究我这个问题,他非常自来熟的和我寒暄了起来。 他问我:“上次说参加同事聚会,说好了你先上去等着的,最后我上来,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你,问你表姐,才知道你事先回去了,真是的,一点同事爱都没有。” 我仔细看了看陈骆旗的表情,发现他应该没有说谎。 表姐干的那件事,除了学长是直接的参与者,其他人都被她当成了枪子儿使。真是计谋高深,手段老辣。 陈骆旗一个人自说自话着:“我本来想等你上班来找你的,可是那几天我上班总堵车迟到,车到停车场以后直接就上楼了,也没空到大厅来。说几天来找你吧,过来发现你居然不在了。我真以为你辞职了呢。” 我给他打着哈哈:“那一定是缘分不够啰。” 这几句话说着,一些从未谋面的建筑公司同事也围了过来,目测全是男性。 其中一个拍着陈骆旗的肩膀:“好哇,你小子,平时干什么都不积极。公司来了美女新同事,你跑得比谁都快,这都聊上了。” 陈骆旗直喊冤:“什么新同事啊,人家都到集团要一个月了好吧?” “噢?”另一个男同事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我,“一个月了,为什么我们都没见到啊。美女你好,我叫许智,美女也做个自我介绍啊。” 许智说着,便伸出手来。 我不得不和他握了手,自我介绍我叫林小莹。 “林小莹?”刚刚又新围上来了一个男同事,他指着我,“你是不是南川那个最美守门妹妹啊?我是说那么眼熟……” 最美守门妹妹……我脸红,真不好意思承认那就是我。 陈骆旗他们已经争先恐后地问起最美守门妹妹是怎么一回事。 这男同事就用无比夸张的口吻说道:“亏你们一天到晚上网找美女,连我们南川工地出了个国民美女都不知道!” 陈骆旗他们连声称奇,一边要同事把事情讲清楚,一边要和我求证真伪。 几个年轻小伙子闹闹哄哄的,给人一种荷尔蒙过盛的错觉。 他们的话题让我尴尬。 我这个人特别不习惯做人前的焦点,也没学过要如何面对众人公开的赞美。 八点水当初拍了我的照去报道,现如今让我有种他是故意报复我的感觉。 我腹诽着这个无良的记者,他乱入我在南川的生活,救过我也得罪过我,最后却在那一场惊天的爆炸之后销声匿迹…… 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我正想着八点水,有意无意地和新同事们搭着话,突然看到有一个男人的身影从大门走了进来。 我一看到他的面容,就禁不住吓得心脏失衡。 他?他怎么来这里了? 这个男人,他穿着得体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后面,尖下巴,高鼻梁,脸颊却很饱满,用玉面薄唇来形容,再是不过。 和以往不同,他没有戴那副标志着自己儒雅和秀气的金丝眼镜。 但这并不妨碍我一眼就把他认出来。 由于我刚刚进来没有关门,所以这个男人并没有推门,也没有惊动会议室里的众人。他走进来之后,除了我,并没有人看到他。 会议室里的员工依然玩的玩,聊天的聊天,搭讪的搭讪…… 男人的目光一一在室内扫过,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当他的眼神终于落在我的身上时,我也早已经挥起了手,我带着一种小小的欣喜,对着门口的男人招手:“嗨!八点水!” 我刚刚说出这句话,整个会议室突然像是被按了消声键的电视机,哔的一下——静音了。 所有的人,在我喊完这句话之后,全都用一种可以称之为惊恐地表情和肢体语言,哗啦啦地转向了会议室的门口。 包括正在我面前口若悬河的几个男同事。 我看到八点水并没有被同事们的举动所惊愕到,他的脸上,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什么表情。 他的眼里似乎没有任何人,但他微微昂着头,对着我倨傲的点了一下头:“回来了?” 他的神色,很冷,冷得和最初认识的时候,判若两人。 他如此没有人情味的询问,让我顿时怔了怔。他的反应和神情,更是让我怀疑我认错了人。 而所有的同事已经随着他这简单的三个字,又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从他们的目光之中,收获了震惊、恐惧和不可思议。 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具体怎么个不好,却是说不上来。 八点水旁若无人地朝我走过来。 我看着他一步步的走近。 每走一步,就打破一点关于“八点水”在我心目中建立起来的形象,是所有的形象——不管是最初的滑头,还是之后偶尔爆发的凶狠,或者是轻浮的坦白,抑或是低声下气的模样…… 通通打破、推翻。 这个男人,除了长得和八点水很像之外,就气质上而言,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他很阴冷,很凶险,很暴躁,很狂妄,还或者很……喜怒无常。 假如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话,这就是他给我的第一直观感觉。 他走到了我的面前,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看着我和他。 原本围绕着我的几个男同事,都在不知不觉间后退,仿佛八点水是什么洪水猛兽,假如他们站得理他太近,就会被吞噬丧命一般。 八点水站在我面前。 他还是和从前一般高,也许只比我高八到十公分的样子。 可是我觉得此刻,他在气势上,已经到了一个我几乎不能仰望的高度。 他看着我,两秒后,突然嘴唇扬了一下:“你真命大。” 八点水应该在说我被炸弹炸却还活着的事。 我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但是我又觉得我不能不回答,我只能尽量做出以往的样子,对他一耸肩,表现得很随意:“我是校田径冠军啊。” “是么?”八点水低下头,唇靠近我的耳根,“所以,从家到公司开会,跑了一个小时吗?” 他这话压得很低,恢复了一点从前玩世不恭的口气。 这种口气让我找回了一点我和他之间相处的气氛,我就不以为然地嘁了一下:“你以为我是用飞的啊?” 我这话说完,明显感觉围观的众人又沉默了不少,这下是沉默得呼吸都没有了。 我觉得现场气氛诡异得不可思议,几十个人默默看着你聊天的感觉,真是够让人觉得压抑的。 为了缓和大家的气氛,我就继续轻松地问八点水:“你在这儿干什么啊?” 八点水直起身子:“我来……” 他话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沉稳低沉的声音:“还不开会吗?” 全会议室的人,包括我和八点水,又再一次齐刷刷地看向了门口。 是秦总来了!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不自不觉松了一大口气。 虽然秦总平素比较严肃沉默,会让现场气氛压抑,但是比起此刻的八点水来说,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和蔼可亲了有没有? 秦总看到我的那一刻,眉头有些皱起来。 “林小莹?”他的语气和他的神情都是很不满的,“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大刺刺地回答他:“哦,汪总说让我来开会呢。” “汪总?”秦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与此同时,他看向了站在我面前的八点水。 我看到秦总的眼神变得十分不友好了,深沉的眸子中似乎隐隐有风暴在酝酿着。八点水面无表情,依然倨傲地看着秦总,用他傲慢无礼的眼神回敬着秦总暗含威胁的眼神。 我一看气氛十分的不对,忙指着八点水给秦总解释着:“秦总,这位就是八点水,我跟你提起过的呢……就是那位记……” 我者字还没说出来,就看到秦总笑了起来。 秦总居然笑了。 一向很严肃不苟言笑的秦总,居然当着众人的面笑了。 我的背脊骨起了一串冰。 秦总给我的印象一向是十分内敛深沉,就算会对我笑,也很是含蓄。 可是现在他这么一笑,笑得颇有些锋芒毕露。这笑含着深深的敌意,带着嘲讽和轻蔑。笑得室内温度再创新低。 秦总偏了一下头,冷笑着对八点水说:“你在楼里面对我大喊大叫的时候,我就觉得那人是你。不过现在亲眼确认,还是觉得,很震惊。” 楼里面?我有点云里雾里的。 不过八点水听秦总这么说,当即眉毛一扬:“你是说前任和新欢的事?” 他随即也笑了起来。 这一笑,我就觉得那个没皮没脸的八点水又回来了。 八点水语气颇亲热地对着秦总:“开个玩笑而已嘛,月天你不要在意了。” 他说完这句话,脸色突然又一变,冰冷地对众人说道:“开会了。” 八点水说完这句话,就抛下我,朝着台上走去。 会议室里的人,除了我和秦总,全都如同听到了上课铃声的小学生,嗖嗖地就近坐得端正。 秦总对着我别了一下头:“林小莹,你不用开会,出去吧。” 我想也不想,立刻就往门口奔:“是。” 可是刚刚迈起步子,八点水的声音从台前传来:“林小莹,你去哪儿?” 他没有如同从前那般叫我林妹妹,让我愣了一下,觉得十分不习惯。但我还是站住了脚,茫然地回头看着他。 八点水指了一个前面空着的位置:“坐下。” 他这个手势和气势都十分到位,让我不自觉地就往他指着的地方走去。 可是秦总的话再度传来:“出去!这个会议不关你的事。” 于是,我又往门外走。 “站住!”八点水的声音又从后面传来,“到你的位置上去。” “好。” “林小莹,让你出去,这个会议你没有资格参加!”这是秦总的声音。 “哦好……” “给我站住!我让你坐下!”这是八点水的声音。 “额,好……” “林小莹!马上给我出去!”秦总命令。 我:“……” “给我坐下!”八点水命令。 “出去!” “坐下!” “出去!” “坐下!” …… 在转来转去七八次之后,林小莹我怒了! 我看看秦总,又看看八点水,自动退到后方,给他们让出一条通道。 我说:“两位,要不要先到隔壁小黑屋打一架?” 133一不留神,触怒龙颜 我觉得秦总和八点水这种时候真的像两个抢玩具的小学生。 抢玩具并不是因为喜欢玩具,而是因为要证明自己比别人更强大。 我默默让出掐架的通道之后,秦总和八点水就真的一同离开了。目测是到隔壁小黑屋继续掐去了。 他们两人走后三秒钟,会议室内依然是安静的。 我伸脖子出去看了一下,发现外面的走廊上已经没有了二人的身影,并且也听不到他们继续吵架的声音。 我就缩回了身子。 这刚刚一缩回,我就吓了一大跳。 因为我发现我身后已经密密麻麻围了一堆人,在我回头的时候,全都带着小狗讨食的表情:“走了吗?” 我吓得抖了一下:“走了。” 陈骆旗已经争出人群,毫不避嫌地把我拖到了会议室中间的桌上,一大群人围着我,全都一副熟得像我三姑六婆似的模样。 “汪总认识你啊?” “秦总和汪总又什么事,快点说来听听!” “南川发生了什么?快点坦白。” …… 我举起手,大声地:“等等!” 众人的声音嘎然停止。 我带着试探地语气,指了指身后的门:“那个……是汪总?” 陈骆旗差点来掐我的脖子:“林小莹,你八点水都叫了,还不知道他是汪总吗?” 许智不敢掐我,去掐陈骆旗的脖子:“我们私下里都叫他八点水,林小莹你居然敢当众给叫了。汪总现在知道我们给他取了这个绰号,大家就等着挨刀吧!” 周围的人都是一副天塌下来了的样子,各种晕倒状。 “完了完了,为什么要叫他八点水啊,汪总会杀了我们的,下个月的绩效考核又等着比登天还难吧……” “今天会议延迟,我就有不祥的预感,这下应验了。” 正闹哄哄着,一个戴着黑框圆眼睛,胖乎乎的妹子跑了进来:“今天的会议暂时不开了,大家先回去工作,等候通知啊。” 所有人立刻一哄而上,把胖妹子围了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打起来了吗?” “为什么又不开了,秦总说的还是汪总说的?” 胖妹子挥着手,急忙让大家安静下来:“不开会是汪总刚刚打电话通知我的。至于办公室里的情况……”胖妹子眼珠子转了转,“隔音那么好,我也不知道!” 她说完,逃开人群,就往外面跑去。 我趁着众人一脸兴味索然准备散伙的时候,也偷偷溜了出去。 我跑进了楼梯道里,正好看到一个楼梯工具间的门开着,急忙躲进去,然后把门反锁了。 这工具间放满了许多清洁用品,大概是清洁阿姨做楼梯卫生时候的一个储藏中转室,我进去之后就对着槐木坠子,偷偷呼叫燕少:“燕少……燕少……” “叫什么叫?”冷不丁的,燕少的声音就响在我身旁。 呀,还真是随叫随到啊。 储藏室空间狭小,燕少一出现,我差点被挤到拖把桶里去了。 燕少一伸手,稳稳地扶住了我的腰,他把我顺势一拉,我就贴近了他的身子。 燕少垂下头,嘴角是一个绝色的笑,挑弄的语气:“想我了?” 我真想学别人掐脖子…… 但是我只是掐住了他的肩膀,我着急地压低了声音:“八点水就是汪涟冰?!” 燕少眼里是无所谓的神气:“对啊,你才知道?” 我气得去捶他的胸膛。 “我才知道我才知道我才知道!” 我简直要给燕少气得背过气去了。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现在回想起来,我每次提到八点水,或者是见了八点水之后,燕少的表情都有些许怪异。但是他硬生生地,什么都没告诉我。 我乱打了一阵子,燕少就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我还要挣扎,燕少一个霸道的吻就压了下来。 想让我安静,他万变不离其宗,就是这么一招。不过,总是很凑效。 储藏室里本来就小,氧气未免不足,燕少吻了我一会儿,他是面色如初,我却是晕头转向,脸色大概也因为缺盐而变得潮红。 燕少放开了我,却用指尖抚摸着我的嘴唇,眼神在我脸上缓缓移动着:“怎么?反应这么大?” 我气得又要去打他,却又被他抵在了墙上。 燕少的手毫不客气地在我的衣服下面侵略着,他低下头,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呼出的气碰到了我的脖子上,痒痒的。 燕少不急不缓地说:“听说,人类在极度缺氧的情况下做,会很容易到达凤凰……” 他说着这话,手里突然出现了一根黑色的领带。 燕少把领带缓缓地缠到了我的脖子上,他舔了一下我的耳垂:“想不想试一试呢?” 我说不想! 可以吗? 可是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燕少的手突然一紧,我……我脖子都要给他勒断了好吗? 我想挣扎,可是燕少再度吻上了我的唇。 与此同时,他的手指已经除掉了我外面的戒备,他抬起我的一只腿…… 我后悔我呼唤了燕少过来。 我更后悔我质问关于八点水和汪涟冰的事。 燕少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所以他干脆把我整合一遍,好让我明白到底谁是真正的BOSS。 我是真的要窒息而亡了,燕少扯着领带,还堵着我的嘴,让我完全无法呼吸到半点氧气。在我要背过去的时候,他又松开一点手,然后吐一点氧气给我。 等我刚刚缓过来,他又拧紧了领带。 我连求饶都做不到。 我吓得魂飞魄散,心律不齐,周遭的一切都仿佛离我远去,偏偏感觉四周空灵的时候,迎来的每一下有力的撞击,还是那么的清晰。 我抓着燕少的后背,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推开他还是要抓紧他。 隔了好一会儿,我终于眼前一黑,彻底晕过去了。 恭喜主人,奴隶被您搞掉了半条命…… 我是被燕少打醒的。 昏迷中,感觉有人在不断地拍打我的脸,还有一个男人熟悉的声音在连续叫着我:“林小莹!林小莹!林小莹!” 一声比一声大。 我睁开眼,就看到燕少的脸近在咫尺,由于我眼睁得比较突然,所以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缩小的瞳孔,有点慌乱的眼神。 不过,就在我睁眼后一两秒,这种神色就从燕少的眼中消失了。 他又继续拍了一下我的脸:“醒了?” 很冷漠的语气。 我纠正燕少:“是活了。” 燕少就冷哼了一声:“这么不经搞。” 我想骂娘…… 这勒脖子的活计,世界上谁经得住几搞啊! 看到我默默受伤的眼神,燕少就伸出手指,把我的下颌扳过去,燕少居高临下地说:“准你抱一下。” 我立刻哇啦哇啦地躲到了燕少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哽咽着:“谢主隆恩。” 燕少立刻轻笑了起来。 此刻,我们俩都坐在地上,衣衫散乱。储藏室狭小,燕少脚都放不直,只能曲起来。我就横坐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蜷在他的怀里。 这画面,坦白说不是特别雅观,但是足够惹人遐想的。 我感觉到下面有什么东西磕着我,擦觉到燕少下一步的意图,我可怜兮兮地求饶:“主人,求放过……” 燕少冷色看着我:“做到一半你歇菜,你说呢?” 我于是立刻转移话题,我不知好歹地继续问:“主人,为什么八……汪涟冰他要到南川来呢?” 燕少脸更冷:“你觉得我知道?” 我额了一下,坦白说,我认为燕少是知道的。 燕少从我眼里读出我的想法,他立刻承认道:“我知道。” 我正期待他说出下句话,燕少又道:“但我凭什么告诉你?” 好吧,我又受伤了。 我赌气地转过头去,燕少却又来扳我的头,我反抗,他反而心情颇好地问我:“林小莹,你想知道什么,你继续问我呀?” 妈蛋! 我在心里咒骂,燕少就是巴不得我问他,然后再狠狠拒绝我。看我内伤的样子,最能让他开心了。 见我不吃这一套,燕少就继续逗我:“你只要答应给我办一件事,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我猜到是计,但还是受不住这份*,抬起头来:“什么事啊?” 燕少就附耳,给我悄声说了什么。 我的脸立刻好比烧开的水,滚烫了起来,我想都不想,开口回绝道:“不行!” 燕少的脸也立刻冷了下去,他这下什么都不说,只是冰冷地看着我。 我觉得周身都寒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燕少一眼,差点被他那寒气四溢的眼神冻成了冰。 我的内心惴惴,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惹恼了燕少,我纠结,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都不想就要拒绝他。 其实说起来,两个人关系到这地步,怎么样都是很正常的,但是我下意识就是要装一下贞烈。 我想给燕少说我只是害羞而已,而且我业务不熟,确实不太懂要怎么做…… 可是燕少突然拿起我的衣服,往我的头上一扔,与此同时,我感觉自己坐到了冰冷的地上。 等我扯下衣服的时候,燕少已经不见了。 好吧,我是真的触怒了龙颜。 我穿好衣服出去,只祈祷燕少不要又玩什么离家出走。我给陆妍打电话,问不开会了,我可不可以回去。 陆妍没好气地训我:“林小莹,我是你的上级吗?你请假什么的,应该首先获得你上级的允许!别什么事情都找别人垫背!” 陆妍不肯跟我沾边,我只有给秦总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秦总才接起来。 我问我可不可以回家休息了,秦总显得很心不在焉,他说:“嗯……好……” 就这两个字,但已经足够了。 我几乎用跑的,回了我的小套一。 燕少没有离家出走,他和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翻电视频道玩。见我回来,眼都没有动一下。 我二话不说,扑过去就请罪。 燕少瞬移了一个位置,于是我扑了个空,从沙发上跌下去,膝盖碰到了茶几,疼得我眼泪花都要迸出来了。 我顾不上去揉膝盖,将就跪在地上,去抱燕少的大长腿。 我小猫一样的恭顺,目色哀怨:“主人……” 燕少看似无意地把腿一抬,力道却很大。于是,我就被他杠到了地上坐着。 他依然看也不看我。 我继续厚着脸皮去抱他大腿,燕少又一个瞬移,我直接扑地。 我还想表现点什么,燕少突然转过头来,对着我,美目之中尽起轻蔑:“林小莹,你贱不贱?” 我一愣。 下一秒,我的气就蹭蹭涌上了头。 我猛地站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咚一声关上门之后,我电梯也不坐,径直跑着楼梯下去了。 好吧,这次换我离家出走。 我要让燕少知道,林小莹也不是没有脾气。 我一个人无聊,又晃荡到了集团。到门卫室里去和赵小哥聊天去了。 赵小哥非常兴奋,对我说波娃子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他了。我去了南川,居然帮兄弟们走上了正道,这大恩大德,他和青头帮会记一辈子的。 我说不用不用,举手之劳。 正嘻嘻哈哈着,赵小哥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地看了看四周,然后说:“姐,有个事情,波娃子让我跟你说一声。” 我见他故作神秘,给了他肩膀一巴掌,让他别卖关子。 赵小哥就说:“姐,你知道为什么你在南川后面,有人专门来杀你,还算计你吗?” 我愣了一下,我说,不就是因为我碍了他们的事吗? 赵小哥点头:“是啊,但我听波娃子说,你做得挺隐蔽的,一般人发现不了吧?” 赵小哥这样一说,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我之前是被严总工他们算计过,但是只是被发配去守门而已,一直到他们找杀手来砍我之前,双方都没有发展到特别争锋相对的局面。 我就问赵小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小哥就说:“波娃子也觉得奇怪,就去查了一下。搞了半天,他帮着那家姓孙的夫妇,去工地上闹了家禽的事之后,严总工后来就找到了姓孙的,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对夫妇也不是什么好人,严总工给了一点钱,他们就招了,说全都是你在背后出的主意。这下子,严总工才知道你是总部派下去查他的。要对你痛下杀手。” 我心一惊。 没想到赵小哥一个普通的小保安,却对集团里的事情这么熟悉。 建筑公司的人都不知道我是“总部派去南川”的,赵小哥却知道。 当然,赵小哥可能是因为认识波娃子,又呆在集团,所以某些信息,比秦总都还更要先知道。 没想到,那对姓孙的夫妇,明明对天发了毒誓不会出卖我,可是却因为严总工给了钱,就把我卖了个干干净净。 人心不古啊…… 赵小哥就哼哼着:“姐,你放心,这姓孙的不是什么好人,青头帮的兄弟自然知道去收拾他们。”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既不能说不去,也不好说让去。 那个被槐木精附体的孙强,救上去以后,就被送往了精神病院。 大概治疗需要花费不少的钱,所以那对夫妇才会面对严总工的金钱攻势,松了口……事情到这步,我也只有用尽量的善意去揣测别人。 不过赵小哥这么一说,我倒是发现,他可能对集团的事情非常了解。 我问赵小哥:“对了,你到集团多少年了啊?” 小哥说:“两三年总有的吧?” 我故作好奇地说:“那你认识燕少吗?” 赵小哥立刻做出一副得意的样子:“当然认识了。当保安的,这里谁不认识啊?不要说我认识燕少和四大总裁,就是他们的女人我都全认识。” 我惊悚,忙问燕少女人有哪些。 赵小哥没有秦总的保密意识,他立刻回答我:“正牌的话,就是一个叫什么安蒂的女人,其余临时的,就数也数不清了。” 赵小哥指了指楼上。 “你去传媒公司看一下,通告比较多的模特和女演员,还有重点节目的女主持人,不是燕少的,就是汪总的。” 我汗哒哒…… 赵小哥的信息,让我……让我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既有知道八卦的欣喜,又有了解真相的悲哀。 我决定不去深究这个让我不舒服的话题,我就问赵小哥:“集团里四个副总和燕少的关系怎么样啊?” 赵小哥这回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嗯,每个人和燕少都处得很好,但是各自吧,表面相安无事,背地里都水火不容。” 赵小哥一副集团百事通的样子:“燕少以前常在集团,大家都还很和睦,这半年都不回来,集团里都要闹成一锅粥了。几个副总争权夺利,就差没有直接上擂台了。” 我问:“你是说秦总和汪总吗?” 赵小哥点头:“是啊,你也知道了啊。他们是闹得最厉害的了,杨总和胡总呢,喜欢隔岸观火,可能想得个什么渔翁之利吧。” 我于是知道了贸易公司的老总姓胡。 我问赵小哥:“燕少还在的时候,秦总和汪总谁更大一点啊?” 赵小哥想也不想就回答:“废话,当然是秦总了。我听他们说,燕少以前偶尔不在集团,都是秦总代为发言人的。” 我就哦了一下。 秦总也真是的,燕少明明更*他一点嘛,还吃汪总的醋。 可是赵小哥接着又说:“不过呢,我又听说,平时在集团,燕少和汪总走得更近一点。” 我又问为什么。 赵小哥就露出一脸过来人的样子,坏笑着:“他们那些成功人士嘛,平时玩的东西很多的。秦总比较正经,不喜欢跟燕少玩。汪总那方面很合燕少的口味了,比如玩女人啊,打拳啊,赌钱啊……” 我很感谢赵小哥。 他让我知道了一个不一样的燕少。 我问赵小哥可以说得详细一点不。赵小哥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本子,上面鬼画符一样写满字。 赵小哥朗声念道:“去年3月5日,燕少和汪总去拉斯维加斯豪赌,两周后才回来。4月19日下午,燕少和汪总在五楼拳击室搏击,传媒里的模特团全体去观看……” “等等。”听到这里我打断了赵小哥,“你知道汪总打的什么拳吗?” “当然知道了,汪总是泰拳高手,全集团都知道。”小哥骄傲地昂着头。 我又问:“汪总是不是常戴一条手链?” 赵小哥回答:“是的啊,听说那是他的护身符,他打拳都不会取下来。” 我默…… 汪涟冰,他在集团里的绰号叫八点水,他是泰拳高手,他戴一条精金手链……这事情连集团保安都知道。 但是林小莹不知道。 但凡我多打听一点集团里的事情,也不会不知道建筑公司的老总有这些特征。 而汪总居然就敢拿着这些特征来南川见我…… 究竟是他演技太好,还是我太笨了? 想到燕少也是,他当时还让我去医院找八点水,问他手链上的梵文是什么意思。 燕少怎么可能不知道汪总手链上是什么东西,按照赵小哥的说法,他们这种一起扛过枪,一起飘过娼的好基友,对方什么事情会不知道? 燕少就是让我去最后确认一下,来的人是不是汪总而已。 134燕某某,我要反了你 我突然觉得我和燕少之间的距离好远…… 就算我们生死与共,就算曾经在性命危在旦夕的时刻两两相依。 我们之间的距离依然那么的遥远。 燕少有太多的经历,太多的秘密,不管是别人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林小莹通通都不知道,也无权知道。 赵小哥并不知道我内心的悲怆,他还是喋喋不休地:“汪总最得燕少喜爱,就是他拳打得好。这就跟那个什么高俅的足球踢得好,于是得到了那个什么宗的喜爱是一个道理。” 我已经不想去在意燕少和汪总第二次被人用君王和*臣的关系比喻。 我心里淡而无味,顺口问赵小哥:“打拳的话,他们谁能赢啊?” 赵小哥就啧啧着:“废话,汪总敢打赢燕少吗?” 是啊,我问的真是废话。 赵小哥又说:“不过我听他们聊的,说汪总已经是泰拳十段红带什么的。还说汪总年少时候都在泰国渡过的,说他是个混血儿,父母双亡,从小就是个打黑拳的。燕少就是在泰国拳市上见到汪总的,说什么汪总当时因为陷入泰国黑市赌拳作弊事件,差点被上面打死,是燕少救的他。所以汪总就一直为燕少做事,来报答燕少。他们传得挺神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已经不想再听关于汪总和燕少的那点基情。 越听我就越伤心,总觉得燕少对我隐瞒关于汪总的事,比他对我隐瞒他和赵安蒂的事情,还让我伤心。 我在南川出生入死,为了他命都不要,他连一点可怜的真实信息都不告诉我。 让我傻乎乎地跟着八点水乱跑。 林小莹对于他而言到底算什么呢? 我转移话题,问赵小哥秦总又是怎么到集团来的。 赵小哥对于八卦有着无穷无尽地精力,他说:“秦总的来头可大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还真不知道,就问赵小哥秦总到底什么来头。 赵小哥用一种看外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他问:“林小莹,我们省在很多年前,有个什么运动的领导人姓啥,你知不知道。” 我表示文科生历史都是渣,不过我还是回想了一下,就问赵小哥说,他是说的改变历史的某某运动吗? 赵小哥点头。 然后我就倒吸一口气,问,秦某人和秦总是什么关系? 赵小哥很郑重地点头:“嗯,那是秦总的曾祖父。” 赵小哥对着我比了四个指头。 秦总是第四代了。 长子长孙长曾孙……根红苗正的,第四代。 赵小哥用一种老成的口气教育我:“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省就是他们秦家的地盘,秦家是开国之后,权势通天……啧啧,我听波娃子说,姐你在南川的时候,市委书记直接来给你撑场子对吧?那肯定是卖的秦总的面子吧?” 我在心里直打鼓。 人生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迟钝而感到耻辱。 我其实知道本省是秦家的地盘,土生土长的市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秦总还带我到省委外面吃过苍蝇馆子,刘一香的老板娘都叫他秦公子。但是我就是怎么也没敢把秦总和那家人联系在一起。 我想起燕少曾经对我说过,秦总家里催他结婚,假如我愿意嫁给秦总的话,也确实是许多女人求而不得的好姻缘了。 幸好,幸好我从没有和秦总在一起的心思,否则一个小厂工人之女,居然敢去觊觎开国帅领之孙,真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了。 我想不通为什么秦总会到XX集团来,我问赵小哥:“秦总和燕少又有什么渊源呢?” 我知道我和赵小哥的谈话,都会听过槐木一字不漏地传到燕少的耳朵里。 但我就是要问。 既然燕少不肯告诉我,他不能阻止我去问别人。别人要乱说什么话,他也怨不得。 可是赵小哥这次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他靠近我,声音小了,“其实这里最神秘的就是燕少了。我们都没人知道燕少是什么背景,只知道他和秦总,好像是小时候的朋友了。他女朋友的背景,听说也挺大的。据说一个二个都是跺跺脚这世界都要翻天的角色。” 赵小哥接下来还告诉我,传媒集团的杨总,竟然是燕少的小姨妈。 就是不知道贸易公司的胡总又是什么来历,不过胡总是个很不爱生事的人,脾气也是所有副总里面最好的,见人都笑米米的,说话和态度都很和蔼。 我和赵小哥正聊着,突然发现有个脑袋在保安室外探着。 我抬头一看,居然是我曾经的租房蜜友小齐! 秦总答应过让她到公司来当前台,没想到她真的来了。 小齐见到我也非常惊喜,她忙推门进来:“小莹!真的是小莹!我出去送东西回来路过,就说这里面的人好像你啊!” 我终于在集团见到了一个贴心的故人,也高兴地上前拉住她。 “小齐!小齐!” 我们俩兴奋地抱在了一起。 这个晚上,我就和赵小哥,还有小齐一起去吃饭。 我们三人去吃了海鲜火锅。 都说三人要成精,小齐和赵小哥也很谈得来,我们三个XX集团的员工就在小包间里,把集团里的阿猫阿狗都拿出来谈了个遍。 小齐告诉我,她现在接替我之前的位置。 周佳颖她们虽然有点排斥她,喜欢发配她干跑腿的活儿,但是也没有怎么针对过她。她还算工作得很愉快。 小齐说,周佳颖她们没事的时候,最爱窝在前台谈集团高层的八卦了。 她们最爱做的梦,就是被汪总或者燕少看上,然后去传媒集团当明星。 这事情并不是没有先例, 听说有一次,燕少难得地路过了集团大厅,而且好像看了她们一眼。 这之后,他居然又连着三天路过了前台。前台的美女们全都又紧张又兴奋,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降临了。 果不其然,前台的一位美女,突然就接到了人事调令,直接到传媒公司当平面模特去了。 大家都说,这美女是被燕少看上了,听说她拍杂志封面的时候,燕少还到现场去看了的。美女工作结束之后,是汪总开车把她接走了。 所有的人都传,汪总是帮燕少把美女接过去侍寝了。 小齐说得绘声绘色地,赵小哥也在一旁帮腔:“传媒那就是燕少的后宫,这事情全集团都知道。汪总就是专门帮燕少物色这些,才那么得*,他一边帮燕少物色,一边自己也占了不少便宜。哎呀……人家有钱,随便玩……” 我坐在他们对面,膝盖中了一箭又一箭,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等到赵小哥和小齐注意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把一件啤酒都喝得差不多了。 我有这么海量,自己从来都不知道。 不过,隔了半小时,我就开始轻飘飘起来。 我趴在桌子上,就开始放声大哭。 小齐和赵小哥都被我吓得不轻,忙过来问我为什么,我记得自己拍着桌子,大骂:“八点水那个混蛋!混蛋!” 小齐胆战心惊地问我八点水把我怎么了,我含糊不清地哭着:“他骗我!他把我骗得好惨!” 赵小哥骂了一句脏话。 “汪涟冰那个鸟蛋!姐,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说一句,你只要说一句,我就找波娃子他们,坐火车过来,砍死他!” 我哭了一阵子,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我就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他就是骗我……” 小齐着急,问汪总是怎么骗的我。 我大哭:“他说他叫八点水,他没说他叫汪涟冰。我都不知道八点水就是汪涟冰。” 我这话一出,小齐和赵小哥都笑了起来。 大概他们都听说了我下午开会之前在众人面前叫汪总八点水的事情。小齐就安慰我:“汪总可能跟你开玩笑的呢,你叫了就叫了,他可能不会在意的。” 我喝多了,脑回路奇特,听了小齐的劝慰,就呜咽着点头。 小齐和赵小哥一同把我送回了小套一。 我一进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燕少,就指着他发疯:“你在这儿干什么?你这个骗子,你给我出去!” 小齐看不到燕少,还以为我精神出了问题,她使劲儿往沙发上看了半天,然后心有余悸地看着我:“小莹,你别吓我啊……” 我拖住小齐:“今晚上,不准走,你从此以后都要和我住一起,我们两个住一起。” 小齐不知道我这是哪一出,只当我喝醉了,忙连声安慰我:“好好好,我跟你住一起,你先去睡觉吧。” 我哭,我说:“我不睡觉!我一睡觉就要被人欺负,骗子!” 我说这话的这当口,只看到沙发上,燕少的脸色黑得吓人。 我看到他板着脸,胸膛明显地起伏了一下。 我还从没见过燕少气得这么明显,他脸上的愤怒,简直毫不掩饰。他一伸手,从小齐的包里取出了她的手机,然后扔到了门外去。 我说:“小心!” 小齐没听懂:“什么?” 这时候,小齐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小齐左右找了一下,发现居然是在门外,她好奇:“咦,我手机是怎么掉在外面的啊。”她忙出去捡手机接听。 我想拦住小齐,可是燕少从后面拖住了我。 他捂住了我的嘴,把我一直拖到了卧室里。 我听到大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小齐在外面敲着门:“小莹!小莹!开下门!风把门吹来关上了,你开下。” 我已经被燕少整个扔在了*上。 我对燕少大吼:“燕某某,你这个骗子!你无耻!你混蛋!” 燕少飞身跪到*上,一把扯下我的裤裤,对着我的小屁屁,扬手就打下去。 我被他打得生疼,大哭大闹:“住手!不准打我!痛!呜……” 燕少只咬着牙,心狠手辣,一下又一下的打,啪啪啪。 我一开始还要骂,后面就被打得没生气了,只抽泣着,哼哼的,他打我一下,我就抖一下。 等打到我完全没声音之后,燕少才从后面压住我,他咬我的耳朵:“舒服了吗?” 我完全偃旗息鼓,哼哼着:“……舒服了。” 燕少就把我整个人翻了过来,坐到了我身上。 他握着我的腰:“我还没舒服。” 我听到这话,突然又精神百倍地坐了起来,我扬起手,对准燕少就扇了下去。 燕少眼疾手快,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腕。 “林小莹,你敢打我?”他眼中是浓浓的阴鸷。 我一只手没打到,居然又伸另一只手去打,毫无意外地,又被燕少抓住了。 燕少牢牢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往下面一按,他气势阴沉地看着我:“看样子,再不抽一下,你真要反了。” 我其实那时候隐约觉得自己是喝醉了,但是正是因为这样,我就借着酒劲发疯。把平时不敢干的全都干出来,我对燕少大骂:“燕某某你个骗子!大骗子!你睡了成千上万女人的,脏死了,不要来碰我!” 燕少听我这样骂,不怒反笑。 他垂下头,近处问我,声音带着调侃和逗弄:“我睡了成千上万的女人,所以呢?你吃醋了?” 近处看,燕少的眉眼实在太过精美,他一颦一笑,简直是不啻于再给我灌了一瓶酒,让我醉得不轻。 我恨他笑得这么玩味,笑得这么轻佻,还笑得这么好看。 我心头起恨,抬头居然想要咬他一口。 燕少瞬间避开,他脸色又沉下来。 “你敢咬我?”他阴气沉沉地问我。 我脑子一定醉坏了,我大声对他骂道:“我还要上你!” 我这话一骂完,燕少瞬间惊呆了。 他一脸震惊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气势顿时弱了一点,大概也直觉自己说话过火了一点,不过我想,我肯定是喝醉了,反正都醉了,就闹得彻底一点好了。 我就头一扬:“我说,我要上你。” 燕少听我再重申了一遍我的豪言壮语,一动一动,面无表情,就跟雕像一样起码怔了三秒钟。 我双手被他钳制得不舒服,反手去推他。 没想到燕少居然轻而易举就被我推开了。 我一翻身,和他顺势一滚,居然把他压在了下面。 燕少还抓着我的手,他躺在我下面,只是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我坐在他身上,突然恶向胆边生,脱开了他的手,就去解他的衣服。 燕少不说话,但也不反抗,任由我解他的扣子。 可是,我真的喝醉了,燕少的衣服扣子在我眼里一个变两个,晃来晃去,怎么也不肯轻轻松松对我敞开心扉。 燕少看我解了一会儿,就等得不耐烦起来,他干脆抓住自己的衣襟,嘭的一扯,然后我感觉扣子立刻四处飞散。 我还在思索燕少是怎么逼真的演绎出衣服被扯开的景象的,燕少已经按着我的脖子,把我按到了他结实的胸膛上。 我听到他在催促我:“吻我,快点,主动点。” 我觊觎燕少八块腹肌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放开一回,吃相很不美观。不过燕少好像并不介意,他一直揉着我的头发,抚摸着我的后脑勺,就像在鼓励自家患上厌食症的小狗多吃一点肉似的。 他用手引导着我慢慢吃下去。 我吃到最下面的时候,听到燕少轻哼了一声。 我抬头看他,燕少也在抬头看我,他摸了一下我的脸,微微喘息着鼓励我:“很好,继续。” 然后…… 然后我就突然胃里面翻江倒海,一个不小心,别过头去就……吐了。 那晚上的画面太美,我不敢回想…… 总之就是,我好像把燕少撩到了一定的程度,然后就不负责任的趴一边呕吐去了。而且,我根本就没有吐到*下面去。 燕少不但要收拾我,还要收拾被我弄脏的被单等等。 那画面太美,我真是不敢回想。 总而言之就是,我有罪,我身为奴隶,非但没把主人服侍好,还让主人反过来给我收拾烂摊子。 并且,我吐了之后,就彻底醉开了。 燕少好像把我抱到了沙发上,我就扯着他不知道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吐了之后觉得肠胃很难受,燕少就一直哄我,还给我喝淡盐水。 我觉得很惊奇的就是,燕少居然没有发火,他一直抱着我,跟我卿卿我我的。 我要任性干什么,他都依我。 我脑子发抽,一会儿让他发誓不准和其他女人一起,一会儿让他跟那个赵安蒂分手,一会儿又说只准爱我一个人。他居然全都答应了。 我要燕少跟我说他只爱我,很爱很爱我,不会爱其他人。 燕少非要逗我玩,说不爱。 我正要大吵大闹,他就突然间在我耳边,用极轻极轻的声音:“林小莹,我很爱很爱你……” 这句话,我记得最清楚。 我听到这犹如洪荒时代悠然传来的声音时,立马就泪盈盈了。 我当时就认定,这一定是我做的一个梦。 我傻乎乎地让燕少打我,燕少问我为什么,我说,如果我会痛,那就不是梦。燕少好像那时候笑得很坏,他问我,为什么我要用痛来验证是否做梦呢? 我说:“现实都是痛的,做梦才是美的。” 燕少扣着我的手指,悠悠飞过来一个眼神:“有时候,魂也会感受到疼痛的角度,身体的感官不是万能的。” 然后,他用嘴轻轻碰了我一下,说:“现实又怎么样,都会成为过去,明天你醒过来,我们可以继续这样相处,才最重要。” 我紧紧地缠着燕少,说了些什么都记不清了。 我只依稀记得,再后来,燕少和我一起纠缠在沙发上,他问什么,我就答什么,他让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翻天覆地,也不过如此。 云里雾里之时,我大抵觉得,我是很快乐的。 最后的时候,燕少大声问我:“林小莹,喜欢吗?” 我在他的狂吻中抽空回答:“喜欢……” 我们抱在一起,一起跌入了很深很深的……黑暗之中。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是睡在客厅的地上的。卧室里的*垫被抽了过来,被单什么的也是新的。 我头痛欲裂,大致模模糊糊能回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一些事,但是许多说过的话却不记得了。 我依稀觉得昨晚上回想起来很美满和甜蜜,燕少什么都依着我,还对我说了很多我爱听的话。 因为我在梦里面得到了圆满,所以心里也就不怨恨燕少了。 燕少是背对着我睡的,和往常一样,仿生入睡。 我也不想去理他,只是慢慢按摩着自己的头,按着按着,我就难受地直喘气。我很渴,心里又很烦躁,又不想动。 宿醉的感觉,真是很不好。 隔了有一会儿,我感觉到燕少在用手抓着我的胳膊,拖我起来。 我懒懒地,问怎么了,嘴唇已经碰到了杯子的边缘。 我喝了一口,是很浓郁的果汁,冰冰地,大概是离开南川之前我和燕少在百家好超市扫回来的。 我默默地喝光了一大杯果汁,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 风把窗帘吹起来,我看到卧室里没有关窗。 我愣了片刻,这才用疑问的眼神看着燕少。 燕少很简短地告诉我:“你喝醉了,吐了一屋子,所以我挪过来,让里面吹一下。” 我低下头,表面很镇定,心里却一一滑过昨晚上的一些画面。 我想问燕少,我除了喝醉,是不是还骂过他,是不是还想打他,是不是最后却还是和他…… 好吧,我还是什么都不说好了。 燕少一起和我坐在垫子上,有一刻,我们之间很安静,直到燕少突然毫无预兆地把我按倒,二话不说,提枪上阵。 我以前听大学寝室里的室友说过,男人早上是精力最好的时候。 鬼魂是不是也这样,我不清楚。 不过我头隐隐作痛,思维却很清晰,我很冷静地对燕少说:“四十一,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135四十一,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我说:“四十一,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我说这话的时候,燕少似乎并没有听进去,也没有当真,他已经开始进行他最喜欢对我做的事情,并且很投入。 我别过头去,我不想他碰我的嘴,不仅仅是因为我还没漱口,更是因为我还要说话。 我又说了一句:“四十一,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燕少好像模糊地应了我一声,但是他的行为并没有支持他的话。 我看着客厅的天花板,我说:“四一,你会永远这样呆在我身边吗?” 燕少这次停滞了一下,然后他又开始动作。 他微喘着,极为敷衍地回答:“会啊……” 我直视着他:“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燕少又一愣,然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不满地咬了一下我的脸颊,微微警告我:“林小莹,能不能过会儿再谈这个话题?” 我还想说什么,燕少突然在我耳边道:“你还是喝醉最可爱了。” 他这句话击中了我一些模糊的记忆,于是,我妥协了。我只默默的抱着燕少的腰背,在脑海里组织着过一会儿我将要和他谈的话。 我现在已经不会在和燕少圈圈啾啾的过程中睡着了。 所以我知道了,燕少在最后一个阶段,一定要含着我的舌,就算我不给他,他也会一定要咬到。假如我非要不给的话,那他就会咬我的耳朵或者我的脸颊,或嘴唇,并且咬得非常用力。 我的舌要留到过会儿说话,所以这次我不想给他,因为每次被含过之后,我的舌头都会麻上好一阵子。 以往我会睡着,也是如此。 每次醒来,都会觉得自己变成了大舌头,话都不会说了。之前还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为什么睡觉会把舌头睡麻。 现在才知道,就是燕少一直有这个恶习,才害我以为自己患上了什么隐疾。 这一次,当燕少来含我的舌的时候,我避开了。对于我的不配合,燕少是十分愤怒的,他竟然威胁我说:“林小莹,你再不配合,过会儿就什么都别想知道。” 我回头看他,说:“我还没……” 话没说完,燕少已经攫住了我的唇,然后咬住我的舌尖,我痛,只有给他。 于是,短短的时间之内,我就变得无法说话了。 完事后的我,默默地用手指捂着嘴,去洗澡。 我浴室里呆了有半个小时,除了给自己舌头留时间恢复之外,还在组织着和燕少谈话的语言。 我出来的时候,看到燕少又把垫子搬了回去,他半躺着玩我的手机,头也不抬:“汪涟冰发短信约你吃晚饭,我给你拒绝了。” 这拒绝甚至合我心。 我就去看燕少是如何拒绝的,一看到我就喷了。 只见汪总十分无耻地用八点水的口吻约我吃饭,原短信内容如下:【妹妹,今晚上有男朋友约会吗,没有的话,可以共进晚餐否?——、、、、、、、、】 我默默的数了一下,刚刚八个点。 汪总,你可真够调皮的。 不过我看到燕少的回复,就不得不跪了。 燕少回复如下:【近期约炮名额已满,暂无排期。】 约、约、约炮……我正在默默无言,汪总的短信又来了。 【妹妹,可否走个后门?插个队?】 燕少秒回复:【后门也已经排满,插不下了。】 我要掀桌。 燕少!请不要用我的手机和你的基友跑黄段子*!你这口吻一看就不是女人的风格啊!汪总一定会怀疑是别人或者是我的男朋友帮我代发的。 我正凌乱着,汪总的短信又来了——【妹妹,求别说了,看得我都硬了。】 我一看,立刻吐血倒地。 硬点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出来? 燕少和汪总,绝对有激情,绝对有! 燕少已经把我的手机一甩,他脸上,绝对是愠怒地表情,燕少恨恨地看着我:“你明天就去上班,看看汪涟冰他敢不敢硬给你看!” 我默默给自己插了一刀。 燕少,你和汪总小两口吵架,求别带上我,我是无辜的…… 汪总他绝对是只想要硬给你看的,不是我,不是我,真不是我啊! 汪总等不到我的回复,没一会儿就打了电话来,我不想接,可是燕少恨着我:“接起来!” 我只有接起来,心里叫苦连天。 汪总在电话那头非常活泼地问候:“林妹妹,你好,今天没什么安排吧?”他好像根本跳过了短信那一截似的,问得非常直接和爽快。 我当然知道我不能赴约,否则燕少一定要挥刀怒斩奴隶和基友。 我就很好声地对汪总说:“对不起了汪总,我今晚上约了朋友,不能和你吃饭。” 我这话说完之后,汪总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的声音,冷了几度:“你叫我什么?” 我停顿了两秒,却很坚定而安静地回答:“汪总。” 又过了两秒钟,汪总直接挂了我的电话。 擦!脾气真不小啊! 我也没好气地把手机一摔,我抬头对着燕少:“这就是你家的小汪,可真够任性的啊。” 燕少也知道别人都在背后如何议论他和汪总的关系,他倒是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我管他任性还是调皮。我要得是一个合格的得力左右手,不需要温顺的绵羊。听话没有什么用,实力才是最重要。” 燕少的话让我又沉默了半晌。 然后我问燕少:“假如这个左右手依靠他的实力背叛了你呢?” 燕少冷眼看着我:“你想说什么?” 我又低了一会儿头。 我觉得有些事情,是现在敞开了谈一下了。 南川过后,我自觉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我要和燕少理一下,我要和他开诚布公的谈一下。 我承认,此刻和燕少呆在一起,短暂的时刻,我是幸福和满足的。 他的眼里只有我,他的心里也只有我。 可是未来呢? 假如我们可以这样一辈子,那么我也无妨。 但是我有直觉,我们必然不可能永远这么安稳的享受幸福时刻。 燕少从一个人变成了鬼,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背后力量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都是我们不容忽视的事情。 想到了这些,我坚定了自己要去戳破我们之间那层薄纱的信念。 我抬起了头,对着燕少,一口气说出来:“燕少,我怀疑上次我在办公室遇到的那个人,是汪涟冰。之前他伪装记者的时候,可能气质有差别,加上我确实也记不得他的声音了,所以也没能联系到一起。可是自从知道八点水就是汪涟冰之后,我真的越想越觉得那个人就是他。他说话的神气,还有他捶桌子时候的气势……真的,真的太像了。” 我想说,燕少,你受骗了。 你最最心爱的部下,背叛了你,他仗着你的信任和放任,为所欲为,培植自己的势力,并且和外面勾结,陷你于险地…… 燕少静静地与我对视片刻,他的眼神之中,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然后,他说:“是的,是他。这个我本来就知道,然后呢?” 我倒吸一口凉气。 我不确定燕少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为了掩饰这种被欺骗和背叛的心伤,所以才故作镇定地说他什么都知道。 我忙说,如果真的确定汪总是背叛燕少的人的话,那我们必须要联合秦总,把他清除出去。 我还没说完,燕少就不耐烦地打断了我。 “林小莹,集团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一怔。 燕少的话,直接戳中了我的弱项。 我瘪嘴,委屈的模样。我知道得很少,不是因为燕少你什么都不肯对我说吗? 燕少叹了一口气,他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林小莹,我记得你去集团面试的时候,我曾经对你说过,你连最低等的怪物都打不过,怎么可能去打高级怪?对吧?” 我点头。 燕少就趴到我面前,伸出手指,弹了一下我的脑门心,继续道:“那你为什么现在就想要去打BOSS?” 我哽住了。 燕少又道:“更何况,你连真正的BOSS是谁都不知道。” 我觉得憋屈,我对着燕少嚷起来,我说:“可是总是这样,你什么都瞒着我,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我站了起来,低头看着燕少,一腔愤懑无处发泄。 我有些歇斯底里地对着燕少,几乎要哭喊起来。我说:“四十一,我很没安全感,很害怕,很茫然,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燕少跪起来,他很高,因而就算我站着,他是跪在*上,他也比我矮不了多少。 燕少伸出手臂,想要抱住我,我想推开他,但是他用力抱住我,不让我动弹。 我挣扎了一会儿,就放弃了抵抗,瘫回了他的怀抱。 燕少抱着我,他用嘴唇含了一下我的额头,问我:“这样好点了吗?” 我哽咽着:“好点了……但是不知道能好多久。” 燕少抚摸了一下我的头顶,他在叹气,似乎很无奈。燕少说:“林小莹,我是逃出来的……” 我愣了一下,燕少就紧接着道:“炼我魂的人,原本用法器将我囚住,不过我吞噬万魂之后,悟了一些道,破了他的阵,才逃出来见了你。” 我抬起头,看着燕少。 我无法想象燕少如此美好的容颜,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燕少凝重地看着我:“林小莹,你知道吗?这意味着,那个人现在还在找我,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摆阵招魂,妄图把我招回去。与此同时,他应该也在偷偷打探着究竟是谁与我订了约,才能抵抗他的招魂术。所以,你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我听懂了燕少的话。 实际上,不仅仅是燕少很危险,我也同样危险。 可是,我依然不满地看着燕少:“因为我不能轻举妄动,所以最好让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无知最可怕,万一那个人接近了我,在我没有防备之下套出了我的话,那我们要怎么办?” 燕少抱着我,让我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他的下巴摩挲着我的头顶,他说:“林小莹,我其实不想让你搅到这件事里面来。等到你真正涉入其中的时候,才会知道,现在的时光,我们可以这样相拥,有多宝贵。” 我抬起头来:“但这些都是短暂的,是不是?最终我们还是要分开的,对不对?” 我说,燕少,我不要和你分开。 说这话的时候,我握着他的手。 他也握着我的手。 片刻,他突然推开我,下了地。 我看着他去取了纸笔过来,然后铺到*上,燕少用笔在纸上不停写着,我过去,看到他在写人名,燕少在人名之间画上线,似乎在做一个关系网。 然后,他指着纸上的人名。 对我解释:“这是我所能想到的,和我的事情可能有关联的人。整件事情是这样的,我可以简略地说给你听,如果你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地方,可以问我。” 我明白燕少终于绝对对我敞开心扉了。 我有些激动,同时有些紧张,我点头,表示认可,燕少就开始讲述了。 燕少的故事,是从他很小的时候说起来的。 据燕少说,他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记忆有点模糊错乱,其中最让他觉得很古怪的是,他记不清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 母亲是生平青的时候难产死的,按道理说,燕少那时候有差不多九岁了,应该对母亲的印象很深刻了。 但是母亲难产之后,他们全家就搬家了。 搬到了这个城市来之后,他对于过去的记忆就突然模糊了起来。他还能记得自己小学的很多事,也能记得自己学过的知识,但是对于家庭的记忆,却十分混乱。 不过,就在平青才一岁多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一场变故。 事情起源于,燕父很喜欢喂养许多世界猛犬,这些猛犬,一直都对于燕少和平青十分亲近。可是在某一次玩耍的时候,这些狗却突然发了狂,叼着平青的胳膊和衣服,就把他往外面拖。 燕少上前去救阿青,当然失败。 直到家里的保镖们前来,击毙了所有发疯的犬只。 平青并没有被狗咬伤,但是在拖拽的过程中,他的面部一直和地面接触,因而整张脸都毁了。 燕父因为这件事,非常自责。 他当即带着燕少和燕小少,去了泰国曼谷。 在那里,燕少第一次见到风水大师……的师父,也是唯一的一次。 据燕少说,那个时候,现如今他的*风水大师,还比较菜,而他的师父才是那时候整个亚洲最顶级的风水师。 那位老师父见了阿青的伤,二话不说,就拿出一些药料,给他画了一张鬼脸上去。 老师父说,阿青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但是已经渡过,所以并无大碍,只是他从今以后必须要涂着鬼脸生活。 倒是燕少,虽然面相富贵,但是恐怕十七年后会有一次大劫。 燕父被老师父的话吓到了,忙问要怎么办。 老师父就说,让燕少每三年来一次,慢慢为他改命,假如成功的话,那么到时候这一劫,必然就可以安然渡过。 燕少只见过老师父这一次,三年后他再去曼谷,老师父的徒弟,也就是后来他的*风水师,告诉燕少,师父已经去世了,不过他生前已经吩咐好了所有关于燕少的事情,燕少只需按时去改命就可以。 燕少说道这里,语速缓慢了下来,他说:“去年,我又如约去了曼谷。大师告诉我,此劫我逃不掉,但是已经有了解法,只要顺其自然,最后会水到渠成。” 我表示玄学的东西,不太好理解。 燕少就用笔敲着纸上的人名:“我去南川之前,基本没有告诉任何人。实际上,我是准备要和她出国,去筹建澳洲那边的一个项目。” 他敲的,是赵安蒂的名字。 燕少说:“安蒂是我以前在澳洲游学时候认识的,我们两家本来就有些渊源,去澳洲之后自然而然就认识了,然后拍拖。双方家长都很认可这件事。我也原本计划等劫难过去,就和她订婚。” 燕少说他和赵安蒂的事情的时候,语气是非常自然流畅的。 我心里虽然有点不是滋味,但这是燕少的过去,我抹是抹不掉的,于是只有抛开自己的成见,客观地去听他的陈述。 燕少用笔在赵安蒂的名字上圈了一下:“我去南川之前,要她给我保密,对外宣称我和她出国旅游,顺带考察澳洲的项目。但实际上——” 燕少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又顿住了。 我看他的眼神,似乎挣扎了一下,好像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我什么。 我着急,问他:“实际上什么啊?” 燕少的语气比刚才轻了一点,他说:“没什么……实际上,我没有打算要去澳洲。我是准备从南川回来,就……” 他又顿住了。 我急得不得了,燕少你能不能别在关键地方卡壳,你准备从南川回来干嘛啊? 燕少却好像一下子把这茬跳过去了似的,他有点不耐烦地说道:“这样说吧,我打算是要悄悄去南川,悄悄回集团。因为我没有预料过这个时间会有多长,所以就让赵安蒂给我撒谎,告诉她无论谁问到我的行踪,都告诉别人,我在国外和她旅游度假。包括我父亲和平青。” 我问:“那秦总呢?他是知道你去南川了啊。” 我记得秦总对我说过,南川是燕少出国前最后呆的一个地方。 燕少点头:“是的,我告诉过月天我去了南川。但是我到南川视察了一通之后,就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出国去了。” 我有点没明白燕少这是搞的哪一出。 燕少就用质疑我智商的眼神看着我:“南川有问题。不过为了应付我的突击检查,有人把问题藏起来了。所以我必须假装离开,然后杀回去查清楚。” 我突然觉得后脊梁发冷。 我失声道:“你难道怀疑秦总……” 燕少只告诉秦总南川有问题,然后查了之后又告诉秦总他出国去了。这不是明明白白在试探秦总,是在干什么? 燕少没肯定我的话,但也没否定。 他只冷冷地说:“我不信任任何人,只能用排除法。” 我问:“那赵安蒂呢?” 燕少说:“一样,我告诉她我要临时去日本做一个项目,大概几个月都不会回去,但是请她依然替我撒谎。” 我没明白赵安蒂要怎么帮燕少撒谎,总会有人要找燕少说话或者什么的。 燕少这才告诉我,赵安蒂那里,有一个可以改变声音的变音器,专门为他设计。找一个和燕少声线比较相近的人,用变音器说话,就能模仿燕少的声音。 所以赵安蒂可以一直伪造他在她身边的假象。 我小声地自言自语:“秦总没有问题,赵安蒂也没有问题,那只可能是汪涟冰有问题了啊……” 在燕少办公室打电话的人就是他,明明白白的造反之心啊。 燕少就冷笑:“林小莹,你怎么那么傻?如果汪涟冰真的有问题,那么你还能安然地回离开南川?” 136金字塔顶尖的王者 坦白说,和燕少理这些事,我的脑容量稍稍有些不够用。 这主要是因为,我对于燕少的过去,还有他身边的许多人,都不尽了解,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具体的渊源和恩怨,以及利益冲突。 但是燕少在讲解的过程中,尽量放低身段详细陈述。 见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我现在安然无恙,就能证明汪涟冰没有什么问题。 他就用笔在纸上写了南川两个字,然后问我:“林小莹,你觉得南川最大的问题在什么地方?” 我就扳手指,一一告知。 我说,南川首先是燕少你遇难的地方,其次是你藏印章的地方,再次工程上也有问题。 燕少边听我说,边在纸上写了一个日期。 他写的是去年的一个日期。 燕少说,这是他去南川的日期,他问我,有没有看出问题所在? 我看了半晌,正要摇头说没看出来。 突然心头掠过一个闪电…… 我指着那个日期,吃惊地对燕少说:“不管是你遇难、还是你藏印章,甚至是后来德育楼有问题,都是发生在你去南川之后。实际上,在你去南川之前,南川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 “是,”燕少面无表情的回答我,并没有半点要赞扬我的意思,“其实哪里都没有问题。包括我停掉的所有工程,都没有问题。我当时得到的所有信息,都是有误的。整个事件最大的目的,只不过是要把我引到南川去而已。” 在这个日光正盛的白天,我把枕头抱在了胸前。 因为我觉得冷,彻骨的冷。 燕少说:“所以,我骗不骗秦月天或者赵安蒂,都没什么用。那个人早已经在南川等着我了,他只是没有想到我会在他动手之前,把印章藏起来而已。换句话来说,他就在等我去骗秦月天和赵安蒂。这样一来,就没有人知道我究竟去哪里了。” 我觉得我的牙齿在打颤,我细声细气地问:“那德育楼,也是同一回事吗?” 燕少不回答,只是沉默地与我对视。 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肯定…… 燕少说:“林小莹,汪涟冰救了你。不在于他跳下洪水,也不在于他替你挡刀。而在于他在南川……他就是最大的目标,所有人都会以为你是他的人,而不是……我的人。” 我知道了,我紧紧抱着枕头,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怪异在哪里。 南川的德育楼,其实就是一个诱饵而已。 那个害燕少的人,在得知燕少逃脱之后,无法找到燕少的魂。他就想,既然燕少是在南川遇害,那么他的魂必然会回南川去寻找事情的起因。 这样,那个和燕少签订契约的人,必然会在燕少的驱使下,到南川去寻找真相。 德育楼的安全问题,就是一个把我骗到台前的工具,谁去碰了这个问题,谁就是那个和燕少签订契约的人。 那么,燕少也必然就在她的身边。 可是,由于汪总冒充八点水跑到了南川来。 所以,别人会以为,我其实是汪总派过来的,而不是燕少派过来的。 难怪燕少一直都不肯告诉我这样那样的事情,原来,就在我以为我在南川披荆斩棘英勇杀敌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悬崖峭壁之间走着钢丝索。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燕少。 幸好他现在才告诉我这些事,否则的话,我都怀疑我当时,是否还能那么若无其事地去面对各种危机。 我问燕少:“那么去南川之前,你就想到了这个事了吗?” 燕少头一次用一种无奈的眼神,闭了一下眼:“没有。” 他非常诚实的回答:“我是在你被发配守门之后,才想到的。我那时候,就在考虑要不要让你再继续去碰德育楼的事。因为对方在试探你,看你还会不会继续插手。不过幸好,汪涟冰跑了过来,反正有他给你挡着枪。我就准备让你去冒一下险。” 我又问,那汪总在燕少办公室找印章,打电话又是怎么一回事。 燕少就满不在乎地说:“啊,那个啊,可能他也正处于被收买的时期吧。不过我猜他还接触不到对方的核心层,毕竟他曾经是我的人。假如要投诚,如果不带宝过去的话,对方肯定不会真正的信任他。所以他才要去找我的印章,当成一个敲门砖吧。” 我默。燕少的口气,一点也听不出受伤的感觉。 我又想了一下,突然一惊一乍地对燕少问道:“四一,你的意思是,其实秦总,还有汪总都知道害你的那个人是谁了?” 我会这样问,理由很充分。 因为那个害燕少的人,肯定以为自己已经控制住了燕少,XX集团现在群龙无首,正是收买集团高层的好时机。 他既然去收买了汪总,必然也会对秦总下手,搞不好,集团的四大副总,已经都和对方接触过。 所以,就算他们都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害了燕少的人,可是他们都已经见过那个人了。 燕少听了我的分析,却摇头:“我还是那句话,他们不可能现在就接触得到对方的核心层。林小莹,你以为我只是某一个人害的吗?” 燕少见我愣愣的,就解释道:“那个炼我魂的人,只是其中之一,或者是爪牙而已。他们要害我,必然是筹划了不知多久了。否则的话,我不可能那么轻易中招。现在我的魂逃了出来,他们必然更加警惕,不会轻易信任我这边的任何一个人。” 我有点担心,万一汪总告诉对方,我并不是他派过去的,我是不是就会暴露? 燕少就笑起来:“那肯定不会。”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胸有成竹,燕少就继续笑:“秦月天和汪涟冰之间是什么样,你今天也是看到了。你之前执意要去南川,月天已经怀疑是汪涟冰派你去的了,这之后涟冰和你一直在南川办事,几乎坐实了他的猜想。但是当初你要去南川,又是秦月天去找汪涟冰要求的,加上秦月天本身对你有意,汪涟冰肯定又以为你是秦月天派过去的。他们都怀疑不到我的头上来。” …… 我只想说,燕少,你比我想象的更阴险。 秦总和汪总那样高智商的大拿,都在你的算计之下。那小莹被你耍得团团转,也就没什么好郁卒的了。 燕少却抱住我的肩膀,有点亲昵地问我:“你说,看他们俩对掐是不是很好玩?” 我不确定燕少是不是说的秦总和汪总。 燕少已经是一副惋惜的样子:“我以前就经常想,要是我不在,他们俩会打成什么样子。没想到他们还真的打。” 我斜了燕少一眼。 无良总裁,非燕少莫属。 想来也是,让下属之间力量制衡,相互制约,达成某种平衡,进而稳固金字塔顶尖王者的地位。原本就是统治者最常用的一种手段。 我就问燕少:“难道秦总和汪总都不知道你在让他们相争吗?” 燕少却摇头:“我没有刻意让他们争过,只是他们俩性格确实南辕北辙,我在集团的时候,也尽量保持他们两人之间的平衡。但是涟冰总觉得我过分信任月天,月天又觉得我事事偏袒涟冰。我平心而论,从未偏过他们任何一个人,假如他们真要背叛我,那大家就缘尽于此了吧。也没有什么惋惜的。” 我觉得其实燕少,也比我想象中更豁达。 我又问燕少,汪总是不是知道那个人和他在燕少办公室相遇的人就是我。 燕少又轻轻笑起来:“肯定知道了,你以为涟冰是笨蛋。他那么急的往南川赶,就是要确认你会不会认出他来。结果幸好,你够迟钝。” 我也忍不住噗的一下笑起来。 汪总会不会以为,我是秦总派到燕少办公室去找印章的啊。 现在很多谜团都已经解释清楚了。 燕少的坦诚让我觉得很开心。 可是我还是又想不通的地方,我鼓起勇气问燕少:“为什么保险柜里有我的照片和资料啊?” 燕少侧身看了我一眼,语气很清淡地:“不是告诉了你我暗恋你吗?” 我抬手就捶了他一下,我生气地:“能不能好好说话?我是认真问的。” 燕少就又叹口气,把手重重地放在我的肩膀上:“林小莹,我喜欢你,全世界都知道,只有你还跟个白痴一样,只知道看着那个刘宇直流口水。” 燕少的话,我是绝对不信的。 我就跟他闹,非要他把真正的原因告诉我。 燕少死不改口,只跟着我敷衍:“说实话你也不信,非要我编个谎话,你才安心吗?” 我气鼓鼓地托着腮:“说什么全世界都知道,我才不信,起码你弟弟就不知道。” 燕少听我这样说,居然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青是第一个知道的,你的照片都是他花钱雇人拍的。” 我继续不信,燕少就埋头,挫败状:“林小莹,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有多爱说谎?说什么你都不信。” 我问,为什么燕小少要雇人拍我照片。 燕少继续哭笑不得:“他中二病你又不是不知道,非说我喜欢你,劝都劝不住。” 我觉得燕少简直是满嘴跑火车,越说越离谱。 燕少却突然凝重了起来,他皱起眉:“不对,你是不是说过,涟冰在我办公室和对方打电话的时候,对方说了我对你有意思?” 我点头。 林小莹身为奴隶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管什么信息,绝对一字不漏地告知主人。 我问燕少为什么会有这么一说? 燕少思索了一下,又问我:“秦月天有没有怀疑过我和你有什么?” 我立刻跪起来,说岂止啊,当初燕少你不是去秦总面前现了形吗?秦总不怀疑我认识你才怪呢。 燕少就嗤笑:“我没事到他面前现形干什么,我是入的他的梦。只是当时他在露台上喝酒,我让他睡了一觉,然后入他的梦。虽然有点真假难辨,但我不信他不知道那只是做梦。” 我又不说话了…… 燕少,你说,你说说看,你这样子,今天一个说法,明天一个说法,要怎么在我心目总建立你不爱说谎的形象? 不过我又想了一下,燕少似乎从没承认过他到秦总面前现形了,他只承认自己去找了秦总。 现形这种说法,好像是我通过秦总的描述自行脑补的。 燕少还在思索着什么。 我知道他脑中必然在处理着目前已知的各种信息,也不打搅他,只乖乖坐在他的身边。 燕少思索了片刻,便握了一下我的手:“对方已经在注意你了。” 我惊悚,问为什么。 燕少就很随意地说:“我手里有你很多照片,其实对方要知道,并不太难。因为照片始终是需要有人去拍的,对方只要一直监视我和我的家人,就会知道。再加上安蒂是个大嘴巴,搞不好还给月天哭过什么……” 我问燕少赵安蒂哭过什么,因为他说到这里又不说下去了。 燕少说:“安蒂大概也知道我喜欢你吧。” 我又斜了燕少一眼,他一说他很早就喜欢我了,还说什么“大概也知道”,我就觉得不可信。 因为我觉得,以燕少这么霸道强势的性格,假如他真的喜欢谁,怎么可能不会去追到手呢? 还有,当初我去集团应聘,他还明确指定不准我成功。 反正,总之,我就是不信。 我故意去问燕少,带着调侃的语气:“安蒂为什么会知道你喜欢我啊。” 没想到燕少立刻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关你什么事!” 额…… 你喜欢我,怎么不关我的事? 燕少这样凶凶地一个回答,立刻又让我不开心了。 果然啊,说到有关赵安蒂的事情,他就会这种抵触的样子……小莹我的心里又不知不觉地酸了一下。 燕少也没有管我的那点小情绪。 他始终都在沉思之中。 随着他思考的时间越久,我就越发觉得……燕少必然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我问燕少,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燕少就指了一下我心口上的槐木坠子;“保管好它,确保不会有任何人看到……除了阿青。” 我捏紧了槐木,又问然后呢。 燕少摊开手心,那枚印章出现在他的手里。 他看着印章:“本来想把印章给你拿着辟邪的……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不能这样做。你拿着它太危险了。” 他似乎喃喃自语着,突然一抬头:“杂种呢?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燕少的脑回路怎么想的,我就说,秦总说哪天约了我去领它呢。 燕少说:“把那死东西领回来吧,搞不好关键时刻它能起点作用。” 我就不懂了,癞皮狗其实挺可爱的,燕少为什么不是骂人家是杂种,就是骂人家是死东西,都没有好话。 我准备给秦总打电话,打之前又问燕少,除了保管好槐木,领回杂种,我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大概是南川忙碌惯了,现在突然没有什么目的,让我十分不习惯。 燕少又抱我在怀里,教育地口气:“现在秦月天在和汪涟冰角力,你身为一个底层小员工,只有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份儿。你就暂时随波逐流吧,他们谁抢到你,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别去费那个力。” 明白自己只有听天由命,我就坦然地给秦总去了电。 听电话,秦总似乎比昨天热情了一点,昨天他跟我说话都心不在焉,今天很明显恢复了常态。 我问秦总我什么时候可以去领杂种。 秦总说:“我现在不太忙,你有空的话,现在就可以。” 挂了电话,我问燕少和不和我一起去,燕少只是满脸嘲讽地:“南川的事情够他处理的了,呵,居然说不忙?” 我不好对燕少的态度评价什么。 只能又问,我和秦总去领杂种,燕少你去不去? 燕少脸一冷:“不去。” ……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我发现了燕少一个很怪异的心理特征。 不论是秦总还是汪总来约我,如果我不得已要出去的话,他明明是很在意,也很不高兴,但都不会阻拦,并且也不会跟着我一同去。 我觉得这是他的骄傲和尊严,不允许他像个患得患失的男人一样,总去监视自己女人的行踪。 并且燕少在用这种放行,告诉我,他“信任”我。但同时他也在用他明显的态度警告我,假如我有一点越轨的行为,都会受到惩罚。 因为,我会和别的男人一同出去,已经是非常触及他底线的一件事了。 秦总很快就到了楼下来接我。 我再次见到他,一想到他的家庭背景,距离感又多了一点。 不过看得出来秦总很愉快。 大概是因为我竟然主动给他打了电话,他一路上都谈笑风生。 我不敢问汪总的事,也不知道昨天他们掐架的结果如何,只能陪着他笑。 杂种是被寄养在秦总住的小区附近。 秦总住的地方,靠近本市一个繁华的亚中心,那里因为涉外企业较多,所以房价是出了名的贵。 秦总指了一下一座非常著名的公寓:“我住那里。” 我大致知道,那公寓当初一个平米售价超十万,虽然每套房都是平层,但最小的一套也有两百多平米。 我们在公寓附近一个大型*物店前停了下来。 秦总和我进去之后,立刻有身穿米分红色套装的店员,亲热地上前来接待。 秦总拿出一张卡:“我来领我之前寄养的那只萨摩耶。” 店员笑着拿着卡进了里间,我和秦总则坐在外面的接待厅里等候。 然而两分钟之后,我们看到店员带着一种惶恐的表情走了出来,她身旁还有一名店长打扮的女人。 “对不起两位,事情是这样的。”店长的开场白,就让我和秦总都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秦总的脸甚至比我沉得还要快:“什么事?” 我不得不说,秦总沉脸的时候,那气势比燕少还要吓人一点。 燕少虽然也爱给我摆脸色,并且给人压力也很大。 可是比起他的两位副总而言,他沉脸时候,压抑感上没有秦总足,冰寒感上又没有汪总足。 乍一看,似乎是个很中庸且比较温和的领导者。 但燕少让人恐惧的地方,恰恰是他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危害。 他强悍在于他的云淡风轻,在于他的温润儒雅,在于他一笑一怒的自如。好比我第一次在古街上看到他的时候,轻而易举就被他的外表蒙蔽,足见燕少在店长和总裁的角色之间,可以随意转换没有压力。 我每每见他不急不缓,却又不动声色地把局势都掌握在手中,就觉得他才真正担得起BOSS的名声。 不过现在,我眼前的两位*物店员工,显然是没有机会去感受燕少的强大的。仅仅是秦总的气势,已经让她们消化*。 店长的话也结巴了起来:“是、是这样的,您也知道,我们*物店帮忙寄养*物……都是非常贴心的,不会完全笼养,每天都要带狗狗出去散步……” 她一说到这里,我和秦总立刻都明白发生了什么意外。 那就是——杂种在散步的时候,被搞丢了! 137杂种争夺战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消息。 我离开本市一个月,回来杂种居然消失了。 秦总冷笑:“我今天早上才把狗送过来,怎么现在就不见了?” 我这才知道,昨天秦总已经把杂种接回家过了,不过早上的时候,他又不知道怎么想的,把杂种再寄养了过来。 我猜了猜,秦总这样做,大概就是为了专门和我一起来领狗的。 假如他领回了家,那只需要开个车给我送过来就行了。 不过如果杂种一直都在*物店的话,那就可以找个借口,和我一起来接杂种了……可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杂种居然会这么巧,在这个节骨眼上丢掉了。 *物店的店员和店长连声道歉。 她们说,那条雪白雪白的萨摩耶,是在今天早上去散步的时候才丢失的。 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狗狗突然拼命地挣脱了绳索,发了疯似的往前面跑,叫也叫不住,她们追了几条街,终于没有追上。 秦总的脸色低沉得来犹如夏日暴雨来袭之时的天际,吓得店长都要哭了。 店长一直赔罪,说:“先生,小姐,你们看看,我们赔你们一只正宗的萨摩耶,可以吗?” 秦总的话是很简单的,但是语气是非常霸道的,他说:“不可以,我只要我原来那只。” 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店长的赔罪一般,说话的时候和往常一般,声音沉稳:“你们给我弄丢了,现在给我找回来。” 我发现秦总天生有一种家长气息。 就是他但凡要命令谁,要责罚谁的时候,都会让人联想到自家毫不通情达理,强势专横,无法沟通,且占据绝对地位的父辈。 这种威严,不知道是不是从他血统里自带的。 店长和店员真的哭了。 可是我知道,哭对于秦总而言,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因为秦总虽然面上还很镇定,但我可以想象他的内心愤怒到何种程度。 好吧,当初是他非要给我养杂种的,结果现在却把杂种给弄丢了。我知道秦总的自尊和自信,绝不允许在他手里出现这样的错误。他在集团里,应该是那种言出必行,行必果的领导者。 而且明明他昨天都把杂种给接回去,只是因为想和我来一场名不正言不顺的约会,所以才又把杂种送过来。 谁知道那么长的时间,杂种都没出事,偏偏就在这么一小段时间出了事。 我知道现在唯一能熄灭秦总怒火的就是,我来劝他,说我不要杂种了,可以要一只新的萨摩耶。 我也确实考虑了一下店员们的建议。 但是很可惜,我无法接受。 我并不是非要养狗才要养杂种的。 我是因为它与我的缘分,才会养它。如果那条狗不是杂种,我不会养。 换言之,我要我的杂种,必须要。 它对于我而言,不是一条狗那么简单。 我拉了拉秦总的衣袖,秦总偏过头,我说:“我们不要耽误时间了,去找杂种吧。” 秦总就站起来,理了一下衣服,他和我一同走出*物店的时候,扔下了一句话:“我的律师会跟你们接触的。” 我默默地想,秦总就算只是集团副总裁,但他这种时候,真的很有种官威。 我想燕少已经通过槐木得知杂种弄丢了,可是他并没有做出什么指示。 秦总建议我们先在附近小区看看,再去市内流浪狗收容所看看。它早上才走丢,我们要找回它的几率很大。 我和秦总便带着杂种的照片,一个小区一个小区的去问。 有一个小区的保安看到杂种的照片,咦了一声,先是摇头表示没看到,正当我们要离开的时候,又说:“今天真是怪了,好几批人来找什么萨摩耶,今天大家都丢狗了吗?” 我心莫名一紧,秦总嗅觉比我还敏锐,已经返回身,问保安:“有哪几批?怎么回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竟然摸出了烟和打火机,递给保安。 我吃惊。 我从来不知道秦总要抽烟的,他从没有在我面前抽过烟。他的办公室也没有一点烟味。 可是现在我看他摸出来的烟,是很昂贵的那种,打火机也是都彭的。假如秦总不抽烟,那么他顺身带烟,就是为了交际而已。 秦总还真是个滴水不漏的人。 保安得到了好烟,便很欢欣地对我们讲了起来:“先是早上,有几个*物店的,来问有没有一只白色萨摩耶跑进来,然后中午点吧,又来了几个男的,问有没有什么长得像萨摩耶的长毛白狗跑进来过。现在是你们,还拿着照片来。” 秦总立即问:“那几个男的,是什么特征?” 保安想了一下:“反正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一看就是那种社会上的吧……哦对了,还有一个道士打扮的人。” “道士?”秦总皱眉,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却在听到道士两个字的时候,心猛地跳了几下。 我几乎可以肯定,不管是*物店,还是中午的人,要找的都是和我们一样的——杂种。 可是什么道士,居然也要找杂种? 我正想得出神,手机却突然响了。 我一看来电显示,就愣了一下,这个号码很陌生,也不在我的联系人里面。 我迟疑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刚刚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一个中气很足,十分阳刚的男人声音便响了起来。 “林小莹吗,这周末有安排吗?我们几个同事约了去湖边踏青,你去不去?” 我在脑海里仔细搜索这个声音的主人。 翻了好几页,都找不到源头。 电话那头见我不答话,便爽朗地笑了起来:“李鸿展,警察,还记得吗?” 我惊喜:“李局长,怎么是你?” 李鸿展在电话那头用一种捉贼捉赃的口气:“好啊林小莹,我逮到你了,居然没记我的电话。” 我连忙说冤枉啊,那时候我们没有互换电话啊。 李鸿展听我辩白,就又笑起来:“跟你开玩笑的,我也是找我叔要的。怎么,周末去不去?” 坦白说……我想去。 但是我去玩了,燕少要怎么办呢? 于是我只好回绝,说我周末已经有约了。 李鸿展就很惋惜地说,他们也一直很忙,好不容易这个周末没什么事,约了去踏青,想起上次跟我说过的,就想找我一起去。 不过既然我已经有约了,那就算了。 李鸿展正要挂电话,我突然想起什么了似的,就问李局长,你认识流浪狗留检所的人吗? 李鸿展问是什么事,我就简单把杂种的事情告诉了他。 李鸿展就说:“这好办,留检所的人我认识,我给你个电话,你直接过去吧?” 李局长还说,让我不要太担心,如果我的狗是萨摩耶的话,留检所是不会对它怎么样的,最多是找个好人家给收养。我这狗才丢失不到一天,找到的希望很大。 他的话和秦总一样。 我觉得有两个权威人士都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我要找到杂种的可能就真的很大了。 我和秦总去了本市的犬只留检所,刚刚把我们的目的说了,对方就说:“巧了,刚刚还有人来问过萨摩耶,也说是走丢了的狗。” 我心中一动,忙问:“是道士吗?” 留检所的员工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虽然知道就算杂种是在这里,但是被找到的可能性都很低,但我还是问,他们有没有收留有萨摩耶。 留检所的员工抽着秦总递上去的烟:“本来今天我们是捡到一只的……” 我和秦总听到这话,顿时呼吸都停了。 留检所员工继续说:“但是……它挣脱绳子跑掉了。” 人生最恨是“但是”。 那一刻,我竟然差点伸手去拉秦总:“快!我们快去找杂种!” 秦总对于我突然迸发出的紧迫而感到奇怪,但是我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解释。 除了我们,还有人在找杂种,其中还有一个人是道士。 这让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是,杂种身上也带有燕少的气息,所以那群人要通过它来找寻燕少吧? 现在可以肯定,杂种应该也是预知到了某种危险,所以它几度在对方要找到它的时候,挣脱了绳索,逃掉了。 我和秦总刚刚走出留检所,一辆车停在了我们面前。 李鸿展竟然从车上下来。 “林小莹,好久不见。”他对我微微一笑,还没等我多问,就解释道,“今天正好事情不多,所以过来看看。” 说着这话,他的目光已经移到了秦总身上。 李鸿展指了指秦总:“男朋友?” 我忙摇头:“不是,我BOSS。” 秦总已经对李鸿展伸出了手:“秦月天,XX集团副总裁。” 两个男人握了手,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李鸿展在办这种事上面有种职业上的雷厉风行,他听了一下留检所员工所描述的杂种挣脱绳子后跑向的路径,然后又听说了今天有好几个人都在找这只狗。 李鸿展问我:“你这只狗是在哪里购买的,还是收养的。” 我就对李鸿展说了我和杂种的故事,秦总也向他作证,我去南川一个月,狗就是他在养的,*物店的人也可以作证。这狗一开始就是一条全身皮肤病的流浪狗,秦总说他送它去医院检查和治疗的单据都还在的,原本打算我一回来就和我一起带狗去办相关证明。 李鸿展点头,他说,这狗也有可能是别家走丢了的,到时候找到再说吧。 我一急,说道:“道士也养狗吗?” 李鸿展好奇:“什么?” 我就把另一帮找狗的人里有个道士的情况说了出来。 李鸿展皱眉:“这倒是奇怪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先制定了寻找杂种的路线,李鸿展认为我们没必要三个人一同行动。于是,我们兵分三路,决定谁找发现情况,就及时给另外两人通报。 李鸿展从车里拿出两个对讲机,递给我和秦总,示意我们别在腰上,带上耳机。 他给我们调到了一个频率,据说是10公里以内随便通话,很霸道。 做好了这一切,我们就开始分头行动。 我虽然尽量表现得不是很焦急,但是李鸿展,一个是破奇案无数的警察,一个是集团副总裁,会洞察我的微妙情绪,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为了舒缓心情,我半路上还买了一杯奶茶喝。 我安慰自己,道士那拨人不一定是在找杂种,搞不好他们就是走丢了一只萨摩耶而已。 我边想边急匆匆地过路,一边问着行人有没有看到一只毛球一样的萨摩耶。 正问着,一不小心路边有个骑自行车的擦了我一下,我躲避,可惜手一用力,奶茶从杯子里溢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洒在了对讲机上。 我害怕对讲机被奶茶淋坏了,忙拿纸巾去擦拭。 谁知道手贱,不小心按到了调频的按钮,整个对话频道一下子不知道飙到哪座山上去了…… 然后,就在我手忙脚乱想要把频道调回来的时候,耳麦里突然传出一个很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找到狗了!找到狗了!在华光路三段,快点过来!” 这声音不是秦总也不是李鸿展的,但是却明明白白提到了狗字。 紧接着,耳麦里咝咝响,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这个声音细细的,带着很浓的地方口音;“先别惊动了它,那畜生警觉着,我马上过来。” 我听到这里,立马有种直觉。 这个频率里,两个男人提到的狗,正是我家的杂种! 华光路三段! 这个地点再明确不过了! 我马上把频率调了回去。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李鸿展和秦总。 李鸿展在这方面经验丰富,他马上下达指令:“我们立刻把频道调到对方的频率上去。但是不要按钮说话,仅仅观察对方动态。我们三个手机联系。” 现在我距离华光路是最近的,我便首当其冲往那里赶过去。 华光路是一条小街,因为两边都是高档公寓的外围墙,没有几间商店,所以显得很是冷清。 我走到这条人迹罕至的小街时,杂种雪白雪白的身影立刻映入了我的眼帘。 首先,这小家伙果然如同秦总的照片所示,长得了一条雪白的毛毛虫,其次,这小家伙并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正蹲在一家烤肠店外面卖萌。 只见它坐得端端正正地,正在烤肠店主人烤肠的*下,抬起一只爪子,做出握手的姿态,米分红色的舌头伸着,嘴呈现一个弯弯的笑,尾巴讨好的摆来摆去。 我看到杂种的那一刻,心里即时激动又是感动,但更多是紧张。 因为我已经到了我的对面,有一个男人,手里正拿着那种专业捕狗的狗圈,慢慢地,一步步地从后面朝着杂种靠近。 我顾不得暴露自己,大喊了一声:“杂种!” 小杂种原本还在不住地招着爪子,一听到我的喊声,耳朵随即立了起来。 它转头,顺着我的喊声看过来。 一瞅到我,它立刻如同过去那样,对着我“汪”的叫了一声。烤肠也不要了,迈开了四条小腿儿,朝着我奔了过来,那兴奋劲儿,那蹦跶的模样,就好像我是一根会站立行走的大烤肠一样。 那原本想要捕捉杂种的男人立刻扑了个空。 我也紧张地朝着杂种跑了过去。 然而,眼看着杂种离我有不到五米的时候,从旁边一根柱子后面,突然跳出了一个男人,手里也同样拿着一根套狗的棍子,那顶端的绳子,不偏不倚地,刚刚套在了杂种的脖子上。 杂种马上惨叫了一声,想要后退。 可惜那种绳子,越是挣扎越是套得紧。 我还没对那个陌生的男人喊起来,那男人已经拿起了对讲机。 那一刻,我听到他兴奋的声音同时从我的面前以及我的耳机里传出来:“抓到了!抓到这狗崽子了!” 我一口气憋在心里,正要对此人大喊“住手”。 另一个声音又从耳机里传来:“原地别动,我马上就到了。” 我一怔,对面的男人也一怔。 因为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大约对于男人而言是十分陌生的,可是对于我来说却是比较熟悉的。 这声音,这声音是李鸿展的! 李鸿展居然在关键时刻,装成对方的人,直接说话了。 我不得不佩服我们警察叔叔在面对各类案件时的机智和胆魄。 此刻抓住了杂种的两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这两人身材高大,大光头,一看身板,就应该是保镖、打手之类的人物。 李鸿展的声音对于这两人而言也是十分的陌生,但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下,但竟然都没反应过来这是有外人窜台了。 李鸿展说完这句话之后,也就没再发出任何的声音。 假装对方的人,多说多错,一句话效果就最好。这样既能唬住对方,又不给对方多余的机会辨认自己的身份。 我见我们的李局长这么给力,立即也不甘落后。 指着杂种,面露惊喜:“呀,好可爱的狗狗啊。” 于是,我厚颜无耻地扑上前去,趁两个男人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刻,一把抱住了杂种。 死杂种,立刻汪嗷的叫了一声,然后用它米分色的舌头给我洗了个脸。 我顾不上它最近有没有吃过翔,只用双手揉着它的脖子,故佐暧心泛滥的同时检查这绳子要怎么取下来。 终于,我摸到了一个小扣,按开杂种就可以逃脱。 我一边接着扣,一边假装仰头和两个男人套近乎:“这狗狗好可爱啊,买成多少钱啊?” 这两个男人显然并没把我当成一个可以威胁他们的对手,他们也没想过我刚刚大叫的那声杂种,是在叫这只狗。或许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一个喜欢小动物的路人甲而已。 而杂种脖子上毛被丰富,也完全挡住来了我手上的动作,只是这扣子扣得紧,我一下子解不动。 一个男人随口敷衍我:“几千吧,这狗是我们朋友的。” 然而,他话音未落,突然又对我吼起来:“你在干嘛!” 我的手已经从杂种的毛里面伸了出来,与此同时,杂种脖子上的扣啪的一下子解开了。 杂种也不笨,一旦解脱,立刻箭一样地撒开蹄子就跑。 我也跳将起来,跟着它跑去。 两个男人跟在我们后面,一边跑一边喊:“死狗!别跑!再跑老子开枪了。” 我听到枪字,不由得回过头去。 当看到男人手里黑洞洞的枪口时,我完全震惊了…… 在我国,枪支是受到严格管制的,除了相关部门的人员,普通人是不能配枪的。 我还正在思索着这男人手里的枪是真是假的时候,就听到了嘭的一声巨响。 枪……他竟然真的开枪了?! 只见前方的杂种,立刻嗷的哀嚎了一声,往地上一滚,四脚朝天地躺着了。 我的心被一种愤怒和悲痛占据了,我大喊了一声“杂种!” 朝着我的小狗扑了过去。 然而与此同时,我的身后也传来了一声哀嚎。 我听到两个男人中的其中一个在喊:“老黑,你怎么了?” 我顾不上管后面的情况,已经跪到地上,抱起了我的杂种。 杂种毛茸茸的一团,全身都瘫软着,舌头斜在一边,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却还睁得很大。 138只要两个人可以在一起就好 我愤怒地看向后面,可是眼前的景象却完全让我诧异了。 我看到那个之前拿枪的男人,枪已经掉在了地上,而他一脸扭曲地抓着自己鲜血直流的手,嘴里不停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 他的同伴正在用对讲机叫着:“师傅!师傅老黑受伤了,不知道是不是枪走火了还是怎么的了……狗?狗好像被打死了……” 对讲机里传来那个尖尖的,有浓厚外地口音的声音:“脓包!白痴哦!谁让你们开枪的!” 男人颤颤巍巍地:“那、那怎么办……” 这个尖尖地声音有一种阴森的感觉:“不管了,尸体也要给我带回来!” 两个男人对看一眼,然后同时把目光投向了我怀里已经软趴趴的杂种。 我抱紧了杂种,用敌意的目光看着他们。 为什么? 狗都已经被打伤了,奄奄一息了,他们还不放过它? 杂种到底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利益?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支同样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了其中一个男人的太阳穴上。 男人带着一种惊恐和意外转头。 他看到了一个坚毅而刚强的男人,一身正气地用枪指着他的头。 ——那就是我们可爱的警察哥哥,李鸿展。 千钧一发,李局长您总算赶到了! 李鸿展在指着其中一个男人的同时,秦总也已经快步上前,他一把扯掉了两个男人身上的对讲机,踢远了那把掉落在地上的枪。 而李鸿展也从男人的身上摸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他动作干练,手指一旋枪托,就把枪插到了自己后腰的皮带上。 两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男人,一个手腕报废,流血不止,另一个被枪指着头,一秒不到呈完败状态。 手腕流血的那个男人见状不妙,正想逃。 小街的两头都同时响起了喊声:“站住!不许动!警察!” 只见可爱的警察同志们突然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从街头巷尾冒了出来。 流血男拔腿就跑,一个警察眼疾手快,飞身上前,一个擒拿手,就把流血男扭了起来,往地上一按。 流血男还妄图挣扎反抗,警察蜀黍一声大吼:“不准动!” 我听到啪的一声响,好像是骨头折掉的声音。流血男立即惨叫,失去了战斗力。 其余的警察也上前,把被李鸿展指着头的男人拷了起来。 警察接过了李鸿展递上的枪,装到了透明的塑料口袋里,又指着被秦总踢远的枪,厉声喝问道:“你们的枪从哪里来的?” 这两个男人,虽然被制服了,但任凭常人看来,都有种亡命徒的感觉,再配以两把手枪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什么越狱的逃犯。 地上的流血男也给拷上拉了起来。 警察问了他们话,他们不回答,却只恶狠狠地看着正把自己手枪收起来的李鸿展。 流血男一脸抽搐,嘴脸丑恶地恨着李鸿展,问警察蜀黍们:“这个人也有枪,为什么只抓我们不抓他?他还用枪指着我们的头!” 他这话一问完,我看到在场的警察蜀黍们,表情全都有点古怪。 其中一个警察口气很平淡地回答说:“嗯,就先给你说一下,这位是我们警察局的李局长。你们知晓了啊,嗯,就不要再说刚才那种话了。” 他们一个二个依然板着脸,声音也很平静,但我能感觉到,他们内心在怎么发笑。 警察把两个男人都拷上了警车,他们的枪支和对讲机也作为罪证没收。 秦总顾不上看他们如此英姿飒爽的办案,只赶过来看我和杂种究竟怎么样了。 我抱着杂种,眼泪已经含上了。 我的声音颤抖着:“秦总,杂种它……” 秦总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他伸手摸上了杂种的头,带着一种心痛的神色。 我的心也在颤抖着,我可爱的小狗……我现在都能想到我当初第一次和它邂逅时的场景。 那时候我因为受到燕少的“冷落”而神情低落,不小心踩到了它的尾巴。可是杂种并没有对我记仇,它之后用它最灵活的尾巴和对蛋糕的执着表现了它的大度。 要接受一条满身癞皮的流浪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我一旦下决心成为它的主人,就没有想过从今以后要抛弃它。 我的眼泪滴落在了杂种的鼻子…… 这个时候,奇迹发生了。 杂种突然舌头舔了一下鼻子,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并且,很不客气的把口水喷到了我的脸上。 我和秦总一瞬间都惊喜了起来。 “杂种!”我们俩一同叫道。 杂种已经哧溜一下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然后摇着尾巴,吭哧吭哧地对我吐着舌头,准备来给我洗个免费脸。 我立即伸出手,拼命按着它的头,原本的惊喜已经被对它舌头的恐惧而吓住了。 秦总在一旁笑着:“它好久没见了,心里高兴,你就如它的愿一次嘛。” 李鸿展也走了过来。 他满路惊讶地看着杂种:“这狗还会装死?智商蛮高的嘛,简直提高了整个萨摩耶犬种的平均智商啊。” 李鸿展说着便伸出手,摸了摸杂种的头,杂种趴着耳朵,讨好地对着他摇尾巴,那模样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李鸿展的面容也柔和了起来,对着狗狗露出了笑颜:“不错不错,我就说,我是在那家伙开枪之前就击中了他的手,怎么他还会打中狗呢?” 搞了半天,杂种根本就没有中弹! 听到枪声后就地倒下,纯属这家伙灵机一动的即兴表演。 原来,就在那个追杂种的男人举枪的时候,李鸿展也正好赶到,他看到杂种在最前面,而我只离杂种一两米远,那男人假如开枪,极有可能击中我。 他一时情急,立即先发制人,一枪击中了对方的手腕,这才救了我和杂种一命。 不过我和杂种却都以为这枪声是那男人的手枪发出来的,没料到居然是李鸿展发威。 李鸿展还说,他办案多年,见过的事情多了。 留检所的人在描述找狗的人的时候,他就直觉对方不简单,因而立即通知了就近执勤的警察赶过来。 他说,他刚刚见到这两个男人,几乎可以断定,这两人手上应该都是有命案的。搞不好还有前科,曾经进过监狱。 我紧紧抱着杂种,心也揪着。 听了李鸿展的分析,我更加觉得,追杂种的人,一点都不简单。 许是感觉到了我的担忧。 李鸿展就继续摸了摸杂种的头,宽慰我道:“现在倒是好了。他们都以为狗被他们打死了,估摸着以后也不会再来找这只狗了。你现在就赶快带着狗回去,以后都注意点。有什么情况就及时告诉我。” 我很感谢李鸿展。 身为办案经验丰富的警察,他必然是发觉了杂种背后有什么秘密。 然而他选择了忽视自己的好奇心,转而尊重我的隐私。 我和秦总都觉得李鸿展说得很对。 李鸿展说,让我先把杂种安顿好,可以改天再去警局做个笔录。吩咐了我种种,我们便分道扬镳了。 我猜秦总本来打算借杂种的事情和我约一场会。 但是发生了这种事,他也不敢大意怠慢。 当即送我和杂种回了我的小套一。 我借口我太累了,没有请秦总上去坐。分别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对秦总请求道:“秦总,今天的事情,能为我保密吗?” 秦总愣都没愣,当即爽朗地回答好。 我松了一口气,带着杂种上去了。 杂种再次见到燕少,也是异常激动,它一身的毛蓬蓬着,哈着气就要朝燕少跑过去。 没想到燕少突然取出了自己的印章,对准了杂种的头就盖了下去。 杂种定了一下,然后用天真地眼神,偏着脑袋看着燕少。 燕少一动不动地观察了杂种两秒,然后这才说道:“没被跟踪,来吧。” 他是在呼唤杂种。 小家伙立即扑到了他的身上。 燕少严肃地看着我:“你太大意了。既然知道有人在找杂种,还是个道士,就不应该随便把它带回来。假如被跟踪的话,你我都会暴露。” 我也蹲在,揉着杂种的头。 我问燕少:“你都知道了?” 我问的是废话,燕少能通过槐木牌知晓我所有的行为。 燕少沉吟着:“他们有可能是同一拨人……” 说完这句话,他又抬头看着我,补充了一句:“我说的是害我的人和要找杂种的人。” 我懂。 我担忧地看着燕少。 我问:“他们是通过什么找到杂种的呢?” 燕少迅速地摇了一下头:“这个不清楚。但是你要知道,他们有他们的门道。” 我抚摸着杂种厚实的皮毛,我忧心忡忡,突然觉得那群人离我是那样的近。我又问燕少:“他们会很容易就找到我了吗?” 燕少看着我,将他的手放在我的手上。 他反问我:“林小莹,你会愿意让他们找到吗?” 我果断地摇头。 燕少就继续说:“只要你不愿意,你就能办到。只要你拒绝,你就能一定能守住。” 燕少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是深邃的。 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信任,他的信任让我相信,我是一定可以为自己和燕少守住秘密的。 我伸出了小拇指:“燕少,我相信我自己能守住。” 燕少垂眼,看着我孤单单的小拇指,隔了好一会儿,他也缓缓地伸出了他的小指,然后和我的手指勾在了一起。 燕少说了一句话:“谢谢你,林小莹。” 这是他第一次谢我。 这感谢虽然略微显得生分,但是燕少的言语之中是难有的真诚。 他的谢意,并没有让我觉得疏远,反而让我泪盈满眶。 接下来,燕少给我详细地讲解了一下为什么我不容易被那伙人发现。 燕少告诉我。 他与我签订契约之后,只要我们的契约还在,我就能用我的身体以及魂魄,完全将他的气息掩藏起来。 原本假如我被对方发现,以对方的道行,一定能发觉我的异于常人。 但是在南川之行之后,燕少得到了那块九转雷击槐木,以及槐木的残魂。 在他养魂并炼化吸收了槐木的残魂之后,他就不再是一个单纯的鬼煞了,而是升级成就了槐木的妖身,同时拥有千年槐木精和鬼煞两种体质。 只要我一直佩戴着槐木坠子,这槐木就能把我身上有关燕少的气息完全掩盖住。 这样,我和燕少目前就属于相互掩护的地步。 我只要小心行事,不暴露我身上有这块木头,那任凭什么厉害的大师,也查不出我的异常。 燕少还告诉我,我们可能要搬家了。 他准备在附近物色一套有花园露台的公寓,这样杂种就可以有个透气的地方,因为从今天开始,杂种可能都要长时间地呆在室内了。 我对小套一已经有了感情,听到这个消息未免有点不落落寡欢。 燕少抱住我的肩膀,安慰我:“我们总归是要离开这里的,只要两个人还在一起就没事。” 好吧。 燕少再一次用简单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安抚了我。 我靠到他的肩膀上,我小声地说,带了些许的羞怯,我说:“四十一,我也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可以了。” 燕少听到我这句话,就轻轻笑起来。 他握住了我的手,然后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 “好。”他用这么一个字,简短地回答了我。 但我却从这么简单的一个字里,听到了他不同于往常的……喜悦和开心。 用这么直白的语言形容燕少的情绪,显得有点不严肃。 但这确实就是他这么一个好字给我的感觉。 我抬起头,我看到燕少也在垂眼看着我,他的唇带着一个好看的弧度,真是比世间任何风景都要更美的画面。 我看着他的眼,他眼中有光泽流动,好像藏着亿万光年后的繁星。 我为这种眼神而沉醉。 我慢慢地闭眼,只因承受不住如此美好的蜜意。 我不知道燕少是否也在闭眼,但我知道我们的唇在慢慢靠近。 难道有一次,我们这般安静地,要用一个温存且默契的吻,缔结一个关于情感的盟约。 然而,就在我的嘴唇要碰到燕少的嘴唇时…… “汪!”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杂种嘴巴往前一拱,用它的舌头,精准地同时舔到了我和燕少的嘴。 我为杂种默哀…… 并且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悲伤。 因为这之后,我无论怎么给燕少求情,无论怎么护着杂种,也拦不住燕少对杂种拳打脚踢。 杂种满屋子乱窜,燕少满屋子乱打。 一鬼一狗,把屋子搅得翻天覆地。 我发觉自己的无能之后,就长长叹息了一声,然后盖上被子,睡觉去了…… 嗯,我可以这样认为,其实燕少和杂种玩得挺开心的。 有个杂种也好,燕少从此以后都少有来烦我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燕少都在看房子。 我手里有钱了,忍不住手痒,看中一个就想要大手一挥买下来。 燕少却坚决反对。 他说:“我不缺房子。我们不可能在一个地方长住,极有可能换地方。租就可以了。” 燕少这一次看房子,比上一次挑剔得多。 阳光充足,窗明几净,只是基本要求。 他还对风水十分看中,并且要求房子对面五十米之内不能有同样高大的建筑。 基于这个苛刻的要求,我们最后以一个非常高的价格,在离集团三站路的地方,租到了一套三室两厅的公寓。 这套房子是有些奢侈的,首先是黄金地段,其次装修自然不在话下。 最后还有一个约莫五十平米的花园露台。 燕少确定了我们的卧室,一间房间给杂种住,另一间暂时用作书房。 我原本以为三间房间,燕少必定是想要一间自己的房间,不过看样子,他完全没有这个打算,书房里甚至连一个沙发都没有。 我在忧心,要是我又一不小心触怒了龙颜,那估计又只有去睡客厅的份儿。 我们做软装和摆件又花了两天时间,燕少陪我去了家居市场。 我们一同买了不少温馨可爱的小摆件,中途路过一家创意饰品店,燕少拿起了一个木头的骰子,翻转着看。 “买个这个。”他命令我。 我拿起了骰子,立即看到,骰子的九个面上,竟然刻了九个不同的姿势。 我的脸红了。 燕少在我耳边悄语:“今晚上就可以试试,我们来猜拳,谁赢了,谁就可以甩骰子,决定什么姿势……” 我低头,翻着骰子,同样悄声地:“这上面的姿势……都学过了……” 燕少是个好老师,在这方面从来都是。 …… 周日的时候,我们总算搬完了家。 我没有通知秦总,我觉得我搬家这种事,用不着通知他。 而汪总,自从那天他挂断我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来过短信或者其它了。 我已经提前告知了陆妍,说我准备周一去上班了。 我问陆妍我是什么职位,陆妍在半个小时以后回复我,说,周一我先到人事部等候通知,等确定我的职务之后,再做相关手续。 我猜她这半个小时,是请示汪总去了。 我已经预感到了,我在建筑公司总部的日子,不一定会很愉快。 秦总曾经说过,汪总喜欢听话的部下,容不得下属对自己有一点忤逆。 而对于一个拒绝了和自己共进晚餐的下属,汪总会以什么样的脸色对我,我心里已经大致猜得到了。 但是无论如何,我还是必须要回去工作。 这也是燕少的意思。 燕少扣着我的手指,他云淡风轻地看着我:“林小莹,去给我做到总裁的位置。” 这是燕少第二次这样要求我。 第一次,他只是用调侃的情绪,让我回去虐刘宇直而已。 这一次,却是真真正正的——命令。 我知道自己的路必定很长,但是燕少在我的身后。 他扶着我的肩膀,和我一起站在我们新居的花园里,眺望着远方高大的集团大楼。 “林小莹,”他下巴靠在我的肩上,声音随风而散,却又清晰地传到我的耳中,“我现在只能信任你。你要替我守住我的一切……” 我正要回答,他突然伸手,扳过我的下巴,对着我的唇吹气:“……这其中,包括你自己。” 说完这句话,他就用力吻着我的唇。 我不知道燕少的话,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林小莹也是属于他的…… 是他的所有物,是他一切里的一部分,和他的集团,和他的财产,和他的权势是同等重要的。 战斗从未停止过。 不管是在自己的战场,还是别人的战场上。 我周一到了集团报道。 陆妍早已经有所准备了,她告诉我,汪总亲自下达了命令,让我暂时到建筑公司的项目档案室做文职工作。 我的工作内容不是很难,但是工作责任很重大。 概括起来,就是保管所有建筑公司的项目设计图纸、设计方案以及申报审批资料等等。 档案室有一个经理,下面有两个文员,不过前段时间辞职了一个,我就是去顶替这个工作的。 档案专员的工资一般般,高于前台,低于队长。 我刚把一切手续办好,还没到项目档案室,上次开会时来通知大家各回各家的黑框眼镜胖妹妹就跑了过来。 “林小莹,林小莹来了没有?” 我忙举手,胖妹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汪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139汪总,不要调皮了 汪总让胖妹纸叫我去他办公室,但是胖妹纸很明显并没有要和我一起去他办公室的意思。 我在办公区等了她一会儿,她过来看到我,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你怎么还没走啊?迟到了汪总会生气的!” 胖妹纸虽然算不上美人,但自带总助的气势,所以我在她面前反而显得弱弱的,我有点呐呐地:“我等你啊。” 胖妹纸立刻嚷嚷着:“你等我干嘛啊,汪总要找你又不找我,我事情还多着呢,快去快去!” 我又问汪总办公室在哪里,胖妹纸说:“门框上贴金的那个就是了,你去看,八楼就一个贴金的。” 我上了八楼,果真找到了一个贴金的办公室门。 并且,这个门,就是当初我来面试的时候,秦总最后进去的那一扇。 我记得很清楚。 这么一说,当初燕少是冒用汪总的电脑给秦总发了简讯,然后引秦总过来,以便惩罚表姐了? 汪总的办公室门是白色的,但是门框上却有鎏金的花纹,这种花纹看上去很有异国情调,做工精细,隐隐有庄严华贵的感觉。 我轻轻敲了敲门,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 我听得出是八点水的声音,也是汪涟冰的声音。 我便推开了门,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刚刚跨进去一步,眼睛还没落到一个地方,另一个女人娇嗔地声音便迎面而来:“汪总,上次说过给人家通告的,过了这么久,人家连个小广告都没接到呢。” 这声音甜得发腻,让我禁不住打了个颤。 我顺着正前方看过去,就看到我们敬爱的汪总在坐在总裁椅上,双腿悠闲地翘在办公桌上,在他的腰腹上,正坐着一位妙龄女郎,栗色大波浪,锥子脸,高鼻梁,大得不成比例的眼睛上,贴着长得可以戳死人的假睫毛。 这美女只穿了一件*镂空bra,波涛汹涌,她不断扭动着腰肢,撒娇似的嗯啊嗯啊的。 我表示,一进来就看到这种儿童不宜的画面,很洗刷我的眼睛…… 相比之下,汪总的画面还要更美一点。 只见他的衬衣被全数解开,露出精壮的胸膛,微微昂头看着美女,双手扶着美女的纤腰,口气很是欺哄的说:“好啦好啦,你知道我也不管传媒的事,我说得太多,杨姨也会不满意的。” 美女不断扭着,双手在汪总的胸膛上推油似的抚摸着:“再说说嘛,说说嘛,杨姨最喜欢汪总您了,帮我说说嘛。” 汪总伸出手,捏了一把美女的脸蛋:“好好好,说说,说说,我马上就找杨姨说。我有事了,出去。” 他语气很轻,但是美女却也没有再拖拉,她瞄了我一眼,然后很是不情愿地下来了,她从地上捡起了几件衣服,边走边穿,起码十厘米的高跟鞋踩着地板嗒嗒嗒。 美女走我身边过的时候,我被秒杀了。 因为美女起码有一米八几,哪怕是平跟也约莫比我高,那长腿那纤腰那丰胸,甩我一整条街。 汪总没说错,他的女朋友都比我更漂亮。 美女用一种看小角色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昂着头高傲的离开了。 我回过头来,看到汪总已经把脚从桌子上放下,然而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并没有去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只是看也没看我一眼,径直朝着右手边的一扇门走去。 没一会儿,我听到那扇门里传来了花洒的水声。 那里面应该是浴室。 我便趁着汪总洗澡的时候,打量着他的办公室。 汪总的办公室,比秦总和燕少的居然都要豪华。 整个办公室的天花板墙角都贴有鎏金的雕刻,地毯十分华丽,花纹繁复。 约莫十分钟之后,我听到浴室里水声停了,又过了一会儿,是吹风机的声音,汪总大约在里面折腾了半个小时,这才穿戴整齐出来。 我见他完全换了一套衣服,猜想那里面应该还有一个衣帽间,搞不好还有个小卧室。 汪总走出来之后,依然没有看我,径直从我面前走过,进入到左手边的房间里去了。 我搞不懂那个房间里又有什么玄机,还以为他起码又要耽搁半小时才会出来,谁知道汪总没几分钟就出来了。 他出来的时候,从房间里带出了一大股香味,是熏香的味道。 我想说汪总的过场真是多。 他刚坐回办公桌,还没顾得上看我一眼,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汪总接起来,没有一秒,他的表情就变了……在我的眼里,他瞬间就从面无表情,变回了八点水的模样。 甚至可以说,他比八点水时候的样子还要更好看一点。 他在笑,笑得满面春风:“杨姨,什么事啊……”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汪总就笑着:“当然没有啦,我就顺口说说而已了……不不……不要……我没那个意思的啦……哈哈哈……我眼光有那么差吗?她胸是假的,鼻子也是假的,脸也削过,摸一下就知道了……对的啊,我喜欢天然的嘛……” 电话的声音开得比较大,我似乎听懂啊电话那头,也有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咯咯笑着。 那声音不知道说了什么,汪总笑得双眼如同月牙,他那口气,仿佛在和*述言:“不要啦……杨姨不要说是我的意思了,我又没说过不给她通告的……好好,这是我欠杨姨的,肯定要请客的了……地点杨姨选啦……月球火星上我都要请的……” 我站在汪总的正前方,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大概就是刚才那个美女,找汪总去求传媒的杨总给她通告。 汪总这边敷衍着,那边却告诉杨总,这美女是个人造的,他不喜欢,不会为她求情……并且,汪总还要求杨总不要告诉美女那是他的意思。为此他答应请杨总吃饭。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秦总很不喜欢汪总了。 他果然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说得好听的是八面玲珑,说得不好听就是虚伪。 通过他和杨总的对话,我也能知道他在燕少面前是什么样的。 汪总打完了电话,面部瞬间调整到无表情。 他往椅子上一靠,看着我,仿佛他刚才根本就没有无视过我一般。 “站那么远干什么?”他没有招呼我,直接就是这么一句话,“过来点。” 汪总的态度是很倨傲的,但是我的态度必须是谦卑的。 所以我往前走了几步。 汪总就点了点头,似乎还比较满意。 他指了一下自己办公桌对面一把椅子:“坐下说吧。” 我没有客气,并不是我特别胆大,而是我已经原地站了要一个小时,腰腿都站酸了。 我上前坐下之后,汪总就端详了我几秒钟。 这几秒钟对于我而言特别漫长,因为我不知道汪总接下来要和我进行怎么样的谈话。他的眼神是很空白的,里面没有任何的信息,也没有任何的情绪。 然后他终于开口:“谈谈南川的事情吧。” 我默了两秒钟,然后回答他:“南川的什么事呢?” 南川的事情,我自认为汪总亲临现场,了解得要比秦总还要清楚,我实在不知道,他要我谈什么……如果是关于燕少的事情,那么恕我无可奉告。 汪总双手都放在办公桌上,他躬身向前,有一种特别的压迫感和威胁。 这是一种和八点水完全不同的姿体语言,他没有戴眼镜,那种斯文的气息全数都消失,只剩下一种冷凝的感觉。 但是平心而论,汪总身为汪总的时候,看起来比身为八点水的时候还要帅一点。 之前我觉得他长得像吕颂贤或者木村拓哉,那都是误解,这两者都是面相相对温和的美男子。 而摘下眼镜,恢复成了汪总的八点水,任何人都不像。 当然,同样帅得掉渣。 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超人戴上眼镜就是一个木讷记者,摘下眼镜就成了拯救城市的英雄。这大概就是气质给予人的差别感觉。 汪总的问话很直接,他之前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沐浴更衣,搞整精神之后,却不想和我废话一丁点,他问:“你为什么要去南川?谁派你去的?” 汪总的这两个问题……让我明白了为什么他会是燕少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一。 这是一个会直击问题核心的凶猛对手。 犹如他出拳,总会一击打中对方的要害。 汪总不会被我在南川的各种花花肠子绕晕,不会被林小莹迟钝呆呆的表象欺骗,但是,他也如同燕少所预料的那般,要明确我到底是谁的人。 他要确定我究竟是不是秦总派到南川去的…… 这是个难题。 燕少之前告诉过我秦总和汪总相互猜忌,但是他没有告诉过我,汪总居然会直接把我找过去,明目张胆的询问我。 我不知道我是否要回答自己是秦总派过去的,以此来掩护燕少。 我心里希望燕少能在我耳边说一句话,或者是出现在我的面前。 但是燕少并没有。 所以我只能沉默着,沉默了好久好久。 然而,汪总显然没有什么耐心等待我思考,就在我绞尽脑汁地思索答案的时候,一个豌豆大小的纸团扔到了我的额头上。 我愕然抬头,只见眼前的汪总摆着一个投掷的手势,对我昂了一下头:“睡着了?” 好吧! 我被汪总砸东西了! 第一次谈话,还没有一个回合就被扔了! 我迟疑了一下,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我就傻傻地:“那个……什么?” 我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汪总笑了起来。 汪总低头,一边笑着,一边撕着眼前的小本子,撕成一条条,然后揉成小纸团。他说:“林小莹,不要拿你对秦月天的那一套对付我。南川的时候,你机灵着呢。” 我没想到汪总连我和秦总呆一起时候是什么样都知道,他是在监视秦总吗? 汪总把小纸团一个一个扔向我,打得不痛,反而觉得他是在好玩似的。 他边扔边用比较温和的神态对我说:“林小莹,我现在在收买你,你识相的话,就站到我这边来。南川那边,你隐瞒各种问题不报,一个人逞英雄,搞得事情无限大……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燕少果然没说错。 汪总真的以为我是秦总派去南川的。 他这么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不过,我一装傻,他倒是好像不想继续追问我关于谁派我去南川这个大难题了。 我指着一地一桌子的小纸团:“就拿这些来收买的?” 汪总顺着我手指的地方看了一圈。 然后他就拉开抽屉,拿出了钱包,从里面摸出一沓花花绿绿的钞票。汪总不紧不慢地,把钞票开始揉成团,然而做出我砸向我的姿势:“你的意思是,用这个收买?” 我想说汪总你不要调皮了…… 你这像是来和我谈正事的样子吗? 汪总把钞票纸团都放下,他还算诚恳地看着我:“林小莹,我们也算是有私交的人了。就不要那么生分了吧?你是什么样子,我是什么样子,大家都很清楚。何必要这么戒备?” 我当然知道汪总是在对我进行洗脑。 我只想说,我私下是什么样子,汪总你是知道了。你私下是什么样子,我还不清楚得很呢。 我说:“这么说,汪总私下还在做记者了?” 汪总笑得很有风情:“对啊对啊,我这人最喜欢八卦了。” 我知道汪总脸皮是很厚的,和他比,我必然是会输的。 他没有给我继续插诨打科的机会,指着我:“林小莹,有些话,我身为记者的时候,不能给你说。现在倒是方便说了。你在这个集团,应该知道我和秦月天是不合。你之前是他特别招进来的,数次被他特殊照顾,也算是他的人了。不过,你现在是在我的建筑公司,就必须要听从我的命令。如果,你想走,我的大门敞开,建筑公司现在状况很艰难,我不想养一个别家的孩子。” 我没有意识到汪总给我坦白了一些什么,我只听到他说建筑公司状况艰难。我一惊讶,说话不过脑子,直接问:“怎么个艰难法?” 汪总大概没有想到我居然会这样问,他愣了一下,然后又缓了过来。 他直视了我的眼睛两秒,然而才说道:“这个事情,要问你的秦总……” 我无知地看着他,我不懂要怎么去问秦总。 汪总顿了一下,反问我道:“你知道集团总裁是谁吧?” 这下,轮到我一怔,我怔了好久,才弱弱地问:“是那个……燕、燕、燕少吗?” 汪总点了一下头,然后马不停蹄地给我解释:“燕少之前把所有建筑公司的项目,除了南川在内的全都停掉了。建筑公司这半年,没有任何项目开张,身为开发商,我们所有资金运转链条都断了,现在负资产有多少你知道吗?更严重的是,我们有两个项目已经到了开发期限,如果再不重新启动,政aa府就要收回所有的土地。” 我表示这个事情确实是很严重的。 我问:“那可以开发新的项目吗?” 汪总直接拍桌子,嘭嘭响:“新的项目?你在开玩笑吗?燕少都不在,没有人给我盖章,我开个狗的项目!” 他继续捶桌子:“秦月天明明有决策权,但是拒绝给我通过新项目,我所有事情都跑到了位,他就是不点头。到期的土地他也可以去给我活动,但是他偏按着不动!林小莹,你如果是他派过来的人,现在就可以给我滚回他那里去!” 汪总的话和语气,似乎已经表明了他和秦总有不共戴天之仇。 但是,这最后又扯到我身上来的节奏,算是哪种? 我就卑微地对汪总说,我只是个打工的…… 汪总听到我说这话,居然伸手,做出一个摸我脸颊的手势。他的口气,一瞬间变得非常*:“乖,妹妹,我知道你也为难了。不如你去帮我吹个枕边风,让秦月天别老那么跟我对着干。” 我惊悚。 搞了半天,汪总是要把我当成糖衣炮弹? 我结结巴巴:“汪、汪总,我、我还没见过秦总的枕头长什么样……” 汪总仰着头对我吹气:“叫什么汪总,燕少喜欢叫我阿冰,你也这样叫我吧,或者你跟其他人背后一样,叫我八点水也可以。” 冰你个头啊! 我只想骂人,燕少,你还敢说你和汪总之间没什么吗!啊? 汪总好像也不想和我废话了,他说:“我说的,你都好好考虑一下吧,改天给我一个回复。对了,”就在我想要开溜的时候,他又说道,“今晚上我和杨姨约了吃饭,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我下意识就要摇头。 可是刚刚甩开脑袋的那一瞬间,却又迟疑了。四大总之一的杨总,我是否也应该去会一会呢? 汪总就笑道:“说起来,你还要去谢谢杨姨哦——最美守门妹妹。” 我一惊,突然醒悟过来,汪总到南川来,冒充记者,还能让我的新闻上头条,这背后都有杨总的功劳。 一发现这个真相,我决定要先斩后奏,去会会这个手段通天的杨总。 我立刻点头答应:“好,我需要准备点什么吗?” 汪总摇着手指:“不用啦,吃个饭而已,别这么公事公办的样子。当然,妹妹如果想要打扮漂亮一点,我可以让我的助理带你去买点衣服和首饰,我这边给你报销。” 我当然不会让自己随便去欠汪总的人情和金钱债,当即就拒绝了。 汪总也没坚持,和他给人的表象不同的是,他是一个很知道适可而止的人。 我出了汪总的办公室,立即往楼梯间跑,在上次那个杂物间里,我把燕少呼唤了过来。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燕少,我正要说话,他立刻打断了我的气息:“不用问了,你做得很好。” 额…… 燕少,你不要这么反常。 小莹的心脏承受不起。 燕少却似乎没多少时间给我去回味他的态度,他抄着手,命令我:“你现在有几件事要做好准备。第一,汪涟冰已经做好要和秦月天争夺你的战争了。秦月天的性格我了解,他看上什么目标,也是个咬口不松的,他必然会争取你到他身边去。你虽然无法作为,但自己也要有个心理准备。第二,我进不了汪涟冰的办公室,也近不得他的身,你在他身边的时候,自己照顾好自己。第三,你见了我小姨妈,尽量在她面前表现得乖一点。还有第四,守好你的工作岗位,项目档案管理是个出错率非常高的职位,不要给别人任何的把柄。” 燕少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我瞬间有点消化*。 燕少说完之后,却不管我还要思考,突然伸出胳膊,将我揽在了怀里。 他摸出了那颗九种姿势的骰子,带着一种足以迷惑我的笑,啄了一下我的嘴唇:“好,正事说完了,现在,我们来投骰子玩?” 我:“……” 燕少,你这么快吩咐完正事,就是为了节约时间来玩骰子吗? 我还想问问你,秦总和汪总,他们两个一个不准开新项目,一个非要开新项目,到底谁对谁错呢! 但我只是推着燕少的胸膛,斜眼看着他:“你叫的阿冰吗?” 140四一和阿冰,君臣骗子团 燕少听我问他“阿冰”的事,笑得很是魅惑。 他用那微微挑着的眼角睨着我:“对,阿冰,是我叫的,我喜欢这样叫他,怎么了?” 我心口莫名中了一箭…… 燕少对着我的耳朵,轻轻吹气:“并且,阿冰这两个字,只能我叫。你,不行!” 末了两个字,语气陡然加重,又在我心口上撒了两把调味盐。 不过,燕少不会给我发脾气的机会,在我想要愤而反抗的时候,他只把我压在墙上,死死抓着我的手腕。 燕少用一种调笑的语气问我:“林小莹,很生气吗?” 我别过头去,不理会他。 燕少又用一种很让人抓狂的语气对我说:“汪涟冰确实很不错,可惜了,是个男人。不过,你在生什么气?” “来,林小莹,说来听听,”他舔了一下我的耳垂,“让我高兴高兴。” 我白他一眼,一句话都不说。 燕少轻轻摩挲着我,用某个无坚不摧的地方。 他的语气,无疑是极度轻佻地:“林小莹,生气的话,就化愤怒为力量。我给你一个机会,来报复我。” 燕少让我报复他? 这建议听起来挺不错的。 我的心中略微动了动,不过鉴于燕少鬼品不佳,我还是稍微保留了一点,只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 燕少凑近了我,他的身子抵得我有些吃疼,我疼得皱眉的时候,却听到他重重喘了一下,他低头,在我耳边轻声道:“马上,你就可以随便夹我。我保证,会大声叫给你听……” …… 我要骂脏话。 燕少,再次申明,我听不懂你这种带颜色的笑话! ……接下来,在省略了三千个字之后,我和燕少半躺在杂物间的地面上。 地面冰凉,燕少就让我坐他腿上。 我默然无声,躺他胸膛上,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和舒适。 燕少的手很安然地放在我腰上,只有手指像是弹琴似的,时不时轮换地敲着我的皮肤。 我休息够了,就问他有没有听到刚刚汪总和我的谈话。 燕少很漠然地:“怎么了?” 他的语气表明他什么都听到了。 我就问,究竟是汪总要开新项目是正确的,还是秦总不开新项目是正确的。 燕少略微想了一下,大概是在思考要怎么给我解释这个复杂的问题。最后他说道:“这种事情,不能单纯用正确或者错误来判定,而应该明白,正确的标准是什么,错误的标准又是什么。” 我就让他具体一点。 燕少就告诉我,这件事情,如果是以他的命令为正确与否的标准的话,秦总是正确的。 因为当初,停掉所有的项目,并且不开新项目,是燕少的意思。 秦总坚决不肯妥协,只是在执行燕少的命令而已。在这个事情上,他是表现得绝对忠诚的。 但是,如果这件事,是以建筑公司的存亡来判定的话,汪总是正确的。 因为要维持公司的运转,并且开拓新的项目,增加财政收入,是汪总的本分。 汪总非要去开新项目,要解冻已经冻结的项目,正是自己的职责所在。 所谓在其位,谋其职,汪总一方面大概确实是要为公司谋利,另一方面,建筑公司是他在集团的立足之本,他也必须为了自己的利益搏命。 我听燕少这样分析之后,就觉得这事情更加复杂了。 我问燕少,那到底是开新项目好,还是不开好呢? 燕少的回答再次印证了他冷血的本质,燕少说:“开不开都无所谓了。反正集团又不是靠着一个建筑公司才活着的。我当初停所有项目,就已经把建筑公司当成弃子了,阿冰的话,确实是我对不起他了,他如果要被逼到背叛我的地步,我也不怪他。” 他冷冷的眸子里折射着无情的微光,直视着我:“我的敌人,没有汪涟冰也可以算计我。所以多一个汪涟冰,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我觉得脊梁发冷。 每一次燕少对我谈到他暗中的敌人时,我就要浑身发凉。 他的目光,他的神态,他的气质,那时候,都令人想到一块千年寒冰。 我约莫着在杂物间呆得够久了,想着今天第一天到档案室上班,应该积极一点,所以想要和燕少告别了。 燕少抓着我的手腕,仰头看着我。 我以为他要说什么,然而两秒钟,他放开了我的手:“去吧。” 他放得很干脆,打消了我以为他舍不得我离开的猜测。 于是我对他说了一声再见,打开门就往办公区域跑去。 我回去得很及时,因为我刚到办公室,黑镜框的胖妹又过来找我了。 她过来以后,什么话都不说,就往我的手里塞了一张名片,然后转身就走。 我拿起名片一看,是汪总的。 上面用一个红笔圈出了他的电话号码。 离开南川之后,八点水的手机号码就停用了,现在这个号码,才是汪总的。 我把名片塞包里,然后开始了我在建筑公司总部的第一天工作。 之前参观集团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建筑公司并不大,但它也有整整三层楼。档案室在九楼,离八楼算是近的了。 我的顶头上司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姓张,我叫他张经理。长得很普通,不丑也不帅,对我很是客气。 而我的平级同事也是个男生,姓常,他很热情的自我介绍,说他大学毕业三年,集团是他的第三份工作。 我有了一个自己的独立办公桌,和我的上司还有同事共享一个办公室。 我们的身后就是档案室。 项目档案管理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电子档案管理,这一部分都是小常在负责,另一个是纸质档案管理。 这个工作已经很接近人事了。 因为档案包括许多合同、设计图纸和审批文书。 我中午用过餐之后,就一直呆在档案室里,查看近几年所有的合约文档。 不得不说,建筑公司的合约文档管理得非常专业,编号、内容和排列放置都十分有次序。 我在里面找到了关于古镇盛唐古街的项目档案。 厚厚的一排,用了整整十个文件袋。 我在里面看到一些有趣的东西——在设计图纸里面夹杂着一张普通的信笺纸,上面写着一排字:【西南角的建筑群是否应该加一个神兽的檐雕?】 这字体写得龙飞凤舞的,辨认很花我一点眼力,最重要的是,下面用同样很邪魅狷狂的笔力,写了三个字——燕41…… 我看到这个签名的时候,内心涌起了一阵激动。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燕少的签名。 他居然在燕字后面直接写了41两个字。 这有点任性又很随意的签名,和他平时给我的形象大相径庭。 我翻过纸,发现背面居然还有文字。 这边的文字却显得圆润了许多,写得也比较小。燕少的书法比较飞扬跋扈,这边的字却很袖珍玲珑,乍一看像是女人的字,起头收尾都是圆圆的。 背后只有两个字。 一个字是:【好】 另一个字也是签名:【冰】 我醒悟过来这居然是燕少和汪总之间的小纸条。 靠,这么有情调,温馨浪漫的传情小纸条,居然还要放到档案里面去,燕少和汪总之间,我相信真的不简单! 我又翻了翻档案,发现了一个项目停建通知书。 下面燕少没有签名,而是盖的章。 那签章正是我在南川九死一生拿到的那枚。我依稀能辨认出,名字上面有细小的花纹,属于极其难以仿制的那种。 再翻,我又看到了另一份项目暂缓停建的建议书,这份建议书上面是汪总的签章。 看得出来,当初燕少要停盛唐古街,应该是和汪总之间有过激烈的争执。 因为,我看到建议书后面,有燕少写的一行字:【你只需要执行。】 这是非常生硬且霸气的一句拒绝。 算是直接驳回了汪总的请求。 放下了盛唐古街的档案,我又去找南川的项目档案。 相比之下,南川的项目就中规中矩了许多,里面除了许多文书都盖有燕少的签章,其余没什么有趣的东西。 我东翻翻西看看,以熟悉工作为由,在档案室混了一整个下午。 燕少没有来烦过我。虽然我发现,封闭且安静的档案室,其实比杂物间还要更适合幽会一点。 下班时间到的时候,小常敲开档案管理室的门,问我要不要走。 我惦记着和汪总还有杨总的饭局,让小常先走。 等我把档案都放回了柜子里,汪总的电话也如约而至。 “还在公司吧?”他现在也不叫我名字,也不叫我妹妹,直接就说正事。 我说还在。 汪总便说好,让我在集团的花园草坪前面等他。 我把档案室锁好,便下了楼。 这时候已经是六点过半了,前台也走得差不多了。 我在绿地前面等着,突然看到地下车库开出了一辆奥迪。 只看到一眼,我便知道了那是秦总的车。 我一时间有点无措,急忙转过身子,一边假装欣赏风景,一边祈祷秦总不会看到我。 然而我这般假装和祈祷,不啻于对秦总智商的羞辱。 一分钟不到,我就听到了身后车子驶来的声音,然后是车窗下滑的声音,紧接着秦总的问候传来:“小莹?等人?” 我装不下去,只有回头,对秦总勉强地笑着:“嗯,我刚出来呢……” 从来不正面回答秦总的问题,是我和他一贯的相处模式。 秦总手肘靠在车窗上,露出温存的笑:“晚上有约了吗?” 我支吾着:“嗯……有一个……” 大概是我神情太闪烁了,秦总半开着玩笑:“能稍带上我吗?” 我有种要哭的感觉。 看样子,秦总不把我拐带上他的车,是不打算离开的了。 而我,面对秦总一向缺乏正确的逃离方式。正在心里打鼓的时候,耳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达澎湃的轰鸣声。 在一阵大地都可以为之震撼的动力之中,一辆超级炫酷的哈雷机车飚了过来。 驾车的男子穿着机车夹克,头戴骷髅花纹的头盔,英姿飒爽得如同战神马尔斯。 机车飚到了我的面前,骤然间停了下来。 马达依然在孜孜不倦地喘息着,男子把头盔前的护目挡镜往上一掀,露出一双深邃的杏眼:“上车吧。” 他递给我一只女式头盔,米分红和米分蓝相间的,上面有酷酷的英文字母。 我相信那一瞬间,秦总的脸色虽然没有怎么变,但目光一定是猛然间冷了下去。 而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汪总居然上下班骑的是哈雷摩托车? 我只有对秦总笑了笑:“那个……秦总,我先走了。” 为了表示歉意,我还微微鞠了一躬。然后就把头盔戴上,坐到了汪总的车上。 这样的场面,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 我不想秦总误会我和汪总之间有什么,可是事实胜于雄辩,我总是拒绝秦总的邀约,却在下班后等汪总来接我…… 这场景,不想让别人误会都说不通。 我只有用手抓着机车后座上的钢托,不去抱汪总的腰,以示清白。 可惜的是,汪总并不给我证明的机会,在前面了不到十米的时候,他突然一个大刹车…… 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面倾,双手条件反射地去抓前方,一下子就抱住了他的腰。 汪总微微回头,似乎笑了一下:“这就对了。抱好我。我喜欢玩侧骑,你不抱紧的话,会被甩出去的。” 说完这句话,他又猛地一轰油门。 然后…… 由于万恶的地球引力,我从后座上摔了下去,径直落在了原地。 我啊的一声惊叫,一半是摔的,一半是吓的。 秦总已经在后面下车,朝我奔了过来。 他蹲下来,扶住我,关切地:“没事吧?” 汪总在前面转了一个圈,又拉轰地骑了过来。 他把头盔一取,潇洒地甩了一下头发,对着还坐在地上的我:“看,你这就被甩出去了。” 这个刹那,我感觉到身旁的秦总,和居高临下的汪总,四目之间一阵电光火花,噼里啪啦,敌意大浓。 秦总转过头问我:“你去哪里,要不要坐我的车?” 我还没回答,汪总就用恶劣地口气问我:“妹妹,还吃不吃饭的?” 我知道汪总这是在故意向秦总挑衅,一方面是用这种口气和称谓宣布我和他关系的不一般,另一方面也算是对我变相的威胁。 我只有咬了咬嘴唇,对秦总小声说:“晚点联系……” 然后重新去坐汪总的机车。 两大副总,一个也得罪不得。 小莹心里苦啊,比苦菜花还苦。 我刚刚坐稳,汪总就冷冷地命令:“抱紧我。” 为了防止再度落地,我只有抱紧。然后,在秦总刀一样的目光中,和汪总一起飙走了。 汪总飙车很玩命,遇到什么缝隙都要钻。 竖着走不过,他就斜着走,好几次别的车尾都险险地擦过我的头,假如不是我及时抱紧他,随着他一起侧倒的话,已经因为惯性撞死在当场了。 不过不得不说,飙车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假如,能把我前面的汪总换成燕少,那就完美了。 我们吃饭的地方在一个偏僻的私房菜馆里。 那里环境很幽静,从外面看,还以为是普通的旧民居,只是很有上世纪殖民洋房的风格。 汪总把车停在菜馆外面,已经有人开门出来,帮他把车停到后院去。 汪总一看就是熟客,服务生很热情地接过我们的头盔,请我们进去。 进去的时候,汪总把手支起来,拐到我的面前。 我呆呆地,半天没反应过来,汪总冷傲地看着我:“不懂吗?” 我明白过来汪总是让我挽着他,那一刻,我的脸沉下来,我明确地说:“不懂。” 汪总就把手放下来:“不懂算了。” 然而,就在我没走两步的时候,他突然一伸手,从后面揽住了我的肩膀。 我挣扎,然而汪总突然偏头,在我耳边小声威胁:“安静点!你再闹我就把你按到墙上吻你!” 我知道汪涟冰干得出这种事。 他身上有股亡命徒的气质,我愈来愈相信他原本是个黑市泰拳手的说法。我不懂燕少究竟是看上了汪总哪一点,这种手下,天生反骨。 燕少大概是认为自己镇得住他的阿冰。 可是在我看来,汪涟冰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极有可能噬主。 我们到了二楼一个四人的小桌子坐下。 这菜馆一切都十分精致,桌上有天使雕像的台灯,绣工精美的桌布,烟灰缸里是厚厚而细密的一层咖啡渣。 汪总拿出了烟和打火机,然而他只是放在桌上,并没有抽的意思。 我想坐到他对面去,然而他命令我只能坐在他的身边。 “杨姨不会坐我身边,你要坐对面去,是想和她坐一起?”他问我。 这算是一个理由,燕少吩咐过我要在他小姨面前乖一点,所以我只能先练习安静听话。 杨总的电话不一会儿就打过来,汪总又用那种极其媚谀的语气和她说笑了一会儿,挂断手机,他说:“杨姨先有个小应酬,大概要晚到一个小时,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他拿起菜单,问我要什么。 我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木着脸说不要。 汪总就使出八点水的口气:“好妹妹,多少吃一点嘛,过会儿杨姨过来,在她面前大吃大喝不算好。” 我就生硬的对汪总说,我不想吃任何东西,过会儿也不会吃。 汪总静静地看了我好一会儿,突然来摸我的手:“妹妹,你在生我的气。” 我抽出手去,不理他。 汪总凑近了我,既然是好声好气地:“我知道我这个人喜怒无常,很难相处,脾气又坏,行为也很坏,爱骂脏话,还喜欢打人。但是……” 他还没说完,我就忍不住要笑了。 并不是我对汪总有什么好感了,而是他这么坦诚的语气,就是让人想笑。 我想说,汪总,没想到你对自己的缺点还是认识得挺清楚嘛。 汪总好像听到了我的心里话,他接着说:“我又不是白痴,自己什么样子自己不知道吗?但我这个人,真的是个性情中人,不是他们说的那种阴险小人。不信你可以去问燕少。” 汪总的话把我吓了一大跳,他让我去问燕少? 他是知道我和燕少认识吗? 见我震惊和不解的眼神,汪总就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见到燕少,你可以去问他,汪涟冰是不是那种背后捅人刀子的阴险小人?燕少最了解我,他绝对不会骗你。妹妹,这个集团的高层,一个二个出身都不简单,我这种草根,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我凭的是自己的真本事。不是什么花言巧语,也不是靠阿谀奉承。” 我默…… 我想说,首先汪总你在南川的时候,还在背后捅我不够吗? 其次,燕少不会骗我…… 呵呵呵,到底是汪总你天真,还是你以为我天真呢? 燕少就是个大骗子! 汪总你就是个小骗子! 你们二人是最佳骗子君臣二人转,专坑小莹我这种纯良小白菜! 141除了四十一,不向任何人低头 我就依然木着脸,说,我这种小人物,永远也不可能见到燕少,也没资格和他那种大总裁说话。 汪总笑得有点意味深长:“是么?你真的没有见过他吗?” 我装傻是一把好手,“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 汪总就莫名的叹了一口气,用手指拎起打火机,敲着桌面,好几下之后,他才惋叹般地说了一句话:“四十一啊……” 我真不知道汪总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却又转过头来,微微睨了眼:“你总会见到他的,等他回来以后。” 说着,他又带了一个有些坏的笑,靠近我:“妹妹,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到时候我把你介绍给他,你就可以问他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我立刻冷脸,说了两个字:“不要。” 汪总有点悻悻然的样子,他又去玩他的打火机去了。 不过,我发现一件事,建筑公司人人都以为汪总是个高冷,实际上他却是个话唠。他在人前端得很好,在人后却很耐不住寂寞。 相比之下,无论是我,还是燕少,或者是秦总,都比他更能管住自己的嘴。 没有几秒钟,他就又来找我说话:“妹妹,你觉得我和秦月天比,谁更帅一点,或者说,谁更有能力?” 我避开长相,回答说:“能力上,我不知道,我领会不到你们那个层次。” 汪总孜孜不倦:“那长相呢?” 见我不理他,他就自问自答:“我觉得我要比秦月天帅一点……” 我忍不住噗的一下笑了起来。 汪总这么自恋,虽然我不是第一次见识了,但是他在每次这种时候,还是有点小可爱的。 汪总见我笑,很是不满,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听得到我们说话,就放低了声音,说悄悄话一样对我说:“我告诉你妹妹,我以前和他游过泳,虽然我没有他高,但是我肌肉比他发达,而且我那里比他大,真的……” 噗—— 这下子,我直接是喷出来了。 汪总,你不要用这么认真的口气说这么重口味的话,好吧? 你真是可爱过头了。 我的反应大概不在汪总的预期之中,他就一个人喝柠檬水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我:“妹妹,我觉得我和燕少谁更帅一点?” 我很自然而然地反应:“我没见过燕少啊,不知道。” 我的回答倒是让汪总一愣。 他看了我好几秒,似乎在确认我会不会骗他。不过在我无辜的眼神中,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汪总拿出了自己的钱包,打开,把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给我看:“这就是燕少,你应该在杂志上见到过吧?” 我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没有。” 汪总显然不信:“没有?” 我耸肩:“真没有啊,他又不是明星,上杂志干什么?” 我的反应太不正常了,汪总忍不住把照片翻过去,自己又仔细看了下,确定照片上的人真的是燕少。 我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在翻来覆去的骂燕少。 燕某某你个骗渣! 你果然和汪涟冰有一腿! 那照片应该是很多年前拍的,照片上的燕少,比现在看起来还要更鲜更嫩,而汪总亦是如此。 照片上的两个人,都没穿衣服! 并且还肩并肩地抱在一起。 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 额……好吧,我的形容很容易让人产生奇奇怪怪的联想。 实际上,这是在一间拳室里拍的照片。 燕少和汪总两人都赤果果着上身,戴着拳套,勾肩搭背,亲密无间。我能看到他们两人头上和身上的汗水,应该是刚刚打完了拳。 汪总比燕少矮大概二十公分,不过燕少微微躬着身子,所以看上去两人的身高差距并不大。 我看到汪总头上绑着一根红色的绳子,照片上的他比较黑,有点典型泰拳手的特征,身形精干瘦小,但是肌肉扎实。他的笑容,带了一点邻家男孩的羞怯,有点像他在南川时候偶尔流露的瞬间。不比他坐在副总裁位置上时的阴狠老辣。 而一旁的燕少,帅得足以让人流口水。 轮廓分明,脸庞精致,眼神霸气,笑容迷人。如果忽视脸的话,感觉上,和燕小少阿青十分相似。 但无论是气质上,还是容貌上,都是秒杀一旁的汪总。 单看这张照片,燕少就是一个英伦贵族少年,汪总就是个乡下爬树的野孩子。 真不知道汪总把这么一张对比强烈的照片如同珍宝的放在自己钱夹里,是个什么目的? 假如他现在和燕少站一起,两人还能稍微比一下。但是这暴露出身青涩果照,就不要拿出来献宝了吧? 我问汪总:“这照片什么时候拍的啊?” 汪总看了一眼照片:“我刚移民过来没多久吧,那时候大约……十五岁?” 我心里暗暗吃惊,汪总居然那么小就和燕少认识了。 我一时冲动,话不过脑子,问汪总道:“他们说你是泰国人?” 汪总完全没有任何遮掩或者不适,他很自然地回答我:“是啊,你不知道?我是英泰混血。” 我哇塞了一下,难怪汪总能长出这种颜值,东西方混血儿最出美人了。 汪总继续给我坦白:“我妈妈是泰国人,我爸从英国来玩,租了我妈大半年就回国去了。然后我妈生了我,本来因为我长得比较好看,想让我读人妖学校的。但是在寺庙里的主持说,我将来必定富贵,把我留了下来。我小时候是在寺庙里长大的……” 我再度华丽丽地喷了…… 人妖学校。 XX集团威风凛凛的副总裁,和一个舞台上穿着比基尼表演的人妖,差距好像略大啊。 不过我相信,汪总如果变成了人妖,一定是很赚钱的……起码不需要整容啊! 还有,汪总的话透露了一个信息——他妈妈是做那种生意的。 我猜汪总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的生命,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一场皮条生意的副产品…… 我想到了秦总的出身。 一个含着金钥匙的四代贵公子,哪怕不用自己努力付出,也能轻易呼风唤雨。 我带着好奇心,问汪总:“你为什么会移民啊?” 汪总这下没那么爽快了,他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事情说起来有点复杂……不过我是跟着燕少过来的。他有次到曼谷求佛,正好到我住的那个寺庙,我们就那样认识的。” 我心想,不是黑市赌拳么? 汪总又继续道:“我那个时候也在黑市打拳,赚点生活费。燕少很好奇这个赌拳的流程,我就带他去玩。我骗他们燕少也是个新来的拳手,然后我们俩就一起去打拳,赢钱……不过……” 汪总摸了一下鼻子:“后来出了点状况,我们都差点死在拳市上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燕少就一不做二不休,把我带回国了……” 我相信汪总没有骗我。 如若不是生死之间建立的信任和关系,燕少不可能这样纵容一个异国的私生子在自己的集团做事。 说起来,汪总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甚至说比秦总不容易了十倍。 这个时刻,二楼的食客很少,我和汪总坐的位置很偏,稍稍有点昏暗。 这样的氛围之下,汪总呈现给我的一面,比他身为八点水,或者是身为副总裁的时候,都要真实许多。 我相信汪总一定知道燕少很多私密的事情。但是我也不敢随便问。 当初秦总给我讲述汪总的时候,并没有说过汪总和燕少有这么一层特殊的关系。他只说汪总如何恃*而骄,如何两面三刀,但是他没有说过,燕少和汪总有过性命交情。 所以汪总敢砸燕少东西,敢和燕少拍桌子。 我想,这种关系,或许是秦总再是如何精明强干,也做不到的吧? 自古君臣君臣,君只有一个,臣却有一堆。这里面的微妙关系,着实难以参透。 我问汪总:“你还会回去见自己妈妈吗?” 汪总很顺其自然地回答:“会啊,我后来给她钱开了个按摩店。” 说完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正规生意的。” 噗——这是我今晚上第四次喷了。 我实在不是故意的,但是汪总的话怎么听怎么喜感。 汪总见我笑得趴在桌上了,用一种难以置信地眼神看着我:“你们这边的人就是这样,做不做那种生意,有什么关系吗?我是私生子,但从小都没受到过一分歧视。不像你们国度,看什么都带有色眼镜。” 我笑得哎哟哎哟地,我扶着腰:“既然没关系,你强调来干什么?” 汪总抬起手,弹了一下我的脑袋:“因为我知道,你满脑子都是那种废料。” 这个手势,和燕少有点相似,我不由得心头动了动。转过头去,只见汪总正含笑看着我。 灯光朦胧下,汪总也展现出他极好的皮相,他很窄而线条柔和的脸庞,高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竟然会是亚热带血统的人。 若真说他哪里像,也只是他有一双极大而含媚的、黝黑的眼睛。 此时,这双眼睛正深深地注视着我。 我正要说什么,一个柔媚的声音突然挨身后响了起来:“哎呀,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 汪总瞬间从凝视我的状态中调整过来,他抬头,惊喜的声音略显浮夸:“杨姨,你来了?” 我也转过身去,入眼就是一袭黑牡丹的旗袍,一个如同宋窑精品的花瓶身材,再抬头,才看到了一张精致的鹅蛋脸,乌云一样盘起的长发。 我简直看呆了…… 这么一个美得像从国画中走出来的女人,竟然会是燕少的长辈。 也是传媒公司的副总,杨总。 燕少手下的四大金刚,颜值真是一浪高过一浪,一个比一个更让人震惊。 杨总摇曳着腰肢,好像民国时期的款太太,轻盈地走到了我们对面地桌位上,慢慢坐下。 她涂抹着山茶花色的口红,脸上的脂米分并不厚,看得出皮肤如同瓷器一样好,是标准的古典美人。 如果没有人说,我可能只会猜她三十出头。 杨总的丹凤眼在我脸上略微一停,然后就对汪总笑道:“真是让人两位久等了,你们请客,我来迟了不说,还来得这么不是时候。阿冰不要生我的气了吧?” 汪总给杨总倒柠檬水,一边也笑着:“怎么会呢?杨姨来,我会欣喜,杨姨不来,我会失落。但是说到生气,阿冰哪里有那个胆子呢?” 汪总这巧舌如簧,真是让人自愧不如啊。 可是杨总听了汪总的话,非但没有开心,反而脸一沉,声音也冷冰冰了起来:“哦?阿冰不生气,那我可就要生气了。” 汪总顿时露出一副略微惶恐的神色:“杨姨,这……” 杨总就用涂了钻石蔻丹的指甲,朝我一点,冷笑着:“你把我传媒一手捧起了的国民妹妹给私藏到自己公司里,也不给我知会一声。” 汪总苦笑:“好杨姨,如果你是要我妹妹到你公司去,只需要一个电话就可以了。这样突然怪罪下来,阿冰受不起啊。” 杨总往后面的沙发靠垫上一靠,摆出一个风情万种地姿势,突然又笑吟吟起来:“哟,这已经哥哥妹妹叫上了啊。我是说,这从南川回来,我公司里一个美女都看不上了,原来是……” 她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掩嘴笑起来。 我表示他们高手过招,我一个路人甲打打酱油就可以了。 不管他们说了什么,我都不要插言。 燕少吩咐过,要在他小姨面前表现得乖一点,乖一点…… 汪总拿出菜单:“点餐吧杨姨,”他顺带看看我,“妹妹?” 杨姨接过菜单,啧啧:“哟,我们的阿冰好体贴啊,真是难得啊。” 汪总居然不辩驳,却很是亲密地靠近了我:“妹妹,这家的冰糖燕窝很不错,要不要和杨姨一起来一份。” 我抬眼,见杨总正带笑看着我和汪总。 我背上起冰,连忙埋下头去。 这顿饭,我吃得如坐针毡。 杨总并没有如同我想象中那样,和汪总谈到公司的什么事。他们基本都在插诨打科,嘴里没一句实话。 杨总很喜欢开我和汪总的玩笑。 汪总中途反驳过一句:“我还没有追到呢?” 杨总就笑:“难怪啊。” 汪总坦然地说:“是啊,追到手了,哪里还会这么殷勤?” 然后他们两人就一起大笑。 只有我,一直面无表情中。 杨总指了指汪总,然后指了指我,用久经人事的那双眼睛看着我:“阿冰,你追不到我们的妹妹。” 汪总倨傲地扬了扬头:“噢?杨姨何以见得?” 杨总笑而不语,只浅浅地用勺子舀着眼前的燕窝羹。 我觉得杨总,也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 汪总和秦总或许也阅人无数,但他们可能都不真正懂女人。 但杨总,她身为万花之魁首,本来又是女人,对于人心的洞察和熟悉,必定都要胜过汪秦二人。 饭后,杨总起身。 “就不打扰我们的阿冰追妹妹了,我还有事,你们慢慢地……”她指指我们,然后笑着离开了。 出了菜馆,我和汪总一同走了一段路。 我才突然反应过来,惊问:“你的车呢?” 汪总无所谓地说:“放在那里吧,我刚喝了点红酒,不适合驾车。” 汪总刚刚确实喝了一小杯红酒,是陪杨总喝的,还没在南川那次喝得多。所以我也不再多话。 我们默默无言走了一段路,我就估算着要找个最近的公交车站,溜回去了。 可是汪总突然指着前面一个亮灯的小摊:“妹妹,你饿没有,我们去吃点烧烤和夜啤酒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巧一阵风吹过来,把香气四溢的烧烤味带了过来。 我的肚子,立刻不争气的悲鸣了起来。 汪总笑,竟然来牵我的手,拉着我就往烧烤摊走去。 我心里一惊,已经想要缩手。 然而汪总的手紧紧地抓着我,根本就不给我挣脱的机会。 他把我连拖带拽地拉到了烧烤摊前,开口问我:“想吃什么,随便拿吧?” 这话说着,他已经拿过了烧烤篮子,开始往里面放东西,一边放一边问我吃这样不吃,吃那样不吃。 等到拿完,他把篮子递到摊主面前,然后拉着我去找位置。 这个过程,他一直没有松开我的手。 直到坐下,依然没有…… 我很尴尬,浑身冒冷汗,我不敢想象,燕少会愤怒到何种程度。 他不能近汪总的身,他告诉过我要照顾好自己,可是我面对汪总,比面对秦总还要没有战斗力。 秦总好歹还不会做出任何强迫你的举动,但是汪总是直接就上手脚。 汪总一直握着我的手,他淡淡地打量着我,打量着坐卧不安的我。 汪总说:“林妹妹,你说你不认识燕少,我不信。” 我哭笑不得,我说:“真的不认识啊,你非这样说干什么啊。” 汪总冷哼了一声,嘴角斜了斜:“如果你不是喜欢燕少,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不要告诉我你喜欢秦月天。我可以接受你因为燕少拒绝我,绝对不接受你是因为秦月天才这样。” 我听到他这样说,突然心一横,正色看着他:“你错了。我不认识燕少,我就是喜欢秦月天。我人生最艰难的时候,是秦月天给了我工作,是他帮助了我。他比你更早更及时的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他,要喜欢你?” 说完这段话,我看到汪总的眼色一下子闪过一抹浓浓的戾气。 但他捏着我的手更紧了,紧得我都要呼疼。 那一瞬间,汪总身上显露出一种令人畏惧和胆寒的气势,他如同看着一头待捕的,弱小的猎物那般看着我,目光之中是浓黑的寒气:“这样啊……” 他的语气是悠然的,但却让人发抖。 “既然这样,那我就必须要追到你了,妹妹。如果你是燕少的女人,我还可以放手。但你要去当秦月天的女人,我就必然要下手了。” 他咬了一下牙,杀气大盛:“这世上,除了四十一,谁都不能战胜我。” 我终于呼疼起来。 我疼得吸冷气:“八点水,你放手……痛!” 我竟然忘记了叫他汪总,叫起了他的绰号。 汪总听到我这样叫他,神情一滞,手顿时一松,我急忙抽手。 可是还没完全抽出去,汪总又抓住了我的指尖,扯得我手指咔嚓一声响,又疼得我尖叫。 汪总两只手都抓住我的那只手,拿起来,捧到了自己的眼前。 在我颤抖的注视之下,他竟然低下头去,吻了一下我的手,然后又吻了一下。 他不断地吻着我的手,吻得我全身发麻。 他一边密密匝匝地吻着,一边低声道歉:“妹妹,我捏疼你了吗?对不起……对不起……” 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汪总这样做,算什么? 因为要和秦总争斗,因为杨总说了他追不到我,所以他马上就要采取行动,根本不管我的意见,甚至根本不管他自己喜不喜欢我么? 我一用力,猛地抽出了手来,强忍着扇他耳光的冲动,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狂奔了起来。 我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和爆发力,加上对汪涟冰的恐怖,瞬间就跑到了一条无人的小巷里。 我不知道汪总有没有追上来,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儿跑。 只是当我想要停下来的时候,我顿时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142宝贝,你很棒 我吓了一跳。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跑,又跑了多久。 所以,当燕少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并让我撞上他胸膛的时候,我的心真的都要被撞出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肩膀已经被他狠狠地抓住。 燕少的双目带着一种难掩的怒火,恨恨地看着我:“怎么回事!” 我看着他额上有青筋在浮动,面色也白得吓人,双眼黑得如同透明的墨玉,唇也没有血色,他咬牙的时候,隐隐能看到尖锐的牙齿。 我知道燕少不是在生气…… 他是在暴怒。 他暴躁得形象都稳不住了。 我看着这么吓人的他,心头稳不住,想要极力保持镇定,想要对他说一句话,可是我刚一张口,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这么一哭,眼泪就好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收也收不住。 燕少原本应该是要苛责我的,见我哭成这个样子,紧紧抓着我肩膀的手也没有那么用力了。 我哭了一阵子,就开口说:“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燕少,你让我在汪总面前自己照顾自己,可是我照顾不好,小莹真没用…… 燕少默默地看着我哭泣。 我和他隔着一定的距离,是他用手臂创造的距离。 等我哭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说道:“没事了……” 与此同时,他伸出手臂,将我抱到了他的怀里。 他宽阔而温暖的怀抱中。 我抱住他的身子,愈发哭得大声了。 燕少不断抚摸着我的背,间或轻轻拍着我,他的声音,已经变得非常温柔了,他不断对我说:“没事了,没事了……好了,没事了……” 我只说着对不起。 燕少放开我,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右手上。 那时刚刚被汪总握过的手。 我急忙藏到身后,眼泪又开始往下落。 燕少去抓我那只手,我不给他,往后面躲着。 争抢中,燕少似乎又升腾起了怒火,他一下子逼近我,抓着我右手臂,把我藏着的那只手拖出来。 我想缩回去,但是他死死捏住。 又挣扎了一下,我放弃了……因为燕少把手放到了他的心口上。 燕少看着我,他好看的眉微微颦着,眼里有种我难以读懂的颜色。那复杂的颜色,似乎混入了痛苦、心酸、隐怒和无奈。 燕少说:“没事的,我不在乎。”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唇动得很轻。 但是我能看到他眼色之中的恨和不甘。 我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燕少就俯身来吻我的泪,一颗颗,全数给我吸掉。 吸着吸着,我们就吻在了一起。 燕少一边吻着我的耳朵,一边喃喃着:“林小莹,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 这催眠似的重复话语,让我的心莫名的感到刺痛。 我紧紧抱着他,想要融入到他的身体之中去。 正在这时候,我突然听到了格格不入的脚步声传来。 汪总的声音响在了街角尽头:“妹妹!妹妹你在哪儿?” 我吓得一颤,燕少已经抓住了我的手,脚下生风地拉着我离开了。 我们跑了好久,才停下来。 我累得气喘吁吁,燕少就任由我靠在他心口上。他一直搂着我,没有放手过。 我安静下来,忍不住又悲从心来,呜咽了起来。 燕少似乎已经厌烦了我这么伤心,他颇有点不耐烦地问我:“又怎么了?” 我抹着眼泪:“我……我……呜……我好饿……” 晚饭根本没吃什么,本来想吃烧烤,结果汪总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现在又狂奔了一路,我的卡路里都消耗光了好吗? 燕少一脸服了我的表情。 他问我:“想吃什么?” 我抽泣着:“烧烤……” 燕少的脸色马上转阴,我急忙改口:“小龙虾也行。” 于是,我和燕少就打车到我母校外面吃小龙虾。 还是那家,还是那个小包厢。 我还没说什么,燕少已经开始熟络的指挥我点菜了。 我们点了五斤小龙虾,其余各种菜品都点了一遍,搞得桌子都要摆不下了。 等服务生出去之后,燕少就给我倒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然后动手给我剥小龙虾。 我们就吃虾,喝酒,起码半小时,一句话都没说。 我没想到燕少居然也跟我一起吃喝,印象中他是从来不吃东西的。等了半小时,我沉不住气了,问他:“你吃的喝的都去哪儿了呢?” 燕少专心剥虾:“我现在有槐木妖身,也可以吃东西。” 我哦了一下,又问:“那为什么平时没看你吃。” 燕少简短回答:“因为不想。” 今晚上气氛很怪异。 原本,燕少估计是要大发雷霆的,但是我一哭,他就安慰了一下我,然后什么话都不说了。 可是现在,我看他一言不发,只是喝酒和吃东西,也知道他心里一定是很郁卒。 汪涟冰是他的部下,也是他的拳友,更是他曾经生死相交的朋友。 从来,他只有在燕少面前俯首称臣的份。 可是如今,燕少连和他正面交战都做不到……我知道燕少对于“奴隶”的占有欲有多强,我坐一下秦总的车,他都会给我脸色,不要说汪总如此明目张胆地对待我。 但是,他除了在我自己逃脱之后,带我离开,他能做什么呢? 想到这里,我禁不住悲从心来。 眼泪又一颗颗往下掉。 燕少先是根本对我的泪水视而不见,后来大概是我哭得他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不耐烦地转过头,口气很不好地问我:“哭什么?” 我把手中的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大声对他哭道:“我不要去集团离上班了,我不想要见秦月天和汪涟冰了,我好累,我好累啊!” 燕少愣了愣,他在看了我两秒之后,突然从我手中拿过酒杯,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然而咚的一下把酒杯倒盖在桌上。 “好,不想去就不去了!”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明天开始,你不用再去那个鬼地方。谁想要再见你一眼,先从我这里踩过去。” 说完这句话,他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拉过我,把这口酒全数喂到了我的口中…… 我是燕少背回去的。 并不是因为我喝醉了,而是我觉得浑身无力。 以前只有一个秦总,已经让我很应接不暇了,现在还来一个更大功率的汪总,我真是殚精力竭。 燕少把我放到了卧室里,然后就替我解衣服。 我抓住他的手,说:“我想先去洗澡……” 燕少一言不发,抱我去浴室。 新居有一个大大的双人浴缸,我坐在里面,蜷缩着身子,看着水慢慢的漫过自己的脚背。 我的情绪很低落,燕少也用他的沉默表达着同样的情绪。 这种情况下,我们俩对做什么事都没有兴趣。 我和燕少一起半躺在浴缸里,燕少的双臂打开,自然而然地放在我的身后……他只冷冷地直视着前方,目光时而深沉,时而可怖。 我就保持着自己最自然的生硬表情,看着我们的双腿在水下靠在一起。 这种状态不知道保持了多久。 燕少的手突然从我身后拿了过来,他将手放在我的腿上,然后仿佛是在丈量和把玩似的捏了一下。 我看向他,他也偏着头睨了我一眼,那神情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冷硬和冰寒。 我正在想着接下来会怎么样,燕少就翻身跪到了我的上面。 他用手指卷起我湿漉漉的发丝,慢慢缠绕着,慢慢地端详着我的脸。 我也看着他,我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温润柔和,然后他的脸慢慢凑近……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燕少依然在我的上方,他脸庞还挂着水珠,一双带着迷光的眼眸正注视着我。 燕少轻柔地吻我。 他说:“宝贝,你刚才很棒。” 我不敢相信刚才并不是做梦,稍稍回味了一下那种感觉,我有点害羞,把头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燕少也不再强迫我什么,只是任由我藏着不看他。 又过了很久,燕少才结束。 我这一天过得很累,心累身也累,很快进入梦乡。 早上的时候,闹钟很不客气的响了起来。 我条件反射地爬起来,准备洗漱。 可是燕少拉住了我,他的口气,带着晨起后朝露的朦胧,他的眼,也带了一点蜜意,燕少用非常温馨地口气问我:“宝贝,你这么早要去哪里?” 我愣了一下,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突然变得这么温柔,充满了留恋和甜蜜的燕少,好像不是我认识的那一位了。 昨晚充满激情的缱绻我一时没有回想起来,只是呆呆地:“我上班啊。” 只这一句话,我立刻看到燕少美好温和的表象褪了下去,一瞬间,他立刻又回到了那种冰雕一样的高傲模样。 “去上班?”他的口气里充满了嘲讽。 我半天没想起来他突然变脸是为哪般,只能老实地点头:“对啊,上班。” 燕少转过身去,不再说话,也不再看我。 我赶着上班,也不想去深究他为什么突然给我甩脸。 只是等我穿戴整齐,出了公寓的时候,我才猛然间想起,我昨晚吃小龙虾的时候,亲口对燕少说的,我从此以后都不会去集团上班了。 甚至是昨晚上在浴缸里的时候,燕少也确认了我的想法。 我当时可是非常坚决地表示不会再去上班,燕少也表示无论如何都会支持我。 但是这一觉起来,我就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急急忙忙地就要往集团赶。 完了完了,我顿时感觉到自己闯了大祸。 我昨晚上是情绪很失控,觉得集团真是个凶险的地方,自己吃力不讨好,又要对付秦总汪总,又怕惹燕少不高兴,一时消极,才会说出那种气话。 可是疯狂了之后,睡了一觉之后,我就完全恢复了正常。 集团我是必须要去的,首先不说我需要一份正经的工作,最重要的是燕少也需要我到集团里去。 虽然他很少说原因,但我猜燕少其实是在通过我,来了解集团里的各种情况。 有些他不方便去做的事,只有通过我去实现。 所以,我潜意识就觉得,燕少昨晚上同意我不再去集团,也有赌气的成分。 没想到一觉醒来,我已经把那些话当了耳边风,燕少却鲜有的认真。 我正纠结得团团转,公交车已经来了。 我承认自己一向理智得有些不近人情。因为在公交车门开的时候,我尽管心里很忐忑,双腿还是坚决地跨入了车门。 我是好不容易才终于在集团里谋到了一份稳定的职位的。 项目档案室管理员,说起来不是什么大职位,但是这个职位却非常重要。 因为档案管理员,意味着其实是可以接触到任何项目的原始文书,有些机密的文件,除了燕少和高层,大概就只有我能碰得到的。 当然,昨天我也看到了,有一些档案是上了封条的。 管理员也不能随意翻看。 但我刚刚到这个职位上班,就闹辞职或者请假,这不是一个职场员工应该有的行为和态度。 我不是为了秦月天或者汪涟冰才在XX集团工作的,甚至说,我都不是为了我自己去工作的。 我是为了燕少,为了他才必须要在那里面的。 我到公司的时候,小常已经先到了。 他看到我很开心的样子,和我很热情的打招呼。 我知道小常在这个岗位已经工作一两年了,趁着还没上班,就和他拉起了家常。 通过和小常的聊天,我才知道,原来建筑公司在鼎盛时期,光档案管理室都有五个普通职员,分别管理不同分公司的项目档案。 不过,就在燕少停掉所有项目的这半年,建筑公司没有任何新开发的项目,工作量骤减。 汪总便果断下令裁员。小常之所以能留下,恰恰是因为他经验没有其它管理员丰富,薪水也最低。 小常很兴奋地说:“上一个同事离职以后,我还担心以后我也会被裁掉呢,不过看到你调了过来,我又放心了。大概公司不久之后就要正常运转了吧。” 小常的话令我深深的为他担忧了起来。 因为,燕少昨天已经明白无误的告诉了我,他内心已经把建筑公司视为弃子了。 就是说,在燕少的心里,建筑公司已经被判了死刑。 汪总就算想要力挽狂澜,燕少也已经没有站在他那一边了。 尽管,在从前看起来,燕少是最“*爱”他的。 但是在集团利益和友情面前,燕少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利益。 阿青说得没错,他确实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冷血男人。 这样的男人……我不敢相信,他会真正的爱人,会真正的付出,会真正的沉迷于某种事物…… 没一会儿,张经理也来了。 我们三人就在档案办公室聊了起来。 这个工作如今已经算是闲职了,我这才知道汪总送了我多大的一个人情。 整整一上午,我们就各种聊天,就差一盘瓜子和几杯龙井茶。 张经理和小常都喜欢聊集团里的八卦,从前台的美女开始,能把四大副总加燕少全都洗礼一遍。 谈到秦总和汪总的梁子的时候,他们尤其津津乐道。 在张经理和小常看来,汪总和秦总,必然是不合的。 以前燕少在,他横在两人中间,秦总也多和胡总搭档管理贸易方面。而燕少更多花心思去帮衬汪总。 那时候汪总同时负责房地产和建筑两大公司,在集团可谓是呼风唤雨。 可是燕少“远行”之前,却明确收回了房地产公司,停掉了所有建筑项目,不仅如此,他还在临走前,把大权下放到了秦总的手里。 这样一来,秦总就名正言顺地掌管了房地产公司,进而架空了汪总的权利。 建筑公司现在又是这个鬼样子,汪总对秦总有多恨,可想而知。 张经理谈到这里就啧啧摇头:“燕少这张牌打得真是狠啊……这样一来,既避免了秦总和汪总任何一方独大,又让他们相互牵制。燕少这么长时间不回公司,公司都一直正常运转,总裁就是总裁啊。” 我问为什么不怕胡总和杨总独大呢? 张经理就笑着喝茶,指点我:“人家杨总再怎么说,也是燕少的亲人,她总不可能抢燕少的什么吧?再说了,传媒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贸易公司也是,只有建筑和房地产,是连在一起的,放到任何一个人手里,都是个隐患啊。” 我又问胡总是个什么样的副总裁。 小常说:“胡总挺好的,所有的子公司,就他的贸易公司氛围最好了。胡总的眼睛是有毒,看中了什么产业贸易,什么产业贸易必然就会火。我们都说他有预知未来的超能力呢。” 我这才听说,胡总掌管下的贸易公司,从来不会专注于某一种产业贸易。 这个公司只玩创新,凡事都喜欢当领头羊,不玩别人玩剩下的。 比如几年前,胡总从某地卖回了一颗玛瑙石,请专家鉴定之后,贸易公司突然就开始做玛瑙生意。 那时候玛瑙还是冷门,根本没人去关注。可是胡总并不介意,只不急不缓地屯着货,大批量收购,并且把收购价格抬得越来越高。 等到大家伙都醒悟过来的时候,玛瑙的价格已经不知不觉涨了十几倍。 我听小常这么说,就觉得这位胡总真是个有胆魄又有远见的人。 说白了,他就好像交易的操盘手,什么冷门抄什么,依仗着集团强大的资金后盾,把一个看似不起眼的货物,慢慢拉到高价,然后再在最巅峰脱手,赚取高额利润。 我问:“胡总是不是学金融的?” 他这招,太像股市庄家们的玩法了。 小常自豪地说:“那当然了,我们胡总是国际名校的金融系硕士毕业。来集团之前可是在华尔街当操盘手的。” 果然…… 我们闲聊了一上午,中午用过餐,小常和张经理都从办公桌上拿出了睡袋,居然就地一躺,呼呼大睡了起来。 我正在思索我是不是利用这个时间回家一趟,给燕少解释一下。 突然有人敲我办公室的门。 门扭开了,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同事,穿着蓝色的职业套装,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她看了里面一眼:“哟,都午睡呢。” 我忙站起来:“没呢,什么事呢。” 女同事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笑了笑,走进来:“你好,我是公关部的小刘。我来送一份项目文件过来。” 她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这是政aa府关于我们建筑土地延期使用的批准书,汪总让先存一个档案。” 项目土地延期使用的批准书? 我记得汪总昨天说过,公司有两个项目的土地开发期限到了,政aa府准备收回去呢。 这么说,已经拿到一个项目土地延期使用的批准了?这倒是个好消息。 我正要接过来,这女同事的手机倒是先响了起来。 她来不及给我文件,先接起了电话。 “喂,我在上班呢,”女同事的声音温柔起来,一听就是在和情侣通话,“嗯……人家工作负责嘛,咯咯……”她娇笑着。 我不好打断她,只有静静等她打完电话,再和我沟通。 况且,那文件她也一直拿在手里,不断做着放到我办公桌上的举动,最后就是不彻底放下。 我正耐心等待,门又被敲开了。 黑框眼镜胖妹子又如同魔鬼一般的出现了,胖妹妹进来就扯着喉咙:“林小莹,汪总找,请你速速过去。” ----------- 回放剧情:然后他的脸慢慢凑近…… 后续隐藏:或许(注意是“或许”)在【燕四一的后宫】里 143我希望林小莹能爱上我 我现在一听到汪总两个字,就要打寒颤。 但是,他是目前我顶头最大的boss,所以,我不能不去。 我只有对那位公关部的女同事抱歉:“刘姐,汪总叫我先去一下,要不过会儿我自己过来取文件吧,或者你交给小常帮我收着?” 姓刘的公关部女同事只心不在焉地朝我挥了挥手里的文件,忙着打电话。 胖妹妹是个急性子,一直在旁边催着:“快点快点,汪总要发火了。” 我只有赶忙跟着她走。 胖妹妹这次专门带着我走,我本想着就隔一层楼,我走楼梯就可以。但是胖妹妹却已经按了电梯门:“你去哪里呢!” 她口气很冲。 我只有跟着她进了电梯。 电梯门刚合上,我就看她按了一个b2层。 我吃了一惊,不是去八楼吗? 我想问胖妹妹这是怎么回事,然而胖妹妹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抽了抽眼镜。用她高人一等的姿态告诉我,她不想和我说话。 b2层不用说,光从楼层键盘上都能看得出,是地下二楼停车场。 我心里直打鼓,还没想好怎么问,电梯已经到了。 门开了,胖妹妹做了个手势:“还愣着干什么,走呗。” 我只有先出去,胖妹妹才出来,看也不看我,径直走出门厅,走进了停车场内。 现在是下午时间,停车场内静悄悄的,没有什么车出动。 胖妹妹带着我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一个车位前面,她对着一辆法拉利鞠了一躬:“汪总,人带过来了。” 她刚说完这话,车顶蓬就嘶的一声打开了。 我看到汪总在挡风玻璃后点了一下头,挥了一下手。 胖妹妹什么也不说,转身就走。 我也很想跟着走,但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等到胖妹妹的鞋跟声音完全消失在了停车场里,汪总才偏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妹妹,上车吧。” 我依然没动。 昨晚上的一切还像噩梦一样没有消失。 能支撑我站在这里,完全是我曾经签下的那份雇佣合同书。 现在是工作时间,我是一个公司下属,有义务服从领导任何的正常命令。 但是,如果汪总再敢像昨天那样,我恐怕就不仅仅是甩开他的手逃走了。 我记得在南川的时候,身为八点水的汪涟冰曾经向我保证过,假如他再对我有任何不当的举动,我是可以随便给他耳光的。 汪总等了我许久,见我依然没动。 不由得较大幅度地把身子支出来,看了我一眼。 “上来吧,”他很随意的口气,“放心,不会有昨天那样的事发生了。” 我依然未动,我问:“汪总找我下来有什么事?” 汪总听我这样问,他就又抬眼看了我一下。 “我今天本来不准备上班的。”他说了这么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然后他又问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头。 汪总的眼神似乎在这不太明亮的地下停车场变了一下。 我看到他的眉头皱了一下,眉宇间有股冷气流动。 “上来说吧。”他说着就下了车,绕过车头,颇有点绅士风度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依然在踌躇,汪总终于有点不耐烦了,他说:“林小莹,你再不过来,我就过来了。” 我立刻做出了一个逃亡的姿势,汪总笑着别了一下头:“妹妹,别逗了,你是挺能跑的,但我真的要追,你未必逃得掉。” 汪总一语双关,但我并不接招。我冷着脸:“昨晚上是怎么回事?” 汪总指了一下副驾驶:“我就是来给你道歉的啊。” 他撑着车门,扬着眉:“妹妹,我们浪费时间干什么呢,你上车吧,我真要把你怎么样,还会等到现在?” 汪涟冰的话显得很有说服力,我踌躇了一下,也觉得自己这样腻歪不像个直爽的女汉子,于是也不等他再请我,径直就过去上了车。 汪总笑了笑,替我关上车门,坐回了驾驶室。 我们随即驱车离开了集团。 汪总一边扳着方向盘,一边颇为随意地问我:“妹妹知道为什么今天我不上班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我了,我再度摇了一下头。 汪总突然从驾驶座下面拎出一个精致的礼品袋,扔到了我的怀里。 我愣了一下,汪总,这是要送我礼物赔罪? 汪总说:“拿出来看看。” 我带着八分好奇,打开袋子,我看到里面有一张卡片,还有一个首饰盒一样的东西。 我默…… 汪总,这么老套的方式你还玩,你还不如像秦总一样,欲言又止更有魅力呢。 我把袋子合上,还给汪总:“谢谢了。” 不管是什么礼物,我都不会收下。 袋子递过去的时候,汪总一晃神,差点撞到了前面的大卡车尾。他急忙打方向盘,车轮胎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也把我的身子都甩到了一边。 “林妹妹!” 避开危险之后,他对我大叫,“开车的时候不要打搅我!” 我还拎着袋子,愣愣的,不明白我打搅他到了哪种程度,竟然让他差点搞出了车祸。 汪总的车速不减,依然对我大声地:“你打都不打开看,就跟我说那种话,你什么意思?” 我也颇大声地回答他:“看了我也不要啊,就不浪费眼神了。” 没看错,汪总居然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斜了我一眼:“你就那么自信,这东西是我送你的?” 我还没说什么,他恶狠狠地对着我吼道:“看!马上!” 我被他凶巴巴地神气吓了一跳,敞篷跑车风声又大,呼呼刮过的风灌得我晕头八脑的。 我没脑细胞多想什么,从袋子里拿出了那张卡片,打开就大声念道:“汪总,生日快乐。林小莹。” 诶? 刚念完我就愣住了。 我刚刚念了什么? 我再定睛一看,是的,没错,卡片上写着【汪总,生日快乐。】 而署名居然是林小莹? 我拿出袋子里的首饰盒,打开,立刻看到了一枚精致的领带夹。 我表示自己被汪总打败了……这世上居然有这么无聊的人,自己买礼物来,让别人送给他…… 八点水,你到底有多寂寞无聊? 汪总开着车,见我半晌不说话,就问我道:“没什么意见要发表吗?” 我刚提了一口气,要说没意见,心头突然划过一丝不对劲的感觉。 不对! 我似乎忽视了什么关键信息? 我又拿起了卡片,看了一眼。然后捏紧了它:“今天你生日?” 汪总看着前方,点了点头。 我又问:“所以你不上班?要给自己放假?” 汪总又点了点头。 然后我沉默了。 汪总说:“然后呢?没有了?” 我突然嚷起来:“停车!停车!” 汪总这次倒是很听我的话,把车停靠在了路边。 风声终于没有了,我的头脑也清晰了一些,我举着卡片,问汪总:“谁写的卡片?我的意思是,这上面的字……谁写的?” 汪总耸了一下肩:“不知道。” 我几乎要把卡片扔给他,我说:“不可能!你怎么……你怎么会有这个袋子里的东西?” 汪总指了一下袋子:“今天,胖妹来上班,发现这个袋子放在她的桌子上。然后她给我打了电话,告之了我。我本来不上班的,专程跑来取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眉眼飞出一个魅惑的色:“难道,这不是妹妹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想说鬼知道你今天过生日。 就算知道,我这种骨灰级的守财奴,怎么可能花钱给你买礼物? 汪总就捏着下巴,思索状:“那奇怪了啊,是哪位知道你暗恋我的闺蜜,偷偷为你表白心迹了么?” 我一整个袋子朝他扔过去:“我没有闺蜜!” 我也没有暗恋过你! 汪总一副不相信的神气,他指了指卡片:“这不是你的字迹?” 我一瞬间就偃旗息鼓了,我默默地:“是。但是……” 汪总一下子双手交叉,挥了一下:“我不要听但是!” 我还是大声对他喊道:“但是这卡片不是我写的!” 汪总已经捂住了耳朵。 然后他装天真地看着我:“你说什么,我什么都听不到,听不到——” 我被汪涟冰打败了…… 汪总,你堂堂四大总裁之一,不要在我面前装可爱好吧? 汪总已经开始重新开车了,他说:“妹妹,不管这礼物是不是你送我的,今天都陪我过一个生日吧。我一个人远在异国他乡,也没有什么朋友亲人。” 他竖起一根手指:“不是一天,是半天,只半天。借你半天,好不好?” 他是十分恳求的口气,很软的那种。 我当然知道汪涟冰是个没节操的。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汪总虽然总说自己不阿谀奉承,不花言巧语,但他能走到今天,五分努力,五分演技。 我问他:“今天真的你生日?” 汪总把他的钱包递给我:“背后的卡包,有我身份证,原泰国籍的和现在的,都在。” 我还真的打开看了一下。 汪总没有骗我,他真的是5月24日的生日。如果他身份证是真的话。 我说:“那好吧,我就陪你过个生日。但是首先要约法三章,第一不准碰我,手也不行。第二我有随时离开的权利,你不能阻拦。第三还没想好,暂留。” 我看到汪总的嘴角瞬间就弯了起来,他好开心地笑着:“好啊好啊,我全答应,只要妹妹陪我过生日就好了。” 那一刻,我不由得有些被他的笑容打动了。 汪总他笑得真的很清澈,没有杂质。 我翻过他的钱包,又看了一下里面燕少和他的照片。 汪总瞥了我一眼,他看着前方,风把他的头发悉数吹向后方:“妹妹在看我还是在看燕少?” 我这一次非常诚实地回答:“燕少。” 汪总就叹口气:“伤心了。” 我把钱包扔回给他,什么都不说了。 这半天时间,我就陪汪总过生日。 我以为汪总要玩什么花招,谁知道他的要求很简单又很孩子气。他要求去冒险主题乐园,让我陪他玩了翻滚列车,跳跳蛙,激流险滩等收获惊叫却童心未泯的游乐设施。 我们买了两朵棉花糖,我米分红色的,他蓝色的,一边做着摩天轮,一边吃。出来的时候,有人在兜售照片,其中有我和汪总的。 居然要卖二十块钱一张。 不知道拍照的师傅手在如何抖,把我和汪总照得比鬼还模糊,但汪总还是很开心地把照片买了下来。 接下来我们去了鬼屋。 出来的时候汪总非常惋惜,好像我没被吓得扑进他的怀抱,完全打破了他的预期。 不过我不怕鬼,这是真的,家里就窝着那一只,什么鬼有我家的燕少真实呢? 主题乐园很大,我们逛到华灯初上,也没把里面的东西玩完。 路过蛋糕店的时候,我对汪总说,虽然领带夹不是我送的,不过我可以送他一个生日蛋糕。于是,我摸出仅有的两百块钱,给他选了一个很卡哇伊的六寸生日蛋糕。 那一刻,我看到汪总杏眼里的光泽都是朦胧的。 公园里兜售着各式各样的气球,汪总给我买了一大堆,让我全抓在手里,结果还没走上十步,就围上来一堆星星眼的小孩子,汪总很和蔼地对小孩子们说:“姐姐等下要抓着气球坐旋转木马拍照,拍完就全部送给你们,好不好?” 我想说我根本不想玩旋转木马那种小儿科的玩意儿,汪总已经指着不远处的旋转木马:“开始了开始了,妹妹我们快走!” 我被他强塞上旋转木马,手里还抓了一大堆五彩缤纷的气球。 汪总没有坐,一直在下面不停给我拍照。 我觉得这个生日,过得真像是一场约会,但是已经上了贼船,汪总也很信守诺言,真的一点都没碰过我。 我也不好意思撂下脸离开。 虽然,我一想到燕少会因为我的行为而摆出什么脸色,就觉得整个人生都灰暗了。 下旋转木马的时候,汪总不仅跑进来接我,还递给我一杯奶茶。 开木马的大妈笑米米地看着我们:“姑娘好福气,你男朋友真体贴。” 我尴尬,汪总却向大妈解释:“这是我妹妹,我亲妹妹。” 大妈就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我是说,俊男美女,原来是兄妹。” 出来之后,我和汪总都忍不住笑起来。汪总说:“妹妹,我真希望你是我亲妹妹。但你长得一点都不混血啊。” 我只吸着奶茶,不搭腔。 晚餐我们去的是岛上餐厅。 主题公园有一个小岛,岛上是十分浪漫的小餐馆。排队的人很多,大多数都是情侣,我们拿了号,坐在外面等。 汪总就和我一起看我们今天拍的照。 我想说汪总真的是自拍的一把好手,不管我实际上离他的距离有多远,他都能找准角度,拍出一个看似非常亲密的合影。 我看着看着,突然很正色地对汪总说:“照片能保密吗?” 汪总一边翻看着,一边回答我:“那要看对谁了,假如是秦月天的话,我倒很乐意给他看一眼……” 我双手合十,跪求汪总:“汪总,您和秦总的战争,就放过我吧。林小莹是无辜的……” 汪总嘴角带了一个坏笑:“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不给任何人看,只自己偷偷藏着。” 我正想唾他一脸,餐馆的喇叭里高喊出了我的号数。 我们又扔下这个话题,急急忙忙地往餐厅里赶。 汪涟冰是个急性子,和秦总的稳重完全背道而驰。私下里和他相处的时候,你会觉得他好像性格不成熟,或者还没有长大一般,容易兴奋,思维又跳跃,喜欢刺激。 但他在公司里,又会给人完全不同的一种印象。 可以说,他在对于他需要巴结的人,和他之下的人,完全是两种脸色。 不比秦总,无论对谁,一律醇厚、尊重、平等、稳重…… 这两种性格,我还真说不上谁更好一点。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都没有我的燕少好。 嗯,一定的,我的燕少最好了…… 虽然说,喜怒无常,谁也比不上他老人家。 我和汪总用餐,这一次我很放得开,吃得很尽兴。 汪总不停给我夹菜,他说:“我最喜欢看妹妹吃东西了,看你这样吃,我就觉得什么都满足了。” 晚餐完毕,我拿出蛋糕:“该吃餐后甜点的时候啦。” 汪总满脸期待地样子:“留着肚子就等这时候呢。” 我拿着蜡烛问汪总:“你多大啦?” 汪总撑着下巴:“和燕少一样大。” 我嘁了一声:“谁知道燕少有多大……” 我是真的不知道燕少的年龄,虽然我查过,但网上是搜不到他的任何详细资料的。 汪总就从蜡烛里拿出两个数字,插在了蛋糕上。 我默默看了眼这两只蜡烛,问:“你七十二岁啦?” 汪总把身子够到我这边来,看了一眼,从我的角度看,确实是七十二……于是,他又默默地把蜡烛换了一下位置。 “汪涟冰二十七岁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笑得是很灿烂的。 我帮他把蜡烛点燃的时候,餐厅的灯突然熄灭了。 餐厅里就餐的人都惊讶了一声,然而喇叭里有餐厅的人在说,今天我们这里有一位先生过生日,他说了他要在吹蜡烛之前许一个愿,请大家体谅几分钟。 我看着汪总,他在烛光中对我笑。 然后,他双手合十,像一个虔诚的信徒那般,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候,我隐隐听到了外面传来了汽船启迪前的铃声,有个人似乎在喊着:“这一趟的船要走了啊……” 我心一动,突然就想要这般离开。 我看着汪总,他的嘴唇微微嚅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然而我仔细听了一下,他竟然是在诵念一段经文。 可是这时候,我的心突然慌乱了起来。 说不清楚的慌乱。 汪总低头的时候,朦胧的烛火之中的脸,让我想到了在家里等候我的那个男人…… 我突然好想回去见我的燕少,我就这样没有任何招呼地来陪汪总过生日,我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吗?早上走的时候,他还在生我的气,我是不是更应该多花时间去陪伴我爱的那个人。他会不会因为生气而离家出走? 汪总说他没有亲人朋友,可是燕少呢?燕少除了我,还有什么? 我觉得我今天对于汪总而言,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不能再呆下去了。 这样想着,我已经站了起来,我的动作极轻,刚一离开,立刻开始快步跑起来。 就在我要走出餐厅的时候,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句话:“我希望林小莹能爱上我。” 我讶异地回头。 我看到汪总依然坐在他的位置上,双手合十,低头喃喃着听不清的经文。 我不敢相信刚才那句话,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 但是我没有停下我的步伐,我朝着岛边的船挥手,在小船要离岸的时候,跳了上去。 我刚站稳,回过头的时候,我看到餐厅的灯亮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汪总要在许愿的时候诵经,为什么他一个生日愿望会要许那么久。我只看到餐厅明亮的窗户里,他在灯亮之后,对着眼前空空的座椅发呆。 然后他猛然站了起来,抓住了旁边一个路过的服务生。 服务生仓皇地摇着头。下一秒,汪总抬起了头,他锐利的眼神穿过了窗玻璃,直接投射到了我的这边。 然而,我已经坐上了船,驶向了湖中心…… 144疯狂的绝望 我没有躲避,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是站在船的甲板上,我扶着栏杆,对着餐厅里的汪总挥了一下手,以作告别。 汪总即刻从餐厅里冲了出来。 “林小莹!” 他喊我的名字,声音里有被激怒的愤恨。 他冲到岸边,一把揪住一个管船伙计的衣领,黑风太大,我听不清他在对他说什么。 伙计惊慌失措地摇头,他矮个瘦小,汪总几乎要把他提到离地。 我担心汪总会找到另一艘船追上来,那时候我和他的目光同时在岸边搜索着。 然而岸边并没有停着任何一条船。 我刚刚松了一口气,汪总立刻做出了一个骇人的举动。 他脱掉了外套…… 然后,他犹如一头扑向猎物的豹子,扎入了水中。 两秒钟之后,他挥舞着手臂,从水中一跃而起。 与此同时,他大叫着:“林小莹——” 所有的人都涌到了船头,所有的人都睁着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水里那个朝着船奋勇游过来的男人。 汪总游的是蝶泳,这并不是所有游泳姿势里最快的一种,但却是姿势最优美,也是最消耗体力的一种。 他每次沉到水里去的时候,我听到周围的人都在吸气,而每次他冲出水面的时候,都会大喊一声我的名字。 在这夜里,漆黑的湖面上,如同麦浪一般翻滚过来。 完美而绝望的感觉,随着湖中男人起伏的头颅,长长的健硕的右臂,像着人们扑涌过来。 周围的人都议论纷纷。 “林小莹是谁啊?” “要不要停船啊?” “谁是林小莹,站出来说一声!” “快点停船啊,要出人命的!” …… 我一言不发,只站立在船头。 我不知道要如何形容现在的局面,我没有想到过汪总会想也不想就往湖里跳,他每游动一分,我内心的恐惧就增添一分。 并不是对于汪总的恐惧,而是对于他浸入的整个湖水…… 黑而不见底的湖水,像是一只怪兽,正在不断吞噬着他。 那是人心的*。 湖心的小岛上,餐厅闪闪的灯光,好像遥不可及的希望。 离他,也离我越来越远。 船已经停下来了,马达没有再轰鸣,船上的员工扔下救生艇,对着汪总大喊:“到这边来啊,到这边来。” 但是汪总没有。 他并没有管任何人的叫喊和援手。 他只奔着我游过来。 游到我的下面的时候,他抓住了船边捆绑的轮胎,他扬起湿漉漉的头,船上的灯隐隐照在他满是水的脸上。 我想说汪涟冰是极美的男子。 他昂头时面容和神情,像出水的人鱼,带着令人心碎的殷切和期待,有俘获世间众多芳心的绝色。 我身边的女性们都为这种美色震撼,我几乎能听到她们心脏在胸膛里跳动的声音。 隔了好几秒,我才知道,那种跳动的声音,是从我的血脉中发出来的…… 这世上没有人能抗拒美丽的事物。 我从不能免俗。 汪总没有等救援的人过来,他已经抓住了两旁的绳索,一个跃身,踩着橡胶轮胎,飞上了船甲板。 水在他身后哗啦啦地洒出一个优雅的弧形,他轮廓分明的身躯便站立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到他的胸膛在起伏着。 用最大的体力游过来,他在喘息。 他的眼里好像全是水,黑黑的,亮晶晶的,但不是泪,而是光。 船上的人都看着他,没有人说话,因为没有人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跳下湖,不顾危险追过来,他有点累,他在缓气……没有人忍心去打扰他。 我想大家现在都知道了林小莹是谁。 我依然不说话,我也和众人一样,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想起他说过,虽然我擅跑,但如果他要追,我也逃不掉…… 我田径冠军的能力,曾经毫不费力地甩掉过无数求爱者,但是我甩不掉秦月天,我也甩不掉汪涟冰。 林小莹空有蛮力,没有技巧。 隔了好一会儿,汪总才缓过气来,他脸上带着一个轻松的浅笑,口气亦是很随意的:“妹妹,船开了,为什么不叫我呢?” 他这话说得,好像只是他错过了一趟船而已。 这话说完,他就看了一下甲板,然后找到一块没人的地方,坐了下去,双腿随意地弯曲着,一副累坏了的样子。 船又开始开动了。 在汪总“今晚月亮极好”的语境下,所有人连议论或者八卦的脸皮都挂不上了。 船没几下就到了岸。 我和汪总下去。 我说:“汪总,对不起,我要回去了。” 汪总随意做了个手势:“我送你吧。” 我看着他紧贴着身子的,依然湿透的t恤,我摇头:“我自己走……生日快乐。” 说完这话,我就转身,扔下了满公园五彩缤纷的霓虹灯,也扔下了站在我身后的那个男人。 我大概走了五六步的时候,听到了后面的风声。 我没有来得及躲避。 汪总已经抱住了我。 他强壮的手臂箍住我的腰,把头一下子埋在我的肩膀上。 我能感觉到他湿润的衣衫,冰冷的水浸到我背上的肌肤…… 汪总说话,他语气激烈的,呼吸带着一股疯狂的气息,他仿佛在求我:“林小莹,在四十一回来之前,做我的女朋友吧。他回来,我们就分手。” 这话仿佛万伏电流,惊得我瞬间掰开了汪总的手。 我挣脱了他的怀抱。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我扬起手,给了他一个结实的耳光。 “汪涟冰!”我对着他嘶叫着,“你说过不会碰我的!你说过的!” 汪总的脸被我扇得别到了一边,他没有转过脸来,也没有回答我的话。 直到我跑开,最后一眼里,他依然保持着那样的姿势。 我走,他没有再追上来。 我回到新居的时候,燕少是不在的…… 只有杂种热情地摆着尾巴,上串下跳。 我问杂种:“爸比呢?爸比在哪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杂种成了我和燕少的“宝贝儿子”。燕少很烦它的时候,会说:“去妈咪那里。” 有时候他还爱问杂种:“你妈咪是不是丑八怪?是不是飞机场?” 我有时候也会替杂种叫燕少:“爸比,人家的狗粮还有吗?” 杂种听我问燕少,汪的叫了一声,朝着露台跑去。 我满心期待地跟过去,结果杂种从狗窝里衔出一个玩具骨头,偏着头,让我跟它玩。 我泄下气来,心力交瘁的挥了挥手,让它自个儿玩去。 后背湿湿的,始终很不舒服。 我把衣服扔到垃圾桶里,洗了热水澡,握着槐木坠子,躺在沙发上。 我不知道燕少又去哪里了,阴风洗涤对他来说已经没作用了,但是保不齐他会生我气玩失踪。 我觉得我今天是过了一点,先是违背和燕少的约定,又跑去集团上班。 然后还被汪总拐带着去了主题乐园,最后还是没逃脱后背袭击…… 汪总算是告白了吧。 这是我人生听到的第一次美男的告白呢。 刘宇直算是我暗恋他,所以他来找我的时候,什么好听的话都没说,我们就在一块儿了。燕少呢,一上来就是交易,契约,我替你还债,你当我奴隶,也没听到过什么人话。秦总貌似对我有点意思,可是他那么含蓄的人,怎么可能说出那种大胆的话语。 只有汪总。 按理说身为四大总裁之一,应该十分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偏偏说话不过脑子似的,想什么说什么。 我想起汪总说的,在四十一回来之前,做他的女朋友,等燕少回来就分手? 他的话就是字面的意思吗? 为什么他要这样说? 汪总是知道我和燕少现在在一起,还是怎么的? 想来想去,怎么也睡不着,燕少不回来,我心神不宁,想他回来,又害怕他回来,还是生我的气。 到了半夜四点,我头晕脑胀,整个人都极为烦躁和难受。 想睡,睡不着,总会在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就想到一个问题:燕少什么时候回来? 再后来,我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梦中,觉得燕少回来了,在客厅里走动着,还坐到我身边,温柔地倚靠着我。 然而等我从梦里惊醒,客厅里依然静悄悄的,没有燕少,只有杂种坐在我身边哈着气,用它光滑的头蹭着我落下的手心。 我在失望中再度昏昏入睡。 这一次,我又感觉到了燕少回来。 我在半梦半醒之中伸出手,轻声叫他的名字。 一双有些冰凉,却又是极为温柔的手握住了我的手,然后我听到燕少在叫我:“美人~” 很轻佻的语气,很华丽的音调,带着丝丝媚气,入骨的妖娆…… 燕少是不会这样叫我的。 他只会叫我的名字,不会叫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个握着我手的人,他不是燕少……我吓得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这一瞬间,入眼,是长长的柔软的青丝,垂到我的脖子上。一双极为妩媚的狐狸眼,正带笑看着我,高高挑起的眼角,薄薄的鼻梁,弯着的唇角,美得雌雄莫辩的容颜。一袭白衣,如蝉翼般轻薄。 我被震住了,这比燕少甚至还要美艳的容颜,这诡谲变幻的气质…… 我想惊叫,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做梦。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眼前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或者……是妖精? 狐狸美人带笑看着我,又叫了我一声:“美人儿~” 他说着这话,手却伸到了我的心口,摸向了我的……槐木坠子。 我动弹不得,惊恐万分。 狐狸美人摸到我槐木坠子的时候,笑得更加美艳了,他开口,正想要说点什么,突然间,槐木坠子上狠狠地散发出一股刺人的阴气。 我看到我心口上,竟然发出一团黑色的光…… 黑色的光是什么样的? 我很难形容,但这种光不是呈现在眼睛里的,而是呈现在脑海里的。 这团好像带着某种保护和攻击的能力,狐狸美人顿时惊叫了一声,往后面跌了去。 我身上的压力骤然减掉,立刻坐了起来。 “燕少——”我一得到解脱,立刻惊慌地大喊起来。 我的话音还没落下,身旁就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我在。” “四一!”我什么也不顾,立刻紧紧地抱住了他,我慌乱地叙述着,“我做噩梦了……我刚才做噩梦了……” 我呼吸困难,心口急剧地起伏着,惊魂不定地喘息。 燕少也抱着我,默不作声,只是用手抚摸着我的后背。 过了好一会儿,他从茶几上端起一个杯子,给我水喝。 凉凉的水顺着咽喉流下,我的心里安定了几分。 燕少问我:“梦到什么了?” 我说:“梦到……梦到一个妖怪,想要抢我的槐木坠子……” 燕少又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的背,他语气也很轻:“别怕,那是梦。” 我抱着燕少,有想哭的冲动。 我带着责怪的哭诉的语气,问燕少哪里去了,我说,我等了他到半夜,他也不回来,我刚睡着,就做了噩梦。 燕少简单地回答我:“去处理一点小事情。” 我知道燕少从来不喜欢跟我说实话,有可能他只是生我气故意晾我一个人在家而已。我便哼哼唧唧地抱住他。 燕少没有问我汪总的事情,一句话也没问,他只说:“下来,回卧室去睡,这里要感冒。” 我哼哼着下地,刚落脚,脚下立刻传来嗷呜一声惨叫。 原来,我完全忘记了杂种就睡在我下面,这一脚下去,差点把它肚子给踩瘪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给杂种道歉。 小家伙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摇头摆尾的,吐着舌头,仿佛在说,没关系没关系,妈咪不要介意,不要不要介意。 狗就是这样的动物,只要你肯偶尔关心它,爱它,就算再怎么对不起它,它也永远不生气。 我和燕少回了卧室。 我心里对燕少内疚,一直趴他心口上,好好享受着惭愧和重新回归他怀抱的双重感觉。 隔了好久,我才对燕少说:“四一,汪涟冰那样……” 燕少低头看着我,眼神里似乎有不悦。 我压了压心脏,接着说道:“他如果一直那样,我就真的……真的不打算去集团工作了……” 说完这句话,我又补充道:“我这次是认真的。” 燕少打断了我,语气里充满了嘲讽:“是么?那下次呢?” 我正要说什么,他突然就压了下来,狠狠地咬了一下我的唇。 我吃疼地叫起来,燕少却已经放开了我,他的睫毛几乎要碰到我的睫毛,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燃着的怒火。 燕少说:“林小莹,我很愤怒。” 他不说我也知道…… 燕少又说:“你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看着他,近看的燕少有让人晕眩的魔力,我每每这样看着他,就会想,人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完美无缺。 燕少咬了一下牙,他眼中带着浓浓地怒火:“我是恨我自己。我痛恨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我。我恨软弱和妥协,恨不能达到我想要的完人。所以我愤怒。”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燕少却继续道:“我一想到我会因为一些琐事生气,生完气最终还是要妥协,我就愤怒。我每一次生气,都发誓我不会回头。但是最后我还是不能做到。反反复复,我的怒和我的恨就越来越多,但是我找不到解脱的出口。林小莹,” 他问我,“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人活着很多余。这样的人,连魂都不配存在。” 我表示听不懂燕少在说什么,头一次,我觉得我和燕少的灵魂隔得那么远。 他平时在想些什么,他是个什么性格,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 我根本不知道,每一次我和秦总,或者我和汪总接触,燕少都会有离开我,永远再不回头的心思。 但因为他不得不依靠着我,他和我之间有契约,不可分割。 所以最后他还是必须要低头,要妥协,要继续留在我的身边。 他如同困兽,咆哮和挣扎过后,唯有在阴暗处独自舔舐伤口。 燕少把头埋在我的心口,他乌黑的发散落在我的心间,燕少说:“林小莹……我很绝望……” 燕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是心痛的,我也是心酸的。 我也恨,恨我给不来燕少所想要的一切。 燕少想要阳光,想要正大光明的回到这个世界,想要重新掌控他的帝国。 他不想躲在我的影子后,躲在林小莹,这么一个无能并且平凡的女孩身后。畏畏缩缩,什么也干不了。 我能感觉得到他的压抑,他的痛苦,曾经他凌驾这个世界,如今却被世界抛弃。 我捧着他的头,指尖穿过他的发,感受着他绝望的脉搏。 燕少咬我的心口,咬得我生疼,但是我忍着不喊出声来。他好像要把我的心脏咬出来似的,每一口都带着一种发泄的狠劲。 今晚上,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疯狂。 他反复在我耳边叫着我的名字,每一声,都是咬牙切齿。 “林小莹……林小莹……林小莹……” 好像这是他仇人的名字,好像他恨到了骨子里。 最后,他几乎要把我的舌头都咬下来…… 天亮的时候,我在昏昏沉沉中思考着我究竟要不要再去集团工作。 燕少凌晨时候的表现,无疑表明他不想我再出现在汪总或者秦总的视线里。 我记得前天我在浴缸里的时候,和他约定不会再去集团的时候,他是那么开心。他那时候一直叫我宝贝,一直哄着我,极其温柔和甜蜜。 可是只隔*,我就没良心的变了卦。 我离家的这一天,燕少是如何酝酿着他的愤怒和恨意,我都可以猜得到。 还是睡一觉吧…… 我也好累。 可是我刚刚闭上眼,燕少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你还不去上班?” 我闭着眼:“不去了……” 燕少却拖我的手:“起来,再不去你要迟到了。” 我死赖着不动:“不去,我不去了……” 燕少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他俯身,对着我的耳朵:“放心,汪涟冰不会再骚扰你了。” 我还是没动,却问:“为什么?” 我确实是不想再去面对汪总了,秦总还好了,汪总却总是那么生猛直接。我面对不起,每次他接近我,对燕少的伤害有多大,我现在是知道了。 燕少把我的耳发绕到后面去:“你昨晚上那样拒绝他,以他的个性,绝对不会再找你了。” 我切了一声:“他脸皮那么厚。” 怎么会介意谁拒绝谁打击。 燕少却说:“不会,他面皮比你想象的要薄得多。他难得这么认真追一个人,却被这样拒绝,是绝对不会再来烦你了。我没预料错的话,你今天去就能看到他身边出现新女人。” 我睁开眼。 燕少对着我点了点头。 今天天气应该不错,我看到燕少的面容已经阴转晴了。 昨夜里的疯狂和阴霾已经过去,他现在应该又恢复了理智和冷静。 燕少用手指滑着我的鼻梁:“你别看汪涟冰和秦月天,一个放纵一个稳重。其实汪涟冰说了就说了,他没那么强的底线意识,也没那么固执,不像秦月天,不会轻易去干什么事,一干就不撞南墙不回头。” 燕少说:“你拒绝了汪涟冰,他多半甩一下头就忘了,还可以笑着和你做朋友。但是你若是拒绝了秦月天,你信不信他要和你一起死?” 145月天PK涟冰,集 团年度撕逼大戏 我去集团上班,一切正常。 项目档案办公室形同虚设,小常一大早就在看视频,张经理貌似在炒股,我呢,我又借口熟悉工作,到档案室里去整理资料了。 我整理了约莫一个小时之后,张经理敲开了档案室的门。 “林小莹,昨天土地延期使用的批准书你存档了吗?” 我怔了一下。 然后有点茫然地看着张经理:“没有啊,刘姐根本就没有给我啊。” 张经理似乎吃了一惊:“不会啊,小刘说已经给你了啊。” 我猛的站起来。 “没有,她绝对没有给过我。我后半天请假了,她当时在打电话,我就出去了。”我很坚决地说道。 我心里已经有某种不好的预感。 关系建筑公司一个土地到期项目的延期使用批准书,汪总期待已久的文件……不见了。 建筑公司有许多项目,在燕少离开之前,除了南川项目,全部停工了。 其中有两个项目,政aa府批准的土地使用期限马上就要到了,再不开工,政aa府就要收回使用权。所有在项目上投的钱都要打水漂。 这种时候,没有燕少的印章继续启动项目的情况下,唯一能减少损失的办法,就是办理土地延期使用的许可证书。 然而听汪总说,政aa府那边似乎很难走得通这条路,而秦总也不愿意帮忙。 现在,好不容易办下来一个,拿到我这边来存档,却丢失了。 这事情,几乎足以点燃汪总的火药桶。 一份关乎上亿项目存亡的文件丢了,不管是谁的错,事件本身就已经足够严重。 我很清醒的知道,昨天中午的时候,公关部的刘姐把批准书拿过来让我存档,可是她却接到了恋人的电话,而彼时,汪总也让胖妹妹过来找我。 刘姐并没有把批准书真正交到我手上。 我既没有存档,也没有入表。 按道理说,刘姐要说给了我这个东西,是完全说不通的。 可惜的是,张经理和小常,却一致声明,刘姐是给了我的。 小常说,他们午睡起来之后,刘姐就给他们发了批准书的电子扫描件,而刘姐也告诉张经理,原件已经交由我保管了。 张经理也算负责,今天我来上班之后,想到了问我一下,没想到我却说我根本就没有拿到过原件。 没一会儿,刘姐就被叫了过来。 刘姐不等我说什么,马上指着我:“林小莹,我文件当时明明是放你桌上了的,我想着你过会儿就会回来,我就先回去处理我自己的事务了。你说你根本没收到?” 她气势汹汹,仿佛我做了什么羞辱她人格的事。 我苦笑。我说:“刘姐,你当时真的没有给我,汪总的助理当时也在的,她可以作证,你当时一直在打电话……” 刘姐的脸色顿时黑了。 “林小莹,你说话讲点证据,我讲了什么电话,我明明就是来找你处理工作的。你自己玩忽职守,不要往我头上赖!” 刘姐说话这么不长牙,我脸色顿时也有点冷。 我木然地看着她:“刘姐,我们的重点不是讲没讲过电话,而是批准书原件现在在哪里。你说给了我,但是你有什么证据吗?你交接的时候谁看到了,我签了字还是入了表,请拿出来。” 刘姐大概没料到我居然是块铁板,一脚还踢不翻。 她哽了一下,然后突然拉着张经理:“他们,他们都可以作证,我都给了小常电子档。我当时清清楚楚把原件放在你桌上的。小常,你们看到没有?” 小常的语气有点犹豫:“好像……好像是看到了一份文件……没太注意。” 我叹口气。 我是个新人,小常必然是不会为了我得罪刘姐的。 张经理是个老油条,早滑到一边凉快去了。 我还算诚恳地看着刘姐:“刘姐,你看要不要再找一下你的办公桌,说不定,你又把文件拿回去了呢?” “怎么可能?”刘姐语气激烈地,“我就是今天整理文件的时候,没有看到这份文件,才专程找张经理问问你这边的后续的。林小莹,这文件你必须要找出来,汪总就等着它继续保留土地开发权。问题是出在你手上的,你要搞清楚这个责任,不要等汪总问下来,到处推诿。” 我明白了。 这位刘大姐,大清早的发现文件不见了,心慌慌,所以立马就要找替罪羊了。 她大概心里也清楚根本就没有给我。 但是弄丢这么重要的文件,是她根本不敢去承担的责任。 所以这时候,找林小莹顶包,是万无一失的决策。 刘姐见我不做声了,正面上得意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我问什么下来。” 项目档案办公室的气温降了下来。 因为汪涟冰副总裁,此时正站在门口,如同响尾蛇一般的凌厉眼神,一一扫视着室内的众人。 胖妹妹抱着文件夹站在他身后,时不时抽着眼镜。 “怎么回事?汪总听说土地延期批准书弄丢了?”胖妹妹是个绝佳的话筒,汪总一言不发,只需要散发铁一样冷硬的气场,她则是聪明的助手,知道何时何地传达总裁的命令。 我还没说话,刘姐就已经上前,把她的说法陈述了一遍。 刘姐说,这份文件,是她昨天上午,专程去相关部门取回来的。到了公司就急忙给我送过来先存档。这事情汪总也应该是知道了,她汇报给了胖妹妹听。 汪总听到这里,把眼神滑向了身旁的胖妹妹。 胖妹妹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刘姐得到许可,就继续道,她当时是给我送过来的,但是胖妹妹说,汪总找我,于是我收下文件就走了。 可是我今天却说,我根本没有收到文件,刘姐也到处找了,她那里也没有文件,可以确定是给了我。 我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打断她道:“为什么你那里没有,就确定不是你弄丢了。” 刘姐立刻转过头来:“林小莹,我送文件过来的时候,胖妹妹也在的,可以为我作证。还有小常和张经理,他们都可以证明……” “他们都不能证明我签了字,入了档。”我反驳道,刘姐这样张着嘴说瞎话,真是让人不能忍,“我昨天离开办公室就没有回来过,你几时和我当面交接了?”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把文件弄丢了?”刘姐几乎对我用吼的。 我正要说什么,汪总突然发飙:“都给我闭嘴!”他阴沉的脸,如同一块巨石,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他的声音好比锋利的刀子,每一个音节,都斩得人的听觉神经发疼。 汪总说完这句话,扫了我一眼,然后如同飓风一般转身,离开了档案管理办公室。 他皮鞋的声音,踩得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嗒嗒远去。在我和刘姐听来,却仿佛是法官宣读的死亡判决书。 胖妹妹抽了抽眼镜,喝令我们道:“还愣着干什么,各回各的岗位。汪总知道查的。” 隔了差不多半小时,我收到了一封企业邮件。 是一个叫柳细细的人发过来的。 邮件的内容很简短,大致的意思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汪总让我去他办公室,询问关于土地延期文件丢失的事情。 我看了下柳细细的企业名片:【建筑公司总裁办助理】。 才发现她居然就是胖妹妹。 就叫我去汪总办公室这么一件事,她居然要发企业邮件,足以证明这件事有多么重要。 我去汪总办公室的时候,他看起来很忙碌。不停对着电脑,在键盘上敲击着。 我默默站他面前,并不打搅他。 隔了好几秒,汪总才问我:“来了?” 他一直看着电脑屏幕。很冷淡的口气,高高在上的感觉。有别于昨天他所有对我的态度。 我嗯了一声,他终于放下了双手,往老板椅上靠了靠,舒展了一下筋骨:“说说吧,怎么回事?” 看得出来,汪总真的是来找我谈事情的。 ……想想也是废话,这种时候,他还会找我说什么? 实在是我想多了一点。 我于是把我所有知道的,经历的,全都告诉了他。 汪总阴着脸听我说完所有的话,然后他抓起了他桌上的无线鼠标。那一瞬间,我明白无误的感知到,他想用鼠标砸我……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脖子。 鼠标不比小纸团,那可是要把脑袋砸出包的…… 大概是我表现得太怂了。汪总阴阴地看着我,抓了两秒钟的鼠标,然后又啪的一声放下了。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汪总。 他此刻周身都散发出一股极其阴冷的气息,仿佛天下人负了他一般。 我自认为没有犯错,但是不明白为什么汪总会把所有的怨愤投射到我的身上……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其实汪总并不是在对我发火。 他只是在痛恨整个事态的发展而已。 他一个人强撑赖以在集团生存的建筑公司,已经很辛苦了,各种各样的岔子还要出来,几乎在把他往绝路上逼。 对比起他火爆的脾气,他面对着我,放下了鼠标,已经是非常克制了。 汪总沉沉地看了我几秒之后,他突然一抬手,我差点以为他又要朝我砸什么东西,结果他朝着右边的房间门指了一下。 “到里面去,我不叫你,不要出来。”他吩咐道,声音里自带寒气。 我踌躇了一下,我没懂汪总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汪总脸色持续一垮:“没听到?” 我表示我惹不起任何一位霸道总裁,只能听话往右边房间走去。 开门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为什么要进去?” 我已经看清,里面是一间豪华的卧室。 汪总笑得很冷,他的嘴角往一边斜上去:“我让你听一场好戏。关门!” 我刚关上门,就听到汪总的办公室来了不速之客…… ……是秦总。 “涟冰,叫我什么事?”秦总醇厚的嗓音在外面响起,他表现得很有礼貌。 汪总应该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说。”他的口气,已经不是和我说话的那种阴冷了,而是一种暖洋洋的,听起来人畜无害的感觉。 我立刻左右看了看,发现了一个小冰箱。 里面有许多饮料,还有酒,就是没有我想要的瓜子水果…… 没有瓜子水果,要怎么听xx集团两大总裁的撕逼大戏啊? 我要给差评! 汪总已经在外面开战了,语气始终是很温和的,不像是要吵架,反而像是在谈心和求助。假如我不知道他和秦总的关系,还以为他在示弱求饶呢。 汪总是从燕少离开半年的事件上开始谈的,一开始他问秦总有没有得到燕少的任何消息。 秦总很正儿八经地说,他不知道,他还以为汪总会知道。 汪总就开始伤感的叹息,说燕少走的这半年,建筑公司日子十分难过,简直步履维艰。 秦总竟然还在劝他,说艰难他也知道,但是他也会尽量帮汪总想办法,房产那边可以拨款过来维持建筑公司,实在不对还可以找杨姨和贸易那边,这都不是问题。燕少的原意肯定不是放弃建筑公司,让汪总不要想多了。只要等到燕少回来,所有问题都会游刃而解的。 我在房间里听得要瞌睡了…… 这确定是在撕逼?而不是兄弟间的促膝谈心? 汪总长叹着,突然话锋一转:“生意上不顺利,感情上也不顺利,真是觉得人生没意义啊……” 秦总在笑:“你还会遇到感情问题?你不是我们集团有名的千人斩吗?” 汪总苦笑着:“再锋利的刀也会用钝的,这次是完全折了。” 秦总继续笑着:“噢?你的刀子,不是越磨越锋利的吗?哪里来钝的说法?” 我…… 我真是没想到,秦总居然还会说这种笑话! 秦总,你真是颠覆了我对你的认知! 汪总顿了一下,说了三个字:“林小莹。” 外面瞬间就鸦雀无声了。 隔了好久,秦总的声音才继续响起来,相比刚才,显得生硬了一点:“她怎么了?” 汪总似乎很苦恼的语气:“很烦啊,约会也约了,手也牵了,抱也抱了,但就是不肯迈出那一步,做我女人。昨天我生日带她出去,还以为能顺水推舟吃到手,谁知道到嘴都飞掉了。” 这、这是什么话? 我、我真想立刻冲出去,给汪涟冰几个大耳巴子,打得他妈都不认识。 秦总似乎冷笑了一声:“是么?” 汪总用上一种神秘的询问口吻:“月天,你说说看,这种圣女一样的女人,要用什么手段才能睡得到?” 我确定汪总是故意的…… 他用了“睡”字。这已经是在挑衅,而不是在聊天了。 秦总没有回答他,一个字也没有。 外面的气氛,沉默得可怕。 秦总不说话,汪总却是要说了。 汪总说:“这都不是最让我心烦的。最烦的是,好不容易看着她在我的部门吧,近水楼台可以先得月。但是不知道什么人使了什么手腕,居然让她搞丢了我目前最重要的一份文件。只要确认这个错误是她犯的,按照我建筑公司的规定,我肯定是不能用这个人了……” 汪总似乎在自己问自己:“什么人这么阴险呢?要把这个女人从我这里抢走。” 汪总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就像出错的机械齿轮,咯噔地响了一下。 我还没有听得太明白,汪总这话里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对秦总说这些话……秦总已经开口,声音很冷淡的感觉:“涟冰,你说的这些,我不太能听懂。” 汪总啧了一下,说:“这样吧,我请你听个录音,你就能明白了。” 汪总说着,可能点了什么软件,他高保真的音响里立刻响起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 【送快递的,你们有份国际邮件,今天交通管制,你们来个人到街这边取一下吧!】 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什么管制?你们送快递,都不到人家门口的吗?我们的人都忙得很,哪儿有什么空。】 陌生的男人说:【我说了交通管制,你自己过来取,自己过去,马上,十五分钟,过时不候。】 女人的声音立刻尖锐起来:【什么?让我自己过去取?开什么玩笑?我这边多忙你知道吗……交通管制?交通管制关你快递邮件有什么关系?你不可能走过来,意思是我就可以走过去是吧?不来!我再说一遍,马上给我送过来,现在!】 听到这里,我的心中突然闪过一道雷。 劈得我晕头转向。 这、这声音,这对话…… 这是当初我还在前台的时候,周佳颖和那个快递员的通话记录! 我记得当时那份邮件被退回去以后,周佳颖污蔑是我拒绝了快递员,导致了这份错误。而我当时要求听电话录音,陆妍去调查了之后,却说机房在升级,所有录音备份都丢失了。 我呆坐在汪总的办公室卧室内,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时隔一月之久,我竟然听到了这份传说中消失的录音…… 最重要的是,这份录音是怎么在汪总手里的,不是说丢失了么? 汪总关掉了录音,然后对秦总说道:“这件事情,想必月天你还记得吧,上月英国一家设计师事务寄来的相关工程图,由于前台的失误没有及时送到。当时,听说犯下这个错误的,正是林小莹。为此我差点开除了她。” 秦总答:“是的,当时听说录音已经丢失了,林小莹也差点丢了工作。” 汪总笑起来:“月天记得清楚,那再好不过了。这事情说起来真是蹊跷,陆妍当时去查的时候,录音明明还在,她却和机房的人勾结,把录音给消除了。幸好,我先了一步,已经把录音拷贝了过来……” 秦总打断了汪总:“陆妍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啊,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汪总一副不解的语气,“我百思不得其解啊。林小莹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前台,有什么值得她这么大费周章的?” 汪总说着,声音又放低了,一副神秘兮兮的口气:“直到,林小莹要去南川了,我才知道啊,原来,是有人故意让她犯下这个错,然后好趁机发配边疆……” 汪总说到这里的时候,秦总的声音突然爆发了。 秦总几乎对汪总吼起来:“汪涟冰,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小莹是我故意派到南川去的?” 我没想到一向以稳重著称的秦总,居然会这样吼起来,他的声音浑厚,这一吼,竟然有种磅礴的杀气,连我隔着墙,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害怕。 汪总倒是很悠然自得:“我没这样说啊,我只是按照常理推断而已嘛,只是林小莹去的确实蹊跷。也不知道当时是谁做的这个决定……” 秦总的声音恢复了常态,只是冷得让人发憷:“涟冰,当初小莹去南川,可是你批准的。” “是啊是啊,是我啊,”汪总这种时候,真的有种街头泼皮的感觉,“可是我只是顺手签了一份你递给我的调令而已嘛。月天你都把东西递到我手上了,我不签,怕被别人说故意不配合你的工作嘛。” 146乱入的燕平青 我听到嘎啦一声。 是椅子后退的声音,汪总的办公室铺了地毯,所以这声音不尖锐,但是膈应人。 我猜想是秦总站了起来,秦总对汪总,冷冰冰地说:“汪涟冰,你没有资格用小人之心去猜测小莹。小莹在南川,遇到了什么样的阻力和困难,你化身记者,在她身边潜伏,应该比谁都清楚。” 我忍不住,裂开了一条门缝。 我看秦总站在汪总面前,他身材宽阔高大,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秦总指着汪总:“你当时明明在她身边,却不给予她任何帮助,你让她一个女孩子独自面对那么凶险的局势。汪涟冰,南川的项目,是林小莹拿命博回来的!” 秦总的话音刚落,汪总就嘭的一拳砸在了办公桌上。 那一刻,我看到桌上的键盘,竟然被他一拳砸成了两半。 汪总站起来,对着秦总吼叫道:“她的命是我拿命博回来的!” 汪总指着秦总:“秦月天,你在集团里当乌龟王八蛋缩着,林小莹每一次命在旦夕,都是我汪涟冰,是我!”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是我不要命,把她从鬼门关捞回来的!” 说完这句话,他再度一拳砸在桌子上。 局势一瞬间就变得白热化。 秦总和汪总,隔着办公桌,势不两立地对站着。 假如我有一双异能的眼,必定能看到两团不同的炁场,分别以两人对中心,像四周散发,又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汪总冷笑:“月天,你的算盘打得真好。又把事情办了,又能抱得美人归。现在林小莹在我这边办事。前天才坐了我的机车,你昨天就迫不及待的把延期使用证给我办了下来。我还说你怎么变得那么好心了,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等着我。林小莹现在弄丢了文件,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她招回你的麾下了?” 秦总也笑了,比愤怒更凶险的笑。 笑完之后,他回复到了那种持重的表情,他语气很平常的:“土地延期使用证,是相关部门按照正常手续办下来的,与我无关。” 汪总哈的笑了一声:“秦总啊,整个相关部门都是你家开的。这种话,你是骗哪里纯真的小姑娘呢?” 秦总表情很镇定,他木着脸:“汪涟冰,并不是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和你一样。你刚刚说,我才知道小莹弄丢了文件。她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请你照办。我不会插言半分。” 汪总坐回了自己的椅子里。 他把匀称的双腿一翘,放到了办公桌上,拖长了声调:“我为什么要惩罚她啊,我惩罚岂不是正中某人的下怀了。哎!有些人走关系,不顾公司章程胡乱提拔人,我也想任性一次,免得总让集团的人以为我是个冷血的。” 汪总话里有话,不要说秦总,连我都听出来了。 秦总冷眼看着汪总:“汪总,话说清楚一点,暗箭伤人,我秦月天受不起。” 汪总就再度沉下脸来:“林小莹在南川,何德何能,就能突然从技术员升到队长?不是你从政治上使用手腕,给她开挂么?你都这样乱来,我乱来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样的话,我心里升起了对于秦总的愧疚…… 当初,是我主动向他求助的。 秦总不过是让市委书记过来帮忙解围而已,谁知道书记大概为了示好,擅作主张,提议让我当队长。 真没想到,这会让汪总抓住把柄。 我正在想秦总要怎么回答汪总的话,秦总已经开口了。 我看到他昂了一下头,眼里露出了少有的轻蔑:“这么说,你是铁定不肯放人了?” 什么? 我听到了什么? 秦总,你这个画风变化得有点快了啊……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承认了,他是承认了一切都是他设计的了吗? 他是承认土地延期书是他打招呼批下来的,是承认他故意陷害我弄丢,好让汪总开除我,他以便重新招聘我到他那里去吗? 这世界太混乱,我已经分不清方向。 汪总任性的扬了一下眉毛:“睡都没睡到,我凭什么放?” 这讨打的话刚说完,秦总突然纵身上前,一把提起了汪总的衣领。 秦总几乎是咬着牙,爆发如同一头愤怒的野兽:“汪涟冰,你干什么我都可以不管你。但是请你不要出言侮辱林小莹,也不要打她的主意。她和你以前玩弄过的那些女人不同!你敢动她,我要你的命!” 汪总的脸色也阴得可怕,他眸光之中闪着杀意:“秦月天,你确定要和我动手?” 汪总说完,又恣意地笑了一下,眼神有意无意地瞟着我这边:“为爱冲动的男人,真是很可爱啊。看惯了月天你平时稳重理智的样子,偶尔看你失控一下,感觉很不错嘛。” 汪总真是个嘴贱的人。 秦总到现在也没把他打成烧饼,大概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打不过汪总。 他们两人就这样对持着,谁也不让谁半分,谁的气势也不输给谁。 我的手指紧紧抠着门缝,我在挣扎着我要不要出去,要不要拯救一下目前的局势。 假如任由秦总和汪总这样下去,他们会不会把这间华贵的办公室砸得重新装修? 我正纠结成一团毛线,一个雍容优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哟,这是在干什么呐,月天,阿冰,你们俩没好到这个地步吧?”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居然是杨总。 今天她穿了一件高贵典雅的透视裙,外面的白纱直到脚踝,里面一件中规中矩的黄色背心裙,样式简单,但是两层衣衫的质地,给人动静分明的感觉,让她美得相当梦幻。 杨总挽着一个精致的小手包,有点晚宴的款式。 她带着盈盈的笑,扭着腰肢款款走了进来,白色的细高跟无声地踩在地毯上,像是从繁华的泥土里开出了圣洁的百合花。 大概是秦总和汪总对垒太有激情,我们谁都没发现杨总早就在外面听墙角了。 杨总的话表示她早已经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内容:“两位,消消气,为了个女人,大动干戈何必呢?” 她走过来,一双柔夷搭在了秦总的手臂上,然后往后拖了一下。 秦总依然揪着汪总的衣领,并不松手。 杨总就皱了柳眉,瞪了秦总一眼,低声训斥:“月天!给杨姨个面子。” 秦总用他一贯不动声色的眼看了杨总一下,然后斜着汪总,缓缓松开了手。 汪总即刻随意的整理一下领带,他轻松的扭了一下脖子,像是一个要大开杀戒的杀手,在活动筋骨。 杨总就唉哟哟的叫起来。 “我听到你们在里面闹得厉害,还说又是为了个什么事,搞了半天,是为了一个林妹妹。” 杨总的话,秦总和汪总都不去接。 这事情被旁人看到,已经足够丢脸了。 谁知道秦总进来会没有锁门。 汪总大概也没想到除了我,谁还会敢来听他和秦总撕逼的墙角。 杨总也不管如何冷场,只笑着对两位总裁说道:“我的两个好侄儿,你们会为了同一个妹妹争,足见这个妹妹很惹人怜爱了,也可见你们两人都是真心喜爱。不过呢,我劝你们两位都把自己喜爱的心收起来,从此都不要打这位妹妹的主意了。” 杨总说完这句话,秦总和汪总都同时看向了她。 那里面的眼神,一点都不友善。 杨总就掩口,吃吃的笑:“哟,看这小眼神,真是马上就要立起脖子上的毛,来和我决斗了。我说了,两位还真是放手好了,我们家啊,有个小祖宗看上这个妹妹了,寻死觅活要我给他送过去呢。” 杨总说到这里的时候,不光是秦总和汪总,连我的眼里大概都闪着惊奇的光。 杨总站得离秦总近,她把手放在了秦总的肩上:“月天,涟冰,我们家的小平青,你们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他这个人啊,你把世间全部的珍宝堆在他面前,他可能看都不看一眼。但是他唯独看上了什么,就是得不到就要差不思饭不想,不得到手里,命都会没了。你们这两个做哥哥的,不至于这么无情,要把他往死路上推吧?” 杨总说完之后,我看到秦总和汪总完全都愕然了。 好像根本就没听懂杨总在说些什么似的。 杨总就叹口气,啧啧摇头:“月天,涟冰,你们俩别在我面前摆出这么伤痛欲绝的样子。杨姨也是没办法。阿青还小,我们都要让着他是不是?一个女人而已,你们犯不着跟他抢。他今天亲口跟我说了,如果不把那个林妹妹给他带过去,今晚上他就拿一把刀,对着自己胸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你们都知道,阿青他干得出来。” 汪总在笑,但是笑得夸张,他声音简直近似哭:“一个女人而已?” 杨总芊芊玉指指了他一下:“可不是吗?这样的女人,杨姨家传媒一抓一大把,阿冰你过会儿就跟着杨姨去挑,看上哪个就是你的了。” 然后她又对着秦总:“月天你也是,你妈上次还跟我说,有什么好的都给你物色着。眼光放长远点,别为了一颗小树放弃整片森林。” 我要给杨总跪下了。 她可真是有一张把稻草说成金条的嘴巴。 汪总用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桌面,悲喜难以琢磨的发了一会愣,就突然对我这边喊道:“林小莹,你都听到了?还在里面窝着干什么,出来了。” 汪总都这样喊了,我也没办法再遮遮掩掩,只有打开门,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耳发,一边走了出来。 我发誓我出来的时候,秦总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是真的变了。 前所未有的变色……突然从一种还算镇定的脸色,变得苍白。 杨总面露惊奇,而汪总只是苦笑。 不过杨总不愧是见过场面的,她立刻醒悟到了这里面的玄机,她马上对我笑吟吟地:“林妹妹,你在正好。刚才我的话你也听到了。是这样的,我们燕家的小少爷,看了你在网上最美守门妹妹的照片,成了你的小米分丝,死死哀求我,要见你一面。” 她招呼着秦总和汪总:“说定了啊,今晚上在我们燕家吃饭,你们两位哥哥就当一下护花使者,护送我和林妹妹一道过去。” 秦总和汪总什么话都没答。 我猜他们心里和我一样,只飘荡着一句话:这才真是见了鬼了! 杨总热情地过来挽我的手:“妹妹下午没什么重要的事吧,我带你逛逛街,买几身衣服。妹妹这身材,铁定穿什么都好看。” 我支支吾吾,说我还要去找丢失的土地延期文件,可能没法去逛街了。 杨总就颇为不屑的:“什么文件那么重要,让月天帮你搞定。不就是个延期证书吗,我们月天一句话,十个证书都能给你弄过来。对吧,月天?” 秦总还是不答话,几乎面无表情。 杨总的到来,不仅打消了他们之间的斗气,也瞬间米分碎了两位的“美梦”,简直是残忍至极。 我不想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下呆着,简单告别,就回到了档案办公室。 张经理和小常见我回来,都上前嘘寒问暖,问我结果如何。 我愣愣地摇摇头,盯着自己的办公桌发呆。 我的眼神落在我的抽屉上,突然发现紧闭的抽屉里露出了一个白色纸张的一角。 我手贱,也无聊,便拉开了抽屉,想要整理一下。 然而,当我拉开抽屉的时候,我发现露出一角的那张纸上,写着几个大字:关于某某项目土地延期使用的批准书。 …… 那份丢失的文件,那份搞得汪总和秦总撕逼的文件,居然在我的办公桌抽屉里,重新现身了。 不早不晚,偏偏在我从汪总办公室出来之后。 我感觉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真情和友爱了。 我看向张经理和小常,他们两人依然一个看股票,一个看视频,和谐得很。 我说:“我找到土地延期使用书了。”不大不小的声音,足够他们听到。 张经理和小常惊喜地抬起头:“找到了?在哪里?” ……略显浮夸的演技。 我就说,是在我抽屉里找到的。 张经理哈哈大笑:“我就说嘛,年轻人做事情丢三落四的,结果是自己收拾起来了。找到就好,这下汪总不敢把你怎么样了吧。” 小常也连说恭喜恭喜。 我抱起文件,对张经理说:“我去里面档案室归档放好了。” 张经理笑米米:“去吧去吧,弄好了出来归表签字吧。” 我走进档案室,打开灯,反锁了门,正要悄声喊,燕少的声音已经出现在我身边:“不用叫,我在。” 我立刻跳起来,抱着文件,焦急得不知说什么好。 我压低声音:“燕少燕少,不会是真的吧?” 燕少飞我一眼:“你废的什么话?” 我只有收拾起烂七八糟的心情,概括语言:“不会真的是秦总,是他弄的这事情吧。” 燕少的眼色是很冷的,如水一般:“你觉得呢?” 我内心默哀了一下。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抬起眼,问燕少。 我看到燕少眼里出现了一抹嘲讽:“这个还需要问?汪涟冰没有说得很清楚。” 我真的不相信友谊了。 秦总…… 一向给人光明磊落,稳重醇厚感觉的秦总,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 我仔细回想整个过程:先是刘姐拿文件过来,然后是柳细细说汪总有请,之后刘姐说她把文件放在我桌上了,可是文件没有了。但等我从汪总办公室回来之后,文件又在我的抽屉里了。 脑子里回放了整个过程之后,我突然发现,这里面的每个人,每件事都是安排好了的! 燕少见我一副无言以对地样子,就好心给我解释了一下:“昨天,原本汪涟冰的生日,他不来上班,但是他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秦月天以为他会来上班,提前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让柳细细拿给他。目的只是让姓刘的送文件过来的时候,借汪涟冰的手把你支走。” 我打断燕少:“那卡片上的字呢?为什么卡片上会有我的笔迹?” 燕少斜我一眼:“秦月天要找一个模仿笔迹的高手,很难?” 我的内心一片荒芜。 我对于秦总,已经无话可说了。 燕少倒是很通情达理地扶住我的肩膀:“坦白说,秦月天干出这种事,我也蛮吃惊的。不过谁让你去坐汪涟冰的哈雷。你的月天怕你被汪涟冰那人渣给追到手,所以才这样不择手段。林妹妹,你不会怪罪他吧?” 末了一句话,燕少居然学上汪总的口气。 我气得捶了他一拳,用这么酸溜溜的口气替秦总求情,我想知道燕少是不是只是试探一下我而已。 我转移话题,和燕少理这件事的顺序—— 首先,秦总把土地延期书搞定,同时找笔迹高手模仿我的字迹,准备好给汪总的礼物。 然后,他让柳细细拿礼物把汪总钓上,同时让刘姐给我送文件过来。 我被汪总叫走,刘姐却把文件拿走,然后谎称文件放在我桌上了? “stop!”燕少突然做了一个禁止的动作,“姓刘的没有撒谎,文件是放在你桌上了。” 我惊:“那怎么可能……” 我话还没说完,自己突然醒悟了过来。 张经理和小常,这两个人有问题! 我刚刚回来,抽屉里就出现了文件,除了张经理和小常,根本不可能有外人把文件放进去! 我觉得脊梁骨开始发凉…… 这就是秦总整个计谋的步骤。 这就是他认真以后的实力吗? 哪怕是汪总身边的助理,哪怕是建筑公司的员工,他都可以随意调动,为自己效力。 燕少摸了一下我发冷的肩,他解释道:“这件事里的每个人,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人知道秦月天的整个计划,比如柳细细,她只知道,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礼物拿给汪涟冰。比如姓刘的,她只知道柳细细要来叫你了,她提前把文件拿过来,等你走了,放桌上就离开。而张经理和小常,只需要把文件偷藏起来,得到指令,再把文件给你放回去。” 我的声音不找边际:“都是秦总让他们干的吗?” 燕少笑了一下。 这笑让我不得不去看他的表情。燕少的表情是揶揄的:“你觉得秦月天会亲手干这种事?所有干事情的人,或许都不知道这是秦总的意思。或许猜得到,但谁也不敢说出来。” 我问:“那……是谁?是谁来下达这些指令的呢?” 燕少的目光沉下去,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嘲笑,但也有一丝阴沉。他说:“这个人,你很熟悉。” 燕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稍稍猜到了是谁。 但我还是等燕少明白无误的说了出来。 燕少说了一个人的名字:“袁思思。” 袁思思,是我的表姐。 没想到,秦总居然会利用表姐来做这件事…… 燕少冷冷的:“袁思思估计也不知道秦月天真实的意思,至少,她不会知道,秦月天的目的不是陷害你,而是要追求你。她只是一颗棋子。” 147和燕少谈话的正确打开方式 我终于知道燕少为什么从前会怀疑秦总了。 因为秦总一旦下决心要干什么事,能力也不容小窥。 并且,他可能也会不择手段。 燕少告诉我。 集团里,秦总是最以德服人的一个人。他平时做任何事情,都是有据可循,并且公平公正,他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且极少因为个人的私事、私欲去处理公事。 他只会为别人尽力排忧解难,并不会因为自己去麻烦任何人。 所以,假如他一旦要麻烦到别人为他办事,别人一想到是为秦总做事,都会非常心甘情愿。 我家的思思表姐,毕业于国内一流高等学府,领悟能力和狗腿能力也是一流的。 秦总知道她对我有芥隙,让她来干陷害我的事,只需要把几个关键点交代好,表姐必定会周密无缺的去干好这件事。 甚至会做出比秦总的期望更好的效果。 并且,不会让汪总抓到任何的把柄。 汪总确实也抓不到任何的把柄,在他和秦总交手的整个过程中,他基本靠想象力和诈哄来还原事件。 但是汪总咬死了一件事:我无论如何也不放林小莹走。 他蒙对了秦总的目的,因而,最后才会有秦总变相承认事情是他做的话。 我问燕少,我当初在前台被周佳颖等人算计,录音被毁,也是秦总干的吗? 燕少的语气是很随意的,他摸着自己的耳朵,摆出一个迷人的姿势:“啊,那个啊,那个是我当时控制了陆妍,让她找技术删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呢。” 我…… 燕少用手指挂了一下我的下巴:“不这样做,你怎么有机会去南川呢?” 燕少把我抱在怀里,很亲热地嘱咐我:“林妹妹,今晚去会见小米分丝,不要假戏真做了哦。” 这话…… 用这么和蔼可亲的语气和笑靥如花的表情说出来…… 燕少你确定你不是在威胁我?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我大声揭穿燕少:“是你让阿青去找杨总的,对不对?你昨晚就是去干这件事了,对不对?” 燕少脸色冷冷的:“我能进我家的门吗?” 我这次反应神速,我揪住了他的衣领:“能的!你家有个生门!” 燕少抓住我的手,不耐烦地:“那你废什么话!” 额…… 燕少这是承认,他去找了燕小少了? 燕少已经相当严肃的指着我:“我和平青,有我们自己的沟通方式。他并不知道我现在的状况,你过去,不要和他谈到我,不管他套你什么话,都不要透露。”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紧紧抓住他衣领的手上。 燕少垂着眼,面无表情:“林小莹,我姑且当你是想要吻我,而不是想要揍我。” 我听到这威胁重重的话,不由得慢慢的,胆怯的松了手。 还没完全松掉,燕少突然把我的手按了回去,让我重新抓住他的衣领,然后他把我一提,迫使我不得不扬头,碰到了他的嘴唇。 然后他吻得我喘不过气来。 燕少精力旺盛,这点已经无需论证。 任何时间地点,只要他想要,他从来不假思索。 不过,我期待已久的档案室幽会并没有进行下去,因为杨总来找我了。 杨总是亲自来找我的,这点不得不让我受*若惊。 不过,一想到我只是沾了小少平青的福气,也就没觉得有多惊了。 杨总找我,是要带我去买衣服首饰。 但是我很礼貌的拒绝了,我说如果需要穿正式一点,我会自己去买的,杨总这样,很让我不好意思。 我和杨总说这话的时候,燕少就站在我身后,手臂一直环着我的腰,上下其手中…… 他从后面吻我的脖子,舔我的耳垂,手甚至还袭击了我非常重要的部位。 他的坚硬一直抵着我的尾骨,抵得我生疼。 我想哭,我都不能伸手去推他。 否则的话,一定会被杨总认为是神经病患者。 妈蛋! 当了鬼就这么任性,要还是人的话,我看燕少你敢不敢在长辈面前这么放肆。 杨总见我语气坚决,表情又大概不自然,也没勉强我再出去。 “这样吧,你跟我到我们传媒来,最近我们新到了一批时装和首饰,你上来试试,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我还没回答,燕少就在我耳际小声的:“去吧。” 传媒因为旗下有几个时装杂志,所以国际大牌经常会不定期送新品过来,方便拍摄宣传。 杨总亲自带我上去,然后为我挑了好多套衣服和首饰。 因为是在十八楼,还在燕少不会被风水阵波及的范围内。 我还在试衣间的时候,就已经被燕少复而抱住。 我小声地推开他:“别在这里,万一有人进来。” 燕少并不理会我的拒绝,他只是把我压在试衣间的隔板上,威胁我:“你敢说不,我就去找别的女人。反正传媒到处都是大长腿,一米七,个个胸还比你大。” 我瞪他一眼,我还真怕他去找别的女人。 传媒就是我的酿醋厂,一想到燕少的后宫就是这里,我顿时都要飙泪了。 我忍着内心的郁卒,咬着嘴唇问他:“你就不能等到晚上回家。” 燕少说:“你以为平青今晚上会放你回家?” 我还要说什么,燕少却亲我的脸颊,他边亲,边用非常怜爱的语气对我说:“林小莹,你干嘛这个样子?” 我没醒悟过来我是什么样子,燕少就继续亲我的脸颊,就像对待小孩子那样,哄我:“乖,宝贝,我就只有你一个女人。” 我虽然心里在想,我的样子到底有多凄苦,居然让燕少都开始说这种话了。然而还是被他难得的温言软语融化了,我就抱住他的脖子,问:“那你还找不找别的女人?” 燕少正要说什么。 外面的杨总在催:“林妹妹,换好新的没有?” 我只有找借口:“啊,这件太露了,我脱了。” 没想到燕少抓住了衣服:“这件好看。” 杨总在外面说:“那这里还有,你都出来试试吧?” 我要出去,燕少却还拉着我的手。 “快点进来!”他催促我,那么急迫的样子,都让我脸红。 杨总见我用手遮掩着身子,便笑道:“这样吧妹妹,你在这里试你的,我先去忙我的,你看上什么,拿走就是了。” 杨总刚刚一走,燕少就已经把我抱了起来,扯翻一堆衣服。 我怕他惹出什么动静,又把杨总引回来,忙叫他:“轻点轻点!” 燕少一边把我抱来挂到他腰上,一边吻我的心口:“轻不了……” 我推开他,很正经的问他:“你有没有和其它女人在传媒干过这种事?” “没有。”他很干脆的回答我。 说完,他就抱着我,让我随着他的手臂力量上下。我的头高于燕少,吻他的时候必须要低头,还要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这种感觉又疯狂又美好。 除了别人都看不见燕少,平时燕少丝毫不会让我感觉到他是灵魂。 我觉得在传媒做这种事比在杂物间好玩。好吧,我不会承认我是个喜新厌旧的女人,也不会承认我确实很喜欢新鲜刺激。 我都忘记了燕少说过,阿青今晚上不会放我回家。所以,他才要在我赴约之前把我透支。 总之,结束的时候,我确实是被累垮了。 我发誓起码一个星期,我不想再干这种事。 我试衣服试了两个小时,结果还没有换过一件,不知道杨总会怎么看待这个事? 燕少意犹未尽地和我一起躺在乱糟糟的衣服堆里,咬我的耳朵:“时间不多,要不然我再干你两个小时。” 我只抱着他的肩膀:“你说过你不会找别的女人的。” “不会,”今天,燕少感觉特别好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终于可以摆脱秦总和汪总的魔爪,他心情很好的搂着我,“我说了我就你一个女人。” 我们抱在一起,又说了很多肉麻的话。 燕少冷着脸,但实际并不是特别冷的说:“不准去惹阿青,他惹你也不准接招。” 我忙说不会不会,我抱着燕少,撒娇状:“我只喜欢我的四十一,不喜欢其他人。” 燕少低头反问我:“你只喜欢我?” 我嗯嗯点头。 他就抱紧我,用很调侃的口气笑着:“哎哟,那我也就只喜欢你。” 我很少在清醒的状态下,和燕少这么腻歪,我想了想,主要还是取决于现在的特殊情况。 往日,我每天完事翻身就睡,从不聊天。不做这种事的时候,我和燕少都很难好好说话。燕少喜欢抬杠,喜欢打击你,我极难找到和他聊天的正确方式。 不过哪怕是现在,我也很难去相信,燕少其实就只想要我和他腻歪。 腻歪是一切好好说话的前提基础,在没有腻歪的前提下,任何谈话的打开方式都是错误的。 我看了看时间,觉得我还是应该挑衣服了。 但是我发现如果不主动提出来,燕少就不会放开我,他腻歪起来比我还没完没了。 杨总给我拿来的貌似全是什么巴黎意大利时装周的新品,样式都古里古怪的,是不是人根本没法穿出去。 我换了好几件之后。大致了解了燕少的品味。 和燕少讨厌身为奴隶的我总去招蜂引蝶不一样的是,燕少居然喜欢我穿着暴露! 露得越多他越喜欢,最好是抖一下两团兔子都能跳出来的那种。而且和他喜欢阳光不同,他喜欢我穿深暗色系的衣服。比如黑色,比如紫色。 我当然知道平时燕少喜欢我穿那种能挤出刷卡效果的内内,喜欢*喜欢镂空,但我以为他只喜欢他看到。没想到燕少居然大方到希望全世界都看到。 我觉得他的喜好和他对我的要求完全是矛盾的。 要知道今晚上一起吃饭的还有秦总和汪总,而且,还有他老爹。 但我一旦穿得像个保守的修女,他就皱眉头说不好看。我只要穿一个低胸露背开叉的,他就面露赞许。 我问他:“槐木坠会露出来,要怎么办?” 燕少居然挑了一套特别夸张华丽的首饰出来:“槐木我保管,你戴这套首饰。” 最后,在我和燕少的角力之下,终于选了一件比较活泼可爱,却又……十分性感暴露的裙子。 这是一件白色和浅米分钻石拼接的灯笼裙。 此群上半部分是抹胸,紧紧的如同芭蕾舞服一样的横式褶皱,把我裹得要喘不过气来,下半部分的造型像是倒挂的铃兰花,花朵的缝隙之间全都是米分钻。远看还以为是铃兰的花蕊。 假如不是因为它的布料、钻石和剪裁。这种衣服看起来就像是地摊上二三十块钱的便宜货,而且是那种一次五十的站街女才会选中的款式。 坦白说,这个款式我们都不太喜欢。 但它既符合我想要青春一点的要求,又符合燕少露的要求。 我穿上裙子站在镜子面前的时候,都要哭笑了……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网络游戏商的角色扮演女孩,就差拿一把武器,就可以去宣传产品了。 不过,当燕少把那串项链挂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整个画风瞬间就变化了…… 真钻和水钻的差别,就在于它们是会让你显得俗气,还是让你显得华贵。由于脖子和胸前很空,这繁复的钻石项链一上去,顿时就成了全身最抢眼的光点。 连我这么热爱朴素的人,也顿时觉得……戴钻的感觉真好。 杨总正好进来,一看到我的样子,顿时咦了一声:“妹妹,你的审美还不错嘛。这样搭着挺好的。来来来,我找了造型师,给你做个发型,画个妆。” 我真没想到,正式去燕家,居然需要打扮成个妖精。这是送过去让燕小少砍的节奏吗? 杨总在一旁给造型师嘱咐:“弄个适合她的发型,大懒卷怎么样?” 发型师问杨总:“她是上舞台去秀还是参加晚宴?” 杨总说:“家庭聚会,就家庭聚会。” 发型师就默默了一下:“家庭聚会的话,我看就这样,不化妆也挺好的,最多涂点裸色的唇彩。她气质挺森的,头发也做得自然一点吧。” 杨总想了想:“自然朴素点也好。” 于是,发型师非常偷懒的,给我修了一下刘海,然后扎了两个慵懒松散的辫子…… 杨总在我后面赞叹,听不出是真心还是奉承:“啊,好美啊,好仙啊,我们阿青看到一定喜欢死了。” 我站起来,对着镜子看了一下。 居然也觉得抹胸灯笼裙加钻石项链再加麻花辫……竟然没有想象中的个怪异和不和谐。 相反,我突然发现,嘿嘿……我还是算个美女嘛…… 杨总要求我要穿高跟鞋,结果在我刚走到门口,就把跟崴掉以后,还是同意我换成平跟了…… 杨总一直叹息摇头:“这么长的腿,不穿高跟实在可惜了,太可惜了。” 她想想又想不通,还是给我找了双五厘米坡跟的绑腿凉鞋。 我们刚刚折腾好,杨总的手机就响了。 她接起来,我听到她就皱着眉说:“这怎么行呢?月天你不去,我们小青还以为你是在生他的气呢……不行,你必须去……你也好久没去过看过阿青了吧,必须去……” 说了半天,貌似杨总也没说服秦总。 她挂断电话,就转身对我说:“妹妹,快去劝一下月天,他跟我使性子呢,非不去吃饭,这样子阿青要多心的。” 我想说杨总你真是想得太多了。 燕小少要多心,首先他得有个心。 但是杨总不管,非要我去劝秦总,她说,她已经给燕少他爸还有燕小少报了晚餐人员名单了,秦总要是不去,总归不大好。 我不想去秦总办公室,不是因为不想见秦总,而是因为我不想见袁思思。 所以我只有给秦总打电话,约他在五楼咖啡厅见面。 没想到,秦总很冷淡地对我说:“我现在很忙,等一下吧,等我有空给你打电话。”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过了,秦总再忙一会儿,就要下班了。 我正对杨总表示爱莫能助,秦总的电话又打过来了,秦总说:“我忙完了,五楼咖啡厅是吧?” ……秦总,你确定不是在逗我玩? 电梯里,我看向燕少,没想到燕少抄着手,别过头去:“你去约会,我回去了。” 我知道这种口气有点不妙,急忙抱住了他,我说燕少,你再多陪我一会儿嘛。 我希望说这种话,可以稍微减轻一点燕少的不适,没想到他只是把槐木坠子塞我手里:“收好了。” 说完这话,他直接从电梯的一面轿厢壁穿出去了。 我现在不能把槐木坠子挂脖子上,于是采取了从前的老办法,塞内内里。 幸好的是,槐木坠子现在又小又扁,并不会对我的胸型造成过大的影响。 但实话说,不知道是燕少的手法问题还是槐木有丰胸效果,自从我挂槐木坠之后,我的cup就飚了两个杯。而且这抹胸太紧,我要塞一个坠子进去,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我正卖力的调整着,电梯门突然开了。 于是,我就看到了秦总正要一只脚迈入电梯,却又啊了一声,闪电般的把脚缩回去。 我也完全吓蒙了,一只手还伸在抹胸里,都忘了拿出来。 天了噜,这是个什么情况? 为什么每次秦总都能撞到我这么怪怪的样子? 电梯门又开始关,正要关上的时候,秦总突然又伸出手,把它按住了。这一次,他好像什么人都没看到,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 我的手也已经归位了。 有好几秒,我们俩谁都没说话,直到电梯停在了五楼。 我们很有默契的一同出去,往咖啡厅走去。 非休息时间,五楼的人并不多。 所以更显得每一个经过我们身边的人,打量我们的眼神特别惊讶和专注。 我很不习惯,人生第一次穿成这个样子,幸而秦总的表情是镇定的,好像我穿得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我们选了一个安静而靠窗的地方坐下。 秦总点了杯咖啡后,随即问我:“找我什么事?” 他的口气很稀松平常,但是没有了以往那种轻松和熟悉。 我就转达了杨总的意思,希望秦总能去参加今天晚上的家庭聚会。 秦总搅拌着手里的拿铁:“我今晚上有点其他事,所以就不去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没看我,而是看着杯子里的奶泡。 秦总会把一个无伤大雅的借口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倒也挺佩服他的。 我问:“就不能协调一下吗?” 秦总听我这样问,似乎踌躇了一下,我在他眉宇间看到了一点犹豫。秦总问我:“纯粹是杨姨让你来叫我的?” 这一秒,我听懂了他话下面的潜台词,秦总是在问,我想不想让他去。 我也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说道:“也不全是杨总……我、我都不知道去燕家要干什么,突然有这个事情……” 我是真不知道燕小少阿青到时候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那可是个比汪总还要离奇的谜之少年啊! 多一个靠谱的成年人,总多份保险嘛。 148过了今晚,她就是我的女人 秦总又没有话了。 我真没想到,我和秦总之间也会无话到这个程度。 印象中,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每次相处,都并不会这般沉默和尴尬。 在喝了几口咖啡之后,秦总才端着拿铁杯:“你昨天和汪涟冰过生日?”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脑子发的什么抽,随口就道:“也不是,汪总说我送了他生日礼物,我就莫名其妙陪他过了半天生日。” 说完这句话,我简直想要掌自己的嘴。 礼物是秦总假冒我送的,我说这样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打秦总的脸。 果真,我看到秦总的面部表情很明显不自然起来。 涉及集团的公事时,秦总是非常老道的,但是涉及到这些个人私事,秦总就会显示出他完全不同于汪总的生涩。 我猜如果是汪总干了同样的事,他一定会哈哈一笑了之,搞不好还会借机表白一番,装可怜说明自己的苦心。 但是秦总和汪总是不同的。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之后,拼命地想要补救。 我想了想,就装出很开心地样子,用与之成正比的生硬口气,对秦总说:“秦总什么时候的生日啊,早点告诉我,我好准备礼物。” 秦总似乎苦笑了一下,他说:“谢谢你,我们去找杂种那天,就是我的生日。” 额……没想到秦总的生日已经过了。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那天他会故意把杂种寄养回*物店了…… 他只是要找个借口和我一起……约会。 我就讪讪地:“嗯,也好,我可以准备一整年了。” 秦总听到这样说,倒是笑了一下:“怎么准备?每天存一块?” 他幽默的语气就把我逗笑了,我就笑着回他:“三百五十块钱,我到时候换算成一百个煎饼果子送你。” 秦总立刻扬着声调回了我一句:“我要刘一香的哦。” 我撑着脸:“好啊,我去求马阿姨给你做。” 秦总眼中的光色终于明朗了起来,他带笑看着我,和我对视了两秒,然后又喝咖啡去了。 直到出集团大楼,秦总至始至终没有评论过我的打扮和衣服。 我们之间的气氛好起来以后,我又求他去燕家吃饭,他略微迟疑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不过,当汪总在楼下看到我的时候,毫不客气地……朝我喷了一口矿泉水! 汪总那时候正把他拉轰的哈雷开出来,估计是在等我,他刚刚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噗的一下,喷泉一样全都飚了出来。 我庆幸我站得比较远,否则的话,我估计全身都得湿。 汪总被自己呛到,咳了老半天,这才抬起头,用比较夸张的口气对我说:“妹妹,你是去见燕小少,不是去见燕少,打扮成这样子……” 我脸色很木讷地问他:“很丑吗?” 没想到汪总反应挺快的,他急忙摇头:“没有没有,很漂亮,我刚刚是想喷鼻血的,正好口里有水,喷错了,喷错了。” 他一边说着,又一边喝了一口水。 不料刚喝到口里,又没管住自己的眼睛,再次瞄了我一眼。 于是,我看到汪总二度控制不住,噗的一口把矿泉水喷了出来…… 这一次,他成功的把我的衣服喷湿了。 秦总已经用手臂挡着我往后退,他关切地问我:“没大事吧?” 汪总把摩托车一扔,不知从哪儿扯了几张纸巾,长臂一舒,就往我身上擦。 他刚擦拭了没几下,我捏着拳头就尖叫起来。 我是少有的这样尖叫,我叫着:“八!点!水!手——拿开!” 汪总拿开手之前,还不忘再在我心口上抹了一下。 然后,我在他调笑的眼神里看到了三个字:赚到了。 秦总的脸色已经有点黑了,他递给我一小包纸巾:“要不要去里面洗手间吹干一下?” 我摇头,然后恨恨地看着汪总:“一会儿自己能干!” 汪总太无良了,擦就擦,为什么只擦我的胸? 鉴于汪总如此无良,我就坐的秦总的车。 去燕家的路上,秦总简短地向我介绍了一下燕家的小少爷,燕平青。大致就是我知道的那些信息,说燕小少从小身体不好,燕父和燕少都很惯他。 秦总让我放轻松,他说:“阿青就是个孩子,人很单纯的,你不用害怕。” 我啊了一声:“我看起来有那么害怕吗?” 秦总看了我一眼,点头:“是啊。” 我正在默默泪,秦总又说:“哦,对了,这孩子小时候脸受过伤,所以脸上一直涂着膏药,先给你说一下,到时候别吓着了。” 我心想吓已经吓过了,不过燕小少的恐怖不仅仅在于脸,而在于他的不按常理出牌。 我们到燕家是兵分三路,汪总骑他的哈雷,比我们都先到,杨总和秦总分别自己开车,同时到。 我们到了以后,杨总说她去叫阿青,汪总不知道哪儿去了,秦总就像半个主人似的,带我参观燕家大宅。 秦总告诉我,集团虽然是家族企业,但也没家族得那么明显。以前在燕父手里的时候,主营就是房产。燕少拿到以后,才开始做的建筑,说白了,其实就是专门给汪总一个地盘。 传媒是杨总想做,燕父出资让她做的,虽然股权都在燕家手里,但实际就算是杨总自己的产业。 而偏偏看起来最不起眼的贸易公司,是燕少自创的事业。 当年燕少还在澳洲游学,认识了在澳洲旅游的胡总,两个人比较志气相投,便成立了一个贸易公司,钱当然是燕少出,胡总主要负责具体事务。 这个公司小打小闹,没想到倒还能赚钱,后来燕少回来,干脆把贸易公司和胡总搬了回来。 但实际上,贸易公司是在澳洲注册的,集团这边反而算是它的分公司。所以,胡总经常两头跑。 我问秦总:“听说你和燕少小时候就是朋友?” 秦总有点惊讶:“谁说的?没有的事,我是从家里出来之后,才和燕少一起做事的。” 我不敢说是赵小哥说的,集团里总会有些不靠谱的八卦,不一定每一条都是真的。 我们正聊着,杨总就来找我们了。 原来是晚饭时间到了,燕父和小少已经在饭厅等我们了。 燕家是个稍微有点古怪的家庭,这个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首先它没有女主人,其次父亲和哥哥都非常*爱弟弟,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没见的有多亲密。 这一次我来,燕父也没有来迎接过我们,直接就是饭厅见。 这种待客之道,真是让人觉得心里面怪怪的。 饭厅和这座房子里所有的房间都一个德性,一个字形容:空。 虽然桌子很长很大,但房间的面积是桌子的好几倍。 孤零零的桌子摆在正中,气派中透着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燕父和上次见到唯一的区别是,他穿了正装。而平青依然坐在轮椅上,而汪总竟然靠着他在坐,看起来关系不浅。 他们看到我们进来,都没有起身的意思。 杨总对燕父笑着介绍我:“姐夫,这就是上月我们传媒造星出来的最火国民妹妹,林小莹。” 燕父好像第一次见到我一样,把我上下打量一下,他眼中冷漠的神色,和燕少十分的像。 他点了一下头:“大家坐吧。” 这么沉默尴尬的气氛,秦总倒是很如鱼得水,因为他本身就不爱说话。 汪总没皮没脸,自然也很自在。 杨总等于在自己的家里,神态轻松。 唯独我一个人如坐针毡,老觉得这用餐的气氛有点古怪。 菜上到一半,燕小少突然说话了。 他的声音很清脆,但是带着一种冰冷的不悦:“你为什么吃那么少?嫌我们家饭菜难吃吗?” 我起码愣了五秒,才意识到他是在对我说话。 我看着他,没搞懂阿青突然是来的哪一出。从我进来到现在,他都没怎么正眼瞧过我。现在,我看着他,他是一如既往的鬼脸,花纹似乎比上次的还要复杂一点,但再复杂的脸谱,也遮不住他锋利的眼神。 秦总已经开始替我辩解了,他是坐在靠近我的位置,秦总说:“阿青,小莹的食量本身就不是很大。再说了,女孩子总要讲一点礼仪的。” 秦总说的是良心话,每次我在他面前,都吃得相当少。 阿青就哼了哼:“啊,早说嘛,还以为是看着我就吃不下了呢。” …… 他这么一说,我仅有的胃口也没有了。 汪总大概也是看不下去了,他指着新上的一份芝士龙虾:“妹妹,吃这个,这个好吃。” 我还没开动,燕小少就非常不悦地挤兑汪总:“妹妹?你们很熟?” 谁知道汪总大刺刺地回答:“对啊,她是我妹,我们经常一起吃饭的。” 燕小少就用一种近乎于骂人的口气:“是吗?她妈是你妈,还是她爸是你爸?” 汪总笑了一下:“都不是,我们是认的,干哥哥和干妹妹。” 燕小少就又哼了哼:“幸好不是情哥哥和情妹妹。” 杨总在一旁笑着:“当然不是了,我们这个妹妹,还没有男朋友呢。去年大学才刚毕业,你也了解了的,土工工程系的,现在在建筑公司工作,不像那些拿通告的小明星,是非常单纯的。” 燕小少立马阴着脸:“没男朋友穿成这样?” 燕小少刚说完,汪总就一口红酒喷了出来。 汪总一边呛,一边举着手:“我、咳咳我作证,我妹妹平时穿的挺朴素的,就今天,因为要见阿青你,所以才……” 燕小少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他,直接问我道:“你CUP为什么会比照片上看着大了起码两个杯?是不是垫了很多海绵?” …… 我、我可以骂脏话吗? 燕平青,你这是又犯病了吧? 还有,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SIZE大了两个杯,你居然可以一眼就看出来? 不过,最关键的问题不在于燕小少的病发得有多严重,而是,谁能解释一下,明明燕小少羞辱的人是我,为什么我旁边的秦总居然脸红了? 这是什么诡异的节奏? 燕小少说完那话的时候,秦总正低着头用刀割牛排,一不小心手滑把刀子落在了地上,这声音不得不使我们去关注他,然后所有人就看到他脸红的这一幕。 于是,正在喝酒的汪总又华丽丽的呛到了。 我想说,生命中有了一个燕小少,精彩不同以往。 而我之前还妄图秦总能帮我救救场,结果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秦总就一直红着脸切牛排,只切不吃,所有人都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把一整块牛排切成了牛肉渣。 切完之后,秦总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然后他谁也不看,推开椅子就走了。忽视掉他红到脖子的脸,他的语气和行为倒还挺正常的。 秦总刚走,燕小少就问汪总:“阿冰,你怎么不也去洗手间?” 汪总笑得很贱:“我又没流鼻血,不需要用冷水淋头。” 燕小少就沉着脸问:“你不想流鼻血,干嘛一直盯着我女人的胸看?” 燕小少这彪悍的话一出口,连杨总都呛到了。 我还以为汪总要被哽到,谁知道我低估了汪总脸皮的厚度,汪总依然笑得很自在,还摸了一下燕小少的肩膀:“阿青,话别说得这么满嘛,睡都没睡过,算什么你的女人。” 燕小少听到这话,也不发怒,只是很认真地指着我,却看着汪总:“我今晚上就要睡她,过了今晚上,她就是我的女人了。” 这话落地,有人终于看不下去了。 燕父干咳了一声:“阿青,闹闹就可以了,适可而止了啊。” 燕小少就恹恹地把刀叉一扔,往轮椅里一躺:“说说也不让说,这饭没法吃了,我上去了。” 燕小少说完,立刻有佣人来推他的轮椅。 于是,我们就目送着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里。 等他一走,燕父的面目突然和蔼了起来,他看着我,非常慈祥且带着抱歉的口吻:“林小姐,对不住了,犬子就是这样,他的话,你别放心里去。” 我表示燕父也是个不靠谱的,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事情,我也不是没见识过。 不过长辈这样说,我也带着笑,说没关系的。 燕小少不在,整个用餐气氛一下都不一样,汪总好像主人一样,指着我面前的龙虾:“妹妹,味道真的不错,你尝尝吧?” 杨总笑着骂汪总:“阿冰你就是没脸皮的,你知道你这弟弟就这脾气,将就一下他不行,非要去抬杠。” 汪总说:“他喜欢我抬杠,不信你问他。” 燕父也笑:“对,我看阿青玩得挺开心的,大家没事还是多来我家坐坐,成天就我和一个小毛孩呆一起,多没意思。还是看你们年轻人玩有趣。” 我表示一点都不有趣好吧! 有趣在哪里啊,说来听听! 燕家这个家庭文化,我表示理解无能。 大家正愉快的吃着东西,燕父突然举着酒杯,指了一下旁边的门,声音放小了:“月天……怎么了?” 汪总没心没肺地叼着一片柠檬,切着小羊羔腿:“他啊,爱上我妹妹了,茶饭不思了。” 杨总就笑:“他还来真的啊?我还以为你们闹闹就算了。” 汪总点头:“他很认真的……”他说着又拿刀指了指我,“妹妹,你这个衣服,穿到我和阿青面前都没事,一个是千万不要穿到月天面前去,另一个就是不要穿到四一面前去。他们两个都是把持不住的……” 他这话刚说完,杨总就爆发出一阵大笑。 简直是拍着桌子在笑。 我看到燕父居然也在边喝酒边隐隐笑着。 杨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哎哟,阿冰,你简直是我们的开心果。四一要是回来,听到你这样讽刺他,有你受的了。” 我却笑不出来。 我心里想,燕少离开了这么久,你们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不过,我这样想的时候,看到燕父的眼中也藏着一点不露痕迹的担忧…… 杨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燕父:“对了,姐夫,四一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他上次不都说要和安蒂订婚了吗?我们还等着喝这订婚酒呢。” 燕父苦笑了一下:“你也知道,我和这个儿子,最缺乏沟通。他有什么事都只给阿青说,电话都不会给我一个。不过听阿青说,可能还要过一段时间了。” 汪总喝了一口红酒,沉吟了一下,颇有些义气地对燕父说:“叔叔,你放心,有我们在,集团不会有事的。” 汪总的话,听听就可以了。 燕父大概比我还要了解他,只是略微点了点头,对我关照道:“再吃点?” 一直到晚餐结束,秦总都没有再回来。 我们去茶厅喝东西的时候,燕父又问他在哪里,佣人回答说,秦公子一个人在花园里独坐。 燕父就用烟斗指了指我和杨总:“你们,谁去看一下他。” 杨总拐了我一下:“妹妹,你去吧。” 我发现,其实根本没人把燕小少“看上我”当成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在大家的印象里,他不过就是一个孩子,喜欢闹闹着换着花样求关注。或许是他以前玩过比这个还出格的花样,所以大家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我真不知道杨总白天说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依据在哪里? 杨总要我盛装出席,或许只是出于她的面子需求。 同理,要求秦总和汪总都到场,也是这个缘故。 我在佣人的带领下到了花园里,秦总果真一个人在独在铁花的长椅上。 我走过去,他看到了我,给我让了一点位置。 我坐到他身旁,大家就这样沉默着,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我才想到了一句话,我问:“你吃饱了吗?” 话刚出口,我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忙纠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吃好了吗?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秦总转过头看我:“你呢?吃好了吗?” 我其实吃得还不错,但为了照顾秦总,只能说:“半饱吧……” 秦总就突然用有些亲密和悄悄话地语气问我:“那我们要不要出去另外找一家东西吃,我知道有家夜啤酒,以前我和燕少也常去的,凉菜和干锅的味道都很不错。” 我一听到是燕少常去的,简直话不过脑,直接就兴奋地回答:“好啊在哪里?” 秦总说:“也不远,我喝了点酒,不能开车,我们打车去吧。” 我踌躇了一下,问秦总:“要不要叫汪总他们啊?” 秦总的口气就淡了一点:“随便吧。” 我猜他是不愿意的,于是就豪迈地说:“那就我们两个人,吃点东西就各回各家。” 我们去客厅里,给众人道别。 燕父和杨总都说了一点客套话,只有汪总,他虽然一直带笑看着我,不过眼底有点不容忽视的阴鸷。 只是,当我和秦总刚走到门口的时候,燕平青就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子,比在自己的脖子上,挡住我们的去路。 “姐姐,你今晚上要是敢离开我,我就当场死在你面前。” 149兄弟爱的秘密花园 当燕平青拿着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脖子,突然出现在门口,挡住我们去路的时候。 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冲上前去,左右两个耳巴子,扇得他找不到北。 但是我的冲动还没爆发出来,秦总已经拉住我,让我后退了两步。 与此同时,汪总和杨总都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阿青,不要冲动啊。”杨总是第一个喊起来的,她的声音里,带着惊慌失措。 秦总稳稳地捏着我的手腕,只是沉静地看着平青。 汪总反而走上前来:“阿青,别开玩笑了。” 秦总有一种防备地身体语言,他有种随时继续后退的准备,并且是拉着我后退,仿佛害怕阿青会把刀挥向我一样。 汪总正要走到阿青面前,阿青突然吼了一声:“汪涟冰!别靠近了!你再走我就割了!” 他说话的时候,刀刃慢慢陷到了他薄薄的颈部皮肤里。 阿青的皮肤是很有弹性的,很白嫩,真正的少年肌肤,汗毛都看不到。刀子并没有真正割进去,但是他再用一点点力,就说不清楚了。 汪总一脸无奈地样子,他摊着手:“但是你这个样子,算什么?” 他这话刚说完,秦总就用他一贯沉稳地口气说道:“你觉得你这样子,能解决什么问题?” 燕小少昂着头,带着一点凶狠的眼神恨着秦总:“秦月天,把手从我女人手腕上拿开。” 我也看向秦总。 秦总眼中的无奈和无语,一样深。 杨总也上前来了,她急得像阿青是自己的儿子一样,她去扶秦总的手臂:“月天,你先放手吧。” 我以为秦总会妥协。 结果他没有。 他的眼神,和他的语气,显示出了我平时难以见到的固执,他看向杨总,反问:“如果我不呢?” 杨总急得跺脚:“月天,阿青他还是个孩子,他只是想要个朋友,你知道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和小莹天天都可以在公司里见面的……” 她话没说完,秦总就用一种前所未有很冲的口气问杨总:“我们见了什么面?” 杨总一怔,大概没想过秦总居然会给她抬杠。她正想说什么,秦总却又突然放了我。 秦总用一种深深的失望和压抑的愤怒,别过头去:“哎算了……” 他这三个字说得极轻。 然后他径直朝着门口走过去。 路过阿青身边的时候,他侧着身子,尽量没有碰到他。 阿青也退了一点,给他让开路。 秦总就那样一句话都再没有的,朝着外面快步走去。 我觉得尴尬,也觉得于心不忍。 燕平青动不动就比刀子,杨总和汪总很明显都是偏向他的,燕父虽然一直坐在位置上,动也未动。可是,这里是燕家。 一切因素对于秦总的意志,都是压倒性的。 秦总走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浓浓的怒火,沉默的怒火。 有种让人心悸的怖意。 燕平青见秦总走,便很随意地把刀一放,轻蔑地哼了哼。 我真是看不下去这个重度中二病病号了,我走上前去,把他一推。他挡着我的路了。 然后我就追秦总去了。 秦总走得急快,这么一点时间,已经走出了大宅的门,朝着车库走去。 我连走带跑,好一段路才追上他。 并且还用喊的。 高跟鞋不适合跑步,我中途崴了一下脚,“啊”的叫了一声。 秦总停下来,转过身看着我。 我弯着腰去摸我的脚,这一崴,几乎要把我的脚筋都崴折了。 秦总没有走过来扶我什么的,他的眼神和脸色都是很阴暗的。他黑脸的样子,真的很吓人。 见我抬头,他浅浅地移开了目光,看着夜色中灯火辉煌的燕家大宅。 我一拐一拐地走过去,很狼狈。 我喊他:“秦总……” 秦总依然没有看我,目不斜视地看着他的前方。 我说:“你、你不要酒驾……” 他说他喝了酒的,酒驾是很危险的,虽然我知道他并没有喝醉。但是如果酒驾出了交通事故,司机会负全责。 我有这个担忧的时候,居然忘记了秦总是什么出身。 但我说完之后,突然又想了起来。 他是秦公子啊,他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会有没办法解决的吗? 我暗暗骂自己笨,迟钝慢半拍,大脑跟不上嘴巴。 我们之间沉默了好几秒,秦总突然重新看向了我:“你跟不跟我走?” 他问得很直接,一点也不含蓄,也不遮掩。 我踌躇了一下:“我想回家。” 我现在只想回去见燕少,我不想和阿青鬼扯,也不想在这个庞大而气氛怪异的地方呆下去。 当然,我也不想再去喝什么夜啤酒。 可是我刚这样想,秦总就很直接地提出方案:“先去吃点宵夜,然后我送你回家,如何?” 我发现秦总今晚上是真的动怒了。 他平时不会这么直爽的和人说话的。 就我和他为数不多的接触而言,秦总是个任何时候都会保留三分理智,保留三分意见,保留三分稳重的一个人。 他根本不会这么咄咄逼人地和人沟通。 燕少喜欢让你做选择,要么走要么留,要么爱要么恨。 但是秦总不是这样的人。 他是一个不会把你逼到绝境上的人,他不会随意提出“是”或“否”的选择题。让你做什么艰难的抉择。 可是……今晚上,场面好像有点失控。 我纠结着。 我想拒绝秦总,但是我有点害怕拒绝他。 好像如果我拒绝,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会发生一样。 我正扭来扭去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秦总突然脱下了他的外套,然后呼的一下,从我的正面给我盖上了。 我连忙抱住他的衣服,完全不知道秦总这是突然来的哪一出。 秦总的衣服很大,从我的脖子一下子盖到了我的大腿。 我觉得自己好像一只突然被网住了鱼。 秦总又很生硬且带点强势地问我:“再问你一次,走不走?” 他的口气一点也不友好。 我有点不喜欢别人这样逼我,除了燕少。所以我也就有点不满且果断地回答他:“不走。” 秦总立刻转身就走。 我见他疾走如风,忙对他叫着:“诶,秦总,衣服,你的衣服……” 没一会儿,我就听到了奥迪发动机愤怒的吼叫声。 燕家汽车走的是另一条道,所以我都没看到秦总是如何狂躁地飙出了院墙。 我抱着他的衣服,带着秦总气息的衣服,他的衣服是很干净很新的,抱在手里就知道衣料高档,但上面带着一点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我突然想到燕少的衣服。 我就从没见到过燕少脱下来的衣服,我也没有嗅到过这么活生生的男性气息。 燕少的衣服,是什么味道的呢…… 我发着呆,完全没有料到身后一只八爪鱼已经爬了上来。 不知什么时候,燕平青居然趴到了我的背上,手脚并用的,好像我是一颗椰子树,他是一只猕猴。 燕小少用撒娇的语气:“好姐姐,想死阿青了。” 我简直不需要思考,直接把他抖下地,转身就一个字:“滚!” 作为一个根本没脸的人,阿青无压力撒娇中:“不嘛不嘛,青青才不要滚呢!” 于是,我轻易地被他打败了…… 见我无语原地站立中,阿青突然把秦总的衣服从我怀里拖走,然后趁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摸到了我的胸。 我一个惊悚,没来得及叫,阿青已经缩回了手,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很稀松平常地口气:“啊,真的没垫海绵啊。” 我:“……” 阿青已经兴奋地举了一下手臂:“呼啦——今晚上可以枕着姐姐的胸睡。”他双手合十,放在耳边,偏着头,做睡眠状,“姐姐白白软软的胸哦。” 我简直控制不住,一脚就给他踹过去。 “你给我滚啊——” 刚刚踹完,我就看到燕父、汪总和杨总,全都站在远处的大宅门口,动也不动地看着我们…… 结果,这晚上我还是没能离开燕家。 燕小少的花样,全部讲出来都有凑字数之嫌。 总之,他成功地留住了我。 并且,在燕父的默许下,把我带回了他的房间里。 燕小少的房间很大。 是这座房子一贯的风格,低调而奢华,无论是哪一样家具,都能让人想到中世纪的贵族,或是皇室。 一进房门,阿青就反锁了房门,然后冲到一个嵌入墙壁的双门大柜子跟前,一下子打开了柜子。 我才知道这伪装成衣柜的,居然是一个双开门的冰箱。 阿青把里面花花绿绿的零食拿了一大堆出来,全都扔到*前的羊毛地毯上。他来来回回好几趟,地上的零食堆得像小山一样。 然后他去点电脑,不知道点了什么,音响里立刻传出男女欢爱的靡靡之音。 我吓了一大跳。 结果燕小少把音响全都对准了窗边,电脑弄黑屏。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了。 “睡衣派对要开始了!”他非常兴奋地宣布。 他一下子打开整面墙壁的衣柜,哗啦啦地全都推开,展示给我看:“我有好多睡衣,姐姐你要穿哪一件。我今晚上要穿小黄鸡的。” 他取出一件小黄鸡的睡衣,连帽连体,看着很滑稽,好像要去拍肥照喜剧一样。 我就慢腾腾地站起来,去选睡衣。结果发现燕平青根本没有一件正常的睡衣。 不是奥特曼的就是小怪兽的,要么就是鳄鱼或者仓鼠的。并且,全都是连帽、连体、连爪的! 我就随便拿了一件小怪兽的:“这件吧。” 燕平青就推着我:“快点去洗澡,我去隔壁洗,二十分钟以后这里不见不散。” 于是,二十分钟以后,穿着连体小怪兽珊瑚绒睡衣的我,和穿着连体小黄鸡珊瑚绒睡衣的阿青,在他的房间里不见不散了。我们睡衣的相同之处还有一个是都有个白白的大肚皮。 电脑里的圈圈啾啾战斗已经结束了。 阿青把房间的灯都关了,然后拿了一盏小台灯,放到地上,只照出一大堆零食。 燕小少说:“今晚上开睡衣派对,不准睡觉!谁睡觉谁就给对方干口活!” 我…… 我想说燕小少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我问他,睡衣派对要玩什么啊。 燕小少就抱起一个大枕头:“扔枕头啊,讲恐怖故事啊,做面膜啊……” 我站起来:“你慢慢玩,我走了,不用送。” 燕小少一下子抱住我的腿,差点把我拖倒在地上,燕小少死皮赖脸地说:“还有聊燕四一的未婚妻,汪涟冰的自杀事件和兄弟爱的秘密花园。” 我瞬间坐了回来,扯开一袋薯片:“开始吧。” 燕小少却又开始歪楼:“姐姐你吃这个,你吃这个,这个好好吃……还有这个,比龙虾好吃……这个薯片裹了巧克力,我最喜欢了……” 我又作势站起来:“我走了……” 燕小少立刻嚎起来:“派对现在开始!” 我马上坐好,一秒钟也不停歇的:“兄弟爱的秘密花园是怎么回事?燕少是不是就是通过这个途径和你沟通的?” 燕小少捧着自己的脸,病娇样:“啊啊啊,姐姐你好腐,你好坏,你是不是想要听四一是如何把他柔弱的弟弟推倒在花园的大榕树下,扯掉他的衣服,在他白希的肩头留下一串串激情的红印?青春年少,血气方刚,冲动的哥哥和娇弱的弟弟在紫色的土地和花瓣飞舞的树下留下爱的痕迹……” 我一巴掌招呼过去:“说人话!” 燕小少秒速恢复正常。 “哦,其实就是关于我哥喜欢在榕树下埋日记然后被我发现这个秘密再偷看的故事。” 我正在喝果汁,听到这么一个长句子,差点把果汁喷出来。 “燕少埋日记?” 中二病果然是家传的。 据燕小少爆料,燕少从小就有写日记的习惯。 但是燕四一这个人,非常多疑,非常没有安全感,他总觉得有人会偷看他的日记,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起码阿青就要偷看),所以他采取了很多种方法防盗。 其中一种方式就是,他一旦抛弃一本日记本,就要把它锁到一个大铁盒子里,锁上锁还不算,还要偷偷埋到花园里的一颗大榕树下面去。 据阿青描述,燕四一其实是一个非常喜新厌旧的人,一本日记本写不完,他就不想用了,又要换下一本。但是他又喜欢选厚的日记本。 所以,榕树下的铁盒子就越埋越多,到最后燕少还得给它们编号。 不过,燕少那边埋得不亦乐乎,阿青这边也挖得不亦乐乎。 阿青说四一的日记非常难读懂,可以说根本就读不懂。必须是非常熟悉他生活和性格的人,才能依稀根据他平时的生活状况,推测出他到底写了什么。 我举手,问:“为什么读不懂呢?他写的句子很晦涩?” 阿青沉沉地看着我:“不,他喜欢写火星字。” 咳咳……我又被呛到了,睡衣有个大口袋,我摸到了里面的槐木坠子。我想对燕少说的是,这都是你弟弟主动出卖你的,和我无关。 阿青说,他人生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破译他哥的日记内容。 他不上学,这事情成了他的日常工作。 这么和谐有趣的事情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阿青突然在日记里看到了一段非火星字的话,是非常工整的汉字。 那段字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我知道阿青在看我的日记,但是我不想去揭穿他。如果这是他的快乐,那么我为什么要残忍的掐断这份快乐。虽然当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有种把所有日记都烧毁的冲动。但是我不能……这大概就是身为兄长的觉悟吧。】 燕小少是个没节操没脸皮的,他看到这段话后,丝毫没有体谅到哥哥的愤怒和挣扎,以及警告,反而脑回路奇特地在后面回了一句话: 【其实我大部分都看不懂。但是我想了解你,我一个人在这个家,好寂寞啊。】 燕少没有再回复过燕小少。 但是从此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他会用很清晰的字迹写上一段话,算是对自己最近生活状况的报告。 比如最近情绪觉得很无聊,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做什么事都没动力。 比如最近有一个很大的项目要去做,感觉整个人很亢奋。 燕小少也会在后面回复,比如加油之类的,比如最近他又喜欢玩什么,建议哥哥也玩玩,当然,他还喜欢在日记本里借钱。 燕少有求必应,必然会放钞票或者支票,数额不定。 我听完了这个故事,还真觉得我应该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问燕小少:“是你哥哥在日记里留言了,让你叫我过来……聚餐的。” 燕小少脸上出现一个神秘莫测地笑:“你想知道?” 我忙点头。 可是阿青脸一变:“无可奉告。” 我跳起来就一阵狂轰滥炸,打得他抱头鼠窜。 “你告不告!告不告!告不告!” 阿青满地打滚,配上靡靡之音:“啊,姐姐,再用力点,不要怜惜我,用力……” 好吧,我放弃严刑逼供了…… 我又坐回去吃零食去了。 阿青满怀期待地把一个枕头递到我怀里:“姐姐,我们来玩扔枕头的游戏吧。” 我马上把枕头扔回去:“好,扔了。” 燕小少顿时无言中…… 燕小少忿忿地说:“哼,等我哥他日重新得势,他肯定要和赵安蒂订婚。到时候你就哭吧,哭吧哭吧!” 这话触到了我的雷区。 我就面无表情地啃着小鱼干:“谁爱订订去,爱哭哭去,关我一毛钱的事。” 燕小少继续忿忿地:“订了婚我哥肯定要和她睡的。赵安蒂那个荡女人,成天装处,她铁定是跟阿冰睡过的,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发达,她做个婚前手术,我哥那个傻,还不是一样被骗得晕头转向。” 我听到了话里的关键信息。 赵安蒂……和汪涟冰……睡过。 我忙问燕小少,这是怎么一回事。 燕小少就没好气地撕开一袋蔓越莓果脯:“亏汪涟冰现在还在追你,他都没给你讲过他的悲痛情史吗?” 我说,汪总没事儿跟我讲他的情史干什么。 燕小少就嚷嚷着:“啊,他真是追一个女人讲一次啊,他当初把真爱全部奉献,结果却惨遭背叛,他在手腕上连割了三刀,外加吃安眠药开煤气,结果阎王爷没要他,留他在这人世间继续受苦难。” 我狂汗…… 我说,这琼瑶一样的故事骗谁啊。 阿青也认真了起来,他对我点头:“事情本身倒是真的。只是他有没有那么悲痛,倒是有待考证了。” 我来了兴趣,我问阿青,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啊。 汪涟冰那样的花花公子,游戏人间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怎么可能干这种傻事呢? 燕小少又开了一根波板棒棒糖:“事情啊,要从当年我哥到澳洲游学说起来了哦。” 150回忆番 秦时明月汉时天 车子驶入拥堵的街区时,随着逐渐狭隘的车道和擦肩而过的缓缓车流,秦月天一直高速流转的血液终于有渐渐减慢的趋势。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道路前方。 秦月天不喜欢愤怒的自己。 他是一个一旦愤怒就不好逃脱这种情绪的人。 用四一的话来说,他有点过于固执,不善变通。四一曾经提议过,让月天有些事不用那么认真,放轻松一点。 但是秦月天用他惯有的固执反驳他说:“我认为做事情认真一点也没什么。”他说这话时是带笑的,有点半调侃的感觉。 但如果你仔细去体会他话里的意思,就能感受到他决不妥协的反击。 幸好,四一不是一个特别认真的人,非原则性的问题,他特别容易被说服,也特别善于换位思考。所以他想了想,觉得秦月天这样也没什么大问题。就工作上而言,还是个好习惯。 和秦月天不同的是,看起来很严厉苛刻的四一,其实特别容易妥协,也特别缺乏底线。 当然,前提是,你没有碰触到他的私有领地。 …… 起码有一个小时,秦月天都在缓慢地开着车,缓慢有助于他放低一点自己的情绪。 然后他觉得自己今晚上确实有点过了,不管是对阿青还是对小莹。 秦月天很尴尬。 这份尴尬在于,他没有很好的控制情绪,而让别人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这个别人是林小莹。 当然,如果别人不是她,秦月天也会觉得尴尬。 他是最好面子的一个人。 工作的时候,他做任何事情都会有据可依,有法可循,如果对方冒犯或者做错事,他会毫不留情地指出、惩罚、甚至与之对立。他会最大化的维护自己团队的利益,服从整个集体的意志。 但是在私下里,他特别不喜欢和别人撕破脸皮,也不喜欢和别人正面交锋。他不喜欢他因为“自己”而和别人闹什么不愉快。 如果不愉快,他会很长时间翻不过这个坎。纠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干下这种蠢事。 幸而的是,这么多年,他一直能处理好生活的方方面面。 秦月天知道虽然四一在工作上凌驾于自己,而汪涟冰也常常爱在工作上挑衅。但是在私生活上,他们其实都很怕自己。 无它,只因为他是一个认真的人。 虽然汪涟冰总会说,我是不想和他计较。 四一也会说,有些事情没必要计较。 但是月天一旦开始计较,四一和阿冰都会乖乖闭嘴。 汽车拐个弯,进了他所住的街区。秦月天看到路边那家干锅店。 现在天气已经有点热了,露天的餐桌上坐满了人,晶莹如同黄宝石般的啤酒装满了酒杯。有情侣,有朋友,他们都在欢笑和聊天。 所有的人都是快乐而充实的,只有静静路过的他,是寂寞的。 是的,他觉得很寂寞。 二十七年来,头一次无法忍受的寂寞。 他很想把车停下,走进店里面去,要一扎冰镇的啤酒,慢慢喝,一直喝到天亮,以渡过黑暗而无边的长夜。 四一曾经说过,杜绝去想女人,要么喝得烂醉,要么把自己累垮。 秦月天是个有酒德的人,曾经有派对,大家都喝醉了,后来他看录像,发现自己喝醉以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从外表根本看不出他喝了酒。 相反,四一喝醉以后话特别多,阿冰喝醉以后简直是发疯。 所以秦月天觉得,哪怕他是喝醉,也是不快乐的。 因为他没有发泄,也不会倾述,酒精并不能减轻他的压力,相反只让他更压抑。 更何况,一个人去喝酒,有什么意思呢? 他把车停进了车库。 秦月天住在这个高级公寓的某一层楼,是一整层楼。 买房的时候,他把一层楼的公寓都买下来,然后打通了重新改装。今晚上坐在燕家花园里的时候,林小莹很爽快地答应和他出来吃宵夜,他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么一个念头。那就是,如果吃完夜宵,是否可以邀请她上来坐一坐? 只坐一坐就可以了。 他不喜欢说太多话,所以他希望通过别的方式,让对方了解自己。 但是阿青要以极端地方式把她留下来…… 这是为什么呢? 阿青为什么要和自己对着干呢?他明明看得出他是喜欢林小莹的,但是他却要干下这种事,是汪涟冰请阿青来对付他的吗? 不管怎么样,秦月天觉得妒忌。 虽然阿青并不会和林小莹有什么,这一点他很清楚,但他就是控制不住的妒忌。 他很多事情都妒忌。比如林小莹在南川,成天和汪涟冰呆一起。比如她总是很难约到一起吃个饭,却在哈雷的后面抱着汪涟冰的腰。比如她会对汪涟冰大呼小叫的,对自己却非常拘谨。 这种妒忌很小孩子气,但是他怎么也控制不住。 秦月天跳入恒温的游泳池,最后他选择运动来减轻自己的压抑。 水温相对外界依然低许多,荡漾的水波带着有些刺激的冷,令他的皮肤和心脏都收缩了一下。 他扎入水中,短暂地屏气之后,脑子里还是只有三个字:林小莹。 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要如何才能不去想她,不去渴望她? 秦月天觉得这个问题他找不到答案。 情窦初开的时候,他喜欢过一个女生,但那个年纪很懵懂,他从来没有表白过,也从来没有主动过。他大约知道对方也是喜欢他的,不过他不能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个女生不懂得拒绝别的男人的邀约。 当她去和别的男人谈笑的时候,月天就会开始远离她。但是他不会告诉她。 最后他越来越远,远远地看着这个女孩投入别的男孩的怀抱。 这算是一段创伤,所以他不喜欢太主动太活泼的女孩,他总觉得她们不安全。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非常受女性喜欢的男生。 阿青有一次无聊统计过,倒追和爱慕秦月天的女生,是明确表示喜欢四一的女生的一倍,是和汪涟冰鬼混过的女生的三倍。 这大概是由于汪涟冰太水性杨花,契合他这种性格的女性也相对少些。 而四一太傲又太毒舌,正常女性都不敢明目张胆的觊觎。 只有秦月天,他永远带着很温和的微笑,温和的面对身边的每一个人。他的性格给人安全感,虽然不太有浪漫激情,但让人渴望稳定和圆满。 但是没有人能追到秦月天,这是事实,虽然他会给别人很好追的错觉。 历时最久的一个女生追求了他九年,从初一到大学毕业。他们也做了九年的朋友。秦月天会做出很多让对方误以为他喜欢她的举动。 比如女生说,我认为你哪种发型很好看,他会立刻去剪一个。女生说最久流行这种衣服,他也会去买。女生说哪里很好玩啊,他也会去尝试玩一下。 不过他一直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表示,九年后女生问他,一个女人有多少个九年?我不想等了。 秦月天想了一个礼拜,最后给出的答案是,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内心其实很害怕失去的,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可能一早就拒绝。 事实证明,他们过后连朋友都没得做,女生迅速有了新的恋人,并且不再和他有任何联系。 月天难以描述这种感觉。 他不能告诉任何人他很失落,他也很难过,因为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他其实很依恋女生,并且因为她的存在而毫不考虑其它女生的追求。但是他明白自己没有爱过,所以再习惯再舍不得,他也要放手。 他听到朋友说女生和新男友发展到了什么地步,这是一种默默的刺痛。他对自己说,九年了,我也应该要找个女朋友。 事情很凑巧,他大学还没有毕业,老妈就已经开始忙活。 介绍给他的女孩家世比较显赫,虽然不如秦家,但已经足足配得上他。 因为带着要找个女朋友的目的,他很欣然同意了这段交往。 不过这段感情只维持了一个月,一个月以后以女方背着他劈腿结束。让秦月天觉得最好笑的是,当他想要有进一步发展的时候,女方要求婚后再有亲密行为。 然而当他尊重对方并同意以后,这女人却偷偷跑去和别人滚*单。 他提出分手,对方当然不愿意。 这事情闹得很大,最后闹到家族谈判的地步。因为一开始双方家庭的目的就不单纯。 秦月天发现自己谈个恋爱,全家三姑六婆都在帮他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利益,每个人对于这件事的态度都有不同。 但他们都有共同的述求——要他一毕业就和这个女人结婚。 因为这件事情,秦月天的大学没有毕业。 他直接背上背包出国去了。 也因为这件事,他之后七年都没有回过一次家。 每当抑制不住回家的渴望时,他脑海就会出现自己叔叔舅舅姨妈舅妈们的嘴脸,秦月天发誓自己永远不会回去给别人当一颗棋子。 不会牺牲自己的人生给别人做踏脚石。 月天是跑到澳洲的时候认识的四十一。 那时候他穷途末路,一边打短工一边维系生活,四一开了个小贸易公司,要招聘一个会双语甚至更多语言的年轻人去做商务,秦月天看到招聘广告,背着唯一的背包就上门自荐。 他走到公司门口的时候,一辆兰博基尼飙了过来,他看到车上下来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子,容貌很是俊美。他挽着一个皮肤棕色的亚裔女孩儿,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公司里走。 路过他身旁的时候,男子用一种很傲然的眼神把他上下打量。 秦月天以为,这就是公司的老板或者小开。 他心想,如果我愿意,十辆兰博基尼也能开过来。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秦月天知道自己要调整心态,他离开了那个家,他不再是秦公子。 接待他的是另一个很谦和的男子,待人彬彬有礼,并且谈吐非常得体。 月天和对方谈了大约半小时之后,对方说:“你等等,我让我boss来和你谈。” 于是,月天第一次见到了四一。 两个人见面的那一刻,相互都吃了一惊。 因为两个人都觉得,自己并不是头一次见到对方。 可是努力回想,又想不出到底哪里曾经见过。 四一是很看得上月天的,因为他满足他公司商务人员的一切需求,他们谈了很多,发现彼此无论是价值观、人生观甚至是人生经历都十分的接近。 四一最后说:“你等等,公司还有一位主创,你们谈一下吧。” 四一是个很尊重伙伴的人,他觉得要接纳秦月天,必须是所有公司高层都要接纳。如果有一个人不接纳,他就会考虑放弃他。 过来的另一位主创就是汪涟冰,也是之前在门口见到的那位从兰博基尼下来的美男子。 他要比四一和最早面试的那人都要高傲上几分,说话的态度也很趾高气扬。 但是月天生而低调温和,在谈了几句话之后,汪涟冰的态度就随和了起来,谈完以后他当着四一的面说:“我觉得他挺好的,我们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月天后来猜测,汪涟冰后来一定很后悔当初对四一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从后面发生的事情来看,月天就好像是四一和阿冰之间的“小三”。他除了在工作上抢尽了汪涟冰的风头,还在生活上和四一走得更近。最不能让阿冰接受的是,四一竟然信任秦月天超过了信任他。 原来阿冰是四一在泰国结识的损友,两人曾经同台打拳,是性命上的伙伴。 后来犯事,四一把阿冰偷运出境,重新给他身份姓名。 阿冰是四一的挚友,也算是他的保镖,自诩是最得燕少*爱的人。 然而阿冰的毛病就是性格太外向活泼,凡事表现得很自以为是,又很张狂无底。这对于不喜欢张扬的四一而言,是很不适应的。 或者说,其实两个人的家庭背景、文化教育差别太大。 阿冰喜欢暴发户般的炫耀,四一喜欢安静低调的敛财。 并且,两个人最大的分歧在于对异性的态度。 阿冰总喜欢到处招蜂引蝶,换女朋友如换衣服。四一却是个重度直男癌患者,有种觉得全天下女人都配不上他的莫名优越感。 再好再美再可爱的女孩,到了四一的眼里不是心机婊就是白莲花。 这一点让月天也觉得很可怕。 因为四一能看穿所有人的伪装。他非常能洞察人心,也能轻易抓住人性的弱点。月天觉得自己只能凭直觉去排斥某些女孩,但四一凭的却是理智和冷静,还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偏见。 四一讨厌女人倒追他,他喜欢主动出击追求别人。 但是对方甚至不能和他完整的进行一次约会,四一就会挖掘女孩出所有的缺陷和污点。进而论证一个理论:没有女人配得上他。 月天觉得自己在对待异性上已经够反人类了。 但很明显四一还要比他严重得多。他不喜欢别人奉承他,夸耀他,爱慕他,他不会被任何荣耀或者赞誉冲昏头脑,任何时候都冷静得像一具机器。 但是月天知道,其实四一也是很渴望去爱一个人的。 只是他没有找到那个人而已。 月天在贸易公司工作没有到半年,四一的天平已经开始向他倾斜。有些话他不会对阿冰讲,但是会对秦月天说。 月天觉得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和四一价值观更接近。 或者说,实际上的身份地位更接近。 月天让四一觉得,并不是男人非要有很多女人才正常,阿冰的那套行事并不是人生常态。四一他不是一个怪人,这世界上有人和他一样,依然坚守自己的底线。 所以月天比阿冰更能知道燕少的心里在想什么。 因为燕少会主动告诉他。 月天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并且他给出的建议,虽然有时候不动听,但正是四一想要的答案。 阿冰逐渐感觉到了威胁。 他用很出色的业绩和工作来拼命保有自己的地位。 不过这一切无济于事。 四一虽然能在阿冰面前笑得很欢乐,但他更愿意和月天分享自己的沉默。 贸易公司越做越大。 有一天四一说,他要结束澳洲的生活,回国去了,他问月天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回去。 秦月天迟疑了很久。 他不是一个愿意屈居别人之下的人。因为他有条件站得比任何人都高。 他们谈了很久,四一是个很会攻心的人,不过月天偏是个很能守心的人。四一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其中包括公司的股份,绝对不会低于任何人的地位和权力。 但就算是这样,月天依然说:“再让我考虑一段时间吧。” 四一非常咄咄逼人:“你给我一个时间节点。” 见月天依然不说话,四一又说:“要不你就留在澳洲,贸易归你掌管?” 月天明白四一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拴住,为此他可以把要求一降再降。但是如果进入四一的家族集团,就意味着自己永远只能成为别人的一份子。 月天发现时隔两年,他又回到了当初那个九年女生逼他做决定的时刻。 无论是爱情,或者事业,都需要一个果断的决定,决定以后该何去何从。 四一没有等到他的回复,先行回国了。 月天在澳洲呆了两周,然后也开始收拾行李。 其实很简单,他只是不希望一个人太寂寞的生活。秦月天那时候发现自己可能永远也继承不了家族的事业。 他讨厌虚伪的政治战场。 不过,当他回去以后,他发现xx集团里的政治斗争,也并不比官场上的少。 四一需要从父亲的旧部里平稳过渡权力,月天和阿冰都是他的嫡系。等他们一起把权力重新集中回来,月天和阿冰的矛盾也累积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月天知道自己和阿冰的矛盾根源还是性格上的分歧,导致他们对同样事件有不同的意见和处理方式。 其实四一和阿冰之间也有分歧。 但是因为两人有过性命交情,所以四一能忍。 月天有时候都觉得,四一还是挺不容易的。 两个人争持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四一终是要拍板的。有时候他会明确表示哪一位的提议更好,这其实还好,他选中一种,另一个人只需要闭嘴就行。 但最让四一厌烦的是有时候处理事情的方案需要在两人的意见里折中。这时候,四一在阿冰那边还可以拿交情来忽悠一下,但是这一招在月天这边却是行不通的。 月天都听闻过四一在阿冰面前眼红,用两人交情来逼阿冰让步。可是同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后,月天还是说,不行,这事情不能这么办。 唯一有一次四一终于忍不住对他大发雷霆,当着他的面把一尊汉白玉的马雕踢翻在地。 过后月天想了想,自己终究太固执不好,于是主动示弱。 两个人就是在他家街区的那家干锅店喝的啤酒,四一的目的就是让月天让步,所以月天同意让步之后,他就很愉快地不计前嫌了。 月天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是能让他心悦诚服地感到敬佩。 那么只有四一这么一个人。 月天很佩服他,他觉得四一是个完人。 他能搞定汪涟冰那种浪子,也能搞定自己这种石头。换做他,要为了某种目的而向对方妥协,他绝对办不到。 换句话说,可以为了获得猎物而随意调整本身原则,这需要坚定的信念,也需要灵活的心。 在四一消失之前,秦月天一直觉得自己在集团里干得很称心如意,包括汪涟冰时不时的挑衅和一些无法避免的冲突,这些都让他很满意。 唯一让他觉得有点空落的,是关于一个人正常的情感问题。 换句话说,集团里太忙了,忙得他几乎没时间去结交异性,或者结交了也没法花心思去关注。 月天有时候都觉得是四一故意让他这样的。 他自己找不到爱情,所以也不许月天找到。 他可以容忍汪涟冰四处留情,但条件就是月天要和他一起做苦行僧。 月天有时候也觉得很被动和尴尬,因为他原本的家族,在他回国之后,又开始打他的主意。 并且祖父年事已高,希望能看到他传宗接代。 他也有正常的需求,希望身边有个人可以陪伴,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愈来愈觉得自己的房子空旷。 但让他觉得最不可思议的是,为什么四一始终可以保持对女人没有任何需求? 就因为四一随时都是这么清心寡欲的样子,所以月天也不好追求自己的*。 因为假如他会抽时间去恋爱,那就是对于友情的背叛。 月天有时候都认为,如果自己要恋爱,那一定要瞒着四一。如果能结婚还好,不能结婚的话,就最好不要让四一知道发生过这种事。 不过虽然他有这个心,那个miss right却迟迟没有出现。 月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的很明显,总之四一很快发现他有心要找一个女孩。月天也知道什么事情要瞒四一是瞒不住的,他明确告知,自己有找人结婚的意愿。 四一表示理解,但是他说:“不管月天你找什么人,我第一希望她不是本集团的员工,第二希望你们的生活不要影响到你的工作。第三,我希望你能幸福。” 有了四一这句话,秦月天开始考虑自己的终生大事。 但是事实上,要找一个完全适合自己的女孩,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秦月天把身边所有明恋暗恋自己的女人都想了一遍,居然没发现一个能当他女朋友的。 要么是性格不合适,要么性格不错他却不喜欢,要么既不合适也不喜欢……那时候他想起那个曾经爱过自己九年的女孩。 如果现在她还在等自己,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 不过很可惜,他早听说她已经结婚生子,现在在某大学做辅导员。 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事。 在这个时间段,阿冰更是不省油地经常和他挑事。月天知道阿冰不爽自己,就好像他不爽阿冰是一个道理。 遇到需要四个人一起碰头决定的事宜,阿冰就一定要和他唱反调。 并且阿冰每次都能摆出一副比他更有道理,更加正直为集团着想的模样。这幅模样深为月天所厌恶。 就好像阿冰每次都侃侃而谈,自己如何玩弄女性,如何儿戏感情一般……月天知道事情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他觉得阿冰虚伪。 当然,他知道自己也是个虚伪的人,比如他会在意什么事,但是表面会装出不在意。 但是他绝对不会像阿冰那样,到处宣扬自己不在意。 四一也看不惯阿冰这个样子,但是阿冰会讨好四一。而且阿冰会做出一种假如四一不再重用他,那么他就要自刎的样子。 月天因而更鄙夷阿冰用个人交情去绑架四一。 在他看来,事情该怎么样就要怎么样,和私人感情是无关的。 月天会斩钉截铁地认定阿冰是个双面人,是因为他有铁证。 但是他本身有铁证,这个铁证是什么,他又是如何获得这个铁证这些事,他从不会对任何人说。 月天是个能保守秘密的人,哪怕是他敌人的秘密。 当然,这其中最大的原因是,他获得这个铁证的途径很不光彩—— ——月天是通过阿冰的日记得知他的内心的。 阿冰写日记的习惯是跟着四一学的。 但是他只学到了四一写日记,他没学到四一给日记加密和防盗的技巧。 月天也偶然间翻到过四一的日记,他表示自己完全看不懂四一在写个什么,只看一眼就觉得脑子里有一千只苍蝇在飞。他吓得赶快合上四一的日记本,发誓再摆在他面前也不会去碰一下。 但是汪涟冰就不一样了。 阿冰的字比较小巧工整,他十几岁才开始学写汉字,草书都不会。并且他喜欢把日记本放在自己方便拿到的地方,比如从不上锁的办公室抽屉…… 方便自己拿到,当然也就方便别人拿到。 月天翻到阿冰的日记本纯属偶然,事因是因为阿冰自己出去和新交的女朋友约会,四一急需一个文件资料。 那东西在阿冰那里,四一就说,别人去翻不太好,月天你亲自去给我取过来。 谁会想得到,阿冰会把那么私人的东西放在谁都拿得到的地方? 月天一旦翻开阿冰的日记本,就表示完全停不下来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阿冰居然也会和女朋友吵架,也会处于弱势地位,为了挽留关系下跪这种事都干得出,甚至无法和对方继续的时候会说难过得想死……这和他平时在人前表现出来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月天表示也很佩服阿冰,他和他所有的女朋友都是演技派。 月天和四一从没怀疑过他一直生活得很好很快乐。 阿冰当然也在日记里吐槽秦月天,他还说四一很多心里话只对月天说,深深地伤害了他,让他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不存在了。他表示一定会和秦月天斗到底,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朋友。 月天哭笑不得。 月天觉得汪涟冰的日记很精彩。 其中最精彩的还在于,他喜欢把和自己交往的每一个女人做那种事的经过详细的记录下来。 这对于从没有和女人有过那种关系的秦月天来说,简直没有办法抗拒。 他寻思了一下,找个喝酒的机会,不动声色地配了一把阿冰的办公室钥匙。 这样,他经常半夜无聊有空的时候,就去翻翻汪涟冰的日记,看看他最近又在算计些什么,背后又怎么骂自己,又交了什么新女朋友,劈腿了几次,当然,还有他是如何劈腿的…… 月天承认自己心里住着小魔鬼。 他看了这些,平时该怎么对阿冰还是怎么对待,因为阿冰的日记就像肥皂剧,毫无营养可言。 他也不会到处去宣传这件事,月天不是笨蛋,看别人日记不要说违背别人的道德,连他自己道德的那关都过不去。 阿冰对于月天的行为一无所知。 他依旧每天吐槽,不断劈腿,哗啦啦写完就往抽屉里一扔。 因为阿冰知道四一是绝对不会翻他日记的。 而其他人,谁敢没事儿来翻他的办公室? 月天觉得阿冰看起来很精明算计,其实也有很单纯的一面。说到底,自己的心思要比他深很多…… 然而事情总有暴露的那一天。 有一晚上,月天正在津津有味地看阿冰如何在背后把他骂的狗血喷头。办公室的门锁突然响了起来。 月天表示自己心理素质再好,也受不住这么可怕的一个时刻。 时间紧急,他甚至来不及躲起来。 不过幸好的是,进来的人不是汪涟冰,而是燕少…… 四一打开门的时候,是很愣了一阵子的。 看他的表情,他一定是以为自己走错了办公室。 从四一的视角看过去,自己一打开阿冰办公室的门,就看到秦月天居然坐在阿冰的椅子上。 他完全仰躺在椅子里,双手扶着椅子,椅子转了半个圈,正默默地,一动不动地睨着他。 四一觉得这场景怪异。 偌大的办公室里很昏暗,只有靠近办公桌的立式台灯亮着暗暗的光,好像在那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秦月天的表情和动作都很镇定,好像他就该坐在那里一样。 四一就关了门,走进去,边走边问:“你在这里啊?” 四一的第一反应是,阿冰让月天过来帮他拿什么东西,因为月天的样子实在无法和小偷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月天问:“你来干什么?”他当然不会让四一听出自己声音有异样。 四一就叹了口气:“我刚跟他闹点矛盾,他一个人开车跑了,我过来看看他在不在这里……” 月天觉得四一真够辛苦的,就因为汪涟冰是一个非常了不得且忠心的部下,他就可以跟小孩子一样,又要邀*又要邀功,还打不得骂不得。 月天站起来,把阿冰的位置让给四一:“你坐吧。” 四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只坐到了桌子上,他摇了一下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你在这里干什么?” 月天沉默了两秒钟。 然后他拉开了阿冰的抽屉,他把阿冰的日记本摆在了四一面前。 月天很老实地坦白:“我在看涟冰的日记。” 月天看到四一眼里露出惊讶的神色,好像他能干出这种事,完全超乎他的预料之外。月天擅长保守秘密,但不擅长说谎,尤其是在四一面前说谎。 他把日记本摊开:“他不是因为跟你闹矛盾才跑的,他这两天也在跟女朋友闹矛盾。他日记里写着呢,如果今晚上那女的再提分手,他就要杀了她然后自杀。” 四一倒吸一口冷气,急忙把日记本拿起来看。 他问月天:“为什么那女的要分手?” 月天笑得很无奈:“要你是他女朋友,交往一个月,男友就劈腿四次,你会不会要分手?” 四一把阿冰的日记本哗啦啦翻着:“为什么他从来没说过?他们不是正准备去旅游吗?” 月天看得出四一的担心,他很清淡地劝他:“没事的,他上次分手还在日记里说要到集团顶层跳楼,不也是没见到他有什么举动?” 四一踹了月天一脚:“下去,让我坐!” 月天就去另外搬了个凳子过来坐。 他听到四一不断的吸气,月天当然知道他为什么吸气,不是因为阿冰喜欢在日记里吐槽,也不是因为他阅人无数,而是因为他其他事情都一笔带过,但是一到写和对方干事的时候,就详尽笔墨。 四一问月天:“我们传媒有女的他没上过吗?” 月天耸肩:“我也被吓到了。” 四一就继续埋头读,阿冰的小黄文,简直不要太劲爆了。 四一摇头叹息:“他不去情色网站当写手,实在太可惜了……” 这话说完,四一和月天都笑出声来。 当看到阿冰在日记里写到“没想到我也会有用眼泪解决问题的那一天”的时候,四一终于笑喷了。 四一笑得都趴桌上了。 四一说:“他如果当着我们的面哭,我们一定不会笑他的。” 月天无比嘲讽地:“人家为什么要哭,人家的生活比你我都美满,人家无数女朋友,都爱他爱得要死,后宫成群,和睦相处,脸都没红过一下。”他说的这些,都是阿冰经常在他们面前炫耀的。 四一这回没笑了,他又叹了一下,继续读阿冰的下一章节。 四一看东西很快,哗啦啦的翻,但是看到阿冰写圈圈啾啾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要慢一下。 月天也跟着一起看。 两个男人深夜掌灯看别人的私人文字,这事情想想也醉了。 两个小时以后,四一终于意犹未尽地合上了阿冰的日记本,他突然砸了日记本一拳,骂了一声很不堪入耳的脏话,然后说:“搞得我今晚上都想去随便找个女人算了……” 月天条件反射地就说:“你有病啊!” 四一和他对视了两眼,月天看了一下桌面,办公室里静得有点诡异。 过了好几秒,月天才说:“你刚才……不是认真的吧?” 四一冷哼了一声:“我认真的,那你是不是洗白了躺倒等我c?” 月天知道四一和阿青两兄弟都是嘴上不带把的,他几乎一拳就给四一挥过去。 四一接住了他的拳头,他略带挑衅地扬着眉:“两个男人在这里呆着有个鸟用?跟不跟我出去混?” 月天说:“你别吓我。” 四一说:“不吓你,我知道有个皮条,专门组织的环球小姐卖。你敢跟我去,我马上就打电话。” 月天一副“终于看清了你”的样子:“原来燕少居然……” 四一不耐烦地摆了一下手:“不是我,是杨总那边认识的。别那么怂,你就问你敢不敢。那种女人不是很干净,不过你戴套就可以了。” 月天受不得四一这样激他,他反击道:“你敢我就敢!” 四一笑起来,他边笑边坐到桌面上,他翻着手机的联系人,阴阴笑着说:“秦月天,老子今晚上要把你的处破了。” 月天冷笑:“滚远一点,说得好像你不是处。” 四一继续笑:“我是有女朋友的人,你跟我说处不处的事……喂,牙哥吗?把你那边女孩的资料全部给我发过来……对,我要挑两个中意的……” 大约半个小时,本市一家五星级酒店的电梯门打开了,四一和月天一同走了出去。 他们已经拿到了房卡,挑好的女孩在对应的房间里等着他们。 四一比月天先去划房卡,他们的房间相邻。 四一脸上带着一个坏笑:“月天,第一次要稳住哦。” 月天只笑笑,没回答他。 四一已经打开门走了进去。 月天也划开房门走进去。 房间里的女孩是很漂亮的。虽然月天知道她们其实没有资格称为“女孩”。但是她很漂亮,是真的。 而且因为是他亲自选的,也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领家妹妹的感觉,很清纯,带着很甜的笑,长长细细的腿,高挑的身材。 如果她不是那种女人就好了,他想。 其实传媒有这种类型的明星,但秦月天没去碰过,原因是觉得那种女人太脏。 女孩儿是很嗲的,秦月天想,大概她做惯了这种生意,所以知道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很主动地上来抱他,赖在他胸膛上。 那个时候,月天在想,这种女人,如果他想要,随便招招手,就能来一大堆,为什么还要过来花钱? 虽然,钱是四一出的。 月天觉得这比交易不划算。 这种傻事,连汪涟冰都不会干……四一是在玩他吧? 女孩儿主动上来吻他的时候,他闻到她身上很香,不正常的香,香到能够让人遐想到一切很不堪的画面。 这不是一个女人应该有的味道,她的气味和她熟练的逗引,出卖了她的清纯的外表。 他很理智地推开了她。 “对不起,小姐,钱我会照付,不过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失陪一下。” 他很快速地说完这句话,然后不给对方思考的计划,转身就走。 月天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如释重负。 他刚刚在房门上靠了两秒,突然惊觉四一也站在他的旁边,靠在两间房间之间的墙面上,也是和他一样的姿势,仰着头,只是他手插在裤兜里而已。 月天愣了一下:“你这么快?” 四一侧过头,他笑了一下:“哪里,我根本就没进去,等你呢。你这么快?” 月天冷了一下脸:“我没有做。” 四一立刻笑起来,笑得很无声,但是很夸张的样子。 月天只板着脸,什么话都不说。 四一笑完以后,就直起腰:“哎,走吧,白花我几万块钱……” 车子开出酒店,四一甩了一包烟给月天:“舒缓一下吧。” 月天回绝:“不用,我戒烟两个月了。” 四一又笑了一下:“你戒不掉的。”他每次这样笑的时候,就和阿冰很像,并且阿冰是自以为是,四一却带着一种一眼看穿你的狠毒。 月天当即又冷了一下脸,不过他还是笑着回答:“我觉得也没什么难的呢。” 四一就点点头,他马上就很赞同的附和他:“也是,没什么难的。” 四一这种地方最让月天佩服,他绝对不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和别人争执,他不浪费自己任何宝贵的时间。并且,月天就算是笑,四一也能敏感的察觉他的不悦,他会马上他调整自己和他的相处态度。 月天想,大概除了四一,这世上没有人可以站在自己之上了。 他也承认其实在自己温和醇厚的外表下,有着不太好的脾气,除了四一,没人能既经常命令指挥他,还和他相处得这么好。 车子开了一段路,四一就说,带着劝解的语气:“也不要觉得阿冰这种人就怎么样。他有创伤性成长经历,会主动给自己营造出很美满的生活氛围,不用去揭穿他,他自己觉得好就好了。” 月天看着车窗外:“没想过揭穿他,我没那么无聊。” 四一又说:“日记虽然也算是他真心的吐露,不过他平时表现也未必是装的,他就喜欢那样两面性的活着,一面开心一面伤心,这样他才能平衡。我们尊重他吧?” 月天知道四一在担心什么。 他说:“放心,我不会去干涉别人的人生。不过如果工作上有分歧,我还是会坚持己见。” 四一就点点头,他拍了拍月天的肩膀:“走我们自己的路吧。” 月天忍不住问:“你真的没进去?” “进去什么?”四一愣了一下,然后他反应过来,他无所谓地看着前方的路,淡淡地说“哦,没有。我傍晚才给阿青调了药,对那方面的事没什么兴趣。不过你不用管我的,你爱怎么干就怎么干。” 月天就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也是劝说地语气:“四十一,燕家总要有人传宗接代的,你没事还是少接触点阿青的药。” 四一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接月天的话。 过了很久,他问月天:“月天,你出生之前,有人给你算过命吗?” 秦月天想了一下:“没有吧?只打过超声波,知道我是个男孩。” 四一又默了很久,仿佛在挣扎要不要给月天说一些事情,最后,他终于吐露道:“我妈还没怀我的时候,已经知道我活不长了。” 月天惊了一下,四一就继续说:“说起来我也不信,但是那人就是算到我必然会早亡。所以我妈才生了阿青。阿青就是来给燕家延续血脉的。” 月天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可是你说阿青一直涂那种药,就不会……” 四一用缓缓地点头来打断月天:“是啊,谁都没料到,后来会发生那种事。” 月天忍不住说:“四一,我觉得你们家人有点过分迷信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你带阿青去做整容手术吧,也不是不能恢复容貌。为什么非要在脸上涂那种药?” 四一苦笑了一下:“这谁说得清楚?我自己的很多事情,我自己也没想清楚。我只想在我有生之年,做到我的本分而已。” 这件事之后,四一和月天之间又比往常更多了几分信任。 当然,阿冰也没有去寻死觅活,他分手的时候表现得貌似很痛苦,不过一转头马上就阳光灿烂了。 xx集团的副总之一,有钱有貌,他实在不会因为任何女人而感到伤心难过。 月天后来就发现,阿冰真的是在他的日记本上写小说。 那上面的事情和他嘴里的话一样,真真假假分不清楚。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哭过下跪过,如果有的话,那为什么那些分手的女人从没说过他的八卦?而且,她们还能在分手后继续和他做朋友,时不时还要再重温一下旧梦。 汪涟冰的事情,实在是当不得真。 四一会信任这样一个真假难辨的人,也是个奇迹。 151有种渴望名叫痛 月天也不再爱去翻阿冰的日记本。他很踏实的做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业,他没有回过家,但是母亲上门找过他几次,还要给她介绍女朋友。 月天没有拒绝过。 他会去相亲,但是从没结果。 每个女孩,就算看上去很完美,但是总是差了点什么。他是带着结婚目的,而不是恋爱目的去和对方见面的,所以他几乎一眼就能断定,这个女孩不适合结婚。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月天觉得四一开始变得有点异常。 一开始,他是在一次会议上,看到四一一直在本子上画什么。他一开始也没在意,但是后来他无意瞥了一眼,他看到四一居然在本子上反复地画一个很奇怪的符号。 四一信鬼神,这事情月天知道。 但是他不会乱画符,而且还反反复复的画。 这个符号让月天想到四一的日记本,他的日记里就满是这种奇怪的符号,仿佛是他自己自创的文字。 后来又有一次,他去四一办公室,和他谈点事情,四一接到安蒂的电话,到一边去讲情话了。 月天本来安静坐着等他,突然听到一旁的碎纸机发出了声音。 纸张刚从碎纸机出来的时候还是完整排列的,于是月天又再一次看到了满纸的符号。他忍不住站起来,往四一的办公桌上看了一眼。 他看到了四一正在画的一个东西,黑色的线条,密密麻麻的、长长的线条。 月天看了半天,没看出来是个什么,他又换了个角度,然后他突然顿悟,这是一个长发女人的后脑勺! 四一在画安蒂的后脑勺? 月天想了一下,觉得不太可能,安蒂不是纯黑发,再说,四一突然画她干什么。 月天有种直觉,四一好像爱上什么人了。 但是他再观察,就是什么都察不到了。 他尝试破译那个符号,甚至找了专家来看,然而没人知道那代表了什么。一个仿佛是菱形的符号,中间和周围都画有奇怪的线条。 四一这种奇怪的举动,足足持续了一年多,但是除了画符,他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安蒂甚至在其间来陪过他一段时间,两个人甜蜜挽着下电梯的样子很刺月天的眼。 月天后来都想,四一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什么? 他为什么突然要停所有项目,为什么要安排了那些事,就一去不复返。他给他打过电话,可是远在大洋彼岸的那个声音告诉他,一切照常吧。 月天每次想要飞过去找他,他觉得集团里有些事情必须要四一回来处理。可是总会有什么事情拖住他。 四一不在,很多人都蠢蠢欲动。 月天觉得这里变得不再是个乐园了。四一不在,没人能平衡集团里的各方势力。 当boss不但需要他的沉稳内敛,需要阿冰的果敢勇猛,更需要四一擅长的权衡之术。四一知道什么时候沉默,知道什么时候发怒,知道什么微笑,这些东西,都是月天和阿冰很缺乏的。 他们两人是两个极端,一个极端的死板,一个极端的灵活。 都掌握不了四一的那个度。 林小莹就是在这种时刻撞到秦月天的视线里的。 说来很奇怪,林小莹对集团投简历的时候,月天梦到了四一。 他在公寓的露台上喝一点舒缓神经的红酒,突然就觉得四一过来找他了。月天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他很震惊,因为他住得很高,房门紧锁,四一是怎么来的? 四一对他说:“月天,有个叫林小莹的女孩,要来集团应聘。你没必要非要聘用她,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照顾她一下吧。” 这个梦的感觉很真实,月天有些激动地问:“四一,你什么时候回来?” 四一不说话,只往露台边缘走去。 月天想追过去,他想说到露台边会跌下去摔得米分身碎骨,可是四一一直往前走,他想去追他,浑身一颤,猛然间就醒来了。 露台上风很大,但只有他一个人。 月天几乎立即就给陆妍去电,问是不是有一个叫林小莹的投过简历。 半夜三更的,陆妍被他吓得不轻,起码隔了半个小时,才回电,说是有份简历,叫林小莹的投过来的,白天的时候刚投的。 月天头一次很不体恤部下,让陆妍连夜把简历给他送过来。 月天不信鬼神,可是刚才做的那个梦,实在太诡异。 他拿着那份简历,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女孩,素颜,可是证件照能拍成这样端庄无暇,可想而知真人是什么样的。 他问陆妍:“燕少是不是认识这个林小莹?” 陆妍怔了一下,然后回答:“不认识吧?为什么这样问?” 月天又问:“她来过集团吗?” 陆妍这次倒是点头:“半年前来应聘过的,不过没有被录用。” “为什么?” 陆妍这回犹豫了一下:“那次燕少好像也在,他看了她一眼,说这个女孩不行,不能要。” 事情愈发显得诡异,月天看到了林小莹的学历,看到大学专业那一栏的时候,他又再次愣住了。 t大土木工程系…… 第二天,秦月天第一次见到了林小莹本人。 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他就感到非常震惊。 她美得简直不可思议。 不是传媒那些模特或者明星的美,而是一种非常质朴的美。说不出哪里很好,但整体就是挑不出毛病。 她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很青涩的气质,她不说话,或者说话,都给人很安定的感觉。 她有点傻乎乎的样子,很符合燕少当初拒绝录用她的理由——迟钝。 但是偶尔,她又给他很机灵的感觉。 秦月天虽然表面还算镇定,但是他能听得到她的心跳。 他了解到她没有男朋友…… 秦月天似乎知道了一点自己的想法。 她就是他找了很久的那位miss right……他突然想,这是四一送给他的礼物吧?四一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孩过来应聘,知道是他命中的那个女孩,所以才专程过来告诉他的。 说一见钟情,似乎很不符合他稳重的性格。 但是秦月天很快知道自己无法抵抗自己身体分泌多巴胺和胫色胺,他在不知不觉中就开始追求她。 他开始想要看到她,想要和她说话,想要和她呆在一起。 在他为爱盲目的眼睛中,她是完美的,有自己所想要的一切。他认定了他要娶她为妻,一开始就是要结婚,连恋爱的步骤都可以省去。 但是林小莹很拘谨,也很抗拒。 她的表现让他怀疑,她是有男朋友的,他甚至一度怀疑四一就是他的男朋友。但是他旁敲侧击和了解了很多,发现林小莹就是单身一个人。 在她去南川之后,他每天都通过更加繁忙的事务,来阻止自己过去找她的冲动。 阿冰貌似很体恤他,他跑来找他,说他想和女朋友出去度长假,要把自己的工作交给他来代管。 月天直到自己赶到南川,才知道汪涟冰已经莫名其妙变成了林小莹的现任男友八记者。 那一刻他脑海里出现了自己小时候看到过的,祖父*头挂着的那把枪。 他有种野性的血液在蠢蠢欲动,想要冲破理智,去找回那把枪,然后崩了汪涟冰的脑袋。 林小莹和任何人在一起,都不会和汪涟冰在一起给他的刺激大。 因为他知道阿冰是什么人,他会把林小莹玩弄一番,然后再当废旧的玩具扔掉…… 秦月天知道自己不可能放手。 因为他放不开。 他知道自己不分日夜的在渴望她,他的生活中,工作中但凡稍微出现一点空隙,脑子里立刻跳出她那张脸。 他想牵她的手,想拥抱她,想要吻她,还想要和她做暧人之间才会做的事。 他睡眠质量开始变得很差,因为他经常都会梦到她,但是有关她的梦都是很不踏实并且很不真实的,直到他清醒过来,他才知道其实自己并没有完全睡着,他只是在半梦半醒的时候想她,才会有所谓的梦。 他以前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种毅力,一刻不停的想着,面对她还可以做出镇定的样子。 她的任何一句话,一个笑,一个眼神都足够他琢磨很久…… 后来,月天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突然明白曾经那个九年,那个女孩过得有多么的煎熬,他明白自己是受到了惩罚。 上帝要把曾经他施予别人的痛,借另一个女孩之手,全部还给他。 有时候,他会突然梦到他闯入了那个更衣室,她惊慌地遮掩,然后梦就中断了。他醒来,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痛。 过了好几秒,他才知道,自己是硬得发痛。 他很想要梦到和她的后续,但是没有,他不明白为什么,是因为他缺少那方面的经验吗?所以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梦。 一个又一个夜晚,他会想到曾经在阿冰日记里看过的那些内容。 他有时候甚至觉得里面的每一个女人都是林小莹。 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去追求她,如果她继续在汪涟冰的身边徘徊,在他身边欢笑,和他一起吃饭、约会、抱他的腰,他总有一天会杀了汪涟冰。 今晚上看到她居然穿成那样子的时候,他简直吓了一大跳。 他记得自己在南川医院的时候抱过她的,那时候没感觉出来她居然有那么壮观,他在想,她会不会是故意要显得好看,所以在衣服里面加了什么。 这个想法一直在他脑子里转,没想到阿青居然就那么毫无预兆地问了出来。 他叉子掉地上又捡起来的时候,他瞥到了阿青眼里狡黠的笑。 他确定阿青是故意的。 燕平青和他的哥哥一样,有对于人心绝对的洞察力。 只是四一用这种洞察去体谅别人,平青却用这种洞察去毁灭别人。 他走出大宅的时候,林小莹追了上来,她俯身去摸脚的时候,他突然间一下子就失控了,下面瞬间就坚硬的站立了起来,完全无法压制下去。 他除了把外套脱下来,扔在她身上,几乎没有其它的办法可施。 他甚至忘记了没有外套,她极有可能看到自己已经完全失控的某个地方。 月天很庆幸,林小莹拒绝和他离开。 否则他保证,他绝对会在车里对她做出什么事,他也很庆幸林小莹竟然没发现自己的异样。 直到汽车驶过闹市区,直到他坐上电梯,回到空荡荡的公寓内。 他的那物依然没有失去无坚不摧的硬度。 所以他只能投入到冰冷的泳池之中。 荡漾的水不能消除他的思念,但是可以减轻他的痛感。 他痛恨自渎,他希望如同四一所言,要么喝醉,要么累垮。 如果可以,他想要一点阿青脸上的药剂,只要能够短暂的忘记,短暂的平淡……那个女人给予自己的痛,他有时候想要彻底的抛弃。 他觉得很累,前所未有的累。 他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上岸的时候,他觉得饥饿和疲累,但他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就那样躺在冰凉地瓷砖上,闭上了双眼…… 风从敞开的大门吹进来,在他未干的后背上刮着,他最后抬起头来,拿过自己的手机。 上面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一条短信。 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闭上了眼。 这一晚,希望有个好梦,希望不会再有清醒的痛。 一种渴望到痛的爱,秦月天直到闭眼后还是皱着眉,他似乎看到了毁灭的深渊…… 152损人不过阿冰,害人不过女神 澳洲它是个神秘的地方…… 我不止一次听到燕少身边的人说过,燕少曾经在澳洲游学过。 当然,它对于我来说最神秘的还是,那里是燕少唯一正牌女友,赵安蒂目前的居住地。 而据燕小少爆料,最受燕少*爱的,洒脱的汪总,居然在那里割腕自杀过……这消息着实来得有点惊悚。 燕小少打开一瓶弹珠汽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一大半,他带着一种弱弱的发抖的声音:“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是那么的年幼,有一颗这世间最最纯净最最无辜的心,可是这暗黑、虚伪、做作的成人世界,给我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我把他手中的汽水拿走,很平静地:“说正事。” 燕小少真是一刻钟也停不下来演戏。 燕小少捧着脸,贱贱地:“那你求我呀,求我呀。” 我立马站起来,爪子踩在燕小少的肩膀上,居高临下地:“好,我求你。” 燕平青这种非正常人类,你好好和他说话,永远也得不到正确答案,给他一顿皮实的,他整个人就舒畅了。 在我非常“温和”的请求下,燕小少终于开始卖兄弟卖朋友卖基友。 据小少的出卖。 其实当年,燕少并不是单单只去了澳洲游学。 他十五那年,把汪涟冰从泰国带回来,又过了一年多,两个人就决定一同出去游学。 原因是风水大师说过,燕少要趁着年少,多在世界各地走走,既定的命运或许能在这个过程中有所改变。 燕少和汪总去了欧洲,去了北美,去了新西兰,最后才来到了澳洲。 澳洲是燕少呆得最长久的一个地方,在那里,他成立了贸易公司,遇到了秦总,也遇到了赵安蒂。 之所以会成立贸易公司,其实也是因为胡总看中了赵家的盘子,想借着他们家的关系网,做一点“小贸易”。 燕小少说,其实最早认识赵安蒂的人,是汪涟冰。 因为汪涟冰喜好结交朋友,到处混圈子。认识安蒂以后,才知道赵家和燕家是有渊源的。 安蒂也是华人圈里非常炙手可热的社交名媛,两人很快就打得火热。 燕少不是一个特别喜欢混圈子的人,用燕小少的话来说,虽然他能混得很好,但是他本身并不喜欢和一大群人闹哄哄的。 没有目的性和利益的交际时,燕少特别懒。 赵安蒂有众多的追求者,其一是她确实长得很不错,其二是她家世显赫富有,其三是她本身性格也还不错,很懂怎么迎合男人的心理。 小少用很老成的口吻说,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 大家都说赵安蒂美丽、优秀、想要去追求,于是所有人都觉得,如果不去喜欢或者追求赵安蒂,那么自己就是个另类,就不能很好的融入圈子里。 小少说,燕少在圈子里混,就必须要遵循圈子里的默认规则——安蒂是女神,起码要服从大众意志,对大众都喜欢的事物表示出同样的喜好。 所以,燕少对于赵安蒂,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 并且很多时候,很愿意和赵安蒂一起玩,对于赵安蒂的各种请求,也基本都是有求必应。 赵安蒂对于燕少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 这基本就表现在,她没有特别的去*过燕少。 燕小少说,赵安蒂这个女人,最让人厌恶就在于,她必须要圈子里的每个男人都奉承她,捧着她。 她自持美貌,家庭背景好,认定了男人们都要围着她转。 燕少虽然对于她没有特别的讨好,但是相对于他几乎不和别的女人打交道的事实,安蒂还是比较满足的。 然而总有人是例外的。 这个人就是秦月天。 小少说,秦月天那时候比现在年轻,要比现在爱笑和爱说话,身边围着的女人不要多得太离谱了。 秦月天这个人,他对身边每个女孩都非常好,很有礼貌,又体贴,又比较幽默,无论她们美丑,也无论她们穷富,也无论她们性格如何,对待起来基本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每个女孩都非但觉得他真是一个非常难能可贵的好男人,更觉得自己是有可能和他在一起的。 但秦月天这个人怪就怪在,他对赵安蒂的态度明显要比对其他女人冷淡一点。 小少说,他专门研究过燕少从国外给他寄来的派对录像。 他发现赵安蒂总是喜欢去贴秦月天,去逗秦月天,在秦月天面前撒娇。但是秦月天和别的女孩谈笑风生,一遇到赵安蒂,马上就比较冷漠,爱答不理的。 小少说他看得出赵安蒂非常不甘心,非常非常的不甘心,隔三差五就要去逗秦月天。 不过秦月天就是对她不感冒。 赵安蒂女神大概由爱生恨,大概是心理不舒坦,或者是汪涟冰安抚得很是时候,她转而投入了汪总的怀抱。 然而,这个投入是悄悄的,无人知晓的。 燕小少说,应他的要求,燕少每次派对,每次出去游玩,都会录像并且传给他。 因为阿青不能出远门,所以燕少会用这种方式让他了解外面的世界。 燕小少说,他大概是第一个发现汪涟冰和赵安蒂之间有事的人。 因为他发现两个人“看对方的眼神不对”。 不过他给燕少打电话问这件事的时候,燕少否认了燕小少的猜测。燕少说,汪涟冰是有女朋友的,而且没有和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是和他呆一起的,他不可能还有时间应付赵安蒂。 并且赵安蒂一直都是单身,并没有恋爱。 汪涟冰和赵安蒂确实把事情藏得很好,实际上那时候他们已经在交往。但是貌似赵安蒂提出要玩地下恋情,不让任何人知道,汪涟冰也欣然应许。 小少说,汪涟冰在什么事情上都很精明,但最大的弱点就是好玩。扯上玩的事情,他就脑子就变得很简单。 总觉得玩玩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根本没想过赵安蒂其实只是不想公开关系,只觉得隐恋这事情很新鲜,要尝试一下。 假如不是因为赵家突然提出要和燕家联姻,这事情可能直到结束都不会被人发现。 联姻的事情其实也不算突然,赵家的人说,其实很早就在和燕父谈了。 为了这件事,燕父专门去了澳洲。 他怕燕少会反对,专门去和燕少长谈攻心。 小少说,爸爸和大哥具体谈了什么,他也不太清楚。总之燕少同意了和赵安蒂先接触一下。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订婚也是可以的。 赵安蒂就这样,几乎没有任何预兆的,成为了燕少的女朋友。 燕少在这方面是个嘴快的。 他很随意的就把这事情告诉了秦月天,也告诉了汪涟冰,还告诉了身边一切可以告诉的人…… 汪涟冰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还笑着说恭喜燕少。 不过转眼他就自杀了。 这事情使得他和赵安蒂的恋情终于曝光。 小少说,从汪涟冰的表现来看,他是真的要去死。 因为他根本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一直外泄的天然气触动了警报…… 这事情貌似把燕少完全吓到了。 赵安蒂知道事情瞒不住,先对燕少坦白了,她说确实之前和阿冰拍拖过,不过在和燕少拍拖之前已经分手了。 燕少在汪涟冰醒来之后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会和赵安蒂恋爱,为什么他根本不知道。 没想到汪涟冰失口否认自己和赵安蒂恋爱过。 他很坚决地否认这件事。他谎称是那晚上喝醉了,突然想尝试一下自杀是怎么一回事。没想到玩过了火。 他的话,和赵安蒂的话,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或者都是假的。 不得而知。 但是无论如何,燕少因为这件事,而拒绝和赵安蒂订婚。他对赵安蒂说,如果他过了二十七岁,一切还安好,大家就订婚结婚。 不过在那之前,他不希望大家之间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 燕小少说,赵安蒂是个聪明女人。 她立刻一口答应,毕竟燕少是要回国的,让她是要一直呆在澳洲的。她相信燕少不会轻易悔婚,她自信以后会让燕少爱上她。 所以她愿意等。 燕少在这件事过后,就和汪涟冰一起回了一趟泰国。汪涟冰手上的精金手链,就是在那之后求回来的。 小少说:“如果你仔细去看他戴手链的那只手腕,你应该还能找到割伤的痕迹。他当时割得很深,也服用了安眠药,不过他大概忘记了空气中天然气浓度达到一定程度,是会触动警报的。” 我听了这个离奇的故事,便安静地想了一下。 这个故事其实大致是这样的。 女神赵安蒂爱慕却不敢去追求燕少,于是转而想去征服秦月天,在被无情漠视后愤而投入汪涟冰的怀抱。 女神一面骗汪涟冰玩地下情,一边发动家族力量,一定要和燕少缔结良缘。 家庭力量发动成功,女神终于有望和燕少结婚。 汪涟冰发现自己不过是备胎,擅于玩弄女人的他居然反被人玩弄。于是汪总报复心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玩了个看似无懈可击的自杀,从而坏了女神的好事…… 我问燕小少是不是就是这么一回事。 燕小少点头:“没错,差不离了。” 我吸着果冻,切了一声:“汪总怎么可能真自杀,真要自杀,割腕或者吃安眠药都够了,干嘛还要费事多开一道天然气。那不明摆着让别人来救自己吗?” 阿青就撅着嘴:“是啊,他损着呢……” 我忍不住笑起来。 我说,我们都能猜到的事,燕少怎么可能猜不到。最绝的是,汪总醒来过后居然否认自己和赵安蒂谈过恋爱? 燕小少就啊啊啊的叫起来:“他们绝对有关系,绝对绝对,汪涟冰那种人,赵安蒂那种人。我看录像的时候,远隔千里都能嗅到那股歼情的味道。” 我就说,不管怎么样,燕少也是因为这件事没有和赵安蒂继续走下去。 燕小少就呸呸呸地:“我鄙视他,我十二万分的鄙视他!明知道事情是怎么样的,他也不干脆和她分手,我哥就是这些地方,为了利益,再恶心的事情都忍得下去。” 我默默地听燕小少把他哥骂了个狗血淋头。 忍不住紧张的把槐木坠子握了又握。 燕小少骂够了,就往*上一扑,打着呵欠:“啊,我累了,我好累。我心脏不好,不能熬夜的,姐姐,我要睡了,你要不要也睡啊?” 我受不了燕小少。 一开始是谁说要熬通宵的。 我就起身,开始收拾一地的垃圾。 这卧室豪华,我不忍心看它乱七八糟。 燕小少就趴*上,侧着脸庞看我,他青黑色的鬼脸,和雪白的被单映衬着,显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燕小少带着软绵绵地声音说:“啊,姐姐,我好喜欢你啊。你不要和我哥一起了,嫁我好不好?” 我不接招,默然收拾中。 燕小少就爬下来,过来抱我。 他的手臂纤长,身板儿又很纤细,扑到我后背上的时候,好像一只轻盈的蝴蝶。 我感觉不到任何不适。 我觉得燕小少不是一个异性,也不是一个孩子,甚至连一个人都不是。 比起燕少来,他更像是一个灵体,轻飘飘的,超然世间万物的。 燕小少抱着我的腰摇晃,他把脸贴我的小黄鸡睡衣上,有种温暖的感觉。燕小少说:“姐姐,我哥为什么不能回来,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正寻思要怎么回答他,燕小少突然啊的叫了一声,一下子放开了我,后退着跳了一下:“千年阴沉木?” 我一惊,回过头去。只见燕小少手里抓着我的槐木坠子,眼里尽是惊奇的光:“这是鬼木!是鬼木!姐姐,你在和鬼还是妖打交道!” 这家伙,上来抱我,只是从我兜里摸走了槐木坠子! 我这种时候,只能装傻,我啊了一声,很无辜地说:“这是上次去南川买的啊,买的商家说是丰胸木,所以我戴个玩玩。” 燕小少诡笑着:“姐姐,你骗我,这鬼木上透着妖气呢,说,你身边是有一只鬼还是一只妖?” 我一脚就给他踹过去。 我边踹边骂:“大半夜吓人很好玩吗?再鬼有你鬼,再妖有你妖吗?你以后再编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来吓唬我,我马上送你去见鬼!” 事实上,燕小少就是个皮痒的。 我一发飙,他马上就老实了。 槐木也还给我了,也承认错误了,说以后再也不吓我了…… 我们就开始睡觉。 盖的一*被子,燕小少像个小孩子一样窝在我的面前,蜷缩成一团,拿了一个手电筒,神神秘秘地:“姐姐,我给你算一卦好不好。” 我已经很困了,就随他折腾,让他给我看手相,燕小少神叨叨地看了一阵子,就啧啧摇头。 我问他摇什么。 他就说:“真是不懂了,我哥明明让我带你远离桃花纷争,可是我观了半天,觉得你还是得回去一趟啊,这怎么办啊?” 他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说话声音越来越低,我也没兴趣去听,没一会儿就眼皮打架,睡了过去。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被燕小少逍魂的睡姿给震撼到了。 只见我睡得规规整整的,晚上怎么睡着的,早上还是什么样。 然而燕小少已经翻了半个身子到地上了,只留两只脚还挂在*上,被子也没盖,倒挂着呼呼大睡。 我去给他盖被子,他却一下子睁开眼。 “我没有踢被子!”他高喊着。 喊完这句话,他马上眼一闭,继续呼呼大睡。 我:“……” 我寻思着要不要去上班,正纠结着,小少这次真的醒了,他摸着脑袋左看右看,然后用迷迷糊糊地语调问我:“姐姐,你把我踢下来的啊?” ……我表示不想和他说废话。 我就对小少说,我想要回去上班。 小少却摆着手:“不能不能,你不能再在建筑公司工作了。我昨晚上给你算了卦,你只能一步步慢慢离开汪涟冰和秦月天的视线。” 我猜这才是燕少让我和小少见面的真实目的。 我就请教小少我究竟要怎么做才好。 小少把我的手机扔给我,说:“你给秦月天打电话,说要去房产公司,不想呆建筑公司了。” 我惊悚。 小少继续解释:“你要先去找汪涟冰,他一定不会放你走。你找秦月天就好了。建筑公司好几个项目资质都要靠秦月天去活动,阿冰不敢真和他争。” 我想说有其哥必有其弟,小少的阴险不输燕少。 “打吧打吧,”小少催促我,“不用怕,我在这儿呢。” 我白了小少一眼。 我怕秦总干什么,我怕你还多一些呢。 我很快拨通了秦总的电话。 手机响了很久,然而没人接。我把通话自动结束的屏幕给阿青看,他咦了一声:“奇怪,他难道不应该一直守着手机吗?” 他说:“再打!” 我打了三次,秦总依然没有接电话。 小少一直不耐烦地催着我:“打啊!你愣着干什么?没人接你继续打啊!” 我把手机一扔:“那你打!” 打不通肯定是因为秦总有什么事不方便接电话,等他方便的时候,自然会给我回过来的。小少这个人,真是很以自我为中心啊。 小少就忿忿地,拿过电话帮我打。 打了两个,秦总依然没有接听。 小少居然一个电话拨到了公司去:“秦月天在不在,叫一下他!”他的口气很大,对面的人似乎问了一句他是谁。 小少就冷笑:“我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你叫不叫?” 然而对方只说了句什么,小少就焉了下来,他哦了一声,挂了电话。 “秦月天没去公司,”他从地上爬起来,顺带拉我,“走,我们直接去他家。” 我真没想到,燕平青居然是个急性子,说风就是雨。 我正要拒绝他的提议,没事先招呼就去别人家,这太没礼貌了吧。我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 正是秦总打回来的。 我忙接起来,和秦总问早。 秦总在电话那头清了一下嗓子,然后说了一声:“早。” 他的声音吓了我一大跳,非常嘶哑且低沉。 我问秦总:“你怎么啦?” 秦总的嗓子完全是哑的,他说:“昨晚上着凉了吧,对不起,睡着了,没有听到你的电话……” 我忙说没关系。 秦总问我找他什么事。 我看着小少期待的眼神,张了好几次口,却说不出他想让我说的请求。我觉得我和秦总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到我随意去请求他,并且还是这番利用他的地步。 我只能扶额,说:“秦总,我本来想还你衣服的,但是……听说你没上班……” 秦总在那边半天没有回我话。 我等了好一会儿,还以为他挂了电话,小心试探地喂了几声,秦总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来。 “对不起,刚刚一下子又睡着了……小莹,衣服是吧?”他的声音非常哑,还显得很虚弱,“改天我到公司,你再给我吧,或者就给我助理也可以。” 我看着小少在我面前捶胸顿足地,仿佛我这么不争气,真是让他颜面扫地一样。 秦总说:“小莹,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的话我挂了……” 秦总没有工作上的事情,会主动挂我电话,迟钝如我,也觉得有点异常。 我忙问:“秦总,你没事吧?感冒严重吗?” “不严重吧,”他的声音完全不支持他的言论,“不过我现在头有点晕,我再睡一会儿。等下再给你电话,好吧?” 我正要说什么,小少一把抢过了我的电话,他非常脆生生地说道:“月天哥哥,你生病了的话,我和小莹过来看望你吧。可以吗?” 秦总不知道在电话那边说了什么。 小少就笑颜逐开地:“不怕不怕,一点小感冒,传染不了我们的。你好好休息,我和小莹过来照顾你。我给你带点药过来……嗯嗯,你要记得听到门铃哦……” 我心里默默骂了一句。 小少你的节操,你的节操真是碎满地了。 挂断电话,小少满脸兴奋的:“真是天助我也!” 见我满脸不理解,他跳了起来,用一种夸张的语气,对我摊着手:“你没听出来吗?他在发高烧呢。他现在行为能力和判断力都是很弱的时候,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 我再度惊悚。 小少的样子,好像我们是要去谋杀秦总一样。 小少按铃,吩咐佣人给我送衣服鞋子过来。是我很喜欢的休闲卫衣和运动裤。 小少也穿了一套休闲的运动装,他戴上墨镜,大口罩,还有棒球帽。 “给我备车,我要出门!”他这一声招呼,管家却站到了他的面前。 “小少爷,你出门,是否要给先生招呼一声?” 燕小少的声音里满是不屑,用这种口气提及自己的父亲,实在是很不敬的,阿青说:“我想去哪里,谁拦得住?让我爸不要那么多废话,痛痛快快给我派车、派保镖、开大门。” 我跟着他,风风火火地往秦总家赶。 一路上我心里总是很忐忑。 小少这么激动万分的样子,实在让我想不到,他会是真心诚意地要去照顾生病的秦总。 相反,我总觉得他要干什么小坏事了…… 我试探着问他:“小少爷,为什么我们不能在电话里和秦总说啊,非要去他家啊?” 阿青给抛了个媚眼,靠到我身上,声音也是极其妩媚地:“好姐姐,月天哥哥喜欢你呢。现在他生病了,你去照顾一下他,他心里感激,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以后就能随意听你差遣了。这样不好吗?” 我脸一沉,说不好。 我不会和秦总在一起,不想乱给别人希望。 阿青就切了一下:“亏你还是女人,怎么对付男人都不知道,平时肯定被我哥欺负死了。” 153阴邪入体,撒娇上瘾 秦总住在本市最奢华且浪费得蛋疼的高档公寓内。 说那地方浪费得蛋疼,是因为房子的平米单价已经接近别墅,买一套同样的价钱,足可以在富人区买一套不错的带花园小洋楼。 但是,富人的思维是怎么也猜不透的。 比如秦总,他就喜欢买这种豪华公寓平层住,一是这里在主城区生活上班都方便,二是公寓内各种配套服务设施很齐全。 小少给我说,秦总买了一整层楼,打通以后重新隔断和装修,里面不但有游泳池,有健身房,还有超大的半露天花园平台。 他的生活非常井然有序。 每天早起先是游泳,之后会有公寓的服务生把早餐送上来,等他用完餐,洗衣部会把他当天要穿的衣服熨烫规整送来。 秦总的晚餐有一半都是在应酬。没有应酬或者不加班的时候,他通常会在公寓下的餐厅用餐,或者点餐让人送到家。 他喜欢听点音乐,安静地在露台上呆一会儿。 他有很适当且完整的健身计划,除非在外面饮酒过量,一般每晚都会严格执行。 总而言之,秦总的生活健康而有品质。 我发现燕小少很有种足不出户但纵观天下的气势。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啊?” 燕平青得意地扬着头:“我哥身边的每一个人,我都有这么了解,我还知道你……” 他说到这里,突然咔擦一下住了口。 我耳朵已经立了起来,我警觉地问:“我怎么了?” 燕小少嘻嘻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擅长跑步。” 阿青很明显在和我打哈哈,但是我也不想再逼问他什么,因为汽车已经驶入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库。 陪同我们一起上楼的是公寓的安保人员。 这里的每一位访客必须登记身份,并且由一位安保人员陪同上楼,以确保每一位住户的安全。 我们按了很久的门铃,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安保说:“先生小姐,有可能秦先生不在家。” 小少十分不悦:“我们刚刚打了电话,他生病在卧,能去哪儿?” 安保用对讲机和公寓物管中心确认,我听到对讲机那边给予的回复:“秦先生今天没有叫过早餐,洗衣部送衣服上来过,不过他没有开门,我们也没有发现他离开过公寓。” 小少听闻就立刻威胁道:“我看你们最好是把门打开,我朋友病了,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付得起责任吗?” 安保正犹豫着,房门突然传出一个哆啦咪的音符,然后咔哒的一声,打开了。 可是门后没有人。 我觉得异样,入目的客厅,比燕家的还要空旷和整洁许多。公寓本身平层面积就很大,所以秦总也用得很浪费。整个室内是白色基调,家具非常少。但是无论是墙、地还是天花板,都很有层次感。 墙隔架有各种充满艺术气息的雕塑,秦总的品味还是蛮高的。 我还在磨叽着,要不要继续进去,阿青已经把我推了进去,然后反手关了门。 安保居然也没说什么。 面对土包子林小莹,阿青叹口气:“他肯定在摄像里看到了我们,他可以遥控开锁的。” 说完,他就扯着喉咙:“月天哥哥,哥哥你在哪儿啊,我和小莹来看你啦——” 我无言。 阿青也是第一次来,秦总这个公寓,表面看着很简洁,但是这大得可以练芭蕾舞的客厅,已经隐隐透着迷宫一样的杀机。 燕小少还要扯着喊,我拉住了他:“卧室应该在左边。” 燕小少不屑地斜了我一眼:“你知道?” 我耐心地解释:“整个公寓大楼的方位是由右向左进深的,左边的空间比右边的相对安静和私密。卧室应该在那边才对。” 阿青就咿呀了一声:“学建筑工程的就是不一样嘛。” 我心说这和学什么有一毛钱的关系,只要不眼瞎,稍微用心观察一点都能发现。 我们朝着左边找,在路过一间书房和半露天的花园之后,就找到了秦总的卧室。 卧室里,秦总很安静地睡着,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过来了一样。 但是我看他手里握着一个遥控器样的东西,应该就是用来控制开门的。 我和小少走上前去,小少轻声叫:“月天哥哥……” 我看到秦总眉头紧皱着,脸色和唇色糟糕得足以吓我们一跳。他绝对没有在装睡,而是应该在昏睡中。 我隔他那么远,都能看得出,他病的挺严重的。 阿青伸手,摸了一下秦总的额头,立马“惹”了一声,然后去推秦总露在外面的肩膀:“月天哥哥,月天哥哥,我和小莹来看你了。” 他推了好几下,秦总才睁开眼。 那一刻,我明显看到他的眼神有点涣散,也带了一点迷茫。 他足足看了眼前的燕小少两秒,眼神才聚焦起来,然后我看到他眼里有三个字:你是谁? 阿青也是聪明的,他马上把棒球帽,墨镜口罩通通摘下来。 秦总立刻笑了一下:“阿青啊……”他声音和电话里听到一样哑,虽然在笑,但是看得出非常勉强。 他叫完燕小少,眼神立刻在室内搜索着。 我寻思我要不要站前面一点,秦总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看到他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下,目光也清晰了许多。 秦总说:“抱歉了……” 秦总想要坐起来,燕小少急忙体贴地给他垫枕头。燕小少非常假惺惺地说:“月天哥哥,昨晚上见你还是好好的,怎么一晚上不见,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子啊。” 秦总开口,嗓子比刚才还要哑一些,他说:“没什么……” 他的声音让我各种听不下去,我急忙去给他倒水。 我也好奇,秦总怎么一晚上就把自己搞成了这么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不知道的还是他刚从中东战场上负伤归来呢。 燕小少见我端水过来,立马让出位置给我坐。 我把水递给秦总,他伸手来接,指尖碰到我的手。他的手,冷得不像是一个活人的温度。 秦总喝了水,似乎稍微好了一点,才说,他昨晚游泳以后太累,直接躺在地板上睡着了,一觉睡到黎明起来,人就又晕又难受,这才回到卧室来的。 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半闭着眼,昂着头微微喘气,好像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一样。 看他的样子,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性命垂危四个字…… 我看得出他身体十分虚弱,正想说去医院看看。 燕小少就说:“啊,就是受凉了啊,现在天气还不够热,月天哥哥你也太不小心了。幸好我带了药过来。” 我问燕小少:“什么药啊?”其实我想说的是,燕小少什么时候拿过药,为什么我没看到? 燕小少一副理直气壮地口气:“感冒药啊!常用的退烧药啊,你说什么药,难不成是壮阳药?” 我白小少一眼,什么时候也不放过嘴贱,真是够了。 我还以为秦总会笑,谁知道秦总好像什么都没听到。我看向他,没想到他也在看我,没什么表情,但就是那么直勾勾地看着。 他整个头都靠着垫子,眼神有点空洞,没有神采,可是却好像定在我脸上一样。 我被他看的全身发冷,这种眼神,这种姿势,就好像他马上就要死掉,必须要看我最后一眼似的。 又或者说,他不这样看着我,他马上就要死掉了一样。 小少已经跳了起来:“小莹姐姐,你快点去给月天哥哥熬点粥来喝啦。空腹吃药是不好的,快去快去。” 我正要站起来,秦总突然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 他冰凉的手,冷得我全身一颤,秦总无力地靠在枕头上,用嘶哑地声音说:“不用去,我家里没米。” 这场景,这话语,这虚弱的病人……怎么让人联想到大饥荒时刻即将饿死的穷苦人民啊…… 我囧,小少却脑筋灵活:“没米让人送上来啊,小莹你去安排吧,我要和月天哥哥说说话。” 我意识到燕平青是要把我支开…… 我将手从秦总的手心之下抽出来,他没有用力抓住我,但他的手很沉。 我独自一人去找厨房。 厨房很大而干净,漂亮得像是家装市场的样板间,连抽油烟机的滤网上都没油。我没有去叫米,主要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去叫。 我翻了翻柜子,真的是空得很完美。 连盐和糖都没有。 打开冰箱,满满一冰箱的酒,红酒香槟果酒啤酒白酒…… 我想了想,秦总是个很爱喝酒的人吗? 好像不是呢。 而且他酒量貌似不是特别好。 我在冷冻柜里翻到了一盒速冻的馄饨,看了生产日期,还没过。 我猜昨天秦总晚餐什么都没吃,回来也没吃东西,又游泳消耗了体力,所以才会因为着凉就病成这样。 说白了,还真是因为饿惹得祸。 我拿出一个崭新的锅,烧水准备煮馄饨。 秦总这套公寓,最不错的地方就在于,几乎每个房间,都有一个波浪状的宽敞阳台。 采光是极好。 我背着手往橱窗外看,前一秒阳台上还是空空的,转了个圈,我就看到……燕少居然站在阳台上。 那一秒,我立刻惊喜无法言喻。 我几乎是蹦跳了起来,我脸上一定带着一个完全遮不住的笑容。 今天的天气很好,微风从敞开的玻璃门处吹进来,连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在迎着阳光,让自己的心都明亮了起来。 燕少原本十分冷然地看着我。 可是就在我一蹦三跳,笑颜满满地,朝着他跳过去的时候,我看到燕少脸上的寒冰在慢慢融化。 等我扑到他面前的时候,燕少背着光,低头看着我。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朦胧的柔光,然后再从他的双眼中,渗透出来。 我有点恍惚,因为我竟然看到燕少眼中似乎有盈盈的泪光,他的目光,是从没有过的软。 他伸出手,抱住我的腰。 然后什么都没说,把我的头按在他的心口上。 我只是一天没有见到他,却觉得隔了好久,我也抱着他的腰,难得地撒娇一次:“燕少~” 燕少很长时间没有回答我,他就一直这样抱着我,把脸靠在我的头上。 我觉得此刻的燕少是温柔的,我也没搞懂,他刚刚还那个脸色,就好似我欠了他谷子还了他糠似的。 为什么我不过是笑着跳向他,几步之内,他就完全换了一个颜。 又过了好几秒,燕少才回答了我刚才的问候,他只说了一个字,但拖着调子:“乖——” 额…… 为什么突然有种狗主人安抚自家小狗的即视感。 我很喜欢和燕少这样无言拥抱的时刻。 连亲吻都没有,也没有其它杂念,只有拥抱而已。 只是我们还没抱上一会儿,锅里的水就开了。 我连忙去下速冻馄饨,顺带给燕少解释着:“秦总生病了,要吃点东西,才好吃药。” 燕少在后面环着我的腰:“我知道,昨晚上他阴邪入体,虽然我帮他驱走了,但身体还是要养一下了。” 我惊了一下,我就问燕少,什么是阴邪入体。 燕少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就是不干净的东西想要乘虚而入。” 我说,秦总不是据说阳气非常强吗,怎么会有不干净的东西来碰。 燕少的嘴角就斜了一下,他笑得讥讽,但不妨碍好看,燕少说:“他成天魂不守舍,再怎么阳气强,也遭不住这样自暴自弃。阿青那个鬼,一耳朵就听出问题来了。” 我从燕少口气里听出点不对劲的语气,就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关注馄饨。 燕少在后面咬我耳朵,声音里带着怂恿,也带着挖苦:“林小莹,要不要去帮他固一下魂啊?” 我呵呵呵…… 我要敢说去,不要说明天的太阳,就是此刻的太阳也别想看到了。 馄饨很快就好了,我关火。 燕少突然拦住了我。 他的神色,变得正经起来。燕少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看着我:“林小莹,你给他吃东西可以,但是阿青的药,绝对不能让他吃。” 我吃了一惊,燕少只低头啄了我一下。 “去吧,切记,要阻止这件事。死平青做事情没点分寸,别让他胡来。” 我撒娇上瘾:“陪我去。” 燕少骂了我一句白痴,然后说:“阿青是能够看到我的。你不知道他有阴阳眼吗?” 我又是一惊,燕少似乎已经开始嫌弃我,他挥着手:“快去!” 我端着烫手的馄饨往秦总的卧室走,走到门前,听得里面静悄悄的,推开门。只见阿青站在秦总面前,正把一张叠好的湿毛巾往秦总额头上放。 他惦着脚尖,轻手轻脚的样子,细胳膊细腿儿的,很有点萌萌哒的感觉。 我端着碗过去,阿青对我做着嘘的手势,他指着秦总,比划着口型。 我看出他是说,秦总睡着了,让我不要吵到他。 我也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馄饨往桌上一放,结果不小心被烫了一下,没拿稳,放得嘭的一声。 秦总立刻叫了一声:“小莹……” 我和小少吓得差点没有抱在一起,好像我俩是潜入民居行窃的笨贼二人组。 我有罪,秦总果真是被我吵醒了,不过他看我的眼神,却表现得极为欣喜,他哑着嗓子问我:“你在?” 我说我不在我去哪儿啊,秦总你是烧糊涂了吧,我明明是去给你做饭去了啊。 小少拍着手:“醒了正好,月天哥哥,吃东西吧,吃了东西才好吃药,吃了药就好起来啦。” 我们一起把秦总的枕头又垫高了一点。 小少就催促着我赶快给秦总吃东西,他还嫌弃我:“不是让你熬粥吗?煮什么馄饨,他肠胃凉了,还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我没好气地对阿青扬着头:“你怎么不去?你妈只给你生了一张嘴,没给你生一双手是吧?” “呀呀呀,”阿青凶恶地站起来,捞着袖子,“小媳妇儿要造反啦。这嘴比我的还毒啦!” 我冷冷看着他:“你想怎样?” 阿青瞬间就偃旗息鼓了,蹲到墙角画圈圈去了:“呜呜,姐姐好凶,欺负阿青……呜呜……” 秦总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 他沙哑着对我轻笑:“没事,我爱吃这个。” 这话我爱听。 我就舀了一个馄饨给秦总,秦总想也没想,张嘴就来咬,阿青突然一惊一乍地叫起来:“刚起锅的馄饨吹也不吹就喂给人家,你是想让我月天哥哥舌头被熔掉啊!” 我被他这么一咋呼,手一抖,勺子里那整个摄氏一百度的馄饨连着汤,就掉在了我的手上。 我一下子疼得全身肌肉都扭曲了。 秦总也吃了一惊,大概正准备怎么帮我一下,我就忙摇着头,示意他不用管我。 我真佩服我自己,我都要被烫得升仙了,还忍着着剧痛,把碗重新放回了桌子上,然后才去抖贴在虎口上的馄饨。 然后我真心要痛得晕死过去了。 燕小少完全被这一幕震惊了。 秦总也一下子精神了不少,他连忙拿起我的手不停吹气:“疼吗?疼吗?” 他不顾自己的声音是哑的,不停问我。 我抽泣着点头,我不想哭,但是我的泪腺起了生理反应,已经在分泌泪液。 秦总喊阿青:“给她弄点凉水来,弄点冰来……” 阿青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很没良心地耸肩:“没常识吗?被烫了不能直接用冰。会二度烧伤的。” 他走过来,故意装着吸气地声音,贱贱地:“哟哟哟,好痛!好痛!幸好这么烫是落手上,不是落嘴里。痛死人家了!” 秦总立刻坐做了一个扇人的手势,这个手势很凌厉,吓得阿青一缩脖子。 我满心气郁,真的哭起来。 妈蛋!不是姐不坚强,是真的痛啊! 秦总轻轻把他的手放在我的烫伤处,他的手很冰,放上去之后,我感觉好了一些。 秦总轻声问我:“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 秦总就安慰着我:“没事的……” 阿青大概看下去了,他啧啧两声,走过来,老实不客气地把我的手从秦总的手里抢出来。 然后阿青舀了一勺馄饨汤,吹了一下,往自己手指上一淋。 他用湿透的手指在自己脸上随便一划,我看到他的指尖已经黑掉了。 紧接着,阿青把指尖的黑色颜料涂抹在我的虎口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一系列神奇的动作。 阿青是把他脸上的颜料抹到我烫伤的上面?我正在惊奇着,却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痛了。 虎口处传来凉凉的感觉,火辣辣的痛感瞬间逝去。 这是什么神奇的颜料啊! 阿青用和燕少极为相似的语气,说了一模一样的两个字:“白痴!” 我说:“谢谢……” 然后我继续给秦总喂食。 我本来想让阿青帮忙喂,阿青傲娇地一扭头:“不喂!男人喂男人,别人还以为我是小受呢!” 我想说,你以为你这样就不受了吗? 你这个傲娇受! 154是梦,非梦 我只喂秦总吃了两个馄饨,秦总貌似就有点吃不下去了。 虽然他没有这样说,但我也不是没眼睛的笨蛋。 我问他:“还要喝口汤吗?” 秦总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然而我正要把碗放回去,他又微弱地点了一下头。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喝还是不要喝。 但是我看到阿青笑得眼都弯了。 阿青说:“好姐姐,你就再喂我月天哥哥喝一口汤吧,我哥哥宝贝着这一口呢。” 我简直想把一碗的馄饨泼到燕平青的脸上。 阿青却立马说:“不废话了,吃了东西垫底了,可以吃药了。” 他说着,就从兜里摸出了一个小瓶。 我的心跳了一下。 我想到燕少说过,不能让小少给秦总吃药。 这药,绝对有问题。 阿青非常积极地把药递到秦总的面前:“月天哥哥,快吃药吧,吃了就好了。” 可是我按住了他手里的药。 我问:“你这什么药,瓶上又没有商标,又没有字眼,能吃吗?” 阿青的眼里顿时闪过一通怒气:“什么意思啊?你是说我的药不安全?” 我心想还真是不安全。 我就把阿青的手推回去:“三无产品,就是不安全。要吃也要吃从药房里买的,你这来路不明的东西,谁敢下肚啊?” 阿青一下子跳起来:“姐姐,你是羞辱我吗?我好心好意给拿药过来,我知道月天哥哥生病了,我让你来照顾他,你……你居然……你……” 阿青居然哭了起来。 他咬着嘴唇,晶莹的眼泪一颗颗落下来,划过他黑色的鬼脸,滑到下巴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滴滴墨珠。 我要说小少好演技,问鼎影帝毫无压力。 小少用力地用袖子擦拭了一下眼泪,把袖子都擦成了黑色。 我心想燕平青脸上的颜料到底有多厚,这么多眼泪抹,都没抹花,露出点本来面目。 但是我没有心软。 虽然小少表现得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但是燕少绝对不会开玩笑的,这药肯定有问题,否则小少根本不会故意带着我过来。 可我心如明镜,秦总却懵然无知。 秦总见小少哽咽不能言语,似乎心软了。 他伸出手:“给我吧,我吃。” 小少腻歪着,哼哼着。 我知道他最终的目的还是给秦总药。我就伸手拦在他们之间,我的神色,是很严肃地:“不行,本来就生病了,怎么可以乱吃药。这个和友情交情无关,生病了就应该看医生,吃医生给开的药。这是原则问题。” 燕小少简直咆哮了:“医生还有医死人的呢,我这药每次爸爸哥哥发烧都吃的,最管用了,林小莹我招你惹你了!” 我最见不得这种嘴上不积德胡言乱语的德性。 我一下子站起,指着燕小少,厉声道:“真的是吗?真的爸爸哥哥都吃吗?燕平青,你敢不敢摸着良心对天发誓,发誓你的药根本没有问题?” 燕小少听到这话,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短刀,刀刃就指着自己的心脏:“我不发誓!”他近乎癫狂地喊道,“我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们看!” 我也是个犟脾气,我就赌他道:“你挖!你马上挖!” 这个乱战失控的时刻,秦总终于忍不下去了。 秦总轻轻把我往旁边推了一下,勉强坐起来,身子倾向阿青,秦总伸出手:“把药给我吧阿青,我相信你。你不会害我的。” 我要说什么,秦总却对我笑了笑:“没事的,小莹,谢谢……” 燕小少忿忿地把刀一扔。他上前两步,一边恨着我,一边把两粒黑色的胶囊递到了秦总的手里。他等的就是这么一刻,根本不给我补救的机会。 秦总捏着药,水也不喝,拿起来就要往嘴里放。 我心跳得快,知道事情可能要糟了,燕少吩咐过我,必须要阻止阿青干这事情,可是我守不住了…… 那一刻,我急的什么都不顾了。 我一把抓住了秦总的手,几乎带哭地大喊了一声:“月天!不要!” 我这一喊出来,秦总顿时愣住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些许讶异。 我带着凄苦的色,声音里满是哀求:“月天,求求你了,不要吃……不能吃……我去药房给你买药,不要乱吃药……求你了……” 我去年买了个包的! 燕平青,不要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才会演戏! 我一边想着如果不能完全燕少的嘱托,那我会被修理得多惨,一边奋力挤着眼泪。 过了好半天,终于大概让我的双眼氤氲了传说中的水雾。 秦总一直看着我,自从我说了这句话之后,他好像瞬间就被我秒杀了。他握着胶囊的手也似乎失去了力量。 我从他的手里拿走了药,他没有任何反抗。 我把药扔垃圾桶,宣战似的又补了一句:“不能吃!” 秦总看向了燕小少,他的语气很抱歉地:“对不起了阿青,小莹太固执了……” 他苦笑着,嘶哑的声音也是苦涩。 不过,我怎么总觉得他好像很高兴? 燕小少的脸色……比黑夜更黑。 他的眼眶之中,几乎见不到眼白,黑得让人害怕。 过了好几秒,他突然上前来抓我的手:“林小莹,你给我过来!” 他拉着我就往外面走。 燕小少一直拉着我,不知道走了多远,他随意踢开了一个门,把我拖进了一个房间里。 “林小莹,你个傻瓜!”一进去,他就咬着牙低声对我说,“秦月天看你的眼神你也看到了,你接下来还要在他身边呆,是不是很想要被他吃干抹净?” 我问阿青:“所以你就要给他吃毒药?” 燕小少用阴测测地眼神看了我半天。 然后压低声音问了我一句:“是我哥让你这样干的?” 我没有回答是还是不是,只是看着燕小少,什么话都不说。 燕小少就啐了一口:“傻瓜,你们俩都是傻瓜!秦月天是根本不可能放弃你的,除非把他彻底废了。这么好的机会就白白浪费了,燕四一,你以后会后悔死的!” 我被燕小少的话吓得不轻。 他要给秦总吃的药,居然会让秦总…… 难怪燕少说他干事情太没有轻重了! 不管秦总看我的眼神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就要断子绝孙吧? 燕平青,你的三观在哪里? 我摇头,我说阿青你的三观我林小莹懂不起…… 阿青恨恨地反击我:“我的世界不需要你懂,天界人间阴间,没有神也没有人也没有鬼懂得了我。林小莹,我现在看中你,我在帮你你知不知道?我也在帮我哥他知道吗?总有一天我无情无义,我要紧握毁灭!” 我想说小少你中二病又犯了。 你的中二病才是神鬼人都懂不了。 但是燕小少已经不想再和我犯病了,他一把推开我,踢开门就冲了出去。 临走前他扔下一句话:“最迟今晚上,我要让你和四一都后悔!” 我觉得燕小少简直癫狂了。 我回到秦总的卧室里,很尴尬地说,阿青发脾气一个人走了。 秦总很哑声地说没事。 “阿青性子就这样,你别放心里。”他反而安慰我。 我就坐回去关心秦总,他现在病得实在很厉害,秦总说,他有感冒药,在医药箱里,让我给他拿过来。 我去取来让他服用了。 秦总吃了药,闭了一会儿眼,然后他睁开眼,问我:“馄饨还有吗?” 我心想有食欲总是好的,就去端碗,却发现馄饨已经凉了。 我说,我去热一下,秦总却按住我的手腕。 他说:“没事,就这样挺好。” 我心里隐隐有点知道,其实秦总是想要我喂他吃东西,我也不是傻瓜,秦总对我怎么样,确实如同燕平青所说,眼神就代表了一切。 但是,是人总是有同情心,何况还是女人。对于一个长得很帅,人品很好,对你又没有恶意的……上司。 偶尔圣母一下,也不违反人类的真善美。 我就坐到他身边,一个一个的馄饨喂他吃。 秦总吃得极慢,慢得我都怀疑他的牙是不是也感冒了。 我看他其实吞咽得很痛苦,喉咙痛,肠胃大概也不舒服,但他非要硬撑着吃。看得我非常揪心。 可是我问他要不要不吃了,他却依然摇头。 秦总吃完最后一个馄饨,他对我笑:“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我想说秦总你不要太违心了。 你的吃相已经出卖了你的内心,你明明觉得这东西根本难以下咽。 我说:“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我刚刚站起来,还没走到饮水机前,秦总就吐了…… 我勒个天! 他把刚刚吃过的馄饨和药,全都吐了个干干净净。 …… 我觉得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但是我真的佩服自己! 我居然依旧去给他倒了杯温水,然后面不改色地,把所有的脏东西都收拾了…… 秦总看得出来是真的觉得很抱歉,他说:“对不起小莹,让你……” 我打断他:“你要不要披一件外套?肩膀露在外面,也会受凉的。” 说着,我就去衣柜里给他找衣服。 是的,我要说的是,秦总貌似一直都没有穿衣服,起码上半身是这样的。 我一直告诉自己他是病号,所以没有在意他宽阔的肩膀,没有去在意他的三角肌胸大肌肱二头肌,没有去在意他的狗公腰人鱼线…… ……我是一个有节操的女人。 但是我不得不咬牙切齿地骂一句,秦总脱了衣服真的是三个美男里最有看头的! 鼻血,燕少的狗公腰,没有秦总的性感呢…… 因为燕少的骨架没有秦总的大,肩没他宽,所以对应的从胸到腰的对比,就没秦总那么明显。 停停停! 我在想什么? 我随意拿出一件黑色花纹的睡衣,问秦总:“这件可以吗?” 秦总说:“可以。” 他又躺了半小时。 我就叫他:“秦总,起来,我们去医院。” 我觉得秦总必须要去医院。 我给他量了体温,他竟然烧到了41度,并且他不断在半昏迷似的睡过去,但是不到十分钟他又醒过来,稍稍清醒一点,隔几分钟又会睡过去。 我觉得不管怎么样,他应该去医院打个退烧针。 把秦总送到医院去的过程很心塞。 幸好公寓贴心地叫了车,否则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要把他背到医院去。 总之除了燕少和我爸,我从没和一个男人这么近距离的搂搂抱抱过。不对……燕少已经不是人了,好吧,除了我爸,我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这么搂搂抱抱地走路。 我不得不扶着他,因为秦总简直没有半点力气。 我每次费力扶住他,他都要说对不起,也要说谢谢。 听得我都不耐烦起来。 我心烦的更是燕少会怎么生气,燕平青说要报复我,我已经嗅到了暴风雨的气息…… 在做了一系列的更心塞的检查之后,医生给的建议是,留院观察。 秦总不想在医院,他问医生:“可以打点滴之后回去休息吗?” 医生的态度不算好:“看你!你觉得没事也能回去。但是你看你都烧到四十二度了,别到时候第二天肺炎了,说我们医院延误治疗。” 医生甩着化验单:“你看看你血项多高,白细胞早就超标了,你这个指标,是极有恶性病灶的征兆的。” 我看着趾高气扬的医生,我心想你知不知道他是秦公子? 是秦家第四代的长子长孙。 但是秦总真的是好脾气,好脾气但也固执,他依然喘着气说:“我还是回去吧,医院里休息不太好。” 我还是有点被医生所谓的恶性病灶吓到了,我心想万一秦总真的有个三长两短,xx集团一定会遭到报复的…… 我就劝秦总:“还是住个院吧,如果明天就好转,我们就回去。” 秦总很虚弱地对我笑了一下:“你陪我吗?” 我怔了一下。 我问秦总:“你家人呢,要不要叫他们来……” 秦总已经打断了我,他喘着:“算了,你回去吧。” 我承认那一刻,我觉得心酸。 我不明白为什么秦总不肯对自己的家人妥协,他一个人远离家族的庇护,应该吃了不少的苦吧。 他病成这样,如果还是秦公子的话,那么会去什么医院,会住什么病房,还会不会亲自去验血处抽血,会不会遭到医生的白眼…… 我说:“我陪你吧……” 反正抱也抱了,饭也喂了,燕少要打要杀随他吧。 这时候,有钱的优越性就体现了出来。 秦总能够承担vip病房的开销。我们选了一个风景还不错的房间,单人的,带独立卫生间,有个吧台似的厨房热饭菜,还有个长沙发,可以让陪护人员睡觉。 下午他打了点滴,打了退烧针。我去买了米,给他熬了点清粥,喂他喝了以后,他看起来好了很多,体温也降了不少。 夜幕低垂,我抱着被子,睡在长沙发上。 秦总的病榻和我的沙发对着,相隔并不远。 他大概睡够了,一直侧躺看着我。我闭一会儿眼睁开,他依然在看我。 护士又来量了体温,他的体温已经降到38度了。然后他又说他有点饿,我就起来又给他喂了粥。 等他喝完以后,他说:“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粥。” 我吓得后退一步,上午的恐怖事件,我还心有余悸。 秦总笑起来:“放心,这次吐了有护工收拾。” 我把碗拿回去,没好气地说:“我就是护工!” 我没好气是有原因的,我心里始终都在想着燕少,始终都在后悔留下来。vip病房请一个护工也没多少钱,护士每个小时都会来巡查一番,根本没我什么事。 我之前还脑补秦总一个人在嘈杂的大病房里,点滴输光了,也没人来给他加液,他高烧昏迷,也没人照看他……事实是我想多了。 我把碗洗干净,把小围裙挂起来。 秦总一直用手肘撑着头,看着我,等我转过身来,他就用极其温柔地声音叫我:“小莹……” 我抖了抖鸡皮疙瘩,斜着他:“什么?” 秦总就接着用那种柔情万种的声音问我:“为什么你厨艺那么好呢?” 我:“……” 白米粥需要什么厨艺啊!速冻馄饨需要什么厨艺啊! 秦月天你给我讲清楚,讲清楚啊! 你还我一个厨房杀手的清白啊! 我说,天色不早了,睡觉吧,明天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那个医生根本就是在危言耸听,根本就是在骗医疗费! 我躺上沙发,把被子拉到脖子上。 我说:“晚安。” 秦总嘴角带着笑,对我很轻地说一句:“晚安,小莹。” 我闭了一会儿眼,机警地睁开,看到病榻上的秦总竟然比我还先睡着,我仔细看了他好久,听到他均匀地呼吸声,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 呼,我也松了一口气,一转身,睡了过去。 今天大家都太累了,秦总是和病魔搏斗累,我是帮他和病魔搏斗累。 我这次几乎一闭眼,马上就进入了梦乡。 并且,我开始做梦了…… 我梦到自己回到了集团上班,大清早的,我去了更衣室换衣服。 我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会去更衣室呢?我明明已经不当前台了啊。然后我想了想,哦,我是要去把前台的衣服脱掉的。不当前台了,衣服也要退回去的。 人在梦里,特别会为梦里的行为找奇怪的理由。 总之我到了更衣室,身上的衣服已然变成前台的工作服。 我开始大刺刺地换起来。 我完全忘记了那次秦总突然敲开更衣室的门的事故,我换得特别欢快,更衣室就我一个人,我再也不用担心被周佳颖她们看到我胸部小了。 我换衣服的结果就是,我匪夷所思地,把所有的衣服从里到外都……脱掉了。 然后这时候,我发现我没有带我自己穿的衣服。 我开始惊慌,我想,我这个样子,要怎么回家啊,燕少要不要来给我施个法术,让周围的人都看不到我呢? 可是,我祈祷的燕少并没有出现。 更衣室的门开了,我看到秦总居然站在门口。 印象中的场景,我遇到这么骇人的一幕,应该是大声惊叫着躲起来才对。 但是我看到秦总的那一刻,居然很自然而然地对他说:“啊秦月天你正好来了,你能帮我去买一套衣服吗?” 秦总站着没动,他一动也没动,不说话,只怔怔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全身发毛,禁不住也随他的目光打量起自己,这一看,我立刻要被吓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的size看起来比从前大了起码两个杯! 我吓得一下子抱住了自己的心口,我心想,完了完了,秦总一定以为我在胸里装了海绵,丢死人了! ……人在梦里的思维,真是不合常理。 我捂住心口的同时,才突然想起来,我这个样子,在秦总面前算什么? 天了噜! 我被秦总看光了! 啊啊啊,不要!我被看光了,我的衣服呢?我要穿起来,我不能被人看光的啊,我是女的他是男的,我突然就害怕地不着边际。 我遮也遮不住,只有转过身去,我听到秦总在一步步走上,皮鞋踏地的声音,回响在更衣室里,我吓得瑟瑟发抖。 不知道为什么害怕,我真的不知道。 那个时候,我的脑子里居然没有礼仪羞耻的概念,我有的只是本能的害怕。只觉得这是很可怕的事情,为什么可怕,我不知道。 秦总站在我的身后,他站了很久。 然后,一个温软地布料盖在了我的后背上。 我听到秦总在极其隐忍地对我说:“小莹,把衣服穿好……” 他把他的外套脱给我穿,但他只是让衣服盖在我的肩膀上,然后他从后面环过手,试图把衣服在前面给我合拢。 秦总炽热的呼吸触着我的后背:“小莹,对不起……我看了你……” 他的声音,在发抖,压抑着极度的渴求。 他环着我的手臂,非常的紧,似乎一方面怕衣服会露出什么,另一方面又不肯把我放开。 隔着衣料,我能感觉到他滚烫的胸膛,感觉到他紧紧贴着我的腰腹,还有他的…… 但是这个梦诡异就诡异在,我在梦里面好像是伊甸园里还没有吃过苹果的夏娃。我对于那种事情,没有正常人思维里的羞耻心,我只是简单地觉得,噢,秦总和我不一样,他是男人,所以他有一个多出来的坚硬的“肢体”。 秦总一直从后面抱着我,他并没有任何下一步的举动。 我只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不断在我的后颈上回荡着。 秦总突然说了一句话不太能着边际的话,他说:“小莹,你要等我……” 这句话,突然就直直地冲向了我的心底,冲向了我大脑深处某个黑暗的区域,仿佛一把钥匙,瞬间就打开了我蒙昧的心智。 我突然感觉到一种清晰的伤痛,一种止也止不住的悲怆,从我的心里升起来。 我突然觉得好伤心,好难过,我被一种无边无际的哀伤包裹着,我突然想要放声大哭。 等我想要哭的时候,我才发觉,我的脸上早已经满是泪水。 泪水一滴滴接二连三地落下来,我泣不成声。 我边哭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月天,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我不懂我为什么伤心,我不懂我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但是我觉得我必须要这样才能继续呼吸,才能继续活下去。 止不住的悲伤在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我哭得昏天黑地。 秦总从后面抱着我,他也哽咽着,他吻我的后颈,隔着衣服吻我的脊柱。 秦总哽咽着:“小莹,别哭,我不怪你,我不会怪你……” 但是我依然哭着说对不起,不断哭着,不断说对不起。 我从没有那么伤心过,好像内心有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在把深渊里累积的痛都释放出来。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之间的衣服掉在了地上。 秦总用一只手继续从后面抱着我,我听到了皮带金属扣解开的声音…… ——高能在后宫。 没人不知道什么叫高能吧? 也没人不知道后宫在哪里吧? 155你不是我要的那副解药 …… 我完全是哭醒的。 病房里灯光柔和,我还维持着入睡时的姿势,被子从脚盖到脖子。 但是我哭得完全停不下来,全身都在抽泣,好像要把所有的情感都尽情的爆发出来。 我大概哭了有半分钟,才听到不远处有个声音在不断叫着我:“小莹,小莹,小莹你醒一醒……” 我终于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睁开了泪眼。 我看到离我不远的病榻上,秦总正侧躺着,半支着身子,满眼担忧地看着我,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下地走过来。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啊?我在干嘛? 我瞬间坐了起来,抱着被子,不知所措。 心里还有点悲伤的情绪,不过随着我的醒来,已经很快烟消云散了。我现在更多是莫名其妙,不知道我干嘛要哭,更不知道我刚才悲痛欲绝是为哪般。 秦总说:“小莹,你哭什么,你梦到什么了?” 我怔了一下。 脑子里突然劈过一道闪电,刚才梦里所有的情景历历在目。 我居然梦到我和秦总……我居然梦到…… 这是发的什么抽啊,我貌似还在梦里很伤心,我为什么要伤心啊?我现在努力回味,根本回味不起那种伤心的感觉。 现在回想起来,梦里的一切,好像是别人身上发生的事,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秦总问我梦到了什么,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我梦到……我梦到我去世的爸爸妈妈……” 我真不是非要说谎才能活下来。 只是刚才那个荒诞不经的梦,你让我怎么开口告诉秦总? 告诉他我梦到他,拥抱接吻最后什么该干的都干了,同时还说了一堆的山盟海誓。 老天,你别玩我…… 秦总听我这么说,就舒了一口气:“我梦到你不停哭……结果你真的在哭。”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时钟。 从我刚才给秦总说晚安,加上我醒来的时间,居然才过了六分钟? 我默默算了一下,除掉我观察秦总是否睡着,和我哭醒后的时间,我真正做梦的时间,大概只有三分钟左右。 这三分钟,我居然做了那么一个丰富完整有内涵的梦。 这不科学! 如果是真的话,这三分钟,我的眼球是在以什么样的速度疯狂转动呢? 与此同时,它还要承受我泪腺不断分泌的眼泪。 噢眼球,你真伟大…… 不对,好像问题的重点不在这里。 问题的重点是,为什么我会做这样的梦,为什么会是和秦总,为什么我在梦里那么洒脱又豪放? 还有,最重要的是,我为什么那么伤心? 我现在已经一点都回味不起那三分钟的感觉了,就算我能回想起每一个细节,但是我体会不到梦里的任何情绪。 那三分钟,我似乎是一个旁观者,我看到的只是别人的蒙太奇。 是别人的爱情故事,是别人的心伤。 那个人不是我,我是属于燕少的,我不会对秦总说那些话,也不会把燕少忘得一干二净。这不合常理。 我转头去看秦总,我看到秦总已经重新闭上了眼,他的额头反射着灯光,上面似乎有细密的汗珠。 我问他:“你出汗了吗?” 感冒发烧如果出汗的话,人就会很快轻松下来。 但是秦总没有回答我,他好像又睡着了。 我蹑手蹑脚地下地,轻轻把手放到了他的额头上。 秦总额头上果真有汗,并且温度已经完全降下去了,比我的手心还要凉一些。 我想秦总的身体底子是很好的,吃药输液之后,应该会恢复得很快。 于是,我就在思索着我要不要现在离开,回家去了…… 秦总很明显不需要别人照护了,晚上也不打点滴,护士还会定期巡查,我在这儿实在多余。 还有,这才睡了三分钟,就做了这么个比恐怖片还有惊悚效果的梦。 要是睡一晚上,不会梦到和秦总白头偕老,把一辈子都过完了吧? 正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种灼热的温度,从我的心口处传来。我有两秒钟没怎么反应过来。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烫得差点是跳起来。 我急忙把脖子上的槐木坠子取下来。 槐木坠子在发烫,烫得我手都没法去碰。 这事情前所未有。它是几千年的阴沉木,不凉到发寒就算好了,怎么可能烫得像块烙铁? 我连忙跑到卫生间,把它放到水龙头下面去冲洗,冲了好一阵子,温度才渐渐降下来。 今晚上发生的事情太诡异…… 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想起了阿青白天时候咒我的话:最迟今晚,要让我和燕少后悔…… 出卫生间的时候,我看到秦总依然在睡。 我看了他两眼,他现在应该是完全在熟睡了,无论是呼吸还是面色,都有种彻底放松后的舒缓。 我就到处找纸和笔,想要给他写个纸条,自己就先回家去了。 正找着,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了。 我还以为是护士又来巡查了,没想到门缝里伸进来一个小姑娘的脑袋。 是一个挺水灵的小姑娘,四五岁的样子,大眼睛,白皮肤,乌黑头发。她先是怯怯地看了一眼熟睡的秦总,然后又看向了我。 小姑娘用糯糯软软地声音对我说:“姐姐,有个大哥哥在找你,让我带你出去。” 我愣了一下,正想着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小姑娘继续用可怜兮兮地声音说:“姐姐你能跟我过去吗?大哥哥说,我不把你带过去,他就要把我吃掉。不准我去上帝伯伯那里。” 我想笑,这小姑娘真可爱,现在还有孩子这么纯真,怕大人把她吃了…… 正笑着,我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上帝伯伯…… 这不是开玩笑吧? 我突然意识到,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她不是人……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除了燕少以外的灵体。 这里是医院……这样的灵体,应该不在少数。 我问小姑娘:“是什么样的大哥哥啊?” 小姑娘揉揉发红的眼睛:“是一个挺好看挺好看的大哥哥,我贪玩,在医院的花园里遇到他,他抽了我的精魂,就让我过来找你。我要是不能把你带过去,他就要吃掉我了。” 这么一只萌鬼,真不知道那位大哥哥怎么下得去手。 我翻了翻手机,翻出了以前拍的燕少杂志头像,问小萌鬼:“是不是这位大哥哥?” 小姑娘不住点头:“是他是他,他长得可好看了,可好看了。” 小姑娘说燕少好看时候的认真表情,让我忍俊不禁,这么小小年纪的,就有成为花痴的潜力。 知道是燕少找我,我就扔下秦总,悄悄和小姑娘一起走了。 小姑娘转过头去的时候,我看到她后脑勺有一道深深的伤痕,血淋淋的,好像是什么砍刀之类的东西,一刀砍入了她的头骨。 我心悸,问她:“妹妹啊,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头也不回地脆生生回答我:“我家住在二楼,我在玻璃窗边玩,不小心摔下去了,磕着了,磕着了。” 我觉得自己后脑勺痛了一下,我问她:“妹妹你多大啦?” 小姑娘举着四根手指头:“还有四天就五岁啦。” 我突然想到,前两天才看到一个新闻,有家人飘窗大开,孩子在旁边玩,站起来的时候踩到玩具,就跌了下去,好像就是个四岁左右的小姑娘。 小姑娘还在开心地蹦跶着:“我听爸爸妈妈说,明天就给我超度了,我就可以去上帝伯伯那里玩了,那里不上幼儿园,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和好多好多玩具。” 我心想,小姑娘应该会成为一个小天使吧…… 我又问小姑娘:“为什么大哥哥不自己进来找我,要让你来找我呢。” 我问完这句话的时候,小姑娘突然停下来了。 她转过头,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对着我嘘了一下,悄声地说:“姐姐,我告诉你,哥哥他不是普通的鬼哦。我悄悄告诉你,他现在很生气,很生气,他要是进来的话,会一下子把我们这里所有的鬼都吃光的。” 小姑娘指了指花园,说:“他现在在一颗桃树下面,他让桃树压着他的煞气呢,你不要怕他哦,他长得很好看的,很好看。” 我问她:“你不领我过去吗?” 小姑娘摇头:“不去了不去了,哥哥在生气,他生气好吓人啊。姐姐你快点过去,你一过去,我的精魂就会自己回来。” 我就依着小姑娘地指示,往医院花园里走。 我正在一大堆树丛中费力地分辨着哪一棵是桃树,突然觉得我心口的槐木又在发烫。我把槐木坠子取出来,对着月光仔细看。 我隐隐看得到,槐木坠子在皎洁的月光照射下,竟然透着红光。 等我抬起头的时候,我才发现,燕少就站在我的面前。 他的脸色,是铁青色的。 我有种感觉,以他为中心,半径十米之内,寸草不生,黄土干裂。 小姑娘说的煞气,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燕少煞气大盛。 我不明白他怎么了。 他的目光是冰寒的,里面透着幽幽的冥火,看得我浑身发冷。 但我觉得我还是因为解释点什么,我说:“那个,我正准备要回家呢,我只是陪秦总看病而已,没什么的……” 我的话没有收尾。 因为燕少已经瞬移到了我的面前。 他一下子扳住了我的下颌,另一只手把我的双手绞到我的后背,紧紧捏住,使得我呈现一个囚徒般的姿势。 燕少说话的时候,他呼出的气也是寒的。 他的语气让我觉得害怕,好像我是一只他随手可以捏死的虫子。燕少露出了鲜有的獠牙:“林小莹,和秦月天睡觉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我吓了一大跳。 我急忙争辩道:“没有,我睡的沙发,我们隔得很远,我们没有亲密的举动……啊!” 燕少居然一把扯住了我的头发。 他把我的头扯得仰起来,扯得我生疼。 我的脖子全数露在他的眼前,我感觉接下来他的獠牙会咬穿我的咽喉。 但是燕少没有,他俯身低头,在我耳边吹着寒气:“是么?没有?那我检验一下。” 我怔了一下,检验? 我还在琢磨着,燕少的手已经伸了下去,他的手指挑开我内内的边缘,尖锐的指甲搅弄着外围,划得我生疼。 燕少带着笑,寒气四溢的笑,他眼中的怒火在燃烧。 “林小莹,”我能听到他犬牙交错的咯咯响声,“我给过你机会,让你选择他。你当时说过,要留下来……” 他突然扯着我的头发,把我往地上一按。 “说,你们是在哪里办的事?集团?还是他家?” 我的脸贴着湿润的泥土,沙子磕着我的脸生疼,我听到燕少在我身后恨恨地问我:“集团的话,是在他办公室?还是你们第一次见面的会议室?还是前台?” 他这样问我的时候,我突然有点明白,燕少指的是什么事了…… 是那个梦! 我差点就回答燕少,是更衣室。 可是,我冤枉啊……我真的对秦总没有半点那种意思,虽然白天的时候,我比较过他和燕少的狗公腰,可是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一丁点坏心思。 这世界,是要逼得我过个眼瘾也不行了吗? 见我一言不发,燕少压在我的后背上,依然在我耳边阴阴地:“好,林小莹,我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如果你觉得秦月天是更适合你的人,我现在重新给你一次抉择。” 他突然放开了我,与此同时也是重重地将我的头往地上一摔。 燕少站了起来。 我知道他愤怒,我知道他知道了我那个梦。 他是怎么知道的,我不清楚。 可是,现在,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我是真的觉得伤心,和梦里不一样的伤心。 梦里是那种源源不断地撕心裂肺的伤心,可是在现实中,我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 觉得自己委屈,觉得莫名其妙,燕少要生气我可以理解,但是并不代表我也不可以生气。 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我,如果他是人的话,他这种行为,已经可以称之为在对我动手了,虽然没有真正动手打我,但是每一个动作,都是在给我造成伤害。 现在,他还要赶我走。 我趴在地上,我觉得自己的眼泪在慢慢浸入泥土中。 但是我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燕少要我走,要我选择。 可是我要怎么选择呢? 如果走,我要去哪里呢? 我没有父母,没有家,如果不和燕少在一起,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燕少的气息又在逼近,他在我耳边无比讥讽地问我:“怎么?不走?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还是觉得我技巧比他更好?” 我咬了一下嘴唇,依然什么话都没有说。 燕少原本就毒舌,这时候,没有遮掩的羞辱,要比平时更甚十分。 过了几秒钟,我感觉得到他在褪下我的运动裤,风凉凉地刮过,我觉得痛,无时不刻存在的痛。 燕少把我的头扯得偏起来,他恨着我,冷笑着:“林小莹,很好,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倔强。” 我闭上眼。 我不想叫疼,但是燕少给予的疼,我几乎忍不住。 有一度,我以为我真的已经不再是完璧之身。 到后面,我捂住了嘴,我想防止自己哭,防止自己痛,我想,我大概不是那种可爱的女孩。 我不会撒娇,不会放嗲,不会给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不会给男人求饶和下软。 任何时候,我都要把所有的伤痛都藏起来,好像我本身就是一个超大的情绪容器,可以把所有人看似无法忍受的痛苦全都忍受下来。 失去父母的痛,被男友背叛的痛,被误解的痛,被报复的痛…… 我在心里说。 燕少,我是真的爱你。 我除了你没有爱过任何人,我从心里到身体都只爱你一个人。 但是如果你要用这种方式来求得我的回答,我说不出口……如果你只是要我抱着你,哭着对你说我爱你,求你给予我温柔。 我做不到…… 更何况,我真的没有办法解释那个坑爹的梦。 燕少结束的时候,我痛得蜷缩了起来。 我想,我大概是生理期要来了……我绝对不是因为燕少把阴沉木的气息注入了我的体内才痛的,我只是寻常的姨妈痛而已。 但是我还是很没出息的,痛得跪在地上,捂着肚子。 恍惚中,我似乎听到秦总在不远处喊我:“小莹!小莹!你在哪儿?” 我痛得昏死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生的诊室里躺着。 身旁是一个白色的大布帘,有一个女医生的声音从帘子那边传过来,很轻,但足够我听到。 “她有受侵害的迹象,不过我刚才做了检查,她的身体还是完整的,只是有一些划伤和软组织受损。对方应该没有得逞。” 我不知道医生是在对谁说话,因为对方只是沉默,并没有任何的回答。 然后医生又说:“你要多体贴她,她精神上可能受了刺激,暂时不要逼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男人沉稳但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来:“我知道了。” 医生又说:“你看是把她抱回病房里睡着,还是让她在这里多休息一下?” 男人说:“回去吧。” 说着,他就来拉布帘。 我已经听出说话的男人就是秦总。 我急忙闭上眼睛。 医生还在旁边问着:“你们俩是你生病住院还是她生病住院?” 得到秦总的答复之后,她又说:“你就暂时委屈一下自己,睡一下沙发,让她睡*吧?” 秦总应着声,过来抱我。 我也装不下去了,只有睁开眼睛。 秦总原本已经准备抱我起来了,见我猛然睁眼,顿时愣了一下。 不过,他的眼神很快温柔了起来:“醒了吗?” 我嗯了一声,想要下地,一阵剧痛立刻牵扯着小腹到肋骨发作了起来。 我痛得差点叫起来,只能急忙按住自己的腹部,暗暗吸气。 秦总忙叫着医生:“医生,你看她是怎么了?” 医生过来,让我平躺,按我的腹部,按哪儿我哪儿痛,好像我身体里有刀口,一被碰触,就全部裂开了一般。 结果,我也去做了一全套心塞的检查,并且很快得出了我什么毛病都没有的结论。 唯一比较靠谱的一个B超单子上写着:子宫有积液…… 意思是我大姨妈很快要来了。 我这个样子,也回不了家,而且貌似目前也无家可归,只能鸠占鹊巢,把秦总的病榻给占有了,反倒把正主挤到沙发上去睡。 可是我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乱哄哄的情景,不是梦里伤心欲绝的哭泣,就是燕少愤怒的眼神,然后就是痛…… 我的下面外围有伤口,火辣辣的疼,鉴定上写着:硬物划伤。 燕少那时候,是真的下了手的。 过了好半天,我睁开眼,居然发现秦总坐在我面前,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是忧伤的,也是担心的。 见我睁眼,他坐了过来。 秦总的手,拂过我的发丝,他轻声安慰我:“什么都别想,睡吧。” 我摇了摇头,我不想睡,装睡都不想。 我只呆呆地看着前方,我的头脑即刻是空白的,但又会瞬间回归乱糟糟的场景,在空白和混乱之间无限转换。 秦总叹口气,他仿佛忍了很久,才说道:“你……看清他了吗?” 我知道秦总终于还是忍不住,他想知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抬起眼,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秦总愣了一下。 然后他的目光移向了别处。 沉默了片刻,他才说:“也不是,护士来巡查,我才发现你不在了。本来想打你手机,但是看你包都在……就说出来找找你。” 我想秦总大概是没有见到燕少的。 但是燕少也没有因为秦总到来而把我藏起来。 他应该是把我随手一扔,就离开了。 这样说,我应该是被抛弃了吧…… 想到这里,心里一阵酸软,我能明显地感觉到,我的眼泪在顺着太阳穴流下去。 我缓缓舒了一口气:“没事。” 莫名其妙的,我和燕少之间结束了。 而我连解释的机会和办法都没有。 我不能怪那个梦,因为那是我的梦,我虽然可以百般狡辩,说我绝对没有爱上秦总,但是我怎么解释我做了这个梦这个事实? 并且,我一做这个梦,燕少就感知到了。 可以证明,这个梦,应该和我的灵魂有关,燕少那时候,找不到我,但是他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 三分钟,只有三分钟而已。 我躺着不动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了两个字:宿命。 改变宿命的三分钟…… 秦总一直看着我默默流泪。 隔了好久,他才慢慢倾下身子,秦总的身子挨着我的肩膀,但是没有用力压下,他只是挨着我。 秦总皱着眉尖,他说:“没事的,小莹,我还在。” 我没有动,我觉得自己的心是死的,已经失去了它固有的功能,又或者好像是谁把它挖走了一般。 空落落的,我现如今只剩下一具躯壳。 我对于秦总的安慰,没有任何的感知。 我想只有被心爱的人抛弃过的人,才能体会那种感受。 那是一种得了绝症的感觉,除了那个唯一的人,没有人能够救治你…… 秦总轻轻支起了身子,他垂头看着我,然后把我的手握住。 我的指尖是麻木的,我感觉不到他手上的温度是比我高还是低。 秦总很小心翼翼地握着我的手,他慢慢地把他的手指,和我的手指交叉,然后用同样小心翼翼地力度,扣了起来。 我只空洞地看着前方。 秦总似乎在研究我的手指,他看了好久,才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 秦总说:“小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让我来保护你吧……” 我听到这句话,起码有三秒钟,没有任何的反应。 三秒之后,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字,啊? 我根本没有听到秦总在说什么。 我只觉得,他好像说了什么很重要的话,他好像在很殷切地看着我,带着一种我无法形容的眼神。 我走神,可是这并没有如同往日一般打击到秦总。 他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秦总握着我的手,力度加大了,他很郑重地看着我:“小莹,请做我的女朋友,让我来保护你。” 这一次,我听清了……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 秦总是在向我表白? 而且,他好像还连着表白了两次。 可是我整个人都还处于麻木的状态,我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感觉不到任何的欣喜,也感觉不到任何的厌恶。 我好像突然间丧失了对这个世界任何事物产生情感的能力。 我还能运转的大脑只有一行字在滚动播出:哦,秦总让我做他女朋友。 秦总等不到我的回答,他低下了头,握住我的手,放到他的唇边。 他并没有去吻我的手,因为在我的手之上,还有他的手。 秦总说话,他深沉地看着我:“小莹,我不会在乎你发生过什么。但是我保证,不会再让今晚上的事情发生。”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又涌出来了。 秦总向我告白了。 这就是说,我离燕少越来越远了吗? 如果我往前跨一步,我是不是就再也回不到燕少的身边去了? 或者说,哪怕我拒绝停留,我也再也回不去了…… 我已经独身一人,站在空落落的十字路口。不管我走向何种方向,来的路已经封死了。 我有一种对未来的恐惧,有一种突然失去人生目标的失落。 秦总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看着我流泪。 但我知道,他在等我回答。 我不知道秦总终于决定跨出这一步,下了多少决心。也不知道他会想要我做他女朋友,到底是出于今晚上发生的事的同情,还是自责。或者,他是真的有喜欢我? 但是我知道,我不可能答应他。 不是因为我还幻想着回到燕少身边,而是因为,他不是我所需要的那副解药…… 秦总的告白,汪总的告白,这世上所有优秀男人的告白,也救不了我。 救不了我正在坏死的心脏。 就在这沉默的时刻,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秦总站起来:“我去帮你拿。” 他帮我把手机拿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脸微微变色。 我低头一看,手机来电上只有两个字—— ——老公。 156你连给我收尸都做不到 我根本就记不得,我什么时候存过一个叫“老公”的通讯人名。 但是屏幕上闪闪发光,是抹不去的既定事实。 秦总的脸色非常糟糕,他把手机递给我之后,什么话都没说。 我有些惴惴地下地,忍着痛,挪到窗边去听电话,刚把电话按通,我听到了身后关门的声音。 秦总出去了…… 我接通电话后,那边一片沉默。 我也沉默。 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嗨,老公你好? 还是嗨,老公你是谁? 过了好久,电话那边才传来一个很低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口气有点生硬,但是已经没有了那股暴戾的气息。 我咬住了唇。 我很难形容自己此刻心里的感觉。 一个人被判了死刑,已经上了绞刑架,绳子套在了脖子上,这时候有人突然骑着飞马而来。 等一等,特赦令,这是特赦令…… 我是不是应该开心的大笑? 然而我却觉得,我感受到更多的,是难过。 因为死刑不是儿戏,既然要更改,那为什么当初要判定? 我长久没有回答,电话那头的燕少也过了很久,才说道:“现在回来,好不好?” 除了那次在南川,他从来没有用这么软的,近似于哀求的语气对我说过话。 我们又是长久在电话里沉默相对。 因为我不想回答。 我觉得现在要我开口,说好或者不好都是很困难的。 燕少可以控制电磁波和通讯信号,他曾经在百尚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发过“燕少”的来电显示。 我发现我和燕少都是能沉得住气的。 我们起码有三分钟,谁都没有说话。 我站久了,觉得腹痛,忍不住坐到沙发上,我说:“挂了。” 然后我就挂断了电话。 我刚刚坐下来,手机又响了起来,我接起来,居然是燕少发的短信。 没有电话号码,也没有发送人名,直直的一条短信,但我确定是燕少发的。 燕少在短信里写:【亲爱的,回来好不好?我在家里等你。】 他这样的短信,我连回都找不到地方。 但是燕少会说这样的话,坦白说,我挺吃惊的。 我觉得他这样的举动,很像我听闻已久的家暴形式。 家暴过去以后,夫妻二人因为某些矛盾或者情绪宣泄了,会进入短暂的甜蜜期。大家都会觉得,暴风雨过去,我们又能和睦相处了,发生的那些,都不是什么事儿。 我没有理会他,他就一直发短信。 【回来吗?】 【你可以回复这个短信。】 【我一直在等你。】 【可以不要生气了吗?】 【我可以道歉。】 …… 我心想,你可以道歉的话,先道啊,光发个短信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你道歉,那么我就必须要原谅,对吧? 燕少的性格,很难评定好坏。 他是个付出就必须要回报的男人,如果确定这个付出不会收获什么,他就绝对不会付出。 功利到这个程度,我也挺醉的…… 我神烦,把手机关机了。 然而刚刚关掉,手机屏幕就又亮了,燕少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这次显示的不是老公两个字,而是他的真名…… 我刚接起来,他就在电话那边,用阴沉沉的口气问我:“你关电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回答他。 燕少就继续问我:“你还想要怎么样?” 我继续沉默。 燕少几乎在电话那头吼起来:“林小莹!说话!” 我的小腹又开始痛,我捂着肚子,很虚弱地问他:“如果我不回来呢?” 燕少咬着牙恨道:“那你就一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这话说完,他就把手机给我挂了。 我猜想他应该不会打过来了,就拖着步子回*上去。 医院的*是很硬的,我躺上去以后,并没有缓解一点我的腹痛。医生说我什么毛病都没有,只可能是宫寒,能吃中药调理,所以吝啬到一剂止痛针也不给我。 我正闭着眼躺*上不动,手机又响起来了。 这次什么来电显示都没有,空白的,只是显示有人打电话进来。 关了机都还有来电,除了燕少我再也想不到能有谁。 我对我自己也有点无语的是,燕少每次打过来,我都没办法不接起来。但是我接起来,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次,我又接起来,依然不说话。 燕少三秒钟变一次脸,这次又是很好言好语的口气:“林小莹,现在回来行不行?” 半天等不到我一句话,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才说:“如果你现在不回来,以后你都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反口就问:“为什么?” 这次轮到燕少沉默了。 过了好久,他才很平静地说:“没什么,只是见不到了而已。你不回来,我也没必要继续在这里。” …… 我可以把燕少的话理解成,你不回来,我就要去死吗?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燕小少说过,燕少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情都舍得去干。 之前小少说他为了利益,不爱也可以和赵安蒂订婚。 我还想,燕少这么高傲的性格,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呢? 现在看来,他还真是做得出来。 只为了让我回去,他可以不断打电话发短信,甚至出言各种威胁…… 燕少这样的性格,只要下定决心做某件事,不成功都难。 又是一阵难耐的寂寞之后,燕少问:“你回来吗?” 他的目的那么明确,就是要我回去。 我终于也问他道:“我为什么要回来?” 回来再和你吵架吗?再被你伤害吗?再被你侵犯之后扔到冰冷的地上,任你绝尘而去吗? 我问了这句话之后,燕少的口气秒变阴沉,他问我:“你真要和秦月天在一起?” 他接着说,这次是很赌咒和狠毒的语气:“林小莹,如果明天太阳升起之前你不回来,我发誓你绝对再也见不到我!” 他说:“你连给我收尸都做不到!” 我察觉他不是在开玩笑或者使手腕,我立刻反问道:“你要怎么样?” 燕少这次阴暗的沉默了好半天,他又问我:“你回不回来?” 我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房间外面传来争执的声音。 好像什么人在激烈的和什么人争吵着。 我想要听清楚一点,房间门突然被撞开了。 我看到燕小少居然闯了进来,他一进来就奔过来,把我拽起来。 “快跟我走!” 我还拿着电手机,我只能对那边说:“你等一下……” 电话已经从那边挂断了。 我问燕小少:“怎么了?” 燕小少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着急:“快走!必须快走!不走大家都死定了。” 秦总却拦在阿青的面前,他面色很凝重:“阿青,小莹身体不舒服,呆在医院比较好。” 阿青对着秦总昂着头:“秦月天你个傻子!你快点让路!” 秦总什么都没回答,只是带着一种压迫性的眼神,看着阿青。 阿青手快,不知又从哪儿摸出一把匕首,一下子比到了我的脖子上。他无比凶悍地:“让路!” 我和秦总都被阿青惊骇到了。 阿青的刀子是很锋利的,他稍稍一用力,我脖子就感觉到了轻微的疼痛。 他随即把刀子移开了一点。 我看到秦总看着我的脖子,他眼中的神情变了。从他暗含愤怒的眼神里,我可以知道,阿青真的在我脖子上弄出了血痕。 阿青*一样无耻地问道:“你让不让?不让我就一刀抹了她!反正我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你知道的。” 秦总听到这句话,一秒钟也没有犹豫,就往旁边站过去,让出了通道。 小少用匕首驾着我走了出去。 刚刚离秦总远了一点,立刻拉起来就飞奔。 “快跑姐姐!快点!”他边拉我边着急的喊,“他们已经赶过来了。” 我被他的语气感染,虽然腹痛,但也勉力跟着他奔跑,我问:“他们?是谁?” 小少不回答我,我们下了楼,门口停着一辆没有牌照也没有标志的车。 小少把我塞进入,自己也坐上去,车子立即开了起来。 我知道燕平青身体不是特别好,这么短一点奔跑,他已经累得趴在那儿,半天都缓不过气来。 现在是凌晨,路上没什么车子,所以我们坐的车开得飞一般快。 车子开了一会儿。 小少终于缓过气来,我正想问他点什么,他已经吩咐司机:“在前面拐角的地方停下来,我们要下车。然后不要回头,一直往前开。” 我觉得奇怪,小少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好像是在打什么手印一般,在车厢里比划了一番。 车子停下来,小少催促着我下车。 然后我们一同看着车子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小少拉住我的手,带着我走到一条小巷之中。 我们走得很慢很慢,小少埋着头走路。偶尔喃喃自语。 我心想,他这又是发的什么中二病,小少突然停了下来,他站定,抬头看着天空。 今夜的天空很明朗,有少许的星光在微微闪烁着。 小少仰头看着星空…… 我发现,我发现他的眼神映着星空,正在微微颤抖着,慢慢的,他的身子也颤起来。 我心中惊异,我不知道小少又在发什么抽,小少却用一种近似于恐惧的口吻喃喃道:“天相变了……变了……原来是这样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天空和往日有什么区别,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小少的语气突然悲戚起来:“难怪我看不透,难怪我看不透……” 他这话说着,突然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心脏,然后毫无预兆地,就往后面倒下去。 我吃了一惊,眼疾手快抱住他。 燕小少话都说不出来,只张着嘴,大口喘气,他死死捂着心脏,手指像要嵌到自己的胸膛里。 我看他这样子,突然想到他有心脏病。连忙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我找到了一小瓶药,打开,正是上次他发作的时候吃过的。 我急忙倒了两粒放到他嘴里。 燕小少含着药,又喘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劲来。 我心有余悸地看着他:“好些了吗?”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把手指放到唇边,突然吹了一个口哨。 口哨结束之后没有五秒钟,一辆毫不起眼的大众速腾出租车从暗处滑了出来。 小少拉着我上车。 司机问:“去哪里?” 小少问我:“姐姐你住哪里?” 我说出一个地址,小少点点头,司机就开了起来。 这是一辆伪装成出租车的……私家车,应该在附近等了我们很久了。这一切都是燕小少的安排,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是我还没与问小少个所以然,小少突然往车窗上一趴,就悲悲戚戚地哭了起来。 小少边哭边说:“傻子!燕平青是傻子!是傻子!” 我见他哭得伤心,忙去安慰他,让他别这样。 虽然他为什么会这样,我还是不清楚。 燕小少抬起头,满脸是泪,袖子被他抹得漆黑,但他的脸居然还没花。阿青说:“燕平青是个傻子,秦月天也是个傻子,最傻的就是我哥,大家都是傻子!” 我忙安慰他,是是是,我们都傻都傻,大家是傻子,这世上就没有聪明人。 小少就继续哭着跟我吐槽:“他们都是有师傅带的,有些手艺都传了好几百上千年了。我就一个人,我什么都是自己摸索的,我肯定比不过他们。” 我终于忍不住了,我问:“到底是什么事啊阿青,你哭成这样。” 阿青就带着一种无以发泄的愤懑:“我给你算错命了,呜——” 我差点笑起来。 我说,算错就算错了,命这个东西,要是能算得到,那我们还有什么活劲儿? 阿青就继续哭:“我算到的都是人家想让我算到的,他们太阴险了。” 我问,他们是谁? 阿青突然就住了口,哭也不哭了,只看着窗外,一句话也没有了。 我觉得阿青和燕少都是这个德行,喜欢有事只说一半。关键处就住口。 不过,我通过阿青从突然找我到现在的一系列表现,我大致可以推断得出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有一帮神秘人要找我,他们貌似有某种比阿青高级的算命术? 然后通过什么事情算到了我的具体位置…… 阿青之前也帮我算过命,但是阿青并没有算出来我会被人家发现。等到我被发现了,他才醒悟过来,所以无论如何要把我带走。 因为再不带走,我就要被“他们”找到了。 不过,为什么阿青要骂秦总和燕少是傻子?为什么还要骂自己是傻子? 难道说,是阿青、秦总和燕少一起联手让我被“他们”发现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真够傻的,三个人都成精了一样,居然还能一起被下套……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里突然又想起了那个梦。 我突然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我觉得这件事我必须要跟阿青谈一下。我说:“那个……阿青,我今晚上做了一个梦,只有三分钟……” 阿青用定定的眼神看着我。 我就继续坦白:“我梦到我和秦总……” 阿青一下子打断我:“是,我知道。” 我惊悚,阿青是怎么知道的? 阿青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秦月天昨天生病的时候就被人下手脚了。他们手段高明,我和我哥都没能发现。天相变了,设下的印记被触发了。姐姐,我不知道我哥是靠什么方法掩藏他和你的气息。但是现在可以肯定,他们还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也快了。” 我心慌慌,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青看着前方:“事情发生的时候,我都还没有出生,但是我知道我们都在一个局里面。很多年前就有人布下这个局,如今的局面,是多年来众人博弈出来的。” 他长长地叹气:“我哥这一生所有的努力,不过就是为了冲出这个局而已……” 我听得心中莫名惆怅。 阿青苦笑:“天定的命格。有的人想要把自己贫贱的命格改得富贵。而有的人呢,偏要把自己大富大贵之命改得平凡……” 他说:“不管如何,都是逆天——改命!” 汽车开到我住的小区外面时,我震惊了。 因为,我看到燕少居然在外面等我…… 157要么说,要么做 汽车缓缓地沿着小区雕花的欧式围墙前行。 于是,燕少就慢慢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 小区的大门口有一座庞大的欧式雕塑喷泉池,一群丰满的希腊神话少女,穿着纱衣,挽着发髻,举着银瓶,倒下清澈的流水。 燕少就坐在池子边。 他双手习惯性的插在裤兜里,头微微偏着,长长的双腿交叉着叠在一起,伸在前方。 他静静地看着我们的车驶过来,车里的我们也静静地看着他。 燕小少的嘴唇动了动,他突然说道:“四十一哥哥……脾气很坏的。他发脾气的时候,软硬都不吃。你做什么都是没用的。但是你不用去管他。等他脾气发完了,他自己就好了,如果是他的错,他会向你道歉的。甚至有时候是你的错,他也会愿意低头。” 我不确定小少是在对我说话。 小少转过头来,很平静地看着我:“当然,前提是,你是他爱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递给我几张黄色的符纸:“姐姐,这是我亲手制的。对付高手没什么用,偶尔驱点小邪,还是可以的。你收好吧。” 小区的大门有两扇,喷泉池左右两边各一扇。 车子没有行驶到喷泉池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我下车,对小少挥手道别。 我以为小少会下车,会跑到燕少的面前,兄弟间半年多没有见面,相互不知道对方的好坏。本应该好好相聚,至少会有激动的情绪。 但是没有。 小少甚至连下车的打算都没有。 他之前那么关心燕少的情况,然而这时候他却静如雕像。 我刚关车门,就听到他在冷静地吩咐司机:“走吧,慢点开……” 我看到燕少站了起来。 但是他没有看向我,他只是看着汽车。 燕小少坐在车窗边,车窗是打开的。他神秘的鬼脸,如同一张面具,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燕少。 车子在缓缓开走,小少一直看着燕少。 燕少也看着小少。 当车子完全开过小区的大门时,我看到车窗升起来了。 我不知道燕少和小少之间那短短的相互凝视代表着什么,但我觉得,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有某种我看不懂的内容。 不过,这也与我无关…… 我径直朝小区的大门走过去,拿出卡刷开了门。 我走到花园里的时候,燕少追了上来,他从后面来牵我的手,试图要抱住我。 然而我冷冷地推开了他。 我走了两步,他又上来,非要抱住我。 我推了他两下,也推不过,最终还是被他紧紧搂在怀里。 等了两秒钟,我再度推开了他。 我的小腹又开始痛。我扶了一下腰,继续往前走。 燕少没有再坚持来抱我还是扶我。 但是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他帮我按开了门。进了电梯,他又试图来抱我。 我挥了一下手,捂着小腹:“有监控。” 燕少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说什么,我猜他是想说,电梯监控他是可以屏蔽掉的。但是最终,他没说什么,也再没有来碰我。 房门也是燕少帮我打开的。 我进去之后,杂种立刻蹦跶着欢快的步子奔过来。 我看到这雪球一样的小家伙,心情终于好了一点。杂种兴奋不能自制,对天叫了几声,从客厅跑到卧室,又从卧室跑到书房,再从书房跑到阳台,最后再跑到客厅,绕着我转了几个圈,后退撑着肥胖的身子站起来,一副求抚摸的样子。 我有了一点笑,俯身去摸它。 然而刚刚碰到它,杂种突然嗷地哀嚎了一声,一下子就趴在了地上,夹着尾巴,一副怕死了的样子。 我觉得奇怪,想要继续摸它。杂种突然站起来,连滚带爬地就往自己的狗窝跑去。 我愣愣地看了它半天…… 杂种也嫌弃我了吗? 燕少见状,去拖杂种出来,他不说话,但是非要把杂种拉到我面前。 杂种浑身发抖,非常不争气的,尿了一路。 燕少刚把它拖到我面前,一松手,它又扑棱棱躲回狗窝了。 燕少只有问我:“你要不要去泡热水澡?我去给你调到冬天模式?” 我知道冬天模式的水要热一点,但是我什么话都不回答。这之后我泡澡,果然是冬天模式。 但我和燕少之间再没有第二句话。 确切的说,从我见到他到现在,我就只说过一句“有监控”。 滚烫的水让我的身体舒适了一些,凌晨时分,我也很困倦,不觉在浴缸里打了个盹。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燕少跪在浴缸外面,正捧着我的脸,吻我的脸颊。 他吻得极其轻柔,好像怕吵醒了我一般。 但是他此刻越是温柔,我就越是想到在医院树林里他粗暴的对待。热水让我的小腹舒服一些,但也给我膝盖以及下面的擦伤带来新的刺痛。包括刚刚燕少吻我脸的地方,也因为和地面摩擦,而有点红痕。 我承认我很小气,并且有比任何人都强大的冷暴力。 燕少虽然也爱跟我生闷气,但是和我比起来简直是小儿科。 如果这世上我要比赛不说话,一定鲜有遇到对手。 见我醒来,燕少便极轻地对我说道:“快点起来了,湿头发睡着了会感冒的。” 我依旧沉默,只是刚刚起来,燕少已经把浴巾给我裹上,同时他还找来了吹风机,在我擦拭身子的时候就开始给我吹头发。 要是从前燕少对我这么好,我肯定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不过…… 他现在越是这样,就越是让我觉得,他很心虚…… 等我睡下了,我便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不给燕少任何碰到我的机会。 我并没有睡多长的时间,天蒙蒙亮就痛醒了。 我痛得全身冷汗,但尽力不想让燕少知道,我现在不想给他任何表现的机会。 不过我微微发抖的身子还是惊动了他。 没一会儿,燕少便把一个热水袋塞到我的被子里。他躺在我后面,隔着被子抚摸我的肩膀:“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我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燕少马上改口说:“我去给你叫外卖……” 我重新闭上眼,不回答。燕少就问我:“想吃鲫鱼汤吗?或者甲鱼汤?想不想吃鱼翅捞饭?或者小龙虾?” 他几乎把我喜欢吃的东西全都问了个遍。 但我就是打死也不开口应他一声。 燕少得不到我的回答,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他就出门去了。 没一会儿,他便提着一大堆的外卖回来了。 香气四溢。 燕少先把奶汤鲫鱼端到我面前,非常柔声地问我:“要不要起来喝一点?” 在燕少这种灵体面前,装睡是没用的。 但是我不想理他的心情已经那么明显,燕少居然都没发怒,而且也不退缩。我真的好佩服他,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 燕少就来抱我起来,非让我坐着,然后舀汤给我喝。 鲫鱼汤有熟悉的温暖气息,精致的勺子碰着我的嘴唇,我的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 燕少直接用手帮我拭泪,然后哄我道:“不要哭,我们先吃东西。” 我摇了一下头,推开他的手,然后重新躺下去。 燕少又沉默了片刻。 突然低头来吻我。 我抵死不从,他就不断短促地亲着我的脸颊和我脖子。 我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燕少企图用一切温柔的照顾和关爱,让我忘记昨晚医院发生的那一切。 他不会主动提到那件事,他压根就不想提。 他的意思很明显,事情已经过去了。 希望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然后继续和他该干嘛干嘛。 我也真的希望什么都没发生过…… 最关键的不是燕少怎么对待我,而是我和秦总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三分钟。 但是所有的事情,从我做梦到医院花园,都是怎么挥也挥不去的记忆,更何况,还有一个隐隐作痛的肚子在提醒着我去回忆。 燕少亲过我之后,就趴在我的上方,一直近距离地看着我。 我看了两秒,就不得不闭上眼睛了。 被这么带情感的注视,还是被这么一个绝世大美男带着深深的情感注视……我的冷暴力很快就要失去功力了。 燕少唤我:“林小莹,看着我。” 我只闭着眼,不论如何都不看他。 燕少见我固执,便掀开我的被子,然后去扯我的衣服。我抓住,和他争执了两秒。燕少终于带着一点阴冷的脸色,看着我:“放手。” 他阴沉沉地恨着我:“要么说话,要么等操,你自己选择。” 我马上放开手。 妈蛋! 要我说话,我宁愿死! 燕少见我放手,就笑起来,他舔了一下我的唇:“这么说,其实是想要了?” 我别过头去,想激将? 我是打定主意不会说话的。 这事情不能这么完了,不可能这么卿卿我我就结束了。 通过小少的话,我知道燕少其实很习惯用这种模式对待身边亲密的人。有火的时候发,发完以后还是亲爱的。 再下一次遇到同样的事情,照样不分青红皂白,先发泄了自己的怒火再说。 但是在林小莹这里,没有下一次。 第一次不收拾,永远会有下一次,下下次,无数次…… 我熬不过去。 燕少已经低头,舌尖慢慢滑下去。 他舔到我的伤口时,我眼中又不觉有泪水,我咬着嘴唇,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因为我想到那尖锐的细长的指甲,粗暴搅动的时候,带来的痛感。 燕少一直在轻轻舔着,我捂住自己的鼻子和嘴,我看着旁边的台灯,我所有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不让自己落泪。 他舔着舔着,慢慢伸手抓住我的大腿,让我的腿支起来。 我不管他干什么,始终不动,也不说话。 我感觉得到他的舌尖在慢慢伸进去,那温热而湿润地前端让我觉得有点酥酥的。很奇怪的感觉…… 燕少起身,他压低声音,隐忍地问我:“现在做,还会痛吗?” …… 他觉得我会回答他吗? 燕少扳着我的脸,让我看着他。 当他看清我眼里含着的泪水时,脸色终于沉了下去。 “林小莹,你到底要怎么样,你给句准话。” 我听得出来,他已经到底线了…… 我再甩脸下去,昨晚医院的事情就要重演了。 我这个人缺点一大堆。但最贵在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斤两。 有时候和人博弈,傲过头就会翻船的…… 我平时迟钝,这种事情却敏感得紧。 于是我见好就收,我决定就昨晚的事情好好和燕少谈谈,另外定一个以后不能不解释、不分清事实就开战的协议。 我就吸一口气,准备和燕少谈判。 可是我刚一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含了很久的眼泪却突然就掉落下来。 一下子,我就哭了起来。 我瞬间只顾哭,什么都不顾了。 燕少见我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大概原本已经做好迎战的准备了,没想到战斗还没打响,敌人就哭得稀里哗啦了。 我从他眼神里看到了一句话:林小莹你是在玩我吗? 我只哭,边哭边断断续续:“我真的……真的没……没喜欢他……” 我刚说完,燕少一下子就把我抱住了。 “好了不说这件事了。”他紧紧抱着我,“这事情过去了。” 我哽咽着:“不、没、没过……” 燕少黑脸:“那你是真的想和他来一场?” 我气得捶*:“没有!”早知道一开战我就要哭,我还不如一直憋着不说话好了。 燕少立马给个电线杆就往上爬,他又来抱我:“好好好,我知道没有,没有就没有。” 我哭着问他:“那你在医院的时候为什么?” 他回答得很坦诚,但足以气得人炸肺:“我生气啊,我生气可不可以。你要知道我和别的女人睡,你生不生气?” 我立马开启暴哭模式:“我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燕少脾气好得不正常,“我知道你没有,我以为你有嘛,我弄错了可以不嘛?” “不可以!” “那你想要怎么样?”燕少也终于暴躁了,他往*头一拳,打得整间*都颤都三颤,“我道歉也道歉了,哄也哄了,求也求了,你还要怎么样?” 我被他这么凶悍的样子吓到了,我双手拿着卫生纸,掩嘴哭:“我就哭一下嘛……” 还有,你什么时候道过歉? 燕少立马又变温和了,他扶着我的肩膀:“好,哭吧哭吧,随便哭。” 我把剩下的话说完:“……顺便和你签个协议。” 燕少又秒变脸:“什么协议?” 我下地,去取纸和笔。 等我写好一个关于《燕少和林小莹的事故处理规章制度》之后,我看到燕少满头黑线。 根据规章制度规定,以后无论发生再离奇的事情,大家都要坐下来先沟通半小时,然后再决定是吵架还是共同查明真相。 如果有谁违规,不分缘由开战,那么后迎战的那一方,就有权利提出结束双方的一切关系。 燕少板着脸:“这个协议我不会签。” 我泪眼婆娑。 燕少板着脸解释:“我真的怒了控制不住,这是性格,改不了。你唯一做的就是不要触怒我。” 我说:“好,改不了就分,我也是这个性格,改不了。” 燕少咬牙切齿:“你——敢!” 我不说话,直接下地,去衣柜里找行李箱。 燕少扑下来,按住我的手,他看了我半天,最终说了一句话:“所有东西,都是刷我的卡。” 于是,我收拾行李的功夫都省了,直接往外走。 还没走到门口,燕少就把我扛了回来,往*上一扔。 他扑下来压住我,恶狠狠地问我:“你说,你到底要怎样?” 我费力伸手,拿起笔,横到我们中间:“签……字!” 在我耍*似的威胁下,革命终于,胜利了。 燕少拿起笔,非常随意的在签名处写了两个数字,一个4,一个1…… 我抗议:“签真名啊!这算什么?阿拉伯数字,谁不会写?” 燕少额头上十字路暴突:“林小莹,我在集团正式公文上这样签,都不会有人质疑。” 我也不是死板的人,我就让步:“那好吧,桃木签章拿来,盖一个,就算成。” 燕少:“……林!小!莹!” 于是,我往大门口走。 …… 嗯,燕少一面用一种你别太过分的眼神恨着我,一面把刻有他真名的桃木印章,重重地压在了协议书上。 我也行云流水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然后找来胶水,把协议书贴在*头上。 燕少:“……你干什么?” 我说:“省事儿啊,下次有事儿,直接往墙上一指,光速解决问题。” 燕少:“……” 不过不管怎么样。 我和燕少算是正式和好了。 昨晚上所有不愉快的事情,我们都不去提他了。我得了便宜也会卖乖,马上挂回他的脖子上,袋鼠宝宝一样,窝他心窝上。 燕少想进行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无奈我现在有伤,一碰就痛。 燕少提出了大家相互用舌头和嘴解决的方案,我非常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燕少表示不能进行一些事情,大家的相处就会变得很不愉快。我于是提出进行一点边缘*行为,他倒也欣然接受。 结果*了一会儿,我就光荣地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醒来就看到燕少撑着头,在一旁凝视着我,见我睁眼,他马上就很不以为意地移开了眼神。 我马上去抱他腰,提出了要大吃一顿的非分要求。 燕少其他时候都比较吝啬,唯独对于我吃东西表现得很豪迈,于是,我们打车去我大学外面觅食。 我在出租车后座甜蜜且幸福地靠着他的肩膀,燕少也一直抱着我,间或还吻我额头和发梢。 下车的时候,司机找我钱,突然对我乐呵呵一笑:“小姐,买彩票中了啊?” 我很奇怪地说没有啊。 司机很失望地哦了一下:“我看你一直在后座傻笑呢。” 傻傻傻……傻……笑了…… 我原地风中凌乱。 一高兴,差点忘记了精神病院这茬。 燕少都不提醒我! 我恨着他,燕少扬着眉,很无辜地:“傻笑好啊,”他捏了一下我的脸蛋,“笑起来多傻。” 我差点对他大声嚷嚷:“为什么不是笑起来多美!” 燕少眼一斜:“你美吗?” 我面无表情往前走:“那就不废话了。” 燕少一下子从后面扑过来,抱住我肩膀,与此同时,他居然放声大笑起来。 我想骂娘…… *我很好玩吗? 学校外有一条河,饮食街就绕着河边打转,这时候下午五点过六点,正是大学生们成群结队出来觅食的时刻。 我和燕少在过一座桥的时候,看到有一堆男学生,聚集在那里,开会似的。 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才看清楚,实际上是一群男生,正把一个孤立无援的男生,逼到桥栏杆上…… 哦呀,这场面有点小劲爆呢。 我在看,燕少也在看。 然后我们一同住了脚。 因为我看到,围攻的那群男生里,居然有一个是我的堂弟? 158 宝贝儿去吧,玩好吃好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我堂弟这么个人物。起舞电子书 我奶奶生了四个孩子,老大是我爸,和我妈一起出了车祸。 老二是女儿,我姑妈,育有了不得的袁思思表姐一枚。 老三我叫二叔,工厂下岗小职工,他也有一个女儿,是我堂妹,也是燕少疯狂的脑残米分。 老四是我三叔,有个长得像红漆筷子一样的老婆,他们的儿子,就是我堂弟——林志梁。 对于这个名字,我三婶曾经颇引以为傲地说过,他们家志梁,是林志家族的。 所谓林志家族,指的是林志颖、林志玲、林志炫这一众叫林志x的明星。三婶这样说,是想要表明,他们家志梁以后可能会成为与众不同的当红人物。 她这个梦想在后来果真成了事实。 当然,这是后话…… 林志梁虽然是最小的叔叔的儿子,但因为我三叔结婚生子早,其实年纪和我差不多。现在,他是一个大四的学生,据说已经重修过七门功课。而且,我知道,他绝对不是t大的学生。 因为以林志梁三百三十分的高考成绩,把t大调档线降低两百,他都达不到! 我三叔有点小钱,不知道花了多少,让他读了个三本院校。 林志梁的大学生活怎么过的我不知道,但看现在这样子,他倒是混得风生水起的。 和他同伙的年轻人有七八个,不是叼着烟,就是拿着棍,那洗剪吹的造型,比青川帮的兄弟们还要尸吊个三分。 被他们逼到桥边的是一个文文弱弱的男生。 男生个子不太高,脸上带着一点病态的晦暗,眼睛很大,但是眼角有点下垮,是徐若瑄和梁朝伟的那种垂眼,眼下一汪卧蚕,显得整个人的神态都楚楚可怜。 他的刘海有点长,肩膀也夹得很紧,更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甚好欺凌的感觉。 我听到我堂弟在拖着喉咙问他:“诶,姓吕的,不是说好了让你拿十万过来吗?怎么只拿了两万?” 姓吕的少年缩着肩膀,声音也是很细小的:“我、我妈妈最近控制我零花钱……” 他话音刚落,几个围攻他的男生就爆发出一阵大笑。 其中一个男生用手里的棒球棍敲了敲少年的头:“妈妈?你还没断奶吗?哈哈,你这个怂货……” 他话没说完,突然把棒球棍一挥。 我清晰的看到少年的头被打得歪到一边,他的脸颊,迅速地红肿起来。 堂弟已经上前,一脚踢在少年的小腹上。 “姓吕的怂货!说好了十万,两万怎么够哥几个分?” 一群人已经扑上去拳打脚踢。 “上次的保护费还没缴清,这次又拖欠!” “姓吕的,你信不信我们把你绑起来,让你妈拿一百万来换你?” 少年抱着头,任由他们欺负,嘴里只不断喃喃着:“不、不要……求求你们,不要告诉我妈妈……” 可是他的求饶只换来这群男生丧心病狂的大笑。 燕少按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放低声音,只是声调里略带嘲讽:“哟,看不出来,你们林家还出这号人物啊?” 我脸色数度变化。 林志梁,真的看不出来…… 这么灭绝人性的事情都能干得行云流水。 燕少问我:“少女,有没有觉得一种叫正义的热血在你的身上沸腾?” 我说:“燕少,能不能不要使劲搓我的背,血液没沸腾,皮要搓垮了……” 燕少住了手,侧看着我:“那你还不去管闲事?” 我看了他一眼,燕少“很真诚”地看着我:“去,四一给你开挂!” 我还是没动…… 燕少的开挂,有时候过于刺激了。对方七八个身体倍儿壮的成年男生,稍不注意,挂没开到,我倒先挂掉了。 我还在犹豫,突然听到地上的少年哭得十分伤心。 而林志梁正弯下腰去,摸他的衣服口袋。 “拿来!”他又踢了少年一脚,“把钱包拿来!” “对,”旁边的男生附和着,“拿了他的卡,让他把密码说出来,一个富家大少爷,怎么可能身上没个百千万的?” 林志梁已经把钱包搜了出来,可是少年紧紧捏着钱包:“求求你们,我卡上真的没钱了,我爸现在都不给我们钱的……” 林志梁举起了棍子,威胁道:“给不给!” 少年依然不松手。热门 林志梁见对方如此顽固,一棍子就重重地敲了下去。 然而,他的棍子并没有落到少年的头上…… 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过去,牢牢地抓住了棍子。 这只手,是我的。 林志梁回过头来,他看到了我,眼神里有略微的惊讶:“林小莹?” 他从来都不叫我姐。 并且叫我全名的时候,语调轻蔑。 原因无他,只有一个,我家没钱。 其他男生都吊儿郎当地站在一旁,有的人已经开始打趣:“哟!林志梁,你马子啊?这么正点?” 这话一说完,我和林志梁异口同声地说了一个字:“呸!” 我说:“林志梁,放下棍子,要不然我送你去警察局,让你爸妈知道你是怎么给他们脸上添光的。” 林志梁有两秒没搞懂我在说什么。 等他懂了,脸色顿时变得很凶恶,他一举棍子,想把我推翻。他力气很大,我差点就受力不住,跌到后退。 只是这时候,燕少突然上前,扶住了我的后背,与此同时,燕少按住了林志梁的棍子,并且伸出一只脚,往林志梁的肩头一蹬。 于是,在他人的眼中,就变成了林志梁想要用棍子把我推倒,却被我轻巧一个反推,直接推到桥栏石板上,整张脸啪的一声,贴在石板上,呈现一个抠都抠不出来的角度。 这伙子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见到自己兄弟被我撂倒。 非但不帮忙,然而吹口哨起哄:“噢噢,林志梁被他马子收拾喽!” 林志梁满脸鼻血地回过头来,他恶毒地恨着我的样子,和偶尔袁思思流露出的表情特别像。 林志梁跳起来,抓着棍子,大喊了一声:“林小莹,你去死!” 他挥舞着棒球棍就往我头顶砸下来。 然而,就在我伸手去挡的时候,燕少已经闪电般出手,棍子在刚刚挨到我手心的时候停了下来。 从旁人的角度看来,正好是我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棍子。 燕少说:“踢他!” 我的脚,立刻节操丧尽地朝男人最宝贵的地方踢过去。 燕少眼疾手快,见我如此丧心病狂,眼角不由抽了抽,还没等我踢到林志梁,已经把林志梁手腕抓住一扔…… 噗通!伴随着一声尖叫,我堂弟就这样飞出了桥,以一个并不优美地姿势落河了。 这下子其余的男生都惊呆了。 张大了嘴,一个二个用“这不可能吧”的眼神看着我。 因为我虽然空有虚高一米七,实际上胳膊腿儿还是比较细,最多像个长跑运动员,和举重摔跤等项目毫无关联感。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把小桥堆得要超过承重能量。 几个男生开始觉得,不管我和林志梁是什么关系,目前不把我收拾个服服帖帖,在这片地盘上,就别想混下去了。 于是,接下来,小桥上,上演了一幕堪比黑客帝国的精彩大片。 所有扑上来的男生,不管有没有拿着棍棒,全都被我轻飘飘地一掌掀翻。好几个我甚至都还没挨到,就被燕少抓住衣领,当成流星一样扔掉了。 我恨我不会打太极,也不会跳芭蕾。 要不然一定可以问鼎本年度全球最强武打女星。 周围的人群不断爆发出:啊——哦——呀——哈—— 这样的惊叹声。 等我打完一圈收功,人群中立刻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有人吹口哨,有人在欢呼,还有人居然朝我扔一元到十元不等的钞票? 大家都很有专注围观楼主装逼、专业群演三十年的娱乐精神。 林志梁已经被人救上了岸,他看着四平八仰的狐朋狗友们,脸色不要太惨白。 地上的少年依然畏畏缩缩地蜷成一团,我去拉他起来,当然燕少也在拉。 我轻声安慰他:“没事了,我们走吧。” 少年的腿脚感觉还会软的,他似乎有点怕我。 我拖着他,他走不动,燕少就在后面用手掌推着他,强迫他前行。 我们一直沿着河岸走。 走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少年突然一下子甩开了我的手,以一个冲刺的速度,径直朝着河里跳下去。 他这是要自杀? 我还没出手,燕少已经一个飞跃,凌空抱住了少年的腰。 他回过头来对我厉声道:“阿青给你的符呢?拿出来!贴他头上!” 我闻言,立刻哆哆嗦嗦从包里摸出阿青凌晨给我的几张符,随手抽了一张,走过去,朝着少年的额头上一贴。 这时候,我清楚地看到少年全身哆嗦了一下。 然后,他的脸色突然变成阴黑色,好像正有一团浓郁而暗黑的气体,在他的脸上凝聚着一般。 慢慢地,我能看到一张不同于少年的人脸,在他那张苍白而文弱地脸上浮现。 这张人脸表情狰狞,又仿佛十分痛苦,想要挣脱束缚似的,在少年的脸上咆哮着——我听不到它的声音,但我肯定他在尖利的叫喊着。 燕少冷笑:“想出来吗?我帮你!” 他话毕,另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少年的脸,然后用力一抓扯。 我看到那张人脸,好像一张人皮面具,就那样被燕少撕扯了下来。 燕少的手里握着那张脸,我看得到这张脸在他手中不断扭曲着,吡着獠牙,像一条被抓住七寸的蛇,拼命想要扭过头去咬燕少的手。 燕少举起紧握人脸的手,双目带着一种葵水般的阴暗,直直地凝视着手中的俘虏。 然后,我看到人脸在慢慢地,带着恐惧地表情,朝着燕少的脸部转移,变身黑色的烟丝,慢慢地钻入燕少的双目,浸入他的脸部。 须臾之间,整张脸就从他的手中,被吸入了他的眼中,完全消失不见。 燕少把少年往地上一扔。 我看到少年愣愣地,盯着地面半天没动。我飞快地把那张符扯掉了,少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对我说了一句:“谢谢你。” 在那张真正的鬼脸被阿青的符逼出来,而后又被燕少吸收之后,少年的脸色虽然依然有些苍白,但是已经没有之前那种阴沉沉的晦暗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被一伙*少年欺负,收取保护费,而我突然挺身而出,救了他。 燕少在一旁对我解释,说少年应该被人专门下了邪祟,虽然不会立刻要命,但是已经足够压制少年的阳气,并且吸引诸如我堂弟那样的苍蝇飞过来。 我和少年找了沿街的一家煲汤馆坐下,少年说要请我吃饭,我们点了一个排骨煲,边吃边聊天。 我通过聊天得知,少年叫吕达琦,是t大经管系大四的学生。 今年年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招惹上了这个*团伙,他们好像都是另一个三流院校的学生,专门喜欢在这边寻找好欺负又有点小钱的学生,敲诈勒索。 吕达琦不幸被他们挑中,前前后后,都被他们勒索了四五十万了。 我震惊,问他为什么不报警。 吕达琦那双忧郁的大眼睛缓缓垂下:“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想让我妈妈担心……” 我想可能是因为他身上那股邪祟之气在作怪,让他连去报警的勇气都没有了。 是什么人,这么邪恶,要在这么无害的少年身上种邪祟呢? 燕少似乎看穿我的疑惑,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对我耳语:“或许是他父亲生意上的对手,又或许是和他母亲有仇的什么人。” 但是这一切都是人为的,这是肯定的。 我也对少年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告诉他我叫林小莹,也是t大的学生,去年刚毕业,我们是校友呢。 吕达琦听到我自报家门之后,就有些惊喜地说:“啊,林小莹,我听说过你呢。” 我惊讶,问他怎么听说的。 吕达琦说:“我听他们说,你是t大百年难遇的冰山美人,一直对你很好奇呢。” ……我觉得别人没叫我是面瘫美人,真是很积口德的一个行为。 身上没了脏东西,吕达琦渐渐露出了一个男生应当有的开朗的一面。 他不住对我道谢,说要是没有我,今天连钱包都要被抢走,还不断称赞我的身手。吕达琦问:“小莹姐姐,你是不是会气功啊?我见你一挥手,他们就飞出去了。” 燕少坐在他对面,无比嚣张地摸着我的脖子,把我的头往他肩膀上靠:“对啊,我每晚上给她充气呢。” 在吕达琦眼里,我不过是在偏脖子而已。燕少的话,他根本就听不到。 我心中千万头羊驼狂奔,还得做出正常的表情,防止他看出什么异样。 我只有去踩燕少的脚,结果却被燕少一把抓住,他仗着自己透明,不但对我上下其手,还侧身过来吻我的脖子。 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我穿得牛仔裤,不过并不妨碍燕少把手伸进去……灵体就是这些方便,他用指尖摸我下面的伤口,语气*地问:“宝贝儿,还疼吗?” 我只有对吕达琦说:“吃菜,吃菜。” 吕达琦却摸出了手机,他接了一个电话。这期间,燕少趁他没注意,一直偷吻我的嘴唇,还强迫我配合他。 我保佑周围没人注意到我这么一个女神经病,一直对着空气努嘴。 吕达琦放下手机,很兴奋地对我说:“姐姐,我有个很好的朋友今晚上回国了,我约了他一起吃饭,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我不由得看向燕少。 老是认识一个人就要被约饭,我虽然什么都没做,也不得不怀疑是我作风不正派了,或者我就长了一张欠约的脸? 燕少脸色有点阴晴不定。 他一直盯着吕达琦看,我不太看得懂他的眼神暗含了些什么。 正在这期间,吕达琦的手机又响起来了,他接起来,很大声地说:“小米……啊,你已经打到车了吗?我还说开车来接你呢?今天我遇到了一件奇事,认识了一位传说中的女神……嗯,见面再说……好的,我会带她给你见面的……” 挂了电话,吕达琦非常期待地看着我:“小莹姐姐,我都告诉我朋友了,你能不能赏个脸,我们一起吃个饭?” 我还在纠结,燕少就同意了。 他很爽快地说:“既然别人都这么有诚意,你去吧。” 我注意到了燕少的用词,你去吧的意思就是,“我不去?” 我略微不懂,燕少就亲热地抱着我额肩,笑得非常通情达理:“男人要给自己女人充分的信任,我们都应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不是吗?” 额……话虽然说得这么动听,不过,燕少,你为什么突然补充了一句:“把槐木带好了。” 当我看到吕达琦的座驾的时候,我默默骂了一声“活该”! 活该你被人敲诈勒索。 开玛莎拉蒂总裁来上学的孩子,还一脸我好欺负的样子,对于林志梁之流,简直是一块大磁铁好吧! 我坐在玛莎拉蒂的副驾驶上,燕少靠在一旁的柳树下,抱胸抄手,对我挥了挥。 “宝贝儿,吃好玩好。” 这祝福……好违和。 吕达琦带我去的一家很有品调的西餐厅,我心里想,你朋友好不容易回国,肯定想吃家乡菜,你居然还选西餐厅,这情商也是……很感人啊。 正想着,吕达琦的手机又响了,他刚刚接起来说了地址,对面好像就抗议了。 吕达琦求助似的看着我,捂着手机:“姐姐,我朋友想要吃口味重的东西……能不能不吃西餐了……” 我默,我要求过吃西餐吗? 吕达琦你的脑补能力太强了吧! 结果,我们转移去一家很小资的小涮锅,有三十种调位料,可以自制丰富而花样百出的蘸碟。 没一会儿,吕达琦的朋友就来了。 这是一位看起来和吕达琦年纪相仿的少年,应该也是和他差不多家庭背景的富家子弟。 吕达琦很开心地给我介绍:“小莹姐姐,这位就是我最好的朋友,米竞,我们都喜欢叫他小米。” 他又对他朋友说:“小米,这就是我们学校的传奇校花,林小莹姐姐。” 他这么一整句连在一起,我脑子里就蹦出“爆米花”三个字。 吕达琦,整体来说感觉还是略神奇啊。 叫小米的男生对我很礼貌地点头,他笑,眼睛成一条线:“你好,林小莹。” 我只对他笑笑。 和陌生人初次见面,我一般会比较拘谨。 除了像汪涟冰那种没皮没脸自动贴上来的牛皮糖,很少有人能一下子就启动我的聊天模式。 大家一起静了一下。 米竞先开口了:“愣着干什么啊?点菜啊,我才下飞机,饿死了。来,你们要什么样的蘸碟,我去给你们调。”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要朝蘸碟区走。 哇哦,吕达琦这位绰号让人想到某手机品牌的朋友,情商甩一般人几条街哦。 159对不起汪总,我终归是要走 虽然米竞表示要帮我们一起把蘸水都调了。 但我还是坚持自己去。 理由是米竞一人没法拿三只碗碟,然而米竞表露很轻松的表情:“没什么啊,我找服务生要一只托盘,十只碗碟都可以端过来。你们坐吧。” 吕达琦立刻赞同:“好啊,小米你把包放下,我们在这儿帮你看包。” 这么一个细节,凸显出了两件事,第一,吕达琦就是只不喜欢动脑子的米虫。第二,米竞是个人中龙凤。 然而米竞拒绝了吕达琦的好意,他很果断地说:“不用,我的包必须随身带。” 他背的是一个普拉达的小牛皮斜跨休闲包,不大,很薄,看不出来能装什么重要的东西。 吕达琦大刺刺地嚷道:“你里面有多少钱啊,这么宝贝的样子。” 米竞马上反击吕达琦:“你以为我像你,东西到处乱扔?我身份证护照钥匙全在里面,丢了麻不麻烦?自己的东西必须自己看好。” 我内心是比较赞同米竞的说法的。 我认识他还没有五分钟,就已经发现他是一个非常了不得的男生。 开朗、主动、谨慎、细致。 我还是想和米竞一起去弄蘸蝶,因为我想自己调口味。 米竞在这时候表现出非凡的洞察力。 他虽然一直在自己调,几乎没怎么看我,但是当我的眼神看向哪里时,他马上就能感知到,并且先我一步,把那种调料舀起来,帮我倒。 他的手很稳,不断抖着调料,每次却只洒落一点点,他不断问我:“够了没?够了没?” 我一说够了,他的手马上就能止住。 我在想,这种细致成神的男生,什么样的女人才有福消受呢? 但米竞不是汪涟冰那种嘴上抹油,会刻意讨好你的男人。他甚至都没怎么和我聊天或者调笑,他不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他是一个很安静的人。 但是他一旦动起来,却又精准,敏捷,反应迅速。 我和他站一起的时候,发现他个子比我高不了几厘米,大概也就一米七三左右,再加上他身板有点瘦小,和我站一起,还会让人感觉,不如我高。 而且,米竞长相很独特。 和吕达琦的下垂眼不同,米竞有一双高高挑起的吊梢眼,他睫毛不长,甚至很短。但是却浓密异常。 这使得他垂眼的时候,会让人误以为他画的有黑黑的眼线。 米竞的鼻子让人想到一条线,很直,也很长,占了他整张脸的五分之三。 而他的嘴唇很薄,两边的嘴角又往上扬,会给人时刻都在微笑的错觉。 我觉得如果要画米竞的画像,那是很容易的。 两条波浪线画眼睛,一条直线画鼻子,再下面一条波浪线画嘴唇,而他的脸,只需要画一个大大的v字就好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觉得长成这样的米竞,非常有韵味和气质。 并且,相当赖看。 发觉我在观察他,他抬起眼,对我笑了一下,很谦和拘谨的笑容,又显露出一点娃娃脸的特质。 吃饭的时候,米竞简直是吕达琦的保姆。 因为吕达琦不断地说话,米竞就负责给他夹菜,一边夹一边不住吩咐他:“你快吃!快吃!”顺带还要照顾我,见我多夹了什么菜,就要问还要不要来一份。 总之是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三头六臂的能人。 吕达琦讲了他这几个月的经历,说到那些人如何欺负他,我又如何救了他。 米竞就用一种夸张的质疑声音问他:“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吕达琦弱弱地说,米竞在国外,也帮不了什么忙。 米竞就继续很夸张地说:“我不在我可以找人来啊,我随便一个电话就能找一帮人过来帮你打。下次这种事,记住,给我电话。” 说完,他指着我,对吕达琦说:“你让一个女生帮你对付那么多人,你还是不是男人?” 吕达琦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脾气好,被这样“羞辱”,一点也不生气,还腼腆地呵呵笑了两声。 “小莹姐姐功夫很好呢。”他解释道。 米竞马上反驳他:“功夫再好,也怕菜刀。万一她被欺负呢?万一打不过呢?你想过万一吗?你再懦弱,也不能让女人给你挡刀,懂吗?” 吕达琦继续呵呵笑。 米竞居然去掐他后颈,摇晃他的头:“我这是在教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我在教你!你这小子!” 得。 米竞不是吕达琦的保姆,他简直就是吕达琦的妈。 这训人训的…… 吕达琦问我干什么工作,我想到我那个三天两头的文档管理员,就含糊其辞的说,有工作,但不稳定。 吕达琦就很激动地说:“那小莹姐,你到我家公司来吧?或者到米竞公司去也可以啊。” 米竞这会儿在默默吃莴苣叶子,头也没抬,就好像没有听到吕达琦的话。 我从这么一个细节,再次确认了米竞的成熟稳重。 虽然他在训吕达琦的时候,很江湖气息。 吕达琦会随口邀请路人甲去他家公司,但是米竞不会,因为,他其实还不了解我。 米竞转移了一个可以吸引所有人的话题:“你弟弟的案子破了吗?” 我的耳朵立刻支了起来,案子? 有点八卦的味道传来哦。 吕达琦就一脸低落地:“没有,什么方法都找遍了,警察也没办法找到凶手。” 我才知道,吕达琦家境富裕,父亲开一家很大的公司,然后养了成群的小三…… 其中有个小三,深得吕父喜爱,在六年前给吕家又生了一个儿子。 吕父对这个小儿子十分疼爱,爱到不惜给他专门留了一份产业。 然而,就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小儿子突然被人绑架了。 对方要吕父拿一千万来换儿子。 吕父一方面筹钱,另一方面却又报了警。 结果是很凄惨的…… 钱被取走了,警察扑了个空,小儿子下落不明。 等到一个月以后,才在城外一条干涸的小河里,发现了孩子的尸体。 那时候尸身已经腐坏了,然而法医还是判断出,孩子是被勒死的,死之后,用利器在头顶凿了一个洞,然后在手心和脚心,都有被长钉子钉过的痕迹,而孩子的肚子,被从肚脐长长的划开一刀…… 所有这些虐待,都在孩子已经断气之后。 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有这么残忍。 警方为此成立了专案组要破案,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毫无头绪。 谈到这里,米竞开口打断:“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孩子死得很邪门,应该找专业人士看一看。” 我猜他嘴里的专业人士,只得是风水师或者道士之类的。 吕达琦很沮丧地说:“看了,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个个来的时候都踌躇满志,说我弟弟一定是被人取了魂,结果呢,最后还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我听到说取魂,不由得心尖颤了颤。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燕少…… 吕达琦问米竞:“小米,你常年都在外面,认识的人多,你有没有认识什么这方面的能人异士啊?我爸听了三儿的话,始终都怀疑是我妈找人干的,现在对我妈,真的很不好。你能不能帮帮忙,帮我妈洗脱这个冤屈,我妈虽然讨厌那个三儿,但是她其实也很喜欢我弟弟。那种事,怎么干得出来?” 米竞摇头:“我倒是知道一个大师,但是他已经收山了,不会接任何生意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右手指,不自觉地在左手中指的一个戒指上转圈抚摸着。 我注意到那枚戒指。 黄金的,好像纹得有龙鳞,戒指顶端上面镶嵌着一枚圆圆的、小拇指一般大小的暗色红宝石。 那红宝石没什么太大的光泽,但人的目光一旦碰到,就会觉得被吸进去了一样,连我一个不懂行的,看了也觉得价值不菲。 米竞的手指很纤细又很白,戴这样夸张的戒指十分抢眼。 他注意到我在看他的戒指,随手一扬,手指展到我面前:“喜欢吗?” 我心想我喜欢你就送给我吗? 问的那么爽快干什么? 我就笑笑:“我对珠宝首饰什么的不太敢兴趣。” 用过餐,我和米竞还有吕达琦交换了电话号码。大家便准备分道扬镳。 吕达琦想送我,我拒绝了。 米竞的处事方式我是很赞同的。不了解的人,如果不是李鸿展那种警察局长,还是不要轻易走得太近。 吕达琦还想坚持,米竞已经站到街边:“来,我帮你打个车。” 他果真帮我招呼到一辆车,给我开车门,待我上去后,他递了一张钞票给师傅:“送这位美女回家。” 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拿出手机,对着汽车里拍了一张照,司机的尊容和前面的执照全都收入镜头。 回到家,燕少居然是一个贵妃躺的样子,在沙发上看肥皂剧。 我啧啧,堂堂大总裁,这样子玩也不怕智商下降。 燕少似乎看穿我想什么,他拉住我,把我拖到他腿上坐好。然后说:“这辈子可能就只能无聊这么一段时间了。” 燕少问我这顿饭吃得怎么样,我说,我不带着槐木么? 什么对话他都应该听得清清楚楚。 燕少不以为意地别了一下头,眼角飞舞着蛊惑人的色:“我是问,你对米竞这人有什么看法?” 燕少让我评价别的男人,我不由得多留了个心眼。 我尽量用毫无半点欣赏的语气,公正客观地阐述了我的所见所想。 燕少就随便嗯了一声。 我看他好像没什么意见,就继续小心翼翼地说,米竞戴着一枚看起来很不错的戒指呢。 燕少嘴角一斜:“你想要?” 我忙摇头,说只是总觉得这戒指不简单。 燕少就笑:“算你有点眼水。那戒指本身就是普通黄金,但是上面的石头却是一颗血龙玉精石,无价之宝。” 我忙问什么是血龙玉精石。 燕少就对我科普,说这血龙玉精石,并不是那种大批量产出原矿宝石,而是和他的桃木印章,我现在的槐木坠子一样,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宝物。甚至说更为精贵。 因为,传说中,这石头是龙的……精细胞…… 对,就是那种带着尾巴会游的“大头蝌蚪”。 人的精细胞是肉眼不可见的。但龙因为本身巨大,所以它的这种产物也比较大,而且是红色的,差不多就是米竞手指上的那颗石头那么大。 据说一颗龙玉精石里就有一条龙魂。 龙是十分强大的神兽,所以哪怕只是它产出的一个细胞,也具有无比的威力。 米竞的戒指,除了能强身健体,带来好运之外,也是防邪祟的宝物。 我举手,表示我有疑问。 燕少同意我问,我便开口:“那啥,龙每次圈圈啾啾,岂不是会有上亿的蝌蚪出来?那血龙玉精石,岂不是到处都有了……” 万一那龙还有点*癖好,成天用手解决问题,只要找到它的巢穴…… 我表示我邪恶了。 燕少用一种服气了的眼神看着我。 “林小莹,学坏了啊。”他捏我的脸,“我也不是龙,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圈圈啾啾的,不过我只知道,血龙玉精石,早就绝迹了,千年难遇。” 我问其实那看起来也只是一颗还算不错的宝石而已,要怎么分辨它啊。 燕少就说:“我听别人聊过,龙虽然被称之为祥瑞之兽,但也有残暴嗜血的一面。要鉴定血龙玉精石,只需要割破手指,滴血到石头上,精石便会吸干血液,而宝石之中,则会隐隐显出一条龙的影子。” 我说好邪门…… 说到邪门,我又和燕少聊了吕达琦弟弟的事情。 燕少沉思了片刻,这才说道:“他弟弟我也见过,去年我出事之前,还活蹦乱跳的。没想到现在……” 接下来,燕少告诉我,吕达琦的弟弟,如果真的是那样死的。 可以确定,是被人取魂了,拿去炼小鬼了。 这种取魂的方法十分阴毒,练出来的小鬼也凶险厉害。 燕少这样一说,我心中再次一动,不由得伸手,去摸他的脸。 燕少注意到我异常的举动。 他的眼色温柔了下来。 “我不是那样死的。”他似能读懂我的心思,安慰我道,“他们还不敢那样破坏我的体魄,我魂魄连得紧,体魄受损严重,魂也会立刻飞散。这是当年有人给我加持的结印。” 燕少话里的意思,是告诉我,其实他的身体还是完好的吗? 我想到吕达琦可怜的弟弟,也不由得唏嘘。 这一晚,我便一直缠着燕少,聊吕达琦家的事情。 燕少告诉了我许多吕家的事情。 原来,吕家是做拍卖行生意的。这行生意做久了,手上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吕父自我膨胀得比较厉害,不懂得收敛,自然也就得罪了不少的人。 吕家现在发生的事,也算是孽的累积吧。 我叹息,孽的报应,为何应该是一个六岁的孩童,和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年来承担呢? 第二天的时候,秦总的电话打来了。 先是问候了一下我的身体,然后他告诉我,现在房产公司有个楼盘正好开盘,里面还有一个售楼小姐的空缺,提成还不错,就是不能在集团里坐班了,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做。 我猜这就是阿青那天和秦总交涉后的结果。 秦总同意把我安排到一个他和汪总暂时都碰不到的地方去,但又必须在他的管辖之下。 售楼小姐,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会干这行,但是我猜,阿青的意思,也是燕少的意思,所以也就一口答应下来。 秦总就让我什么都不用管,下午就会有人带我去培训。 电话挂断没有半小时,汪总身边的胖助理,柳细细同学的电话就打来了。 柳细细在电话里十万火急地对我说:“林小莹,你赶快到公司来,汪总刚刚大发雷霆,问为什么你请假这么多天,都没人告诉他。” 我默。 汪总,你明知道我是被燕小少拐走了,突然大发雷霆给谁看呢。 我要去公司,燕少拉住我,他吻别我:“不管汪涟冰说什么,坚持要走就行了,他不敢为难你的。” 我到了汪总办公室的时候,正有阿姨在收拾满地狼藉。 我看着碎玻璃碎花盆,满地揉成团的文件……心想不知道刚刚是哪位倒霉鬼在汪总的办公室接受狂风暴雨。 汪总躺在宽大的总裁椅里,双眼一直盯着电脑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进去之后,他飞了我一眼,眼神里没有太多情绪,只是冷然开口:“阿姨先出去。” 等房间里只剩我们两个人之后,他脸色阴阴地看着自己的办公桌,声音里带着一种森然的戾气:“听说你要去秦月天那里?” 我纠正他:“只是一个楼盘销售处而已,不在集团本部上班。” 汪涟冰做了一个让我来不及惊骇的动作,他径直抓起他的手机,朝我砸过来。 手机直接飞过我的肩头,斜斜地砸向了墙角线。 汪总拍着桌子站起来:“林小莹,你去好好当你的小少奶奶,作威作福有什么不好?非要回来,被秦月天监视着才舒服吗?你知不知道,他昨天让人去打印你的手机通讯清单!” 我不知道…… 但我其实不惊讶。 秦总刚刚告白就被“老公”打断一腔心思,如果不去查一下谁是我的老公,估计会被这份好奇心足足憋死。 但是,我不保证,他无论如何也查不到之后,不会被憋疯…… 我比较惊讶的是,汪总好像蛮期待我成为燕小少奶奶的嘛。 还有,汪总绝对在秦总身边安插得有眼线,连秦总找人打印我通讯单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我牢记燕少的话,继续坚持告诉汪总,我已经决定了要去当一名光荣的兽姐,请汪总不要强留。 汪总的回答是一个刚刚喝空的矿泉水瓶。 这次他扔的非常准,径直打在了我的眉骨上……因为打中我的是瓶盖部位,所以痛得我啊的叫了一声。 汪总本来一脸的凶悍,随着我的叫声顿时烟消云散。 他双手按住桌面,竟然一下子从桌上跳跃了过来,他朝我奔来,着急解释:“啊妹妹,我失手了,我最多想打你的肩膀,我算好了的……” 我捂着眉骨,只觉得心口上的槐木坠子烫了一下。 我能感觉得到,依靠槐木与我联系,却不能出现在此时此地的燕少,是多么的火大。 汪总还在不停道歉:“我真的没想到,妹妹要不要送你去医院,我看看肿没有,要不我给你吹吹?” 我:“……” 我放下手,还是很礼貌地对汪总重复一句话:“我要去当售楼小姐。”希望汪总能痛痛快快放我走。 汪总见我如此坚决,也不再坚持什么,他挥了一下手:“好,走吧,都走吧,反正建筑公司现在也一潭死水,反正迟早关张大吉,走了好,大家都去奔自己的前程,免得在这儿跟我一起死。” 他说这话的时候,背影是非常潇洒的,语气也是轻描淡写的。 不过,这话本身的内容……已经够让人心酸的了。 而我,竟然也找不到任何的话来安慰他。 因为,我必定是要走的。如同当初我拒绝秦总的好意,坚决地前往南川…… 160我的女人,你死也得不到 我从汪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好像听到里面传来一连串哗啦啦的,什么东西掀翻在地的声音。 然后,不知又是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我身后已经关上的门上面。 我只能在心里说一句对不起汪总。 林小莹只有一个,并且只属于燕四一…… 下午的时候,我见到了我亲爱的袁思思表姐。 表姐见到我,笑得非常亲切灿烂。 “小莹啊,秦总专程让我安排你在银禧的工作呢,你可要对得起秦总的关照哦。”她见我就亲热地执起了我的手。 银禧就是我要去工作的楼盘。 我不知道秦总吩咐袁思思来安排我的工作有什么用意。他应该知道我和思思表姐的关系如何,也应该知道我们之间的一系列渊源。 曾经,他帮我惩罚过表姐,可是最后,他还是愿意重用她…… 上次,袁思思表姐背后安排了刘宇直学长的侵犯和梁安琼学姐的捉人,学长已经被起诉,但由于被鉴定有精神问题,所以免受牢狱之灾,只是送往了精神病院强制治疗。 而梁安琼也在随后翻供,否认一切都是表姐安排的。 由于刘宇直被鉴定为精神病人,其供词不足以成为证词。 所以最后表姐免于公诉。 可是,我不信秦总不知道,真相是什么……虽然,他答应过我,如果表姐的所作所为是真,他一定不会再用她。 但实际上却是,表姐一旦被释放,她立刻就回到了集团工作。 我知道表姐出身本国第一高等学府,工作能力强过我几阶,也非常尽心尽力地做好秦总的助理。 反之观我,秦总数次为我破坏规矩,全心帮助我。而我只是一个不识趣的,只知道一味拒绝别人好意的新人而已。 我有什么资格觉得心里不舒服呢? 想了想,我又平衡了。 我这天都没见到秦总,袁思思表姐表现得很有地产公司老板娘的派头,她所到之处,无人不是对她毕恭毕敬,卑躬屈膝,谀笑连连。 毕竟,表姐说话,就如同传达圣旨。她是这个公司,离秦总最近的人之一。 表姐非常热情地告诉大家,我是她的表妹。 众人眼中立刻一种了了然的表情。 我这人和别人正面交锋的时候有点迟钝,相互沉默的时候领悟能力却很高。 从大家不言而喻的眼神里,我懂他们都认为,我可以从一个小前台,在集团里各处蹦跶,都是因为我有一个袁思思表姐。 她是秦总的*臣,所以让自己的亲戚到公司来,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大家在客气对我的同时,眼底却都掩不了一丝轻蔑和不服气。 幸好,我只是要去下面的地产售楼中心当一个小小的售楼小姐…… 银禧是一个大型商业广场,最下面的四层大商场已经租给了百尚,号称百尚银禧店。五楼的电影院也已经被星魅影视包下。 售楼部要售卖的,乃是广场之上的写字楼,以及广场后的商住两用楼。 对了,顺带说一句,星魅影视,就是杨总传媒下面的。 我一开始想,燕少不是走之前把所有项目都停工了吗,为什么银禧还能完工并且进入售卖环节呢。 等晚上回去问了燕少我才知道。 地产公司拿下一块地,是要进行建筑商公开招标的。 本集团房地产公司拿下的项目,不一定就要给本集团的建筑公司做。 而银禧招标时,恰恰因为当时汪总的建筑公司实在忙不过来,主动放弃了这块项目的投标。 虽然,当时,房产和建筑,都是汪总在主管。 但是一旦涉及拿地的事情,多半还是秦总在出面交涉和过手,这也是为什么燕少离开时,会让秦总到房地产来的缘故。 换言之,只要秦总在,房地产公司就绝对不会有问题。 或者说,假如秦总愿意,拿一块地来,搞一个项目,解救汪总于困境,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秦总可能吗? 我觉得悬。 银禧的售楼中心很大。 是单独的一栋楼,四层,无论外观还是内部,都很气派华贵。 因为是袁思思表姐带我来的,所以售楼部的总经理亲自接待了我们。据他说,这栋楼因为正对广场后花园,最后会改成一个业主私人会所。 现在,一楼是挑高两层的六米大厅,摆有寻常的大沙盘,户型模型,以及接待区,休闲区等等。 二楼是商住户型的样板间,有的装修成小公司,有的装修成小资情调的住房。 而三楼则是一个完整的大公司写字楼样板间。 四楼是售楼中心的内部员工区。 总经理带我见了销售部的经理,对方给了我一大堆的培训资料。 袁思思表姐看到那厚厚的一堆资料,就夸张地惊声道:“这么多,小莹你恐怕今晚上加班都学不完了。” 经理急忙笑着说:“无碍无碍,可以带回家去学习的。” 袁思思表姐皱着眉:“这怎么可以呀,里面很多东西都是公司保密资料呢。” 总经理见状,忙殷勤地说道:“没关系的,袁助理的妹妹,我们怕什么。都是公司自己的人。” 表姐就故意睨着我,避嫌的口气:“你照管好资料了,丢一页,可都跟我没关系啊。” 总经理和经理都哈哈大笑:“瞧袁助理说得,你公私分明,我们谁不知道?” 我表示讨厌听他们在这儿打官腔。 每句话都飘得比卫星还高。 正无所事事中,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秦总打过来的。他终于想到关心一下我,我应该觉得欣慰才是。 我就走到一边,接起电话,刚刚喂了一声,秦总就在那边问道:“是袁思思带你过去的?” 我嗯了一声。 秦总的语气有点沉:“好,我知道了。” 他说完,再见也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我正想这是闹得哪一出,表姐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变得有点古怪,也有点惴惴的。 我有种直觉,电话是秦总打给她的。 我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总之,表姐接完电话之后,脸色就彻底变白了。 那时候,我正看着她,她的目光也飘过来,眼神对视的那一刻,我从她有些刻意安定的眼底里,看到了一丝藏不住的怨毒。 不过表姐依然好整以暇地端着架子,告诉总经理,集团有点事,她必须要回去了。 总经理还想留她坐一会儿,表姐就一副无奈地口气:“哎,我也想在外面玩一玩啊,可是刚出来,秦总就亲自打电话来,让我回去,说一大堆事情,非得立刻处理了不可。” 总经理笑得眼都眯起来了,一副奉承的口吻:“秦总哪里离得了袁助理啊,什么事情,都必须要袁助理亲自做了才放心,除了你,就不信任其他人了。” 一旁的销售部经理也忙说着:“搞不好,是看不到袁助理,心里就不舒服,视线不能离开你十分钟呢。” 袁思思装作很生气地样子,指着销售部经理:“这种话别乱说啊,我可是靠能力吃饭的。别让人家以为我靠的是什么大长腿,什么清纯脸蛋。”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一眼。 我心想,表姐你又没有大长腿清纯脸蛋,担心个什么…… 转念一想,不对……她好像是在骂我啊? 几个人又套了几句近乎,表姐就告辞了,临行前再次千叮万嘱,要经理们关照我。 表姐走后,我也没什么事儿,领了员工服,一个人抱着学习资料学习,等到下班的时候就回去了。 银禧离我租的房子有点远,做地铁加转车,近一个小时才到家。 刚回去,就闻到饭菜香。 燕少已经提前叫好了外卖。 是的,绝对是外卖。 我知道燕少是绝对不会下厨的,他很讨厌油烟,也很讨厌蒸汽和明火,更讨厌切菜和切肉。 但是,燕少喜欢洗碗…… 不过,他洗一次碗,可以用掉平常人家一周用的水。 我曾经观察过他洗碗,最终得出了他喜欢玩水的结论。他好像很享受水一直哗啦啦流的响声,还有水冲过他双手的感觉。 基于我的生活基本依靠燕少赞助,所以我也没有和他进行过能源节约的辩论。 回家有饭吃,吃完有人洗碗,我还强求什么。 并且,燕少叫外卖也很用心,基本不会重复菜式。我怀疑他没事儿在家的时候,全都在研究当晚的菜单,以及第二天的早餐吃什么。 因为我一个人吃饭很尴尬,燕少也会陪我动筷子。 他几乎从不给我夹菜,只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吃着,偶尔还喜欢跟我抢同一块肉。有时候,他话很多,甚至会跟我聊看过的肥皂剧情节。有时候,他又一整顿饭沉默,好像我根本就没有坐在他对面。 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坦白说,我还没有摸透过他的性格。 吃过饭,我就开始学习售楼知识。 对于应试教育学生而言,死记硬背都不是问题,但是销售技巧,对于我却是一块难题。 首先,我太喜欢和陌生人沟通;其次,售楼难免会有诓骗用户之嫌,我装傻容易,把别人变傻却不会。 燕少和杂种玩得无聊,也过来看我学习。 他看到我正在背沟通专用语,就叹口气:“阿青怎么想的呢?居然会同意让你去当兽姐?” 我白他一眼,你那弟弟,谁知道脑子里想的什么? 燕少让我起来,然后坐下,再让我坐他腿上,他环着我的腰,去翻我的资料,我听到他笑了一下,笑得很轻:“秦月天的算盘真是打得精,知道你的弱项是什么,还专门让你去锻炼。” 我不服气,我挂着燕少的脖子,昂着下巴:“我偏要卖一层写字楼出去!” 燕少差点没笑喷了。 “你?卖一层?怎么卖?拿你自己去换?” 我伸手就去打他,没打到。 我气得嚷嚷:“有这么洗刷自己女人的吗?” 燕少啃了一下我的肩头,抬着眼看我,那眼神不要太美:“错,是奴隶。” 我抱着他脖子摇:“当一次女人嘛,就当一次女人嘛……” 燕少不断摇头,无声摇头。 等他摇完,他看着我,扬眉:“女人有什么好当的,女人最终都会被抛弃。要当就当奴隶,我一辈子都舍不得扔。” 我问他为什么奴隶就舍不得扔。 燕少故作惊讶地拧了一下眉头:“奴隶不发工资啊,还任劳任怨,我傻了才扔。” 我作势要打腐败的资本家,我问:“那你哪天想要卖掉呢?” 燕少把我抱在胸前,有些亲昵地和我碰了一下鼻尖:“林小莹,买卖人口,是犯法的。我可是良民。” 他这话一出,我也笑了。 燕少是良民,这世界就没有暴徒了。 我们两人正抱在一起斗嘴皮子,我的手机又响了,燕少和我一起看了一眼,他的眼神立刻冷下去:“秦月天上辈子苍蝇变的吗?” 话虽说的这么难听,但燕少也没有阻止我接电话。 我接起来,秦总的声音要比燕少的还要难听十倍,他非常暗沉地问我:“小莹,你方不方便现在过来一下?” 我默了一秒,然后说:“不太方便。” 大晚上的,我发神经过来,过哪里来啊。 秦总在那边也沉默,有些可怕的沉默。 这份沉默让我觉得紧张,我就问:“有什么事吗?” 如果只是想要和我看星星看月亮,那就算了。 秦总没有说是什么事,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让他自己跟你说。” 过了两秒钟,我听到秦总的声音从那边很远的传来:“你妹妹的电话,你和她说。” 我还在想什么妹妹,和谁谁,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林妹妹,林妹妹。” 我吓了一跳,这怎么好像是汪总的声音。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秦总会给我打电话,然后拿给汪总接听。 我听汪总的声音好像异样,但又不像是喝醉了,他什么都不说,一直在里面反复叫:“林妹妹,林妹妹,林妹妹……” 我被他叫得心头发毛。 我忙问:“汪总,你怎么了?” 汪总这次倒是很爽快地回答我:“妹妹,我要死了,我现在要过来见你最后一面。你等着我,我马上就过来。” 我吓了一大跳。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把“我要死了”这四个字说得这么麻利顺溜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什么,那头的手机好像突然被扔掉了。 然后,我居然听到秦总隐约在那边大吼了一声:“汪涟冰你去哪里!给我拉住他!快!快!” 那头一片嘈杂。 秦总又拿起了电话,这次,我居然第一次清晰的听到他在那边骂了一句非常不入耳的脏话。 简直和秦总的画风不匹配。 秦总冷冷地问我:“林小莹,你过不过来,有人说马上要死了,要见你最后一面。” 我汗…… 我就问,汪总到底怎么了? 秦总嗯了半天,然后支支吾吾地:“就是……不太好……那个……你过不过来?” 我突然觉得,汪总不是不太好,简直是非常不好。 否则的话,以秦总和他水火不容的势头,秦总怎么可能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见他“最后一面”? 我看向燕少,想让他解释给我听。 一看差点也被燕少的黑脸给吓到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燕少,汪总怎么了。燕少的回答也完全牛头不对马嘴,他咬牙切齿地说:“他是要死了!你让他去死!他要明天还活着,我就去收他的命!” 我一点也听不出来,燕少到底在说气话,还是说真话。 电话那头还在嘈杂着,男的女的,都在叽叽喳喳闹个不停,我完全听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总也好像忙活去了,半天不理我。 我等不住,就挂了电话。 燕少让我下去,然后也不理我,一个人朝卧室走去。 今晚上,燕少居然没有和我干任何事。 并且,他一直背对着我,阴沉地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看得出他心情非常糟糕,正想一个人默默地睡了,燕少突然在我背后冷声命令道:“给秦月天打电话。” 见我不动,他又接着道:“问问汪涟冰死没死。” 我松口气。 燕少其实是在担心汪总吧…… 我给秦总打过去的时候,秦总居然没和汪总在一起,他回答我说,他已经回家了,另外有朋友把汪总送回家。 我小心万分地拿捏语气:“那……那就……死不了了吧?” 秦总好像在电话那边笑了一下:“应该死不了吧。” 我又问,汪总到底怎么了? 秦总似乎又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我:“他喝高了。” 我松了口气,汪总也真是的,和他自己说的一样,喝点酒就发疯。 秦总又关心了一下我的工作情况,我们简单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我正要给燕少汇报情况,燕少已经再度命令道:“给汪涟冰打电话。” 我有点吃惊,秦总都说汪总没事了,燕少还让我再给汪总打。不过,总裁大人的命令不可违,我只有再给汪总电话。 电话没响几声,那边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你好。” 这声音不是汪总的,我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不过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就礼貌地问:“请问汪总在吗?” 那个声音回答我:“在的,不过他还不太清醒,如果你等半小时打来,可能他会好一点。你是现在要和他说话吗?” 我说要的。 我实在好奇汪总到底怎么了。 电话好像给到了汪总,他的声音马上传来:“妹妹,你怎么不在家呢?” 我汗,我说,我在家的,不过我是在我家。 汪总说话很清晰,但是内容特别没条理,他说:“不是,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我来找你,你不在呢?” 我又再次解释,我是在我家,汪总你并没有过来找我。 汪总用他固执的回答告诉我,我的解释是白搭。 他坚持认为,他已经来找我了,我就必然应该在他现在到达的地方等着。汪总非常认真且急切地对我说:“妹妹,我真的快要死了,我是赶来见你最后一面了。这一面见了,我就死而无憾了。” 我正要说什么,燕少突然把我电话抢过去了,我听到他对着电话那边厉声地呵斥道:“我有没有给你说过,不要作死!我们当年为什么差点死在泰国,为什么!君瓦纳你忘了?你今晚上是真的想死吗?想死就再回去搞一路,倒死不活给谁看?林小莹是我的女人!你死了也得不到!” 说完,燕少就非常霸气外露地,把电话给我挂了。 我张口结舌,燕少居然去和汪总对话了! 这到底是谁在作死? 还有,我知道汪总的泰国名叫君瓦纳……燕少居然喊他的原名,也是被他气昏头了吧。 不过,我还是不知道,汪总到底做了什么死,会把燕少气成这个样子。 百思不得其解…… 而汪总接到了这么一个灵异的电话,居然也没再打过来了。 嗯,我知道,汪总是绝对不会死的。 他就是喜欢作死而已。 161我只要你的臂膀就好 事实证明,我对汪总的认知是正确的。 我第二天就正式开始了在售楼部的工作,而我也没有接到过关于汪总或者秦总的电话。更没有听到过任何汪总“死不死”的八卦。 倒是吕达琦动不动就喜欢发短信,打电话,各种关心我。 燕少闲来无事,也来观摩我卖房。 售楼中心人来人往,他就坐在角楼里的一只圆形单人沙发里,窝躺在里面,双手张开,如同展翅的鹰,环着沙发背,他的双腿优雅地翘在沙发扶手上。大多数时候,他昂着头看天花板,紫色的长窗帘带着流苏垂在他的身后,如同最好的背景画,衬着他如羊脂玉般的肌肤,雕塑般的脸部轮廓,以及朗星般生辉的双目—— 如果我忽视那里面偶尔流出的嘲讽眼色的话。 我的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 虽然每天早上进行专业用语的熟练训练时,我从来没有背错过。 但是我没有办法灵活的面对顾客。 我也相信秦总的楼盘不会是豆腐渣,但是面对顾客的时候,我还是无法像别的同事那样,把这里吹得天花乱坠。 我只会背资料,微笑,带他们看房,解答他们的疑问。 我极少像牛皮糖一样,不停地询问别人到底卖不卖,什么时候卖。 我不会骗别人,已经有多少人多少人付了款,这里的房源已经所剩无几了,再不买就后悔了,最好是下楼就赶快刷卡…… 我的那些同事,全都是这个样子的。 她们都是和我年纪相仿的姑娘们,容貌至少中等以上。 她们笑起来都比我甜蜜,说话的声音也比我亲切,态度更是比我热情许多。她们很会察言观色,哪些顾客是潜在的,哪些是有钱的,哪些只是过来逛着玩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里面业绩最好的是一个叫艾丽的女孩。 据说,在我来之前,她是这长得最漂亮,业绩最高的兽姐。 我来了之后,她依然是这里业绩最高的,不过,长相的话…… 我其实并没有认为我比她更漂亮。 但是艾丽敌视的眼神,总让我觉得我的长相碍了她的眼。 艾丽其实也是很漂亮的女孩,而且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锥子脸。她的脸颊属于比较饱满的那种,脸整体有点宽,但是比例却非常合适。 她的眼睛非常大,比我要大多了,双眼皮很宽,画眼妆非常闪亮。 艾丽的鼻子也很高,有个自然的弧度。 总之,一看她的长相,就知道她绝对没有整过容。 相反,我比起来,倒是像整过一样。鼻梁平滑得没有一点缺陷,脸型比例和眼睛角度等等,简直可以拿去当整容院的范本。 后来我有一次偷听到她们背后嚼舌根,证明我的猜想没错。 她们果然都一致认为,我的脸是动过大刀子的,并且说出了许多可以完全论证我整过的专业术语。 售楼部每天顾客非常多。 我们每个人都有许多机会接触到潜在用户。基本每位兽姐每天都在成交订单。 但是一周过去,我的业绩还是零…… 无他,只因为我有一个好同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艾丽变得很喜欢抢我的单。 每次我和顾客谈的差不多了,她就会突然插话进来。 艾丽比我热情,话多,专业技巧熟练,所以顾客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她吸引走了。吸引吸引着,就跟着她去签单了…… 我一开始并不懂为什么艾丽每次都能及时出现。 后来我才发现,艾丽她们是团队作业的。 艾丽带着一个销售小组,她们这个小组有六个人,每天轮流盯梢我的业务情况。艾丽为了抢我的单,甚至可以把自己正在谈的单子给自己的组员,然后马上过来抢我的。 反正组员的业绩,也要算在她头上的。 当然,艾丽也并不是每次都抢得很顺利。 有一对老夫妻就在她横插进来的时候,用很不悦地语气质问过她:“这位小姐给我们说得好好的,你为什么又要来说?你们是要互相抢生意的吗?” 但是艾丽用很和悦的笑容把这个问题挡了回去。 艾丽说:“这位林小姐刚来上班,我是负责带她的组长,她还在练习初步和顾客接触,这是我们的培训流程。所以接下来由我来为二位服务。” 艾丽笑得很甜,气质也比我有亲和力。 所以最后又成功地撬走了我的顾客…… 她对我不客气得这么明显,我都怀疑到底是我人品有问题,还是艾丽更年期提前到来? 燕少就带着揶揄的神情,看我成天白忙活。 当然,他这么没心没肺地袖手旁观,和他最心爱的两位得力左右手近期的表现是分不开的。 秦总和汪总在消停了没两天之后,又开始活络了起来。 尤其是汪总,他表现得没事人一样,成天和我发语音,发短信,侃段子。我问他那晚上到底怎么了,他很轻描淡写地回复我,玩嗨了,中毒了。 好吧……我对成年人的世界不太懂。 本着体恤燕少的心情,我给汪总去了电,我旁敲侧击地想知道,汪总知不知道燕少那晚上和他说过话。 结果我发现汪总根本就不知道那晚上和我通过话。 他说他能回想起来的,就是自己难受得要去跳楼,然后一群人拉着他。汪总说到这里,顿了顿,说,他记得特别清楚的是,秦总一直双手扶着他的头,摇晃他,和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沉默了好久,才壮着胆子劝汪总说,身体是自己的,不要那样玩。 汪总故作可怜地说:“如果妹妹可以来到我身边的话,那阿冰就再也不需要依赖药物来维持好心情了。” 我的汗还没滴下来,他又在那边笑起来:“哈哈哈,我跟你开玩笑的。放心,我只有一条命,不会再乱来的。那晚上我是被朋友整蛊了。” 我:“……” 汪总的话,我觉得听听也就可以了,哪有朋友敢那样整他。不过汪总没有再来找过我。 倒是秦总来过三次。 每次都是在下午四点过。 据他说,他是开车路过的,并且顺手给我买了一点下午茶。 秦总的下午茶份量未免太多了一些。有各色慕斯芝士甜点,有许多奶茶果饮,还有冰淇淋。他说,这是请我们部门的同事吃的。 但是他让我不要暴露是他送来的。 然而第三次我从车窗外接过他递出来的东西之后,我发现艾丽站在售楼部的门口看着这边。 我不敢保证,她没有看到秦总。 因为车窗是大开的,秦总的手肘和脸都是半支出来的。 燕少对于这二位的行为都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他用冷漠的眼色和见死不救的态度来报复我。 秦总肯定知道我没有任何业绩,我宁愿他把送下午茶的心思花替我扫扫蟑螂上面。 可惜秦总从没问过我在售楼部干得开不开心。 ……我是真的很不开心。 销售中心有五个小组,几十个兽姐。一开始只有艾丽的小组在排斥我,后来就渐渐发展到全部人都很排斥我。 甚至到最后,组长会故意不分配顾客给我,我一旦想要主动地去找顾客,马上就会有几个人同时来抢。 我不去看圆沙发里的燕少,因为我不想再去他那里收获一份嘲笑的眼神。 下班的时候,我去更衣室换衣服。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是常态,每天换衣服的时候,是兽姐们八卦聊天的最好时间。我正要推门而入,突然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脱颖而出:“你们说,林小莹是不是又勾到秦总了啊?” 我吃了一惊,又? 意思是我还勾过别人。 这时候,艾丽的声音传过来,满是讥讽:“那怎么可能?秦总可是喜欢袁思思的。最多是看在她是袁思思表妹的份上,才送吃的过来吧。就林小莹那个整过不知道几十次容的样子,她配得上秦总?” 立马有人附和道:“是啊,就她那种货色,集团里多了去了,我看她不仅脸上动过,胸也肯定是假的。” “真的啊真的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提到女人最关心的部位,大家的八卦情绪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喳闹过后,又一个女人用十分神秘的语气说道:“我还听到了一个从集团里传来的八卦……” 在众星捧月般的催促下,此女就爆尿:“我听说啊,林小莹本来是在建筑公司的,不过被汪总潜规则了,玩腻了,要开除。袁思思看不下去,才去求的秦总,收留到我们这里来的。” 众人啊的叫了一声。 “难怪啊,我就看她长了一副那种脸。” “我们这里是收容所啊,什么人都给塞进来。” “你听谁说的啊?”有人问。 那爆料的女的就无比得意地:“你们猜不到……是我一个集团的姐姐,听袁思思亲口说的。” “表姐都那样说她了,肯定假不了。” “哈哈,那我们就继续努力,让她继续零业绩,到了月底,她自己知道乖乖滚蛋。” 我感到悲哀。 我是一个亲戚讨厌到诬陷,同事厌恶到诽谤的女人。 虽然,我觉得我其实什么也没干。 更衣室,对于我而言,真是一个有黑历史的地方。 我没有换衣服,直接就下了楼。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看到燕少站在我的面前。我说走吧,然而燕少张开手臂,一下子把我抱到他的怀里。 我没有流眼泪,也没有太感动。 但是我觉得安心。 就算林小莹一无是处,只要还有一个臂膀为我张开,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和燕少如同往常一样,依然好说好话的牵着手回家。 由于燕少成天都跟着我在售楼部,见证我“卖出去一整层楼”。 所以家里没人准备晚饭,我们基本都到外面吃的饭,吃到最后,我也腻烦了。 周日我忍受不住,去买了菜回来自己做。 汤炖到一半的时候,我在厨房里切番茄,燕少突然走进来,从后面抱住我的腰。 他没怎么动,只把下巴放在我肩膀上。他好像一直在看我切菜。我感觉到他的目光是温和的,他放在我腰上的手亦是如此。 燕少吻了一下我的脖子,像吻他的小狗,他说:“明天我帮你卖一层楼出去吧。” 我举起菜刀。 “出去,我要自己卖。” 燕少顷刻间冷下脸,他放开了我,轻蔑地哼了一下:“你要卖得出去……” 我转过身:“我要卖出去了,你怎么样?” 燕少头也不回地往厨房外走去:“你要卖掉一层楼,我跳脱衣舞给你看!” 我用菜刀指着他,大喊:“好,你脱,你一定要脱!我卖一层,你跳一次,我卖两层,你跳两次!” 客厅里静悄悄,燕少懒得搭理我了。 周一,我去售楼中心,直到中午,依然没有接待到任何顾客。 我只有和吕达琦短信聊天玩。 由于在燕少面前许下豪言壮语,又不可能去给秦总或者汪总哭诉我的现状。达琦学弟成了我最好的倾述对象。 我把售楼部的风云简单跟他聊了聊。 达琦直在那边呼喊太过分。 不过,他也就是呼喊一下而已。 达琦是个自己被敲诈勒索,都只有抱头痛哭的伪娘。达琦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到我家公司来吧,我家公司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 我怎么可能去,只有谢绝了他的好意。 达琦又说,他去找米竞,让米竞帮帮我。 我连忙制止他,我说,不要随便去麻烦别人,我和米竞也不熟悉。万一米竞给我拉一车人过来砸场子,我岂不是哭都来不及了。 达琦就悻悻地说,也是,米竞又出差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帮不到我什么。 我这才知道,米竞已经大学毕业了…… 我一开始,还以为米竞比达琦还要小一点呢。 中午的时候,售楼中心迎来了一个购房团。 是一个叫太太网的论坛组织的看房活动。 听说此论坛因为用户基数较大,经常和各大房产公司合作,组织有购买力的家庭主妇看房买房,抽取提成。 这一车看房团有三十几个中年太太。 个个穿金戴银,看起来富态又多金。 连我这种新入门的菜鸟,都知道会来看写字楼和商住房的太太,绝对是家里不缺钱,拥有多套房产,纯投资的顾客群体。 所以,我的同事们,都像嗅到蜜糖的苍蝇,蜂拥而上。 太太们很快就被姑娘们瓜分殆尽。 我知道这种好事,根本就轮不到我。但是端茶倒水的事情,组长倒是很乐意吩咐我去干。 等到我把该倒的果汁都倒了,习惯性地看向燕少。 这时候,我发现燕少的对面,居然坐了一个中年妇女。 这名妇女大概四十多岁,保养得还将就,穿着相对其他太太们,比较朴素。她斜跨着一个样式很古旧的黑色方包,并没有戴任何的金耳环,脸上也没有涂脂抹米分。总之就是一看上去挺普通的大妈。 她会坐到燕少的对面去,让我挺吃惊的。 因为燕少坐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有人避开去坐。 哪怕整个大厅已经没有位置,也没人愿意去坐,我是能看到燕少,但是我不知道看不见燕少的人,为什么一看到那个空着的位置,会下意识地躲开。 我看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茶杯。 一看就是那种超市里买的普通玻璃密封杯,茶杯里泡得有茶叶,但是茶水已经差不多喝光了。 大妈拿起杯子,有点局促地张望着。 她试图叫住路过的售楼小姐,大概想问问哪里有开水,然而我的同事们都是如此的忙碌,没有心思去关注一个看起来没有购买力的顾客。 我见状,就上前去,问大妈:“阿姨,您是需要热水吗?”我不确定大妈是跟着太太团过来的,她看起来和其他太太们的差别确实有点大。 但是我觉得只要走进这里,每一位顾客都是平等的,都应该受到平等的对待。 阿姨看了我一下,立刻转过身子,举着杯子,点着头:“对的对的,我想要很烫很烫的开水。” 我就接过杯子,对她笑了一下,说:“您先坐着,我去给您倒啊。” 我去倒了满满一杯热开水过来,放到桌上,对她说,水很烫,小心点别烫口了。 说完,我就要走。 可是中年妇女叫住了我:“诶,这位小姐,你卖不卖房子啊?” 我的小心尖顿时动了一下,我回头,尽量压抑心中久违地惊喜,我点头:“是的,我是这里的销售人员。您有什么需要呢?” 阿姨支着头,仔仔细细地看我的胸牌,还念出了声:“林——小……莹……” 我捏了一下了我的胸牌,笑道:“是的,我叫林小莹,阿姨您叫我小莹就好。” 阿姨笑起来:“小莹,真实在的名字。你带我看看你们的房子吧。” 我帮阿姨把杯子拿起来,临走时,我回头,看到沙发里的燕少,对我有些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我努力不让自己的嘴角扬起。 脱衣舞哦脱衣舞~ 我想先带阿姨去看模型,但是那里人太多了。我又带阿姨去看样板间,无奈被我的同事们和太太团的成员占据得满满的。 艾丽看到我居然带了一个菜市场一抓一大把的普通大妈,眼角飞着鄙视的色。 然而不让我有任何业绩是她们的目标。 这次,她们却不再来抢我的生意,径直拦到样板间的门口。 艾丽用一种很拒人于千里之外地口吻对我和阿姨说道:“样板间的接待量已经饱和了,你们先等一等,再去看吧。” 我真是没了解到,艾丽为了断我的活路,居然不惜为此得罪顾客。 我的气已经受够了,但还没有到爆发的边缘,我便尽力用比较温和地语气问:“那还需要等多久呢?” 艾丽看了一眼几个样板间,她拿起对讲机,煞有其事地问其它组长,样板间什么时候还可以再进人? 问完以后,她表面很客气,实际却很傲慢地对阿姨说道:“对不起了,这位女士。今天我们售楼中心接待了一个大的购房团,暂时不接待非购房团的成员,请问您是这个购房团的人吗?是的话就可以进去。” 阿姨还没说什么,我终于忍无可忍,我的声音提高了一点,质问艾丽道:“这么说,今天除了购房团的人,就不能买我们的房子了?” 艾丽笑了一下,却带着晾我的脸色:“也不是。但是小莹你也知道,我们的房源不多了。今天的太太团,是明确都要购房的。我们肯定是要先满足了先到的顾客。” 我不想随便把秦总搬出来吓唬人,但是艾丽已经在挑战我的底线。 我脸色很木然,我木木然地问她:“艾小姐,售楼中心的章程里,好像没有这么一条规定吧。原则上,我们先到先得的理论,只适用于,谁先刷卡付定金。” 艾丽的脸色僵了一下,大概她没料到,我居然敢这样公开反驳她。 她脸上的笑退去了一点,只昂着头看我:“是这样没错,如果……你可以让这位阿姨先付款的话。” 艾丽在说废话。 阿姨连样板间都没看,怎么可能比别人先付款?除非她是钱多得没地方烧了。 可是阿姨像那种人吗? 答案是:不像。 162阿姨,您家还缺女儿吗? 但是我真心觉得我受到了羞辱。 销售人员在带领顾客进行销售活动的时候,因为一种利益捆绑的缘故,会不自觉地把顾客与自己一体化。 艾丽在隐隐讽刺阿姨的时候,我真心感受到了一种耻辱,好像艾丽是在嘲笑我没有购买房子的消费力一般。 并且,这种耻辱是双份的。 即,你可以打击我,也可以嘲笑我。 但是,你不能嘲笑我的人,即我的顾客。 我突然有种冲动,我要去把燕少的匿名卡拿来,自己买一层楼,打死艾丽一众人的脸。 我想我的脸色是糟糕的,那时候,我脑子里居然回荡起一个莫名的声音:碾碎她!碾碎她! 我冷冷地看着艾丽,我说:“艾丽,不要惹怒我。”惹怒我,我要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我不知道我的语气有多冰,也不知道我的脸色有多青。 但是我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看到艾丽脸上竟然出现了惊恐地神色。她一下子结巴了起来:“那、你、你想干什么?” 阿姨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愤怒。 她反倒过来温和地劝我:“算了算了,不看就不看了。” 阿姨这样一说,我的理智霎时回归。 我突然发现自己刚才有点莫名其妙了。 按理说,平时的我,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在心里升起杀意。可是刚刚,连我自己都感觉到,我周身竟然散发着一股杀气。 我顿时有点尴尬。 艾丽也恢复了一点镇定,她指了指楼上:“那,办公楼暂时还没什么人要看,你可以带这位阿姨去参观参观。” 银禧广场上面的写字办公楼,公司拿了三分之一出来售卖,每层又划分成三个区域出来售卖。 最小的区域,如果要购买,也需要六百万,大的区域则需要上千万。 我不看也知道,阿姨是根本不会钱多到买写字楼的。 阿姨确实也犹豫了一下,然后她嗯了一声:“那就……看看写字楼吧。” 艾丽脸上顿时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这次,她又完爆了我。 我带阿姨上楼,我都要哭出来了。我说:“阿姨,对不起……” 阿姨发觉了我的异样,她连忙哎哟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给我抽了一张出来。 “别委屈别委屈,你这小姑娘,势单力薄的,肯定斗不过她们这些妖精了。”阿姨伸出手,来给我擦我并不存在的眼泪。 我:“……” 我这还没哭呢。 阿姨您的脑补能力太强了吧? 这下反倒变成了顾客安慰售楼小姐。 阿姨不停跟我说:“小莹啊,我一看你,就是那种单纯的,没心思的姑娘,你比不得那些会翻筋斗会三十六变的妖精们。瞧瞧你这委屈受的,哎……这女人啊,就喜欢窝里斗。她们斗了你,又得到个什么?” 阿姨越说,我越觉得委屈,真的差点哭起来。 我只有岔开话题,不停给她介绍我们的写字间。 但是阿姨很明显没有购买的*,她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地劝着我,安慰我,让我不要和其他兽姐计较,说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迟早得打个翻身仗,让她们全都傻眼。 等到我把她带回大厅,她依然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阿姨还说,她第一眼就喜欢我,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漂亮的女孩子这么没心机的,里外如一的。她真是太喜欢我了。 我心想有人喜欢我我很开心,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我要是再不开张,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呆在售楼中心了。 我们到一楼大厅沙盘的时候,阿姨还缠着我聊个不停,阿姨说,她也是个软性子的人,总是爱受欺负,就因为她性子软,她儿子性子也软,到处被欺负。 但是好人总会有好报,她就不信这世界没天理了。 阿姨说这些的时候,一旁几个兽姐都在偷偷笑。 太太团都已经下来了,此刻正叽叽喳喳地围在沙盘旁边,让兽姐给她们照一下自己看中的户型在哪里。 阿姨的声音很大,不少人都听到了。 光彩照人的太太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和阿姨。 这顾客比兽姐说得还多,而且还全是灌输心灵鸡汤的,恐怕仅此今天一例。阿姨话多得来,让我都以为她是来劝我信奉基督教的。 阿姨说着说着,发觉周围的人都在看她。 她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便假咳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阿姨碰了一下我的手臂:“对了小莹,我的房子在哪儿,给我照一下啊。” 我啊了一下,完全没反应过来。 阿姨你压根就没说过要买房子吧,我上哪儿给你照去。 还有,我们刚刚就走马观花地逛了一下写字间样板房,我介绍的内容,还没阿姨灌我的鸡汤多。 不过既然顾客要求了,我也不得不做出点样子来。 广场后面的商住楼已经要被其他兽姐给照出窟窿来了。我就随手在自己面前的写字楼上照了一下,边照边对阿姨说:“现在的话,我们的写字楼卖得也差不多了。大部分楼层的区域都是比较零散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还留有几个区域。完整的话,就只有这连着的三层楼了。” 阿姨问:“这三层楼是连着的吗?” 我说是。 阿姨又问:“完整的,没有卖出去一点吗?” 我又说是。 阿姨就点点头:“那好吧,就来这三层。” 我手里的小电筒差点掉进沙盘里。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阿姨说错了。 但是迟钝是我最大的特点。我虽然心跳已经开始加速了,脑回路还没转过来。 所以我的面上还是很淡定的。我再用手电晃了一下那三层写字楼,很平静地问阿姨:“就是那三层吗?” 阿姨很简短地再点了一下头,不太自然地挠了一下脸:“对的,就买那三层。” 周围都安静了。 所有的兽姐,还有太太团的太太们,全都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我和阿姨。 好像我们在宣布联合国正式解散了一样。 我也静了片刻……妈妈啊,我能说我此刻头脑里都是一片空白的吗? 还是阿姨提醒我:“诶,小莹,给我算一下多少钱呢?” 我的腿一软,差点要跪倒在沙盘前面。 阿姨,您没开玩笑吧? 您是不是昨晚上广场舞跳得不够尽兴,或者今天菜市场的菜价不合您的心意,所以您想要到我们这儿来寻求点刺激啊? 阿姨催促着我:“快点啊小莹,你们不说先到先得吗?我要是不付钱的话,万一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我……我…… 阿姨您让我先静静。 然后我迅速调整呼吸。 我朝着燕少坐着的地方望过去。 我看到燕少正坐在沙发里,手里有意无意地转着一支签字笔,眼神在有意无意地飘过来。 他只和我匆匆对了一下眼。 但是只一眼,就够了。 因为我分明在燕少眼里看到一句话:怕什么,去签啊! 我站直了身子,对阿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么阿姨,这边请。” 人群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我昂首挺胸,头一次把我的脚下十厘米的高跟踩得踢踏响。 我想把阿姨先带到休息区算面积和价钱,阿姨倒是很爽快:“别那么麻烦,直接去付款吧,多少钱我还信不过你吗?” ……阿姨,我心脏不是特别好,您给我点空间缓缓行么? 销售经理也被惊动了,跑过来嘘寒问暖。 谁都看不出来,一个菜市场一抓一大把的阿姨,居然随随便便一出手,就能买下三层写字楼。 三层啊。 一层就是三千万,三层接近一亿……一亿…… 我的脚步开始飘了。 对不起,阿姨,您虽然看起来不像是买得起房子的人。 但是您不需要像。 因为您就是! 阿姨拿出一个厚厚的卡包,依然是非常普通的样式,上面都没有任何的名牌标志,边边还有点破旧了。 她翻开,从里面随便抽了一张卡出来。 问我:“帮我看看这张卡多少钱呢,我记得好像只有五千多万,你们先帮我刷着,不够我再看看其它卡。” 经理忙在旁边阿谀地笑着:“够了够了,订金可以不用那么多的。” 阿姨不满地看了经理一眼,呛他道:“谁说我只付订金的,我看起来像是付不起全款的人吗?” 经理一头汗:“是的是的,您绝对付得起。” 阿姨就大刺刺地问经理:“哎你是不是这里的负责人啊?” 经理忙点头哈腰说是。 阿姨指着我,声音很拽地:“我跟你们说啊,这几层楼,全都是这位林小莹卖给我的啊。除了她,其他人都说我买不起,连样板间都不给我看。” 经理惶恐。 阿姨转过身去,对着沙盘那边乱指一气:“那个那个还有那个售楼小姐,都对我很不客气,不给我倒水,也不让我看样板间,还不准我买房子。” 沙盘那里的兽姐们惊慌散如退潮的海水。 生怕不小心被阿姨指个正着。 我看到艾丽躲得最快,恨不得藏到地缝里面去。 然而她低估了阿姨的记忆力。 阿姨整本心灵鸡汤都能背下来,要记住她工牌上的名字,不要太简单。 阿姨大声嚷嚷着:“对了,有个叫艾丽的,最可恶,居然瞧不起我,门都不让我进。” 经理的眼神立刻严厉起来,朝着旁边扫视了一下。 “您放心,这样的员工,您既然投诉了,我们肯定要严厉处罚。” 正在这时候,收银员甜笑着:“这位女士,您的卡上有五千六百万,请问您是要付全款,还是要先付一部分订金呢?” 阿姨立马又从破破烂烂的卡包里抽出一张卡:“帮我再看看这张呢,我记得这张有八千万的……付全款,当然是付全款。” 阿姨靠在吧台上,神情轻松,语气随意地:“这两年,谁买几层楼还按揭啊,小气!” 哗啦啦一阵狂风暴雨刮过,我看到除了燕少在外的所有人,都被阿姨如此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冻成了冰雕。 我只想下跪。 阿姨,你家还缺个女儿吗? 不介意收了我吧? 阿姨买房好比买菜,买了以后什么都不关心。 只关心这个业绩算到谁的头上。 她余下的时间都在跟经理反应“情况”。 阿姨对经理指指点点地:“你们要是敢不把这个业绩算在林小莹头上,我就要毁约,要打315投诉你们欺诈消费者。我是因为林小莹才买你们房子的,如果最后算出来不是她卖的,就是对我的欺骗。” 经理忙说不会不会,我们都是算的很分明的。 阿姨就气愤地说:“那为什么她都没法卖房子出去呢?说明就是你们制度有问题!你们的人也有问题!所以才造成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没办法做出成绩!” 我心想说,阿姨您脑补能力真的强,我都没有给你说过我零业绩…… 虽然吧,您是脑补正确了。 阿姨还不停告艾丽的恶状,要求经理要开除艾丽。 经理只有不断点头,说:“我们一定会严厉惩罚这种对顾客不尊敬的员工。” 阿姨别着眼:“不是惩罚,是开除啊,不要骗我啊……” 经理继续满头大汗。 这世界,有钱就是大爷,就是亲妈。 一个相貌平平,背着旧包包的阿姨,一下子豪掷近亿,买下整整三层楼。 这个消息迅速地在集团刮开。 我最先接到的是汪总的电话。 他在那边笑着恭喜我:“不错啊妹妹,果然没给我丢脸。” 我心想我有没有业绩,关你的脸什么事。 汪总就有点贼地问我:“对了,秦月天没给你打电话吧?” 我说还没有。 汪总就笑:“他大概没料到你会这么厉害吧?不开张就不开,一开就爆盘。” 我正想着要怎么回它,手机又嘟嘟想起来,我一看,好,秦总打过来了。 我就给汪总说,有别的电话,我转线了。 我接起来,秦总就马不停蹄地问我:“说说看,今晚上准备请客吃什么?” 我一愣,秦总几乎不给我喘息的机会,笑着说:“今天有人开张大吉,是不是应该请人吃饭呢?” 我在心里默默地问候所有人的母亲。 我落魄的时候没一个人关心,这下有成绩了,七大姑八大姨就出来道喜了。 我真想告诉秦总,要请你自个儿请自己去。 别以为我喝了你一杯奶茶,还必须喝你杯豆浆。 这时候,阿姨和经理谈够了,也没注意到我在打电话,就转过来对我说:“小莹,今天的房子卖够量了吧?” 我惊悚。 这话问得,好像是没够还可以帮我再买点似的。 我忙按着手机音孔,说够了够了。 阿姨就笑着,一脸纵容的表情,给我抛了个溺爱的眼神:“不够明天我们再来买它个三层!” 这时候,滑稽的一幕就出现了。 我急忙摇着手,说不不不。 然而经理急忙点着头,说好好好。 我们的表情和声音神同步,不过是反着来的。 这话说完之后,整个大厅又安静了…… 阿姨对我挥了一下手:“没事儿,有需要随时给阿姨打电话,阿姨的亲戚还很多,都喜欢买楼。” 电话那边,秦总在问我:“小莹,你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吗?” 我想赶快把秦总给打发了,就说方便方便。 然而阿姨正好说道:“小莹,你要是今天卖够量了呢,就不用上这个班了吧,陪阿姨去吃个饭吧?” 我心里一喜。 忙对秦总那边说道:“可是……这边顾客也在约我吃饭……” 经理不知道我是在和秦总打电话,在旁边拼命的帮腔:“对的对的,小莹,把你这个朋友的饭局推了,什么事情有陪我们的顾客重要呢?” 我额了一下。 见我似乎在犹豫,经理就豪迈地挥着手:“什么朋友,让我来跟他说。请他体谅你一下。” 经理,我并不是不想推,但是,您确定你要和我这位朋友说话吗? 经理还在摆着手:“拿来,拿来我和他讲讲道理。” 我执拗不过,只有把手机递给经理。 经理的声音很阔气地:“喂,你是林小莹的朋友吗?” 秦总好像在那边说是。 经理就说:“她今晚上有个非常重要的顾客要陪,所以你就不要为难她。以后我请你吃个饭,补偿你,行不行?” 秦总不知道说了什么。 经理就愣了一下,然后继续大着嗓门:“我是谁?我是她的经理……是的,她在这边是我说了算的,全都我说了算……是!就我最大!你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行不行?” 不知道秦总又说了什么。 我看到经理的表情轻松了下来。 然后他挂断了电话,经理边挂边说:“小样儿,还威胁我……林小莹你这朋友口气不小啊,他谁……” 然而……然而…… 然而经理还没有说完最后一个“啊”字,就呆住了。 因为,我手机屏幕上的通话人,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秦月天。 经理呆若木鸡,手里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麻蛋! 那是我的手机! 可是,我还没蹲下去捡手机,经理已经先于我蹲下去了。 经理一把抓起我的手机,往我手里一塞,语气激动地说:“小莹,今晚上一定要和秦总一起,带着阿姨吃好喝好!” 我…… 我说:“不用了,谢谢经理帮我推了秦总的饭局,我正好不想去呢。” 经理展现了销售人员的执着和不放弃:“不不不,必须要的,必须要的,你赶快打回去,告诉秦总,你要和他吃饭。” 我把手机递给经理:“要打你打。” 经理居然真的拿过去拨通了电话。 只是他刚刚拨通,电话那边已经传来了秦总“喂”的一声。我就想起什么似的,赶忙对他说道:“不过你打了我也不和他吃。” 经理的手机再度掉在了地方。 麻麻蛋! 再说一遍,那是我的手机! 这一次,是我自己捡的手机,我拿起了对秦总说:“秦总,我已经答应了顾客,要和她一起吃饭了。所以……就改天吧?” 秦总只问我,声音里带着一种难喻的威严:“刚才那位就是你们经理?” 我小心地看了一眼旁边迅速衰老化的经理,点头:“是。” 秦总又问:“售楼部经理还是销售总经理?”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销售总经理。” 我看到经理垮掉了…… 秦总照样用他的口头禅回答我:“好,我知道了。” 私以为,秦总每次说“好我知道了”的时候,是最可怕的时刻。 因为这句话有很多后续和潜台词。 有可能是一个周密的计划,也有可能是一份严厉的罚单,但也有可能是就“随它去吧”……总之各种可能性,尽在这么短短的一句话之内。 秦总没有再提吃饭的事情,我们就这样结束了通话。 于是,我和阿姨去吃饭。 还没走出去,经理拉住我,结结巴巴地:“那、那个、小莹……秦总面前,帮忙美言两、两句……” 我对经理笑笑:“您搞错了,我只是袁思思的表妹而已。” 表姐要这个虚名,我给她就是。 而我林小莹,深藏功与名! 163大吉大凶麒麟骨 我跟阿姨去的是一个西餐厅。 燕少跟着我走出售楼部,就告诉我,他要回家休息了,让我随便玩,不回家也无所谓。 他跑得如此之干净利落,不由得让我担心他是否会实践我们的赌约? 等到了西餐厅,阿姨很熟络地给我介绍:“这餐厅是我一个朋友开的,东西是最正宗的。以后想吃西餐了,就过来,直接签我的单子。” 阿姨话多,我话少,所以只有她说,我点头的份儿。 不过阿姨貌似就很喜欢这种状态。 阿姨又问我:“小莹,你说那三层楼,我是拿来开什么公司好呢?珠宝公司?还是字画公司?” 我心里掠过一丝奇怪的感觉,就说:“其实租出去也好,到时候我们公司会给初装,是可以直接隔断了使用的。” 阿姨就摇头:“租出去能有几个钱?那钱是死的。依我看啊,就是要开公司,钱生钱,才划算。正好我儿子大学要毕业了,我就在谋划着,要让他干个什么事情才好……” 我心里奇怪地感觉越来越浓。 不过看不出来,貌不惊人的阿姨,其实是个真正的生意人。 阿姨又说:“对了,我今晚上还叫了我儿子过来,正好楼也买了,大家坐下来合计合计。你啊,也不要在那个什么买房子中心干了,屈才!到我这边来,帮我儿子开公司,主持大局。” 我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吉祥。 是的,这个西餐厅,就是上次吕达琦带我来过的。 这……未免太巧合了一点吧? 正想着,身后就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妈,小莹,你们久等啦。” 果然…… 我看着脸上发光,对着儿子笑的阿姨。 吕太……您藏得挺深的啊? 我是说吕达琦的脑补能力为什么那么强,原来是有遗传的。 吕太倒是没有任何的不适症状,等吕达琦坐下,她就忙对儿子说道:“琦琦,妈今天专程去了银禧,去拜访了林小莹小姐,还在她那儿买了三层楼呢。” 吕达琦立刻兴高采烈地问我:“怎么样?开张了吧?那群妖精是不是傻眼了?” 这种时候,我除了说谢谢,还能说个鸟啊! 没想到吕太听我说谢谢,突然表现得很激动。 吕太说:“小莹,别说这种话。琦琦都和我说了,前段时间,他被一群社会上的人缠上了,多亏你救了他……我家琦琦啊,和我一样,生来就有点软,别人欺到头上来了,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我就说那段时间他回家精神也不好,问他他也不说,要不是你……” 吕太说到这里,眼睛都湿润了。 我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过,吕太,您在售楼中心,表现得蛮霸气的嘛……哪里像性子软的人? 吕太跟我说:“今天我就说要过来感谢一下你,没想到就看到你被那群妖精欺负。琦琦说你也老是被人欺负,我就知道,我们都是一类人。心善,不是不会欺负人,是不忍心去欺负人。” 吕太越说越激动。 我真没想到,竟然是达琦在背后帮助的我。 当初燕少让我去帮助达琦,不会已经算到这一步了吧?他后来也承认过,他是认识吕家的人的。 我是真的觉得受之有愧。 虽然当初我确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其实打跑堂弟之流的是燕少,后来帮达琦驱邪的也是燕少。 我就是捡了个大便宜而已。 但是吕太和达琦都不这样想,他们现在对我简直就有一种砍不断理还乱的感激之情。 达琦对我说:“小莹姐,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亲切,像我的亲人一样。我回家给妈妈说,妈妈还不信。” 吕太忙在一旁边打断:“我信的!我是信的!我一看到小莹,我就信了。这么好的姑娘,不管是性格,还是样子,就跟我亲闺女一样!我一眼就喜欢了。” 额……我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这个节奏,不会是想要…… 我还没想到那儿去,吕太就说:“要不这样,小莹,我认你当干女儿吧?好不好?” 果然…… 我还没回答,吕太又道:“达琦这孩子,我总不放心他。他就是缺个哥哥或者姐姐帮着他。以后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小莹你可要帮我看好了他,别再让他受欺负了。” 这……这是要聘请我当女保镖的节奏吗? 见我犹豫的样子,吕太立马问道:“小莹,你不愿意啊?” 我说:“这个……”太突然了吧? 吕太马上很爽快地说:“不干也没事,我看你和达琦也蛮配的,做不成兄妹,做夫妻也挺不错的。要不然你就当我儿媳妇吧?” 这话说完,我和达琦同时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好!吕太,你是个女中豪杰! 两权相害取其轻。 于是,我很快就成了吕太的干女儿,吕达琦的干姐姐。 我只能安慰自己,能被长辈喜欢,证明我无论长相还是人品,都应该没问题。并且,成了吕家的干女儿……貌似是我赚到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都在听吕太和达琦谈生意上的事情。 我才知道,吕父虽然在外面小三成群,但是一直都不敢踢掉原配的原因是,拍卖行有一半的股权,都在吕太的手里。 当年公司最初的资金,也是吕太娘家给的。 吕父后来发达了,有点忘本,但也明白糟糠之妻不可弃的道理。只是发生了小儿子被害的事件之后,听信小三的谣言,始终都觉得吕太有问题。 现在对吕太的态度非常糟糕。 说到这里,吕太又是泪眼,吕太说:“牙牙那孩子多可爱啊,我要不是看在他的份上,哪儿容得下那个女人。还不是看在她是的牙牙妈妈,才……” 达琦也郁郁地:“牙牙死得太冤了,如果让我逮到那个凶手,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报复的办法。 我心想这母子两,都是心善的人,这不假。 我突然想起吕达琦中邪的事情,我心里转了一下,便开口问达琦:“达琦,那群混混,是什么时候缠上你的呢?” 达琦愣了一下,回想着边回答:“嗯,今年初的时候吧,有几个月了。” 我又问:“是在你弟弟出事之后吗?” 达琦点头说是的。 我又问吕太:“吕……干妈,你在这段时间,身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吕太叹气说:“奇怪的事情也没什么,就是倒霉得很。我在做一笔生意,别人欠款不还不说,这半年还官司缠身,达琦他爸又一点也不帮我……” 她说着眉眼又开了:“不过说来也怪,达琦那天回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跟我说了你的事情。第二天我官司就判下来了,是我赢了。这没两天,款项也收回来了。特别是昨天周末。达琦他爸还回来和我们母子俩吃了饭。小莹,你说你是不是我们的福星啊?” 我心想,吕太突然转运,说不定和燕少为达琦驱邪了有关。 这一个人中邪,极有可能把霉运带到整个家庭之中。 霉运一除,所有事情就都明朗化了。 后来我回去问了燕少,才知道不仅仅是达琦中邪了,吕太也同样中了邪。但这邪祟很怪,是传说中的母子邪,是母子同心的。母子双方任何一个人倒霉,另一方也会跟着倒霉。 以此恶性循环。 不过比较好的就是,只要除掉任何人身上的一只邪祟,另外人身上的也会消失。 我总觉得,害达琦弟弟的人,和对吕太母子下邪的,是同一个人。 我就对吕太说:“我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呢,要不要去哪里,求个什么护身符来戴戴?总能求个好运。” 我刚说完,达琦倒是先开口了。 达琦摇头:“现在庙里的那些佛珠什么的,都是给人心理安慰的。我和我妈求过好多挂家里,一点用也没有。还没见到小莹姐你有用呢。” 吕太也说:“是啊,我总觉得一见到小莹你,我整个人都舒服了。那些什么求的护身符,真是信不得。” 得,这母子俩,是打算把我当吉祥物,拿回去挂窗子上吗? 不过,达琦突然又说道:“可是小米手上那颗宝石,是真的有神明呢!” 我心中一动,问达琦:“神明在哪里?” 达琦就说:“妈你也见过对吧,只要滴血上去,马上吸个一干二净,还会变色呢。” 吕太直打哆嗦:“快别说了,米竞那东西,还是从我们行里拍走的呢,当初就以为是一颗普通的红宝石,谁知道这么邪门。” 达琦说:“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小米是个识货的人呢。上次我去求的佛珠那些,他看一眼,就说,没开光的。他好神奇啊。” 这母子俩也是个很能歪楼的。 没一会儿,他们又谈起了最近的一批玉石拍卖,听他们说,这笔生意正是要和米竞一起做的。 达琦说:“真搞不懂,最近小米疯了似的屯玉石,屯多了就拿到我们家来卖。搞不懂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这时候,我明显地看到吕太的眼神动了一下。 我心想,吕太应该知道点什么。 果不其然,吕太左右看了看,看到旁边没什么人,就压低了声音,对我和达琦说道:“这事情啊,我只给你们俩透露点,你们嘴管紧了,别说出去啊。” 我在和达琦一起点头的同时,心里也有些许的感动。 看得出来,吕太是真的把我当成了自己的女儿,真心信任我的。 吕太用极低的声音对我们说:“你们有没有听到过最近一个在权力高层流传最广的事情。” 我和达琦一起摇头。 吕太就说:“这事情啊,说起来也真玄乎。说什么天相变,麒麟出。说最迟今年年底,明年初什么的,麒麟韬光养晦多年,终要出世了。” 我表示果真是好玄。 吕太接着道:“这事情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说这麒麟既然要出世,那就肯定会有一个麒麟骨。这麒麟,就藏在麒麟骨里面。只要谁先拿到麒麟骨,谁就能得到麒麟。” 我感觉我在听山海经…… 吕太又道:“他们都说,麒麟最后可能藏身的地方,就是玉或者宝石。你们看米竞这几年,都在做这方面的生意,不是玛瑙,就是宝石,要么就是玉什么的……” 达琦倒是听的入神,他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妈你的意思是,小米是在找麒麟骨?” 吕太急忙嘘嘘嘘地竖着手指:“小声点!我也是猜的。” 我也是个笨的,我问吕太:“他们要麒麟来干什么呢?” 我倒是知道麒麟是瑞兽,化煞镇宅特管用。燕少也说过,得了麒麟骨,鬼就可以免去阴风洗涤之痛,还可以自由行走在阳光下。 可是麒麟还有什么用处,我倒是很无知。 吕太险些拿勺子来敲我的头,她低声骂道:“笨姑娘!你不知道那句话,说得麒麟者得天下吗?” 我说好了,我知道了。 不过“得某某者得天下”这种句式,我听得太多了。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听得烂大街了。 可是,天下是什么? 说起来真好笑。 金字塔顶尖的宝座,那是离我们凡人多遥远的一个飘渺的梦。 可能有些渴望权力的人,想要得到所谓的“麒麟”,得到所谓的心理暗示——我一定能走到世界的巅峰。 然而真实的麒麟,或许是并不存在的。 有的只有*。 人活生生的欲求。 对权利,对金钱,对美色的*…… 可是,百年之后,你又剩下什么? 人走了,皮囊空了,只有一堆无用的、腐臭的白骨。 钱、权、色,你连坟墓都带不进,还想要带到来生去吗? 不过达琦的兴趣完全被吕太调起来了,他不停对吕太说着:“妈妈,这么说的话,我们拍卖行是最后可能碰到麒麟骨的了哦。我们常年都在做各种奇珍异宝的拍卖呢。搞不好里面就有那个麒麟呢。” 没想到吕太却皱着眉头,声音有点严厉地说:“最好别碰到那东西。如果我们真的是不小心拿到那个东西的话,也要尽快脱手出去,白送给别人都好。千万不能拿到自己手里啊。” 我心里在称赞吕太的通透明智。 这种大富大贵之宝,如果你自身命格太薄,压不住,只会给你惹来杀身之祸。 吕太继续教育着儿子:“你知道这世上,多的是人比我们有钱,比我们有权,比我们有势力。他们都比我们更需要,也更想要这个东西。如果他们来和我们抢,我们抢得过吗?” 见我不自觉地点头,吕太赞许地看了我一眼,又道:“还有,我听有人说过,别看麒麟是瑞兽,麒麟骨却是大凶之物。谁得到手,不是有什么真龙龙血脉,镇不住,小命都要没有。” 达琦不以为意地瘪着嘴:“这么玄乎啊。我要是不小心得到这个麒麟骨,我谁都不告诉,悄悄埋起来,怎么会惹祸上身啊?” 吕太轻轻掐了儿子一把:“你啊你,就是想得简单,这世界上有不透风的墙吗?再说了。我听他们说,这麒麟骨邪乎着呢,据说它有一种功效,就是能让鬼还阳。所以啊,不知道多少鬼都想要得到这东西呢。你瞒得了人,你瞒得了鬼吗?没什么真龙血脉,你挡得住猛鬼吗?” 吕达琦哦了一声,似乎也被猛鬼唬住了。 唯独我,面上不动,心却狂跳了起来。 还阳…… 还阳…… 还阳…… 我在心里不自觉地念着这两个字。 念到第三遍的时候,我就再也坐不住了…… 还阳! 指的是可以让鬼变回人吗? 还是燕少所说的,能让鬼在阳光下自由行走? 我听得到自己的心脏在自己的胸膛之中来回冲撞着。 我开口,大概声音也有点抖,我问:“还阳……具体指的是什么呢?” 吕太和达琦如同看怪物一般看了我一眼,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就是让鬼重新变回人啊。” 我不敢多问,只能哦了一声。 大概是我眼神太飘忽,吕太发现了一点异样,她问我:“小莹,你也想要麒麟骨吗?”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吕太精明如此。 如果我再遮掩,反倒会引起她的怀疑,所以我就顺水推舟说道:“我、我去年的时候,爸爸妈妈出车祸……去世了……” 我刚刚说完,就看到吕太和达琦眼里都流露出了同情的眼色。 吕太一下子有点手足无措地样子,她连连叹息:“哎,你这孩子……你……哎……真是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吕太接下来便一直劝导我,说我父母已经去了,虽然我思念他们,但是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父母肯定希望我能幸福生活。但是如果我想要靠麒麟骨让他们起死回生的话,搞不好我自己也要遭遇不幸。 所以这个想法一定要放弃。 吕太说:“你现在也是我们吕家的人了,千万别干傻事啊。” 这顿饭我足足吃到了半夜十一点。 达琦开车把我送回的小区。他现在正大光明的叫我姐姐。 鉴于燕少的缘故,我没有请他上去坐坐。 达琦是个没心思的家伙,也根本没那方面的花花肠子,送我到家就兴高采烈地走了。 我精疲力尽地打开了房门。 我伸手开灯,然而灯并没有亮。 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应该会感到害怕,然而我已经习惯了与鬼生活,所以我反倒是反手关了门,叫了一声燕少。 房间里静悄悄的,静得有点不正常。 我正打算拿出手机照一下。 卧室里,突然透来了点点的亮光,如同纱幔一般,一层层晕染开来,然后一点一滴地浸到空气中。 我循着光亮走向了卧室。 然后,我看到让我感到心悸的一幕…… 卧室的半空中,悬浮着许许多多的米色小蜡烛。它们好像萤火虫一样,在半空中微微起伏着,蜡烛中心小小的火焰,在温柔地跳跃着。 而燕少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支长长的蜡烛,在依次,一个一个的点燃着它们。 他没有看我,只是偏着头慢慢地点着蜡烛。 那些蜡烛,刚刚到我的肩膀,到燕少的心口,他抬着手肘,微微偏头的样子,好像从文艺复兴时期油画里走下来的圣徒。 圣洁、完美、端庄……所有最美好的词语用在他身上,也毫不为过。 燕少的朱唇轻启,他说:“想不出要摆什么形状,就随意让蜡烛这样飘着了。不过这是为了庆祝你难得的好运,所以你想要什么形状,可以提出来,我来摆。心形……蝴蝶结……hellokitty……什么都可以……” 说道这里,他的眼神突然转了过来。 我看到燕少的眼神里明显滞了一下,他用手里的长蜡烛指着我:“你……你这是干什么?” 我端着小板凳,怀里抱着一大堆的薯片、瓜子、可乐…… 我一边努力防止零食掉下来,一边想把小板凳放到地上。我吃力地说:“我、我这不是要准备……观看你跳舞了吗……” 一层楼跳一次,三层楼,就是三次。 燕少,我记得清楚着呢…… 164跳舞吧,燕少跳舞吧,小莹 看到已经把瓜果板凳摆好的我。 燕少……笑了。 燕少回过头去,把最后的一盏蜡烛点燃,然后浅浅地飞了一个眼神过来:“真的想看?” 我还没有吃到瓜子,口水已经流了下来。 燕少的眼神,不要太过妩媚了。 我的心脏在泵力一下子增强,差点把鼻血飚了出来。 燕少嘴唇轻轻一张,呼出一口若有若无的气,将手里的蜡烛吹灭……青烟袅袅中,他的手指慢慢滑向自己的衣扣,以一种看似无意,却又满是*的慢动作,不经意地将那一粒粒透着禁止与防备的钮扣解开。 烛光在他衣衫的空隙之中跳跃着,在他隐隐而现的精壮胸膛之间舞蹈着。 我咽了咽口水。 我简直要举手高喊一声:Music!Ready,now! 结果燕少比我还要先喊起来。 燕少突然一拍手掌,大喊一声:“杂种,comeonbaby!” 然后,我的身旁传来嗖的一声。 我看到杂种头戴尖尖的米分蓝色礼帽,身穿一套荷叶边泡泡袖水钻闪闪的红色小礼服,脚蹬亮片黑色大头皮鞋,啪嗒啪嗒、摇头晃尾地拽了进来。 燕少鼓掌,少有地爱抚了一下杂种的耳朵:“干得好,小家伙。来,给主人打个招呼。” 杂种立刻端坐,抬起一只穿着皮鞋的前爪,对我招啊招。 然后我看到,这拉轰的鞋底上,居然还有一颗桃红色的爱心? 燕少鼓掌:“现在,有请我们家第一舞蹈大师,杂种,来为我们表演一场,香烟无比,精彩刺激的——脱衣舞!” 我…… 我用一种“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的表情,无言地看着燕少。 让狗来表演脱衣舞。 燕某某,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我砸瓜子,我抗议,我强烈抗议。 我指着燕少:“四十一,你能再表脸一点吗?” 燕少用他的回答来论证我的话,他说:“鬼有脸吗?” 燕某人决定不要脸,那真是天下无敌。 我满地打滚中…… 边滚边大哭大闹:“三场脱衣舞,我的三场脱衣舞,我的脱衣舞……” 杂种不知所以然,勇当先锋,扑上来就对我的脸狂舔了一通,我捂着臭烘烘地脸,大喊:“滚开!你个死杂种!你今天有没有吃翔?” 杂种吐着米分红色的舌头,用萨摩耶特有的笑容,天真无邪地偏头看着我,好像在问,主人,吃了翔又怎么了? 我晕倒中。 燕少却躬身,把我扶了起来。 他拉我起来的时候,一只手恰好扶着我的腰,另一手抓着我的手。于是,当我们起身的时候,就好像一个标准的国标舞姿势。 燕少的嘴唇在我的耳边,他轻声问我:“林小莹,你会跳舞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燕少突然抱着我的腰,旋转了起来。 我吃了一惊,因为燕少抱着我转到了蜡烛之中…… 我以为我会碰到烛火,然而那一刻,所有的烛光退出了一条路。 燕少揽着我转,所有的蜡烛如同突然拥有了生命,也随之旋转、起伏起来。 整个房间变得幽暗,我们仿佛一瞬间就置身星际。 烛光好似星光。 没有音乐,这是一场没有音乐的舞蹈。 我慢慢随着燕少的节奏,踩出了舞步。我们相拥而荡漾。 我仰望着他,他也凝视着我。 四目相对,我仿佛感觉到了来自远古的绵长的情意…… 不知不觉间,我将头靠在了燕少的胸膛上。 他也用单臂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身子,我感觉得到他将下颌轻轻而小心地放在我的头顶。我闭上了眼睛…… 这*美好而悠长。 只因为有默而跳舞的我和燕四一。 无声跳着舞步的我们,用拥抱和轻盈的双腿,去延续内心的情感。 燕少说:“林小莹,跳舞吧。” 我也闭着眼,轻轻回答他:“四一,跳舞吧。” 我收回了被他执着的手,将双手都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燕少也双手抱着我的腰。 他缓缓地低头,而我亦抬起自己的脸。 我想…… 哪怕是用余生来换这美满的一刻,我也愿意。 爱人拥你在怀,烛光围绕身畔,心心相通的这一刻…… 烛光燃尽,我和燕少双双倒在了柔软的被窝里,燕少敞开了手臂,他面向着我,昂着头,喉结微微抖动了一下,阖着眼:“林小莹,来帮我跳舞吧?” 我抓住了他衣襟的两侧,拉开的同时,埋头下去…… 这时候,我听到客厅里的音响,传来了飘渺轻盈的歌声,久违的音乐—— 这片广袤无垠的天空,要延伸到何处? 有限的生命,如同闪耀的星星一般。 努力地努力地,想要绽放出光彩…… 如果可以将变强的力量,化为一片小小的爱。 交到你的手上。 悄悄地现在只是悄悄地。 交给你…… …… 这个夜晚,我能感觉到,燕少是开心的。 只因为林小莹主动地亲吻了他的身体。 …… 接下来在售楼中心的工作,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吕太再没有来买过楼,也没有介绍任何的亲友过来。 然而艾丽她们再没有刻意来刁难过我。 我开始变得比以前大方和主动,也变得愿意更加热情和积极地面对顾客。我喜欢我在介绍楼盘的时候,看到顾客们露出期盼的目光,我喜欢我尽心对待他们的时候,从他们的眼中收获喜悦和信任。 每签下一笔单子,我都会真诚的道谢,那时候,顾客眼中流露的,因为短暂的接触而建立起来的微薄的友谊,会成为我继续努力的能量。 我想,或许吕太给我的,并不仅仅是三层楼的业绩,更多的是,她给予我的向上的永动力。 我想到她一个女子,辛苦创过业,被丈夫背叛过……人生所经历,或许是我所不能想,也不从体验的。 我既然认她做了干妈,就要做一个听话的干女儿。 我经常会和吕达琦吃饭,还去过他家里几次,燕少也从来没有管过这事。他只要我每天按时回家,愿意抱着他撒娇,基本没什么不痛快。 吕家很大很豪华,就是显得有点冷清。吕太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如何给我和吕达琦开一家适合我们的公司上面。 在吕太看来,我是迟早要离开售楼部的,她要提前做好准备。 相反,汪总的电话和短信都少了起来。 偶尔,他会发一条诸如“妹妹好想你”的信息,不过我不加理会,他也不会继续纠缠。 秦总也没有再送过下午茶,他也是一个很沉得住气的人,我拒绝和他吃庆功餐之后,他连一通电话都没有再打来过。枉自了我们销售经理成天提心吊胆的活。 我发现燕少最忌讳我和秦总呆一块儿,秦总的一通电话,也能让他瞬时黑脸。其次才是汪总,汪总时常和我开很过分的玩笑,燕少也就稍微冷一下脸,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愉悦。 而我和其它什么人鬼混,他倒也不是特别在意。最多用一种特别迷人的微笑,威胁你一下。 周末的时候,米竞出差回来了。 达琦说约了很多朋友,要和米竞一起吃饭,问我去不去。我跃跃欲去,然而燕少却开口掐断了我的念头。 燕少问:“你是不是想要去问麒麟骨的事情?” 我惊。 麒麟骨的事情,自从那天听吕太说过之后,就一直成了我心里的一块病。 以前我曾经因为燕少阴风洗涤的事情,打过它的主意。不过自从得到阴槐木之后,燕少再不必受那种痛苦,我也就把这东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可是,吕太说,它可以让鬼还阳…… 燕少见我默不作声的模样。 他似乎缓缓舒出了一口气,然后他伸手,拉住我的手,将我拉回了沙发里。 燕莎对闷不出声的我,很好声地说:“林小莹,不要去打麒麟骨的主意。这世界上,打它主意的人,超过你的想象。而那些人的实力,也超过你的见识。” 我说:“可是米竞也想得到它呀。” 我刚说完,就看到燕少笑了。 燕少这笑笑得……好像听到一只猪在说,“可是人都能直立行走呀”。 燕少斜眼睨着我:“林小莹,米竞是什么货色?能镇得住血龙精石里面龙魂的人,你以为是等闲之辈?” 我听燕少的口气,米竞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我话不过脑子,直接就问:“那秦总也能镇住吗?” 我直觉就是,秦总出身显贵,血统不凡,应当也能有得那个什么麒麟骨的能耐。 没想到燕少想也不想,就回答我道:“不能。他身上早已经缺失了龙血脉,否则的话,他也不会离开他的家族了。” 我又惊,我问:“秦总是知道自己身上血脉缺失,才离家出走的吗?” 为了防止我傻不啦叽去找米竞问什么麒麟骨,燕少鲜有耐心。他对我解释道:“他自己并不知道,但是他会离开,表面是他和自己家族的理念、信仰不合,实际上却是因为他缺失了那条脉。这是命中注定的。” 见我若有所思,燕少又道:“其实我以前也不明白,他和家里有什么深仇大怨,为什么打死也不愿意回去。后来我魂魄相离,才悟透了这其中的玄机。并不是他不想回去,而是冥冥之中已经有了阻隔。” 这宿命的言语…… 让我的心里,莫名觉得不好受起来。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燕少,语气尽量淡淡地:“四一,我想和你一起变老……” 四一,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想在年轻的时候去看高山大海,想在中年的时候牵着孩子的小手,想在白发苍苍的时候一起领略夕阳和晚霞…… 说完这句话,我看到燕少彻底愣住了。 他就那么愣愣地看着我。 看了好多时候,然后他突然别过头去,没有言语,也好长时间都没有看我。 又过了好几秒,燕少才别着头说:“林小莹,你这个……”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又陷入难言的寂静之中。 我心里漫过无边的荒凉。 因为我似乎听到燕少有些哽咽。 我想我说错了话。 我在奢求一些,有可能永远也无法属于我的东西。 我埋着头,我不想哭,因为有时候,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然而,就在我以为燕少会扔下我,一个人到一边去沉默的时候,燕少突然又回过头来,他的声音和神态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我看到他眼里有惯常冷冷的色,他极为平静地对我说:“其实,我的护身符,就是一只……麒麟角。” 我震惊。 燕少没有理会我的惊色,他继续说道:“并不是完整的一只,而是平剖的半只。” 燕少用手指对着我比了一个长度:“约莫这么大点。” 我有点不信:“这么小?” 燕少点头:“据说是一只成年麒麟,寿终正寝时留下的。成年麒麟形体可大可小,大概是经过了高手的炼化,炼成了那么大。” 燕少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很早就有人算到过,我命里会有一劫。有人专门为我改命,为此恨不得把世间各种珍宝都挂在我身上。我的住宅,我的集团,甚至是我的车,都布下了大量的阵法。” 我哀伤地看着燕少。 这就是传说中的命吗? 麒麟是瑞兽,据传地位仅次于龙,又能化煞,又能镇宅,又能富贵,还能送子……是一种堪称万精油的神兽。 可是,就算是那样的神物,也救不了燕少的命吗? 燕少大概领会到了我的悲伤,他无奈地笑了一下:“那只麒麟角,传说中曾经是完整的一只,不过经过了一些变故,给到我手里的时候,只有半只了。给我的人说,麒麟那种灵兽,其实是不会死亡的。它只是循着因果去了其它空间,等到它回来的时候,必定会寻着它曾经的角来的。所以那时候,如果我有那半只麒麟角,麒麟最终是会到我身边来的。” 我惊道:“意思就是你能得到麒麟吗?” 燕少看着外面愈来愈暗的天色。 他说:“公元465年,南朝新安王刘子鸾被杀之时,曾经说过一句话,愿后身不复生帝王家。” 燕少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掩不掉的哀:“荣华富贵,能够带到哪里去呢……”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麒麟能给我天下,但是麒麟给不了我林小莹。” …… 我没有再想去和米竞吃饭。 我轻轻扑过去,抱住燕少,我窝在他的胸膛,很小声地说:“你可以求麒麟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啊。” 燕少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他说:“白痴,我要是得了麒麟,我会要你不要天下吗?我还没有傻到那个程度。” 我仰起头:“那你可以都要吗?” 燕少的手掌压住了我的眼睛,他抚上我的眼,却是很无情地回答:“不可以。极致的权利和极致的爱,你永远只能选择一样。” 我还想说什么,燕少似乎已经厌倦了这个话题。 他放开了我:“好了,我做人的时候,已经斗够了,也累够了。你让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说完这句话,他就朝卧室走去,不再理会我,也不再和我讨论麒麟骨或者还阳这么复杂的问题。 我在售楼中心的好日子在六月中旬的时候到了头。 原因是,每个月中,售楼中心就要做一个月中旬总结,对半个月的业绩做一个评选。月底会再有一个总评选。 评选会选出最佳销售之星。 奖金很是可观。 是实力的认可,更是金钱的*。 在此之前,基本每次评选的冠军都是艾丽。 而这一次,艾丽想当然的认为,这个冠军依然是属于她的。 然而不是。 很明显不是。 因为她就算一个人把所有的商品房都卖光,也抵不过我三层楼的恐怖业绩…… 不但是这个月的冠军,就连全年销售总冠军,也是非我莫属。 这事情,激起了艾丽的无限反弹。 其实一个月中旬的小评选而已,艾丽大可不必认真的。 但问题是,银禧的售楼工作已经接近了尾声。 原本总部给出的时间期限是,六月底最终评选之后,七月再慢慢结束售卖工作。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如今总部却突然下令,要银禧在本月中旬就结束所有的工作,给整个售楼中心打上句号。 并且,我听闻,这个命令是秦总直接下达的。 售楼部的气氛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变得怪异。我不敢随便猜测,秦总突然不想继续卖银禧了,是因为销售经理得罪了他…… 或者,秦总突然又改变主意,不想让我当兽姐,远离他的视线了? 我猜不透。 也不想去猜。 因为,一个艾丽已经够让我头疼的了。 总冠军的头衔,按照业绩而言,当之无愧是属于我的。 这笔奖金较为丰厚,有足足十万元。 虽然对于拥有匿名卡的我而言,这点小钱并不算什么。 可是对于普通的工薪阶层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尤其是,艾丽这样的工薪阶层。 当我可能获得这笔钱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以艾丽为首的整个兽姐团,都带着一种莫名的气愤,沸腾了起来。 艾丽马不停蹄地联合了售楼中心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 带着所有人的签名意见,去找售楼部总经理理论了起来。 艾丽的理由是非常“理直气壮”的。 艾丽说,我虽然个人卖出去的销售金额是最高的,但是我总共还没有卖出去十套房子。我是靠着投机取巧,才获得这份业绩的。 艾丽说,她的顾客比不得我那边的财大气粗,但是那些顾客也都是用尽所有的积蓄,来购买了我们的房子。 她成交的订单量,是我的好几倍。 她在工作中付出的努力,也是我的好几倍。 因为她卖一套商品房,和我卖三层楼付出的努力是一样多的。算业绩不能单从卖的钱上面去算,而应该从卖出的数量上面去算。 简言之,按照艾丽的算法,我林小莹只卖出去过“一套房子”,艾丽却卖了好几十套房子出去。 一套房子钱卖得再多,也只能算一次业绩,只有艾丽那种卖了几十套的,才可以算是有很多业绩。 我其实是整个售楼中心业绩最差的员工,不要说得奖,不被开除都是好事了。 我听到艾丽的“大单不算单,小单才算单”的理论时,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艾丽还举报我,说我其实是请的托儿,我是在刷业绩。她说,吕太本来就是我的亲戚,看着我没业绩,所以过来帮我刷个单子,我这种行为是严重的欺骗了公司,影响了同事竞争的公平性。 吕太实在算不得真实的顾客。 只有她艾丽的那些顾客,从太太团或者其它途径来到这里购房的,才是真实的顾客。 只有真实顾客发生的交易,才能算到售楼小姐的业绩上。 所以我其实一单都没卖出去,我是零业绩。 艾丽和其它兽姐都一致表明,关于林小莹欺诈找托儿购楼,零业绩还要拿销售冠军的事情。公司要是不能给她们一个公平公正的说法,她们就要打电话给电视台,还要到法院起诉仲裁。 让集团名声扫地! ——作者有话—— 四一和小莹最后跳舞的歌是:《爱、ひと欠片》,《希德尼娅的骑士》的片尾曲。大家可以去搜搜,很美的音乐。菓菓也会放到群共享里。 165别赌我不打女人 我很难描述燕少在知道这个事件之后的表情。 他首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好像根本没听到我究竟在说些什么。然后他的眉尖迅速地扬了一下,好像在说“哦,这件事其实我知道呢”。 燕少确实是知道的,槐木坠子我随身携带。 不过最后,他还是笑起来。 我喜欢看燕少笑,因为他无论是怎样笑,都是对自己绝色五官的一种深度优化。哪怕他笑得那么讥讽,笑得、笑得那么坏。 燕少似乎在说,就算他什么都知道,但他还是忍不住要笑。 这件事确实很好笑。 我看着他笑,忍不住自己也笑起来,然后坐到了他的对面。 我说:“燕少,有人欺负你的奴隶呢。” 艾丽她们,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其实我听闻经理劝过她们,但是她们依然执着。 燕少毫不以为意地仰躺在沙发里,耸了一下肩膀:“让她们去告啊,最好把电视台什么都找过来,可以大大地为秦月天省下一笔广告费用。” 我默…… 燕少就是传说中的专坑队友吧。 我就说,我这个事情,再怎么也算是个负面消息吧。 燕少纠正我:“错,是个闹剧。” 我点头,说没错,是个闹剧。这么个闹剧,闹出去,不是让别人看我们笑话吗? 燕少这时候表现出了一个商人的厚颜无耻,他扬着眉:“笑话才好啊。平平淡淡高大全的东西,谁喜欢?老百姓就是喜欢喜闻乐见,你不给他们点饭后茶余的谈资,谁记得住你呢?” 他双手肘偶支到桌面上,双手撑着下巴,用一种看似很温和的微笑脸庞面对着我。 切,我才不会被他这幅样子欺骗。 我正色对燕少说:“可能你是觉得没什么,不过秦总大概会觉得这事情挺丢面子的吧?” 在我的感觉里,秦总绝对是一个很讨厌这种八卦和负面新闻的人。 相比起来,燕少这方面不正经得和汪涟冰有一比。 燕少听我这般为秦总考虑,脸色就沉下来。 “你要当好人,就去给经理说,你不要当销售冠军,不要那笔钱。”说到这里,燕少咬了一下牙,“不过,以后也不要再花我一分钱吃饭,让你的秦总养你去吧!” 我要摔杯子,我怎么可能不要这个冠军。 艾丽那套歪理邪说,真要把电视台找来,人家都会以为我们是在炒作。 我堂堂正正卖了三层楼,哪怕吕太真是我的干妈,钱也是正正经经给了公司的。 我凭什么不能得冠军,凭什么不能拿奖金? 难道说,这第一名,就永远只能是她艾丽的?她艾丽得了冠军,就是天经地义,我们别人得了,那就是旁门左道? 我蹭地一下站起来,低声对燕少说:“好,你不养我没关系,以后我都不要你养!” 燕少就是这方面小气。 我提到秦总他就要立马翻脸。 我看得出来,他就是想要给秦总添点乱子。燕少这人有时候很恶趣味,秦总一本正经,他就喜欢借这种事情来逗人家玩。汪总总不正经,他反倒不会去跟他玩。 而且,艾丽等人,在燕少眼里,大概连个渣渣都不算吧。 所以他也理所当然的觉得,她们对我也连渣渣都不算…… 我是承认艾丽战斗力不高,但是几十个艾丽合在一起,还是真让人心头添堵。 燕少不帮我,我自己解决就好了,我去和艾丽战斗,我就不信,她那么一套笑掉大牙的理论,可以横行霸道到什么时候。 不过,我还没走到电梯跟前,燕少就追了上来。 他从后面抓住我的手,非要把我固定在原地,我不敢跟他拉扯,只有乖乖被他牵到角落里。 燕少阴沉着脸:“你要去找秦月天?” 我…… 我觉得很奇怪的一件事就是,燕少似乎非常在意我和秦总的接触。当我有很多种解决事情的方法的时候,只要其中有一种是关乎秦总的,他就要先于我提出来,然后掐断我的这条路。 我也不想真的和燕少吵架,就说,也不是了,我准备先自己去解决一下。 燕少这才放开了我,说:“去吧。” 我去战斗的过程是很让人心塞的。 艾丽在经理办公室里跟我拍桌子,无比凶悍地问我:“林小莹,你自己摸着你的心口,说说你有什么资格可以拿奖金?你就是个会钻空子的小人!” 经理在中间打太极,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艾丽完全无视经理,也无视公司规定,她拿着手机,高声叫着:“我已经给罗总打了电话,我要找他来评评理。” 我当时不知道罗总是谁。 不过我看到经理的脸色非常糟糕。 等艾丽口中的这个男人过来以后,我才知道,他是房产公司的项目总预算师。 也是仅比秦总低两级的房产公司高层之一。 他的出现,让经理的立场,瞬间倒向了艾丽。 我不用猜也能知道,艾丽和这位总预算师的关系匪浅。 这位罗总来了以后,看也不看我,只厉声问经理:“这是怎么回事?” 经理的声音都在发抖,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只能苦着脸,把整个事实,尽可能客观地讲了一遍。 这位罗总听完之后,一脸没什么大事的表情,他压根不问任何人的意见,就对经理道:“这事情好办嘛,你再多设置一个奖项就可以了。” 经理怔了怔,这位罗总就指着艾丽说:“艾丽是银禧售楼中心的功臣,也是我们房产公司的老员工了。好几个楼盘,她都是订单成交量最高的。这样的员工,就因为一个新员工做出点成绩,你就剥夺了她最佳售楼冠军的资格,未免太让老员工寒心了。” 艾丽听到罗总这么说,双眼立刻变得红红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罗总看着她,叹息了一下,语气里满是爱怜:“依我看,最佳售楼小姐,还是该艾丽得。关于那位订单金额最大的员工,就再设置一个最佳新人奖,从艾丽的奖金里面,抽两千块钱出来,予以奖励。” 艾丽撅了撅嘴,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而我已经……彻底无言了。 罗总说完,见经理一副犹豫地模样,就问:“你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经理想了半天,才结巴着说:“这、这恐怕不是很合适吧,估计、估计小莹是不会同意的。因为按照公司规定,没有这么一个说法,历来都是所有成交量最高的是销售冠军……没听说过……” 他话没说完,罗总就有些生气地说道:“我都说那么多了,你怎么就不懂呢?又没说不给那个新员工奖励,这不是要从艾丽的奖金里抽两千出来吗?她一个新人,楼层的提成已经够多了,还想怎么样?” 我想骂人。 这位罗总,你当着我的面说这些,却把我当成透明,是几个意思? 经理为难地看着我:“小莹,这个……” 他一对我说话,那位罗总终于注意到了我,他指了指我,问经理:“这位就是那个林小莹?” 经理点头。 罗总就一副这就好办了的口气:“你好,林小莹。我刚才说的,你没意见吧?” 我非常平静地“嗯”了一声。 然后继续平静地说:“有意见。” 罗总呛了一下,他一脸惊奇地样子,似乎我会这么安详地拒绝他的好意,是多么的不识抬举。 他提高了声音:“哎,我刚不说了吗?艾丽是老员工,而且一直都是我们最好的员工,你初入行,要懂得适当的忍让。像你这样大学刚毕业的新人,能有这种成绩已经很好了,要是稍微学点吃亏,以后的路才能走得长。” 罗总刚教育完,艾丽立刻帮腔道:“听听,听听罗总的话,新人就该有点新人的样子。” 我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回答他们俩:“如果我不让呢?” 罗总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满含威胁地看着我:“你还想在这里工作吧?” 我点头:“想。” 罗总也随着我点点头,语气继续很阴沉地:“好,既然你想,证明你还有救。我现在就给你指一条路。这次这个事情,你就不要再和艾丽争了,你要争,也是争不过的。因为这个公司所有的人,都明白,谁才是这个奖金的真正得主。你识相点,就让路。否则的话……” 他话没说完,我就打断他道:“我不让。” “你这人怎么……”罗总一下凶起来,“这么冥顽不灵!” 艾丽也叫起来:“别跟她说那么多了。给她脸不要脸,干脆直接开除算了。反正她工作一个月都没有,开除也不会给双倍工资。” 经理见状忙劝阻道:“大家有话好好说,别生气,事情并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罗总和艾丽正要说什么,我倒是先发话了。 我冷着脸说:“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下,经理也怵在当场了。 正冷这场,办公室的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笑声。 我们全都转过头去。 经理和罗总,还有艾丽全都皱着眉:“你找谁?” 只有我惊奇:“小米?” 不知什么时候,米竞竟然来到了这里,他此时正倚在门框上,带笑看着我们。 见我们都看着他,米竞非常自来熟地走了进来,他很有礼貌地对经理等人自我介绍:“我是林小莹的朋友,大家都叫我小米。” 艾丽切了一声,眼里全都是轻蔑。 我听到她小声地说:“我当是什么救兵来了呢?” 米竞也不理会她的嘲笑,只问经理:“你是这个售楼中心的总经理吗?” 经理说是。 米竞就看着经理,还看了一下罗总,很有礼有节地说道:“我首先申明一下,我今天来这里呢,也不是来和大家争什么,更不是来和大家打架的,我只是就我朋友的立场,来和大家讲讲道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米竞这么温和有礼,经理和罗总倒也不好随便翻脸,只有听米竞继续说下去。 米竞就问经理:“请问,你们售楼中心,是不是有明文规定,销售冠军,是销售金额最高的员工所得?” 经理忙点头,却也纠正道:“不过一直以来,我们基本都是说的销售量。这个销售量,指的是销售数量,要和销售金额成正比。” 我知道经理这样说,是为了不得罪罗总。 因为我的销售数量,很明显不和金额成正比。成正比的,只有艾丽。 只是经理刚说完,米竞马上就喊道:“好!这么说的话,我的朋友林小莹,就是符合这个规定的。” 他这么一说,罗总和艾丽都想反驳。 可是小米看起来说话很慢,却根本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罗总一个“但是”没出口,米竞就大声说:“我问你们,我朋友是不是销售金额最高?按照经理的说法,是不是就是销售量最高?是不是应该就是冠军?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他连着问这三句话,我看到包括罗总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一个二个都是脑筋转不过来的样子。 只有我在心里,默默无言着…… 小米,是个偷换概念的高手啊。 经理明明说的是数量和金额等高,他只抓住一个金额最高做文章,而且还振振有词地问出来。 他把这个概念变一下,然后反复强调和加深,颇有一种洗脑的效果。 一般人根本转不回去和他争。 米竞说完这话的时候,罗总等人发愣的时候,我居然看到燕少坐在窗户上,正抄着手,半掩着嘴,应该是在发笑。 好像这场戏,演得非常合他的心意。 我继续无言中…… 罗总是做预算的,脑子反应也不满,他终于醒悟过来,反驳米竞道:“我们说的是销售量和销售金额最高,林小莹有艾丽高吗?” 米竞点头:“对啊,销售金额最高,艾丽的销售金额有林小莹高吗?我们把业绩报表拿出来看,来吧,拿出来,经理,拿出来看看谁卖得最高?林小莹卖得钱多,还是艾丽卖得多。我们的冠军,是不是要看谁给公司赚取的钱最多?” 我捂脸。 小米,你是高手中的高手。 不管对手说什么,你永远只说自己的那一套。 你可以歪别人的楼,但是没人能歪到你的楼。 小米已经催促着经理拿业绩报表,他咬死在钱上面,不管罗总怎么去强调量的问题,他都充耳不闻。 在他洗脑式的重复强调下,连我都觉得,他好有道理…… 额,不对,他本来就很有道理。 无理取闹的是罗总和艾丽。 我当时对于米竞的崇拜之情,简直犹如滔滔江水。换做我,一个面对几个强敌,根本不可能做到他那么中流砥柱,稳而不乱。 我完全忽视了燕少在看着小米冷笑。 我认定米竞是一个很会讲道理的人。 当然,我后来才知道,为什么燕少当时会对着米竞冷笑……那是因为,米竞完全没道理的时候,也是这么有道理的样子。 米竞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敢气定神闲地对燕少说出,“来我跟你讲讲道理”的人。 米竞有一种温和的强势,在他这么看似没有威胁力的步步逼近下,罗总和艾丽的阵营节节败退。 最后,罗总似乎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他问米竞:“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插手我们公司的事?” 米竞非常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是林小莹的朋友啊。我虽然不是你们公司的人,但是我是专门来帮我朋友讲道理的,道理这个东西是不会变的。你们说,我今天说的有没有道理?” 罗总张口结舌中。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不想和米竞讲道理了。 因为这人发现,讲道理的话,没人讲得过米竞。 艾丽是一个爆发出来的。 她居然一下子冲上前来,指着米竞的鼻子大骂道:“你算什么狗东西!跑到我们公司来当搅屎棍,你信不信我找人把你打出去!” 米竞的脸色顿时有点冷,但他依然很礼貌地对艾丽说:“我从来不和女人动手。但是如果你敢,你就打来试试。” 他很文质彬彬地,一点都没有江湖痞气。 这种文弱的气质,还有他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身板,让艾丽的气焰瞬间无比高,她突然一抬手:“傻逼!” 战争就在那一瞬间爆发。 我清楚地看到艾丽朝米竞的脸上挥了一爪子,米竞躲了一下,但是好像没有完全躲过。 然后…… 然后,米竞居然还手了! 米竞还手了! 前一句话还在说不和女人动手的米竞,居然下一秒就朝着艾丽一巴掌扇过去。 米竞一巴掌扇翻艾丽,然后一把抓住了艾丽的头发,扯着她就左右开弓,一耳光又一耳光,那声音响得整个办公室都在回荡。 我们所有人,在那一瞬间全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艾丽杀猪一样惊叫起来。 罗总是第一个上前去的,他去拉米竞,可是米竞一甩胳膊,居然把罗总甩来退了几步。 米竞脸上凶相呈现,刚刚被艾丽抓过的地方有几道血痕,看得出艾丽刚刚也是使了全力,这使得米竞和刚才文质彬彬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边恶狠狠地扇着艾丽,边凶神恶煞般地问她:“你以为我不打女人,所以就敢对我动手?啊?你打来试试啊,你试试啊!想死你就试试啊!” 艾丽尖叫着哭泣。 经理想上前劝,米竞回头,大喝一声:“滚!谁敢劝老子今天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现在的米竞,和一个社会上的*少年,几乎没什么区别。他仿佛根本就没有怜香惜玉的概念,他一脚又一脚地踢着艾丽,嘴里的话非常……不文明。 米竞骂着:“臭婆娘,敢抓我的脸,仗着你是女人,就敢动手!你是赌我真的不敢打女人吗?你以为我不敢打吗!老子不打则以,要打就打死你!” 艾丽蜷缩在地上,尖声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她话还没喊完,米竞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衣领,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把寒光闪闪地刀出来,一下子比到艾丽的脖子上。 米竞非常之凶恶地说道:“叫!继续叫!你敢叫,我就真的杀给你看!我这辈子最恨谁威胁我,谁敢赌我,我就做给他看。” 艾丽瑟瑟发抖,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米竞扯了一下艾丽的脖子,刀又逼近了一点:“你叫啊,你怎么不叫了?你不是很能叫吗?你不是很有道理吗?你不是很凶吗?你叫啊,叫我杀人了啊!” 艾丽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我还发现了,米竞是一个非常得理不饶人的人。 我根本就没料到,他发起狠来的样子,简直比汪总差不到哪儿去。 并且,他变脸的速度…… 比燕某人还快! 这时候,我看到罗总悄悄地绕到了米竞后面,然后搬起了一个凳子,慢慢朝米竞挪过去。 我不可能看到米竞被砸,我急忙冲上前去阻拦。 我大叫着:“小米躲开!” 然后以一个英勇就义的姿势,扑了过去。 166只要三秒钟就够了(感谢yitongLA无谓的大赏) 我当时只想着拦下罗总手里的凳子。 完全忘记了现场还有一个燕少。 罗总的凳子还没碰到我,燕少就闪现在我面前,把罗总的凳子一挡。 燕少的力量我是见识过的。 所以现在再见一次,也没什么好惊讶的。燕少一出手,罗总就打着滚,闷哼一声,跌到一边去了。 燕少回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似乎我这么没头没脑地冲过来,是一件非常不懂事的行为。 我对他吐了个舌头。 权当做感谢。 虽然燕少看戏的恶趣味很浓,可是我也知道,真正我遇到危险,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挡在我面前。 我甚至都怀疑,小米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有燕少的功劳。 米竞听到身后的动静,也回过头来。 他放开了艾丽,站起来,很轻松地问我:“怎么了?有人暗算我?” 我侧着身子转过去,正要回答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艾丽在地上,看到米竞背对着他,竟然抬起了高跟鞋,对准米竞的膝盖后方,用力地踢了过来。 小米毫无防备,被这么一踢,立刻朝着我扑过来。 要命的是,他那时候手里拿着刀子! 我也毫无防备,只知道小米一下子扑到了我的身上。 幸而米竞身手也较灵活。 他一只手立刻扶住了我的手臂,拿刀的那只手,立刻偏向了一边。但饶是如此,那刀锋也在空气之中划出了一道凌厉的弧度。 在旁人的眼中看上去,刀尖是险险地从我的手臂上滑过去。 我毫发无损。 然而只有我看到,那一瞬间,燕少一下子伸出手,抓住了小米的手腕,将他行将刺到我的那只手硬生生地抓开了。 小米被燕少抓了一下,瞬时有点收不住脚。 他的身子从我旁边跌向前方。 我以为燕少会挡住他。 然而我错了…… 燕少没能挡住扑向他的小米。 那一刻,我看到小米左手上的戒指变了颜色,是那种触目惊心的红,散发着一股凶险的气息。 燕少想要后退,然而小米的速度更快。 确切地说,是小米手上的戒指在引领着他朝燕少扑过去。 就在电光火石的那一瞬间,我看到小米拿着刀的那只手,从燕少的腹部刺入,然后硬生生地穿透燕少的身体。 我尖叫了起来。 “四十一”三个字,如鲠在喉,想要喊却喊不出来。 我看到鲜血瞬间染红了燕少的腹部,我这时候才发现,小米是个左撇子。他拿刀的手,就是戴戒指的手。 他的刀,他的戒指,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燕少的身体。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挥刀,刺伤燕少后又往前冲了好几步才终于停住。 那一刹那,燕少踉跄着后退。 他的血一滴一滴落到地上,然后又挥发在了空气中。 他腹前的衣襟,被染成刺目的红。 然而他看也没有看我,只是捂着伤口,朝着外面一步步艰难地快速走去。 我张皇,我大叫着“不”……跟着冲了过去。 这里是四楼。 我冲到了窗户边,差一点跟着燕少跳了下去。 这个时候,一个男人突然从后面抱住了我,与此同时,一个熟悉地声音响在我的耳边:“小莹,你干什么!” 我没注意到后面的人是谁,我只看到燕少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他朝我看着,对我张着口型。 我看懂了,他说了三个字——别管我。 然后,他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大口喘着气,看着空空如也的楼下草坪…… 燕少受伤了。 是被小米的戒指伤到的。 那是血龙玉精石,里面有龙魂,能防邪祟。也就是说,那东西是专克燕少的。 并且,我刚才看得真切,那戒指在带着小米的手和手上的刀穿透燕少身体,里面似乎飞出了什么龙蛇状东西,在燕少的身体里张着口盘旋着卷了一番。 仿佛是在吸取燕少的精气一般。 我从来没有见过燕少受到这么明显的伤。 他曾经变得透明过,但是却从没有流过血。 都是因为我…… 我的眼泪落下去。 燕少是为了防止我被小米刺伤,才会去碰小米的手的。而小米的戒指,立刻对他做出了反应。 小米为什么会扑过来? 是因为艾丽在后面踢了他一脚…… 是因为艾丽踢了他…… 是艾丽把小米踢到燕少面前的。 是艾丽害了燕少,是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伤害了燕少。 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有好几个人同时在我耳边喊着我,拖着我的手。 而我的手,正死死地按着艾丽,把她拼命地往地上推。 一直抱着我腰的那个男人一直在对我喊着:“小莹!小莹你不要冲动!” 而米竞在另一边,试图把我和艾丽分开。小米也在劝着我:“有什么可以讲道理,动手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米竞的话让我愣了一下。 我的理智瞬间回复了一点,脑子里第一句反应过来的话是:“讲什么道理?你还不是动手了?” 说着这话,我一一直死死抓着艾丽的手也松了。 然后,我被身后的男人拖到了一边。 我回过头去,这才看到一只拉着自己的人,竟然是秦总。 秦总满脸担忧地看着我,语气也有些急,他问我:“小莹,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想干什么?” 我稍稍呆了一阵子。 突然间,一股愤懑和复仇的强烈愿望从心头升腾而起。 我含着泪水,用一种可称之为怨毒地眼神,指着艾丽,恨声说道:“她!她想杀我!她想要杀了我,然后夺得销售冠军!” 我说这话的时候,米竞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刀。 秦总的眼神也落过去。 然后我们同时看到,米竞的刀尖虽然是白的,可是他手上的戒指宝石,此刻竟然闪耀着诡异的红光。 米竞低头一看,似乎也吃了一惊。 他几乎是失声叫起来:“林小莹,我划伤你了吗?” 他这么一说,秦总忙检查着我的身上,当他看到我手臂上有一条浅浅地划伤之后,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用一种非常低沉地声音问米竞:“是你伤的她?” 米竞把刀一收。也忙凑上前来,当他看到我的伤口时,立刻轻松地哦了一声,然后对秦总道:“这么点小伤口,没关系的。痛感都没有。” 见秦总依然脸色发黑,米竞又很自然而然地说:“不信你问她,你问她痛不痛?” 小米这样问,我哪怕痛,也只有说不痛。 而且,我知道,让米竞戒指发光的,不是我的血,而是燕少的……魂。 想到这里,我的心在隐隐作痛。 我想要即刻离开,回家去,看看燕少究竟伤得怎么样了。 然而艾丽和罗总并没有想就此放过我。 尤其是罗总,他在听到我那样说艾丽之后,简直要暴跳如雷。他指着我对秦总说:“秦总,您不要听信这个新人的话。她才是为了得到这个冠军,无所不用其极,找她的这个朋友过来,险些危及艾丽的生命。她还……” 罗总的长篇大论还没说完,秦总已经冷冷地打断他道:“为什么你在这里?” “我……”罗总一下子结舌了。 秦总简单的一句话,就问到了问题的核心。 秦总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自己的表:“这个时间段,你应该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为什么会在和你工作几乎没有交集的银禧售楼中心?玩忽职守,擅自离岗,跨部门干涉公司事务。罗总预算,今天,你就给我算一下你要拿几个罚单?” 这就是秦总。 他会用最光明,看似最公平的手段,去对付敌人。 不论这位敌人是什么级别,秦总永远用公认的章程制度,一丝不苟地衡量对方。 让你哑口无言。 正因为这样,严于律己也严于他人,他才会在集团拥有那样的声望。 罗总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他冷汗涔涔地:“那个……秦总,我只是……只是因为艾丽也是我的朋友,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米竞找到了漏洞。 米竞立刻和颜悦色地理解道:“没错,大家都是朋友。” 罗总没想到这个时候米竞居然会帮他,忙点着头,一脸感激地说是。 没想到米竞转口悠悠地说道:“不过我这个朋友,是和你们公司没什么关系的。你这个朋友,却是你们公司内部的员工。所以我来呢,是帮朋友,天经地义。你来,就是拉帮结派,分裂团结内部。” 罗总的脸色变白了。 米竞紧接着又看向秦总:“请问您是这个公司的……” 一旁的经理忙狗腿地上前来,给米竞介绍:“这位是我们的秦总,是我们房产公司最大的BOSS。” 米竞一脸幸会幸会的样子,要和秦总握手:“我是林小莹的朋友小米,今天是来帮她讲道理的。” 秦总没有接米竞的手,他冷眼看他:“讲道理?那你为什么动手,还动刀?” 米竞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对秦总说:“我本来是跟他们讲道理的,可是那个女的骂我傻逼,还抓我的脸……” 秦总冷笑:“你打女人?” 米竞的声音提高了,脸上也带了一点愤慨的表情,但语气依然有理有据地:“我怎么不打?她就是仗着自己是女人,认定了我不敢打她,所以就随便骂我,破我的相?是不是她杀了我,我就应该忍?” 实际上,是小米差点杀了艾丽。 但是,此刻他确实一副非常讲理的样子,对着秦总说教道:“我是个男人,别人骂了我,我不可能也骂回去。我不喜欢婆婆妈妈地跟别人骂街。我是男人,我只用拳头解决问题。” 米竞说完这句话之后,我看到秦总居然笑了。 秦总原本一直绷着脸,在听到米竞如此有理的辩驳之后,居然一下子绷不住,笑了起来。 秦总摇着头,用一种略带讥讽的眼神,无可奈何地看着米竞:“林小莹的这位朋友,你挺行的啊?” 我也觉得小米挺行的。 别人胡搅蛮缠的时候,他要跟你讲道理。 你真的和他讲道理,他又告诉你他是男人,只用拳头解决问题。 等你重新来和他理论的时候,他又开始给你说教,跟你装白莲花。 米竞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你表面看到的,也不是你第一眼看到的样子。 他,很复杂。 罗总这时候忍不住了,他是一个只和数字打交道的人,大概对于人情世故的敏锐性没有太大的感知。 他看到秦总似乎在帮着艾丽质问米竞,一下子狗仗人势地冲上来,对着米竞骂道:“骂你又怎么样,你就是个傻逼!” 罗总刚说完这句话。 米竞就闪电般出拳。 米竞打拳没有汪总那么狠和专业,但是气势也非常凌厉,拳量看样子也不轻。 于是,罗总被他咚地一声打倒在地。 而米竞一脸无奈地摊着手:“你们看,他又骂我,所以我只有打他。” 我们:“……” 秦总很随意地瞟了一眼地上的罗总,似乎对米竞打人的事情没一点兴趣。他只轻描淡写地说道:“罗总,回去人事部领你的罚单,这里没你的事了。” “对了,”等罗总从地上爬起来,秦总又不怒而威地说道,“公司的任何一个售楼部,都不在你的管辖范围内。下次你再跨部门插手任何事务,我不介意赔付N+1倍工资,请你另谋高就。” 罗总灰头土脸,但似乎还想在这里腻一会儿。 他的小*儿艾丽还在这里呢。 而且他也终于发现,秦总似乎和我的关系有点不一样。 因为从秦总出现到现在,他的手不是抱着我的腰,就是抓着我的手臂,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然而秦总似乎也终于没了耐心,他眉头微皱,看了罗总一眼:“罗总是打算今天就拿离职赔偿?” 秦总威胁人是很有艺术的。 不直白,但是足够你明白。 米竞一副太平洋警察的样子,他指着罗总教育道:“你不懂吗?BOSS都让你走了,你还愣着干什么?笨死了!这种人是怎么爬到公司高层的?” 等罗总连滚带爬离开之后,秦总又看着米竞:“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总会问米竞这个外人,而不问售楼部经理,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米竞天生有一种让别人信任他的能力。 就拿他刚才讲的那些话来说。要是让汪总说出来,就会让别人觉得太玄乎,不踏实;如果是燕少说出来,就是会让别人觉得太有压迫感,会产生抵触情绪。 而秦总,根本就说不出来。 秦总只会按照事实说话。 但是米竞说了,虽然每句话都有一种浓浓的歪理的感觉。但却一点都不让人反感,反而有种水到渠成的魔力。 他说话语速不快,但反倒是最适合人听入耳的速度,让人找不到机会打断。 米竞把整件事情都原封不动的讲述了出来。 他言辞恳切,没有丝毫地编造和夸张。只是涉及到他动手的事情,他倒是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 他是个很懂得在哪些地方用力,哪些地方放轻的人。 和我第一次见到的感官相同:三头六臂,八面玲珑。 等他说完之后,秦总才看向经理:“你有什么补充的?” 经理摇头。 经理已经见识了米竞的实力,大概是意识到补充也没什么用。 秦总又看向艾丽:“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艾丽怯生生地看着秦总。 她原本美丽的脸颊已经被小米扇肿了,脸上的妆容也哭花了,头发散乱,看起来很是楚楚可怜。 然而,我的心里没有丝毫的同情。 我想到因为她,都是因为她踢了小米,把小米踢向了燕少…… 我几乎恨不得能夺过小米手里的刀,朝着艾丽一刀刀地扎下去,把她扎得血肉模糊。 可是艾丽居然还是不死心,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着,哭泣着说:“可是,可是我卖了好多房子……” 秦总似乎没听到她说什么,只问经理:“银禧总订单成交金额最高的,是谁?” 经理不得已,指了指我:“林小莹。” 秦总微微昂了一下头:“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经理只有低头:“是。” 秦总又问艾丽:“有关销售冠军的获得资格和章程,从制定,到我盖章同意,到现在,有改变吗?” 艾丽愣了一下,然后又摇了一下头。 秦总立刻厉声问道:“那为什么现在你要求为你改变?” ……秦总也是个说发怒里发怒的人。 他一向稳重,不怒而威,可是这一刻,却是明明白白地发怒了。 秦总眼中似有利剑,冷冷地光辉刺得艾丽发抖。 他问艾丽和经理:“公司是因为你们个人而存在的吗?一切章程都是专门为你们个人而制定的吗?公司聘用你们工作,什么时候准许你们用你们的个人利益来绑架公司了!” 经理和艾丽都低着头,不吭声。 秦总一下子抓起旁边桌上的一块鼠标,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嘭的一声,吓得经理和艾丽都抖了一下。 他厉声喝道:“说话!” 经理和艾丽哪里还敢说半个字。 秦总又冷笑了一声:“闹腾的时候,不是很能说吗?有人不是要去电台,要去法院吗?去啊,去给我免费打广告啊。我正愁公司知名度不够高呢。电视台正缺点喜闻乐见的新闻呢,有人想丢脸,我可以成全她!” 麻蛋! 我发现,我在这里的所有事情,秦总搞不好都是知道的。 而且,秦月天,亏燕少之前说让事情闹大的时候,我还为你的脸面考虑。没想到,你也是个白莲花! 倒是米竞,这时候又当起了和事佬。 他居然来劝秦总:“那个……这位老板,息怒,息怒。我们只是要求个公正,现在话说清楚,这个销售冠军,是我们林小莹的,就好了。其他就别多说了。” 秦总也不理会米竞说什么,他只是指了一下艾丽,对经理轻飘飘地吩咐道:“这个月完了,就让她办离职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完,他就扶着我的手臂,要带着我离开。 “秦总——”艾丽凄惨地声音在后面响起来,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结局竟然是如此,一个小时之前,罗总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此刻,她哭着嗓子,不甘心地说道:“我在公司工作了两年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司不能这样对待我。” 秦总并不想和她多说,脚步稍稍顿了一下,就拉着我继续往前走去。 倒是米竞,满是猫哭耗子般地抛下了一句话:“美女,不要去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秦总是在所有售楼部员工的注目下,扶着我的肩膀下楼的。 米竞打闹办公室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跑到了四楼来围观。秦总来了之后,驱散了他们。 然而他一带着我出来,所有人又都探出了头。 我没有避嫌,也没有挣开他。 因为我现在心乱如麻。 我觉得整个人,从嘴唇到心脏,都是麻木的……我木然地对秦总说:“我要回家。” 秦总很温柔地低了一下头,在我耳边说道:“别怕,我送你回去。” 他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到。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臂抱紧了我的肩膀。 我看到人们讶异的眼神,大概他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秦总。 可是我现在没心情去洗清我和秦总之间的这份“误会”。 我猜秦总是故意的。 他要坐实众人眼中的——我和他的关系。 其实,从认识都现在,从刘一香到南川到售楼部,他一直在见缝插针地干这件事。 他要让所有人都误以为:林小莹是他的未婚妻。 哪怕这件事根本就是没影儿。 出门的时候,我看到表姐跌跌撞撞扒开人群,闯出来。 当她看到秦总和我,尤其是我们靠在一起的姿势时,我看到表姐的眼神很明显的痛了一下,然后,那份痛,变成了一种带毒的恨。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恨,竟然让我心里有种莫名的开心。 因为我知道,从我一开始到售楼部,袁思思表姐,就扮演了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我知道她并不是秦总唯一的助理。 当时我到银禧,秦总应该从未吩咐过她来安排我的事情。 然而袁思思表姐偷偷抢走了别人的工作,并在带我来的路上,一步步地给我埋下了雷。 我不相信艾丽她们会无缘无故地针对我,那些流言蜚语,都不是凭空生出来的…… 甚至是艾丽最终来和我争夺这个销售冠军,这背后说不定,也是有“军师”的。因为艾丽在公司两年,不可能不熟悉公司关于这方面的章程。 也不可能不知道秦总在对于原则和规章上的固执。 她敢来挑这个刺,很有可能,是因为自以为有“秦总的女人”在背后撑腰,可以不惧怕秦总的问责,而随意践踏我。 而公司里,敢在外人面前营造自己是“秦总女人”形象的,除了袁思思,我想不到还有谁。 我的表姐袁思思…… 她已经注定了是我的敌人。 并且是那种,会主动来进攻你,不看到你米分身碎骨,绝对不会罢休的死敌。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关于我的敌人避无可避的时候,我做出了一个非常挑衅的动作。 我把原本我一直呆呆看着前方的头,稍稍往秦总那边偏了一下。 秦总立刻敏锐地感觉到了。 他并没有看到袁思思表姐,但是他感觉到了我的肢体语言。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 我只看着袁思思,看着她双眼变得血红…… 那一刻,看着袁思思几欲失去理智而扭曲的脸,我的脸色应该是冰冷的。 我和秦总走出售楼中心的时候,我看到汪总居然也来了。 看样子,小米大闹银禧售楼部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集团了。 汪总远远地站在草坪上。一看到我和秦总,立刻快步朝我们走过来。 然而与此同时,一直跟着我后面的米竞突然迎了上去。 汪总想要冲上来的时候,米竞一下子扑上去,按住了汪总的手臂。他很吃力地推着汪总,顺带不知道在和汪总小声说些什么。 我有点惊奇,看样子,汪总和米竞是认识的? 汪总只是用一种有些偏执的眼神看着我和秦总,并不理会米竞的劝说。 米竞就伸手,一下子抱住汪总的头,简直就像是要去亲吻汪总一样,把嘴唇凑到他耳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只是那姿态,*得像是一对情侣。 秦总见我一直看着他们,也站住了脚。 他声音沉稳地问我:“要上去和他说话吗?” 他口里的“他”,指的是汪总。 我摇头:“不,我要回家。” 我现在没心情和任何人说话,我表面很冷静,很麻木。 这恰恰是因为,我的内心已经找不到方向。 我不知道燕少会不会在家里等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伤得怎么样了…… 我更不知道我应该做点什么。 事实上,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我是个累赘,如果不是为了帮我挡罗总的椅子,燕少不会过来。 如果不是为了帮我拿开小米的刀,他就不会被戒指所伤。 我傻,我真的傻。 早知道我就不要和艾丽争那什么劳什子冠军,不要那十万块钱,我为什么就忍不下那口气呢? 都是我的错……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秦总问我:“需要我送你上去吗?” 他是关切的口吻,其实更带了一丝请求的语气。 我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说:“不用了……” 然而当我去开车门的时候,秦总按住了我的手。他的另一只手,拿着纸巾来擦拭我的眼泪。 秦总的语气里,仿佛有一丝心痛:“对不起小莹,让你受委屈,我却什么没做……” 我摇头。 我想说我不是因为那些事情哭的。 我是因为害怕,我甚至害怕回家,我怕我上楼,见不到燕少,或者见到一个奄奄一息的燕少。 秦总不停替我抹着眼泪,他说:“小莹,别哭了。其实你受的委屈,我都知道。可是我和汪涟冰订了约,不管你工作怎么样,我们都不能来插手。他没有动,我也不能动。” 我想问,那么秦总,袁思思干了些什么,你也都是知道的吗? 你不能来帮助我,也不能去动她吗? 可是我现在都没有心情去追究这些。 我也没有资格去责问秦总,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他的什么人。 然而,就在我下车,要往公寓门厅走去的时候,秦总突然下了车,径直朝我快步走来。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伸出双臂,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了我。 那一刻,我听到他在我肩膀上很低声而急促地请求:“只要三秒,三秒钟就可以了。” 我只慌张地推开他,我边推边说:“三秒钟到了。” 其实,我只是突然看到,燕少竟然在露台上,和杂种一起俯瞰着我。 我无法形容那个时候我的恐惧。 因为我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燕少,站在上方的露台上,只那样低着头,看着我和秦总。他的眼神,也似乎要滴下血来,透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光。 我感觉,世界的时间变慢了,或者说,是我自己的时间变快了。 我拼命地想要推开秦总,然而我第一次并没有成功,或许是三秒钟还没有到,又或许是时间到了,可是秦总不想放手。 总之,我在短暂的挣扎之后,做出了一个骇人的动作。 我一扬手,朝着秦总就扇了过去。 我大喊着:“放开我!” 秦总比我想象的更要敏捷,他竟然一偏头,避开了我的巴掌,同时,他的手也松开了我。 而我一个踉跄,高跟鞋一崴,险些跪倒在地上。 可是我还没站稳,已经拼命甩掉了鞋子,光着脚超门厅冲去。 为了逃离秦总的视线,我径直跑进了楼梯间,一连冲上五楼,才按下了电梯…… 然而,就算是如此,我上楼的时候,燕少也已经……不在了。 我抓住了扑上来的杂种的爪子,我问它:“男主人呢?爸比呢?” 杂种嗷呜嗷呜叫着,跑到客厅的沙发背上,对着墙挠着爪子。 我看它的动作,猜出来,燕少是直接穿墙走的。 我二话不说,换了轻便的衣鞋,带着杂种就出去找燕少了。 夜幕低垂的时候,我啃着干面包,牵着杂种,几乎走遍了城郊所有的公墓和医院。 我猜不到燕少会去哪里…… 我猜不到。 他受伤了,我明显地看到了,他在公寓露台上站着的时候,身上的血迹有增无减。我认定燕少是要去医院吞噬别人的魂来疗伤的,或者他会到坟地这种阴气重的地方去。 我以前并不知道,我的胆子有那么大,大到敢在夜里去坟地里找鬼。 不过,想要找到燕少的心情,此刻战胜了一切恐惧。 只要能找到燕少,只要能拥抱他,告诉他我有多担心,告诉他我多么害怕会失去他。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然而没有。 我没有找到燕少。 杂种一路上都在吭哧吭哧地嗅着,然而不管它嗅了多久,也没有发现任何燕少的踪迹。。 我们最后来到了护城河边。 六月中旬,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然而靠近凌晨时分,河风吹拂着,还是有些冷的。 我走累了,坐到草地上。 杂种趴在我的身旁,哈着气,和我一起面对着黑黝黝的河水。 我抚摸着它柔滑的皮毛,声音道不尽心底的落寞:“杂种,四一到底在哪里呢?” 杂种吐着舌头哈气,突然舔了一下嘴,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丝极细极细的叫声。 它坐了起来,看着前方。 我一惊,抬头,看到燕少此刻竟然正躺在不远处的草坪上。 “四一!”我喜出望外,急忙跑了过去。杂种也在我身旁汪的叫了一声,跟着我跑了起来。 然而这时候,怪事发生了…… 燕少就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被草丛半遮半掩的面庞和身体,看得到他衣衫上的血迹。他似乎很虚弱,在微微喘着气。 然而,无论我怎么跑,他离我也总有那么一点距离。 我朝着他跑了好久,燕少也始终在不远处,躺着,看着上空,也没有看过我一眼。 夜风有点凉飕飕的。 我心里渐渐察觉了不对劲。 我朝四周看了一眼,突然发觉自己已经没有再在刚才的草坪上。 我的双腿一瞬间就像是焊在了泥土里一般,动也动不得一分。 之前绿油油的草地已经不见了,四周原本的路灯,还有河边的栅栏、雕塑和座椅,全都不见了。 我的四周一片黑暗,而一股股寒气,正从我的双腿侵袭上来。 我看着不远处的燕少…… 他慢慢地转过头来,一双没有任何情感的双眼,带着死亡地冷色,动也不动地看着我。 这之后,血从他的眼角流下,缓缓地,浸入了草丛和泥土里。 我摇了一下头。 我嘴里喃喃着:“不……” 不,他不是燕少,他不是…… 不是的…… 我向后退,可以双足无法动弹。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喊了一声:“杂种!” 随着我的叫喊,我身后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呜咽。 我回头,只看到杂种正咬着我的裤腿,拼命地把我往后拖着,它的眼睛里闪着莹莹绿光,喉咙里发出一种警告的呜呜声。 我看清杂种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居然沿着阶梯,走下了河岸,此刻冰凉的河水,眼睛漫过了我的膝盖。 我再往下走几阶梯,大概就会走到河梯的末尾,彻底掉入河水中。 我的眼前只有漫漫河水,映着河边路边的光,一丝丝地绞碎莹白色的光线。哪里还有燕少的影子? 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可怕的幻觉而已。 我顿时吓得不轻。 急忙想要退回岸上。 然而这时候,我感觉我没被杂种咬着裤腿的另一只脚,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样,动也动不得。 难怪我刚刚在幻境里,会觉得自己双足都动弹不得! 原来一只被杂种咬着,另一只是被…… 我这样想着,不由得伸手下水,想要摸到是什么东西绊住了我。 然而,我的手刚刚伸入漆黑的水里,顿时碰到了一个滑腻腻、湿哒哒的东西。 167小叔子棒打鸳鸯 “啊——” 这是我摸到那滑腻腻的东西的时候,发出的唯一的声音,这声音夹杂着无尽的恐惧,几乎在河面上激起波浪。 那东西,那东西是活的! 当我的手摸到它的时候,它瞬间就顺着我的手指,爬到了我的手腕上。 我尖叫着,试图甩掉它,然而这东西感觉很滑腻,力量却异常大,一旦缠上了我的手腕,立刻把我半个身子都要拖到了水里去。 我吓得大叫:“杂种!杂种救我!” 杂种听我这样呼喊,原本把我裤腿咬得紧紧地牙齿,突然松开了。然后一个猛扎子,扑到了河里,朝着我手腕的地方狠狠地咬过去。 我觉得手腕上缠绕的家伙顿时松了一下。 然而因为杂种突然放开了我,我身子也立刻不稳,一下子朝着河里面栽下去。 顿时,这河面就热闹了起来。 人惊叫声,狗吠声,水花扑腾的声音,响成一片。 这时候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这段护城河又毗邻城郊,人烟稀少,我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人发现。 杂种还在和水里的家伙斗个不停。 这死狗,没亏我平时喂了那么多狗粮,力气又大又猛,往水里咬了换气的同时,还不忘朝天示威般的狂吠两声。 水里的家伙,不知道是水蛇还是什么东西,总之是滑溜溜长长的一条,身体灵活,同时也力大无穷。杂种咬它哪里,它哪里就退缩,然而另一端身体却仍然死死缠着我,不肯松开。 杂种战斗起来敌我不分,咬那东西的同时,还把我刨了两爪子,按得我连呛了几口水,差点让它主人我交代在这河里了。 到最后,杂种完全狂乱了。 扑得整条河都要沸腾了。 水里的东西也很狂乱,因为不得不躲杂种的牙口,它一会儿缠我的腿,一会儿缠我的腰,一会儿缠我的手臂,最后竟然缠到了我的脖子上。 我急忙用双手去拉这东西,杂种也慌忙扑过来咬,爪子一下子搭在了我的肩上。 这下子,我水性再好也架不住了。 直线往下沉…… 就在我以为自己没救了的时候,心口上的槐木坠子,突然发出了一股滚烫的气息。 这时候,缠着我脖子的那东西,身子也有一截正巧搭在我的心口上。 槐木坠子发烫的同时,啪的响了一声,好似电击一般,打得那鬼东西跳了起来。缠着我的身子顿时也松了。 杂种瞅准机会,一口狠狠地咬在那鬼东西的躯干上,然后猛的一甩头。 那鬼东西一下子被甩出了水面。 这时候,我借着河岸上的光,清楚明白地看到,那是一条长长的……鲶鱼! 是的,是条鲶鱼一样的东西,只是这鲶鱼体型非常长,要不是因为有一个扁扁的头,都会让人误以为是一条鳗鱼或是一条水蛇。 我根本不知道鲶鱼也是会攻击人类的。 杂种刚刚把它甩开,我就急忙和它一起往岸边游去。 然而那鲶鱼毕竟不死心,在水底一个旋转,又朝着我卷了过来。我刚刚爬到河岸的台阶上,正要跨出第二步,脚踝又被鲶鱼死死缠住。 它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把我往水里拖。 杂种见势不好,立马又要往水里冲。 狗就是这样忠诚的动物。 我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说法,说狗是这世间至阳的一种动物,驱邪最是厉害。这其中又以黑狗最为强。 不过杂种虽然是白狗一条,能力或许有所打折,勇气和护主的心却丝毫不减。 然而杂种刚刚冲回去,立刻嗷呜惨叫了一声。 我看到它竟然又被什么东西拖下了水。 ……是鲶鱼! 这河里不止一条这样的鲶鱼! 我死死摸着阶梯,另一只手去抓杂种。 一伸手,只抓了一掌的毛。 杂种在水里扑腾,惨叫不止。 而我也渐渐被拖下了水…… 完了完了,看样子我们一人一够,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然而,就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候,我突然感到自己摸在台阶上的手,被什么人抓住了。 我一抬头,就看到燕少正站在我的前方,正抓着我的手,将我往台阶上使劲一拖。与此同时,他对我大喊道:“先上去!” 我扑到台阶上,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往岸上爬去。 身后传来燕少入水的声音。 我刚上岸回过头去,就感觉一个毯子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回过头去,竟然是燕小少平青。 他把毯子递给我,紧接着就对翻滚不止的河面喊道:“哥!鲶鱼嘴里有鱼线!扯出来!扯出来它就死了!” 他这话还没说完,我就看到燕少一只手勾住了一条鲶鱼的腮帮子,然后另一只手伸入了鲶鱼的口中,哗啦一扯。 我看到鲶鱼口里飚出了什么猩红猩红的东西。 仔细一看,竟然是鲶鱼的肚肠。 燕少这么一扯,就完全停不下来了。 我这才发现,河里的鲶鱼岂止两条,那简直是越来越多。 没一会儿,河面上就漂浮满了翻着白肚皮的超长鲶鱼,还有花花白白的,散发着鱼腥丑的鱼肚肠。 杂种兴奋不已,在河面上左跳右游,汪汪叫个不停。 小少在岸边呼唤着:“好了,快上来,他们已经知道了,要赶过来了!” 燕少听闻这句话,立刻从水里一跃而起,带着杂种马不停蹄地赶了上来。 路边停着一辆加长的林肯,我、燕少以及小少,带着浑身臭烘烘的杂种一同坐了进去。 小少立刻吩咐司机:“回家!” 我怎么也没想到,燕少离开了家,居然径直回了燕家,去找小少去了。 而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燕少又和小少一起赶过来了。 我在车上看到,他一个人斜躺在我对面的座位上,脸色十分苍白,腹部依然有殷红的血,把衣襟染湿。 我想要问什么,小少却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只有把所有的心情,包括我的好奇心,包括我想要扑上去抱住燕少哭泣的心,全都压了下去。 我们到了燕家的外围墙,小少就和燕少一起下车了。 他嘱咐司机:“直接把车上的小姐送到我卧室,狗狗先送去好好洗澡,我还想在外面晒会儿月亮。” 不过,等我来到小少卧室的时候,他已经和燕少回来了。 他们应该走的是传说中的大阵生门。 此刻,燕少正半躺在地上,身子靠在小少为他准备的几个大垫子上。 而小少正在地上捣鼓着好几种味道极其浓烈的草药。 我听他正在啧啧着:“刚补好,你这一乱动,又裂开了。真是的,米竞戒指里的那条龙,怎么那么霸道。” 我也跪到地上去,一声不吭地去抓燕少的手。 燕少转过头,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虚弱,之前离开家时的那种恨意,已经荡然无存了。 他默默地看着我,少了些许锋利的光。 我的眼泪就要往下滴。 我一开口,话没说出来,却先哭了起来。我边哭边说:“吓死我了……” 我自己都搞不懂,到底是什么吓死我了,是燕少的伤,还是因为他一声不吭离开家,还是刚刚在河里面惊魂的一刻。 燕少也没多问我什么,他只是一伸手臂,就将我揽到他的肩膀上。 我靠在他的胸膛,还没啜泣上几秒钟,阿青就闹了起来:“要*也等一会会儿行不行!我还在给他疗伤呢!挡着我了!你们挡着我了!” 在小叔子的棒打鸳鸯之下,我又只有不情不愿地和燕少分开了。 阿青就把调好的药,往燕少的腹部涂抹着。 我觉得很奇怪,这世上居然有草药,是可以治疗鬼的伤口的。 阿青用的是一把调药的刷子来给他哥上药。他涂抹得十分用力,不时把药膏往燕少的伤口里塞着。 我能看到燕少额头上的青筋在凸起。 他间或咬牙,发出令人胆寒的咯咯声。 我很难想象,这是怎么样的一种痛…… 阿青一声不吭,只管狠命填药。我看得出燕少伤得非常严重,阿青一大腕药,居然一点不剩的,全部硬塞到了他的伤口之中。 末了,燕少的腹肌一点点的吸收了这药,最后留下了一道蜿蜒可怖的伤口。 阿青说:“你消耗蛮大的,休息一会儿吧。” 燕少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也没和阿青说过,现在也是如此,他头都没点,只是慢慢朝垫子上靠去。 阿青隔了好一会儿,见他没声息了。 就对我做了个眼色,拉了拉我,示意我跟他一边去。 大宅的二楼都是阿青的地盘,他把我拉到了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阿青的面色是非常严肃的,哪怕他脸上画得什么都看不出来。 阿青说:“我哥这下麻烦大了。” 他这句话,一下子就吓到了我。 我忙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青就说:“米竞戒指里的龙精,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你是看到了吧?” 我点头。 阿青又说:“这龙精贪吃,一口就重伤了我哥的魂,并且这伤基本是不可能愈合的。” 我惊吓:“那你刚刚不是……” 阿青不耐烦地挥手:“那只是权益之计,让他的伤不要恶化下去而已。你也看到了,他一直在流血呢,那窟窿堵都堵不上。” 我忙问:“那要怎么办?怎么办才能恢复?” 阿青诡异地看了我一眼。 这才说道:“办法有一个,不过估计是行不通的。” 我要下跪了,只求他别卖关子。 阿青就摇着头说:“最快的办法,就是去把米竞的戒指偷过来,把那龙精斩了,让我哥炼为己有。” 我长汗…… 米竞的戒指,那有可能吗? 阿青瘪着嘴:“不过这不太可能了。米竞宝贝他那个戒指呢。” 我也觉得希望不太大,要偷米竞的东西,这谈何容易? 我就问阿青还有别的办法没有。 阿青叹息:“还有个办法,不过实施的可能性更……哎,你也知道,我哥这魂,是被人炼过的,现在伤了,还可以按照那个阵法,重新把他炼一道……不过,这需要上万条魂……” 他还没说完,我就觉得,这事情不靠谱。 在这个国富民安的世代,地震也是百年一遇。哪儿去找上万条活生生的魂给燕少炼? 我和小少就一起对灯沉默。 我问小少:“你哥今天主动来找你的吗?” 小少点了一下头,然后没头没脑地问我:“你又伤他的心了?” …… 我要掀桌。 什么叫又? 这话虽短,但说的我好像就是一个没良心的坏女人似的。 小少见我面露不爽,又解释道:“我哥回来的时候,差点就要灭了。他还说,如果他真的魂灭了,让我不要告诉你……哎,要不是逼到这地步,他也不会回来。” 我听到小少这话,眼一酸,泪珠子又要掉下来。 小少接着说:“我哥还说,让我说服爸,把你收到我们家,当养女,然后好嫁给秦月天。” 我的眼泪已经开始落个不停。 小少说:“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尽量很镇定。但我看他那个伤心……” 房间里静了下来,只剩下小少的叹息和我的抽泣声。 隔了好久,小少才继续开口:“虽然我知道他是个很讨厌的人,也知道他对你也不见得就怎么好。但是见他这样子,我也不想在背后说他坏话了……” 我默,燕平青你到底有多爱在你哥背后说他坏话? 我有点气愤地嚷嚷道:“燕少对我,是非常好的!” 小少嗤了一声。 “恋爱中的傻瓜。”他声音里透着不屑,“都是傻瓜。你今天还差点被捉了去呢,要不是那条死狗帮我们拖延了一点时间。” 说到这事情我又很惊悚。 我就问燕小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燕小少很耐心地给我解释说,上次想要抓我那群人,现在还想要抓我。 他们中间有能人,算到我大概这两天,会在河边行走,于是,就给河里的鲶鱼下了一种蛊。 这种下蛊的方法,很奇特。 具体就是用一块腐肉,加上特殊的蛊毒,用鱼钩到河岸边去钓鲶鱼。 鲶鱼喜食腐,并且有吞钩的恶习。 等鱼儿吞下钩,下蛊的人就会把鱼线剪断,让鱼油走。鲶鱼吃了特殊的腐肉,身形就会开始变化,长得像水蛇一般长,力大无穷,还能通过在水里游动而产生一种人耳听不见的声波,使人陷入幻境。 这人专门针对我,在河里面下了大量这样的鲶鱼蛊,等我到河边的时候,鲶鱼就开始快速游动,引我下河…… 我听得一声冷汗。 我问燕小少:“不是听说下蛊,必须要有下蛊对象的什么东西吗,比如指甲啊,头发啊什么的……” 燕小少点头:“原则上是这样,不过很强大的蛊师,能跨越这些障碍,来达到下蛊的目的。” 见我还想不明白,燕小少就提醒道:“你忘了你在医院做过的那三分钟梦了吗?” 我的冷汗又出来了。 燕小少缓缓点头:“是的,对方通过那个梦,提取到了你一定的印记……或者说,他们在秦月天身上下手脚,就是为了要知道,谁有可能,是和我哥订下契约的女人。” 我觉得很坑爹。 关于那个梦,是非常之的坑爹。 我抗议道:“为什么提取我的印记,要做那样的梦啊,这不坑我吗?” 燕小少呵呵一笑:“坑你的人是秦月天哦,他肯定经常梦到那种事了。对方有人是操纵梦的高手,从他梦境里提取了原信息,加工了一下,再放回秦月天的梦里面,放给大家观赏了而已。” 大家观赏…… 我……我不忍直视…… 燕小少见我一脸吃瘪的表情,悄悄地凑到我面前,小声地说:“你知道我哥为什么那晚上气成那样吗?” 我摇头。 燕少气成那样,不很正常吗?他只要一遇到秦总,立马变成氢气球,是会爆炸的。 燕小少就贼呼呼地说:“其实,我那三分钟,也做了那个梦……” 我大惊失色。 我惊得牙都要掉了。 燕小少嘻嘻笑着说:“我跟你说哦,我猜那三分钟,我们所有人都在做一个梦。就是感觉自己变成了林小莹,在更衣室和秦月天莫名其妙啪啪啪。我猜吧,除了我,我哥也做了那个梦,汪涟冰也应该做了。那种造梦术挺狠的,所有和秦月天最近一天接触的,或者在他心目中亲密度比较高的人,估计都会被地图炮攻击。你说,我哥火大不火大?” 我……我表示如果我抓住这个造梦的人,我要——鞭尸! 我抓着枕头在地上砸,我气呼呼地问阿青:“这人到底脑子里哪根筋不对,非要搞这种幺蛾子?” 燕小少瘪嘴:“我怎么知道?你该庆幸秦月天没真的和你有过什么,所以那个梦里面的你,说实话,和你身材还是有差异的……” 燕小少上下把我扫了一下:“你胸还没那么大……” 我一个枕头扎过去:“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梦里面那女人是我的脸!” 而且还哭得稀里哗啦的,哭个毛线啊! 那造梦的人很喜欢看琼瑶剧吗? 对了,我突然想到燕小少刚说的话,秦总经常做那种梦……经常……经常…… 我感觉我再也无法面对那个一本正经的秦总了…… 捂脸,我是不是太不纯洁了? 我只有转移话题,我问燕小少:“为什么通过那个梦,对方就可以确认我的身份了呢?” 燕小少摇手指:“NO,NO,NO,他们没法确认你到底是谁。任何法术有它牛逼的地方,也有它的缺陷。通过梦来寻找和我哥订约的人,只是寻找一个印记的气息而已。我猜这种造梦术,甚至无法确定,那天晚上究竟有多少人入了秦月天的梦。它只能依稀在入梦的魂里面去辨别,哪一个有我哥的气息。然后根据这个气息,来锁定这个人所在的位置。” 燕小少指着我:“至于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们都无从得知。要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活到现在吗?” 我问:“那燕少也入了梦,他们岂不知直接就能找到燕少了?” 燕小少敲了一下我的脑袋:“笨!我哥是附着在你的魂上面,和你合在一起入的梦。你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随时都在通过槐木坠子附着你呢。” 我默默的问候了下燕少和燕小少的母上大人。 燕少,原来你监视得,比我想象中还要深啊…… 绕了一圈,问题又回到了远点,我问小少,燕少现在受了伤,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小少就抓着脸颊:“这个……这个……目前我可以调药暂时缓着……只是,只是具体的,你让我再查查资料……” 小少吩咐我:“从今天开始,你们都住我家吧,请个假,不要去公司了。那些人是绝对查不到我们这里来的。他们虽然厉害,离给我们造阵的大师,还差得远呢。” 燕小少的话让我觉得非常有道理。 现在银禧的工作接近尾声,我一个小销售去不去也没什么大的意义,不如请几天假,在燕家好好陪着燕少。 他受了重伤,如果被那些人找到的话,我连自保都做不到,要怎么去帮助他呢? 还不如听阿青的话,暂时在这里落得个清闲……于是,燕少醒来后,我征求他的同意,他也默许了这个提议。 只是……我们在燕家的逍遥日子还没过上两天,我和燕少,便已经要把肠子都悔青了。 168话题杀手的拒绝 我只在燕家呆了两天,就表示这日子没法过了。 同表示没法过的,还有燕少。 因为,从住进来到现在,我们完整的拥抱没有超过两分钟…… 燕小少简直就堪比一只全日制的疝气大灯,照得你丝毫没有半分的隐私空间。 因为燕少的伤的缘故,燕小少表示要时刻观察他,所以都不准他迈出房间门,甚至都不许他离开他的大*。 作为陪护之一,我也必须足不出门。 虽然,好吧,我不懂我要照顾一只鬼什么东西。 不过,最过分的是,燕小少不准我和燕少有任何方面的亲密接触。任何方面…… 镜头一: 好不容易,燕小少因为燕父的召唤出去了。 燕少半躺着,轻声唤我:“林小莹,过来。” 这简短的五个字,里面蕴含的意义我当然是懂的。 于是,我半娇羞状,磨叽着走过去。 燕少伸手,拉住我,将我拖到他的身边,突然一个翻身…… “嘟嘟嘟嘟——”尖锐的哨声响在耳边。 燕平青举着哨子,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哥!你现在不能动,动了是什么后果你知道吗?伤口会继续崩裂!不能动!” 燕少黑着脸,让魔爪下的我逃生。 镜头二: 燕小少又因为不明原因出去了。 燕少半躺着,轻声唤我:“林小莹,过来。” 我低着头:“不是说不能动吗?” 燕少眼里闪着幽暗的光泽:“我不动,你动。上来!” 于是,我全娇羞状,磨叽地骑到他身上。燕少的双手刚刚扶住我的腰…… “嘟嘟嘟嘟——”尖锐的哨声响在耳边。 燕平青举着哨子,又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女上男下也不行的,激动了也会情不自禁用腰力的!伤口会继续崩裂!不能动!” 燕少黑着脸,让我从他的身上溜下去。 镜头三: 夜半三更。 燕平青的卧室里。 燕少睡右边,我睡左边,燕平青……睡中间!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燕小少说着梦话,踢着被子。 半躺在他旁边的燕少,手臂不知不觉伸了过来,轻轻扯着我的头发。 我骤然惊醒,用朦胧地睡眼看着燕少。 燕少对我比着口型:“亲一下。” 我惶恐地指了指熟睡中的燕小少。燕少摇头,示意他睡着了不知道。 于是,我们俩,小心翼翼地越过阿青,将头靠在一起,燕少轻柔地吻了一下我的唇…… “嘟嘟嘟嘟——”尖锐的哨声响在下面。 燕平青举着那个睡觉也不离身的哨子:“KISS也是不行的!那样哥你的炁场会不稳定,不稳定伤口会继续崩裂!不能动!” …… 好了,其他诸如我和燕少牵着手对视超过三秒钟,诸如我把头靠在燕少的肩膀上,诸如我和燕少讲个笑话打个嘴仗…… 无一不换来一阵尖锐的哨声。 燕平青的理由就一个:伤口会崩裂,不能动! 我简直怀疑这小子就是故意的。 于是,在最后一次,当燕小少又因为我和燕少斗嘴而吹响哨子的时候,燕少终于忍无可忍,飞起一脚,直接把阿青踹大衣帽间里去了。 然后燕少一个鹞子翻身,将我压在身下。 我紧张,我说:“那那那……阿青他……” 燕少根本管不上自己的亲弟弟,往常我们每个晚上都少不了各种缠,现在过来两天,牵个手都要拉警报,燕少看样子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了。 燕少简直在狂暴地扯我的衣服,他吻我的脖子:“那中二病死不了……” 话没说完,突然从衣帽间飞出一物,直直地打在燕少的后颈。 然后,一向横行霸道的燕少,突然丧失了行动力…… 燕小少从衣帽间爬出来,把打燕少的那样东西捡起来,我看到居然是平常小少那把用来调药的刷子。 阿青没遮没拦地骂着:“说了好多遍,伤口会崩裂!不能动!这可是你招我打你的……” 他得意地扬着手里的刷子:“哼哼哼,以前你是人的时候,老欺负我,现在,呵呵,活该你落在我手里……” 我看不惯这小人得志的张狂样,跳下去就左右开弓,打得燕小少跳脚。 我边打边问:“谁欺负谁?谁欺负谁?” 燕小少浪叫:“啊~姐姐欺负我,最喜欢姐姐欺负我,尽情的欺负我吧……” “够了!” 阴测测的喝令声传来。 我和小少一同转头,就看到燕少已经恢复了半躺的姿势,脸上挂着一个阴晴不定的笑。 我和小少同时打个抖。 虽然燕少现在受伤挺严重的,但是他一旦怒极而笑的话,那气场还是挺恐怖的…… 燕少命令我:“把他的刷子缴获了!” 于是,我对燕平青进行了惨无人道攻击,获得刷子一把。 燕少把玩着这把其貌不扬的刷子,左右看着,眼中光泽变幻:“燕平青,你还有多少这种宝贝……不管了,对我有威胁,毁了再说。” 说罢,便把刷子一折。 燕平青呆了片刻,突然嚎啕大哭着奔出去:“你们都欺负我……呜呜……” 燕少把刷子一扔,立刻拖过我,马不停蹄的干活。 第一道程序还没过,“嘟嘟嘟嘟嘟……”哨子声又阴魂不散地响了起来。 我们确定了,燕小少就是故意的! 第三天早上的时候,我接到了售楼部的电话。是经理亲自打来。 经理在那边告诉了我一个消息。 那就是今晚上,售楼部即将举行一个颁奖派对,庆祝银禧完美收盘。 我作为银禧的销售冠军,这个派对是无论如何也必须要参加的。 我问经理:“不来参加就不发奖金吗?” 经理大概没料到我这么庸俗直白,他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回答:“当、当然不会……” 我看了燕少和燕小少一眼,我不太确定他们俩是什么意思。 正犹豫着,经理又在那边小心翼翼地问:“那、那个……小莹,你、你能不能、能不能把秦总也请来……那个,就是一个派对而已,请他赏个脸,你看……” 得,我知道了。 经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说白了,就是希望我把秦总叫过来,他们好混个脸熟,或者恭维几句,或者还能为自己在集团的职业发展铺下路。 我想要一口回绝,没想到燕小少在旁边趁火打劫地嚷嚷:“叫啊叫啊,我也想要参加派对,把月天哥哥叫上,好照顾我。派对!派对!派对!” 经理在那头疑问:“那边是……” 燕平青一把抢过电话:“我郑重的自我介绍,我是她的小叔……” 我急忙抢回电话:“就这样,我问问秦总吧!” 说完火烧一样挂了电话。 燕小少永远知道怎么三秒钟让人不痛快。 不过,鉴于他恶心的对象不仅仅有我,还有他亲爱的哥哥,我也就认了。 但是,燕少居然也赞同把秦总叫上一起去参加派对,我看得出来,虽然他内心是不痛快的,可是似乎有什么事,逼着他让步。 燕小少立刻忙活着要给秦总打电话,燕少甚至阻止他:“让林小莹亲自打。” 让我亲自打…… 燕少这是,怕小少打的话,秦总不肯来吗? 我突然不愉快起来。 燕少这是要把我托付给秦总的节奏吗? 虽然我们总觉得燕平青在借机报复燕少,可是……燕少的状况不容忽视是真的。 虽然他“兴趣”不减,但是很明显,他一旦动作太大的话,腹部就会渗血,不是骗人的。 在燕少的逼迫下,我不得不给秦总打电话。 然而,结果是令我们所有人吃惊的。 当我忐忑不安地向秦总提出我的邀请之后,秦总沉默了片刻,然后问我:“是你们经理让你打的电话?” 额……秦总,你不要这么机智好不好? 燕少眼色阴沉的看着我,那神情让我想到一只等待我的回答而决定是否吃掉我的野兽。 燕小少在旁边不停给我递着口型:不是,不是,是你想他来的…… 不过我正在天人交战是否欺骗秦总的时候,秦总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的语气很生疏地说:“不好意思了,我今晚上已经有约了。” 好吧,秦总让我知道,被人拒绝,真不是个滋味呢。 但一想到我以前拒绝他的次数多了去了,我还是觉得,是我赚了。 我们之间又沉默了三秒钟。秦总问:“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我汗,这种冬日娜式的问话方式…… 以下是冬日娜问话方式: ——“请问你夺了金牌,高兴不高兴?” ——“高兴。” ——“你昨天的比赛自己满不满意?” ——“……满意。” ——“你是不是在比赛前对自己特别有信心?” ——“……是……” 这种一句话就能把别人打死在家门口的问话,保证掌握绝对话语权,让对方除了说YES就是NO的提问必杀技…… 好吧,秦总问,你还有没有别的事。 我只有回答:没有了。 于是,短短的通话结束了。 我刚挂电话,燕小少就在一旁不屑地:“切!话题杀手。” 他无奈地摇头:“哎,看来只有我陪你去了。” 燕少立刻否决:“你不能去,让林小莹一个人去。” 嗯,于是,在没有任何人征求我同意的情况下,我已经被安排了今晚上要去参加售楼部派对的行程。 燕少和小少这般透明我的行为,勾起了我的一些不愉快回忆。 比如,我父母留下的小套二,就是在这种状况下,被给予了我奶奶支配权。 燕少和小少这之后基本就靠眼神交流了。 我知道他们之间必然是有秘密的,而且还是要瞒着我的秘密。 我不爽,我相当不爽。 但是阿青其实很懂得怎么讨好女人的。 他没一会儿就抱着大堆的杂志,来找我,说要给我准备派对的衣服。并且阿青脸皮厚,无论我怎么甩脸色给他,他也死缠烂打,终于我招架不住,举手投降。 我问阿青:“有没有找个女朋友的打算啊?” 看得出来,阿青的生活相当无聊,如果有个女孩子陪伴着,应该非常不错。 但是阿青叹息:“我没那个可能性了。” 他神色有点哀怨地看着我:“姐姐,你知道吗,我好羡慕我哥还有秦月天他们。他们有去爱一个人的能力,我却没有,我就是空有一具皮囊而已。” 我意识到小少中二病又开始犯了,于是决定结束这话题。 小少一犯病,却不肯吃药,又说了好多很中二的话,什么自己的一生,就是在别人的算计中;什么这就是他要应的劫,他只希望这个劫难快快来,他达成了承诺,便可以重回广袤天地。 他还说,他是被这具躯壳禁锢着,他好羡慕他哥,可以灵魂出窍,他却办不到。 说到最后,燕平青无限哀凉地看着我,那眼神和语气都不像是装的:“姐姐,我好恨我脸上涂着的这层东西。因为涂着,所以我不能自由。但是如果我不涂,我又怕我这幅躯壳死了,我还是得不到自由。到时候,我就像四一哥哥一样,只能在这世间飘荡……四一哥哥还有你,我有什么?” 小少的话透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如果不涂脸上的草药,他就会死。 当然,前提是,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说到最后,小少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姐姐,其实我不是我爸亲生的。” 他这话说完,远在卧室另一头的燕少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眉头紧皱,双目如电:“你说什么?” 我吃了一惊,看燕少的模样,不像是质问,震惊更多一些。 小少就嘿嘿一笑:“开个玩笑嘛,开个玩笑……” 燕少的双眼中,似乎只有无边无际的冷,他用一种足以将人洞穿的眼神,审视了阿青起码五秒钟,这才慢慢躺回了靠枕中。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燕少慢慢闭上了眼,语气里满是警告。 阿青就嘻嘻地说是,以后再也不乱开玩笑了。不过,当他转过头去的时候,我分明听到阿青在极其小声地嘟囔:“四一哥哥果然什么都忘记了,连他的魂都不记得了……”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我在小少的怂恿下,选了一套阿玛尼的女装。 很简单的黑白配。并且是我喜欢的衬衣加长裤,这样穿,我就可以避开反人类的高跟鞋了。 小少一个电话,衣服鞋子都送来了。 然后,他要给我挽发髻。 或许得益于小少有很多人偶,也得益于他空闲无聊。小少盘发编发的手艺都非常好,他把我捣鼓了一番,然后颇满意的欣赏着:“等我自由了,我要去开理发店。” 小少有很多自由以后的宏图伟愿,他每次说起来的时候,眼神总是兴奋的发光。 但是,我不知道他所谓的自由是什么。 晚上,小少派车送我去参加派对,当然,燕少不准他跟我来。 经理见我一个人来,未免有些落寞,但他的态度依然很热情。 经过上次秦总亲自护航的事件,我的人缘突然变得好了起来。不少同事主动搭讪,聊天,表现得很热情。艾丽的脸颊还有点肿,她看我的时候,混杂了不甘、傲慢、妒忌和怨毒。但也并不影响大家对我的态度转变。 这就是人性。 虽然、或许、大概会有此女被汪总抛弃又勾搭上秦总的黑谣言,不过也没什么关系。这对我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派对开得很嗨。进行了颁奖环节,我领到了一个十万元的支票大牌子和一个水晶奖杯。还进行了有奖竞猜,互动游戏等等。 我中途接到过一通秦总的电话。 这让我很惊讶,我还以为他想通了准备过来参加派对呢。 结果我听到秦总那边环境也很嘈杂,不但歌声缭绕,并且有不止三个女人以下的娇声笑语。 他应该没骗我,真是有应酬。 我听到有个女人在娇滴滴地说:“秦总,这杯酒我们一人一半嘛。” 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然后,然后又过了几秒,秦总那边突然安静了,所有的杂音都消失了,只有他一向浑厚持重的嗓音,大概是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里了,他问:“你一个人去参加派对的?” 我很坦然地说:“是啊。” 秦总默了一下,然后说:“我真的事先答应别人了。” 我心想,解释就是掩饰,再说了,关我什么事。 然后秦总问我:“派对什么时候完?” 我心想,你不会是想要现在过来吧? 这时候,燕少和小少都不在我的身边,所以我想也不想就回绝道:“大概很快就要完了吧?” 秦总便说:“你要走的时候,提前二十分钟给我电话吧。” 我条件反射地说:“不用啦,秦总你喝了酒,不能酒驾的。” 秦总立刻一秒不停地回应我:“我只是让你给我报个平安,没说要来接你。” 额……好吧,我自作多情了。不过,还没走就要保平安?还要提前二十分钟,秦总你确定你逻辑没问题? 燕小少说得没错,秦总真是个话题杀手。 我接完这个电话的时候,是在相对安静的另一个区域。正好有同事经过,笑着问我:“和秦总打电话啊?” 我没装心眼,下意识点头。 那女同事就笑:“小莹你真了不起,我们集团四个男神,就有两个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我知道她是在奉承我,不过这话听来怎么都觉得有点嫉妒讽刺的感觉,于是我就很老实地告诉她:“其实不止两位。” 女同事眼角抽了一下。 然后试探性地问:“难道……胡总也……” 我笑而不答。 女同事摸了一下心口,做惊恐状离开了。 我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真的想笑。 如果别人知道,我口中的第三位,不是那位神秘的胡总,而是更神秘的燕少,会是什么表情呢? 派对那边还很热闹,但是我已经想回家去了。 我真的不需要秦总来接我,因为燕小少派了车的,司机一直在外面等着的呢。 这当口,我安静地看着这个厅的正中。 这里是一个售楼中心的贵宾区,并不是特别大,不过装修比主厅还要豪华许多。厅的正中有一个大的景观池。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我就很喜欢这个池子。 因为它的造型很独特。 整个池子都是透明的,包括底部,而在装满水的底部,还有隔了一个更深的池子,里面有各种热带鱼在游来游去。 无论从哪种角度去看,都有种水中捞月,雾里看花的美感。 我站在池子边,最后一次欣赏着它。 我就要离开银禧了,也算是满载而归了。不知道,秦总会想要把我接下来安排到哪里去…… 说到这里,其实我应该正正经经地拒绝他一次才好。 上次在医院,他那么郑重的告白,我连一句正常的话都没有给他。 我不想再因为秦总而伤害燕少,虽然有时候,我不得不说一句,这伤害是燕少自找的。比如今晚上,他竟然要让我主动找秦总来陪。 可是,秦总这种时候,总给我一种贼精的感觉,那就是,他现在也不会轻易提到他对我的感情。 既然他表现出一种距离感,我也不好自作多情去提那件事…… 哎,我叹息,林小莹真是太嫩了。 这个想法刚刚在脑海转了一下,我就突然觉得后脑勺一沉,好像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了我一下。 紧接着,我就感到,我整个人都跌入了水池中。 169梦杀梦杀 跌入水的那一刻,我本能的挣扎。 我直觉,那钝物,并没有把我击晕,我只是因为站立不稳跌到而已。 这池水并不深,若是我站立,连我的膝盖都不到。所以我在水中尽力地往上爬。 然而,当我从水里冒出头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我全然惊呆了。 因为,因为我发现自己,此刻根本就不在那个贵宾厅里了。 确切的说,我甚至都不在这个水池之中了。 我看着脚下踏踏实实的地砖,我看着身旁一排排林立的衣柜…… 我、我居然在集团的更衣室里! 我站起来,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干的,没有一点水迹。非但如此,我穿的,也并不是今天参加宴会的那套阿玛尼。 这是梦! 当我发现这一切的时候,我马上告诉自己。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 阿青说过,有一个可以造梦的人,他能像写剧本一样,写出一个梦,然后安置到某人的梦境中。 然后和这个人关系非常亲密的人,都会进入这个梦,观看他写的这部戏。 不,这是梦,是一个梦。 我使劲掐了自己一把。 然后,我痛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我要骂娘。 这梦,居然这么真实? 不过,此地不宜久留,这是绝对的。 我首先想的就是,我要离开。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立刻就往门口跑去。 然而,当我拉开门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子。 我愣了一霎,抬起头来:“秦总?” 是的,我现在在集团的更衣室,噩梦一样的更衣室。我想要逃掉,然而当我打开门的时候,我发现秦总站在我的面前。 这是梦,这是梦…… 我反反复复在心中告诉自己。 然后,我伸出手,掐了秦总一把…… 秦总起先不知道我干嘛,等到发觉痛的时候,他条件反射地一缩手,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叫起来。 “小莹你……”我看到他痛得眉头都皱起来。“你、你干什么?” 额…… 这梦,果真好真实。 我怔了怔,开口回答道:“我……我要换衣服上班啊。” 这话一出,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不对不对,我怎么会说这种话。我难道不是刚刚出现在这里的吗?这是谁写的台词?这么烂! 可是秦总好像没有察觉丝毫的诡异,他对我笑:“不用急,有我在,没人敢扣你工资。” 我又暗暗骂了一句。 这话,一听就不是秦总的风格。 可是,我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却朝更衣室里面走去,我非常随意地拉开了一个衣柜,居然用一种撒娇的语气说道:“讨厌了,每次都趁人家换衣服的时候过来,讨厌死了!” 尼玛啊! 你全家才都讨厌死了! 这么肉麻的台词,哪里像是林小莹的画风? 然而,我的目光在看到衣柜里的东西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衣柜里,叠得整整齐齐地工作服上面,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这匕首反射着头顶的灯光,我的瞳孔在接触到这光芒的时候,整个人不由得有些恍惚了。 我几乎是梦游似的,把手伸向了匕首,紧紧地握住了刀柄。 “怎么了?”突然间,不知什么时候,秦总突然走到了我的身旁。 我心里打了个突,拿起匕首的同时,手也伸到了衣服下面:“没什么了。” 我确定那时候我在对秦总笑,笑得……也许很甜美。 我把手缩回来的时候,依然紧紧握着匕首,然而衣服搭在我的手腕上,完全遮挡这凶器。 我关上衣柜门的时候,秦总的手也放到了我的腰上,然后他把我拉过来面对着他,紧紧抱着我,微笑着注视着我。 这是非常亲密的接触,自然而然好似情侣。 我记得上一次我们这么亲密……也是在梦里面。 是的,梦里面! 是梦。 这不是真的! 真实的世界,秦总对我始终都有一定的距离,只要我流露一点点拒绝的情绪,他马上会有尊严的让我们之间保有一个礼貌的尺度。 他也有冲动来抱我的时候,但是不会有这么自然。 我心中警铃大作。 总觉得我现在要做点什么,不能放任这个情景再继续下去。 可是,当我想要推开秦总的时候,我的手却不听使唤地上扬,然后勾住了秦总的脖子,我仰着头,用一种娇嗔地声调说道:“月天,人家要嘛。” 要你妹啊! 我简直要狂躁了。 我拼命想要发作,可是我的所有行为,所有话语,全都不听我内心的使唤。 秦总低头,将他的额头碰着我的额头,然后*溺地问:“要什么?要我的人?还是要我的心?” 我…… 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不过,对于秦总的这个问题,我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扬起脸,然后,迎着他低头的亲吻。 就在这无声的*之时,我突然觉得我手上的衣服掉在了地上。 然后,有什么寒气,顺着我的手指,慢慢传到了我的手心。 就在秦总吻到我脖子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我手上的匕首在闪着可怕的光。 我拿着匕首的手扬了起来,另一只手,在秦总的背上寻找着心脏所在的位置…… 我要杀了秦总吗? 这个念头突然跳出来,吓得我瞳孔紧缩。 因为曾经有那三分钟的梦,所以我要杀了秦总?我害怕燕少再发现什么,再惩罚我,所以我要杀了秦总吗? 不、不会的。 那只是梦,秦总罪不至死,罪不至死。 我不会做这种事的,不会的…… 我的内心无比恐慌,可是我的手却稳稳地在秦总的背上摸索着,拿着匕首的那只手,也做好了随时刺下去的准备。 我想说话,想要秦总放开我,想告诉他危险,但是、但是我控制不了我的身体。 我摇着头,拼命的摇头,想要挣脱这份束缚。 不、我不要杀人,我不要杀人,不要…… 心中在反反复复念着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整个世界开始变得沉重和模糊,我的呼吸开始困难,耳边是轰隆隆的声音,好像……好像我在水里一般。 霎时,我发现自己依然在贵宾厅的水池之中。 我整个人背朝上,趴在水底,正看着玻璃之下的热带鱼。 不,现在下面没有热带鱼了。 现在玻璃的隔断之下,是一个更衣室,是集团的那个更衣室。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更衣室之内,“我”正和秦总抱在一起,秦总背对着水池中的我,而那个抱着秦总的女人,正和我对视着。 她诡异的脸上,显露着一种可怖的笑。 那女人不是我,绝对不是我。 虽然她长得和我是那样的像! 而她手中的匕首,那锋利的刀尖,正对准了秦总的后背。 “放开他!”我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张口就喊道。 然而这一喊,大量的水突然灌入我的口鼻,一瞬间,我就要被一种刺痛和窒息的感觉给搞得晕死过去。 然而就这一下,我感觉有谁一下子提住了我的后背,将我从水池之中抓了出来。 我狼狈不堪,一边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一边咳嗽着。 我回头看,发现将我提起来的人,是燕少。 我受惊不小,转身就去抱他。 燕少一个脚步不稳,竟然给我扑到在地上。 他皱着眉,默不作声了两秒,这才压低了声音:“暂时放开我。” 我听到了一种忍痛咬牙的感觉。 我骤然一惊,急忙放开了他。 我看到燕少的腹部衣衫上,隐隐有血迹在浸出来。 我想道歉,燕少却伸手制止了我。 我于是将他扶起来,扶他到沙发上坐下。我担忧地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燕少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有点古怪,然后他沉默了一秒钟,回答我:“刚来。”见我发愣,又补充道:“你刚跌下水,我就把你拖起来了。” 我惊悚:“就那么一……两秒?” 燕少点了一下头。 就一两秒,我竟然就做了个梦?我吓得掩口,这又是那个造梦人干的事情吗? 我转头去看水池,那池水上还有因为我刚刚跌落而荡起的波纹。此时,玻璃隔断下,又恢复了艳丽的热带鱼游泳景象。 我对燕少说,是有人把我打晕的。 燕少点了一下头:“是的,是有人。” 他说着这话,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沙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这贵宾厅里,还有一个人! 这发现让我几乎吓得跳起来。 是的,我看到仅仅离我们五米的沙发上,背对着我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我看那披在身后的长发,还有那发色,以及肩膀的形状,就差点叫出声,是艾丽? 刚刚是她打的我? 她什么时候来的贵宾厅? 她为什么要打我? 我知道艾丽恨我夺得了销售冠军和奖金,恨小米打了她。可是,可是她也不至于就要打回来吧? 此刻,她就背对着我一直坐着,手臂似乎在缓缓动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我说话,若是听到了,会不会跑到其他同事面前去说,林小莹是个蛇精病,喜欢对着空气说话? 我心下有点忐忑,不由得看了燕少一眼,心里有疑问,可是也不敢问出来。 燕少一直皱着眉,似在审视着艾丽。 然后,他对她扬了一下下巴:“问她在干什么?” 我往她走的时候,燕少又吩咐道:“小心点。” 我从燕少的神情里,看得出他此刻也是十万分的戒备。 我就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走到艾丽的身边。我看到她美丽的侧脸,此时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手里的东西看。 我试探地问:“艾丽?你在这儿干……” 干什么后面的什么两个字,我还没说出来,我嘴里的话就停住了。 因为,我看到,艾丽的手正在抚摸着一把匕首。 是匕首! 就是我梦里面,从衣柜里取出的那一把! 我倒吸一口冷气,正要后退,艾丽突然抬了脸。 她看着我,眼里闪着绿莹莹的光,有一种诡异而阴险的神色,她对我笑,然而脸色的肌肉在不断抽搐和扭曲着。 艾丽的声音和以往卖任何一单房子的时候一样亲切:“我在这儿等着杀你啊……” 我已经倒退了两步。 等着杀我…… 艾丽,你没疯吧? 就在我后退的时候,艾丽已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高高地举起匕首,朝着我挥了过来。 那时候,借着外面的灯光,我看到她的眼珠子左右上下乱转。 这是……这是在睁着眼睛做梦么! 就在她的匕首要碰到我的时候,燕少一把拖过了我。他拉着我,让我跌到了他的怀抱之中。 然后,燕少拉着我就跑。 我庆幸我穿的是平跟鞋,艾丽穿得是高跟鞋。 这使得我比她更早的跑到了门前。 然而,当我伸手去开门的时候,发现贵宾厅通往宴会厅的门,竟然锁死了。 艾丽高跟鞋踩得地面嗒嗒响,乱挥着刀子,朝着我扑过来。 我看着她扭曲的面孔,听到她咯咯的阴笑:“林小莹,林小莹,原来你叫林小莹,咯咯……咯咯咯……” 麻蛋!这笑声,瞬间让我毛孔全打开! 她一刀子栽下来,燕少已经敏捷地拖开了我。 艾丽于是收不住步子,整个人整张脸都扑到了门上。 我听到了咔嚓的声音,好像是人骨头断掉的声音。 这声音让我的脖子都酸了。 然而艾丽好似一点事也没有,她慢悠悠地转过身子,满脸是血地看着我阴笑,口中继续念着:“林小莹,原来是你……林小莹……” 我听到燕少低声咒骂了两个字。 我好像听到他在说什么……梦杀? 燕少紧紧抓着我的手,防备着艾丽的又一次进攻,他在我耳边吐出一句话:“他们果然已经找到你了。” 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艾丽突然惊叫了一声,重新举起了刀子,她对我厉声吼道:“林小莹,姓燕的在哪里!” 她吼的时候,燕少只说了一个字:“跑!” 我明白艾丽已经被人控制了。 为什么是她被控制,她是怎么被控制的,我却不知道。 燕少拉着我,不顾他腹部的伤势,我和一起直往楼上飞奔。 贵宾厅是通往楼上的唯一通道。 燕少在奔跑的过程中,对我解释:“阿青算了,楼顶是唯一的生门。” 阿青算了? 阿青早就知道有这一遭了。 我看向燕少。燕少的神情是严肃的,他说:“今晚回去,对他好点,他刚才心脏病连续发作了两次。” 燕少这话说得,好像我对燕小少很糟糕似的。 拜托,把弟弟一脚踢到衣帽间去的人,毁掉弟弟心爱法宝的人,是你燕某人,我最多是扇他几耳光而已。 但是我觉得奇怪的是,无论我们平时怎么打他骂他折腾他,燕小少心脏病都不会犯。 他每次犯病,都犯得很蹊跷…… 我惊疑地看着燕少,难道说,燕小少犯心脏病是因为…… 燕少似乎猜到我在想什么,他目光微敛,其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色:“是,阿青每次真正使用能力之后,心脏就会出问题。” 我内心微微吃惊。 用能力之后…… 印象中,燕小少第一次在我面前犯心脏病,是因为他拿刀来刺我,被我狂揍之后。第二次就是那次秦总生病,他来医院带走我之后,貌似看了一下天,就发作了。 这两次,他都在用能力? 什么能力? 我还在想着这个的时候,我和燕少已经跑到了楼顶。 这售楼部是有顶楼的。 现在还是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但是我看过规划图,等成为业主会所之后,就会在这方面种植花草园艺,成为一个露天咖啡馆。 我们上去没几秒钟,艾丽也一拐一拐地上来了。 她的高跟鞋已经掉了一只,现在一高一低地走着,数次在路途中扑杀我,导致她的脖子也歪了。 此刻正翻着白眼,歪着脖子,依然阴森森地笑着,拿着刀子朝我走过来。 她反反复复都在说一句话:“林小莹,姓燕的在哪里?姓燕的在哪里?交出来……交出来……交出来就不杀你……” 燕少拉着我,慢慢地斜上方后退,和艾丽兜着圈子。 等到我们的方位完全调转过来之后,艾丽的眼珠子一立,里面闪着骇人的精光:“林小莹,先拿命来!” 就在这时候,燕少突然站到了我的面前,声音低沉,但却无比凌厉地回答道:“我在这里!” 艾丽正要挥过来的刀子骤然停下了。 她眼珠子转了好几圈,然后又开始咯咯咯阴笑起来。 “是你……就是你……你终于现身了,终于……终于逮住你了……” 我明白了,艾丽的身后,恐怕有一个控制着她的人。而这个人,说不定就是……当初炼燕少魂魄的人! 也是那个害了燕少的凶手! 想到这一点,我竟然有点兴奋起来。 凶手,凶手终于找过来了! 这是否意味着,我们终于有了机会,可以顺藤摸瓜去找到燕少被害的真相,也可能找到燕少的身体了? 此刻,燕少应该已经在艾丽面前现形了。 艾丽看到了他,凶手也通过艾丽看到了他。 我紧张,我也激动。 我伸出手,去抓燕少的手。 燕少似有感应一般,回过手来。 然后,燕少的声音突然响在了我的头脑之中。我确定这声音只有我才能听得到。 燕少说:“阿青在你裤子兜里,放了一张符,等一下,这女人冲过来的时候,我替你挡刀,你把符贴到她的额头上。” 我的心在疯狂地跳动。 燕少替我挡刀,我去贴符。 这计划,听起来……让人的血管要暴动。 我猜想艾丽身上是拥有某种克制燕少的东西的,否则的话,燕少不会一直拉着我跑,而不反击。 按理说,七八个成年男人,燕少对付起来也是轻而易举,此刻却需要计划才能制服艾丽,证明艾丽绝对被下了某种法术,是可以压制燕少的。 是啊……她现在被那幕后的凶手控制着,本身就是来抓燕少的! 我通过燕少的肩膀上方,看到艾丽把手里的刀子转了又转,她的手腕此刻也是扭成了螺丝状。 我不确定,假如那幕后凶手不再利用艾丽了,她是否能活过来。 因为,我直觉,艾丽的脖子,在贵宾厅撞到门的那一刻,已经断掉了…… 她现在,就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正这样想着,艾丽突然又发出了一声尖利的惨叫,一下子挥着刀扑过来。 那时候,我看得清楚,艾丽的目标,不是燕少,而是我,是我! 我突然意识到,那凶手要杀的人,是我而不是燕少。 因为,假如我死了,那么我和燕少的契约,也就断了,燕少,也就失去了他的小阳伞。他再也没有抵抗凶手的力量,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是啊是啊,林小莹就是贱命一条,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 燕少现在却是一个拥有了槐木精魄的噬魂煞。 动动脑子,也明白这收魂的顺序,是先杀我,再抓燕少了! 170穷途末路,控梦终害己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我和燕少一同站在售楼中心的顶楼平台上。 风萧萧,夜意冷。 燕少挡在我的面前。他的一只手背到后面,手掌之中是我的手。 我有点紧张,但是强迫自己要镇定。 燕少的手,带着惯有的温暖,默默给我无声的信念。 艾丽就站在离我们不远处,她背对着顶楼的栏杆,而我们背对着楼梯门。 看起来,仿佛我们还可以逃下去。 然而,我知道,就算到一楼,我们也未必可以逃出去。 宴会还在举行,然而没人会注意到少了一个林小莹和艾丽。 我知道艾丽已经被控制了,她是什么时候被控制的,如何被选中的,现在状况如何,我一概不知。 她挥着刀子,厉声尖叫着,妄图绕过燕少,朝我刺过来。 艾丽边刺边叫:“销售冠军是我的!” 她的这句话,似乎吼叫出了她本体意识中的不甘和怨怒。 我突然觉得,就算艾丽没有被控制,她也是乐意给我一刀子的。 然而就在她的刀尖要碰到我的时候,燕少稳稳伸臂,抓住了她的手腕。与此同时,燕少膝盖前屈,顶住了艾丽的腹部,试图要挡住她的攻击。 我发觉燕少的力道不小。 因为我看到艾丽的身子躬了起来,燕少这一脚,几乎把她顶成了一个C型。 平常人若是被这样一脚踢中,不死也得吐两口血。 然而艾丽的身子此刻像是橡皮糖做成的,仅仅是躬了起来,脸色也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她只是眼球暴突地盯着我,拿刀的手在燕少的阻止下不停地颤抖着。 哪怕是这样,艾丽的口中依然不住喃喃着:“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 此刻的她,和美丽二字没有任何的关系。 燕少抓着艾丽的手腕,大声喝我:“给她贴符!” 我看到燕少不管是顶着艾丽的膝盖部分,还是他抓着艾丽的手,都开始咝咝的冒起烟雾来。 艾丽的身上,果然是有某种禁制的。 我已经摸到了自己的兜里,那里面好像是有一张纸一样的东西。 我一把掏出来,看也没看,对准了艾丽的脑袋,猛地一下子就拍了下去。 随着啪的一声响。 艾丽立刻尖锐地叫了起来。 燕少原本抵着她,此刻一咬牙,飞起一脚。 艾丽的身子好似炮弹一样飞了出去,瞬间撞到了顶楼的栏杆之上。 有一刻,她好像是一个破布袋子,身体里噼里啪啦响不停,仿佛里面装满了鞭炮。 过了顷刻,她却又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急忙上去扶住燕少,用半个身子挡住他。 我看得出来,燕少方才挡住艾丽,几乎用了全力,他的腹部,现在又是鲜血淋漓。 如果艾丽再扑过来的话,我不可能再让他为我挡刀。 这一次,我必然是要挡在燕少的身前。 艾丽站起来,脖子、肩膀,身子全都是扭曲的,好似一颗螺丝钉,畸形地扭曲在一起。 黄色的,写满了奇怪符号的纸歪歪斜斜地贴在她的额头上,被风吹拂着,遮不住她狰狞的面容。 她有一颗眼珠子已经掉了出来,挂在脸颊上,然而这眼珠子却还在转动着,和之前一样,左右上下转动。 我十万分的防备,我已经打定主意,她如若敢再扑过来,我就要把她推到楼下去! 我不能让她再伤害到燕少。 艾丽身上的古怪,其实应该只克燕少。我是活生生的人,最多和她拼一下格斗以及蛮力。 然而艾丽突然是一声长啸,她一下子抓住了自己的脑袋,拼命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和太阳穴。 似乎想要把额头上的符纸取下来,可是她的手不管怎么动,也没办法碰到那符。 只能拼死了打自己的头部,扯自己的头发。 她边打边尖声喊:“何方妖孽!何方妖孽!你是何方妖孽!竟敢破坏我的梦杀术……” 听一个怪物问别人是什么妖孽……这违和感太强了。 艾丽一边喊,一边在栏杆上打滚。 这场面别提多血腥了。 突然间,她身子一个不稳,径直翻下了栏杆。 我原本抱着燕少,见此情景也是膝盖一软,浑身打个颤。 艾丽……艾丽她自己掉下去了! 燕少也抱住了我的腰,拉着脚软的我到了栏杆边。 楼下是一大片的草坪,黑漆漆什么看不见。 我听到下面传来咚的一声,应该是艾丽身子落地的声音。可是与此同时,一个男人闷哼的声音也传了上来。 燕少的眉尖顿时一皱。 “下去!”他一下子提住了我的腰。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燕少就抓着我一同从顶楼跳了下去。 我吓得立刻抱紧了他,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敢看。 和燕少一起跳楼,这并不是第一次了。 但每次都是这么的惊心动魄。 但饶是如此,跳出楼层到落地的这几秒,依然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这一时刻,燕少几乎用他整个身子包裹着我,让我尽数蜷缩在他的怀抱里。他的怀里,有让我觉得温暖和依恋的气息。 只是,与上次不同的是。 这一次,他怀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我知道,他还有伤,而且是不可愈合的重伤。 因而我更紧地缩在他的胸膛里。 有时候,心痛,反而唯有去索取对方的温存。用一种“我需要你”的信息,传递出对方是你必不可少的“唯一”的信念。 燕少带着我稳稳落地。 他好似我的降落伞。 寻常而言,鬼是没有那种可以带着人飞的能力的。因为鬼其实是没有实质的,如果一只鬼和人一同坠楼,那么人只会透过鬼,实实的掉在地上,米分身碎骨。 但是我和燕少有着密不可分的契约,我能感受到他的身体,燕少可以和我共享视觉听觉,因而,我也能和他共享他的虚无。 这种时刻,我们是一体的…… 我们落地后,燕少立刻放开了我。 他的手似乎有那么片刻的犹豫和停滞,不过他还是毫无犹豫地放开了我。 我们的注意力马上放到了一旁的艾丽身上。 燕少手一扬,手中立刻挂上了一盏灯。 眼前的景象让我们二人都是大吃了一惊。 只见艾丽的身子几乎完全折成了两段,仰躺着,头和脚朝下,肚子却朝上,呈现一个三角形。 导致她如此奇形怪状的,是因为她的下面,正好斜压着另一个人。 燕少照过去,我们看清了。 那是一个男人,穿着灰色的太极服,宽袖子宽裤腿。 这男人大约中年,蓄着一字胡须,脸庞很削瘦,双眼怒睁。不过看样子,应该已经是咽气了。 导致他死亡的,应该不全是艾丽坠楼,正好压在了他的身上。 而是艾丽手里的刀,此刻正稳稳地插在了他的脖子上,是喉管的位置。 鲜血从他的刀口处流出来,浸湿大片草坪。 相反倒是艾丽,一滴血也没流到草地上。只是两只眼珠子都挂了出来,舌头也掉在外面,双颊深凹,好似被人抽干了的蜡像一样。 燕少紧紧皱着眉,看着这死掉的两人,正要说什么。 一个黑影子风一般窜了过来。 我吓了一大跳,正欲出声,黑影子倒是先说话了。 “还愣着干什么!”黑影已经窜到了燕少的灯光范围内,我这才发现,他竟然是燕小少。 小少着急地对燕少说:“马上毁尸灭迹啊!” 毁尸灭迹…… 我心想,人又不是我们杀的,毁来干什么? 艾丽死的这么恐怖,哪儿是我这种正常人类所能办到的? 燕少却毫不理会我,只是指了一下艾丽的额头,很简短地对小少道:“先把你的符拿走。” 原来,艾丽头上还贴着符,燕少也无法靠近。 她死得恐怖,我目前也是不敢去靠近的。 燕小少倒是毫无心理障碍,他马上扑上去,三下五除二,扯掉了符。 然后,他马上去检查艾丽身下压着的那个死去的男人。 我看到小少居然戴着手套,他翻了一下男人的衣兜,摸出了一个陶泥娃娃。我看到那娃娃做得很粗糙,然而从画的衣服和发型上看,竟然和秦总有几分相似。 小少又在男人身上摸出了一堆丝线什么的。 然后他全都揣到了自己的身上。 做完这些事,他就退到了一边。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吃了他们!” 我猜测小少这话是对燕少说的。 因为我看着眼前的惨象,目前不把晚餐吐出来,已经是幸运。这样的“美食”,断然是无福消受的。 果不其然,燕少听到小少的话,已经两步上前,一只手放在了艾丽的脸上方,另一只手放在了那中年男人的脸上方。 我见到他眉头猛地一拧,手掌上似乎散发出了无形的炁场。 我肉眼凡胎,并没有像上次燕少除吕达琦的邪祟那样,看到任何的景象。只觉得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在从艾丽以及中年男人的脸上,流入燕少的手心之中。 不过,我看不到,并不代表燕小少看不到。 他咬着牙,鬼脸比往日都要阴沉:“这年头,死人也是不安全的……” 五秒钟之后,小少就悄声道:“好了,快走!” 这话说完,他和燕少竟然同一时刻冲过来,一人一边,抓住了我的手臂,架着我就开跑。 我简直是被他们两人挟裹着带进了车里。 这次是一辆保姆车,驾驶室和后面的空间是完全隔断的,我们刚上去,小少就把燕少安置在了一个宽大的沙发躺椅之上,然后替燕少检查伤口。 我看看燕少血流不止的腹部,那伤口经过了刚才那一番折腾,此刻显现着狰狞的相,好似一张有着獠牙的口,张狂的炫耀着它对燕少身体巨大的伤害。 我猜我此刻的表情,必定是和小少一样的,深深锁着眉,有一种心都揪紧了的难过。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燕小少突然发问:“你为什么什么都不问?” 我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小少是在和我说话。 我没明白我需要问什么,小少就抬起头:“你都不问为什么今晚上会发现这一切吗?” 我下意识地摇了一下头,反问小少:“我问就能得到答案吗?” 小少瞬间抓头发:“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不会回答?” 额…… 我懂了。 小少和燕少是有不同的。 燕少不喜欢什么话都告诉你,小少却是个什么话都想要和你讲的人。 如果你不问的话,他会憋出内伤…… 说实话,我喜欢小少这样的。 我就遵循他的愿望,问他今晚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少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颇有些严肃地看着我:“我早前就算到了,今晚上那人就会找到你了,所以,今天开派对,我便比较支持你过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 燕小少不管我无言的表情,继续对我讲述。 在他事无巨细的讲解中,我终于理解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阿青说,在他的了解范围内。 有人害了他哥,然后把燕少的魂拿出来炼,却不料燕少逃出来,和我缔结契约,从此隐藏了起来。 由于契约作用,那群人找不到燕少的魂,从一开始着急四处搜寻,到后面无所不用其极却寻不到,到现在要起闹内部分裂…… 这里面,终于有人决定从燕少从前身边较亲密的人下手。 然而这几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主。汪总本来身手了得,又带有精金手链,明的暗的都不好上。秦总自身阳气足,身份背景又很了不得,是不是的人都不敢去招。 阿青说,幕后之人,身边应该不乏各类能人异士。但是他们之所以不敢去找秦总或者汪总下手,还因为这两人命格太强,惹了他们,极有可能自身最后被反噬。 不过最终也是有人不怕死的。 今晚上横死的那个中年男人,就是这样一个人。 这人的能力应该就是控梦。 他应当是跟踪秦总很长一段时间了,伺机取了秦总的梦,并且做了操控, 阿青说着,便拿出那个泥娃娃,展示给我和燕少看:“有了这个东西,他应该可以较轻松的入秦月天的梦,然后通过他的梦,来寻找四一哥的气息。” 我担心:“他今晚上已经找到我了,会不会其他人也知道了?” 小少就嘿嘿摇头,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绝对不会。” 小少敢这么笃定地下结论,是因为他以自己心脏为代价做出的占卜,还从来没有失误过。 小少说,对手内部也分裂得挺厉害的。这中年男子一旦寻到了燕少的魂,必然是想要独自捉回去,一方面是想要在主子面前邀功,另一方面,估计还想要将燕少魂魄的控制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要知道,一只噬魂煞,会成为手中怎么样厉害的一张牌,想想都让人流口水。 小少说,当他占卜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他和燕少便决定铤而走险。 先干掉一个算一个。 小少还说,他已经算到,这个中年男人今晚上必死无疑。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是被自己操纵的人从楼上跌下杀死的。 小少摇头晃脑:“秦月天虽然失了龙脉,但也不想想他是什么样的出身,一个江湖术士,想要去招惹他这样的命格,只有死路一条。” 他冷笑:“他居然还妄想在梦里对秦月天下杀手,以此把我哥引出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问艾丽究竟是怎么了。 小少就告诉我,她是中了中年男人的控梦术。 小少说,这中年男人,其实也算是控梦术的顶级高手了。普通人,他可以完全让她陷入一种梦游状态,并且抽自己的魂,附在对方的身上,主宰对方的行为。 所以,我才会看到艾丽的眼球在不停转动。 因为她那时候完全在梦境中。 但是小少说,这种控梦术非常歹毒。 艾丽这样的普通人,被操控之后,基本就是个废人了。 那男人应当也是锁定了我一段时间了,只准备今晚上把我和燕少一网打尽。所以才利用了和我针锋相对的艾丽。 也亏得他自己的私心和贪婪,才没把更多的人引过来,也让他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小少说,仅凭我们现在的能力,他只是个半吊子,燕少又身受重伤,要是对方的大部队碾压过来。我们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儿。 说到这里,小少颇有些体贴地握着我的手,含情脉脉地:“姐姐,我们也没想要瞒着你。就是怕你知道了,不敢去参加宴会,祸害不除,我们迟早也会暴露,还会面临比今天更大的危险。” 我就呵呵呵。 我说,小少,我不计较,只是能否让我也从后面打你一脖子? 我这话刚说完,躺在沙发上的燕少突然一挥手,一个手刀,就砍在了阿青的脖子上。 阿青嗷呜一声,径直被打得趴到了地上。 我以为他被燕少劈晕了,谁料到他立马开始满地打滚,边滚边哭:“欺负我,又欺负我,凭什么是我还这一下,凭什么凭什么……” 我不得不说,燕平青这人,挺耐打的。 并且,燕少愿意为了我打弟弟……我还是觉得挺满足的。 不过,我转念又一想。 我今晚上遇险,其实也有燕少的一份功劳。他这么果断地牺牲弟弟,换取自己的清白,这样好么?真的好么? 我真想说一句,燕少,就算真的是你算计了我。 我也不会计较的。 真的。 最多一两天不和你说话而已。你何必这么急吼吼地把弟弟打了,证明你的立场呢? 阿青还在打滚的时候,司机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小少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走完了所有的路线。现在是回家还是……” 我这才知道,小少看起来很中二,做事情却是异常谨慎。 为了怕留下痕迹,他专门制定了一条路线,在市区里转了一大圈呢。 小少让司机把车停到路边,看了看燕少,又看了看我。 燕少半闭着眼,似乎在假寐,呼吸都感觉不到。 然而,我从他苍白的脸色上,以及他微弱的气息上,可以知道,他此刻必然十分难受。那伤口,阿青简单处理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好转。 阿青咬了咬牙,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姐姐,你去偷米竞的戒指吧!” 他刚说完,燕少的眼簌地睁开,他凌厉的眼神瞬间扫了过来,里面有一抹不容忽视的警告:“不行。” 燕少的话语并不重,可里面透着不可动摇的意志,瞬间就让我放弃了这个念头。 可是阿青沉默了两秒,却依然坚持道:“不管能不能马上偷到,都不能放弃这条路。哥,在我还没有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之时,林小莹必须要做这个准备。” 燕少这一次眼都没有睁开,他只是缓慢,而不可逆转地驳回:“不——行。” 阿青咬了一下唇,然后在地上变换了坐姿,几乎是跪在了燕少的面前:“就算不让她去偷戒指,秦月天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难不成她还要呆在房产公司?阿冰和月天的性格你都是知道的,这两人现在因为她僵持着,小莹不能呆在房产公司,也肯定回不了建筑公司。除了米竞那里,也没有别的去处了。” 171湖上,已经没了哥的传说 小少的要求,言辞十分恳切。 然而燕少只是阖着眼,不知道是在假寐,还是在思虑着。 小少一言不发地,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然而我却看向了车窗外。 这里是一条较为僻静的街道,现在是晚上十点过,街上依然有零星的人在走动着。 保姆车算是个庞然大物,又因为带着一个硕大而炫富的方向盘车标,非常引人注目。车窗是贴了最深度的防爆膜,因而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光景。 但饶是如此,还是有好奇的人把脸贴到车窗上,想要看清这外表豪华的房车里面是什么样的内饰。 这举动引起了小少的不愉快,他吩咐司机:“开车。” 车身徐徐开动的时候,小少到吧台处到了两杯果汁,递给我一杯:“就这样决定了吧,你现在就去找米竞,问他需不需要助理之类的人。” 他说完这话,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燕少。 燕少此刻的头也是朝着沙发躺椅的里侧偏着,只留一个美得摧古拉朽的脸颊轮廓给我们。他似乎睡着了一般,完全忽视了小少的吩咐。 这样的举动,在我们看来,就是默许了小少的意见。 我担心这么晚,米竞已经睡了。 小少却半是嘲讽的笑了一下:“睡了?米竞哪个晚上不是花天酒地的玩通宵?” 见我还一脸愣愣的模样,小少就不耐烦地拿走我的手包,寻找手机:“他现在应该还在倒时差,不可能睡的。” 说着,他就替我拨通了米竞的手机。 米竞果然是没有睡的。 非但没有睡,而且貌似还在什么纸醉金迷的场所里。 小少在一旁指挥我和他对话。就说我有点紧急的事情,想要立刻当面和他聊聊。 我的语气惴惴不安,然而米竞没有拒绝,相反非常轻松的同意了。他几乎反客为主,十分热情殷勤地邀请我到他那里去玩。 米竞现在正在某著名的夜场里。 他告诉我了他所在的包厢名称,小少一个吩咐,房车把我载到了那里。 小少吩咐我:“到这里,我和我哥都不能进去了,我先把哥送回去养伤,然后再派车到这外面来等你。” 我正要走,燕少突然非常轻声的唤了我的名字。 我忙到他面前去。 燕少回过头来,他的眼神是十分虚弱的,然而他还是握住了我的手。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轻地捏了一下我的手。 我忍不住,跪下去,尽量轻巧地抱住了他。 燕少抚摸了一下我的肩头,用极小的声音嘱咐我:“不要去打米竞的主意。” 我不知道为什么燕少坚决不同意我去偷米竞的戒指。 那戒指是目前唯一可以救治他的药。 我站起来身来的时候,看到小少别这头,看着窗外。 小少送我下了车,我正要走,他又叫住了我。阴暗处,他对我叹了一口气:“算了,姐姐你不要去偷戒指了。” 我心想为什么小少转变这么快,小少又说道:“米竞性子还是比较凶,你去干这事情,比较危险……我哥要知道,一定会怒的。” 小少突然抱了我一下,在我耳边轻轻说道:“姐姐,四十一哥哥,他多爱你啊。” 说完这话,他就放开了我,朝车里走去。 只剩我一人,久久不能消化掉最后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我进了夜总会,去了米竞的包厢外。敲门好一阵子,都没人回应。 我只得自己开了门。 还没进去,入眼就是一片乌烟瘴气。 空气中弥漫着烟味、香水味、酒味,耳边是极致妖娆的歌声,入眼尽是白花花的肩膀、长腿和纤腰。前方的长沙发上,晃眼一看,选秀一样坐着一排风情万种的女人。左侧的吧台上坐着一位长腿美女,正拿着话筒唱歌。 我面前的空地上,还有女人拿着酒杯,扭着腰走来走去。 我在寻找米竞,可是这包厢里全是女人,男人倒是一个也没见到。 有个身穿抹胸超短裙的大波浪长发女人,走到我身后,把门顺手关上了,她压根就没有理会我,仿佛我是透明的一样。 不仅仅是她,这屋子里的女人,怕不少于十个,全都把我当成透明,各玩各的。 我像是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正局促着,身后突然有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一惊,一个带着酒气的身子一下子贴到了我的后背上。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也从后面环住了我的腰。 我直觉是一个男人抱着了我,正想要摆脱对方,男人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突然说话了。 他这说话,我顿时就石化了。 男人说:“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吓得头都不敢动了,只敢把眼珠子往一旁瞅。 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张帅得惊为人天的脸,正近距离,带笑看着我。 我默默骂了一声祖宗。 这个目前八爪鱼一样趴在我身上的男人,不是汪涟冰是谁? 此刻,他将下颌靠在我肩上,嘴唇却是对着我的耳朵,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笑着地对我说:“美人儿,你长得和我一个妹妹简直一模一样,我爱惨你这样子了。今晚上……跟我走了。” 他说着这话,扶着我肩膀的手,摸到了我的脸庞,一根手指,轻佻地勾着我的下巴,要将我的脸勾过去,嘴唇也凑了过来。 我的拳头捏了起来。 汪涟冰,今晚上,我就要让你变猪头! 不过我还没有一拳挥过去,汪总的身子一下子不受控制地脱离了我。 然后……我看到他被另一个男人扯了过去,一拳直接打到了地板上。 包厢里一片惊叫。 汪总还没从地上爬起来,那男人又躬身,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拖着他一甩,径直将他扔到了玻璃茶几上。 那茶几宽大,上面摆满了酒,被汪总这么一撞,稀里哗啦,无一幸免,全都落地,一地狼藉。 小姐们边叫边躲,坐在吧台上的小姐,已经忘记了唱歌,吓得从吧台上跳了下来,话筒也落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我已经看清了,把汪总拖走并揍他的,竟然是秦总。 秦总扑到汪总面前,正要再一拳挥下去,汪总突然如同一只愤怒的豹子,瞬间从茶几上跃起,一脚踢向秦总的心窝。 我知道在格斗上,汪总是专业的。 饶是他这一脚,也绝对是攻击人身上最大的薄弱处。 秦总猝防不及,被汪总踢到了沙发上。 汪总一下子冲上前去,化被动为主动,一拳向秦总回敬而去。 我以为秦总这下子,必定要挨上汪总一记胖拳。谁知道,这时候,斜刺里杀出了米竞相对瘦弱的身子。 米竞一下子抓住了汪总的手腕。 包厢里此刻只有轻柔的伴奏声,我听到米竞大声叫着汪总:“阿冰,住手!” 然而汪总此刻暴怒不可控制,他挣脱了一下米竞,未果。竟然放开了按住秦总的那只手,朝着米竞的脸就挥了过去。 包厢里又是一阵惊叫声。 这叫声里面,包括我的…… 米竞那么瘦弱,一瞬间就被汪总打得跌到在地。 我再也忍不住,大喊道:“八点水!住手!” 汪总好似根本没有听到我的声音,然而他却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他一下子放开了秦总,从沙发上滚下了,扑向了米竞。 汪总大喊着:“啊!小米!怎么是你?怎么是你啊?对不起小米,我不是故意的,痛不痛,我真的不知道是你……” 米竞黑着脸,更青着一只眼。 他沉默了两秒,一掌把汪总推到地上坐着,小米也怒不可遏地:“你他妈在干什么!” 汪总完全没尊严地给米竞道歉:“小米,对不起,你气不过,你打我,你打回来,我绝对不还手。” 我看到小米眼角抽动了两下。 过了半晌,他才叹口气:“算了……” 然而他却立马又指着汪总:“你特么给我注意点酒德。” 汪总得到了米竞的原谅,他立刻开始滔滔不绝地控诉起来。汪总对米竞说:“小米,是秦月天先动手的。他不打我,我为什么要还手?” 小米看向了沙发上的秦总。 秦总此刻已经坐了起来,好整以暇地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脸色也十分阴沉。 汪总愤怒地指着秦总:“秦月天,平时你老打我我妹妹的主意,我也忍了。特么到这种地方你还要管我?我不就看上一个小姐吗?她长得哪怕和林小莹一模一样,那也是个小姐。” 小、小姐…… 这一刻,我看到米竞和秦总的嘴角,全都抽搐了。 这两位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无语流汗中。 汪总好像完全没有发现异常,他这一下又指向了我,汪总无不张扬地冷笑着:“秦月天,我告诉你,今晚上,这个女人我要定了。不仅如此,今晚上过后,我就包了她。秦公子,你那么高贵的人种,是要跟我争一个小姐吗?” 包厢里诡异的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小米才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寂静。 小米站起来,朝我走过来,他青着半个眼圈,对我解释:“他喝了酒就这样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小米口里的他,应该指的是汪总。 我还真没法和汪总一般见识。 我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米竞说:“小米,我今晚上找你,是有点事情的。” 小米点头:“好的,我们到一边去说。” 他指了指侧面的一排沙发。 这包厢十分的大,开个小型派对都毫无压力。 我就不再看汪总和秦总,跟着米竞坐了过去。 现在包厢里的音乐已经停了下来,有人专门进来收拾满地残局。我正要说话,小米却吩咐道:“把今晚上上过的东西重新上一遍吧,对了,小莹,你要喝点什么?” 我想了想:“一瓶矿泉水。” 小米什么也没多问,立刻让人给我来了一瓶水。 他吩咐小姐们:“把音乐还是开着吧,小声点就行了,我这边要谈点事情。” 很快的,包厢里又恢复了歌舞升平的景象。 秦总什么话都没有,独自坐在沙发里翻着手机。他身边坐着两个女人,不停和他说着什么,然而他眼都没抬。当然,他也没看过我。 而汪总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我也不知道,他是否明白他刚刚认错了人。因为他立刻和身边的女人们玩得火热,喝酒猜拳谈笑风生。 有一个女人端着酒杯坐到小米的身旁,把身子靠了过来。 然而小米挥了一下手:“我有事,等会儿再来。” 清理了身边的人,小米才看向我,他的神情,和我初次见面一般,带着不远不近的笑容,十分有亲和力。 “这么晚了,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他开门见山地问我。 我嗯了一下,也就直白地说道:“小米,我想到你的公司工作。” 小米听我这样说,眉头立即皱了一下。 他拿起酒杯,默默地抿了一口,然而才把眼神投向我:“怎么了?你不是干得挺好的吗?干嘛要换工作呢?” 我又嗯了一下,这才结结巴巴地说:“这个……算是朋友的请求吧。我、我不想再给秦总添麻烦了。你可能也听达琦谈过,我在那边工作,多多少少,有点尴尬。” 这些尴尬,还真是难以启齿。 秦总对我有意,表姐各方面刁难,汪总又喜欢挑事,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光是刚才那一出闹剧,难道还不能说明这个情况吗? 小米端着酒杯,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的事情,我确实也和达琦聊过。不过吕太现在的意思,是要为你开个公司。你看,你现在可以去自己创业,又是吕家的干女儿。实在没什么必要,到我那个小地方来屈才呢。” 小米这个话,虽然说得很委婉。 但是拒绝无疑。 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小米似乎发觉了我的尴尬,他就劝我道:“小莹,你到任何公司,都是免不了各种勾心斗角的。想要摆脱这种状况,一种是自己强大起来,站到别人的头顶上。另一种就是干脆不要工作,嫁人算了。我觉得不管是月天,还是阿冰,对你都还是挺用心的。你有没有考虑过,和他们中的谁交往一下?” 我默默……看了小米一眼。 我是来求工作的,不是来找对象的。 小米不答应我的请求就算了,这反过来做媒是哪种情况? 对了,话说回来,从之前得到的信息来看,小米认识汪总,却不认识秦总。他们这是不打不相识之后,都成了朋友,所以出来玩吗? 原来,秦总说的应酬,是和小米应酬啊。 不过应酬一下就叫这么多小姐…… 我悄悄数了一下,十二个,整整十二个,这是人均四个的节奏啊? 男人这种生物,真是……不知道以前燕少是否也是这样的。 小米见我不说话,大概也有点猜不准我心里在想什么,他又说:“我呢,基本都不在国内。这次回国,一开始是通过达琦和你认识的,我也不知道,月天和阿冰因为你闹成这个样子。他们俩虽然素来不是很合,但也没到这么白热化的程度。我觉得,如果你有恋爱的心思,最好是从他们之中选一个,断了另一个的心思。” 我继续沉默。 小米继续:“当然,如果你本身有男朋友,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不过也最好让他们都知道,让他们死心。我和他们都是朋友,我夹在中间,也很为难。” 我看小米这么诚恳认真的样子,突然恶趣味了起来,很想逗他玩一下。 我也佯作认真的样子,问小米:“这个,你觉得我选谁更好一点呢?” 小米见我好像终于开窍了,倒是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才说:“这个还是要看你和谁更合拍了。我是觉得他们两人各有各的优点。月天绝对是个好老公,你和他一起,一定会有很安稳幸福的生活。不过呢,如果你喜欢浪漫的生活,阿冰也是不错的选择,并且阿冰爱上一个人,也是很认真的。” 我忍着笑,我的眼神里大概闪着某种光,我故作羞涩地看着小米:“可是,我个人觉得,我还是更要喜欢小米这样的类型呢。” 我这话一落地。 就看到小米瞬间呆愣了。 我极力忍着笑,我非常想要看八面玲珑的米竞同学,要怎么应对我抛出的这个炸弹。 不过米竞就是米竞,他在愣了片刻后,马上回答我道:“小莹你有这个心,我是非常感动的。不过,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的规矩。不管是月天还是阿冰,都比我更早认识你。夺人所爱,这实在不是我胡米竞的作风。” 小米的话说完之后,我几乎都没有听到他到底说了什么,只抓住了一个重点。 “你姓胡?” 小米姓胡? 他姓胡? 我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啪啪的爆炸。 “你不是姓米吗?”我简直要叫起来。 小米瞪了一下眼:“谁说的?我一直姓胡啊,谁说我就要姓米了。我妈姓米倒是没错。” 我一下子坐得端正,说话几乎不过脑子,我说:“胡总……你是胡总吗?胡总!我想到你的贸易公司来。” 这下,轮到小米震惊了。 小米惊了半天,才用一种近似结巴的语气问我:“不、你不是……你、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鼓了一下腮帮子:“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他前几天大闹售楼中心,不也没一个人认识他么? 小米捂脸。 他用一种落寞的语气:“江湖上,都没有哥的传说了啊……” 我不语。 我只想到了很多事。 小米大闹售楼中心的时候,秦总还假装不认识他……原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秦总和汪总不能插手我的事,所以才让小米这个“外人”来处理吗? 还有,我想起了上次汪总闹要死了的那时候,替汪总接电话的那个人,现在想起来,那就是小米啊。 米竞一个人寂寞了好一阵子,这才颓败地问我:“你为什么非要到我的贸易公司来?你的专业,和公司的业务基本不对口啊。” 我很认真地:“我可以学习啊。” 小米说:“你去吕达琦那边,挺好的嘛,到我这边来,我给你的,肯定比不上吕太给你的。” 我正襟危坐,我非常严肃地看着小米,不,现在应该叫他胡总了。 我说:“我是不可能离开集团的。从我大学的时候,到集团工作,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不会因为外界的*而动摇。” 米竞似乎被我打败了,他伸出了左手,手指展开在我的面前。 小米用一种很随意的口吻问我:“那好,我考你一个问题,你如果能答上来,我不仅让你到贸易公司来,还让你做我的助理。但是如果答不上,恕我不能帮忙。” 我点头:“请考。” 既然胡总出题,那我哪怕什么都不懂,也必须迎头而上。 胡总米竞就把手举在我眼前,手上的戒指正对着我:“林小莹,你知道我戒指上的宝石,是什么材质吗?” 171子不语怪力乱神(感谢sucha的打赏) 听到胡总的问话,我着实吃了一惊。 我惊的,并不是胡总会问我关于他的戒指的问题。 而是,胡总要拒绝我到他公司的心,居然这么坚决。 他手上的戒指宝石,除了某些特殊的人,谁能猜得到什么材质的?就包括吕达琦和吕太,常年经手各色珍宝,也不知道这货到底是什么东西。 米竞见我如此吃惊,眼角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 我猜到了,他大概是觉得我这个山芋十分烫手。如果同意我到他公司工作,秦总和汪总,难免会经常跑到他地盘上,指手画脚,让他不痛快。 因而他必然不想惹事儿上身。 此时,他躺到了沙发宽大的后背之中,手指带着一丝得逞的得意,缓慢地抚摸着左手手指上那枚不寻常的宝石。 恰逢有个女人端着酒路过,米竞一舒手臂,揽住女人的腰身,将她拖到了自己的怀中。 那女人立刻娇声娇气地黏到米竞的身上,顺带在米竞的脸颊上烙下香吻一枚。 米竞带着半是揶揄半是奚落的微笑看着我,似乎在耐心等待我的认输和放弃。 我看他的手毫不掩饰地在女人的腰身上揉捏着,那力道,无不带着极度的挑衅。 我只觉得,米竞就外貌上而言,极其像是一个阳光的大学生。此刻却在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抱着一个如此丰满妖娆的女人随意玩弄,给人的感觉,十分的……突兀。 假如不是知道了他是胡总,我只会觉得他是一个花天酒地的富二代纨绔子弟。 见我半天不开口,米竞嘴角带着一丝笑,颇有些引人歧途地浅浅开口:“没事儿,不用太紧张。这就是一颗普通的红宝石而已,你只需要告诉我它的级别和所属品种就可以了。” 普通红宝石…… 啊呸呸。 就是你这颗普通的红宝石,把燕少重伤成了那样子。 如果打晕米竞,就可以拿到你这枚戒指的话,我都有那个心思去动一动。 我瞥了一眼在米竞怀中扭来扭去的女人,有些冷色地说:“胡总,能否让你怀里的女人回避一下。因为,我要宣布我的答案了。” 米竞没料到我会说这种话,他怔了一下,却是立即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然后,他不顾怀里女人地抗议,立刻推了她一下。 女人还不肯离去,娇嗔着:“胡总,人家就在一旁乖乖的嘛……” 没想到米竞即刻冷脸,他眼角一挑,自有一股凶戾逼人:“走开!” 这种风月场上的女人,自是懂得察言观色,一见这局面,二话不说,起身就逃。 等到我们身旁没人了,米竞才把手展了过来。 “好,公布你的猜测吧。”他说。 我听他说猜测二字,就知道米竞是绝对不相信,我居然知道这宝石是什么来头的。 不过……我可能要让他失望了。 我盯着这戒指,尽量掩去眼底的“贪婪”,声音平静地说:“这是……一颗血龙玉精石。” 我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明确地看到胡总的瞳孔一缩,其中迸发出无法掩藏的惊色。 “你……”一时间,米竞好像是根本没听清我说什么,满脸的不相信。 我继续指着这该死的石头,解释道:“血龙玉精石,相传是龙的精细胞,世间罕有,滴血上去,精石吸血,便会有龙身显相在其中。这石头……可辟邪……甚至,杀鬼……” 说到杀鬼两个字,我几乎咬牙切齿。 我的脑海中是腰腹鲜血淋漓的燕少…… 米竞已经完全惊呆在原地了。 他坐直了身子,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起码盯了五六秒。 然后他艰难地开口:“你、你……你为什么知道?” 我解释:“那天你帮我忙,戒指碰到血,不是变了色么?” 米竞马上摇头打断我:“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会知道就是……这东西?” 我理解到了他的意思,于是,我撒了一个无关大雅的谎,我说:“噢,因为我爸爸喜欢研究这些玩意儿,多多少少听说过一点。” 米竞听我这么说,又重新躺回了沙发里。 他细长的眼,缓慢却慎重地审视着我。 “多多少少听过一点么……”他开口,似在喃喃自语,然后米竞身子往我倾了倾,“多少的程度是什么样的呢?” 我明白胡总是一个异常细致小心的人,也是一个非常……唯利是图的人。 如若我给他带来的利益,比不过给他带来的损伤,他就断然不会接纳我。 米竞的眼神落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心里刚刚咯了一下,他就看似轻巧地指了指我的脖子:“你戴着什么东西呢?” 我听他这么问,心一横,扯出了槐木坠子,摊在手心,给他看:“没什么,一块千年阴沉木而已。” 我看到米竞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他立刻伸过手来,想要去摸我手心的坠子,然而我却把手心一捏,收回了我的宝贝。我语气有些微冷地对米竞说:“胡总,我这坠子和你的戒指一样,都是不能随便碰的哦。” 米竞又是愣了一下,然后下一秒,却是嘴角上扬了起来。 他拦住一位路过的女人,吩咐她道:“去那边,把秦总给我叫过来一下。” 女人依言过去,我看到秦总抬起头,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起身过来。 秦总刚刚坐下,米竞就开门见山地说:“月天,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林小莹目前想到我的贸易公司来工作。我也正好缺一个助理。所以给你要这个人,你看……” 米竞的话还没说完,秦总的眼神就冷冷地扫了过来,他打断米竞道:“看样子,我们房产公司的地盘太小,安不下林小姐这样的人物了。” 林小姐…… 秦总的称呼,简直压得我瞬间抬不起头来。 米竞也是一脸无言的样子。 他往秦总那边靠了靠,手臂搭在秦总的肩膀上,声音放小了,不过依然传入了我的耳中。 米竞说:“月天,你现在心里不舒服,我知道。不过你要相信我,我和汪涟冰是不一样,我那边相对你们那边,也没那么复杂,我又经常不在国内。小莹在我那边,是比较安全清闲的。再者,你知道吗?小莹刚刚跟我说,她想要离开集团,去吕家的拍卖行工作,那边一直都在挖她……” 秦总神色凝重,听到米竞的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我是很佩服小米的说服能力的。 其实刚刚他一直都在劝说我去吕家那边工作,现在却把这事情转了个向,说成我想要去。这样秦总就算不高兴我去贸易公司,也总比我离开集团好。更容易同意他的建议。 秦总还在思索着,他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米竞便放开了秦总,任由秦总接电话去了。 然而秦总听了电话没几秒钟,就带着一种惊诧的眼神,把我看了一眼,然后他和对面说了几句话,挂断以后,就急忙问我:“你走的时候,售楼中心出事没有?” 我立即猜到艾丽的尸体被人发现了。 然而我只有假装无知的啊了一下,呆呆地把秦总看着,我反而问道:“出什么事了啊?” 米竞也看着秦总:“出什么事情了?” 秦总沉吟了片刻,这才回答道:“那个叫艾丽的售楼小姐,刚刚被人发现坠楼身亡了,我可能要到警察局去一趟。” “坠楼身亡?”米竞吸着冷气,“就是上次那个女人?” 秦总点头。 没想到米竞听罢,随随便便往靠枕上一靠,语气轻松地:“坠就坠了呗,你去能起什么作用?交给警察处理吧。继续说刚才的事……” 秦总摇头道:“不,我必须马上去。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是他么局长,说事情有点蹊跷。要和我单独谈。” “哦?”米竞立马又来了兴趣,“蹊跷?怎么个蹊跷法?” 秦总又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我面前,不适宜谈这个话题。他最后只说道:“具体也没说什么,我先走了。” 没想到米竞也紧随着起身:“我跟你一起去吧,我能见识一下怎么蹊跷吗?” 秦总犹豫了一下,眼神挂了我一下,对米竞说道:“你算了吧,你送小莹回家吧。” 结果我马上也跟着米竞站了起来,我有点结巴地说道:“不,我、我跟你一起去。” 我发现自己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货色。 燕小少吩咐的,要到胡总的贸易公司的事情,没有办妥,我也是绝对不肯退缩的。 我看得出来,胡总已经完全同意我到他公司去了,并且,他给我安的头衔,真的是他的助理。 现在的关键点就是,秦总和汪总会不会同意这件事了。 汪总的意见应该是微乎其微的,其一我现在并不是他公司的下属,其二是我看胡总和汪总的私人关系,应当还要比和秦总更好一点。 秦总这个人,应当不是那种会和谁特别亲密的人。 而现在秦总因为艾丽的事情要溜,就意味着他现在不会即时对我这事情做出回答。 夜长梦多。打铁要趁热,我是绝对不能让这事情再拖下去的,胡总是好不容易才同意我到他公司去的。 秦总听到我说要和他一起去,他的眼眸也是微微亮了一下。 然而他却拒绝我道:“这属于我工作上的事情,我一个人去处理就好了。你们继续玩吧。” 我一时间都急了,口不择言道:“可是我想跟你去!” 说完这话,我看到秦总和米竞都用一种惊异的眼神看着我。 我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了一点,于是放低了声音:“那个……那个,艾丽是我的同事。售楼中心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我……” 秦总还没说什么,米竞就笑起来:“对啊,这么大的八卦,我们跟着去,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也好帮忙处理一下。” 我看出来了,米竞也是必须要秦总马上同意我到他公司去。 只是当胡总找汪总说这事的时候,汪总也是一脸要看热闹的表情。 秦总虽然不是很乐意,但是我们三个牛皮糖是甩也甩不掉,只好带着我们一同到警察局去了。 大半夜的,警察局是异常喧闹。 艾丽的家人已经到了,正在那里抢天哭地。 警察局专门有人来接待我们,并没有向艾丽的家属介绍我们,而是带我们绕开了他们。那名警察只是对秦总非常有礼的点头:“秦公子,局长在他办公室等你。” 等领着我们到了办公室外,那名警察又有些为难地看着秦总身后的三条尾巴:“那个,局长说,具体的情况,只想和秦公子谈……” 我们三条尾巴一起叹气。 这区别对待,太大了。 我也知道艾丽的事情发生了,很多现场情况都属于破案机密,秦总可以知道,普通人却是没有资格的。 然而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过期期艾艾了,秦总看了我一眼,突然问我道:“你害不害怕?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去?” 他问我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胡总和汪总都出离的怒了。 我连忙摇头,说我不怕,要进去。 身为此案的当事人之一,我当然是想要第一时间了解……警方所掌握的一切情况。 秦总见我这样说,就对那名警察说道:“她不是外人,可以跟我一起进去。” 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女人,削尖了脑袋,也想要进入秦家了。 秦家人的这种特权,是多少金钱也买不来的啊。 秦总带我进了局长办公室,我们立马看到,除了坐在办公桌后的局长,沙发上还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这男人长了一张马脸,颧骨很高,有一张刻薄的大嘴,穿着十分的普通。 然而让我和秦总有点吃惊的是,这男人,后脑勺挽着一个发髻。 这、这男人,是个道士? 见我和秦总都在打量这男人,局长忙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十分殷勤地向着秦总问好:“秦公子,你好你好,请坐请坐。” 然后他指着沙发上的男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张道长。张道长,这是秦公子,您也听说过吧,秦老爷子最器重的长子长孙。这位是……” 局长看着我,一瞬间犹豫了。 秦总很简单的介绍道:“这是我的助理,姓木。你们叫她木小姐就好。” 我顾不上局长的问好,只是惊讶,秦总为何要骗局长,还给我重新取了一个姓? 大家寒暄着坐下,局长亲自为我们倒了水,那姓张的道士一脸傲慢,既没有和秦总打招呼,也没有理会过我。 秦总问局长:“这次的事情,到底有哪些地方蹊跷呢?” 局长还没回答,一旁的张道士就目中无人而语气悠然地:“这次的事情事关重大,闲杂人等,还是最好出去的好。” 他这话刚说完,秦总的脸色就黑了。 我才意识到,所谓的闲杂人等,就是指的我木小姐。 局长有些为难地看了秦总一眼:“这个……秦公子,您看……” 没想到他这么一说,秦总却突然一伸手,揽住了我的腰。秦总剑眉下沉地看着局长和张道士,语气中隐隐潜藏着一种霸道:“如果我说,这位木小姐,同时也是我的未婚妻。那还算闲杂人等吗?” 局长还没说什么,道士却是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然后轻蔑地嗤笑了一声:“红颜祸水!” 秦总的脸瞬间又黑了好几个色号。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里暗含威胁,“再说一遍。” 道士没再说话,局长已经慌乱地打起了圆场。 “那个,那个秦公子,张道长是我们局里的贵客,您也是贵客。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说什么伤和气的话了。” 局长的面子,大家还是都要给的。 虽然我心里是十二万分的讨厌这个臭道士。 看起来也没多大本事的样子,不知道在摆的什么谱,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 在之后的介绍中,我才知道,这位张道士,目前是警察局不折不扣的座上宾。 原来,今年年初有好几起棘手的案子,都是靠这位张道士指点迷津,关键点上给予了破案民警的“点拨”,案子才水落石出的。现在局里面几位领导,都对张道士是不折不扣的信服。 172别怕,我在这里(感谢斑斕紅塵的打赏) 局长不断恭维着道士,这道士也是一脸得意的样子,不断摇头晃脑着,对局长的好话十分受用。 局长对秦总说:“秦公子,贵集团今年有好几起有些灵异的事件了,我们查了许久也得不到答案。加上今天的坠楼事件,我就想着找张道长帮忙看看,这一看,张道长就看出了蹊跷。” 秦总眉尖挑了一下,声音上扬:“噢?是这样?那道长,你看出了什么蹊跷呢?” 我知道秦总是个无神论者,从局长介绍道长到现在,他眼底都是藏不住的嘲讽。 这道士也是看出了秦总的态度,他听秦总这样问,傲然的神色之中带了一点恼怒,道士哼了哼:“看得出来,这位秦公子是很不相信鬼神之事呢。那贫道说的话,他也未必会相信了。” 秦总也冷哼了一声:“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过道长要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秦月天倒也愿意洗耳恭听。” 我和局长一听这聊天的打开方式就没对,分别都急了起来。 局长是害怕双方闹不愉快,不能好好说事情。 我其实也是一样的。 现在这道士,看起来好像真的知道了点什么,我套话还来不及呢,秦总怎么能去嘲讽呢? 于是,局长还没开口,我倒是先说话了。 我少有的一脸恭敬,声音也放轻柔了,对道士说道:“这位道长,您误会了。我们家秦公子一向说话都是这样的,这并不代表他的内心。其实我们这么急的赶过来,不就是因为十万分的信服道长吗?道长您千万不要有了芥蒂,我们集团还指望着您来帮忙除魔卫道呢。” 我说着这话,自己都要吐了,简直不敢去看秦总震惊的表情。 不过道士听我这样说,那双三角眼倒是在我脸上转了转,然后倨傲地点了点头:“这位木小姐倒是个明白人。” 人性的弱点,哪管你是道士还是和尚,如何逃得掉? 这道士听了好话,总归愿意好好跟我们说话了。 不过首先说话的人是局长,他向我们汇报了警方目前掌握的有关艾丽坠楼的详细信息。 局长说,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艾丽是从售楼中心的顶楼坠下去的,然而,经过法医的初步检查,发现艾丽全身多处米分碎性骨折,几乎超出了正常坠楼的骨折程度。 并且,警方发现,艾丽在坠楼之前,已经在流血,顶楼上到处都是血迹。 相反在她坠楼之后,草坪上却没发现什么血迹,而经过检查,艾丽身体里的血液,也几乎都凝固了。而且她的眼球和舌头,都掉了出来,脑颅却并没有受到什么重击,根本不足以让她的五官掉出来。 所以,目前,警方只能说艾丽真是非正常离奇死亡。 局长说完这些,我是万分惊讶的。 且不论艾丽全身骨折的程度,单单说草坪上没什么血迹,这一点我就不认同的。 因为,当时艾丽的刀插在了那名控梦师的脖子上,明明是血流成河了好吧。 并且,局长说了这么久,都只是在说艾丽,根本就没有说有关另一名死亡男子的情况。 那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那名中年男子的尸体,在我和燕少离开之后,也消失了! 不仅仅是他的尸体,连同他洒下的血迹,也都消失了。 这么说,在我们离开后,有另外的人也赶来了,带走了控梦师的尸体。 怪不得小少和燕少那么急地带走了我,还让车子在城里绕大圈。 我正想得出神,突然感觉有人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手背。转过头去,我看到了秦总关切的眼神。 他些微俯身,悄声对我说:“你脸色不大好,要不要出去休息一下?” 我这才发现局长,还有那道士都在看着我。 我急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声音颤抖地摇头道:“不……我、我没害怕。” 这种时候,装害怕应该是很管用的。 因为如果我十分镇定,丝毫不害怕,反而还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果不其然,从局长他们的眼神里,我看得出他们都相信了我的表演。道士眼中的轻蔑又加重了一层,仿佛在说,让你出去,你不出去,这点程度就把你吓着了。 而秦总在听到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语之后,几乎是一秒也没有犹豫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冷不丁被这么一握,吓得直接在沙发上跳起来。 众人都被我如此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尤其是秦总。他在愣愣地看了我一秒之后,才又对我说:“我先送你出去吧?” 出去? 我承认我确实沉不住气,可是现在正在“案情”的关键时刻,我怎么能出去? 于是,我想也不想,差点去揪秦总的衣领,我略显浮夸地演着戏:“不,我不出去,我好害怕,我不要……” 麻蛋! 说不害怕也要出去,就只有说害怕了。 我赌秦总不会把一个瑟瑟发抖的林小莹交到汪涟冰的手里,他才没那个好心,让汪总来安抚我颤抖的小心肝呢。 结果我赌赢了。 秦总在我说出自己害怕之后,几乎一秒也没思考地对我说:“没事,不怕,我在这儿。” 那一刻,他的神色和声音,都是异常温柔的。 我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继续了解内幕消息了。直觉告诉我,这道士绝不是什么简单的好人。 道士,在艾丽被发现之后出现在警察局…… 我已经有不好的预感。 然而,天下没有免费的馅饼。 就在我放松下来准备继续留下的时候,秦总做了一个让我要得胃下垂的动作。他竟然突然伸手,扶住了我的肩膀,就在我愣神的时候,秦总扶着我,几乎算是半强迫的,让我靠到了他的胸膛上。 我看到局长含笑的眼,里面有种了了然的表情。 这种了了然的表情,我在太多人的眼里看过了…… 如同之前一样,秦总没给我解释的机会,他只是紧紧抱着我,语气里透着一种异常的满足:“好,局长,你可以继续说了。” 我的心在流泪。 这世上,女人就是这么吃亏,想要得到点信息资源,只有做出惨不忍睹的牺牲。 局长接下来让道士说。 这道士就晃着脑袋:“贫道基本已经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忍不住颤了一下,这货竟然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知道艾丽被控梦了?知道我朝她的脸上贴了符纸了?还知道燕少的存在了?我的心都提到了嗓眼子上。 察觉到我的异样,秦总轻轻地拍了拍我,示意我别怕。 我在心里默默问候秦家列祖列宗……拍你妹啊拍,本姑娘不是你想的那种害怕! 今晚上回去以后,又不知道要怎么给燕少解释了。 那道士已经得到了我们足够的反应,他突然大喝一声:“那女人,是被厉鬼缠上索命了!” 厉鬼…… 除了我,秦总和局长脸上都是惊讶。 道士哼了哼:“我刚刚检查了那女人的尸体。那尸体,全身的七魄受损厉害,三魂已经被厉鬼吞噬,七魄也被厉鬼损害。” 道士指着局长问:“刚刚法医也在那里,是不是我所指的地方,里面全都腐烂了?” 局长忙点头说是。 原来,道士所说的,人之三魂七魄,分别藏于人身体的某个部位。三魂七魄都已经受损被吞噬的证据就是,身体里藏这些东西的地方,已经腐坏了。 而按照道理说,艾丽死亡没几个小时,身体是不会出现这种程度的腐烂的。 而法医也查不出艾丽这几个部位为什么会快速腐坏。 因而,道士先于法医指出腐坏的部位,并且说明了原因,就显得尤为可信。 我也不得不承认这道士有两把刷子。 如果说艾丽的七魄腐坏,是受到了控梦术的伤害,那么艾丽的三魂,我可以确信,是被燕少所吞噬了。 不过,道士一口一个厉鬼,我听着就不爽。 我家的燕少,可是煞,并且修有了千年槐木精魂的噬魂煞。 什么鬼不鬼的,我可以叫他是鬼,别人,不行! 因为不爽,我就故意找茬地问道士:“那……为什么艾丽会被缠上呢?” 我想知道,如果这道士和控梦师是一伙的,他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他只是一个江湖骗子,那他又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道士没料到我这个没胆色的小女人居然还敢提问。 他轻视地瞟了我一眼,说道:“这不是一个单纯的厉鬼害人事件。如果我没猜错,贵集团已经发生过好几起灵异的事件了。” 秦总这时候接话道:“是发生过一些不能解释的事件,不过,死人还是第一次。” 道士立马听出了秦总是在反驳他的说法。他牛鼻子一张,很是嚣张地看着秦总道:“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今晚上也差点没命了吧?” 道士这么一说,秦总的身子立刻僵了僵。 我挨他很近,立刻感觉到了。 我惊,道士说中了? 我抬头,看向了秦总,秦总的表情稍稍有些不自然,他只避开我询问的眼神,语气十分镇定地说道:“今晚上只是很久没抽烟了,抽了一根,觉得肺上有点不舒服。” 道士冷笑两声:“抽烟不舒服?秦公子,你大概没说实话吧?” 秦总不语,局长眉头紧皱,看看秦总,又看看道士。 我猛然间想到,我跌入池中的时候,那三秒,明白无误地梦到,我是要杀掉秦总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抬头,急切地问秦总:“你真的有事吗?什么时候的事?” 秦总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着急的问他这样的话。 他微怔了一下,随即面部却柔和了下来,他对我微微笑了一下:“没事,只是心脏突然绞痛了一下,几秒就过去了。” 我想问秦总在那几秒是否有做梦,但是我不敢在这个场合下问。 我想到小少说的话,那控梦的人想要对秦总下杀手,引燕少出来……秦总是否就在我跌入池中的时候,也陷入了梦境,随后,梦到我举刀…… 我心悸。 秦总现在还这样打死不放手的抱着我,难道他梦到我杀他,心里也没什么顾忌吗? 道士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立刻抓住时机,对秦总道:“秦公子,我见你印堂发黑,应当也是被厉鬼看上了。只是你自身阳气足,那厉鬼还拿你没有分毫的办法。怕只怕……” 他说到这当口,倒是卖了关子。 局长急的不行:“道长,怕什么?” 道士就晃脑袋:“怕只怕,那厉鬼已经找到了侵入秦公子三魂七魄的办法,不日就要对秦公子下手了。这劫难,不好办啊……” 这话说完,秦总不急局长急,局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求道士:“道长,这可不行啊。你得想想办法,秦公子可是他们家的长子长孙,以后可就是秦家下一代的当家人。” 局长如此拍秦总马屁,我不知道秦总心里怎么想的。 秦总只是声音很沉稳地问道士:“那么,依道长之见,我应该怎么做才能避开这一劫?” 那道士立刻回答:“不好避开啊,不好避开,这事情真是不好办……” 我受不了他一副准备坐地起价的样子,抢先问道:“道长,有什么可以讲出来,我和秦公子,现在都是非常信任你的。也只有道长可以依靠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我心里对这道士已经…… 这道士到底有什么目的,我还不知道。不过我已经知道,他要么是不怀好意,要么就只是个有点小能力的江湖骗子。 因为,艾丽根本就不是被厉鬼缠上死亡的,秦总也并没有被什么厉鬼看上。 截止目前为止,所有发生的诡异事件,都是因为有人想要利用控梦术来寻找燕少而已。 这道士,既然可以看出艾丽三魂七魄都损坏了,也可以看出秦总今晚上出过事。那为什么,他连坠楼现场还有过另外一人都不知道? 骗子! 十足的骗子! 道士却不知道我已经看穿了他,只以为我是在恭维他,颇有点满意地点点头:“贫道的能力,尚且还不足以对抗那只厉鬼。不过只要秦公子和木小姐信赖我,贫道就是拼劲全身法力,也必然要为民除害。” 秦总的声音已经有些冷了,不过还不大听得出来,他接着问:“那么请问道长,你要怎么为我们除害呢?” 道士伸出手指:“这事情也不难,只要秦公子信任我,让我在你的住所,办公室,都布下各种法阵,必然可以保佑你不被厉鬼侵害。非但如此,贫道还能依靠这阵法,替你捉的这鬼怪,为你的员工报仇。” 真是贼喊捉贼! 我已经知道了,这臭道士,就是和那控梦师是一伙的! 他就是在打秦总的主意,想要通过秦总来找到燕少而已。 因为控梦师已经横死了,这证明他最后失败了。而让他失败的,除了燕少,以及和燕少缔结契约的那人,再不可能有别人。 这道士大概已经知道,控梦师是通过操控秦总的梦,来寻到燕少的。 这证明这条路是行得通的。 只是那控梦师倒霉,临到头了,不仅让我和燕少逃脱,还反害了自己性命。所以,这臭道士就要接下控梦师的旗帜,在哪儿倒下吃过屎,就要在哪儿重新倒下继续吃么? 我能让他得逞么?绝对不能! 所以我突然就浮夸地打了一个颤,以一种非常娇弱地姿态,对秦总说道:“秦公子,我……我好冷……” 秦总的注意力一下子从道士那里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他十分关切地问我:“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点点头,可怜兮兮地说:“有点头晕,还有点想吐,唔……”说到这里,我还真的反呕了一下。 因为,我想到了艾丽惨死的模样…… 那实在是令人作呕。 可是秦总、局长都似乎被我的反应吓到了。 那道士皱着眉,似乎十分不高兴我打断了他自我推销。 不过我已经横下心来要毁人生意了,我非常主动地扶住了秦总的手臂,皱着眉,哀求道:“秦公子,我现在想回家,你能先送我回去,再和道长谈布阵的事情吗?” 我有罪,不该这样骗秦总。 可是,我不抢先一步,别人就会来利用他,看这臭道士的模样,是恨不得马上把秦总抓起来,严刑逼供出燕少的下落。 174于是最后,我们死了个痛快 我自认为我在秦总心目中,份量还是要重于一个臭道士的。 更何况,其实我早已经听出来,秦总也是根本不相信道士的一通胡说的。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不可能因为某人猜中他的什么事,就全盘相信对方。 所以,在我提出先送我回去之后,秦总几乎不用思索地回答我:“好,我们先回去吧。” 他对局长和道士点头:“对不住了,这事情改天谈吧。” 道士一脸失望,但秦总虽然语气很和蔼,里面却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强势在其中,让人反驳不得。 局长也不敢多言,只能陪着小心,把我和秦总送了出去。 我刚出门,就刻意和秦总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米竞和汪总竟然都还没离开。 小米也是个有目标就一定要完成的好学生。在他的提议下,我们四人又找了个小酒吧,坐下谈论有关我接下来工作去向的问题。 小米问秦总是否同意我到贸易公司去。秦总又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 米竞就欢呼了一声,问汪总:“阿冰,你也没什么意见吧。” 汪总本来在喝黑啤的,听到米竞的问话,就把酒杯一放,对米竞说:“小米,你我兄弟,还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你知道,我是最爱你的了,你有什么要求,我是没满足的吗?” 汪总说完这话,居然去抱米竞的头,然后逮着米竞的脸就亲了一口。 米竞惊声尖叫,脸上却带着笑,一边推汪总一边又连着被亲了好几口。小米大喊:“林小莹,你说汪涟冰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啊,他老逮我亲干什么?” 我表示,不想看这两个男人秀恩爱! 秦总默默地喝了一口柠檬水,脸上竟然也带着微微的笑意。我刚刚已经知道,他今晚上居然都没喝过一口酒。所以可以随便开车。 事情谈好了,也是各回各家的节奏了。 小米和汪总都是要找代驾的,于是,秦总顺理成章要送我回家。汪总大概有点不乐意,不过他什么话也没说,跑一边抱着小米恩爱去了。 我苦不堪言。 因为,我现在要回的是燕家,而非我自己的家。 可是我什么也不敢说。 上了秦总的车,他似乎心情很好,笑着问我:“木小姐,刚刚真的不舒服吗?” 我知道自己那点浮夸的演技,是根本骗不到秦总的,就讪讪笑了一下,回答他:“想到艾丽,真的很不舒服……” 秦总听我这么说,也默然了一下。 然后他说:“公司会给她家属足够的补偿的。” 一时间,我们谁也都没说话。 我承认艾丽不是个讨喜的姑娘,然而,她又有什么罪,要得到那样的遭遇和结果? 那伙人,那一伙害了燕少的人,真可谓是穷凶恶极之徒! 人命在他们眼中,究竟算个什么? 尤其是今晚上那道士,他居然还敢把主意,再次打到秦总的身上来,他就不怕自己也和那个控梦师一样,最后赔上卿卿性命吗? 想到这里,我问秦总:“你不会真的要让那道士给你布阵吧?” 秦总嗤笑了一下。 “怎么可能?”他的语气里,轻蔑毫不掩饰,“对于这种人,实话都是不能说的,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江湖骗子。你说呢,木小姐?” 我才反应过来,秦总之所以会骗别人我姓木,其实是想要保护我的信息。 我内心还是有点小感动,我迟疑了一下,说:“但是假如,真的这世上有鬼呢?” “真的有鬼,尽管来就好了。”秦总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也不是完全不信这些,但我没做过亏心事,怕什么妖魔鬼怪?” 我沉默了几秒。 秦总又说:“就算真的有那么回事,我怎么可能让人随便到我身边弄什么乱七八糟的?于隐私,于安全,都不能。” 我继续沉默。 秦总突然从方向盘上,拿下一只手,按在了我的手上。 我惊诧的目光,落在了他温柔的眼神里,秦总说:“你也别怕,有我在的。” 我无言以对…… 只能抽出手,别过头去。 秦总大概察觉到了我刻意的生疏,他便也没再说什么。车子到了我楼下,我正要走,秦总却再度问我道:“我送你上楼吧。” 我想说什么,他却抢先一步说道:“别说其他的,走吧。” 我今晚上觉得有点理亏词穷。 主要是刚刚在警察局,我怎么着也算是利用了一下秦总,才知道了那臭道士的阴谋。现在就要过河拆桥,这事情……我有点做不出来。 我们只能沉默着一同上楼。 两人同行,却没有话说,这场景真有点尴尬。 我不得不没话找话,我问秦总:“今晚上真的有不舒服吗?要不要抽空去医院看看?” 秦总没有否认,他又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米递烟过来,很久没抽过了,抽了一口,突然就心绞痛起来……我起初还怀疑,他在烟里给我夹了什么东西,后来觉得,应该不是的,只是我自己身体的缘故。” 我也不知道秦总说的是不是实话。 控梦术,是否必须要通过秦总做梦才来实现寻找燕少的目的,我也不得而知。 然而,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秦总突然说道:“其实……我是好像突然产生了幻觉……” 我拿着钥匙的手没稳,突然掉在了地上。 秦总忙帮我捡起来。 这夜,很安静,安静得让人害怕。 秦总帮我打开门,我请他到沙发上坐下,去给他倒了杯水,他才又继续说:“今晚上,是小米递了烟给我,我刚刚吸了一口,就觉得……觉得小莹你好像站在我面前……” 我屏住呼吸,等他说下去。 秦总缓缓叹了一口气:“……我感觉你对我刺了一刀……” 我觉得害怕,害怕得双腿发软。 今晚上的事情,经历的时候我觉得不算个事儿,回想起来,却是处处凶险。 我忍不住,故作轻松地问秦总:“你是不是睡着了啊?” 我以为秦总会愣一下,或者会惊讶,结果秦总想也没想就摇了一下头:“没有,我确定我是清醒的。其实当时,应该是有另外一个女人站到我面前,她是端着酒杯向我敬酒。但我正好把烟放下,突然就幻觉她变成了你,手里的酒杯变成了刀。” 他脸色凝重,眼神也是十分的认真,几乎可以断定,秦总没有说谎。 而他反复强调是小米的烟有问题,而只有我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 那三秒,秦总并没有入睡的条件,所以那控梦师,是直接要操控秦总吧。没想到,秦总没那么容易被整。 秦总又继续讲述道:“我当时就痛得滚到地上。小米和涟冰都吓到了,把我翻过来,给我做心肺复苏指压。小米一直用他的戒指来顶我的心脏。” 他默然道:“……第一次感觉死亡离我那么近。” 我莫名的有点内疚。 或许,是因为燕少的缘故,才让秦总身陷险境。然而,我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去道歉或者安慰他。 秦总发觉我过于沉默,他反倒笑起来。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他说,“这只是我的问题,和你无关。小莹怎么可能对我做那种事?” 他笑得有些自嘲:“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会杀我不是?” 我不懂秦总突然提到这茬,是为什么。 这话题让我们之间愈发尴尬。 秦总其实不算话多的人,只可惜我的话还要更少,难为他只能主动开口。他端着水杯,打量着我的房子:“你搬家之后,我还是第一次来呢,挺不错的,租金多少?” 我回答了他之后,他也只是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 我好想下逐客令,我想说,秦总您看,这么晚了,是不是就…… 因为秦总虽然不说话,但他连要走的话也不说。 可是,我又不敢驱逐他。 面对秦总,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突然就变得很心虚,总觉得内心有份愧欠。 我们相对无言地又坐了好一会儿,我终于沉不住气,开口道:“那个,秦总……” 秦总却没等我下逐客令,他相当突兀地问我:“小莹,你喜欢汪涟冰吗?” 我…… 秦总这是又准备要摊牌了吗? 我很老实地回答:“不喜欢。” 秦总又问:“米竞呢?” 我也回答:“不喜欢。” 秦总再问,无缝对接:“燕少呢?” 我吓得小心肝都要蹦出来了,我几乎是愣了一刹,然后条件反射地反问:“燕少?” 接下来,我只能摇头,我说:“我没见过他呢。” 好,我终于知道了,秦总其实要等的,是我关于燕少的反应。 秦总就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落寞地说:“全都排除完了……但我也不敢问,你有没有可能,会喜欢我……” ……我想说,秦总你已经问了。 但是既然秦总话已经问到这个份上了,我再不给点回答,也是不合适的。 我只能很委婉地拒绝他道:“秦总,我觉得,我们做朋友,就很好了。” 秦总听我这般说,便点了一下头。 “好,我知道了。” 这是他最著名的口头禅。 然后他说:“其实我有时候也想,做朋友也挺不错的。但是我和你之间,有时候连朋友也算不上。”秦总看着我,头一次,目光那么直接,有些咄咄逼人。 他问我:“小莹,我时常觉得,就算是做朋友,你也总躲着我,是这样吗?” 我有苦不能言。 其实做朋友也未尝不可,但燕少他…… 他甚至连我和秦总说句话,也是不能容忍的。 秦总权当我已经默认了。他叹口气:“如果要说朋友,你和小米那样才算,或者你对涟冰也是不错的。但惟独对我……没比较的话,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一旦比较起来,我未免觉得自己有点悲哀了。” 我听不下去了。 我打断秦总:“秦总,你会找到自己的真爱。” 秦总怔了一下,然后他看着地面,淡淡地笑了一下:“或许吧……” 他接着说:“其实我要求很低。我只希望你在私下里,能叫我的名字,就像你叫小米,或者叫八点水,你哪怕叫我秦月天也可以。而不是不管什么场合,永远都是秦总。” 我真的听不下去了。 秦总在我的印象中,一向是非常强势的。他这样,说这些话…… 我不想说,秦总此刻给我的感觉,是那样的卑微…… 但是,月天两个字,我真的叫不出口,总觉得一叫,什么味道都变了。 又相互沉默了一阵子,秦总终于决定离开,临走前他说:“你在贸易公司,有任何事情,也都可以找我。我从前也是负责过那一块的,那边什么我都熟悉。” 送走了秦总,我自我感觉,他应该会对我死心了吧? 话都说到了那份上,他不想接受这个结果,也不得不接受了。 我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客厅里,没两分钟,阿青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阿青在那边火烧火燎地叫着:“好姐姐,你还不下楼干什么?你真要把我哥气死你才高兴啊。” 我这才想起,我是应该回燕家的。 下了楼,果然小少就在下面等着我。我刚上车,他就扑过来掐我的脖子,结果被我敏捷地一巴掌扇了回去。 不过阿青咋咋呼呼的样子不变,他几乎跳着脚:“姐姐,你说,你说你和秦月天在房间里干什么!” 我白他一眼,我说,我终于彻底拒绝了秦月天,能干什么? 小少听我这么说,才松了口气。 他拐着我:“诶,过会儿回家,好好哄一下我哥啊。不知道你和秦月天干了什么,他气得差点当场过来找你兴师问罪。要不是我拼死拼活拦着……” 我只有叹气。 我就知道,秦总抱了我,燕少是要气炸的。 我便把有关警察调查艾丽的事,以及那臭道士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小少。 小少就啧啧地叫起来:“我就知道他们都不死心的!果然又来一个送死的。” 然后小少又摇着头:“都是一群笨蛋,要是我,直接给你和秦月天下药,轻而易举把我哥捉到手!” 他话刚落,就被我一顿削,削得满地打滚。 回了燕家,燕少依然一个人躺着,阖着眼,我看到伤口小少已经处理过了,只是那狰狞蜿蜒的伤痕,比起之前反而有扩大的趋势。 我的眼泪就禁不住要掉下来。 只是燕少不说话,也不理睬我,仿佛根本就没看到我一样。 小少洗了澡,正要爬到我和燕少的中间来,燕少就突然说话,是我回来以后他说的第一句话:“爬开,今晚上不要横在我们中间。” 意外的,小少这次居然没有吹哨子,他只是默默地爬到了燕少那一边去。 没想到燕少一脚,把他踢到地上。 小少哎哟一声叫唤,我听到燕少语气很冷淡地命令:“去隔壁睡。” 小少畏畏缩缩地爬起来,对我做个鬼脸:“姐姐,你自求多福吧。”然后一溜烟跑隔壁去了。 燕小少刚走,我还在思索着他那句话的意思,燕少突然就伸臂,将我蛮横地抱了过去,我害怕碰到他伤口,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燕少短促地命令:“林小莹,来取悦我。” 取悦这两个字的意思,我其实是不大能理解的。然而燕少不会给我翻字典的时间,因为就在我愣神的一瞬间,他的吻已经霸道地侵占了我的嘴唇。 我反手抱住了燕少的身体。 我其实是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的。 我想要解释,我和秦总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我已经拒绝了他,我将要去贸易公司了,以后见到他的机会少之又少。 不过后来我想,这些解释都是没必要的。 因为我发生了什么,燕少都是一清二楚。 这一晚上,他让我坐在上面。 我担忧地说:“会不会扯到伤口?” 燕少回答我说:“扯到伤口也是死,不做也是死。横竖都是死,你就让我死个痛快。” 于是最后……我们就死了个痛快。 完事后,我看着燕少又有些裂开的伤口,我的手指远远地靠近它。我说燕少,要不然我真的去偷米竞的戒指吧。 然而燕少立即惩罚性的咬了我一口,咬得我呼疼。 他眉头深深拧着,眼中全是警告的神色:“不要去打米竞的主意,你会死得很惨。你和他,只能是合作。听到了吗?” 我突然想到了小少之前说过的话,我几乎是一时冲动,张口就问:“燕少,你爱我吗?” 现在,我躺在他的臂弯之内,被他如此亲昵的拥抱着,我突然觉得,燕少或许会说出我愿意听的甜言蜜语。 谁知道我问了这样的话,得到的却是燕少的一巴掌,他照例打了我的屁屁,啪的一声响。 然后燕少用一种咬牙切齿的声音问我:“我不爱你,你就要去找死吗?” 他一下子捏住我的下颌,审视着我的眼:“不管我爱不爱你,都不准去干傻事,明白?” 我疼得眼泪都要包起来,只能拼命点头。 燕少终于放开了我,他又闭上了眼:“我生平最恨别人威胁我。你要是敢说我不爱你,你就要践踏自己的话。那我就算爱你,也不会说出口。” 他侧过身来,那双幽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你要作践自己的话,我就陪你一起作践。就算和你一起死,也绝对不会妥协。” 我完全无法跟上燕少的思维,我只能吃惊地问:“妥协什么?” 燕少似乎被我的迟钝再次打败了,他长叹一口气,又平躺了过去。这一次,他的语气尽是无奈:“就是向你妥协,承认我爱你啊……” 我不懂燕少偏执的点在哪里。 燕少的声音却又悠悠地传来:“林小莹,我宁愿你多爱自己一点,不管有没有人爱你。至于我爱不爱你,不是你会不会好好对待自己的标准。换句话说,我爱不爱你,只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 燕少的爱情观,我真的不能懂。 第二天,我直接去了贸易公司报道。 接待我的是贸易公司的人事。比起陆妍以及其它公司的人事,这位人事妹妹是最亲切和蔼的了。她只让我填了入职表格,然后告诉我,剩下的我全都不用担心,她会帮我办好。 胡总是集团总部助理最少的副总,因为这边的贸易公司其实只算澳洲的分部,所以胡总有且仅有一个助理,并且是男性,大家都叫他小李子。 人事说,公司暂时也没多的合适的办公室,就委屈我暂时和小李子一个办公室。 小李子是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年轻人,一看到我就起身和我握手,说着幸会幸会。 人事给我申报了办公桌和电脑,暂时还在安装中。小李子看起来很闲,他见我没事儿干,就一直在旁边陪我唠嗑。 我人生第一次当上总助,难免忐忑不安,就问小李子,胡总什么时候到。 小李子很随意地说:“啊,胡总一般不过中午,是不会到公司来的。全公司都知道他生物钟是颠倒的。而且就算他来了,也不会管你具体在干什么。” 嗯,小李子刚刚说死的说完这句话,胡米竞就进来了…… 175千万不要和他为敌 米竞进来的时候面带笑容。 不过这笑……很诡异。 米竞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和小李子,边说:“好啊,被我逮着了吧,哼哼哼哼,背后说我坏话!” 我和小李子都很惶恐。 尤其是小李子,简直是口不择言地:“哪里哪里,是实话。” 米竞就笑着哼了一声,然后举起手腕,给我们指着他的腕表:“看清楚了,现在才十一点过一点点,你们以为我是个甩手掌柜吗?” 等他走进他的办公室之后,我才忍不住看了一眼我的手机。 好家伙,十一点五十三了,这也叫过了一点点? 不过后来,我才了解到,米竞就是这么一个喜欢根据自身利益来模糊概念的人。 午饭我是去的楼下小资超市买的。 这是我第一次去那个奢侈的地方,原因无他,贸易公司就是这么个浪费奢侈的地方。 我们差不多七八人,包括米竞在内,一起去逛超市买的午餐,每个人买的东西都不一样,不过最便宜的一碗八宝粥,也要十多块钱。 米竞没有骗我,贸易公司有其他公司所没有的企业文化。 每个人都是笑嘻嘻的,轻松随意的,口无遮拦的。 米竞和员工们都是打成一片,并且最后,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买单。我很是过意不去,拿着最后的长单子,想要把自己的那一份算出来,米竞伸手就把单子给我抢了过去,然后揉成一团扔了垃圾桶里。 “这么点钱,别让其他人笑话我了吧。”他说话随意,但是非常霸气。 午饭我们全都跑会议室里围成圈吃,气氛很惬意。贸易公司也不是所有人都像这样,大部分也是到员工食堂去吃饭的。 我现在所处的这一群人,应该都是米竞的核心团队成员。 这个团队最让我觉得舒服的地方在于,男人们的话都很少,女人们的话都很多,并且有种非要把你拉到她们团队里去的热情。 每个姑娘都在向我展示她们买的午餐,要我尝一点她们的饭菜。 她们不断大声谈笑,讲各种段子,笑得前扑后仰的。 并且,她们都敢随便开米竞的玩笑。 其玩笑的尺度…… 简直让我这个未婚的女汉子都要自叹不如。 米竞为人很大方豪爽,姑娘们要他包机带她们出去玩,他也一口答应,米竞说:“地方随便你们选,只用考虑你们的需求就好。允许带家属。” 姑娘们于是狮子大开口,甚至说要把自己三姑六婆都带上。米竞一一答应,他说:“没关系,你们所需要担心的就是怎么玩得痛快。有不痛快找我,双倍补偿。” 那个接待我的人事妹纸问:“可以用特殊的服务补偿吗?” 大家哄堂大笑。 米竞居然不脸红,还一本正经地看着人事妹纸:“这个有点困难,主要是我价钱太高了。” 主管营销渠道的姑娘拍着桌子:“团购!团购打折!” 米竞一口饮料喷桌子上,我以为他要败下阵来,谁知道他一抬手:“没问题,不就是车轮战吗?我还怕了?只要你们老公都没意见,今晚上就过来,我以一敌百给你们看!” 我之后才知道,这里的“姑娘”们,不是有孩子的了,就是已经结婚了的,最不济也已经订婚了。 米竞这个人其实很豁达,这些地方不拘小节,完全不在意节操这等事情。 当然,大家也就是过过嘴炮,熟络一下感情。米竞在这边公司呆的时间并不长,越是这样,他越是需要朋友一样忠心的下属。 吃过饭,米竞身为副总裁,居然和小李子一起收拾桌子。 我发现当米竞的直系下属,尤其是女性,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最主要的就是米竞平时一点上司的架子都没有,并且对任何人都体贴入微的关照,滴水不漏。 为人处事到这个份上,不得不说是非常厉害的。 午餐过后,我的办公桌和电脑都好了,米竞亲自来吩咐小李子,让他把公司的主要业务,业务流程等等,全都给我讲解。 他事无巨细地吩咐小李子,要怎么带我入门,要怎么教我熟悉工作,在什么时间段要让我学会些什么。 小李子很认真,拿着笔记本不停的记着。 米竞在吩咐事情的时候,在我看来,未免有点太啰嗦了。同样的话他要重复两三遍,不停地问小李子记住没有,听得在一旁的我都有点不耐烦了起来。 不过小李子很有耐心,不管米竞说什么,他都是,记录记录,点头点头。 说完这些,米竞马上又给小李子分配别的任务,一大堆的事情,照样是凡事重复三遍,听得人心头发慌。 并且,我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米竞所有吩咐的事情,貌似都在一个时间进度段里。 小李子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这么多事,在我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米竞吩咐的时候,好像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时候,他体现了一个集团总裁的显著特征——凡事自求结果,不要过程。 等他婆婆妈妈的把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之后,米竞指着小李子,问:“所有事情都清楚了没有?” 小李子点头说清楚了。 米竞又说:“好,重复一遍给我听。” 于是,我又听小李子重复了一遍,而他重复的途中,米竞不断打断他,跟着他一起复述。 我的耳朵要起老茧了…… 我这时候无比怀念燕少和秦总的做事方式,任何事只会说一遍,不会老妈子一样唠叨个不停。 米竞和小李子就同样的事情重复沟通了起码一个小时之后,在得到小李子的反复承诺之后,米竞甩出了一句终极的话:“好,那我就什么都不管了。” 什么都不、不……不管了? 擦,小米你啰嗦了这么半天,说白了还是为了当甩手掌柜啊。 然而我看到小李子神色严肃,有一种誓要完成胡总交代所有事项的决心。是的,必须要严肃一点,因为胡总交代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不好好统筹安排,是根本不可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的。 我在思索,我要怎么帮助小李子共同完成任务的时候,米竞就叫住了我:“林小莹,先到我办公室里来,我们沟通一下吧。” 米竞的办公室很有格调,是所有总裁办公室里面最小的一个,但是装修得非常精巧,古香古色,原始粗犷中又带着一丝情调。 墙上挂着猎枪和鹿头,还有一壁照片树,酒柜是红木的,里面大概典藏着昂贵的红酒。沙发是很居家的那种,宽大而松软。 地板和墙壁都是原木的,一块块的羊毛地毯零散地拼接在上面。硬朗和柔和错杂相溶。 见我打量着他的办公室,米竞给我拿了一瓶饮料:“我喜欢自然又温馨的感觉。” 他让我坐下,帮我拧开瓶盖,对我颇有亲和力地笑着:“我今天主要和你谈两件事,一件是公事,一件是私事。你想先谈哪件?” 我稍稍思考了一下:“先公事吧。” 米竞就笑:“好,小莹你是个理性稳重的人,我很欣赏。” 接下来,米竞就我目前所要进行的工作,和我谈了好一阵子。 小米告诉我,其实助理的工作,小李子一个人也完全能干的下来,有没有我,其实都无所谓的。 但是我既然在这个职位上,还是要尽快熟悉一切的事务,至少,不能让别人轻视我,认为我只不过是一个花瓶般的摆设。 小米说,我在熟悉工作的同时,最好能多了解大量有关奇石异宝方面的知识。 他开诚布公地对我说:“说实话,小莹,我就是看中了你的眼力。而且,我觉得你和那方面的东西,很有缘。我身边不缺能干的人,但是缺一个有缘的人。说难听一点,我不在乎养一个闲人,但是我希望你终有一天,能发挥你的作用。” 我隐隐觉得,小米是要干什么大事情。 而让他打定主意让我过来工作的原因,或许就是他所言的,希望我是个有缘人…… 不能不说,小米这方面的直觉真的很准。 达琦曾经就说过,米竞眼毒,敏锐,再表面平淡无奇的东西,也难逃他的法眼。 我觉得,这其实和米竞的性格有关。 就第一次吃饭调味碟的时候,我就发现,他是一个非常善于察言观色,喜好在细致中累积,并且三头六臂,思维灵敏的人。 小米说:“其实小李子没说错,我平时真的不管他们在干什么,我只要他们把该干的工作干好了,他们怎么玩怎么闹我都不管。我又不是秦月天和阿冰,成天都要板着个脸,把人限定死了。” 小米是个强大到能够随意掌控自己和周遭形势的人。 这般高超的情商,真的令我这样的木头人,挺佩服的。 谈完了公事,我们就接着来谈私事。 米竞非常直接地告诉我:“昨晚上月天送你回家之后,约我出去喝酒了。你估计猜不到,他喝得大醉,然后一直非要给你打电话说清楚,是我拦着他的。我考虑到你肯定睡了,那个时候也说不清什么。说实话,我从来没见他喝醉后有这么失控过。小莹,你是不是真的不考虑和他在一起了?” 我虽然已经有点猜到米竞是说秦总或者汪总的事情,但是我没想到他这么毫不拐弯抹角的。 我就默默地点了一下头,回答他说:“胡总,其实昨晚上,我已经和他说的很清楚了。我和他,只能做朋友。其他是不可能的。” 米竞也没纠正我对他的称谓,他也点头:“我知道,他昨晚上喝醉之后什么都跟我说了。说实话,小莹你可能不知道,我酒量是我们当中最好的,经常他们全都喝醉了,我还很清醒。所以我尤其知道,月天喝了酒是什么样的。昨晚上那样,我真的是从没见到过。坦白说我真的太太太吃惊了。他有多爱你,可能你不知道……不,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真没想到,米竞竟然是来给秦总当说客的。 然而我心里刚刚有这个想法,米竞就捕捉到了,他马上解释道:“我申明一点,我今天找你说这个,月天是不知道的。我也不打算让他知道。他是一个很有自尊的人,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我沉默不语。 米竞又说:“你不知道,昨晚上他给我说了那么多,他还想找你表白,但是我真的觉得太疯狂了,会把你吓到的。小莹,如果你真心要拒绝他的话,就拒绝得再狠一点,彻底把他伤透,让他死心。否则,他搞不好会终生不娶的。” 好吧…… 我其实事先是见识过身为说客的小米是什么样的。 他可是做贸易的,游说是他的最长项。 但是有一刻,我还是被他骗到了,内心升起了一种难以言状的内疚。 不过,转念一想,我又觉得米竞的话,未必是真的……要知道,昨晚上为了让我到他的贸易公司,他当着我的面,把事情反着说了个转。 谁料我刚这么想,米竞又观察到了我的内心,他马上赌咒:“我绝对没有骗你半分,我骗你一个字,天打雷劈。不信你给月天打电话,他今天都没有来上班,昨晚上我们喝到凌晨五点,六点我才送他回的家。他醉得路都没法走了,都是我背他回去的。” 姑且不论秦总如何。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燕少说了,绝对不准去打米竞戒指的主意了。 以米竞的观察能力,恐怕我还没行动,已经被他知晓了个干干净净。 我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并且,米竞也绝对不是善茬。 见我沉思不语,米竞百思不得其解状:“我就没懂了,小莹,你到底为什么看不上秦月天呢?说实话,这个集团,也就我比他更优秀一点了。但是他放到任何地方去,依然是人中龙凤啊。哪个女人能得到他的爱,天哪,这是多么幸运的事。” 我对于米竞在当说客的同时,还要自恋一番,表示很无言。 不过,我必须要承认,小米就人格能力,确实要强于秦总一些。 不过,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揭穿道:“胡总,秦总比你高……” 米竞怔了一下,然而只有点头:“是,我承认,他比我高。但这有什么用,你也没有爱上他,是不是?对于男人,又不是靠身高长相吃饭的,有能力,完全可以忽视这些外界条件。” 我忍不住想笑。 小米被人戳到痛处,反应也挺可爱的。 米竞见我忍着笑,有点悻悻地:“我在跟你说正事,你扯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我也不想揪着人家的短处不放,我就非常正色地对米竞说:“小米,其实我也知道秦总很优秀,他对我的心,我也很感动。但是爱情这东西,真是勉强不来的。你和他是朋友,也多劝劝他。不管他再有多喜欢我,我不爱他,就不值得他这样,对吧?” 米竞听我这么说,长叹一口气,突然摸出了手机,递给我。 “把你刚才说的话,原封不动的给他说一遍吧。我说了,要么就让他彻底死心。心死了,就不会痛了。” 我一动不动。 这种事情,我怎么干得出来? 米竞只把手机塞我手里,他说:“小莹,你不懂。男人的心,碎了就碎了,碎了就扔了。然后重新再长一颗心的新出来。并不值得你怜悯。” 我并不接他的手机。 我说:“让时间去淡忘吧……” 留得一线,日后好相见。 我也不想以后见到秦总都觉得尴尬,眼都不敢抬。 米竞又叹气:“也是,其实就他的性格,你说了他也未必就死心,只会更放不开而已。” 然后米竞又开始了婆婆妈妈啰啰嗦嗦。 具体就是跟我说秦总的各种事迹。 他说之前秦总来应聘的时候,还是他接待的。米竞问我知不知道喜欢秦总的女人有多少,问我知不知道秦总眼光有多挑剔。他还问我知不知道秦总的家庭背景。 米竞说,其实就算我真的同意和秦总一起,秦家也未必会同意。所以我不愿意和他一起,其实还算是明智的。 然后米竞就把昨晚上他们喝酒的原话基本都讲给了我听。 我这才知道,秦总原来一直都在怀疑,我和燕少是认识的,并且秦总怀疑我喜欢的人就是燕少。 我听到米竞这话,心里暗暗吃惊。 不过幸好米竞一心都在讲话,目光并不在我身上,也没有发现我内心的忐忑。 米竞说,他昨晚上都在劝说秦总,说他太多疑了。米竞还说,汪总嗨翻了的那晚上,秦总当着他的面,就问过汪总,问我认不认识燕少。 然而汪总虽然要挂了,却告诉秦总说,林小莹不认识燕少,绝对不认识。 米竞说,汪总在那种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说谎了。连他都说不认识,肯定是不认识的。 我听到这里,才发现米竞其实也是在套我的话。 我立刻把迟钝状态调到满格,呆呆地告诉米竞,我真的是到集团之后,才知道燕少的,而且都是我堂妹喜欢他,给我看他的海报,我才知道。 米竞就回到了最初的问题:“那你为什么不喜欢秦月天?难道你喜欢阿冰?” 我又沉默了片刻,然后问米竞:“秦总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为什么会来集团应聘?” 米竞茫然摇头。 于是,我对米竞讲了一个,关于某白痴女孩,暗恋了一个叫刘宇直的渣男三年的故事。 我讲完之后,胡总对我表示了完全的理解,他几乎要握住我的手。 米竞无不动情地说:“我知道,你受过情伤,所以不相信感情。但是不要怕,你一定要走出来,勇敢去拥抱你的真爱!” 米竞还要劝说我,我明白地告诉他,我已经丧失了去爱一个人的能力,我再也不相信男人这种生物,如果谁还要来逼我恋爱,我就出家为尼,遁入空门! 让我无言地是,我这么胡诌一通。 米竞居然相信了! 连汪总也骗不到的谎话,居然把精明如斯的胡总骗到了……妈妈,我又相信爱情了。 不过,等我晚上回家,和燕平青聊到这一茬的时候,阿青告诉我,胡总其他地方都很精明,但是在感情上,却真的比较简单,并且他很愿意从善意的角度去揣测别人。 主要是,胡米竞在爱情上,其实是个没心的人,就像他自己说的,心碎了就碎了,是可以再长出来的。 阿青说,米竞也是个换女人如换衣服的人,也认真爱过人,不过结果不是他厌倦人家,就是因为种种原因走不到一起。 阿青还跟我八卦,米竞曾经有过一段苦恋,真是苦得不能活了的样子。但是再苦,他该干嘛还是干嘛,丝毫不影响工作生活。 一边是倒死不活痛苦着,一边精明强悍、毫无差池的完成所有工作。 两种模式切换毫无压力。 并且他一旦决定要走出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属于那种早上还在哭,中午就已经活蹦乱跳了的类型。 我很好奇具体是什么事,阿青就大刺刺地说:“就是爱上一个身份年龄各方面都配不上自己的女人,他自我挣扎了一段时间,最后果断地甩一下头,彻底扔掉了。” 阿青摸着下巴:“这是我哥最佩服他的事件之一。其实在我哥看来,既然是真爱,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手,但是米竞说放了,真的就放了。同样的事情,搁阿冰还是月天哥身上,都办不到。也只有我哥能跟他拼一下了。” 我惊悚的是阿青说,燕少在这种事情可以和米竞有得一拼。 阿青大概猜到我在想什么,就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道:“没事,我哥虽然也放得下手,但绝对是把自己折腾得只剩一口气,而且一辈子都会痛苦下去的。像米竞那样头发甩甩大步走开,根本办不到的。” 阿青说:“胡米竞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他这个人在性格上,基本是没有任何弱点的。并且他的内心强大。这些方面,我哥都是自叹不如的。所以这个人,千万不要和他为敌。” 176群殴是件倍儿爽的事儿(感谢阮阮和小狼的打赏) 我和阿青是在花园里聊的这些东西。 燕少依然霸占着小少的卧室。他从没有出过自己的房间,甚至都没有下过楼。 小少跟我说,他这两天翻了很多东西,大致确认了,除了之前提过的方法,还有种东西能治燕少的伤。 这种东西,叫做龙马鳞。 龙马鳞? 这又是什么鬼? 小少就跟我解释说,龙是很喜欢乱搞的神兽,和牛教合,生下来的就是麒麟;和马教合,生下来的就是龙马。 这两种都是非常祥瑞的杂交神兽。 并且一身都是宝。 小少说,如果用龙马身上的鳞片来治愈燕少的伤,则会药到病除。并且,有龙马鳞护身,燕少以后也再不会被其它什么东西所伤了。 我一听就激动了,忙问小少哪里有这种东西。 小少很干脆地摇了一下头:“不知道。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呢。对了,”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我说道,“你把槐木坠子还给我哥吧,我是说他伤口怎么也修复不好,他把一半真身都放在你身上的呢。” 我这才知道,燕少自从炼化了槐木精之后,已经是妖煞一体了,这块槐木坠子,就是他一半的真身。 相当于是,燕少随时放了半个自己在我身上。 这样的话,我遇到任何事,他都能第一时间赶到我的身边,当然,最大的好处,就是和我共享听觉,还能感知我的一点内心小活动。 小少说,如果把槐木坠子还给燕少,让他保持完全体,再配合小少的药,伤口应该可以慢慢愈合的。只是龙精留下的内伤还在,不能彻底痊愈,很容易再次崩裂,或者成为燕少的弱点。 我回了楼上,要把槐木还给燕少。 没想到他果断拒绝。 语言也很简练:“不要。” 这种时候,小少的作用就凸显了出来。小少也是个一等一的游说大师。小少坐到燕少身边去,苦口婆心的:“哥,你现在把小莹抓这么紧干什么?你现在伤这么重,能活多久都不知道。还不如赶紧拿回坠子,养好伤。要不然的话,你是准备等自己彻底嗝屁之后,让小莹改嫁吗?” 燕少不理会小少。 小少就滔滔不绝:“哥,你要相信小莹。她意志力很坚定的,而且还有我在旁边盯着呢。你现在倒死不活的,想管她也有心无力是不是,你都没办法出这个房间,别说保护她了。” 燕少打断了燕小少,他神色冰冷:“我依然可以即时赶到她的身边。” 小少的毒舌超过我的想象:“赶过去送死吗?” 我看到燕少的眉尖瞬时颦了颦,心里正叫不好,燕少突然开口,对我随意地点了一下头:“你先出去。” 他神色有些寒,让我不由得为小少捏了一把汗。 谁知道我出去以后不到五分钟,小少就一脸轻松地走了出来。 “ok了,我哥同意了。”他对我说,“不过,有一些条件。” 燕少的条件,让我很是震惊。 他要求,我要么从现在开始,请长假不要去集团工作,除非等到他伤愈,才能继续去工作。 这么要求,我肯定是办不到的。 于是,就有了第二个方案。 那就是,让小少从今天开始,住到我们家去。 按照燕少的说法,我住在燕家,进进出出,其实是很容易招人注意的。所以如果要继续在集团上班,还是应该按照以前那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不过,燕少是决计不会把槐木坠子收回去的,非常坚持地要继续挂在我脖子上。 阿青对我摆着手:“别误会啊,我哥可不是监视狂,姐姐你可能不知道吧,如果把坠子还给我哥,他就没办法隐身了,谁都是能看到他的。” 还有这种事? 我又在心里默默问候燕家的列祖列宗。 燕少能有一件事情是不瞒着我的吗? 小少又告诉我说,燕少自从炼化了槐木精之后,只要槐木坠在手,就没办法隐去形体了。主要因为槐木就是个实体的东西,他虽然强大了不少,但是有得必有失。 而他现在的状况,是不能随便显形的。 所以他才会把坠子给我戴,既能保持隐身,又能了解我的动态,一举两得。 而现在迫切需要他和槐木合体。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燕少重新进入槐木之中。这是燕少最后的底线了。 不过他一旦进入养伤,就很难出来了。 所以小少必须要搬到我那儿去住……见我瞪眼,阿青还很不乐意地白我一眼:“我才不想跟你去呢。我在家里好好当着我的少爷,现在得去当你的小跟班了。” 阿青跟我讨要槐木坠子。 我问他想干什么。他不耐烦地说:“让我哥合体啊,放心,他跑不了。” 我还想进房间去和燕少告个别,这下子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了。小少却推着我:“别进去别进去,你一进去,我哥说不定又动摇了。就这样吧。” 没两分钟,槐木坠子又回到了我的手中。 我仔细掂了掂,感觉似乎重了那么一点,再进房间,燕少果然已经不在了。 想想他现在也随时跟我在一起了……但是又看不到他在哪里……这种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小少去给燕父请假,不知道用了什么死缠烂打的方法,居然让燕父同意了让他住到我家去。 不过,事毕,燕父专门找了我单独谈话。 这个一脸风霜,神情刚毅的男人,有些冷傲地对我说:“明白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个玩伴而已,不要奢求不属于你的东西。” 这种神情,和燕少非常神似。 我默然。 不知道燕少听到他老爸的话,作何感想。 小少警告过我的,燕少在槐木坠子里,现在不仅和我共享听觉,连视觉也共享着。所以我凡事都应当更加小心才对,否则惹怒了燕少,从坠子里跑出来,伤病会更严重的。 当天,燕平青就悄无声息的搬到了我的租房里。 他的行李箱足足有五只,其中一只里面全都是各种中草药。。 小少下车的时候,脸上戴了一个萌萌的猫咪脸面具,再配上他很少年化的身材,只会让人以为他是个中二病的男孩子而已。 没人知道,那面具下,是什么样一张可怕的鬼脸。 我空余的一间客房,成为了小少的房间。然而他并没有打定主意要在里面住。晚上的时候,此人非常没有自觉性地跑到我身边来睡。 “我是来替我哥看住你的。”燕平青振振有词地,“万一有男人爬你的窗户,我吓死他!” 好吧,看样子,我、燕少和小少同榻而眠的日子,还很漫长…… 我在这之后,便开始了在贸易公司的工作。 说起来有点惭愧,我的工作,就是不工作。因为小李子实在太能干了。有他在,我什么事都轮不上。 但饶是如此,小李子也逃不掉米竞的责骂。 我逐渐发现,米竞其实并不如外界传言那般和蔼,甚至都不如我平时接触的那般好脾气。 相反,米竞的脾气是非常坏的。 他在工作上,挑剔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每次布置工作,都会那么的事无巨细安排。那是因为,他在为他之后各种挑刺找借口。 任何人干任何工作,只要米竞瞅上个两眼,立马就要开始骂人。 不管对方做得再好,再完美,他也总能找到毛病,然后指责对方没有做好,继而指出怎么做会更好。 关于这点,其实我也觉得是可以理解的。 原因是米竞实在太能干了,同样的事情,如果让他做,他绝对可以找到最快最便捷的方式,并且他手脚麻利,脑筋灵活。 但可惜,别人都不是他…… 比如小李子,累死累活一天完成了米竞交代的工作。但是只会得到米竞毫不怜惜地一句话:“这么点事情你居然干了一天!让我的话我一个小时就干完了!” 米竞的话当然有夸张的程度,但这也表现出他对自己能力绝对的自信。 阿青说过,胡米竞相信自己是绝对的强者,这一点他从不怀疑。 我曾经说过要帮小李子做事,被米竞知道以后也是一顿臭骂。 米竞毒舌不比小少差,而且小少的毒舌还有点俏皮,米竞却是实打实的羞辱。米竞问我:“你为什么要帮他?他完不成吗?” 我便说两个人做事,总要轻松点,效率也要高一点。 米竞只回了我一句:“那你要犯贱,我管不着。” 我…… 如果不深入接触,我真不知道,米竞豪爽友好的外表下,居然是这么刻薄挑剔的一个内在。 我无言以对他的责骂,只能默默做回自己的位置上。 实际上,我沉默的服从是比较对米竞胃口的。 公司里其实不乏敢跟他叫板的员工,米竞的优点是就事论事,哪怕和对方吵起来,完事以后也不会记恨对方。而且他乐意见到别人对他发起挑战。 但是,我从没见过一个人,挑战成功过……所有人,无不铩羽而归。 因为,米竞绝对是要说最后一句话的那个人。 对方不服,他会百折不挠的战斗,直到对方服气为止。 不过,其实米竞知道自己这个坏毛病,所以,他其实在尽量减少来公司的次数。 我知道汪总和秦总,都是必须要每天按时来公司打卡的好总裁,米竞却成天都在外面应酬。 不是吃饭喝酒,就是打高尔夫球。 贸易公司有比较庞大的一个公关部,里面的姑娘们是专门陪米竞出去应酬的。 不过,米竞审美比较独特。他也能够欣赏大众喜欢的美女,可是能最终让他看上眼的,总归不是常态的美女。 小李子说,胡总看中性格胜过容貌,不喜欢花瓶。 他喜欢能跟他谈得来的员工,女朋友亦然。必定是要能闹腾会来事的那种。 而很明显,林小莹不在此列。 米竞是绝对不会带我出去应酬的。有一次,有个重要的客户到公司来,见到我之后,当面问米竞,为什么从没见过这位美女,改天一起带出去玩玩云云。 米竞看起来很随意地指着我,一脸无奈地对客户说:“人家刚刚大学毕业,男朋友都没有,什么都没见过,我怎么好意思带出去?” 客户大笑:“就是因为没见过,才应该去见识见识嘛。” 米竞当场回绝,虽然带笑,语气却很坚决:“算了,这样是不行的。我们不干这种事。” 随后,他二两拨千斤,三言两语把这事情带过去了…… 米竞不在公司的时候,核心成员都很喜欢聊他的八卦。 他们说,胡总的真爱是燕少。 因为只有对着燕少,他是不敢凡事争个道理的。 小李子很欢乐地告诉我,胡总只要敢在燕少面前说,我们来讲讲这个道理。燕少就会直接掀桌,说,我这个人从来都不讲道理。 这时候,胡总就会一脸内伤,最多抛下一句,那就按你说的来吧。 我听得直乐,在心里悄悄问心口坠子里的燕少,是这样的吗? 而财务妹纸则告诉我说,其实胡总是最不得燕少相信的一个副总裁。 是相信,不是信任。 燕少原则上还是非常信任胡总的能力,不过很多事情,从胡总的嘴里说出来事情,尤其是涉及到数字方面的,他就是不会相信。 财务妹纸问我有没有发现,米竞是一个很喜欢模糊概念的人。 举个例子,比如,胡总做了笔生意,赚了一百五十万。 这时候,如果他不想继续做这笔生意了,他就会提前告诉燕少,这笔生意没什么做头,那么辛苦,才赚了一百万多一点点。 而假如,他觉得这笔生意还有潜力,或者是他自己想继续做,他就会告诉燕少,这笔生意大有前途,没干什么活,轻轻松松就赚了差不多两百万。 财务妹纸说,根据燕少身边助理的线报,燕少对胡总这种根据自己利益,随意对原有事件进行夸张性再造的习惯,深恶痛绝。 所以,之前才会有秦总同时负责贸易公司的事情。 嗯,米竞的这个坏习惯,我第一天上班,已经发现了。 不过话说回来,贸易公司确实是四个分公司里,幸福指数最高的一个公司。似乎每个员工都因为米竞是他们的总裁而感到骄傲。 虽然米竞总喜欢挑刺骂人,但是由于他确实比谁都能干,大家也无话可说。 而且米竞非常护短,有一种我的员工我可以骂,别人绝对不能骂的母鸡心态。贸易公司只要有谁和其它公司的人发生冲突,米竞绝对二话不说,找对方总裁“讲道理”去。 这让公司员工,都感到非常自豪。 有一种“强大的美利坚合众国在你身后”的莫名傲娇属性。 我在贸易公司的日子,是我来集团之后,过得最舒心的了。除了团队氛围好,自己不用干活之外,总助的身份也是一大亮点。 赵小哥和小齐现在都以我为荣呢。 每次我从前台路过,都可以见到周小姐不大好的脸色。 而我听赵小哥的八卦说,秦总竟然休年假了,约莫两个星期都不会再到公司来。见不到如意郎君,表姐也焉不拉几的。 我见过她一次,恰逢我和小李子以及贸易公司一众姐妹下超市购物。 表姐先于我们出电梯,刚跨出去,渠道主管就皱着鼻子,用一种非常贬义的口吻说;“好香!” 表姐的身子僵了僵,她一脸挑衅地回过头来,带着一种刺眼的笑,问渠道主管:“你说什么?” 贸易公司都是外表女人内心奔放的女汉子,没谁会喷香水,渠道主管除了说表姐,不会说其他人了。 没想到,表姐一脸要战斗的模样,我们一众人却没有这个心思。 另外一个姑娘立即岔开话题:“对了,小米是不是说了这次团建我们去马尔代夫玩?” 其他人会意,马上开启无敌炫耀模式:“马尔代夫多烦啊,还是让小米带我们去大溪地吧。人没那么多。” 渠道主管指着我们:“先说好了,飞机上不准喷香水啊,谁喷我和谁急。” 其它妹纸笑嘻嘻地:“我们又不是妖精,又不想嫁大总裁,把自己喷的像只烤鸡干嘛啊。” 我看到表姐脸都绿了。 而我们一大波人则嘻嘻哈哈,完全无视表姐,就那样闹喳喳的,绕过她走了。 回办公室了我才知道,以前秦总还分管贸易公司的时候,表姐没少给大家穿过小鞋。偏偏贸易公司的小团队,只认米竞一个主,看不惯表姐的趾高气扬。 所以大家之间的矛盾,非一日之寒。 不过,我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群殴别人,简直太爽了! 177两个备胎的悲情对唱 我在贸易公司工作一周后的那个周五,下班后,我的家门前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我的奶奶。 这实在是件惊悚而难以置信的事情。 不过当那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从我家门口的垫子上爬起来的时候,我确定我没有眼花。 我奶奶看到我,笑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她捶着腰:“哎哟,小莹啊,等了你几个小时,终于把我的乖孙女儿等回来了。” 我只有惊,没有喜:“奶奶,您是怎么……” 我想问,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是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我还没问出口,我奶奶就不高兴了,她别眼看着我:“怎么?奶奶大老远来看你,你还不欢迎?门都不让我进,水也不让我喝一口?” 我无言,只有开门。 我边开门边非常大声地说:“奶奶,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呢?我就一个人住呢!” 我这么大声,是在提醒小少躲起来。 果然,我正说着,就听到客房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我奶奶年纪大了,倒是没注意到。 我请这位祖宗在沙发上坐下,奶奶她就打量着我的屋子:“嗯,不错,很大,宽敞,明亮,装修又好,又高档。小莹啊,听说你当总裁助理了,和你姐一样出息了。我们林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嘛。” 我心想,无事不登三宝殿,奶奶您老人家到底是来干嘛的? 总不会无聊到来关心我吧? 我奶奶一个人非常自来熟的,在屋子里参观着,看到露台的时候,她笑得假牙都要掉了。 “这个地方不错,凉快又舒服,安个麻将桌,以后我就叫我那群老太婆过来打麻将好了。” 我再次惊悚。 麻将桌?打麻将? 奶奶,这儿是我的房子,不是你的…… 额,不过话说回来,你现在住的那地儿,也应该是我的。 我奶奶走到狗窝前,杂种突然蹿了出来,对着我奶奶就汪的叫了一声,我奶奶哎哟了一下,两眼放光:“这是什么畜生?浑身雪白的。这把皮毛剥下来,够我做一件皮马甲了。” 杂种似乎听懂了奶奶的话,喉咙里发出呜呜地警告声,露出了尖尖的犬牙。 我还在纠结我奶奶说的摆麻将桌的事。 她老人家该不会把我这里发展成她的休闲度假山庄吧? 我奶奶已经走回了屋子,她直接就去参观我的主卧。我抢在她前面,把我和燕少挂在墙上的协议书扯下来,塞抽屉里。 我奶奶也没注意到这些,只是啧啧赞叹着:“哟,小莹,你一个人睡那么大的地儿,真浪费啊。” 我心想我浪费我乐意,关你什么事儿。 我奶奶紧接着问我:“一个人住,没带野男人回家?” 我心想你问得这是什么话?我就算带回来,那也是我的男朋友,野男人是几个意思? 我就没回答这个问题。 我奶奶又去参观了书房,走到小少房间前的时候,一扭门把手,门从里面反锁了。 我奶奶就咦了一声,又死劲扭了下门把手,门纹丝不动。 我急忙解释:“奶奶,是这样的,房东锁了一间房间,放人家自己的一些东西。这间房间门是打不开的。” 我奶奶就兴意阑珊地哦了一声,又回了客厅。 我内心忐忑,约莫有点不祥的预感,我奶奶已经又开口说话了。 她老人家拉着嗓子:“哎,小莹啊,我跟你说个事儿。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我住的那间屋子,正好当西晒呢。这每天下午呢,真是晒得我浑身难受,整个屋子跟个烤箱一样。” 我小心翼翼地反驳着:“那啥,不是给您安了空调吗?” 我奶奶立马瞪眼:“我年纪大了,吹多了空调偏头痛!” 见我不再说话,我奶奶就叹口气:“这都算了,最主要的是,你爸旧厂子宿舍小区太多树了。这夏天来了,树上到处都是知了在叫,让人烦得慌。” 我心想,树多不是绿化好么,蝉多不是生态好么。 这哪儿的树上夏天没蝉叫啊,你又不是住在沙漠里。 我奶奶端着个架子,非常老来俏地扭了一下腰:“小莹啊,之前就听思思说,你住的地方挺不错的,没想到有这么好。我寻思着,你这房子这么大,一个人住也不合适。年轻姑娘,住这么大的地方,会让别人说闲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专门要找什么野男人呢!” 我很想问候奶奶大人的祖宗,不过……她祖宗也是我祖宗。 所以,我憋得肚脐眼疼。 我奶奶继续端着架子:“哎,我寻思着,我现在住的地方,小区环境又不好,治安又差,房子租了一间出去,也不知道是哪儿的阿猫阿狗,实在不太安全呢。” kao!奶奶,当初房间可是你租出去的。 你把本来属于我的卧室租给别人,逼得我无家可归,那时候怎么没听说过阿猫阿狗和安全君的事儿呢? 事已至此,我已经大致知道我奶奶此行的目的了。 我也知道是谁把我的住址地址出卖给她老人家的了。 袁思思……真是没想到,她居然会费尽心机打听到我住哪儿,然后怂恿我奶奶过来搅局。 这是为了防止我和她的梦中*走到一起吗? 果不其然,我奶奶接下来就说:“小莹,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过来陪你住,这样对大家都好。我把老房子的房间租出去,我还多一份租金呢。你这房子又宽又舒适,正适合我养老。也不用多买一间*了,你那*够宽,奶奶和你一起睡。” 天雷滚滚…… 我连拒绝都忘记了。 只觉得我柔嫩的小心脏,正被千万头草泥马狂啸着践踏。 正在我强忍着把这老太太轰出去的冲动时,杂种突然狂暴地吠了起来,边吠着,边冲进客厅,露着尖牙,朝着我奶奶咬了过来。 我奶奶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来,躲着杂种,骂着:“狗畜生!敢咬你主人,信不信我打死你,炖一锅狗肉汤。” 杂种听到奶奶骂它,怒气更甚,一头就栽过来,咬住奶奶的裤腿,左右甩了两下头,就把我奶奶的裤腿撕成了碎片。 我奶奶吓得要尿裤子了,我见状急忙打开大门,疾呼:“奶奶快逃!” 老太太一时间也没发觉我这是在联合恶犬驱逐她,还当我是好心,忙跟着我退出了大门。我顺势按了电梯,把老太太塞进去,一溜烟儿送到了公寓外面。 隔了好久,还听得到杂种狂吠的声音。 老太太连连骂杂种,说改天就叫我三叔过来,把它打了拿去卖狗肉。 我忍着笑,心想杂种好样的。 我就装着好人,给了老太太两百块钱,算是陪她的裤子钱。把她塞出租车上,打发走了。 我奶奶临走前还不死心,从车窗里露出一双闪着贪婪之光的双眼:“说好了啊,乖孙女儿,我明天就收拾东西过来,记得要在家啊,听着电话啊。” 我愁眉苦脸地回到家里。 刚进门,小少就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指着我:“林小莹你要敢让那死老太婆住进来,信不信我每天晚上装鬼吓死她!” 我默,别说得我好像很想她进来似的。 小少骂个不停:“从没见过这么贱的老太婆,老不死的,见到别人什么好的就要抢。野男人,特么的她才一屋子野男人,她和野男人生了一屋子的野种!” 我连忙喝住他:“诶诶诶,够了啊,别把我爸也骂进去了啊。” 杂种在一旁起哄,汪汪呜呜叫个不停,还跳着脚。 好像在说,主人主人,银家才不要当皮马甲呢,银家才不要炖狗肉呢! 我就叹气,摸了摸杂种雪白光滑的皮毛。 小少哼哼唧唧地:“死老太婆,要不是看在她是你奶奶的份儿上,我立马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对了,她耳朵上那对耳钉,你能骗得到手不?” 我一惊,我奶奶耳朵上的耳钉? 小少是怎么注意到这个细节的? 难道说,他刚刚躲在暗处看过了。 小少就倨傲地昂了昂头:“姐姐,你知道你奶奶那对耳环,是从哪儿来的吗?” 我怔了怔,下意识的摇头。 话说回来,我奶奶耳朵上的那对耳钉。自从我记事开始,好像就在我奶奶的耳朵上挂着呢。 那是一对灰白色的珠子耳钉,看起来毫无特色,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珍珠不像珍珠,石头不像石头,看起来就跟劣质的塑料一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奶奶就是从没取下来过。 我姑妈好像以前也给我奶奶买过什么铂金耳环,但是我奶奶从没换过,依然带着这对奇怪的耳钉。 我把这些告诉小少,问他有什么问题。 小少就冷笑着:“死老太婆,倒是个识货的。那对珠子,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貔貅目吧。” 貔貅目? 这又是个什么鬼? 小少就解释,所谓貔貅目,就是貔貅的眼珠子了。 貔貅也是神兽,贪吃,并且特别喜欢吃金银财宝。由于没有辟掩,所以只吃不吐。在民间,是招财守财的吉祥物。 小少沉吟着:“一个死老太婆,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呢?姐姐,你千万别让那老太婆看见你的槐木坠子,她耳朵上有那东西,应该一眼就能看出你的坠子不是等闲物。这老太婆,绝对不能让她跟你住一起!” 小少不这样说,我也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我甚至打算,如果奶奶非要坚持,我就放弃这套房子,去重新租一个简陋的小一室。我不信她还要赖着我。 小少说,貔貅目这东西,有两面性,一方面,它能帮助人们辨别财宝,也能适当招财。另一方面,它也会让人变得十分贪婪。 不过,小少说了半天,只得出一个结论:这貔貅目,我们必须要拿到手! 小少神色凝重地看着我:“姐姐,你拿到貔貅目,我给你安上去,说不定,你就能找到龙马鳞了。” 我双眼顿时放光。 不过,放完光,我又犯愁。 老太太对她那对耳珠宝贝着呢,我总不可能上前去硬抢吧。 我看得出小少是很想让人去强抢的,不过,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方案。小少叹气:“我是不怕因果报应的。但是小莹你不一样,万一最后让你来担了这个因果,哎……算了……” 小少让我把槐木坠子给他,他在手心握了一会儿。 然后还给我:“嗯,我哥刚说了,你能不能拿到貔貅目,无所谓,但是如果你敢让那死老太婆过来住,他就让她有来无回!” 我很羡慕,小少可以和燕少通灵。 而我,办不到。 我果然还是个凡人啊。 我和小少正忙活着晚饭,我就接到了达琦的电话。 达琦在电话里说,他今晚上要和小米他们吃饭,让我也过去。 我想拒绝,小少却做手势让我去。小少说:“吕达琦那边要尽量多接触,胡米竞肯要你,也有他们家的关系在里面。你要去发挥你的优势。” 我有什么优势,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不过我觉得小少是个凡事很通透的人,他既然让我去,就有他的道理。我唯一担心的是会碰到秦总,我现在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的好。 小少让我放心:“我哥还在你心口上呢,你应该没那个胆子吧?” 我叹气,不敢多说什么。 其实我不敢见秦总,主要是觉得我什么也不能给予,害怕见面发生点什么,又让他放不下。 不过还好,我过去的时候,发现汪总和胡总都在,但是唯独没有秦总。 一同吃饭的人很多,吕达琦向大家介绍,说我是她的干姐姐,所以小米就没有解释我是他的员工了。 达琦一一给我介绍,这位是市文物局的局长,那位是一家国际物流公司的总裁,那一位是某某风投公司的老总。汪总和胡总就没有介绍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亮点。 亮点是,在座的每个男人,除了达琦,都带的有女人。 米竞身边是一个个子不算高,五官普通,但皮肤白希,身材奥凸有致,挺有风韵的少妇型的女人。目测不是公司里的。真不知道他居然好这口。 而汪总身边的女人,很高挑纤细,气质绝佳,容颜靓丽。目测是平面模特之类的。也符合汪总的审美。 然而,我进来的时候,看到汪总眼里居然有种惊恐的神色,拿着湿毛巾的手也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嗯,看样子,达琦没跟他说过,我会来。 不过我觉得汪总大可不必做出一副劈腿被捉现场的表情。 我和他,真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这顿饭吃得平淡无奇,外交应酬之类的事情,在我看来是个无趣的社交活动。当然我也见识了汪涟冰和米竞的左右逢源,这两人都是外交型的人才。 风投公司的老总想要灌我的酒,达琦也帮我挡不住,汪总就很突然地站出来,插到我们中间,很豪迈地对我说道:“来我帮你喝了。” 风投老总不太乐意,连忙说汪总没意思,还说人家美女明明想自己喝。 汪总拿着酒,对风投老总笑着说:“她想喝我也不准许,她是我兄弟媳妇,兄弟不在,我就得帮忙看好了。来来来,你想让她喝多少,我翻三倍赔给你。” 我听到汪总的话,心里暗暗吃惊,不知道他口中的兄弟是谁。 风投老总也惊奇地看着我,说没想到美女已经名花有主了。又问那兄弟是谁。 汪总就笑得很诡黠,他若有若无地瞟了我一眼:“这个嘛,人家还在保密阶段,我就不不能揭穿了。” 我总觉得汪总意有所指,然而他已经开始和别人拼酒了。 我看到米竞一脸沉思状,他也没有来阻拦汪总喝酒。 这晚上,我们一共转了三个场子。 除去吃晚餐,还去了夜总会唱歌。 因为大家都有女伴,所以并没有叫另外的女人。就是中规中矩地唱歌和娱乐而已。 不过,汪总从酒店出来,就一直黏着我,完全把他本身的女伴抛在了一边。 我看在他帮我挡酒的份上,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是看到那姑娘黑着的脸和怨愤的眼神,内心也只有说句对不起了。 汪总要和我唱歌,他点了一首《情话》,不是热门的歌曲,但还挺好听的。不过和他对唱的时候,我竟然莫名哀伤了起来。 仿佛和我唱这首歌的人,不是汪涟冰,而是燕四一。 尤其是唱到“我的微笑像不像她,她的眼角我也会画”的时候,我的心里尤其伤感。 仿佛歌里面的话,都是我想要对燕少说的一样。 我总觉得,就算我现在和燕少在一起,但其实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赵安蒂,那个有名有份的女人…… 她是存在于我和燕少之间的一根刺。 不过,我似乎感觉到在我旁边的汪总,也有着同样的情愫。 他唱着……“每当你又想到了他,不要把我抱紧好吗?” 唱来唱去,唱得我们两人相对哽咽,眼中似有无限哀伤。 我突然发觉,这就是两个备胎的悲情对唱…… 不过,我刚和汪总唱完,还沉浸在伤情之中。 亲爱的胡总就点了一首《千年等一回》。 当米竞吼着“西湖的水,我的泪,我情愿和你化作一团火焰,啊~啊~啊~”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斯巴达得龟裂了。 这高亢激昂的歌喉,直接米分碎所有儿女长情小*小悲情有木有。 我们的最后一场是在街边吃小面。这时候已经凌晨三点过,大家都觉得异常饥饿。竟然齐齐到街边的通宵小摊吃小食。 我发觉米竞没有骗我,他酒量真的很好。 从吃饭到现在他一直都在喝酒,可是人一直很清醒。除此以外,汪总也很让我吃惊。他好像醉过一阵子,不过玩着玩着又清醒了,然后接着喝。 倒是达琦是被灌醉了,早早被送走。 吃过小食,米竞还说要吃甜品。这种时候,除了我和汪总,以及他自己带着的女人,没人愿意陪他了。大家都喝到了位,纷纷只想回家睡大觉。 没想到米竞对那少妇说:“我叫个车送你回去吧。我还有点工作上的事情,要和阿冰他们谈呢。” 那少妇好像觉得我和汪总是一对,因而也就没说什么,抛了个媚眼,留下一句我在家等你云云的话,就离开了。 结果少妇刚走,小米就对汪总说:“阿冰你也走吧,我只想和小莹两个人去吃东西。” 汪总的脸霎时黑下来。 他口气非常冲地问米竞:“你什么意思?” 米竞就亲热地抱着汪总的肩膀,很哄骗的语气:“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工作上的事情要交代。兄弟间,还信不过吗?你放心,我过会儿一定亲自把小莹送回家,我要敢摸一下她的手,来,你把我手指全部剁下来。” 米竞伸着十个手指,举在汪总眼前。那宝红色的戒指分外抢眼。 汪总不耐烦地一巴掌把米竞扇开,然后他把我拉到一边,声音不大但足够米竞听到的嘱咐我:“妹妹,死米要是敢欺负你一点,马上给我打电话,我把他剁碎了蒸鱼头。” 我在想小米剁碎蒸鱼头又是个什么鬼。 那是小米又不是小米椒。 还有,汪总你说归说,你抱着我干嘛? 178万佛之国,一刀穷,一刀富(感谢伏枫的打赏) 我刚这样想,汪总就蹬鼻子上眼地低头着我,眉目带笑,不醉装醉地亲昵对我说:“妹妹,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是我怎么也还是忘不掉你呢。要不我们来玩家家酒吧,假装我们是情侣。” 我心想家你妹,二十几要三十的男人还玩什么扮家家,你逗我玩呢。 不过汪总还想黏着我腻歪,小米却不肯了,他叫了车,直接把汪总拖开往里塞:“回去了回去了,不要打搅我们谈正事。” 车已经开走一段距离,我和小米一直看着车尾,快要拐弯的时候。汪总突然降下车窗,伸出脑袋,对着我们大喊了一声:“林小莹我爱你——” 吼完这句,车子就一个拐弯,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只剩我和小米傻不拉几地站在原地。 凌晨四点过,这余音绕梁的一句话,还回荡在空旷的大街上,只显得这空无一人的街道,格外寂静和虚无。 过了半晌,小米才摇了一下头,苦笑了一下:“这下麻烦咯。” 他紧接着看向我,小米比我高不了多少,近处平视使得我们在对方眼里都显得有些透明。 小米重复了前几天的话题,他说:“小莹你要么就在他们俩中间选一个,要么赶快找个男朋友吧。你这单身着,谁都不死心啊。你看阿冰连泡妹子都没心情了,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 我把小米之前说我的话还给他,我语气平静的:“他要犯贱,我也管不着。” 米竞大约没想到我对于秦总的态度和对于汪总的态度截然相反,很是愣了好长一点时间。 再然后,他又笑了笑:“看样子你和阿冰更有戏啊。” 我就默默叹气。 我和谁都没戏,但是这话,我能怎么说?只能说,汪总这人要比秦总放得开些,所以大家还能相处着吧。 我对于汪总,总归要比对秦总,少一些负疚感。 概因为,汪总好歹在被拒绝之后,还会去另寻芳影。他总归不会太苦着自己。 而秦总呢? 我岔开话题,问米竞:“胡总,不是要去吃甜品吗?哪儿有通宵开店的啊?” 米竞笑:“还是叫我小米吧,公司里都难得有人叫我胡总。” 这是实话,在公司里,小米才是官方称谓,谁要是叫胡总,反而显得亲切随意,还有点调侃的味道。 小米随手拦了一辆车,他说:“这么晚了,还吃什么甜品。我送你回家吧。” 我不知道米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都是要回家的,他干嘛非要亲自送我。 谁知道刚上车,米竞就看了看腕表:“现在要五点了,我给你两个小时时间收拾,七点我会开车到你家楼下来接你。我们八点半的航班飞缅甸仰光。” 我惊。 缅甸?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事先都不知道? 小米看出了我的惊讶,他很淡淡地微笑着解释:“因为我也是昨天下午下班才知道的消息,临时订的机票,所以让达琦把你约出来说这事情。不过阿冰一直缠着你,我也没机会和你说。” 我默而不语。 心里隐隐觉得,这事情不简单。 米竞下午才知道了什么事,立刻就决定要去缅甸? 而且,他有很多途径告诉我这件事,让我提前做准备,然而他却故意拖了我整整一个晚上,临到还有三个半小时,就要上飞机,才告诉我。 这事情非常重要? 绝对不能走漏消息? 而且,什么是事情是必须我也要去的? 还有,从米竞的行为我可以看得出来,汪总是必然不知道这件事的。 米竞接下来都在吩咐我要带哪些东西,他是个很细致的人。 他告诉我,缅甸比较穷,我们住的酒店虽然是当地最豪华的,但是还是难免有什么都不齐全,我最好多带点衣服鞋子,以及生活用品,以备更换。 嗯,小米告诉我,我们预计七天的行程,这是计划中的。 计划外的,再说。 我一方面觉得惊心,一方面觉得欣喜。 惊心的是,我不知道我们究竟要去干什么,除了我还有哪些人要过去,小李子去吗? 欣喜的是,我终于可以逃掉我奶奶的事情了。 一周没人,我看她要怎么住到我家里去。 我回到家里,把小少叫起来,说了这件事。 “缅甸?”小少一下子蹦了起来,“缅甸!” 他连着说了两声。 然后小少一个翻身蹦下地,他边去找我的行李箱,边骂着:“妈了个巴子的,胡米竞要干一大票的样子了。快快快,你收拾你的东西,我给你准备点其他东西。” 我和小少开灯忙活。 小少也是个一心两用的,他一边吩咐我要带些什么,一边给我准备着奇奇怪怪的东西。 小少说,让我一定要带防晒霜和驱蚊液,缅甸那地方太阳和蚊虫都毒着呢。不过我告诉他我用不着。 我这人体质偏奇葩,什么样的太阳都晒不黑也晒不伤,并且从不招蚊子咬。 小时候我干过最熊的事情之一,就是捉了毛毛虫给小伙伴玩。 结果把小伙伴的手都扎成了熊掌,我还麻事情都没。 至于捉了蜜蜂去舔人家屁屁上的蜜,这种事情我干得不亦乐乎,舌头也被刺过,但也没怎么样。 对了,我还捅过马蜂窝,然后一群马蜂追着刺,疼得哇哇大哭。 从头被刺到脚,肿得像个人形包子,但是最后居然没死,自然消肿。 也算是个奇迹了。 小少听了我这些往事,说倒也省事,他说缅甸热,让我多带热裤吊带背心,头发也最好扎起来,鞋子统一穿运动鞋好了,方便走路。 吩咐我的这当口,小少也没闲着,他把杂种叫过来,拿剪刀沿着他的脊柱,剪了不少毛,然后竟然收集起来,编了一个指环。 然后,他拿出那把随身的匕首,用刀尖悄悄在杂种背上刺了一下。 杂种迟钝,毫无知觉。 小少已经用杂种的血浸湿了指环,他摸出一种香,把指环熏了熏。 然后交给我:“戴上,缅甸那种地方,邪乎的事情有点多。这戒指能帮你挡着点东西。” 我把这枚还冒着热气和古怪香味的指环戴到食指上,心有余悸地问:“你说,米竞让我跟着一起去,到底有什么事啊。” 小少检查着我的行李,头也不抬:“总之,能让米竞亲自出马的,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你过去之后,跟好他了。凡事别单独行动。对了,那边高手如云,千万别和什么人发生冲突。” 七点的时候,米竞准时到了楼下接我。 阿青对我说:“姐姐,你走之后,我也回家去了。我会把杂种一起带走的。这边房子就锁了。你有什么事,和我电话联系。” 我们都不约而同想到了昨天那老太太的事,不由相视一笑。 哼,我让你搬过来住! 因为昨晚上喝了个通宵,所以米竞也没有开车。 开车的大概是他的司机,另外,前排还坐着一个神情肃穆,牛高马大的壮实男人。 米竞给我介绍:“这是我的私人保镖,朱当。这次行程,他主要负责我们的安全。” 我问米竞:“这次就我们两人过去?” 米竞惊讶状:“当然不是了。”他指着前面的保镖,“不是还有朱当吗?”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目光停留在了我的食指上。 我看到米竞皱了皱眉头,指着我的狗毛指环:“这是什么,看着好奇怪的感觉。” 我只说了三个字:“辟邪的。” 米竞这人做事滴水不漏,他竟然在周一就给我办理了护照等等。 看样子,决定来缅甸,并不是临时的…… 我们是直飞的仰光明加拉顿国际机场,飞机晚了点,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不过,我从上飞机就开始睡觉,下来的时候也还觉得精神不错。 我以为接下来就要去酒店,然而米竞告诉我,我们接下来要转机去曼德勒。 他有一个朋友,常年在那边的玉石市场做生意。他准备先去会会他。 曼德勒又叫瓦城,曾经是缅甸的首都,也是目前缅甸的第二大城市。算得上这个国家的经济文化中心。 在去曼德勒的路上,米竞终于告诉了我这次行程的目的。 原来,据传,这次在缅北矿场的老场,出了一块与众不同的原石。 这块石头与众不同在哪里呢? 其一是,老场的原石资源其实早已经枯竭了,近年来几乎是属于废弃的状态。那里的地表几乎被地毯式轰炸了一整片,然而已经没什么石头可以开采了。所以这块石头,几乎可以说算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它出现的地方,曾经已经被开采过很多遍了,之前并没有发现过它。 其二是,这石头,出来之后,据说透光后,依稀能看得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隐隐流动。 这种现象,是从前的玉石原石所没有的。 米竞告诉我,这块石头,目前是处于保密阶段,还没有拿到标场里来竞价。但是风声已经传出来了,目前不知道国内多少人明里暗里的已经跑了过来,暗流涌动。 这次,米竞事先并没有放出任何消息,确实是昨天才临时定的机票。 米竞说,原石大约会在后天开始竞价。但他暂时不想惊动任何人。大家在这个事件上,已经很敏感了,他再横插一脚,无疑会让事态更加紧张。 我问米竞为什么要带我过来。 我说,我是个纯粹的外行,对翡翠什么的,一窍不通。 米竞看着外面的白云,他的神情是很淡然地:“没事,你不需要懂这些。等到那块石头开出来,你只需要感觉一下是什么东西就行了。” 感觉是什么东西…… 米竞就这么相信我懂那些东西? 其实我之所以会知道他的戒指是什么,都是因为燕少曾经对我讲解过而已。我本身,是没有那个眼力的。 如果奶奶的那对貔貅目,我能拿到手,那就好了。 不过想那些是没用的,我现在已经在缅甸了。 我们到曼德勒之后,自有人在那边接待。我看到身穿黑西装的男人,很恭敬地对米竞鞠躬,说了两个字:“老板。” 米竞点点头:“文叔那边约好了吗?” 那手下毕恭毕敬地说:“文叔依旧在市场里给人看货,他说您到了,直接去找他就行了。” 米竞点头,吩咐朱当把我们的行李寄到机场里。米竞说,今晚上我们就要回仰光。 他说:“瓦城这边的酒店简直没法住,这么累了,我想好好睡个觉。” 米竞是个享乐派,这一点他从来没否认过。有条件,他一定要享受最好的物质。 米竞口里的文叔,是玉石市场里的中介。 就是帮外地来买石的人和当地市场买石人沟通、砍价,最终获得成交价格里的一部分抽成。 这是一个黄皮寡瘦的半老头子,头发秃了一般,脑袋很小,但是很圆。看上去,给人十分狡猾的感觉。 文叔来缅甸有好几十年了,当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开始做这行生意。 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就是个跑腿的,在老板们中间混口饭吃。 然而米竞却并不这么认为,他在一家小茶馆坐下,对文叔说:“这次老坑出石了,我想请您老过去帮我看一眼。” 文叔抽着米竞递过去的烟,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你想买?” 米竞算是默认了。 文叔吐口烟圈,悠悠道:“年轻人啊,那石头,我听到点内部消息,底价有可能是上千万欧元的哦。” 米竞略微点头:“真有传的那么神,千万欧也是值的。” 文叔问:“你老板会同意你下手?” 我猜文叔说的老板,指的是燕少。 米竞这次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他说:“老板现在暂时不在,我说了算。” 文叔往椅子上靠了靠,用一种揭穿人却慢悠悠地声调问:“那你告诉我,这石头,你是帮燕家买的,还是帮你们米家买的?” 米竞这回笑了,他回答得很有艺术:“我帮公司买的。” 紧接着他又道:“如果米家那边有人要,价钱我可一分钱也不会少。” 米竞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浓浓的行将坑爹的感觉。 我却注意到,他们说的是米家,米竞的米,而不是胡米竞的胡。 我记得小米说过,米姓,是他妈妈那边的姓氏。所谓的米家,是他妈妈那边的家族吗? 米竞任由指尖的烟灰燃烧掉落,他眼睑下垂:“只要这石头的水真有那么好,上亿也是要拿下来的。我估摸着最后翻三十倍赚是没问题的。” 文叔这次也点头:“那万一你赌砸了呢?” 米竞笑:“赌砸了,我就给老板打一辈子的工,还账呗。” 赌石赌石,讲的就是一个赌字。 再有经验的行家,石头未开刀之前,也看不透石头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风景,唯有凭经验去推断。 所谓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 多少人因为这疯狂的石头*暴富,又有多少人因此而*赤贫。还有多少人因此而自杀丧命? *,如此疯狂。 文叔一根烟抽完了,眉头也皱得更深了,那脑门,好像一个画了无数横线的电灯泡。 文叔说:“这事情,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我听说赵家也来缅甸了。你最好问问你家老板,要不要和赵家争。对了,秦家也有人过来。你是帮着米家买,还说得通。要是帮燕家的话,最好还是让燕家来个人。免得到时候不好做人。那石头,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哦。” 我在一旁听得惊心。 赵家、秦家……是我知道的那个赵和秦吗? 米竞突然起身:“文叔,我们去湖边喝茶吧,这里太喧闹了。” 我自然而然跟着起身,然而米竞却对我说:“小莹你就在这里逛逛吧,让朱当陪着你,过会儿我过来接你。” 小米的话,非常清楚明白。 我一听就懂。 他要单独和文叔聊点什么,必须要避开我。 这种被排斥的感觉并不好,然而我想了想,我才认识米竞多久,凭什么要他信任我。他能带我过来,大概已经非常破例了。 小米安抚我说:“小莹你看上什么东西,一百万以内的东西,尽管下手就行了,算我送你的。文叔,给小莹找个中介陪着吧。” 胡总的为人处世,是无需怀疑的。 不过,我还得谢谢他呢,要不是他把我一人扔这市场上,我后来还遇不到那个女人呢。 179夺玉之争,后会有期 米竞和文叔离开之后,我就开始在这个市场上乱逛。 说是逛,不如说是在这里蒸群体桑拿。 整个市场人山人海,背挤着背的走。太阳又大,天气又热,幸好,我穿得少,而且不怕晒。 文叔给我找的中介是一个中年大妈,缅甸妇女,会说点汉语。 她站我左边,而朱当站我右边,两个人把我夹着走。 缅甸女人很有趣,无论大人小孩,都会在脸上涂一种黄黄的米分末,有的人是乱抹一气,有的则讲究的在脸上画出花纹。 据说,这样是防晒的。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暖用,她们依然很黑…… 至少比我黑好十几个色号。 这里的人还大多有种绝技。那就是头顶各种大圆盘簸箕,在拥挤的人潮中横行无忌。 我看到有人的簸箕里是西瓜,有的是香蕉,有的是某种不知名的小吃。 人挤人,别人居然可以一边走一边卖东西。 真乃浑身是技也~ 还有,缅甸男人好多都穿裙子…… 我这个人,对石头什么的,真心没什么兴趣。我是学土木工程的,石头在我眼里就是个二氧化硅凝聚体。 最大的作用应该是建楼房,而不是当首饰。 我看到地上有一堆堆的劈得乱七八糟的石头,外表包着氧化皮层,里面或黄或绿或白,但看起来和普通大理石没啥区别。 而有些小摊上摆着抛光打蜡过后的加工原石,奇形怪状,但看着油光水滑的。 我直觉是雨花石…… 还有一些成品,手镯啊,戒面啊,耳珠啊。 这些都打磨得光可鉴人,晶莹剔透。 不断有人举着这些东西,用蹩脚的中文对我喊着:“玻璃的玻璃的!要不要?” 我当时想,玻璃的谁要?我要也是要翡翠好吧。 好吧,后来我恶补翡翠知道,才知道“玻璃”指的是翡翠的一个级别,翡翠分冰种、水种,蛋清种,棉种等等。 而玻璃种是最高级的,现在翡翠资源日渐枯竭的情况下,已经非常珍稀了。 不过在我当时对翡翠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我看到别人对我推销东西,脑子里就两个字:“假的!” 这样,我在市场上逛了一大圈,什么都没买。 陪着我的中介都开始不耐烦起来。我过意不去,对她说,我会给她小费的。来弥补她没有抽成的损失。 权当是个导游地陪费吧。 逛累了,我们也在街边的小茶馆坐下休息。 我就给中介说,要不我还是看看东西吧。 中介听闻喜极而泣,立马出去张罗。于是,一群群的人开始过来,各自端着盘子,向我推销他们手里的货。 这些盘子里都放着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摆放着或者已经开片的原石,或者是成品。因为翡翠要么绿要么黄,红色最能衬托出玉的美色。 我想着好歹也要给中介大妈一点面子,就耐着性子,装模作样地看了看。 结果,这一看,后面就排了长队。 缅甸人其实这方面素质挺好的。 大家不知道是不是见我身旁有保镖,还有中介,全都认定我是个大买主一般,人越围越多。 但是他们全都很自觉的,根据自己来的时间排起来,居然没一个人插队。 我也零零星星买了点东西。 完全凭看得是否顺眼。 我问朱当家里有什么人。听闻他有妈妈还有女票,就送了他两只手镯,再送了他一只玉佩。 朱当拒绝,我硬塞给了他。 我说:“反正都是胡总出钱,不要白不要。” 中介大妈也是个有良知的人,卯足了劲帮我砍价。每次成交,就有人当场把交易的提成返给她。 朱当手里一直有只箱子,里面全都现金,而且是欧元。 我买买买的,也来了兴致,觉得我应该去给小少、以及贸易公司的妹纸们买点礼物回去。 我问中介这个市场上,哪家的货最好。 中介便带着去了好几家,说那里的东西都还不错,只是价钱也比较贵。 姐现在是有钱人,也不在乎贵不贵的。 我逛着逛着,给小少挑了一只刮痧一样的小翡翠面板,上端雕刻成了一条龙。 这板子我很喜欢,通体金黄剔透,几乎看不到里面有什么杂质,雕工也非常棒。店家说,这是冰种的翡,要价三十万。 中介帮我讲了半天,居然杀到了十二万。 我再买了一包据说是水种的翡翠戒面,准备拿回去送给贸易公司的姐妹们,让她们自己拿去做戒指。 大妈最后带我去的一家店,是专门卖镯子的。 店家邀请我们脱了鞋,光脚坐他的榻上,拿出了不少的镯子。 我一看这些镯子,全都几乎一模一样,通体透明无色,就觉得是假的一样。 店家举着给我看,让中介翻译给我听:“上好的水种,没杂质的。” 然而我就是觉得假得慌,我便摆手,说:“不好,我不要,看着就假。” 我这话说出来,店家就震惊了。 店家对我竖了个大拇指,用缅语说了一大堆话。 中介翻译给我听:“他说你是个行家,这些都是水沫子,没想到你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汗,水沫子是什么东西,我就是完全凭直觉而已,这种像批发市场买的成批量孪生石头,谁都看得出来不对劲啊。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玉石成品,还真的有几只都几乎一模一样的。 尤其是越好的翡翠原石,开出来的镯子什么的,越是看不出区别。因为都是一个母石出来的。 而实际上水沫子,指的是石英石或者水晶制成的仿玉品。 这些行家自然能一眼看出来,但是外行却很难分辨。 当然,最主要的是,它们和翡翠的密度不同,同样大小,重量却轻很多。 我一眼就说这些镯子假,店家自然就觉得我是行家了,岂不知我完全靠蒙。 不过店家再也不敢随便怠慢我,他又拿出了好些镯子。 这些镯子,有的确实很漂亮,一眼就有种宝光乍现的感觉。 我很难说出这种感觉。总而言之,天然散发出光彩的玉,和后期抛光打磨,强行光滑的玉,差别很大的。 越是老种的玉,看上去,越有种温润的感觉,那光不是刺眼的,但却能直达你的心里,和你的内心产生共鸣。 我后来想了很久这是什么感觉,为何会那么熟悉。 我才想起,我第一次在小旅店见到燕少。第一眼,就是那样的感觉…… 温润如玉,莹光夺心。 然而店家把所有的存货都拿出来,我却依然摇头。 我承认我是个挑剔的女人,这些镯子,都很美。可惜有的色泽不均匀,有的里面有絮状,有的颜色不是特别正。 店家见我瞧不上他的东西,顿时也有点尴尬。 中介也给我说,现在市面上,几乎见不到玻璃种的翡翠了。店家给我拿出来的都是冰种,是最上乘的货了。 我就遗憾地把镯子都还给他。 说实话,这只镯子,是我想买给自己的。 所以如果不好,我宁愿不要。 店家见状,似乎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似的,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我等等。他翻开我们坐的席子,从塌下取出了一个盒子。 我见那盒子还被布包着,意识到这是一件宝贝。 店家小心翼翼地把布展开,然后打开盒子…… 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双眼都闪出了光。 盒子里,放着一只玉镯子,一只几乎完全透明的镯子。 店家小心地把镯子取出来,递给我看。 我举起镯子,对着光,仔仔细细地看着,阳光透过镯子,散发出温和却炫目的光彩。 店家不停地重复:“玻璃种,玻璃……” 中介也跟着我看,大妈说:“应该是真的。” 我这会儿才知道,玻璃是一种上好翡翠的级别。这镯子,确实好比一只玻璃镯子,没有一丝杂质。 然而,它却是大自然天生的,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岁,才凝聚成了这么一点精华。 大妈见我不语,还以为我在犹豫,她急忙劝我道:“现在已经没有有色的玻璃种了,这种无色的玻璃种也是极品。” 我问店家:“这只镯子要多少钱?” 我已经看中了它,简直是第一眼就爱上了。 店家给中介报了个数,中介告诉我,店家要三百万。 三百万……把我啃来吃了差不多。 我就摇头,说这个价格太高,我不要。 店家于是又说,少了两百八不卖。 我也摇头,中介就继续和店家讨价还价。 最后,店家问我到底能给多少。 我想了想,说:“讨个吉利吧,八十八万。” 店家一听这个价,就把刚才那几只冰种的递给我:“八十八,这种。” 我心想冰种到玻璃种,也就高了一个级别,怎么可能翻上三倍价格,我就非要拿着这只玻璃种的,说:“八十八,这只。” 店家正在犹豫着,我心口上挂着的槐木坠子,突然毫无预兆地跳了一下。 这是非常明显的跳。 就仿佛那坠子突然活过来了一样,那一瞬间变成了一只心脏,猛然间抖了一下。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大跳。 急忙按住自己的心口。 这是什么意思? 燕少是要出关了吗?还是他在叫我买下来,或者不买? 从他进入坠子这么多天,他从来都没和我进行过什么沟通,突然这么一跳,是要传递什么信息吗? 我正想着,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女人非常好听的声音,说的是英语。 “店长,那只镯子什么价格?” 我们一同看向门口。 那一刻,这间小小的屋子,顿时显得光彩照人起来。 出现在门口的这个女人,是我痴长了二十二年以来,见到过的,最美的雌性人类。 那种惊艳的感觉,难以形容。 我看着她款款而来,简直有种看呆了的感觉。 这女人,看起来似乎是没有年龄的……不是说她老或者说她年轻。而是她整个人,都如同落入凡间的精灵一般,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仙气。 她有一双大得过分的眼睛,但并不如艾丽那般死板,而是灵动美妙,顾盼生辉。 那眼睛上的睫毛,不论是上睫毛还是下睫毛,都纤长得让人吸气,随着她无意识地眨眼,就好比斑斓的蝴蝶在舞动翅膀。 她的皮肤如同这玻璃种的翡翠一般,有一种半透明的朦胧,如瓷如玉。 而她的鼻子小巧而挺拔,她的嘴唇是真正的樱桃红唇,有种诱人的色泽,似乎美味得想让人一口吃掉。 她的额头和脸颊都是饱满的,偏偏下巴是小小尖尖的一块,可爱得如同画报上的蜜糖女孩。 这姑娘的瞳孔和发色都是棕黑色的,这显示她或许有混血基因。 姑娘的身材也十分匀称,腰身圆润纤细,该大的地方却毫不客气。非要说她哪里比我差一点,那也只有,她没我高了。 但是我目测她有一米六五,女孩子,这个身高,这个身材,正是最合适的。 姑娘穿的是波西米亚风格的碎花长袖雪纺衫,她的头发松松垮垮地编着辫子,搭在胸前。她的神色,温和中带着一点傲然,让人联想到中世纪的贵族小姐。 在她的身后,跟着两名状似保镖的男子,还有一名当地中介。 这一切都显示——她是个白富美…… 我是女人,尚且都能看呆。 我可以想象,这样的女孩在男人堆里,该会是引起什么样的疯狂。 姑娘走了进来,对同样发呆的店长,指着我手里的镯子,再次问道:“这只镯子,已经卖出去了吗?” 店长立刻摇头:“没,还没有。” 姑娘立刻看向了我,她很礼貌地对我笑着,这笑容似乎能融化世间的一切冰雪:“这位小姐,请问,我能看看这只镯子吗?” 我怔了一下,差点下意识地想要递给她。 然而,下一秒,我却突然意识到,如果我把这块玉交到她手上,那么我铁定是买不到它了。 所以,我接下来又坚决地摇了一下头:“不行,这位小姐,这只镯子,我已经决定要了。” 姑娘眼里立刻流露出一种失落的表情,她喃喃了一下:“这样啊……走遍市场,就只看到这只还不错,哎……” 她似乎还不死心,又问店长:“这只镯子多少钱呢?” 店长马上回答:“少了二百八十万,不买。” 姑娘立刻听出了点什么,这口气,不像是在报价,而是在竞价。 她双眼亮了亮,里面的美色又让这屋子添光不少:“这么说的话,这位小姐还没有付款了?我出三百万买下来,可好?” 麻蛋…… 有你这样抬价的吗? 什么事情,都还要讲一个先来后到吧。 既然我已经先和店家交涉了,真正有教养的,就应该退出才是啊。 这样恶意抬价,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店长听到姑娘一出口就说出了自己的心理价位,傻子才会不卖,他马上看了我一眼,也用英文说:“三百万的话,如果小姐您也愿意出这个价,我还是打算卖给你。” 缅甸以前是英属殖民地,很多人英文都是不错的。 店长的意思是,我要能拿三百万,还是可以享受先到先得的“优待”。 我看了一眼那美腻的镯子,咬了咬牙:“那就三百万,我先付六十万的订金,等我去取了现金再来取货!” 我匿名卡是带在身上的,那上面可是还有上千万的。 我不花米竞的钱,自己花钱买,总可以吧? 燕少应该不会责怪我吧,实在不行,我就当是借他的好了。 然而我刚说完这句话,姑娘就坐到了榻上,她挥了挥手,保镖立刻把一个大箱子放到了我们的面前。 锁扣咔嗒响起,姑娘带着美丽的笑容,用那依然很客气地,听着很舒服的声音悠然说道:“三百万现金,我可以现场全部付款。” 如果这里有桌子的话,我已经掀桌了。 这姑娘,看着和善、礼貌、漂亮、有教养。 真正干点事,却是非常狠辣无敌的啊。 她伸出手,我看到她左手中指,戴了一只紫色的鸽子蛋翡翠戒指。紫罗兰翡翠……这么大一颗,少说也是几十百来万。 她的手指是极好看的。 纤细、白希、修长,指尖形状也是美轮美奂。 姑娘指着我手里的镯子,第二次出声:“小姐,能把这镯子先给我看看吗?” 她声音提高了一些,带了一点咄咄逼人的味道。 虽然,她的面容依然是温柔的,眼神也毫无威胁,但是我就是莫名感觉到了不适。 我只重新看着店家:“我出四百万,但是我没有那么多现金,还是那句话,先付定金六十万。” 妈妈的,这只镯子,我是非要不可了! 朱当和中介都惊呆了。 朱当悄声在我耳畔道:“林小姐,要不要先给老板说一声?” 我知道他口里的老板指的是米竞。 贸易公司在缅甸这边,有个类似于办事处的分公司,大家都叫米竞是老板。 我眼神略微斜了斜,我看到对面的姑娘用她那万年不变的温柔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那里面藏着要将我看穿的用意。 我回答朱当,如同燕少说话般简洁:“不用。” 我这话落地,就看到对面的姑娘微微笑了笑。 这笑,让我有点不舒服。 似乎她已经看穿了我的底,知道了我的实际身家,也知道我现在在打肿脸充胖子。 姑娘倨傲地昂了一下小巧的下巴,看着店家:“四百万,我马上付现金。” 我…… 我想问这位姑娘到底是哪儿跟我过不去。她要么就再抬个高价,直接让我死心好了,这个样子,是在展示她保镖多,提得起这么多现金吗? 正在我行将抓狂,继续和姑娘竞价的时候。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一千万,这只镯子我家主人买了。” 这下,我和姑娘全都惊悚回头。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本地人,用不熟练地中文说:“一千万,一千万。” 店家和中介看样子都是认识这人的,几个人顿时都用缅甸语交谈起来。 叽里呱啦的,我们其他人全都听不懂在讲什么。 等他们沟通完,店家便对我伸手要镯子,很抱歉的说sorry。 我这边的中介大妈对我解释:“刚这人说,他家老板一定要这只镯子,如果我们还要抬价,哪怕抬到上亿,他也是势在必得。所以……” 姑娘也在听中介解释,听到这里,她就微微叹气,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算了,还是没缘分啊。” 我心痛,痛自己不是真正的土豪。 却只有把镯子还给了店家。 店家喜笑颜开,一只百来万的镯子,卖了十倍,这下牙都要笑掉了。 我和姑娘都起身出门。 走到门口的时候,姑娘突然对笑着我说:“最后我们俩谁都没抢到呀。还不如一开始就做朋友呢。” 我心想,谁要跟你做朋友。 这种爱和别人抢东西,还每次都抢得这么鸡贼的朋友……我消费不起。 于是,我对她微微一笑:“后会有期。” 转身的那一刹,我看到姑娘微怔的脸,大约没想到自己的热脸贴了别人的冷屁股。 走进人群的时候,我心情是很不舒畅的。我默默按住心口的槐木坠子。莫名其妙,就是想发火。 中介非常歉意,一直跟我道歉,说还要带我再去看别的东西,我婉言拒绝了。 正在这时,朱当接到了电话,他对我说:“林小姐,老板说让我带你去湖边。” 180爱慕,美人如玉 离开玉器市场,坐三轮十几分钟,就到了瓦城的湖边。 这是一片恬静悠远的湖泊,水就如同镜面一般,隐隐起着细腻的波纹。 天是纯净的蓝与白,湖面倒映着它的倩影,交相辉映,烟波浩渺,能让人浮躁的内心瞬间宁静下来。 湖边有亭子,米竞和文叔就坐在亭子里乘凉聊天。 缅甸的炎热属于那种很直白的热,有太阳的地方,能烤死人,没太阳的地方,倒还凉风习习。 我在市场上蒸桑拿的时候,小米就和大爷在这里悠闲的喝喝茶,聊聊天,想想都气煞人。 我走进凉亭,小米马上起身帮我拉凳子,我见到他如此体贴,也就和善地笑着说谢谢。 文叔问我买了些什么东西。 我就把自己扫货的成绩给他们看。 米竞和文叔拿着我买的东西细看,米竞笑:“小莹你还说你不懂翡翠,这些东西,都是好货啊。” 我就讪讪地说,我就是图个顺眼而已。 米竞听说我这些都是买给别人的礼物,就问:“那你给自己买东西了吗?” 我叹息着:“本来是看中了一只镯子,没想到别人跟我竞价,没抢到。” 米竞眉毛扬了扬,哦了一声,又问:“什么样的翡翠呢?” 我说到那个镯子就心情不好,但也不好表露出来,就挺平静地把事情经过给米竞讲了一遍。 米竞听完以后就又笑起来,他语带揶揄地开玩笑:“什么大美女,比你还美吗?” 我瞪他一眼,小米真是的,开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好吧。 我就说,那姑娘真是美得特别惊人,他要看了就知道了。 小米瘪了一下嘴:“未必吧,我在地球上跑得地方够多了,比你美的人不是没有,但比你看着更顺眼,更耐看的,却实在是没有了。” 文叔听到小米这话,也用他那烟锅巴一样的声音附和道:“是啊,林小姐,你家老板说得没错。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跟老坑玻璃翠种一样,真是极品中的极品啊。” 极品中的极品……这是在夸奖我么? 我神情有点落落寡欢,小米看在眼里,突然说道:“正好你没买下那只镯子,我这边有个朋友,恰好要托我送你一件礼物呢。” 他说着,摸出了一个盒子,放在了我的眼前。 我一看这盒子,就觉得有点眼熟。 不过……市场上的玉器盒子,都是差不多的样子。 米竞有些小期待的语气:“打开看看呢?” 我伸出手,按住了盒子,缓缓打开。 入目的,并不是什么镯子,而是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四个大字:【美人如玉】。 是陌生的字迹。 我拿开了这张纸,看到下面那只镯子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只镯子……这只镯子……这纯净的玻璃种,这几近透明的水,这光洁莹玉的色,这不就是我在市场上和那姑娘争的那只镯子吗? 我震惊得说不话来。 这只镯子,我想起了刚刚市场上那个当地人,他过来,以千万的价格把这只镯子强买到手,他说他家主人势在必得的。 可是,没有想到,这半个小时都没有,这只镯子又送到了我的手上。 我的神情严肃了起来。 我将盒子盖上了,正要退还给米竞,他却抢先我一步,按住了盒子。小米看着我,眼里全都真诚:“什么都别问,什么也别说,收下吧。” 我很坚决地摇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收不起。小米,请你退还给你那位朋友。” 不管你的朋友是哪位。 小米摇头:“小莹,你就当它只有八十八万,是我送给你的吧。” 我也摇头,我说:“可是它的成交价有一千万。小米,这是你买给我的吗?” 我猜不是的。 果然,小米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又摇头:“不是我,但是我答应了我的朋友,一定要把玉送到你的手上。” 我嗯了一声:“好,现在你送到了,可以给他送回去了。” 小米怔了一下,然后哭笑不得的样子。 小米说:“林小莹,你没意思。” 我瘪嘴:“怎么没意思,我就这个意思啊,这镯子,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米竞很认真地看着我:“还有呢?再说点理由。” 我简直想白他一眼,我就问:“你朋友是谁?不要说什么没有朋友,就是你自己。” 米竞为难地:“这个,真的不能说。” 我把盒子一推:“替我谢谢他吧。” 米竞也严肃了起来,他脸上那种嘻哈玩笑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种异常认真恳切的神色。 米竞牢牢按着盒子,他语气有点沉重地:“小莹,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则。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一个男人因为爱慕一个女人,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全都给她的这种心情,有多珍贵。他不求你给他回报,只希望能看到你开心。你收下,你开心,他就圆满了。” 他说着这话,打开了盒子,然后取出那只翡翠镯子,戴到了我的手腕上。 我还想挣脱,小米却按住了我的手,他的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我另一只想要取下镯子的手腕。 那一刻,米竞非常霸道地对我说了三个字:“不可以!” 我只静静地看着米竞,问:“你告诉我这位朋友是谁,我就收下。” 米竞又是犹豫了很一会儿,然后才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他姓燕呢?” 我猛然一惊。 姓燕? 我几乎想要按住自己心口……的那只坠子。 米竞说:“是的,你也认识他的。燕家的小少爷,燕平青。这只镯子,就是他托人帮你买下,然后让我转交给你的。” 我禁不住反问道:“是阿青?” 米竞笑:“对的,阿青。你也这样叫他,看样子,你们是很好的朋友了。” 我试图挣扎的手,悻悻地放弃了力道。原来是小少啊…… 不过,小少才不爱慕我呢,他最多是帮我出气而已。 我说:“我还叫你小米呢。” 米竞点头:“对啊,我好幸运。从没听你叫过阿冰或者月天呢。” 我躲开米竞试探地眼光,摸着那光润玉洁的镯子,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 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天际好似被劈开一条缝隙,让红色的圆日慢慢陷落。湖面倒映着火烧一般云彩,直直烧到了凉亭中来。 米竞说:“走吧,去机场吧,我们回仰光再吃好吃的。”见我一直摸着镯子,他又温和笑问:“喜欢吗?” 不知道是否夕阳过于红艳了,他这么一问,我竟然觉得耳根子发起烫来,我低着头,小声地说了两个字:“喜欢……” 我真是好喜欢这只镯子。 我更喜欢它是姓燕的人送给我的。就算是小少不是燕少,但总觉得和燕少送给我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米竞笑得眼和唇都成了妖娆的线形。 他把盒子放到我手里,然后轻声在我耳边吐了五个字:“美人如玉啊……” 我们还有文叔,很快就坐飞机回了仰光。 缅甸很穷,据说人均月收入不过百。 米竞告诉我,如果在路边遇到小孩要钱,千万不能给,只能装看不见。因为一旦你给了一个,就会有一堆围上来,让你根本没法走路。 但是再穷的地方,也会有富裕的消费区域。 更何况,缅甸是一个贫富差距大到让人咋舌的地方。 我们住宿的是全缅甸最豪华的酒店,晚餐在离酒店不远的高档餐厅就餐。有米竞在,自然是随便点,随便吃了。 我们在餐厅坐了没一会儿,就遇到了很多熟人。 当然都是米竞的熟人。 大家见面第一句话通常都是:“你也来了?”带着些微的惊讶。 我因为手上带着翡翠镯子,心情好,胃口也好,米竞不断和人打招呼,我就不断的吃。等到他打得差不多了,我也吃得差不多了。 米竞看着我面前空空地盘子,震惊状:“天哪,你太能吃了!谁养得起?” 我正要和他打趣,突然听到什么地方突然飘来一个女人柔柔的声音:“秦公子,等你好久了呢,我就先吃了点,不介意吧?” 我拿着叉子的手顿时滞了滞。 秦公子? 是……是秦总吗? 我想到下午的时候米竞和文叔说过的话,秦家也来人了。 我想回头去看,却也不敢回过头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开始害怕面对秦总…… 可是我不看,坐在我对面的米竞和文叔却已经看到了。 文叔首先咦了一声,指了指那边,问米竞:“小米子,你看那边那位,是不是秦家的……” 米竞抬眼一看,我看到他的双眼立刻眯了起来,是笑得眯了起来。 我有种感觉,后背也有什么人,目光聚过来了。 然后,我听到米竞在热情地打招呼:“御瑫,andy?” 远远地,是男性浑厚的声音:“米竞?你也来了?” 我悬着的心,并没有因为小米并未喊出秦总的名字而放下,反而因为他喊出了另一个英文名而提得更高了。 andy……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燕少第一次在我面前提到赵安蒂的时候,就是这样叫她的。 后面有人很快走了过来,站到了朱当的旁边。 身穿西装,衣冠楚楚的青年男子,对米竞举着酒杯:“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面。” 我抬头看过去。 这男人也正好看过来。 我看到他五官立体,面相端正,无论是鼻眼和轮廓都还算中等偏上,尤其是他的眉毛,似乎带着某种家族特征,显出血统里的正气浩然。 他不是秦总,也长得和秦总不是很像。 除了眉毛。 男人看着我,似乎微微吃了一惊,他的眉毛动了动,然后用端着的酒杯朝我比划了一下,问米竞:“这位是你的……” 米竞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助理,林小姐。” 男人立刻对我伸出手:“幸会,林小姐。” 除了非常正式的场合,我这人其实不喜欢第一次见面就和对方握手。 但是别人手都伸过来了,我不握也很不礼貌,于是也只有伸手。 男人握住我的手,并不是轻微地碰一下,而是完全抓住,还重重地捏了一下。这让我感觉很不爽。 米竞对我介绍:“这位是秦家的二公子,秦御瑫。是秦月天的堂弟。” 原来是秦总的弟弟啊。 我便很客套地笑着:“你好。” 秦御瑫还想说什么,却凭空冒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小米,你不是回国了吗?来缅甸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们所有人都去看声音的来源…… 而那声音的来源,却只在看我一个人。 这一对视,我眼神里绝对有惊色,而对方眼里亦然。 只是,我惊是因为我看到了对方的脸,对方惊,却是因为看到了我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这位前来的女性,居然是下午我在曼德勒玉器市场里遇见,和我一起争夺镯子的超级美女。 就在我愣神的当口儿,美女却是先于我回过神来。 她端着红酒杯,巧笑倩兮:“我们又见面了,还真是有缘呢。” 我不得不回一个礼貌的微笑:“是的。” 秦御瑫和米竞都看看我又看看美女:“你们……” 美女自然轻松地笑着:“下午我们在瓦城,看上了同一件镯子。没想到,最后还是这位小姐戴上了啊。” 她指了指我的手腕,语气里丝毫听不出任何惋惜和羡慕,仿佛这镯子与她,并没有过什么过往。 我其实已经有点猜到美女的身份了,我就在等小米介绍。 小米果然不负我望,很快开始对我们介绍,他甚至站起了身来,以示重视:“这位是我的助理林小姐,这位是……安蒂,赵安蒂。我们都叫她andy。” 小米没有介绍说是燕少的女朋友,这倒也让我挺意外的。 不过我看得出,他犹豫过要不要那样说。 赵安蒂……原来你就是赵安蒂啊…… 我想象过好多次的“情敌”,想象过好多关于你和燕少的故事……我曾经想过我是不是长得像你,我是不是一个替身,你会不会才是燕少的真爱…… 不过,事实证明我想的还是有些多的。 我和赵安蒂,不像,一点都不像。 赵安蒂身上有种特殊的美,第一眼就可以惊为天人。 我却是那样的朴素无华,简简单单,平平凡凡。 也只有她那样的女孩子,才可以够得上被燕少公开承认吧? 秦总曾经说过她是花蝴蝶,这句话是不错的。 赵安蒂就像是蝴蝶仙子一般,飘逸、灵动、纯净中却带着一点美艳。 她此刻穿了一件白色的及膝纱裙,辫子很随意的挽在脑后,足蹬钻石高跟鞋,有种率性却精致的美。 而我还是下午的打扮,字母背心、热裤,高高的马尾辫。 对了,因为背心自带一层文胸内衬,我上面内内都没穿…… 而秦御瑫已经装作很无意的,在我前面扫过很多眼了,大概就是想知道我里面到底是不是空的…… 我和赵安蒂,对比起来,一个是真正的富家千金,另一个就是海滩上的平民冲浪女孩。 但饶是如此,我想我的脸色依然是平静的,我只对她举了举手里的果汁杯:“你好,赵小姐。” 赵安蒂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别叫我赵小姐,叫我安蒂就可以了。对了,我可以叫你的昵称吗?林小姐,太生分了。” 我意识到赵安蒂是想要知道我的名字。 我也不懂,为什么小米都不向别人介绍我的全名。 我正想回答,米竞却又抢着回答:“你可以叫她小莹。林小莹。” 米竞说出我名字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赵安蒂原本淡然的笑颜,突然一瞬间变得苍白。 她的手突然颤了一下,手中的红酒杯应声落地,呯的一声,暗红色的酒液四溅。 与此同时,她的身子突然晃了晃,险些栽倒了。 秦御瑫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她。他关切地问:“安蒂?安蒂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赵安蒂抚了抚额头,露出一个虚弱地微笑:“没事,我大概是中暑了……” 我心想骗谁呐,这儿空调凉快着呢,你上哪儿中暑去? 林小莹这个名字,有那么难听吗? 看赵安蒂那样子,就跟见到了一部旷世可怕的恐怖片一样惊悚。 小米也在关心她,他问:“andy,你要不要回房间休息了?御瑫,你送她回去吧。” 然而赵安蒂听到小米这样说,立刻推开了秦御瑫,她站定,气定神闲的微笑又重归她的脸上。 “没事,就是一阵阵的,我已经好多了。”她解释道。 米竞见秦御瑫还站在那里,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忙问道:“御瑫你还没吃晚餐吧,要不我们换张大点的桌子,坐着一起吃吧。” 秦御瑫不顾赵安蒂有点难看的脸色,欣然同意。 我们众人便换了一张大桌子。 米竞和朱当坐我的左右两边。而秦御瑫和文叔坐赵安蒂的左右两边。 我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便没怎么动筷子,反观赵安蒂,也几乎没怎么动,不知道是已经吃饱了,还是被林小莹这个名字影响了胃口。 不知道是我主观印象还是什么的,我总觉得我和赵安蒂,在这么短短相识的一瞬间,相互之间已经筑起了敌对的高墙。 不仅仅是我对她有敌意。 她对我似乎敌意更甚,甚至说,我觉得她的敌意里,还含着一股怨气。 我也不知道我这感觉哪儿来的,因为赵安蒂的表面,看上去再温和,再贤淑不过了。 她好像找了个当口,问我:“林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到的xx集团工作呢?” 我觉得奇怪,刚刚说不要叫林小姐,叫着生分的人是她。现在把林小姐三个字叫得这么顺口的人,也是她。 但我还是礼貌回答:“差不多是今年四月中旬吧。” 赵安蒂的柳眉扬了扬:“哦?之前没在集团实习过么?” 她的问题也古怪,好像是要调查我什么事儿似的,我答她道:“没有。” 我是个天生的话题杀手,和秦总有得一拼。 “没有”就是两个字,语气助词都没有,瞬间扼杀一切摇篮中的预备话题。 赵安蒂大概也没料到我这块骨头那么难啃,她略微怔了怔,然而却又是很快回过枪来。 她抿了一口红酒:“林小姐既然是小米的助理,想必是学贸易的了?是毕业于牛津经贸方面的专业,还是哈佛相关专业呢?” 我:“……” 赵安蒂你是故意的么? 这时候,小米来救场了。 小米非常大条且大声地:“学业这些有那么重要吗?我还不是大学肄业就出来了,谁敢说我能力比别人差了?” 赵安蒂应该没想到小米居然会这样横插一句,脸色立刻变了变,但她非常柔声且歉意地对小米道:“对不起小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顺口聊天而已。” 好吧,我感谢小米。 而且他居然大学都没毕业,说好的金融系高材生呢,我又被欺骗了。 对了,xx集团的总裁们,两个大学肄业,一个学都没上过,真不知道燕少……燕少不会也是社会大学毕业的吧? 有了小米垫底,我就很安静地告诉赵女士:“我是t大的。” 赵安蒂灵动的眸子转了转:“t大啊,也挺不错的嘛。听说你们大学的建筑系全国数一数二呢,林小姐又是什么系的?” 我心想你查户口啊?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我是什么系的? 结果小米又再一次自带干粮给我当枪了,小米说:“t大的土木工程系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 赵安蒂哦了一声:“这么说林小姐是土木工程系毕业的了?” 我依然很安静。 我说:“差不多吧……” 赵安蒂:“差不多的意思是……专科?” 我回答:“不,我是土木工程和建筑系双学位的。 181不无敌,非真爱 是的。 我必须要很不厚道地承认这一点。 我是双学位的。 因为土木工程和建筑系挨得有点近,又因为大约始终不甘心没有进入到本国第一学府,我大学时期,其实也蛮拼的。 就因为这样,我才有那么点自信,可以在房地产公司和建筑公司,两边跳。 虽然目前到贸易公司,确实有点风牛马不相及了。 如果不是建筑系的,我怎么可能在南川的时候,那么轻松自如的在墙面屋顶画出大海和它里面的世界。 学建筑必须要学绘画的啊! 不过平时,我也不想见人就说自己是双学位。 主要是,我双学位,也未见得就学以致用,也未见得就找了什么好工作。 反而觉得成了个丢脸的存在。 每次想到自己的双学位,都会同时想,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但是,今天面对赵安蒂,我却是不得不说出这个事实的。况且,我不说,小米大概也是会说的。 不知道为啥,我感觉小米并不是很喜欢赵安蒂,尽管他表面还是很热情很殷勤的。 赵安蒂听我说出这个答案,眼底的失望似乎有点掩饰不去。 但她却好像依然不死心,又接着问:“林小姐什么时候毕业的呢?” 我握着果汁杯,带着非常无害的笑容看着她:“赵安蒂小姐是在国安局还是联邦调查局工作?” 赵安蒂显然没反应过来,只啊了一声,表示不解。 我就悠悠喝着果汁:“林小姐自认自己看上去,既不像连环杀人案凶手,也不像什么双重间谍呢。” 我话刚落,小米一口酒竟然差点喷了出来。 妈蛋,一直逮着我问这问那的,还这么明目张胆的,你家是开警察局的么? 还是我真的长得像个犯罪嫌疑人? 赵安蒂也猛然醒悟过来,我是在讽刺她管得太多,脸色顿时也有些尴尬起来。她这种尴尬的样子,显示出一种柔弱的感觉。 然而,我却也很明显的,在她眼底捕捉到了一丝嫉恨的光,一闪而逝。 嫉恨? 赵安蒂在嫉恨? 她嫉恨我吗? 林小莹有什么值得她嫉恨的? 想不明白。 我和赵安蒂之间的气氛这么敌对,大概秦御瑫都发觉了。他连忙打着圆场:“今晚上我们真是有幸,我此生见过的最漂亮最有才华的两位美女,竟然和我们同桌,来,为这份幸运大家干一杯。” 小米听罢就立刻举杯。 秦御瑫对米竞说:“小米,林小姐真只是你的助理?” 小米油滑地回答:“不是助理?难道是老妈子?” 秦御瑫就啧啧着:“难得你正人君子一次啊,居然连窝边草都不吃了。” 看出的小米和这位秦家二公子的关系也还是很不错的,他当即骂道:“滚!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衣冠*!” 不过,我很不喜欢这位秦御瑫。 他看上去还算不错,但稍稍接触,就觉得,和秦总比起来,相差甚远。此人油腔滑调,神态举止都很轻浮,也不知道有几分真本事。 而且,他话里话间,似乎都在向小米和我暗示着点什么。 他竟然开玩笑似的对小米说:“既然不是你的什么人,那我要是和林小姐约会,你大概不反对吧?” 这话说完,我、小米和赵安蒂几乎同一时间变脸色。 小米大概是因为想到了秦总和汪总,我则是觉得受到了不尊重和轻薄,而赵安蒂,不知道她为个什么…… 小米岔开话题,他问赵安蒂:“Andy,你都过来了,为什么四一不过来,他这半年究竟在忙个什么,神神秘秘的,连我们都不知道。” 米竞,当着我、赵安蒂,以及我心口上的槐木牌子,问赵安蒂关于燕少的事。 我猜想我和赵安蒂内心都是同样忐忑。 然而赵安蒂非但是个偶像派,应该还是个演技派。 说到燕少,她脸色妩媚了几分,声调也变得嗲嗲地,赵安蒂几分埋怨几分炫耀地说道:“他在忙什么,怎么可能告诉我。不过我来之前,他专门跟我说了,既然我想要那块原石,那么他就不跟我争了。” 赵安蒂说到这里,悠然瞟了米竞一眼:“四一哥哥还说,要是我资金不足,他就赞助我呢。只要是我喜欢的,他都会买给我。”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目光突然游到了我的脸上,带了一点挑衅的意味。 我就奇了怪了。 燕少虽然这两个多月,是一直和我在一起,但是我们也真是今年才认识的。赵安蒂应该不知道燕少和我在一起的吧? 她这么挑衅和炫耀的口气,就好像是在向我宣战,要开始和我抢夺燕少了一般。 她知道我和燕少的事情吗? 不知道吧? 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赵安蒂也说明了此行的目的。 她果然也是要来争那块翡翠原石的,并且,她不像米竞那么谨慎,反而是有点目中无人的嚣张。 还有,她把燕少搬出来,说燕少不会和她争,摆明了,是在警告米竞,不准和她竞争。 但是,天知地知,她知我知。 燕少根本不可能对她说那种话,因为从去年到现在,她应该都没再见到过燕少。 但是这样的事情,米竞和秦御瑫,甚至说除了我、赵安蒂和燕平青之外,这世上没多少人知道。 米竞权当没有听到她暗暗威胁的话语,我从他轻描淡写的神情里,看出来,米竞对自己和燕少之间的关系,也是百分百的自信。 甚至说,我看到了米竞眉眼里潜藏的一分轻蔑。 好像赵安蒂敢拿燕少来威胁他,是个什么样的笑话一般。 只有秦御瑫,眼睛都不转地看着赵安蒂美艳的脸庞:“哎,本来我也对那块原石有点兴趣,但是既然安蒂亲口这样说出来,我也只有拱手相让了。” 他借着又假惺惺地叹息:“说实话,我要是你们家那位,得了你这样完美的女朋友,早就娶回家藏起来了。再不济,走到哪里都会寸步不离跟着。哪儿像他,这么不以为然,缅甸这么乱,也忍心放你一个人来。” 秦御瑫这话原本应该是为了表达对赵安蒂的向往,顺带挑拨一下她和燕少的关系。 没想到这话却仿佛戳到了赵安蒂的痛楚,她当即拔高了声音,反驳道:“谁要他娶了,我这么年轻,还没玩够呢。再说了,平时他已经够黏着我了。这次来缅甸,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一时半会儿呢。哼,他自己都说了,我们赵家这么多保镖护卫,他来了,还得分点给去保护他呢。这样岂不是影响到了我的安全?” 她说完这个,秦御瑫不停随声附和,米竞却不声不响地吃着东西,我也只咕噜噜喝果汁。 赵安蒂见我们都沉默,她伸出了手指,露出那颗紫罗兰翡翠的鸽子蛋。 “好看吗?”她脸上带着甜蜜的笑。 我隔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她是在问我。我就淡淡瞟了一眼:“挺好看的。” 可能我的语气太过敷衍了,赵安蒂的脸色又沉了一下。 不过她立马又自己欣赏起来那枚戒指,满心欢喜地:“这是四一刚送我的。” 秦御瑫就是个捧人臭脚的,他忙问:“订婚戒指?” 赵安蒂有些生气地颦着尖尖的眉,娇俏地瞪了秦御瑫一眼:“什么啊,这就是平常随手的一个小礼物而已。订婚戒指还在设计呢。设计师都换了好几拨了,四一都不满意。他说一定要给我一个最完美的戒指,否则的话,宁愿就这样拖着。我说他太挑剔了。他还骂我,说他就喜欢这么挑剔,给我的东西,绝对不马虎。” 秦御瑫赞叹道:“安蒂这样的美人,值得一个男人这样对待啊。” 我继续喝果汁,小米继续吃东西。 赵安蒂,还真是个说谎话不脸红的人。饶是她长得再漂亮,这几番行为,也几乎和她的美貌相互抵消了。 真不知道坠子里的燕少,听到她这样说,是何番脸色呢? 呵呵,燕某某,这就是你公开唯一承认的,官方女友呢。 大家闺秀,名门千金呢。 据说和你百分百般配。 你们俩……都给我——哥屋恩! 赵安蒂眉眼一转,又带笑看着我:“林小姐有男朋友了吗?” 我想了想,我只算是燕少的奴隶而已,而且也不太可能回答她说,我只有一个奴隶主。 所以我只有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 赵安蒂就看了一眼秦御瑫:“哟,这样的话,秦公子可是有机会了哦。” 她好像很是得意自己想出这么个配对方案一般,脸上洋溢着一种小算计的笑。 秦御瑫立刻马不停蹄地问我:“是吗?看样子真的有机会了呢?小米,我要约你的助理,你没什么意见吧?” 我正泛着恶心,一个字都不想说,只是木然着脸,面无表情。 小米却很是温和地笑了笑。 他看着秦御瑫,眼神却有意无意瞟了一下赵安蒂,说:“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怕你大哥意见会很大哦。” 秦御瑫愣了愣:“大哥?” 我和赵安蒂也是同时愣了一下,一瞬间都没醒悟过来秦御瑫的大哥是谁。 然而这一愣也就是半秒不到的时间。 下一刻,我们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秦御瑫的大哥,是谁。 秦御瑫的大哥,除了秦总,还有谁? 这一下,我猛然看到赵安蒂的脸色,比刚刚知道我的名字时,还要更难看了三分。 秦御瑫看着我,震惊状:“不会吧,我大哥他……” 小米隐隐笑着,边笑边喝酒:“搞不好,不ri你就要叫一声嫂子了哦。” 秦御瑫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这怎么可能……我都没听说过……” 赵安蒂的脸色这次是真的不大好了,她勉强笑着,但脸部的肌肉怎么也不听话配合:“小米就是喜欢开玩笑。谁都知道月天没恋爱,他这个人,要他喜欢个女人,比让他上天还难呢。” 小米拿着刀,点了一下赵安蒂:“上天有什么难的,我们不成天都在坐飞机吗?” 秦御瑫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小米,你小子,成天嘴上不带套的。”他说着又将身子大尺度地倾向我这边,“林小姐,今晚上能否约你去喝一杯呢。” 我举了一下手里的果汁杯,木木地:“现在不正喝着吗?” 我心里愈发讨厌秦御瑫。 我觉得奇怪,按道理,汪总也是个嘴上不把门的,经常乱开口,但汪总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但是这个秦御瑫一说话,我就用种把手里的杯子拿去塞住他嘴巴的冲动。 我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因为,这是由于汪总长得实在太帅,而这秦御瑫只能算是中等偏上的缘故吧? 长相真心挺重要的。 还有,汪总的话虽然不着边际,但是里面又总让人能感觉得到几分真心。而这个秦御瑫,我从他看我的眼神,就能感觉到,他完全是在看一个玩物,看一个供他消遣的即时消费品的样子。 我不过是个小助理而已。 我这种助理,就是拱他们这些富家公子随手玩乐,始乱终弃的。 赵安蒂大概是巴不得把我丢给秦御瑫这样的*的,我看得出,虽然她还是很享受秦御瑫的奉承,但她是绝对不会答应他的“追求”的。 人家可是燕少的正牌女友呢。 就算要劈腿,也绝对是秦总或者汪总那种级别的,怎么可能看得上秦御瑫,这位秦家的二公子——虽说秦总不在家,他应当就是下一辈中的顶梁柱。 但我总觉得此人是个垃圾。 秦御瑫还想说什么,小米突然把刀叉一放:“差不多了,小莹我们出去逛逛吧。” “这……”秦御瑫完全没想到小米会突然说要走。 小米已经起身,他对赵安蒂点点头:“Andy,明天场上见。”他用手按了一下秦御瑫的肩膀,“别打我们家林助理的主意了。现在集团里,阿冰和月天正为她争得个不可开交呢。你哥你还可以装无视,阿冰是什么人,你懂的吧。” 我看到赵安蒂的瞳孔瞬间瞪大了,下一秒,却又紧紧缩了起来。 这一刻,她心里所有对我的情绪——厌恶、戒备、痛恨、妒忌、怨愤,全都显露无疑。 这些情绪,让她原本完美的外貌有了裂痕…… 我突然就觉得,赵安蒂也不过尔尔。 因为餐厅离酒店也不远,我和小米就步行回去。 夜风有点温热,但总体来说还能接受。 我们沉默走了好一段路,小米才突然说道:“忘记跟你说了,赵安蒂是我们集团总裁的女朋友。你也应该听出来了。” 我哦了一下:“不知道啊。” 呵呵,小米你不要来诈我,今晚上大家聊天,一个燕字可都没有提到的哦。 赵安蒂说过几次四一,但是林小莹怎么知道“四一”是谁? 小米显得有些惊讶:“你没听出来吗?”他仿佛回想了一下什么,然后自己也哦了一下,解释道,“还真没明说。我也没给你介绍过,我还以为你知道的呢。” 我耸肩:“不知道,我平时不关心这些八卦。” 小米冷哼了一声:“是,也没什么好八卦的。” 这句话,明确表达了小米对赵安蒂的不满。我察觉出来了,故意对他说:“赵小姐挺漂亮的啊,不亏是BOSS的女朋友。” “漂亮?”小米的声音不要太夸张了,他用一种嘲讽地笑张大嘴看着我,“漂亮?你说她漂亮?长那个样子是漂亮?你们的眼睛在干嘛啊?” 额,小米,都说你审美奇特,看来果真是…… 赵安蒂就算不漂亮,你也不要用那种她是丑八怪的语气嘲笑吧。 我说,并且是真心诚意地:“是挺漂亮的啊。” 小米大笑:“天哪,脑袋那么大,眼睛大得和五官都不成比例,一张鸡心脸。而且最重要的是,你知道她妆画得多厚吗?睫毛跟蟑螂腿似的,看着就恶心。” 我觉得,小米的嘴也挺毒的。 其实我细看也发现了,赵安蒂脖子和肩膀过于纤细了,由于额头比较饱满,头型衬得头发比较蓬松,就显得头有点大。 眼睛虽然很大,看久了也觉得有点怪怪的。 她是画了妆,不过,我觉得只是淡妆而已。 但是,我觉得这一切还是不影响她是一个美女。小米的话,还是夸张了一些,真不知道他到底和赵安蒂有什么仇什么恨,要这样贬低他。 我问小米:“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是美女呢?” 小米立马回答:“首先,必须是要自然的,我最讨厌浓妆艳抹的,也讨厌那种看着很假的。嗯,只要自然美就好了。” 我突然想起阿青曾经说过小米的情事,我不由得想笑,我问:“你不是喜欢成熟型的吗?” 小米听到这话,脚步滞了一下,他立刻反驳:“谁说的?我只喜欢二十岁左右的,女人上了二十岁,都是老女人了。” 好吧,身为老女人,我默默地遁了。 小米想了一下什么,然后突然摸出钱包。这是一个非常破旧的钱包,之前我就发现了,虽然是真皮,但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 小米打开,在乱糟糟的夹子里摸了一阵子,摸出了一张小照片,拿给我:“这个女人好看吧?” 我看到照片上是一个合影。 一个穿职业装的年轻女人,甜甜地笑着靠着小米。她有着鹅蛋脸,杏目,柳眉,笑起来还有酒窝。她个子挺高的,大约和我不相上下。 是挺美的,虽然不是百分百完美,但是美得确实很自然,很舒服。 小米对我说:“这是我妈他们企业的一个高管,我认识她的时候,刚和前一个女朋友分了手,一个人浪着。” 我问:“她成了你女朋友。” 小米摇头:“没有,你别看我们拍照那么亲密,其实清清白白的。”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说,“她比我大六岁,我们认识的时候,她刚离婚,单身带着一个女儿……我考虑过和她在一起,后来还是觉得,太不现实了。” 我已经猜到了,这就是阿青说过的他的苦恋。 我想不明白,说:“如果你真的爱她的话,那些是问题吗?” 真爱无敌。 反之,不无敌,非真爱。 小米很认真地看着我:“当然是问题了。我的家庭是根本不会接受她的,会给她非常大的压力,她孩子还那么小,也许也会因为这事情在成长中有心理阴影。她是个非常优秀的女人。但本身就离过婚了,如果事业上再受阻,一个单身妈妈,要怎么活?这种事情,我身为男人,倒是不会有什么损失,谁也管不着我……这个社会,对女人太不公平了。” 我说:“你不可以带她去国外吗?” 如果到国外去的话,应该可以逃得过三姑六婆的刀枪棍棒吧? 小米摇头:“没有,去国外也不会清静的。再说了,我也不可能因为她,彻底和我的家庭断掉。我和上一个女朋友分手,已经闹得我爸我妈都跟我断绝关系了。再闹这个事情,我就真心不要回家了。” 小米说了一句良心话。 他说:“我这人确实挺混账的……” 182除了分手,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小米说,他前女友其实挺好的,现在回想起来,特贤惠特温柔的女孩子,一切都以他为中心,肯为他付出所有。前女友家境小富偏上,按理说和他家庭背景不是特别配。 但是家里人都很喜欢那女孩,他带回去的时候,父母经过调查,也都是认可的。还问他什么时候结婚。 不过那之后…… 总之就是一句话,他玩腻了,把人家抛弃了。 前女友求过他很多次,甚至他父母也劝他逼他。但是小米铁了心要分手。用他的话来说,女方无任何过错,都是他自己要折腾。 所有人都以为是有第三者插足,但小米赌咒发誓,他绝对没有爱上其他人。 他只是觉得,自己一辈子就这样被一个女人绑住,不甘心。 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他认识了那个离婚带女儿的女人。 小米说,他自己觉得那算是真爱,但是他挣扎了很久,最终也没有跨出那一步。小米其实是一个家庭观挺强的人,骨子里也很传统,他表面很洒脱,其实也为家族所牵绊。 小米说他要回澳洲的时候,那个女人要辞职跟他走。 他到她家里去找她,谈了一个晚上,给她分析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小米说,女人其实也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他分析种种之后,对方也冷静了一下。 于是,两个人最终擦肩而过。 我听他说完这一切,我其实能听到小米语气里的惋惜和不甘。 我就问他:“如果她一定要跟着你走,死也要跟着走呢?” 小米怔了一下,然后回答我:“不可能,她不是那样的人。” 我问:“如果她坚持,你一定会拒绝吗?” 小米这次很快回答:“肯定不会。她要是死活都要跟着我,现在说不定我们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他说:“我遇到的很疯的女人,都不是真心喜欢。我喜欢的,又都挺理智的。偏偏我这个人,又挺疯的,想找一个跟我一起疯的……” 他摊了摊手。 我又想起我们来缅甸之前,那个饭局上的女人,我问小米和她是什么关系。小米答,没什么关系,这次回去他就不会再约了。 我问为什么,小米的回答让我觉得他真是个挺混账的人。 他说:“睡都睡过了,还约来干什么?” 小米说:“其实我特别想去真正爱一个人,我说我特别想结婚,想有孩子,都没人信我。五年前我看到任何情侣和带孩子的都觉得很烦人,现在我看到任何一对带孩子的,都特别羡慕。” 我才知道,小米其实是四个人里年纪最大的,看起来娃娃脸的他,现在已经二十九了。 小米突然说:“你是女人,我也没有什么中肯的意见可以给你。不过我觉得,如果要相爱,就一定要找真爱。要不然都跟我一样,是浪费时间。不管是月天也好,阿冰也好,都应该对你挺好的。不过如果你自己不快乐,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 他说:“人家都说女人要找对自己好的。我特别反对这种说法。其实现在女人没有男人应该也可以过得很不错,如果要找,就应该找一个你也愿意对他好的。” 我觉得,认识小米这么久。 他第一次对我说了实话。 我对小米笑:“谁能得到你的爱,一定会很幸福。” 小米听了我的话,马上自恋起来,他颇得意地说:“那是,我绝对是个好男人,做我的女人,什么都不用思考,只要享福就行了。” 我就呵呵呵,刚刚谁还说自己混账来着。 小米还在自嗨:“嗯,有一天早上起来,我老婆对我说,老公,今天我想花一百万买条裙子,我一耳光扇过去。不行!一条裙子怎么能花一百万……我的老婆,起码要穿上千万的!什么?找不到上千万的裙子,把全世界的时装设计师给我抓起来,必须设计出一条!” 小米说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笑得我腰都直不起来了。 我哎哟哟地说:“胡总,给人家留条活路行不行?我要笑死了……” 小米居然伸手过来搭我肩膀,说:“不行啊林总,你不笑死,怎么证明我讲得好笑?” 我推开他,说:“滚!我又不是总。” 小米戳了一下我的脸:“怎么不肿?你这不都把脸笑肿了吗?你不都叫我浮肿吗?” 噗……我喷了。 我虽然知道米竞其实也蛮不正经,但是没想到他不正经起来,有这么不是人。 我们俩一路笑笑闹闹的,正开心着,前方隐隐走过来一个红袍的喇嘛。 缅甸是全民信佛,国家破破烂烂的,但佛塔什么的,却是金碧辉煌。大街上随处可见喇嘛。我们已经见惯不惯,也没怎么注意,依然说说笑笑的走着。 小米是个超级话唠。平时不觉得,还觉得他很稳重,话不多。至少是该说的时候说,不该说的时候就不说。 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的话唠本质。 他尤其喜欢玩单口相声,你正常的一句话,他都能给你歪楼,然后表演出一个夸张的小剧场出来。 我从来还没发现,他脑洞居然有这么大。不过想想也是,我从前就知道,米竞是一个思维活络,才思敏捷的人。平时他都把这份才华用在工作和生活上,现在用在逗人开心上面,真是所向披靡。 我说:“你肯定是个playboy。” 小米没有否认,他换了种说法:“没办法,我魅力太大,就从来没有追不到的女人。” 米竞是个矛盾体。 一方面向往着拥有爱人长相厮守,一方面又停不下来到处招蜂引蝶。这样的男人,不必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能收得住。 我也不知道脑子里想什么,开口就道:“你肯定追不到我的。” 米竞立马揽着我的肩膀,很亲密地说:“开玩笑吗?你是我朋友中意的对象,我怎么可能干那种事?” 他非常巧妙地绕开了是否能追求得到我这个话题,反而避重就轻地,否认了“追求”的存在。 麻蛋…… 胡总用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拉开了我和他的智力级别。 集团副总们,从来都是可以随意秒杀我的高级物种。 这时候,我的身旁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生硬的汉语:“这位女施主,能否留一步?” 我和小米都一同停下步子来。 身旁的喇嘛,骨架子很大,但整个人却很干瘪,看着就让人想到一只瘦瘦的长脚蜘蛛,挺让人不舒服的。 这喇叭对我双手合十行礼。 我见小米也对他行礼,于是也跟着做了这个动作。 喇叭便说:“这位女施主,我觉得你周身有邪祟之气围绕,能否让我看一看你心口上挂着的东西呢?”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然而就在此时,小米突然握住了我的手。他轻轻捏了捏我,示意我不要有任何举动,然后,小米冒出了一长串的……韩语。 我一个字都没听懂。 我猜对面的喇嘛也是,他完全呆了。 韩语在东南亚地区,是没有汉语那么普遍的,喇嘛应该一般都不会。这喇嘛大概觉得说汉语,应该无差,没想到小米开口就是韩语,直接打脸。 小米说完韩语,就拉着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米牵着我,没怎么用力,应该只是做个样子。他却直视着前方,用很小的声音嘱咐我:“别回头,跟我走。什么都别问。” 我就默默跟着他走。 到酒店的时候,小米看也没看,径直路过。我们到了另外一家酒店,小米到前台去开了一个房间,带我进去。 关上门,我立刻问怎么回事。 小米皱着眉:“那喇嘛看上了你身上的东西。我们先绕绕圈子。在这里等一个小时,我们再走。” 他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你这个坠子,是怎么来的?” 我记得以前我跟他说过的,不过现在也不介意再说一遍。我就说,我是在南川的地摊上买的,看着挺顺眼,也不贵,就买下了。 小米苦笑了一下:“你这坠子,恐怕没那么简单。” 我心惊,也无须掩饰,只颤颤巍巍地问小米为什么。 小米指了指我的心口:“我猜那里面或许住的有什么灵物,否则的话,那喇叭不会找上你。” 小米的话,简直让我毛孔瞬间扩张。 小米继续解释:“东南亚这边的人,都很喜欢养这些东西。就算没有天然的,他们也要人工搞点出来,什么活人取魂、什么收婴孩尸体……现在看你挂着这么一个纯天然的,难免会动点歪脑筋了。” 我吓得按住自己的心口。 燕少啊燕少,你还真是个炙手可热的货。 我声音发抖地:“我、我坠子在衣服里,他也看得到吗?” 小米瞪着眼睛:“当然了,这些得道高僧,完全是能感觉得到你身上的炁场的。他可能都不知道你戴的是什么东西,但是也能感觉得到坠子里的灵体。对了……你戴着这个坠子,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比较……那啥的事?” 我忙摇头。 小米点头:“看样子,这里面要么不是什么恶灵,要么是你能镇得住。凡事小心点吧。” 我指着小米的戒指,问为什么喇嘛就没看上他的东西。 小米看了一下手指,也是醒悟了过来。他也有些不解:“对啊,为什么他没看中我这个?难道说你的东西比我的戒指还金贵?” 他思索了一会儿,似乎又找到了答案。米竞说:“不过话说回来,我这枚戒指已经和我是一体了,我可是每日都是要用我的血来喂它的,他拿去也是个废的。你的坠子,很明显和你的关联还不大,拿走就可以直接化为己有。” 我不认可米竞的这个说法。我只觉得,燕少很可能,真是比米竞的戒指还要金贵。 我心想,我和燕少还是有契约的。 并且,这份契约,几乎可以双双掩藏我和燕少两人的共同气息。 要不然,那群臭道士控梦师什么的,也不会怎么都找不到我们了。哪怕艾丽对着我举刀的时候,燕少不现形,他们也看不到他。 我和道士面对面坐着,道士也毫无感知。 可是,今晚上这个喇嘛…… 想到他那干瘪的身躯,我就禁不住打个冷颤。 小少说这边高手如云,真不是假话。 我和小米坐了一会儿,便悄悄又返回了我们本身的酒店。这下子,我们谁都没心情说笑话了。 要进房间的时候,小米叫住我。 小米安慰我:“林总,别想那么多,好好睡。我就在隔壁,有事打我电话或者敲门都行。” 我回房间,独自坐了一会儿,然后就做了一件事。 我把槐木坠子取下来,然后朝地上扔去。 我说了一句话:“今晚上睡地板去吧你!” 然后我蒙头就睡。 一想到今天遇到的人,遇到的事,我连翡翠镯子都取下来,放到了一边。 赵安蒂……赵安蒂…… 燕某某,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赵安蒂出现的时候,你会跳起来? 你不是很能跳吗?现在我扔你到地板上,你跳给我看一下啊? 哼,赵安蒂,你的眼光可真好啊…… 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静悄悄的。我从被子里露出眼睛,看着地面。槐木坠安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好像它只是一块普通的木头一样。 “木头!”我骂了一句,把头又蒙上了。 然而两个小时以后,我还在被子里翻滚着……我睡不着。 我明明什么都没想,明明也没在乎什么,但就是睡不着。大脑里有根神经,始终紧紧地绷着,无法放松。 我烦躁,过了很久,只觉得脑子发僵。 我坐起来,拿起电话,给阿青打过去。 阿青似乎也没睡,他声音很清晰的问我有什么事。我先说起喇嘛的事,阿青就“啊”了一声。 “这么厉害啊。”他说。 我问他是什么意思。 小少叹着气:“你想啊姐姐,我自认眼睛很毒了,结果当初看到你那个槐木坠子,只觉得不寻常,也不知道那和我哥有什么关系。这老喇嘛,你还藏在衣服里呢,他也看得出来。他这么肯定来找你,一定是非常明确的知道你身上有什么了。” 我再度被吓到了,我问小少要怎么办。 小少显得很无奈:“能怎么办啊?以那老喇嘛的道行,我过来肯定也就是送别人当零食吃罢了。你只能祈祷他心善,放过你们了。” “这怎么行啊。”我一听就急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要是他变着花样来算计,我要怎么办啊?” 小少就安慰我说:“也别那么悲观嘛。这喇嘛那么厉害,如果非要你的东西,硬抢不就行了?还用得着跟你废话吗?你把我哥保管好了,别让人家有机可乘就行了。” 我想想,小少这样说,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我就给他讲了关于那块原石的事儿。 小少嗯嗯了两声,说这事情他也听说了。但是他说他也搞不清那石头到底怎么回事,小少还告诉我一个内部消息,那就是明天,杨姨也要过来了。 小少说,这是米竞请示了燕父的。 因为,貌似小米妈妈那边的家族嘴很碎。小米不想扯那些有的没的,所以就问燕父,让谁过来一下做个代表。因为现在看起来,秦家和赵家都似乎很想要得到这块石头。小米去争的话,有点搞不清楚他的身份立场。 很想得到吗? 我回想了一下今晚上吃饭时候的局面…… 我内心突然有了一种大胆的直觉,那就是——其实这几家,谁也不会想要在竞拍场上得到这块石头。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说不出来,但就觉得必然是如此。 不管是秦家,还是赵家,或者是小米……给我的感觉都是,他们在炒这块石头,但是他们谁不会在明面上下手。 否则的话,以小米的个性,他不会主动要求燕家派一个杨姨来,让他束手束脚。 今天下午,米竞和文叔在湖边谈了些什么,我并不知道。 所以我现在也是管中窥豹,并不能见其全貌。 我又告诉小少,我今天遇到赵安蒂了。 小少立马咋呼呼地叫着:“见到了吧见到了吧,是不是又心机又绿茶?明明是个卖b的,非要装成白莲花的样子?” 好吧,小少你赢了,小米的嘴比起你的来说,那可温柔多了。 我说小米似乎也不是很喜欢赵安蒂,不知道为什么。 小少非常愉快地告诉我:“那当然了,以前米竞和赵安蒂当着我哥掐过架,那场面,啧啧,不要太壮观了。” 我立刻恨自己手里没有瓜子可乐,忙八卦地问究竟怎么一回事。 小少说,其实就是曾经赵安蒂闲着无聊,要燕少带着她做一笔小生意,赚点零花钱。燕少也懒,就让米竞带着赵安蒂去做。 谁知道米竞平时很大度又潇洒,又体贴照顾女性的样子。 真正遇到商场上的利益相关,只顾先把自己捞了个饱,然后再分给赵安蒂一点边角余料。还美其名曰照顾她是燕少的女朋友。 赵安蒂当然不肯,她觉得既然燕少都说了带她玩,她应该就要赚大票的。 她安排了一个饭局,把这事情一说,意思是这笔生意她也付出不少,要米竞和她对半分。 米竞当然也不肯了。 米竞说,虽然赵安蒂入了股,但是她并没有出其他的资源、以及人力成本。小米觉得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努力,才能赚到这笔钱,赵安蒂不过就是在旁边嗑瓜子,做做面膜,修修指甲,居然想要分一半的钱,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小少说,他哥也是个没节操的。 起先,赵安蒂找他闹的时候,他觉得那么点钱,给赵安蒂就给了。于是约小米出来。 谁想到小米居然在这个事情上认死理。 结果小米就和赵安蒂吵了起来,不可开交。 燕少从中调停,小米反而问了燕少一段话。 小米问:“你是不是只要女朋友,不要公司了?你私下里要给她多少钱,那是你的事。如果你要从公司账上拿这笔钱走,那你前脚划账,我后脚走人。” 燕少于是又给赵安蒂说,这笔钱他私人给她,这事情就算了。 谁知道赵安蒂也作死,哭着说她不缺这点钱,就是要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赚一点真正属于自己的财富。 小米于是当众飙出了一句非常震惊四座的脏话:“你赚你妈b狗日的财富!你他妈是在侮辱老子!” 这句话实在太不给燕少面子了。 于是,战事升级,燕少和小米掐了起来。 因为这件事,米竞当夜坐飞机回国,甩手不干了,还说要从此和燕少绝交。 但是……但是……这故事还有但是…… 一个月以后,燕少和米竞在某个宴会上不期而遇了。 然后,两个同样没节操的男人,居然好像曾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聊得非常开森。燕少非常自然地问米竞什么时候回公司,小米很羞涩地说只要燕少愿意他明天就可以回去。 不过,据小少的秘闻。 燕少其实是给米竞道了歉的。而且燕少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让自己的任何亲朋好友,除了杨姨这样的集团元老,插手公司任何的事。 赵安蒂知道米竞回来以后,还和燕少闹。燕少态度很明确,赵安蒂如果想要继续当他女朋友,就最好从此都把嘴闭上。 否则除了分手,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183爱情的世界,如此极端 我和阿青聊了很久,心情也好了许多。 到了最后,我对他道谢:“谢谢你送的镯子。” 虽然有那么贵,但是因为是小少送我的,我反而觉得没什么心理障碍。 小少在电话那边愣了一下,然后问:“什么镯子?” 我奇怪道:“啊,不是你托人买的翡翠镯子,送给我的吗?” 我把下午我和赵安蒂抢老坑玻璃种翡翠镯子的事情给小少讲了。小少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不是我买的,我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我才知道,我又被胡米竞坑了…… 我问小少:“是小米买的吗?” 小少很肯定地否定:“不可能。米竞这人,某些地方大方得要命,超过一定界限,又抠门得要死。他这人我了解。就算他是要追你,也不可能下那么大的手笔。” 我惊呆,问那有可能是谁。 小少说:“暂时猜不到。不过,换我,送了别人一千万的东西,不可能就这样算了的。必然是会找机会暴露出来的。你保管好它就行了。” 我觉得……小少不管说什么都很有道理,一点也不像一个中二宅家里蹲。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小少猜错了。 送我这只镯子的人,真的如小米说的那般,无所图,无所求,只求我收下开心。 ……这个神秘人,后来一直都没有露面过。 我临睡前,还是把燕少从地上捡起来了,重新挂到脖子上。 我捏了捏槐木,没什么好声气:“哼!暂且让你有个窝。” 这一晚安然无事。 第二天一早,小米就叫我和他一起进场去看原石。 场子里同样人山人海,有些石头是被切开的,有些却还是完整的。不过,全都画得有编号。 翡翠原石外表都会有一层风化的皮,这层皮有些很薄,但大多数都比较厚。而用手电透光,一般只能根据透光度来猜测里面的光景。貌似越透的,出翡翠的几率越大。 不过,石头那么厚,猜得到一层,猜不到二层。 极有可能表面透光很高,里面却只有单薄的一层翠。 所以,才叫赌嘛…… 被一剖为二的石头,看得到里面的,底价自然就要高些。 反之则稍微低一些。 不过,我能说,都不便宜吗? 其实我看得出,小米也不是特别的行家。不过文叔看起来经验丰富。 那块老坑出来的大石头,我们这次的目标物,被摆在会场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不但放在台上,下面垫了红色的绒布,还派得有人在一旁守护。 然后里三层外三层的赌客,把这石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看到许多人手里都拿着貌似很专业的工具,对这大石头东照照,西测测。 我和小米还有文叔,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去。文叔手里什么都没有,只是眯着眼,细细地看这块很……丑陋的石头。 看了没多久,保安就开始挥手要驱逐我们了。 因为后面的人实在太多了…… 我在人群中,也看到了秦御瑫和赵安蒂。这两人身边都有不少的保镖。不过,缅甸方不会给这些在家中锦衣玉食的公子小姐们优待。 该排队的还是要排队。 换句话说,能在这里赌石的人,谁的身家,又有多差呢。 我们在场子里转了一上午。 竞拍有的是明标,就是明着拍卖。有的是暗标,就是主办方给一个底价,大家把自己报价给出去,只公布最后的结果。 我和米竞在文叔的外挂下,也拍了几块石头来玩。因为价钱也不过几百万,小米让别人当场开石。 有块石头开出来水非常漂亮,引得周围人连连惊叹。不过其他的倒也平平常常。 小米笑说,转手出去,至少不会赔本。 中午的时候,杨姨到了。 我们便一起去吃饭。 杨姨依然是风姿绰约,妖娆动人,席间,她对小米举杯:“小米,我这个半老婆子这次来横插一脚,就是做个面子。你千万别觉得不舒服,你要是不满意,无视我就可以了。” 小米忙客气地说哪里,杨姨过来他才觉得放心呢,总算有个主持大局的了。 我从杨姨的语气里就看得出来,杨姨非但有点畏惧小米,而且还很有点讨好他的感觉。 小米的母亲家那边……如果要说到姓米的人家的,我确实也知道,是非常厉害的一支,但也是水很深的一支。 秦家的大本营在本省,小米母亲家那边,却是枝繁叶茂,涉足各行各业民生国计。 吃过饭,我们再次进场,又经过了一次人山人海的洗礼,再去看了一眼那镇场的大石头。 杨姨也很喜欢翡翠。应该说女人都是喜欢珠宝的……除了我。 小米便让文叔带着她赌了几块石头,开出来以后,杨姨看上了一块,要求给她加工成镯子,其余的委托小米帮忙出手。 小米答应着,却看着我的手腕:“咦?今天没戴镯子么?” 我就敷衍地解释,这里人多,我怕戴出来不安全。 我也没有去揭穿小米。因为和小米过招,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米竞最擅长“讲道理”,而我的道理,是必然讲不过他的。 所以,我就不去自取其辱了。 到了下午四五点,我逛得有些腻了,杨姨也懒洋洋的,小米就建议到酒店咖啡厅去坐坐。 我们一行人过去,聊了一会儿有的没的,杨姨总归还是耐不住,问小米,这次准备了多少预备资金,要去博那块大石头。 小米看了文叔一眼。 文叔清了清嗓子,放低了声音:“实际上,我不建议大家先出手。” 文叔说了他的意见。文叔说,这石头,外表看,确实像是一块难得的老坑翡翠,但如果不是因为那个透光流动的传言,也炒不到那么高的低价。但是这个传言有几分真,几分假,流光或者流水是个什么兆头,却是谁都不清楚的。 还不如静观其变,等人先买下来,开出来大家再看看。 如果开出来实在是什么好玉,大不了再从原主手里买一部分出来做,也是大有赚头的。 小米也赞同文叔的说法,他说虽然上亿,对于集团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总归也是不是小钱,不能乱出手。 并且,贸易公司也并不是等着这笔钱才能运转,只能说赚多赚少的问题。还是稳打稳扎的走更好。 文叔还透露了一个消息,文叔说,其实赵家和秦家也是这个主意,想等哪个冤大头买下来,开出来再看了。 杨姨听了,就笑:“这方面你们决定怎么样就好,我也不太懂这个事情,总之小米,我是绝对信得过的呢。” 晚餐过后,小米到餐厅外面的空地上,搬了个凳子,一个人吸烟。 我很少见小米吸烟。 当然我平时本来就很少见到他。 我也搬着凳子过去,坐他旁边,一言不发。 我们两人都沉默了许久,小米突然问我:“你说那石头像什么?” 我摇头,说我什么也看不出来。 小米就说:“我也是……什么也感知不到,真奇怪……”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香烟又一直自顾自地燃烧着。 小米有时候点烟,好像不是为了吸,而仅仅是为了燃点东西,这也许是他思索时候的道具。 “透光流动肯定是真的,”他突然毫无预兆地说,“我的消息不会有假。否则秦家和赵家也不会都过来了,大家都不是为了翡翠来的,是为了石头里的东西。” 小米说的,我早就有些猜到了。 但他会突然向我透露,还是超乎了我的预料。 我就问他:“你希望石头里是什么东西?” 小米下颌错了一下,细长而挑角的眼微微眯了起来。 “现在看来,不会是我想要的东西……”他没有说,他想要的是什么。我正在猜,是麒麟吗? 小米又出言道:“任何神兽,都不可能这么明白无误地藏在一块石头里,拿给大家这样竞拍。更何况,越是强大的神兽,越是懂得如何藏匿自己。” 小米皱着眉,看我:“我以前拜过一个师傅,他告诉我,有些神兽,遁世之前,为了将来苏醒时能寻找到正主,会使用很多手段,放很多烟雾弹出来,甚至会利用人心争斗,造出许多世事风云。” 我这人向来思维比较偏,反而问道:“你那师傅现在在哪儿?” 小米无奈地笑了笑:“死了。” 我啊了一下,小米又解释道:“他老人家道行很深,但越是这么厉害的人,越是逃不掉多舛的命运。他们干的都是逆天改命的事儿,有违天道,稍不注意,就会惨遭横死。我很小的时候,被长辈领着,连同几个兄弟姐妹一同牵过去拜师。那师傅最喜欢的人就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教我很多简单的五行八卦知识,教我看世运和应付流年。” 小米说着说着,又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看四周无人,放低了声音对我道:“赵安蒂这人,所有说的有关燕少的事情,不可信。” 我震惊。小米又说:“四一之前给我们透露过,他这两年会有一劫。现在他半年都没回来,虽然也会偶尔给我们打打电话。但我们相处这么多年了,都觉得,事情没对。阿冰也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事情不要传出去。” 我有些搞不懂,小米是真的信任我,还是在试探我什么…… 缅甸晚上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我们就坐车回了酒店。 刚刚下车,还没走上两步,昨晚上见到过的那个喇嘛,突然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女施主,”他依然说的汉语,“请听我一劝。你脖子上的东西,属大凶之物,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请务必交由本师,为你做法消灾。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一动不动,眼也不眨的看着眼前的红袍喇嘛。 他目光精锐,似乎闪着某种摄魂的光。 但是我毫不畏惧地看着他,他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我会不知道吗?燕少是大凶之物? 就算是的,我也愿意为他承受灭顶之灾! 这时候,小米站到了我的身旁,他双手合十,对着这喇嘛鞠躬。这次,他没有再装什么韩国人,而是非常礼貌地说:“这位上师,我朋友身上之物,也是经由我国大师开光加持,乃至灵之物,上师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还请上师让步,我们要休息去了。” 喇嘛也没再多说什么,他似乎摇了一下头,然后让开了一条道。 小米立即拉着我,头也不回地往酒店大堂走去。 上电梯的时候,我心有余悸,我问小米:“他会抢我的东西吗?” 看样子,这喇嘛已经查到了我们的身份,否则,也不会直接等候在酒店外。 小米摇头:“他要抢的话,昨晚上就动手了。他们这些佛门之人,也是有戒律的,就算想要你的东西,也应该不会明抢。” 我眉头皱起来:“缅甸,走的是小乘密宗吧?” 米竞说是。 见我不语,他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密宗的东西,是有点邪。不过……也不一定,不管是佛,还是道,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成道证果。你知道么,阿青也修密宗呢。” 我又啊了一声。 我猛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阿青,他说的话……好姐姐,与我共修欢喜禅。 我心想,他修密宗,怎么又会有道士一般的符箓? 小少真是谜之生物。 回了房间,我感觉很累了,冲了凉,就躺到被窝里,裹成一团。 我刚迷迷糊糊起来,就觉得有人从后面抱住了我的腰。 这手臂的轮廓和触感很熟悉,所以没有引起我丝毫的不适和警觉,相反我把前面的被子抱做一团,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身后的人似乎停滞了一下,然后又把我抱紧。 房间里空调开得很大,所以我穿着长衣长裤,对方似乎很不满,想要把我这外面一层给剥下去。 这工程有点浩大,动作有点繁复,终于让我有些清醒了。 我先是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前方雪白的墙壁。 灯光很暗,加之我眯了一小会儿,感觉整个世界都很不真实。 然而,无论如何,从后方传来的抚触以及点在脖子上的亲吻,是真实的。 我突然间就吓了一大跳,猛地伸出手,按住了那只手臂,我一惊一乍地说:“别动!” 那手臂和它的主人顿时都停了下来,然而,一声模糊的喉音从我后面传来:“什么?” 我一下子转过身去,手心抵住了对方的胸膛。 那一瞬间,我无疑是非常惊喜,非常快乐的。我大叫起来:“你出来了!” 眼前的男子,长长地剑眉入鬓,眼角眉梢带着一种略微冰冷的寒色,但那精致如同最上乘美玉的脸庞五官,却同样迷人无敌。 他唇一启,眼一眯:“怎么,还想扔我到地板上去?” 这句话,摆明了是兴师问罪。 我愣了一下,立马转过身去。 然而燕少长臂一舒,把我整个捞了回来。 我还想抵抗,他已经翻身而上,压得我动弹不得。 这是标准的,猛兽擒获猎物的姿势,只差叼住我的咽喉。 我有点发抖,不管是害怕还是心动,近在咫尺的燕少,永远是放大了的美色,令人炫目。 燕少伸手,摸着我的脸颊,慢慢地,一寸寸从我的脸庞,摸到我的鼻梁,然后是我的嘴唇,然后是我的下巴……再慢慢往下滑…… 与此同时,他的脸也慢慢低了下来。 我承认我有一瞬间,是被迷住了。 然而下一秒,我却立马醒悟了过来。我一转头,眉头皱起来:“别碰我!” 刚说完这句颇有骨气的话,我的下颌就被燕少狠狠捏住,然后扳了过来。燕少足够凶狠地问我:“说什么?” 他声调上扬,发音靠后,一副立马要嚼了我的样子。 但我知道,如果现在顺着他的意,和他缠*绵一番,我心头的内伤,就只能永远藏着掖着了。 还不如现在就说个清楚,免得以后有个疙瘩。 我就昂着头,用发抖地声音问他:“见到女朋友,很激动吧?很开心吧?迫不及待都要出来了对吧!” 燕少大概是没想到,先发制人还是没能堵住我的嘴,他那一刻也似乎愣了愣,仿佛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 看他的样子,我证实了。哼,一言不发跑出来,立马提枪上阵,原来,就是怕我提这个梗。 燕少还真是沉默了片刻。 我看得出他也是在想要怎么给我解释。 因为,他压着我的身子,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沉重了。这证明他现在有一点在防备着我,在思索要怎么才能给我一个完美无缺的解释。 然而他沉默得越久,我的心就越往下面沉。 最终,燕少开口:“我当时本来想要出来,不过因为还没有恢复,无法冲破。” 我也不知道我脸上的笑有多冷。 总之我只是把眼神放到一边,并不看他。 燕少也不想再和我说什么,他低头来吻我的耳朵,然而我再度推开了他。我重复了之前地话:“别碰我!” 这次是非常暴躁的三个字。 意外的,我这样不知死活地反抗,并没有得来燕少一如既往的强势惩罚,他只是停了下来。 有好一会儿,他不动作,我也不说话。 我们就这样无声地对持着。 我想说什么,然而还没说话,眼泪就流下来。 我问:“你是不是觉得跟我一起很憋屈?是不是不能在她面前出现,很不高兴?” 燕少一直撑在我上方,似乎也一直看着我。 末了他才说了两个字:“不是。” 这样淡而无味的回答,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我一下子推开他,坐了起来。我啪的一下把灯按开,我看着眼前的燕少,明亮的灯光下,他几乎算得上是面无表情。 他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就坐在我面前,和我隔着一定的距离,那么冷的,那么冷的看着我。 我觉得心在融掉,是什么腐蚀性的东西一点点融掉。 不是痛,而是酸软,那么伤心。 我眼泪一颗颗往下掉,我想起以前我质疑燕少和集团里什么女人有关系的时候,我吃醋的样子,很让他开心。 然而现在我问到赵安蒂,他却是如此冰冷沉默的模样。 他的无声,似乎在证实我的猜忌。 我心头说不出的火和愤懑,我一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胸膛。 我指着房门:“你走!去赵安蒂那里!” 我一把扯下心口的槐木坠子,扔到他面前:“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然而我的驱逐,并没有凑效。电光火石之间,燕少突然重新扑上来,捧住了我的脸颊,低头就咬住了我的唇。 他狠狠地咬了我一口,并且没有松开的意图。 于是,反抗和吃疼中,我反咬了他一口。 燕少微怔,大概没料到几日不见,林小莹胆子陡增。 我已经一巴掌过去,竟然将他差点扇到了地上,这一次,我几乎是用吼的:“滚!不要碰我!” 要么纯白,要么纯黑……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世界,竟然会这么极端。 我不要做一个夹在中间的……连身份都没有的替身。 184今晚上,不管我干什么 静,像涨潮的海水,将这个酒店的房间渐渐淹没。 我其实不确定我打到了燕少,或者打到了他什么地方,然而他确实被我一把推开。 我的愤怒不可压制。 燕少离我远了一些,并没有回过来。 他的眼神,很冷,比他的身子更具有距离感。 然后他很轻地问我,每一字却都冒着寒气:“我好不容易出来,你就这样招呼我?” 他似乎说的有点道理,然而我半坐着,抱着枕头,只用非常冷漠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燕少又问我:“在你看来,现在跟我争吵,比和我好好相处更重要,对吧?” 我撩了一下头发。 我不会让他主导谈话。因为一旦顺着他的思维往下走,我就会显得越来越无理取闹,越来越没道理。 我不能给他这样的空子钻。 实际上,燕少看似想要回避的问题,是我和他之间非常重要的一个问题。 说得好听一些,我得到了一个男人的灵魂。说得难听一点,我得到的是最飘渺无用的承诺。 我在寻求什么呢? 我希望永生不变的爱情。 然而燕少,给我的感觉,变数太大了…… 我重新把目光投向他,我的眼神并不比他的更暖一点,我说:“我只想要个确切的说法。” 燕少表现出很愿意谈话的态度,他抬了一下手:“你说。” 我问:“如果没有不可解除的契约,你是否还会选择我作为唯一的契约伙伴。” 燕少的神色沉了一点,变得有些可怕。 他用一种噬人的眼神看了我几秒,然后声音里同样带着很可怕的语调:“不会。” ……我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脏碎掉了声音。 然而我脸上依然很平静,我问:“你会去找赵安蒂吗?” 燕少立马反击我,带着一种嘲讽的冷笑:“这是第二个说法了。” 我真没想到他会和我斤斤计较到这个地步。 按道理,他不应该对我好好解释吗?他不应该好好哄哄我吗?不说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起码也要较有诚意才对。 可是他这个样子,话都不想和我多说一句,什么都不想解释,一副你爱咋咋地的样子…… 燕少这个样子,几乎是对我最大伤害的攻击。 各种乱糟糟的,让人心碎的思绪转了好几遍以后,我得出了两种结论——要么,这就是燕少对我真实的态度,如此不堪入目,令人心寒。 要么……他就是在报复我。 他用这种刻意的冷漠和讥讽、毫不在意的打击,来报复我刚刚反复坚决地拒绝他。 我知道燕少是很痛恨别人拒绝他,尤其像林小莹这样没份量的女人拒绝他的。 在他的眼里,我给他提鞋都不配。 可是我非但不肯和他亲热,推开他,骂他,还要他给我一个说法……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和他谈话的正确方式,就是要先和他腻歪磨叽够了,他才愿意给你好脸色看。 但是,我的心情真的很糟糕。 一想到赵安蒂各种炫耀的模样,我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就算燕少并没有送过她什么鸽子蛋紫罗兰翡翠,就算燕少并没有去找过设计师设计婚戒,这一切明着的炫耀也让我心里不舒服。 爱情让人自私,让人想要去争斗。 那时候我内心确定有个小魔鬼,想要站出来大声叫嚣:是我!那个人是我!这半年多陪着他出生入死,在每个寂寞的夜晚给他温暖的人是我!是我! 不能正大光明作为他的女人,甚至说是“奴隶”站到台前,已经是插在我心头的一把利剑了。 往日我并没有这种情绪,只觉得有燕少陪伴就好了。 可是就在昨天,赵安蒂作为正牌女友在我面前找着机会羞辱我、奚落我的时候。 我是多么的孤独……多么的憋屈…… 然而,原本可以给予我支持的,唯一能支撑我内心的燕少,今晚上却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 我不能说我的心千疮百孔,却也可以说它已经碎得捡都捡不起来了。 因而我只有用冷漠和生疏把自己武装起来。 我躺回了被子里,把自己裹起来。 我很平静地对依然坐着的某人说:“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保持这份契约关系吧。其他方面,请自重。” 我刚说完,整个人,连着被子都被拖了起来。 燕少揪着我的衣领,我听到他牙齿咬得发出错响。他目光带凶,抓着我领口的手都几乎在颤抖。 他咬牙切齿地反问我:“请自重?” 我想保持冷静,因为这时候的燕少,真的有点吓人。 我尽量平静地回答他:“是的。” 燕少揪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他呼出的气,触到我的脸上,带着重重威胁。他几乎算是恶狠狠地问我:“林小莹,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你就只看成一种契约?” 我一下子抓住他的手,想把他拖开。 说实话,他都要把我勒死了。 然而我的挣扎只换来他更紧的揪着我。 我呼吸急促地对他喊道:“我要怎么看?我和你之间除了这份契约还剩什么?要不是因为它,你和我就是路人。不是我,你早就自由了不是吗?都是这份该死的契约,绑着你也绑着我。让大家都这么不痛快!” 说完这端话,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觉得自己半个身子都是僵硬且麻木的,心脏用一种勉强的态度狂跳着,几乎顷刻就要罢工。 燕少听我说完,就把我像是甩什么破布似的一掷。 我的身子和垫子撞得生疼。 他似乎显得没刚才那么愤怒了,只是他眼里仿佛已经结冰。 燕少冷然地藐视着我:“你放心,我不会再绑着你,你现在就给阿青打电话,让他来帮我们解约。从此以后,我们各走各的道。” 他说着,把我的手机扔给我。 手机打在了我的手腕上,疼得我眼泪都包了起来。 我抓住手机。 原来……是可以解约的。 原来并不是分开就会魂飞魄散。 原来,我和燕少之间看似坚不可破的关系,竟是这么脆弱,阿青就可以让我们分开。 我的眼泪打湿被单,在浅色的布料上开出深色的花朵。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打通阿青的电话,只是他刚刚喂了一声,我突然间就放声大哭起来。 我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阿、阿青……你可能要过来一下……帮、帮我和你哥哥解除契约……” 阿青似乎在那边吓了一大跳。 他忙说:“别哭别哭,什么事情慢慢说,解什么约?什么什么啊,别乱说话啊……” 我强忍着抽泣,又较平静地对小少说:“就是,你哥还是决定去赵安蒂的身边,所以……我们决定和平分开……” 我刚说完这句话,燕少突然就爆发了。 燕少指着我,厉声喝道:“林小莹你别乱说话,我什么时候说过决定去赵安蒂那边?你说话讲点良心!” 小少在那边啧啧着:“哎哟哎哟,还和平分手呢,没打起来吧?” 我按着听筒,对燕少哭着大吼:“怎么不是!你明明说了不会和我一个人订契约,你还说要和我解约。你既然那么喜欢她,浪费我的时间干什么,你找她去啊!” 燕少一把抓起枕头,唰的一下撕成了两半,棉花朵朵乱飞。 他几乎是暴怒地把枕头摔在地上:“你刚说的每句话,我都说过吗?我说过吗?林小莹你自己胡思乱想,不要随便往我身上安!” 我也把手机一摔。 我坐直了起来。 我简直是泼妇骂街,人生从没这么狂暴过。我也指着燕少:“那你说!你说为什么昨天在玉器市场上,你要跳?你告诉我!” 燕少也对我大吼着:“我告诉了你我是想要出来!说真话你不信,非要我说谎你就相信了!” 我不甘示弱地回吼回去:“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出来呢?是为了见赵安蒂吗?” 我说完这句话之后,燕少几乎一秒也没有浪费。 径直就扑过来,逮住我就狂吻。 我被他这般毫无防备的碾压,只觉得自己鼻子眼睛都要错位了。 我拼命推着他,阻止他继续下去。 我在空隙里依然大叫着:“你不要转移话题,不要遇到这种关键问题就转移话题,你……你放开我……” 燕少对我狂吼:“我偏不告诉你呢!我看你要闹到什么程度!” 我一下子就怔住了。 燕少的自我和霸道,超乎我的想象。 我一瞬间就静下来了。 我很安静地说,不顾我落下来的眼泪:“我们真的分开吧。” 我话刚落,就听到了自己衣服撕碎的声音。 燕少罔顾我的话,只发疯般的咬着我的身体。 我说:“好吧,随便你,干完这次,就各走各。” 燕少一下子撑起来,捏着我的下巴:“你说走就走?”他是讥讽的口吻。 我冷眼看着他:“刚才让我打电话叫阿青来解约的人是你,怎么?出尔反尔了?” 燕少非常无赖地冷笑了一声:“是,我出尔反尔,怎样?” 我轻声骂了两个字:“无耻。” “是,我就是无耻。”看得出来燕少已经决定彻底不要脸了,“更无耻的事我都干得出来!” 我知道现在跟他说什么都是白塔。 燕四一已经进入了“我不跟你讲道理”的恶劣时期,所以无视是最好的武器。 我不看他,只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 随他好了。 我也可以进入“你得到我的人,得不到我的心”模式。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我就这个样。 燕少撑着又看了我片刻……突然间,他语气一软:“林小莹,我可以解释的……” 我知道,燕某人就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一条道走不通,他会马上变一条道,但是目的地都不会变。 他今晚上出来,就是要我好好配合跟他温存一番,就算中间吵架乱掐,只要他发现此法不凑效,他马上就会变种方法。 对于这种毫无节操可言的男人,我只有一句话:“好,你解释啊。” 我这句话,也是发挥了话题杀手的十成功力,瞬间就让原本似乎想要开始和我好好说话的燕少哽着了。 我们之间又静默了片刻。 燕少突然间就下了地,然后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拖起来。 我惊呼:“你干什么!” 这又是哪一出? 燕少拖着我,不顾我还带着被子,把我往房间门口拖。 我大喊:“你要干什么!你干什么!” 燕少已经打开了房间门,他回过头来,狠声暴气地:“我带你去见赵安蒂!你要个说法,我当她的面给你说清楚!” 他说着这话,已经把我拖出了房间。 我拉着房间门栏,尽量压低了声音:“你疯了……你要在她面前现形吗?你有什么话单独找她去说就行了,拉着我干嘛?” 燕少想把我彻底和房门分开,他恶狠狠地说:“拉着你去,当着你们俩的面,把你想听的话说给你听!你想让我怎么样?羞辱她?揭穿她?还是和她分手?随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我哭,我说:“我不要这种施舍的东西,你放开我。” “施舍?”燕少冷笑了一声,他狠狠捏了一下我的手,就要把我的手骨捏碎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这两个字?今晚上我求你施舍我一点好脸色,还求得你不够多吗?” 天地良心,他哪里求过我了? 我是真的怕他带我去找赵安蒂,光是现形这件事,就很难以解释了。 赵安蒂会是什么反应,她会不会告诉别人,会不会干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我只有放低了声音,哀求燕少:“不要,你不能在别人面前现形,除非你和我解约之后,你爱找谁重新定契约是你的事。” 燕少继续冷笑,语带揶揄:“你放心,我就算和你解约,也不会找赵安蒂。大不了说清楚事情,杀人灭口就行了。我不信她魂飞魄散了,还可以找人嚼舌根。” 我看他泛着青色的脸,以及杀气一闪而逝的眼,知道他说的竟然是实话。 燕少拖我:“放开房门!我今晚上就给你一个准话!” 我摇头:“不,不要杀人。” 我还没有恨赵安蒂到要她死的地步。 如果燕少真的如他所说,带我去找赵安蒂,把事情都说明,除非回到赵安蒂的身边,就只有杀掉她灭口是最安全的了。 燕少紧紧拖着我的手,把我整个人都要拉成一字马了。 他皱着眉,很没耐心也很暴戾地说:“快点!我没心情浪费时间。赶快找了她,速战速决。我回来还有正事要办!” 正事,什么正事? 我还想摇头,身后的房门大概是被我的脚跟碰到了,一下子关了过来。 “啊!” 我的手就那样,被重重地夹了一下。 燕少已经放开了我,一把扑过去把门推开。 十指连心,我一瞬间痛得双眼发黑。 燕少一下子抱住我,抓着我被夹肿的手指:“怎么样?痛吗?” 我没法点头,只顾着掉眼泪。这眼泪才叫是不能控制啊,纯生理反射。 燕少立刻把我抱起来,一脚踢着关了房门,他把我抱回去,却没有回被窝里。 窗边有一个单人沙发躺椅,他坐上去,任由我缩在他怀里,然后给我的手指轻轻吹气。 我这人一般不喜欢喊疼,只喜欢吸气。 燕少一边吹,一边很安哄小声地说:“好了不痛了,不痛了,散了散了……”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更痛得火气大,我就很不好声气地喊道:“痛!” 可是燕少依然像是诓骗小孩一样对我碎碎念:“没有没有,没有了没有了……” 可能是因为他此刻的态度十分温柔,我心里又觉得好受了一些,我就哼哼唧唧地,边小声抽泣。 燕少吹了一会儿,问我:“要我下去给你买药吗?或者去餐厅找点薄荷什么的擦一下?” 我摇头,小声地:“你不能现形的。” 燕少听我这么说,就把我楼在怀里,很温柔地说:“没事的,短时间的,没人记得我的。” 我继续摇头,哼着,带着浓浓地鼻音:“不要。” 燕少把下巴放在我头顶上,回应我:“好,我不去。” 莫名其妙,我们之间剑拔弩张的局面就改变了,变成了现在这么温馨贴心的模样。 这一切,都是用我可怜的手指换来的…… 不过,我这人是小强体质,才没过儿一会儿,手指也没那么痛了。 燕少再关心我的时候,我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不是特别痛了。 燕少就笑起来,他笑的时候,眼里好像装满了柔情的月光。他说:“林小莹,你诚实得特别可爱呢。” 我被他用这种语气和眼神一逗,脸也有点红了。 我就很不好语气的反问,我哪里可爱了。 燕少就说:“一般女人不是要装病装痛,来博取男人的同情和怜爱吗?只有你,好不容易被门夹一次,一点也不懂得利用这种优势呢?” 我心想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好不容易被门夹一次? 本姑娘魂都要被夹断了好么? 这不算取命就好了,算哪门子的优势? 我就白了燕少一眼,硬邦邦地回答:“我死不了!” 燕少好像根本没听到这么冲的话,他只是用双手抱着我的腰,非常柔声地说:“不过没关系。你装不装,我都疼你的。” 燕少愿意说出这种动听的情话,我原本是应该欢欣而娇羞地跪谢了才对。 不过我这人就是作死,我反而没好气地说:“有心情去疼赵小姐。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 不过这会儿,燕少好像也不想和我争个子丑寅卯了。 似乎我被夹得那么惨,已经足够他消气了。 他很悄声地在我耳边道:“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你才是。” 我哼哼着:“人家鸽子蛋都戴着呢,四一哥哥送的呢。” 燕少皱着眉,笑得有点夸张:“这你也信?” 我继续:“四一还给人家找了全世界各地的设计师呢,非要设计出配得上人家的婚戒。” 燕少听我这般奚落,抬手就拍了一下我的小屁屁。 “够了啊。”他警告我,不过语气也没那么认真。 结果我还不够,我突然转过身去,坐在他腿上,撅嘴,绝对撒娇的态度,半是嘲讽地对着他:“不行,我也要设计。我要设计婚纱,设计婚戒,还要设计婚房。” 燕少听我这样说,只是含笑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略微皱眉:“做不到?” 我作势要走。 没想到燕少按住了我。 “林小莹,别动。”他很小声地吩咐我。 他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某物正很不安分地横在我和他之间。 燕少很小声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我顿时耳根都火烧了起来。 我拍了他一下:“坏人!” 结果,用了我被夹到的手,又疼得我眼角都抽了。 燕少抓起我的伤手,很轻柔的吻了一下。 然后他拉近了我,扶着我的后颈,来吻我的唇。 我们很激烈地纠缠之后,他就着月光看着我,喘息着对我说:“林小莹,今晚上,不管我干什么,你都不准反抗。” 185要我何用?你不正在用吗?〔感谢yitongLA无谓的打赏) 各种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的事情结束之后,燕少抱我回了被窝里。 我刚把身子裹好,突然一惊一乍地叫起来:“啊!手机!” 这样说着,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下地,把我的手机拿起来。 妈妈啊,还在通话状态中! 我拿起来,心有余悸地喂了一声,手机那头立刻传来小少清脆的声音:“嗯,你好。” 你好你全家! 燕平青你不会一直都在听现场吧? 我刚这样想,小少就在电话那头说:“嗯,很好听。” 好听你全家! 有你这样的小叔子吗? 我正无言中,燕少从我的耳侧拿走手机,他按了免提键。以下,是燕某某和燕他弟的对话—— 燕少:“听爽了吗?” 他弟:“爽了。” 燕少:“好听吗?” 他弟:“超好听的。” 燕少:“羡慕吧?” 他弟:“额……” 燕少:“你有女朋友吗?” 他弟:“……” 燕少:“你找得到女朋友吗?” 他弟:“……” 燕少:“有人能看上你吗?” 他弟:“……有的吧。” 燕少:“你确定是看上你不是看上你家的钱?” 他弟:“……” 燕少:“那你为什么要偷听?” 他弟:“我……” 燕少:“你为什么要找虐?” 他弟,突然放大招:“……我有录音。” 燕少,画风突变:“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他弟,抓狂音:“擦啊,不好好聊的人是你好吧!” 燕少,很欺哄的口气:“乖,把录音删了,哥哥改天给你找个软妹子。” 他弟,不接招:“我是哥控。” 燕少:“不要吧,哥哥有你嫂子控了,你还是喜欢别的女人吧。说说女人吧,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他弟:“嗯,比如啊……林小莹那样的。” 燕少,突然爆发:“我削死你!” 我汗如雨下。 真是一对、一对、一对很和谐的兄弟! 还有,燕少你最后……咱能稍微冷静点好不?虽然你这弟弟,确实是,很欠削。 …… 浓墨重彩的黑暗,翻过去了一页。 房间里灯光微黄,我躺在燕少的臂弯里,似睡非睡。 一缕发丝落下来,我感觉到燕少帮我拢到了耳后。 我嘟囔着:“睡吧,明天还去拍石头呢……” 燕少说:“你睡,我不用。” 我微微睁开眼:“那关灯行不?” 燕少说:“不行,我很久没白天看过你了。” 我心想,难不成你准备看一晚上?再说了,这就算开着灯,也是晚上吧,和白天有什么关系? 于是我翻过身去不再理他。燕少也不烦我,只是从后面扣住我的腰,贴着我的后背,依然让我枕着他的手臂。 这边天亮得早,所以我的眠很浅。凌晨六点不到,虽然窗帘紧闭,但我还是醒了。 我转身看了看,燕少果然还睁着眼。 他见我朦朦胧胧的样子,手指刮了一下我的脸:“继续睡。” 我就又翻过去,抱住他,说梦话似的问他:“你在想什么啊,休息一会儿吧。” 燕少似在轻笑。他埋着头,唇碰触着我的额头:“我休息得烦死了,现在正新鲜着呢。要不,你也陪我新鲜新鲜?” 我半梦半醒地嗯了一声,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燕少所谓的新鲜是什么意思。 我立刻举手投降:“不要了,我过会儿还要去场里呢。” 燕少将头埋下去,他含混不清地说道:“你睡你的,我干我的,不相干。” 可能不相干吗? 没一会儿,我就被燕少捣鼓得毫无睡意。 被吵醒了,我心情也很不舒爽,我就抵着他的胸膛,不准他动。我忿忿地:“不行,不准。” 燕少眼中立刻飘过一朵乌云。 “再说一遍。”他的不愉悦显露无疑。 我其实还是很了解他的个性了,其他事情都还有周旋的余地,但是这种事,真是一点都拒绝不得。 我也没理由和他闹不愉快,我只有开动小脑筋,傻笑着:“不是啦,人家只是想要和你玩个游戏而已。” 燕少的脸色立马缓和了不少,甚至还挂上了一丝调笑:“什么游戏?” 我想了想,脑洞大开:“嗯,就是,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回答了,才能动一下。” 听到我不靠谱的提议,燕少的双眼眯了一下。 我心慌慌,害怕被他发现我纯粹就是在敷衍。 没想到一抹狡黠的笑竟然在燕少的唇角漾开,他突然很爽快地说:“好,可以。不过规则要变一下。” 我傻啊,我就傻乎乎的问,要变成什么样的。 燕少说:“第一,你要在上面。第二,我回答一个问题,你要动十次。” 我……我觉得我又被坑了。 不过,我也绝对不是善茬! 我说:“如果你回答不上来,我就不动!” 燕少已经翻身躺下,双手摊开:“来吧,回答不上来我动。” 额…… 这有什么区别吗! 但是协议一旦达成,我也只有硬着头皮去执行。 我坐到他身上,马不停蹄地问他:“玉器市场的时候,你为什么想要出来?” 燕少大概已经猜到了我就会这么问,他很随意地看着我,眼梢却带着一种轻浮的醉意:“因为不想你和赵安蒂见面。” 我又问:“为什么不想我们见面?” 燕少抓住我的腰,昂着头,用一种吹气的口吻:“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宝贝,动完了再继续。” 我……我发现我真的亏了! 见我一种哽住的神色,燕少挑了一下眉:“怎么,不满意我的回答,那我动吧。” 我默默流泪中…… 不过,战斗的旗帜是不会那么容易倒下的,第一次被坑之后,我本着一定要继续被坑的精神,又问:“你为什么不想我和赵安蒂见面?” 燕少的十指要扣入我的腰:“因为,怕她欺负你。” 我:“骗人!” 燕少倒是很快承认:“好吧我骗人,我自罚动三十下。” 抓狂! 这叫惩罚吗? 这怎么样都是我吃亏的节奏。 半小时之后,我累得只剩喘气的份儿了。我趴在燕少身上,哭:“不玩了……” 燕少很有竞技精神地:“不嘛,你问嘛,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骗渣!你这个骗渣! 我无尽腹诽中。 我换了一下头的方向,把发后的热气甩了甩:“那最后一个问题,那块石头里有什么东西?” 燕少比任何一次回答得都干脆:“我不知道。” 我一拳捶在他胸膛上:“要你何用!” “怎么没用呢?”燕少咬了一下我的耳朵,“你不是正在用吗?” 我:“……” 这场不公正的游戏结束之后,我更困了…… 燕少大概也知道我累坏了,便不打扰我,等我继续睡。 然而,睡了没多久,酒店morningcall又响了起来。 我知道,已经八点了,我必须起来了。 我的心情很糟糕,很很糟糕,因为我想睡觉,我已经连续两个晚上睡得很不好了。 燕少大约觉得我脸色确实很差,他也收拾起了玩笑的心情,对我比较正经地说:“今天那块原石,不管花落谁家,你都要关注它之后的动态。” 我刚把脚蹬到鞋子里,听言就转过头来:“我不关注,小米也是要关注的呢。” 燕少点点头:“是,不过我所谓的关注,指的是,假如开出来是快废石头,你也要持续关注。最好是能把这石头买下来。” 我惊异,不懂燕少为什么这样要求。 燕少就道:“既然米竞他们都肯定石头有问题。那无论如何,都会有问题。常人可能看不到表象之下的东西,但如果是废石,你一定要买下来,带回去给阿青看看。” 我听到燕少的叮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燕少抚摸了一下我的肩头:“反之,如果开出来是块好石头,小米一定会带你去交涉二次交易的,那时候,用你的直觉去判断吧。” 我问燕少是在酒店里休息,还是跟我一起去会场。 燕少说:“跟你走。缅甸这个地方,我们最好不要分开。”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了那个红袍老喇嘛,他好像已经把燕少盯上了。 不过现在的时间,也不太容我和燕少再谈这个问题。 真是的,早知道昨晚上少花点时间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上面,也把这些零零碎碎的重要事情沟通了。 但是多说无益,燕少进了槐木坠子。我挂他到心口上,整理得差不多了,小米的电话也打过来了。 我们和杨姨汇合了,便驱车去了会场。 到了会场,便看到昨天我们看过的许多大点的石头,都放到了会场中间一个铁丝网做的房间里,锁了起来。 不过,那块号称镇场之宝的大原石,依然在原地,又几名保安看管,只是周围圈了起来,不让大家再靠近了而已。 竞拍很快开始了,有些石头是明标,场面竞争很激烈,而另一些石头却是暗标,暗流涌动。 快接近中午的时候,我们又遇到了秦御瑫和赵安蒂。 这一次,情敌相见,我已经放轻松了心态。 一想到昨晚上,要不是我被门夹了手,燕少已经强行拖着我去找赵安蒂,“杀人灭口”了,我便觉得,我也没啥好和这个女人计较争抢的了。 事实上,这世上并不在于女人争夺,就能抢得到男人这回事。 真正的选择权是在男人手里。 关键是看那个男人,他站在谁的身后。 关于这一点,我已经在起点上赢了赵安蒂,还有什么好和她计较的呢? 不过赵安蒂并不以为这样。 她对我点头的时候,那笑容未免假的有点过分了。倒是她和小米笑的时候,两人都还显得很发自内心。 于是我在想,赵安蒂到底对我什么愁什么恨,居然能恨到伪装到伪装不起来。 要知道小米曾经那样对待过她,她尚且还能装个面子呢。 不过,赵安蒂对于杨姨,那是非常之的讨好和恭维。 一看到杨姨,她就惊喜地喊道:“啊,小姨,好久好久不见了。”说着,就激动地扑上去,和杨姨大大的拥抱了一个。 杨姨也笑:“安蒂又不上次更漂亮了啊。” 赵安蒂害羞地:“哪里,再怎么样,都不及小姨的十分之一呢。”她说这话时,眼神是十分崇拜与真诚的。 杨姨掩嘴:“我们安蒂的嘴真是越来越甜了,难怪四一那么喜欢呢。” 赵安蒂撒娇:“小姨又逗安蒂玩了。” 我注意到她叫的是小姨。 这是亲戚间的称呼。 看得出来,赵安蒂已经完全当自己是半个燕家人了。 接下来,赵安蒂就一直在和杨姨聊天。 她们的聊天内容,都离不开一个人,燕少。 杨姨很热情地问赵安蒂他们什么时候订婚,赵安蒂就撅着嘴,把婚戒那套说法又扯了出来。 杨姨便啧啧称赞:“四一这孩子,对谁都不上心,唯独放你在心头,安蒂你也是好幸运。你们订婚,小姨必定是要送重礼的。” 赵安蒂便甜甜地谢着:“哪里,小姨愿意来参加已经是安蒂的福分了,还谈什么礼不礼的。” 我不得不承认,赵女士生了一张好嘴,只要她愿意,也可以吐出珍珠而不是狗屎。 秦御瑫看赵安蒂一门心思只在炫耀她和燕少多么甜蜜,大概心里也不太舒服,便转移过来和米竞谈话。 秦御瑫问米竞:“听说了小米,那石头已经有人拍下来了。” 米竞扬眉:“哦?哪位土豪?” 秦御瑫接着便说,是内地一个赌石的机构,又好些赌石的行家和富豪组成。这次他们联合国家玉器协会,组团过来,对这块石头是志在必得的。 秦御瑫摇头:“看样子,你我都不是有缘人啊。哈哈哈……” 我现在听到这人说话都觉得烦,听到他居然笑起来,笑声里还有中算计后的得意,就觉得……很恶心。 偏偏秦御瑫还要来惹我:“林助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国呢?” 我只瞟了一下米竞:“看胡总。” 说完这话,我就挤到人群里去了。 等我走了几步了,我才回头,我看到米竞有意无意地用眼角余光挂着我,而秦御瑫看我的眼神里有一种忿忿的表情,仿佛我对他这么爱答不理,是打了他的脸似的。 我对米竞点点头:“我到处转转,电话联系。” 米竞偏头叫朱当:“跟着小莹吧。” 朱当跟着我,我当然是很乐意的。我们俩人便肩并肩地在会场里走着。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那块大原石面前。 由于竞拍结果还没有公布,所以那块石头依然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 只是,这时候,我看到竟然有别着枪的武装人员在场。而他们的身旁,站着一个红袍的喇嘛。 我看到那喇嘛的时候,他也转过头来。 我们的目光对接,我的心就沉了一下。 这就是那个堵过我两次,给我要阴槐木的老和尚。 缅甸这边修的是小乘的密宗。也就是说,这边的和尚,有很多东西都是不忌讳的。最比如,密宗有一支是要修欢喜禅的,不忌女色。 这老和尚,我看着,倒觉得他是不修那些的。 不过我总觉得他眼神和面容都很邪乎。 仿佛他并不是依靠什么正常的修行手段,达到了现在的段位。 我正想着,没想到这老和尚却突然双手合十,对着我礼了礼。 我正发愣,不知他为何要和我打招呼,却看到身旁的朱当也双手合十,对着喇嘛鞠躬。 我这才发现,那老和尚其实是在给朱当打招呼。 这下,我的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 我立马转身就走,一心想要回到米竞的身边去。 在缅甸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除了米竞,也没人是真正可以依靠的了。 燕少也可以依靠,不过面对喇嘛这种似乎天生就要收他的物种面前,还是谨慎为妙。 朱当大概没料到我会突然改变航道,他急忙跟上来。又和我并排一起走。 不过,当保镖的,话都不多,他也没问我什么。 但是,我有些话却是憋不住的。我假装无意地问:“好奇怪啊,为什么会有军人和和尚到场里来啊。” 朱当大概没料到我是为了问和尚的情况,他就很老实地回答我:“大概是因为这块原石十分重要,为了防止一些人打它的歪主意,所以官方和达古上师都过来了吧。” 我假装一愣:“达古上师?” 朱当答道:“是啊,刚才在原石那里的,是缅甸非常著名的一个上师呢。” 186满满的负能量啊 不得不说,达古这个名字,显得很德高望重的感觉。 缅甸这边的人名字是很怪的。 因为他们有名无姓。 比如他们的总统叫吴某某,你以为这总统姓吴对吧? 错了,吴,是缅甸对中年男人的统一尊称,大概就是先生的意思,和法国贵族人名里的那个“德”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东南亚语系里面,称谓都是放前面的,小姐林,总胡,之类的。 比如,吴四一的意思,是先生四一。而不是说四一姓吴。 还有好多缅甸人,名字只有一个字,比如……文叔。 文叔就叫文。当然他也有中文名字,但他的缅甸名字就是文,在玉器市场,大家都叫他吴文。 文叔是米竞习惯的叫法。 好醉…… 我问朱当:“听你的口气,好像和这位达古上师有什么渊源啊。” 朱当点头:“是的,胡总曾经派我一个人到缅甸这边来接过一批货,遇到了很邪乎的事情,多亏了达古上师的帮助,才能捡回一条命。” 我看他的表情和神色都十分的恭敬,就仿佛那老喇嘛是他的什么再生父母似的。 正巧这时候,我们又走回了米竞的身边,米竞听到了朱当的话,敏锐地插嘴:“什么事情?” 朱当对米竞微微鞠躬:“胡总,我在给林助理讲上次我到缅甸来收货的事情,多亏了达古上师的救助才能化险为夷。” 米竞就笑:“是啊,听你说,上次多亏了那位上师。对了,这次我们正事完了,也去寺庙里谢谢这位上师,捐点黄金什么的吧。” 我心头叫苦,这被盯着还不够,还要自己送上门去? 米竞已经发觉了我神色的异样,他关切地问我:“小莹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呢?” 我勉强地笑:“可能有点水土不服吧,连着两个晚上都睡得不好。整个人都觉得没对劲。” 米竞关切地对我说:“那今天我们早点完事回酒店休息吧,今天之后,就没什么大事情了。说不定我们可以早点回国,小莹如果想顺道去泰国玩玩,也可以。” 我勉强地点头:“到时候看吧。” 朱当看着我半晌,突然皱眉:“林助理,你这个样子……有点像是……” 我一惊,像什么。 朱当却是摇摇头,也不愿意再说什么了。 米竞倒是皱起了眉头,问:“像什么,说清楚吧。” 朱当正要说什么,突然文叔过来,说原石的拍卖已经公布结果了。这石头走的是暗标,以五百万欧元的价格成交,折合软妹币是六千多万了。 土豪,真土豪! 不过,我倒是知道,不管是小米,还是秦家赵家,都是出得起这个钱的。 但是,他们临到头,却并没有真正出手。 我知道的是,小米仅投了八十八万欧,象征性的走了个过场。 石头拿下来了,我们所有人都跑了过去。 场方已经把原石抬大了一块空地上,重新围了起来,按照规定,石头会在当场剖开。这是非常有娱乐性和刺激性的行为,*暴富和*赤贫都在弹指一挥间。 而竞拍成功的代表,站在一旁。一脸激动和紧张的表情。 六千多万元啊…… 这要是捐给山区,得让多少人吃上大米饭,让多少失学儿童重新背起书包。 不过,现在在这里,它就是一块石头。 而且,还是一块不知道究竟真正价值几何的石头。 小米是个抢占地形的好手,在他的带领下,我们站到了前排,得以观摩这场六千万的“盛典”。 我微微打量四周,我发现围观的人,脸色或多或少都带着期许和急切的神色。其中一些人,不知道为何,我一看到,就觉得毛孔紧锁。 小米发觉我在观察四周,他偏过头来:“不要那么用力的去看别人。这里面很多高人,你的目光,他们都感觉得到。” 他这样说着,我立刻看到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用和其身形完全不成正比的精锐眼神,也朝我看了过来。 米竞继续在我耳边悄声:“这石头有灵异,东南亚这边,来了不少能人异士鉴……” 他定字还没说出口,就停住了。 因为,小米也看到了那个牛皮糖一样粘过我们两次的红袍喇嘛。 他的眉头立刻皱了皱:“他也在?” 我也侧过头去,轻声耳语:“他就是达古上师……” 那一瞬间,我看到小米的鼻翼动了动,仿佛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原石开始开了。 原本有点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随着机械齿轮地转动,水和石浆飞溅,连我的心都提了起来。 突然间,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 刀轮依然在飞转着,石头依然在切割着,我却觉得四周的一切都仿佛慢了下来。 然而,我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原石之中飞跃了出来。 那好像是一道光,又好像是一个什么有生命的东西,又好像是一种预示。 我大惊失色,这种感觉如此强烈,强烈到我拼命地想要抓住它。 然而,就在转瞬,时间停顿之后,又飞快地重新跑了起来。 我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起来一般,人声、大气压、氧气全都重新灌了过来。 我意识到,我已经失去了机会,失去了去辨别、去把握那种感觉的机会。惶然之中,我竟然一下子抓住了米竞的手,我瞪大了惊恐地眼睛,声音都在发抖:“你……你感觉到了吗?” 米竞眼里闪过一缕惊疑,然而他立即也回握着我的手,他用指尖点着我的手心,示意我不要惊慌。 他用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我说:“你观察一下这里其他人的表情……” 我听他这样说,才急忙去看别人。 我看到这里的人的表情基本分成两拨。 一拨是类似赵安蒂和秦御瑫那种,依然用期待和兴趣盎然的眼神看着前方开石。而另一拨,大概就是和我的表情类似的,有点疑惑,有点错愕,还有些人眉头深锁,有些人的眼神已经稳不住了。 这拨人,是少数。 全场不超过十个。 其中,也包括了达古上师。 小米悄声对我说:“我倒什么都没感觉到,你的感觉是什么?” 我愣了愣,然后再去回想刚刚那种感觉,已经有点模糊了。我只能竭力回想,然后给小米描述:“嗯……说不清楚,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泄露或者逃逸了?” 小米听了我的话,思索了好一阵子,这才摇摇头,表示真心听不懂我在表达个什么。 他想了想,又问我:“你准备的说一下,你觉得那种感觉,是很吉利,还是,很凶。” 我又回想了一阵子,只能摇头。我实话实说:“不吉利,也不凶。而是,有点……有点狡猾的感觉……” “狡猾?”小米差点笑起来,“有点意思。” 顿了一下,他又说:“小莹,你太厉害了。” 我厉害……我想确认小米是不是说的反话。 小米大约看出我怀疑的眼神,他就说:“一般这方面有道行的,或者开了什么天眼的,能算卦的,只能看出东西的凶吉。但是看不到更多的东西了,小莹你居然连这东西的品性都能看出来。” 正说着,前方的机械切割声突然小了下来。 真正的*来了。 我看到场方已经有人,上前慢慢扳着石头,把它分成了两部分。 这紧张的一刻,我看到竞拍者在一旁埋头,双手合十,眼睛紧闭,祷告不已。 而周围的人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嘴,发出了一阵惊叹声。 连我旁边的小米也叫出了声。 那主人听到这声音,再也按捺不住,忙睁开眼,放下手,急切地看过去。 这一看,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个不稳,险些跌到在地。 我看不懂,只觉得这开开的石头里面特别奇怪。 我想要问问小米,却看到他拳头捏得极紧,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一剖为二的石头。 这时候,我听到旁边有人在用很不以为意地声音说:“幸好没有下手,原来是块废石。”说这话的人,正好是秦御瑫。 废石?居然是废石? 我忙又看过去。 这石头内部,并不是没有玉,相反有些地方还异常晶莹剔透,颜色和饱和度都很高。 可是,这些美好的部分却十分的琐碎,因为它们都被一道道白色、黑色以及黄色的纵横沟壑分割成零碎的一块一块。 整个石头横剖面,就好像是一大块摔碎了玉石,碎得……好像我昨晚上某个时刻的心脏,拼都拼不起来了。 小米依然捏着拳头,紧盯着这石头,似乎是不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那竞拍者已经被一众人扶着,搀着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我看他年纪不轻了,此刻哆哆嗦嗦地摸出了一瓶速效救心丸之类的药,倒出来吞下了。 六千万啊…… 六千万就这样打了水漂。 我想想都觉得肉疼。 文叔在一旁发声,也是疑惑:“不可能啊……就算面积不大,也不至于……碎成这样……” 我问小米:“这下子,这石头价值多少呢?” 小米下意识地摇了一下头:“和拍卖价比起来,可以算是一文不值了。” 我心里却在想着燕少吩咐的话,说这块石头,无论如何都要得手。只是现在它明显废掉了,我要用什么方式,才能把这么大的一坨,盘回去给小少看呢? 我问小米:“原主人会卖吗?” “卖?”小米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带着一丝讽刺,“就算处理了,能回什么本呢?你看看那些裂缝,完整的地方,连打一只镯子估计都困难。只能做戒面或者耳珠吧,或者做项链珠子……哎,总之亏大发了。不过里面有些翠还是不错的,可能能回个几百万的本吧。操作得好,一千万也是可能能回的。” 我想一千万,比起六千万来说,也是什么都不算。 这哪里是在赌石,这是在赌命啊! 我犹豫了片刻,对小米说:“如果……我想要买这块石头呢?” 小米一愣,顿时用非常震惊的眼神看着我。 而我,只是有些心虚地微微点头。 米竞看了看四周,人群已经在散去了。有的人则越过栏线,上去仔细看那块废石。 米竞身子微微倾向我,暗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他又对文叔说,“这里帮我盯着一下,有新情况告诉我。” 小米把我拉走的时候,我感觉得到有一道凌厉的目光,一直在跟随着我。 我心想,不是赵安蒂,就是达古上师,没得差。 我和小米直接在车上谈的这件事。 朱当守在车外。 小米开门见山地问我:“你觉得这石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认为小米都这么坦诚了,我也不能藏着掖着,我就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开石到一半的感觉,然后回答他道:“我觉得,是个障眼法。里面的东西要么在半途中逃掉了,要么根本就不在里面,这不过是一个虚招。” 小米撅了一下嘴,显得非常孩子气。 “什么狡猾的家伙,竟然干这种事?” 我问他:“这世上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吗?” 小米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觉得有,但我没见过。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对这些东西,其实是没什么感知的。” 小米举起手,给我看他手上的戒指:“我这里面的这位小祖宗,是个贪吃又贪财的货。如果真是有什么宝贝,它一定会给我某种暗示的。但是刚刚开石的时候,这家伙静悄悄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着外面的朱当,他在太阳和高温之下,有些汗流浃背的,但依然敬职敬责,警惕地看着四周。 我觉得我们应该赶快结束话题。 我又仔细在心里沉淀了一下,然后对小米说:“你刚刚问我那东西是凶是吉,我现在再回味了一下。我觉得,正主,是大吉祥之物。”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厉害了。 我猜,搞不好其实是燕少在帮我呢。 我说完这句话,小米的双眼立即亮了起来。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他笑起来,“我猜,这正主不但大吉大利,智商还很高呢。” 我心想,人就是喜欢听到自己期望听到的话,精明如小米,也不能免俗。 我想我现在已经可以提出购买废石了,我就给小米说:“我们把那块石头买下来吧。我总觉得能有用呢。” 米竞抄起了手,又皱起了眉:“买也不是不可以买。不过,我出手的话,总难免引起人的怀疑。大家都会觉得,胡米竞出手的,一定是好东西,搞不好本来可以低价买的,就被哄抬起来了。” 我想小米果然还是纯正的商人。 竞拍的人花了六千万买了废石,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以我的妇人之仁,恨不得能补贴别人一半。 小米还在想要怎么尽量低价入手。 真是个狠角色。 小米说:“这事情我来操作吧,你不用管了,总之我一定会得手的。” 我又吩咐他:“对了,千万不能让人动一点石头哦,我总觉得,那东西……像……像……” 说到这里我又顿住了。 我觉得我不能误导米竞,毕竟这也只是我的直觉而已。 小米见我吞吞吐吐,就笑起来:“怎么,学朱当,说话说半截?” 我摇摇头,就说;“我其实是没想好呢,总觉得像什么,但又说不出来……对了,朱当刚才想说什么啊?” 我和小米的秘密谈话到此结束,我们就把朱当叫进了车。 车里面有空调,朱当坐下后立刻缓了口气。 小米接着问他:“你刚刚说小莹有点像什么,说完呗。” 朱当的脸一下子涨了起来,他是个有点木讷的人,做事情一板一眼,对米竞十分忠心。不过个性有点内向,不善言辞。 米竞这样问之后,他又吞吞吐吐了好一阵子,才说:“那个,林助理,我要说出来,你可别往心里去啊。说不定没事儿的。” 米竞不耐烦:“快说!别磨磨蹭蹭。” 他这人就这德性,越熟的人他态度越不好。 朱当只有老老实实地说:“林助理,实不相瞒,可能是我上次遭怕了,我总觉得你这么严重的水土不服,好像……好像……好像是中了降头。” 降头! 我脚一软,差点挂在了后座上。 米竞差点一巴掌挥过去:“我降你个头!别乱说!” 朱当急忙道歉:“对不起胡总,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只、只是……” 米竞已经不去管他说什么,他竟然一下子伸手,抓着我的头,将我的脑袋固定住,然后说:“小莹你睁大眼睛,往下看,对……尽力往下看。” 等我尽力往下看之后,小米又来扳我的眼皮,看我的上眼白。 他仔仔细细两边眼睛都看了过后,才说:“嗯,好了,转一下眼球呢?” 我便听话的转了转。 小米松了手:“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睡眠不好而已。” 我松了一大口气。 没想到,小米居然还会看这个呢。 米竞责怪朱当:“别大惊小怪的,并不是谁有点不舒服都是中了降头,再说了,小莹也没得罪什么人,怎么可能中降呢?” 我心里默默的,没有得罪什么人么? 会场里有个姓赵的和姓秦的,好像都看我很不顺眼呢。 这时候,杨姨打电话来,问我们在哪里,说赵安蒂安排了晚餐,问我们去不去。小米看向我,而我则摇头,我没心情出去应酬,何况还是和赵女士。 小米也很体贴,他说:“我一个人过来吧,他们都说很累了。” 小米是贸易人士,他再讨厌谁,不触及利益的时候,还是可以你好我好大家好。相比之下,我就要差许多个等级了。 我虽然可以面瘫,但非要扭曲自己的内心来曲意逢迎谁谁,那可真和中了降头差不多难受了。 小米让朱当先送我回酒店。 路上,我嘴不闲着,问朱当为什么认为我像是中了降头。 朱当就很老实的说,其实他也就是杯弓蛇影,因为上次他们在缅甸,就是中了降头,差点全军覆没。最初的症状也就是人不太舒服而已,觉得有点水土不服。 那一次,要不是有人指点,让他们去找达古上师,那就真的死定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们之中,有两个较为严重的,依然是死了。 我问朱当中了降头是什么症状,朱当就说,其实就是水土不服的症状,拉肚子,无法睡着,吃喝不下,去医院检查,什么都是正常的。 朱当还说,他是立即就住院了,输营养液什么的,才把命保着的,然而依然很严重,最后还是在缅甸认识的这边的人,让人把他抬到达古上师的庙里去。 说来也神奇,达古上师不知道做了什么法,让他喝了什么药,他便呕出了一团什么东西。 这东西打b超做胃镜的时候,都没发现,现在却吐了出来,好像是什么活物。 达古上师说,就是这东西,在吸附朱当的生命。他把这东西烧掉了。 这之后,朱当因为年轻,身体就渐渐好转了。其他人接受了上师的治疗,也都好了。 朱当说到上师的时候,满眼崇拜。 然而米竞却不冷不热地泼了他一盆冷水:“谁知道是不是就是他给你下的降,然后让你去求他,好讹你的钱财?” 麻蛋,小米的内心,比我的还要负能量啊。 187猛鬼阵,飞头降,祸来袭 我到酒店之后,泡的方便面当晚餐。 这也得感谢小少,这方便面是他放我箱子里的,他似乎早就预料到我会异常渴望家乡的……方便面味道。 我问燕少吃不吃,他摇头,只是百无聊赖地坐在我对面。 我洗完澡,便和他一起躺着翻电台。 这酒店在仰光也算数一数二的,电视台混合了英文和缅语两种语言节目,但总的说,都很无聊。 并且,我大多数看不懂。 我和燕少安安静静地靠着,他仍然舒展着手臂,让我躺他臂弯里,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我觉得燕少未免有点反常。 因为一般而言,他安静坐着的时候,都是在沉思某些事情。否则的话,他必定是耐不住寂寞的,总要玩点花样什么的。 可是今晚上,他过于没有理由的安静了。 我将手放在他的腹肌上。 那里现在已经看不到伤口了,不过,我不确定他恢复到了什么程度。因为,小少说过,要真正治好那里的伤,并不简单。 我仰着头,问他:“伤好得怎么样了呢?” 燕少很轻松地嗯了一下:“虽然没办法痊愈,不过目前也不碍事了。” “那和痊愈的区别在哪里?”我问。 燕少立刻用一种有些许不悦且锐利的眼神扫了我一下。 我怔:“我有问错什么吗?” “没有,”他脸上的不悦加剧了,他看着说着听不懂的缅语的电视节目,“女人有时候还是蠢一点好,太能抓住问题的重点且不懂得掩藏,很容易木秀于林。” 我听懂了,燕少的意思表面是让我低调一点,免得招人嫉恨。其实真实的意思是,我不应该把话问得这么明白,不应该这样去揭他最不想说的话题。 于是,我断定,他的伤其实还非常严重。 因为燕少目前是灵体,有些伤害,大概是我肉眼所看不到的。 而鉴于燕少报喜不报忧的性格,他绝对是不会把他的弱点或者不适告诉我的。并且,他也很讨厌我洞察到。 领悟到这层意思,我有点小尴尬。 但我还是露出一个姑且算是甜美的笑容,扬着头问他:“那你是希望我聪明点还是笨点呢?” 燕少低头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里有点不耐烦:“在外面聪明点,回来笨一点。” 我心想,我在你面前还不够笨吗? 我那点可怜的智商随时都被你碾压得渣都不剩。 不过,燕少那么不耐烦的眼神,告诉我,他现在不想和我说话。 说话都不想,更别提动作点什么了。 不知道我猜想得对不对,燕少现在有种被病痛折磨但又强装镇定的烦躁。他心情应该很不好。 这种时候,我乖乖不说话是正确的。 我其实好多事情想要和燕少聊,比如那个达古上师,比如那块价值六千万的废石头。但是他既然不想说话,我也就沉默好了。 不知道我们俩人又对着看不懂的电视节目干坐了多久。 燕少突然用指尖点了点我的肩膀,我抬头看他,他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这个动作我看懂了,他是让我吻他。 于是我便撑起来,去点了点他的嘴唇。 燕少用指腹抚摸着我的嘴唇,他现在的神色,较刚才要缓和了许多,他凝视着我:“这个地方,尤其是我的私人领地。” 我笑,我说:“好啦,除了你之外,我这辈子最多再吻一个人了。” 燕少脸一黑:“什么?” 我就傻笑:“白痴,我会吻我的宝宝啦。” 燕少扳着我的下巴,手指稍稍有力:“说,和谁的宝宝?” 这话问完,我们都无声地对视了对方两秒。 我的声音放轻了,轻得我自己都要听不见,我说:“我想和你,可以吗?” 燕少的手指插到我的发间,他摩挲着我的发丝,声音同样很轻:“不可以。” 额…… 燕少,您就稍微陪我浪漫一下,可以不? 不用任何时候都那么诚实的告诉我残忍的真相,好不好? 我正在神思着要如何拼凑我那颗反复破碎的玻璃心。 燕少却把唇放到我的耳畔,耳语般地说:“不可以只吻一个宝宝,因为,你和我会有很多宝宝。” 讨厌! 最讨厌燕少这种先杀后褒的伎俩! 我伸手就去打他,却被他抓住手腕。 燕少躲着我乱舞的拳头:“谋杀亲夫可是要监禁终生的。” 我反问:“哪条法律规定的。” 燕少笑起来,他好像是被自己逗笑的一样,他说:“燕家家法规定。” 我哼了一下,燕少却又紧接着倾身,慢慢把我压下去:“由本夫君亲手监禁。” 我正想说燕少你好调皮不要的不要的,突然……突然看到燕少的肩头上方出现了另一个人头。 妈妈救我! 这突然出现的人头,就像是从燕少肩上长出来的一样,狰狞的脸,青黑色的皮肤,白色的獠牙,瞬间就吓得我失声尖叫。 燕少也已经察觉,他反手一挥手,瞬间掐住了那人头的脖子。 一个晃影,燕少已经掐着那人头飞身跃起,另一只手挡住了一只青黑色的手臂。 在我的惊呼声中,燕少已经一手掐头一手掐手臂,哗啦一撕……然后不待那怪物嚎叫,再一撕…… ……这是我离开南川这么久,第二次见到除了燕少以外的鬼。 我当时看到这恶鬼在燕少手里一撕再撕撕成条,最终烟消云散。 我心里就两个想法。 第一是,这鬼真丑啊…… 第二就是,今天算是亲眼见到了,手撕鬼子…… 等燕少料理完这丑鬼。 我才抱着枕头被子,惊魂未定地问:“这、这是什么情况?” 这鬼是怎么冒出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这里,它是来干嘛的? 一连串的问题,导致我的大脑神经开始堵车。燕少也真是的,什么情况都不问,就把人家撕拉撕拉的…… 燕少听到我说话,却并没有回答。他大踏步地走回来,扯起被子,往我头上一盖。 他冷声命令:“我不允许,不准伸出头。” 这话,让我有一种大战到来,男人出征,女人留在家别捣乱的即视感。 被窝里的世界,又闷热又狭隘。 并且,我听到了外面的鬼哭狼嚎。 好似有许多的孤魂野鬼都闯了进来,然而葬生在了燕少的手下。 许多的疑问又冒了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多的鬼找上门来? 是谁让他们来的? 他们上门来干嘛? 随着这些个问题,一个老头子阴邪而又精烁的形象逐渐在我脑海中成型。 达古上师! 是那个达古上师。 这些鬼都是他派过来的吗? 我紧紧地拽住了心口上的槐木坠子。 我的坠子,燕少的半身。 我是绝对不会让那老怪物得到燕少的,那老怪物邪,他绝对是在觊觎燕少的能力。 虽然,燕少对于我的作用,就是在午夜提供一个可以当枕头的肩膀,以及平时专供打脸的毒舌。 可是我从阿青的许多言语中知道,一个魂魄能修成燕少这样,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光是修成煞,已经是万中无一。 现在又炼化了槐木精的千年精魂。 普通的鬼若是被小米的戒指穿膛而过,早就碎成了渣渣。但燕少不仅支撑到现在,还依靠和千年阴槐木一体,修复了外表的伤口。 所以,现在的燕少……对于某些心怀不轨之人,就是块香饽饽。 其一,其价值非常大;其二,燕少现在在薄弱期,比从前更好收服。 但是,我觉得任何人要打燕少的主意,都要问问我的意思。 好比男人结婚以后,哪怕出去喝一杯酒也需要正牌老婆的同意一样。 任何人哪怕想要碰一碰燕少,也必须先踏着我这个契约人的尸体过去。 被子里闷热无比,我汗如雨下…… 外面的争斗一刻也没有停止过,燕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我通过其他鬼魂嚎叫的声音,知道,不断有厉鬼闯进来。 他们在围攻燕少。 这种时候,我从没这么痛恨过自己的无用。 我什么用也没有,我帮不了燕少,我既没有一条金精的手链,也没有一颗龙精戒指,我甚至也不是秦总那样的纯阳体质,可以抵挡世间许多阴邪。 我太没用了…… 不对! 我不是没用。我会念大明咒的,我曾经在南川就念过,我还写过。 我要去帮助燕少。 他伤还没好,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外面战斗。 我正这样想着,就突然听到了玻璃碎掉的声音。 我一怔…… 玻璃? 这五星级酒店的窗户全都是封死的,玻璃声的话,不是厕所里的镜子,就是有谁破窗而入了。 我再也按耐不住了,对方发觉简单的厉鬼奈何不了燕少,所以派更厉害的东西闯进来了吗? 我把被子猛地一掀开,正准备跳下地去。眼前突然突兀的冒出一颗湿漉漉的头颅。 这头颅是一个女人的头,脏兮兮的黑发挂在脑门上,一双泛青白眼球的眼睛乱颤。她的牙齿也乱糟糟的,上面不知道沾着辣椒皮还是鲜血,冒着一股腐臭味。 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最怕的是,这就是一颗头而已! 如果说方才厉鬼的那颗头只是吓了我一瞬间——因为毕竟头下面还有身子,那么现在这颗头,足以让我做一年的噩梦! 这头的下面,挂着一根食管,食管下面是胃袋,胃下面就是一团团的肠子了…… 这是个什么鬼! 我吓得尖叫的能力都丧失了。 尤其是这女鬼头,还牙齿一张,对准我的脖子就一口咬了过来。 对于这种超过本人心理承受能力的怪物,我简直是下意识地挥手,一巴掌就招呼了过去。 我的手打到了女鬼头的脸,好像打在一块铁疙瘩上一般,几乎快要麻木了。 女鬼头大概没想到我居然能这么快准狠的出手,她被我一个巴掌扇得几乎落到了地上。 然而,下一秒,她的头又如同眼镜蛇一般立了起来。 她又不依不饶地朝我张口咬了过来。 我瞥到了燕少,他此刻几乎完全被一团黑气包围着,我数了数晃动的人头,起码有十几只厉鬼在同时围着他,这些鬼有大有小,有男有女。 燕少消灭一个,立即又有几只穿墙而入。 这些鬼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要拖住燕少。 而我面前这只女鬼的头,却是活生生的……尸体。 我看着她白花花的场子,上面不知道沾着什么花花绿绿的东西,简直要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那滋味……只有亲眼见过才能体会。 我看得出燕少想过来救我,然而他刚刚一转身,立刻有好几个鬼全都缠住了他的手脚,这些鬼也全都张着一口獠牙,对着燕少就咬下去。 燕少对我喊出了一个字:“跑!” 我怎么可能跑,留燕少一个人在这个狰狞的战场。 虽然我在这里,可能会让他分心,可能会拖他的后腿,可是我也绝对不能离开,不能,绝对不能。 我是不会离开燕少的。 所以,我再度扬起手,对着那血淋淋的鬼头扇了下去。 与此同时,我大喊道:“唵—嘛—呢—叭—咪—吽——” 我这辈子就只会念观世音菩萨心咒,也就是大明咒。 我每喊一个字,就扇那脑袋一下。 直打得那头颅的口眼都歪斜了。 打得我手都像是要断了似的。 然而这仿佛并没有对这拖着肠子的女鬼头产生什么作用。不管她被我打成什么样,她的头依然会再度转过来,张开血盆大口。 当我再准备打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手无法动弹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女鬼的肠子,居然缠上了我的手。 我急忙伸手想挣脱这肠子,然而这肠子看起来很脆弱,真正扯起来,却觉得像是强力橡胶制成的一样,根本就扯不动。 同时,它好像是有生命一般,如同蛇的躯干,非常灵活,在我挣扎的瞬间,又把我的另一只也缠绕了起来。 成年人的肠子一般有五到八米,由于褶皱很多,平铺下来,几乎可达到两百到四百平方米。 没几秒钟,我的双手,连同我的腰身,都被这该死的肠子缠了个结结实实,说是五花大绑也不为过。 等到我已经被缠得手无缚鸡之力,那头又转了过来。 这头颅始终没什么表情,如同一个真正的尸体脑袋,但越是如此,越显得它可怕。 我知道,它的目标至始至终都是我脖子上的槐木坠子,并且,它大概不介意在扯下坠子的同时,吸一口我的血。 然而,就在它的脑袋要碰到我的脖子时,我心口上的槐木坠子散发出了一阵强光,瞬间照得这头颅往后一躲闪。 它仿佛很惧怕这光亮,缠着我的肠子也没那么紧了。 与此同时,燕少转过身来,对我大喊:“林小莹,快跑!” 然而,他刚喊完这句话,我就看到他身后有一只厉鬼,抓着一只玉簪子,对准了燕少的后背刺了下去。 那厉鬼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大约有两米高,浑身肌肉虬结,青筋暴突,就外形上来说,完全和燕少呈压倒趋势。 刚才一直都是他作为主力缠着燕少,其他鬼不断被燕少撕碎吞噬,然而这只鬼却很有格斗技巧地和燕少纠缠着,并且,指挥着其它鬼进攻燕少。 就在燕少转身大喊我的时候,那厉鬼瞅准了机会,举起了手里的玉簪子,朝燕少的身体刺下去。 我吓得大喊:“躲开!” 燕少也感觉到了脑后的风声,侧身一躲,那玉簪子只从他腰侧划过去,并没有刺入他的身体。 但是饶是如此,我也看到燕少的眉头瞬间就立了起来。 他的瞳孔立即放大,整个人都僵住了。 就在这时刻,我心口上散发出强光的槐木坠子也黯淡了下去。 那头颅找到了空隙,立即又昂起了头,朝着我喉管咬过来。 我看到燕少已经被好几只鬼缠着摔倒在了地上,那最大块头的厉鬼按着燕少,又再一次举起了玉簪子。 燕少一伸手,抓住了厉鬼的手腕。 然而那玉簪子离他的喉咙也只有两只拳头的功夫了。 其它的鬼见状,全都压到了厉鬼的那只手腕上,想要增加重量,让玉簪子刺入燕少的咽喉。 我看着玉簪子离燕少的喉头,一点点的靠近,靠近…… 我看着女尸的头颅,朝着我的脖子飞一眼的靠近,不惧槐木坠子微弱的光亮,誓要将它咬下来…… 那时候,我的大脑完全放空。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再不想办法,我们就要死了。 我们就要死了…… 必须有办法,必须有办法,办法…… 危急时刻,没有任何人教我,没有任何人帮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人真的被逼到了临死的份上,大脑里某个特殊的区域会被激活。 我突然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舌尖上,狠狠的一口,几乎要把自己额舌头都咬下来了。 我立刻感觉到了腥咸的血液从舌尖溢了出来,那时候,或许由于神经反射,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但是我高度紧张,竟然只觉得舌头麻木。 我猛地吸了一口舌尖的血,然后鼓起气,对准了那头颅的脸,噗的一口吐了出去。 那头颅被我的血喷了一脸。 竟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它缠着我的肠子一瞬间全都松了下来,仿佛受到惊吓了似的,往窗边逃了过去。 我顾不上去追它,只朝着燕少跑过去。 我的手穿透了那些鬼的身体,它们和燕少完全不同,都是没有实体的。然而那只玉簪子确实实实在在存在的。 这东西或许对于鬼是利器,但我是活人,对我一点危害都没有。 我抓住了玉簪子,拼命地往一旁扳着。 那大块头的厉鬼对我露出了狰狞的牙齿,吓唬着我,作势要来咬我。 然而我那时候疯了一样,要保住我和燕少两人性命的信念让我战胜了一切恐惧,我竟然张开我此时鲜血淋漓的口,对这鬼大喊道:“滚!” 我这么一吼,这厉鬼原本还凶神恶煞一般,此时脸上竟然出现了些许害怕的神色。 我一用力,玉簪子被我抢到了手上。 燕少也已经翻身而起,一把掐住了厉鬼的脖子。 我看到他一个漂亮地扭转,这鬼的脖子就如同麦秆一样被折断。 我正在庆幸着我们终于扭转了局势。 突然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 我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脖子,我摸到了肠子的褶皱! 那头颅竟然又飞了回来,此时趁我不备缠住了我的脖子。 燕少见状,立即返回身来救我。 然而四周的墙壁以及天花板上突然又涌入了潮水一般的恶鬼,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已经被勒得无法呼吸了,我想要抓起玉簪子,朝那肠子上刺。然而双手无力,血液和中枢神经一旦受阻,双手根本无法供血,也无法抬起来。 那些厉鬼不知道受了何人指挥,大概都知道胜败就在此刻。 更多的,更凶猛的鬼冒了出来,在我和燕少之间形成了一堵墙。 我听到燕少发狂似的大喊:“林小莹!林小莹!” 188他说,我会回来 就在这性命堪忧的时刻。 我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了外面:“小莹!小莹你在吗?你怎么了!” 是米竞! 米竞回来了! 然而我说不出话来,燕少的话,小米又听不到。我只能张大了嘴,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模糊…… 得不到我的回答,小米在不住地砸门:“林小莹!发生什么事了?还活着吗?” 我听到米竞这样问我,就知道他在外面也感受到了异样。 我拼命地蹬腿,拼命地蹬。 突然间,我的脚踢到了单人沙发旁的落地台灯,由于力量太大,台灯哐地一下倒在地上。 电线也缠到了我的脚上,随着我的脚动,台灯不断发出哐哐当当的声音。 门外小米开始踹门了,我听到他大叫:“朱当!叫人过来!快去叫!抄家伙过来!”与此同时,他也拼命地撞门。 那人头听到门外的喊声,脸上露出凶相,对着房门翘起头。 然后,它似乎也感觉到了威胁,突然转过头来,去咬我心口上的槐木坠子。 我看到它脸上依然有我吐出的血,这使得它显得更加恐怖。 就在它咬到坠子的时候,我看到它脸上的血,和坠子一起,发出了强光。 这人头脸上立刻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它几乎是嗷呜地叫了一声,急不可耐地把坠子抛了出去。 这坠子扔到了房门上。 我看到坠子突然改变了形状,变成了一个环形,绕住了门把手,然后把门把手一旋。 嘭的一声巨响,门在小米地撞击下,猛地碰向了墙壁,在惯性的作用下,竟然垮掉了一半,挂在了墙上。 我听到小米叫了一声。 其中包含地震惊和恐惧不言而喻。 然而下一秒,小米却是丝毫也没有犹豫地冲了过来。 绕在燕少身边的厉鬼见状,立刻张牙舞爪地朝着小米扑过去。 我猜小米是看不到这些东西的,又或者他看到了,但并没有当成什么事。因为他的脚步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停滞,他的神情从下定决心冲过来开始,就没有变化过。 那些鬼试图要抓住小米,可是这时候我看到了神奇的景象。 小米的戒指变得鲜红欲滴,那里面似乎散发出某种金色的丝线,围绕着小米,那些厉鬼碰到这些金线,立刻哀嚎着躲开了。 甚至还有鬼,被丝线割下了头,化成了一阵黑烟消散。 小米冲到我面前来的时候,那铺头散发的人头也昂起来,张着散发腥味的嘴,对小米的咽喉咬过去。 然而小米挥起了拳头。 就在那一刻,我看到戒指中飞出了什么血红色的东西,是一个利落的影子,张着口,迅猛地朝着人头撞了过去。 时间在放慢,这血红的影子碰到人头的时候,小米的拳头也如期而至。 我听到了骨头碎掉的声音。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脖子上缠绕的肠子松了下来。 这人头被小米这么一击,完全瘫在了地上,但肠子如同一条受到重伤的蛇,还在我的身上滑动着。 燕少甩开了最后一只鬼,也扑到了我的身边。 他抓住这些肠子,迅速从我身上扯开,也不顾我身上臭烘烘的,一把将我抱在我怀里。我好不容易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大口喘着,浑身都在颤抖中,然后,就控制不住的狂咳嗽起来。 房门口传来了持续的惊叫声,我看到朱当已经带了一群酒店的员工过来。这些人的手里,有的拿着电棍,有的拿着枪,有的居然拿着拖把。大概是被房间里的景象所震惊到了。 小米抓着人头的食管,一拳又一拳地打着它。 酒店员工也冲过去,他们嘴里喊着我听不懂的缅语,情绪都异常激动。 不过,他们见到地上的人头和肠子,眼里的神色除了害怕,更多的却是愤怒。 小米疯了似的打人头,我看到他戒指里红光乱舞,这人头从第一拳开始,就已经被他击碎头骨,此刻已经被打得眼珠、牙齿都崩了出来。 朱当急忙拖开了癫狂状态的小米,于是,又换了酒店的员工上。 他们先是对着人头不断开枪,然后一群人,边叽里呱啦地骂着,边乱棍齐下。 俗话说得好,功夫再好,也怕菜刀。 这人头在一群人群情激奋地痛击一下,不一会儿就被打了个稀巴烂。 令人作呕的人脑也散了出来,肠子更是被捣成了泥浆。 燕少硬生生把我的头扳过去,不准我看这血腥的场面。 “嘘,没事了,没事了。”他小声的安慰我,不住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 小米在一旁站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要安慰我。 他刚刚过来,燕少就不得不皱着眉放开了我。 我看到他的戒指一直没有褪光,那里面的龙精,应该正处于兴奋状态。 这东西,面对邪物战斗,非但不会消耗能力,反而会越咬越猛,看得出来,是一条真龙的龙精。 这龙精刚刚碰到的鬼,无一不是灰飞烟灭,燕少已经吃过一次它的亏,因而不得不让开了些。 小米看不到燕少,于是,他大刺刺地就顶着这么冷飕飕的,几欲杀人的眼神,扶住我的肩膀。 “你怎么样?没事了吧?”他很是关切地问。 我惊魂未定地摇了一下头。 指着地上的人头:“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米看了一眼地上血肉模糊的肉泥,他皱着鼻子,嫌恶且痛恨地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回答:“这是,飞——头——降!” 朱当不可思议地看着已经挂掉的人头摇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直接下了飞头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酒店里越来越多的人在过来,文叔也过来了,不一会儿就挤满了我的房间。 酒店的负责人上前来和小米交涉,文叔充当临时翻译。 小米的脸色非常难看,几乎是大发雷霆,要酒店方给出一个交代。 小米指着酒店负责人大骂:“之前不是说你们酒店有高僧加持吗?怎么连飞头降都出现了?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回来,我的助理已经死了!你们付得起这个责任吗?我的人要是出事了,我要你们全酒店给她陪葬!” 酒店负责人不停点头哈腰,发着抖说着缅语。 文叔就给我们翻译,酒店负责人说,酒店方愿意给我们这次所有的住宿全部免费,非但如此,以后我们要是来缅甸,只要来他们酒店,也全数免单。今晚上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愿意赔我们一套总统套房,让我们去休息。 小米就冷笑,说这些赔偿大概就是打发叫花子的。 正在此时又来了一个中年男人,金发碧眼,操一口正宗流利英语。 我才知道,原来这家酒店是美国人开的。 这男人正是美方派在这里的驻扎的大经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已经惊动了他。 这下就方便多了,小米直接和酒店经理交涉。 于是,按照相关法律,当然,更是在小米的敲竹杠似的威胁之下,酒店方竟然同意赔偿我们一笔巨额的钱财。 酒店经理要求我移驾总统套房,并说明天就会给我请高僧来做法。 小米却挥手拒绝,说做法什么的,我们自己能处理。 紧接着,他又关心地问我,要不要去总统套房住。 我摇头,我总觉得,房间越大越多,越玄乎。 今晚上幸好我就住了一个单人房而已,弄出点动静都能惊动小米,要是总统套房,就不好说了。 燕少见小米一直扶着我的肩膀,似乎不爽到了极点。 但又忌惮小米那霸道的戒指。 他只蹲在我身旁,冷着脸:“马上换个房间,让米竞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我心想燕少还真是……恩将仇报啊。 要不是小米闯入,明年的今天就是我和他的忌日。 额……不对,燕少的忌日不会是今天。 我脑子里正乱糟糟地想着什么,突然觉得脖子上异常空凉。 我下意识地往脖子上一摸,立即叫了起来:“啊,我的槐木坠子!” 说着这话,我立即往门口看去。 然而就在那一刻,我居然看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跑来了一只瘦小的黑猫,正邪恶地趴在地上,用鼻子嗅着那块槐木坠子。 我立即大叫起来:“别碰我的东西!” 燕少也立即刮起一阵风,瞬移了过去。 然而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那黑猫已经叼住了坠子,一个转身就跑开了。坠子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形状,所以它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含在了口里。 燕少追到了门口,一个晃影也不见了。 我失声惊叫:“不要……” 要字还么有收尾,燕少瞬而又重新出现在了门口。 我以为他已经抢回了坠子。 然而燕少只对我说了四个字:“我会回来。” 他的身影再一次消失在了门口。 我一颗心挂起来,瞬间竟然呼吸不上来,眼前一黑,就朝后面栽倒过去。 ……我是被嘴唇上的钝痛感刺激醒的。 醒来就看到,小米正用力掐着我的人中。 见到睁开眼,他松了口气:“你怎么样?” 我哽得说不出话来,但我依然勉强艰难地说着:“我的、我的坠子……” 小米把我扶起来,安慰我:“没事的,酒店方已经派人去找了,一定能找到的,你人没事就好。” 我摇了摇头,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坠子是燕少的半身,被诡异的黑猫叼走了,燕少也追过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内心被一种巨大的恐惧和荒凉感笼罩着。 燕少说,他会回来的…… 我现在除了祈祷,还能干什么? 我直接收拾着行李去了小米的房间。 现在,就算给我安排了新的房间,我也是断然不敢一个人去住的。 我洗澡出来之后,看到小米把我的脏衣服,连同他之前洗澡换下来的脏衣服,全都放到了一个被单里,然后裹起来拴好。 小米对我解释说:“这些东西,沾了那些污秽物,都必须要全部烧掉。” 他提起了布包,对我说:“我到外面去烧了,你一个人……没事吧?” 我有点惶然地摇了摇头。 我现在脑子里极乱,完全不能完整的思考。我只觉得极没有安全感,极度的害怕。 这种害怕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就是,我明知道或许没有什么降头会再来,明知道有可能燕少会回来……可我就是空落落的,觉得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其危险的境地里。 小米看了我好几秒,然后放开了手里的布包。 他走了过来,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我惊骇的动作。 小米,竟然将他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取了下来。 他拿起我的手,将戒指放到了我的手心上:“拿着。” 这戒指带着一点他的温度,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而我则完全不知所措地看着小米。 小米,小米竟然把他最最重要的护身符放到了我的手中。 我那一刻是慌乱的,我急忙想把戒指还给他。 我说:“不……这是你的……你马上要出去……” 可是小米抓住我的手,强制我的手心包起来。 “拿着!在这里呆着。”他的语气重起来,也严肃了起来,“我很快回来。” 说完,他就转身,提着那包脏衣服,出门去了。 只剩我一个人,抓着那枚……我曾经梦寐以求的戒指,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我想起小少说过,永远不要打小米戒指的主意,因为,小米是断然不会把这东西放到别人手里的。 可是现在,他却毫无戒备地交给了我。 只因为害怕我再被什么东西找上门来吗? 小米…… 他的信任,和他发自内心的关怀,让我为自己曾经所有过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房间里静悄悄的,我给燕平青打电话。 现如今的情况,我除了能向他求救,几乎无他计可施。 燕小少在听了我所有的迅速之后,已经惊得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了。 “飞头降?并且是修炼到了一定级别的飞头降?还有数不清的厉鬼,还有黑猫……林小莹,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我都要哭了。 我问小少,赵安蒂算不算? 小少立马否定:“那女人哪儿有这种本事?她要知道这些东西,早给我哥下个情蛊,也不这么白瞎腾了。” 小少于是沉思了片刻,问我:“你说,会不会是你之前说过的那个喇嘛?” 我立即把有关达古上师的情况告诉了小少。 小少嗯了一下:“我觉得,他的嫌疑最大,也只有他那个道行,才能同时会那么多幺蛾子。” 我感到恐惧,问小少我现在该怎么办? 小少问我,我的杂种毛戒指怎么样了? 他这么一问,我才想来起来,急忙抬手起来看。 这一看我就大吃一惊。 因为我下午还好好套在手指上的戒指,完全不翼而飞了。 我哭丧着说戒指不见了。 小少就叹气:“被化掉了……” 原来,小少在我来缅甸之前,就知道这边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多,所以专门为我临时制作了一个狗毛狗血戒指,就是为了防止我中降头。 不过这戒指是个速成品,也是个易耗物,只要为我挡过五次降,基本就会化成渣渣。 小少想的是,我就过去个七天,一天中一次降头,也差不过够用了。 再说了,哪儿那么多降头给我中? 没想到…… 小少恨恨地咬牙说:“那家伙实在心狠手辣,不知道给你下了多少次降,都没作用,这才动用了役鬼术和飞头降。” 我心凉凉地问小少我现在要怎么办。 我说燕少已经追了过去,现在都还没有音讯。 小少也很忧心,他说,他要过来是不现实的。 小少说:“我有个约束,不能离开国内。还有,就算我非要冲过来,米竞难免不会起疑心……” 小少出主意,说让我明天就让米竞,带我去找那个达古上师的死对头。 小米说:“越是这种人,伤天害理的事情干多了,越是有个死对头。而且死对头一定也很厉害,你去找到这个人,许他重金。然后让他带你去讨你的东西。我哥和你之间的约束,没那么容易被洗掉的。到时候,是不是那个达古干的,你应该一下就能感觉得到。” 小少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不过,小少的话,已经证实了一件事。 那就是,燕少几乎……已经没有回来的可能性了。 我想问小少是不是这么一回事,话一出口,人就控制不住的哭起来。 小少难得地安慰我:“别担心,别担心,我哥灭不掉的,他命硬着呢。”小少说,对方不知道养了多少鬼。 其实现在对于燕少而言,倒是件好事,因为他可以吞噬鬼魂,倒能补他的伤。 不过,这些鬼背后的人,却是极其不好惹的角色。 并且,对方是有备而来,考虑了种种因素,发誓要得到燕少,所以,情况不容乐观…… 我听小少这么说,越哭越伤心。 正在这时候,米竞烧完了衣服,回来了。 我再伤心难过,也只有强打精神,把眼泪咽下去。 我挂断了电话,小米大概是见我哭得眼睛红红,就问我在和谁打电话,我老实地回答,说是阿青。 小米就笑了笑:“我听他们说阿青也喜欢你,是真的吗?” 我摇头:“他只是把我当姐姐看吧。” 小米就点点头,然后从柜子里取备用的被子和枕头出来,到我旁边打地铺。 我还是略微有点惊讶的,我说:“那个……你不去重新开个房间吗?” 小米神情严肃地摇头:“不行,从现在开始我们最好时刻都在一起,最好明天就订机票回国。一回国,对方再厉害,也不可能追过来了。” 我听他说马上就要回国,急忙叫起来:“不!不行!我的坠子还在这里!” 小米经我一提醒,这才想起这茬。 不过,他并没有体会到这坠子对我的重要性,他便安慰我道:“我会安排人帮你寻找的。但是小莹,你要知道,你这坠子,之前就被人家看上了。如今这么一丢失,恐怕……” 我一下子要跳到地上。 我瞬间激动得不能自己,我说:“不行,这是我的东西,是我心爱的东西,我从来没有取下来过。凭什么别人要,我就要放手。他凭什么这么不择手段,他有什么资格抢别人的东西!这么伤天害理!这口气我绝对不能忍!” 小米见我如此坚决又激动,忙举手示意我冷静一点。 小米劝我说:“小莹,我知道你气愤,我刚刚看到那人居然拿飞头降来害你,我也是气得不行。但是小莹,你要知道,飞头降已经是降头中的顶级降术了,并且,今晚上我们打死的那个,不过是一个丝罗瓶而已。正主毁了一个丝罗瓶,不再来找你的麻烦已经是大幸了,你牺牲一个小小的槐木坠子,能换来平安,有什么不好呢?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呢?” 我知道。 我知道米竞是在不知实情的情况下,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更何况,如果槐木坠子就是一个单纯的九转雷击槐木坠子的话,我也就算了。 可是……可是谁能知道,那竟然会是燕少如今的半身。 燕少现在极有可能,已经落在了那个歹人的手中! 189上师,您跑错剧组了么? 这个晚上,我终于知道了胡米竞的“实力”。 我们从最初的试图相互说服对方,各自阐述自己必须“那样做”的理由,到后面几乎是争锋相对,到最后直接是对吵…… 小米固执超过一般人的想象,他坚持认为明天我们就必须要离开缅甸,大家都有性命危险,必然不可以再停留下去。失去一个槐木坠子,以后还有可能再找得到,命丢了,却再也找不回来。 然而无论他说得再多,我都只有一个坚持——我要去把我的坠子找回来。 小米最后捶柜子:“林小莹,你特么是傻的还是疯的,命重要还是那什么劳什子木头重要?” 我看他的样子,简直恨不得能给我两耳光。 我佩服他的精力,我其实已经很累了,累得都要瘫倒了,米竞还一副精神硕硕的样子。 假如不能说服我的话,他是绝对不会睡下的。 我沉默不语。 小米自以为说的很有道理,但他是永远也不可能说服我的。 小米问我:“林小莹,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中邪了!那坠子,丢了说不定还是好事!” 我继续沉默。 小米见我似乎要被他说服的样子,他的态度也稍稍缓和了一点。 小米很详细的跟我讲,飞头降是怎么一回事。 据说,这是最可怕,也是最高级的降头术。 修炼飞头降的人,自己的头可以脱离自己的身体,带着自己的肠子飞到外面,去吸食别人的鲜血。 这修炼据说要练上九层还是七层,每层都有七七四十九天,不可中断,一旦中断,修炼的人就会惨死。 然而,假如修炼成功,这人据说就能长生不死,那头颅从此以后便不会再带着肠子飞,只是头颅随意飞行。并且是刀枪不入,可飞到任意的地方去,吸食婴孩和孕妇的鲜血,或者害人。 不过,这种降头术风险很大,极难修炼成功。 后来,南洋的顶级降头师们便研究出一种改良的降头术,即把别人练成飞头降,驱使别人的头飞出去,害人作恶。 这种傀儡飞头,被称之为丝罗瓶,就是昨晚上飞入我房间的那只。 降头师要练出一只丝罗瓶,也是非常不易,我毁了人家的丝罗瓶,好比毁了人家最得意的兵器,也是大仇。 所以,为了防止那降头师报复,我最好是明天一早就走。 我听小米絮絮叨叨地讲了这么许久,知道如果要他陪我去找达古,是绝对不可能的。 米竞做事有他的底线,一旦碰到底线,他就绝对不会退让。 在他看来,我们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而槐木坠子,并不算什么精贵的东西。 说句实话,为了我的安全,他连自己的血龙精戒指都能取下来,从他的角度而言,我那个木头坠子,更加不重要了。 我已经和他争累了。 多余的话也不想再和他说,便和衣躺下。 小米见我似乎睡了,于是也翻身睡去。 我确实睡了一会儿,但只有半小时的时间,朦朦胧胧,我总觉得燕少在外面飘荡着。睁开眼,屋子里安静得能听到针掉落的声音,我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过。 我再看了看地上的小米。 他呼吸均匀,睡得安稳。 我便轻轻下地。 我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拿出我的双肩旅行包,将我的护照、身份证、银行卡装好,带了两瓶酒店提供的矿泉水和小少为了准备的一些干粮,然后蹬上我的运动鞋。 我取下手指上的血龙精戒指,放到了*头柜上。 戒指上压着一张写给小米的纸条:【谢谢你,我走了。】 我知道如果等待天明,小米必然会订机票,我是争不过他的。我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和他争。 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现在自己离开。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风从酒店走廊那头吹拂过来。 然而我捏紧了背包的肩带。 我长吁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害怕。 害怕也只有前行,不多时,我已经站在空荡荡的街上。 我远离了酒店一点,就摊开手里的地图,这里标的有仰光最著名的寺庙。我决定等天亮之后,找一个导游,然后一家一家的拜访。 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难度,因为我手里有钱。 当地旅行社给我介绍了一个中文很好的地陪,叫吴察。 嗯,其实就是叫察。 吴察是个混血儿,算是半个国人,他父亲年轻时候越境到了缅甸,娶了他母亲安家落户。所以,他中文也等同于母语。 并且,他很符合我的要求,对这边的僧侣都非常了解,也认识很多寺庙的僧人。 天亮之后小米给我打了很多电话,也发了很多短信,无一例外地问我在哪里,要我回去,告诉我现在我很危险等等。 我全数没有理会。 结果没一会儿,小少打电话来了。 我只有接起来,小少问我是不是单独行动了,我说是。 小少只说了三个字:“棒极了!” 我汗,米竞真不该给燕平青打电话求助的,天知道燕小少这人有多不按理出牌和唯恐天下不乱。 小少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我的情况。 小少只说:“姐姐,去吧,我帮你算了一卦,你和我哥目前是凶险重重,不过只要敢破,就能立,你一定要无所畏惧!” 我相信燕平青,关键时刻不会坑我。 不过,没一会儿,秦总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我心想我是有一阵子没有接到这位总的电话了。 我虽然不会和小米恢复联系,但我觉得还是不能让远方的朋友担心。 于是,我还是接了秦总的电话。 秦总在电话那头非常严厉地问我在哪里,让我马上回到米竞身边去。 我只说:“啊,我看到了你堂弟呢,叫秦御瑫对吧?” 秦总随即愣了一下。 我马上说:“他好讨厌。” 秦总居然笑了一下:“是很讨厌……你赶快回去,别一个人瞎逛,小米知道帮你处理事情,你别吓他了。” 我哦了一声,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了四个字:“你不操心。” 然后我挂了电话。 没一会儿,汪总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我正在和吴察去寺庙的路上,烦不胜烦,接起来问他要干嘛。汪总倒是先在电话那边喷笑了。 汪总说:“你还真是谁的电话都接,就是不接小米的啊?” 额,我知道汪总的思维也和别的人不一样。 但我总觉得,这种时候,汪总是一个能讲道理的,我就对他说,有人给我下降头,抢我东西,这口气我不能忍。如果换他,他要怎么办? 汪总沉默了一下,然后他说:“我已经订了机票,马上过来。” 我继续沿用对付秦总的四个字:“你不操心。” 汪总察觉出我想要结束通话,他马上说:“你别轻举妄动,小米给我说了谁是嫌疑人,我已经帮你查到了他的一些来历和情况。” 我精神一震,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起了,汪总其实是泰国人啊,他从小就是在东南亚这边长大的呢,缅甸虽然离不是泰国,但他如果要来办事,明显都比我们更方便。 谁知道汪总很狡猾,他只说:“你先回小米身边去,等我过来再说,我们知道帮你去讨要你的东西,你别乱跑了,搞得人心惶惶的。” 我说:“再见!” 然后果断挂电话。 我猜得没有错,汪总果然立刻又打了过来,他在那头似乎哭笑不得:“好好好,我可以先告诉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要轻举妄动。” 我就很爽快的答应了他。 轻举妄动,这个成语可是有韧性的。 汪总就告诉我,达古上师年轻的时候,曾经师从缅甸这边的第一僧侣,和猜上师。然而他修行极为急功近利,有和同师门不和,后来竟然发生了袭击尊师,然后妄图将师傅的能力强行灌顶的事件。 幸得那时候和猜上师的大弟子,巴窝上师出现并阻止。 达古上师因为被废了所有的修为,逐出师门。 不过,他后来又拜了其他大师为师,不知道重修了什么邪法,功力重归并且凭借自身能力,位列缅甸高僧之列。 汪总告诉我,他准备过来拜访和猜上师,因为据传,和猜这一支的僧侣,都和达古势不两立。 他说,让我等他过来,然后大家再商议到底该怎么办。 我只能再次和他说再见。 就算我等得起,燕少也等不起了。 现在是白天,也是燕少非常被动的时期,我知道他可以在阴暗的地方出现,然而缅甸这边靠近赤道,太阳非一般的毒辣。 我必须要尽快找回我的槐木坠子,只要找到坠子,燕少自然就会回来的。 我对吴察说,我要去拜访和猜上师。 吴察却是一脸难色。 他对我说,和猜上师当年和达古的恩怨,他也有所耳闻,不过,和猜上师在那次被达古所伤,四十多年来,再未有踏出寺庙一步。 表面是一直在潜心修行。 但许多人都猜,他其实已经元气大伤,再没有了任何能力。 并且,和猜上师除了自己几个嫡传弟子,根本就不会见任何人。 然而我还是坚持要过去。 我告诉吴察,和猜上师不能出来,他的那个叫什么巴窝的大弟子,不是也很恨达古吗?不能请到和猜,请巴窝也不错啊。 吴察就苦笑,说小姐您还真是一点也不了解情况啊。 吴察说,如果巴窝能有达古厉害,早就给和猜上师报仇了。当年和猜上师一念之差,没有让巴窝杀了达古,结果达古就拜了不知道什么教,表面还是在修小乘佛经,其实早就已经误入歧途。并且能力现在十分的强大。 只是缅甸许多地方武装力量,十分仰仗他的能力,所以他才能正大光明的出席许多活动。 吴察听我讲了朱当的事情,他摇着头:“你这朋友一定是被达古算计的。你们这些外国人,来缅甸这些国家,一定要到寺庙里去求得佛牌啊。否则……林小姐,你有什么护身符没有?” 我摊手,表明自己无符一身轻。 吴察一脸无语状。 不过,他还是很尽职尽责的,把我带到了和猜上师所在的寺庙里。 我去功德那里,捐了不少的钱,然后就有一个小喇嘛,拿着一个佛牌过来,吴察翻译说,他家师傅见我捐那么多钱财,希望我平平安安,所以送我一个佛牌保佑我。 我就摇头,说我不要佛牌,我要见他师傅。 小喇嘛说,他家师傅不见生人。这分明就是要打发我走了。 吴察给我使眼色,于是我又往功德里大把大把地塞钱。 然后我说,我要见他师傅。小喇嘛一脸为难,于是,我又塞钱。 这下小喇嘛吓到了,险些要跪下,求我不要再这样烧钱了。 无功不受禄,如果寺庙不能给我消灾了愿,这钱财他们就受之有愧。 小喇嘛正在苦苦哀求着,从后方突然走出一个干瘦的红袍喇嘛。 缅甸这边由于气候原因,也因为生活条件原因,和尚们都很廋。不像我们的少某寺,方丈什么都肥头大耳的。 这红袍喇嘛看年纪和达古是差不多的。 他对我双手合十行礼,我也急忙回礼。 这喇嘛一开口,说的也是中文,他说:“这位女施主,这佛牌是我寺和猜上师请佛三天三夜,开光加持,能保佑您不再受降头困扰。但是你要所求我们之事,我们办不到,所以还请您回吧。” 我惊。 这庙里,果然是有高人啊。 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他们就知道我是来干嘛的了? 我问这位红袍喇嘛,他是不是巴窝上师。他点头说是。 我又问他是怎么知道我有事来求,所求何事。 巴窝上师朝我周身指了指,道:“女施主,你周身都有达古施咒的残余痕迹,我寺对这种气息很熟悉。” 我吓得急忙看自己周身,巴窝上师又忙安慰我说:“女施主不用担忧,你体质剔透,外邪不侵,这些气息对你无害。” 我这才舒了一口气。 巴窝上师又说:“女施主,你拿了我寺的佛牌,达古便再也无计可害你。你且放心去吧。” 我很正色的说:“我不怕达古害我,但是他抢了我的东西,我是必须要要回来。” 巴窝摇头,似在苦笑。 他说:“达古到手的东西,你要他归还,谈何容易,就请女施主当是舍财免灾吧。我寺现如今没有人能与达古交手,不是我们不帮,而是帮不起,还请女施主见谅。” 他说着就要转身回去。 我一急,差点上前去拉他的袍子。 我说:“上师,救我,达古抢走的东西,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如果我不能拿回来的话,和杀死我没有区别。如果上师不能跟我一同去讨要,也请上师指点我一二,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说完这句话,一秒也没有犹豫地,跪了下去。 巴窝回头看着我,忙示意小喇嘛来扶我起来。 巴窝说:“女施主,你去找达古,无异于送命上去,何必这般执着呢,人生执念,须得要放下,才能大彻大悟,待你冲破自我之时,方是达到大我之境界。” 我才没心思听他给我讲佛。 我就急,急的简直要去拖这巴窝,揪着他带我去找达古。 巴窝还想说什么,神色却是突然一变。 我见他侧耳倾听,神情极为恭敬,虽然我什么都听不到,但也猜测,是有人在和他说话。 隔了一会儿,巴窝回过头来,对我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位女施主,这边请吧,上师说有请你到后院,要和你私下谈一谈。” 上师? 巴窝并没有说是哪一位上师,然而我和吴察都猜到,他所说的,就是曾经的缅甸第一高僧,四十几年都没有见过外人的和猜上师。 巴窝让吴察一个人在外面等我。 然后领着我穿过前面的佛堂,走到后院去了。 在后院一个小阁楼上,巴窝敲了敲那房门,恭敬地说了几句缅语,里面也回应了一声。巴窝便推开门,侧身,请我进去。 我进入之后,他便在我身后关了门。 这是一间非常简陋的小室,除了正前方的一个小方桌和地上的蒲团,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装饰物。 而在正对着我的小方桌后面,坐着一个干瘪枯瘦的老喇嘛。 他比瘦弱的巴窝上师还小了一圈,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这老喇嘛也是穿着普通的红袍,只是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稍稍添了一点文人气质。 他见到我,并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枯瘦的手臂,请我坐下。 我对他鞠躬行礼,然后坐到了他的对面。 老喇嘛看着我,他的眼神从镜片后透过来,浑浊中有一丝微弱的精光,好像即将被风吹灭的烛火。 我目测了一下,这位和猜上师,起码九十岁以上…… 一阵沉默之后,和猜上师终于开口,他的第一句话,我就完全没听懂。 和猜上师用同样很含糊浑浊的声音问我:“磅空大师……是你的什么人?” 啥? 我完全出戏了。 上师,您没跑错剧组吧? 什么什么大师?您认错人了吗? 和猜上师见我一脸傻傻不知所以的模样,然后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他很无奈地摇头,“当年我答应过磅空,如果有一天,他的人到我这里来,我一定要尽力救助一次。哎……”他似乎完全在自言自语,“早知今日,当年就不应该一念之差,放过达古。没想到,今日这个劫难,是我自己给自己造的。” 我很想给上师说一句:上师,请说人话。 和猜上师抬起头,用那双老花但暗含精光的双眼,又仔仔细细地打量过。 然后他点点头:“你走吧。” 啥? 上师,请说人话! 为什么刚刚说要救助我,现在就让我走。 上师看着我,似乎也觉得应该解释一番,他说:“当年达古害我险些丧命,是磅空救的我。达古本该由我亲手终结,但我念在他是我这么多年最得意的弟子,始终下不了手。磅空当时就告诫我,当日我不除他,改日他也在劫难逃。不过,我必须要答应在某年某月,同意救助你一次……” 我举手:“上师,磅空是谁?” 上师摇头:“你不认识他。” 我心想上师你这不是废话么,看你的年纪,达古四十年前害的你,就算那时候磅空是个一岁小孩,现在也该四十多岁了。 我哪里认识这个年纪的高人? 再说了,听上师的口气,这磅空,恐怕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老头子了。 上师又说:“他当年要我答应帮你之时,连你的父母恐怕都还年幼。” 我心想,四十年前,是一九七零年左右? 那时候,我父母确实才只有几岁而已。 我又问上师:“那您要怎么帮我呢?我现在迫切想要从达古那里取回我的坠子。” 和猜上师又缓缓摇头:“坠子只能你自己去取回来。说明白,你要取回来的,不是一块简单的木头。这世上,渡人渡魂,都是大事业。旁人帮不了你。” 上师就是上师,他这般说,虽然没有点明,但是已经告诉我,我真正要去找回来的是什么…… 和猜上师,他知道燕少的存在! 上师说:“等你找回了你的东西,你便到我这里来吧。那时候,才是我救助你的时刻。” 190与情敌同行 听了和猜上师的话,我却依然一动未动。 只因为,这些高僧们说话都喜欢玄之又玄,我本来一副视死如归的心肠,反倒被他说得个七上八下了。 和猜问我:“为何还不走?” 我说:“上师,我和达古实力悬殊,要怎么样才能成功取回我的东西呢?”我就不信,我走过去站在那里,燕少就自然而然回到我身边了。 和猜上师默默地看了我片刻。 然后他摇头:“你这话有误。” 我露出一种愿闻其详的神态。 和猜上师便说:“你和他确实实力悬殊,不过,你并不需要担心如何取回你的东西,达古却需要担心如何守住这样东西。” 我表示又不怎么听得懂了。 和猜上师脸上露出一个自我进门以后的第一个笑,很轻微,很和蔼,但也有点小狡猾:“达古离磅空的境界,岂止差了十万八千里。你是磅空的人,他能拿你如何?” 我顿时想要给和猜上师拍桌子。 我很想告诉和猜上师,昨天达古派了个女尸脑袋和一群猛鬼,差点让我交代在酒店里。 他哪里是不能拿我如何,他简直捏死我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和猜上师见我一副不相信的神情,突然叫我伸出舌头。 我不知他要作何,便把舌尖伸了出去。 和猜上师看着我还带着伤的舌尖,点头:“你喷了那丝罗瓶一口精血对吧?” 上师果然名不虚传,看一个伤口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和猜上师道:“你的精血虽然是喷在了丝罗瓶脸上,但这飞头和达古之间有精神连接,他已经为你所伤。你接下来,只需要穷追不舍,最后定能成功……成功之后,和你那妖煞,一同来找我吧。” 和猜上师的说法,和燕平青,几乎没什么区别。 冲冲冲,往前冲…… 不过,有了他们的肯定,我又拥有了强大的信心。 哪怕,我现在还只是一只只会跑路的小虾米,我也瞬间觉得自己变成了小强。 离开了和猜上师,我直奔达古所在的寺庙。 让我感到震惊的是,达古并不在寺庙里……反而是小米和朱当在! 小米见到我,阴沉着脸,二话不说,站起来就朝我走过来。 我心想,他该不会是想打我吧? 这个想法还没完全成形,小米就对我一巴掌轮过来。 我吓得差点叫起来,一缩脖子,小米的手掌扇过一阵风,从我的面前刮过了…… 小米咬牙切齿地:“老纸真想给你两耳光!” 我可怜兮兮地捂着脸,虽然小米并没有打到我,只是做了个样子,我也可怜兮兮的。 我说:“胡总,我好困哦。” 胡总骂:“活该!” 切!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好总裁! 小米招呼朱当:“我们回去了!” 我说:“我要找达古要东西呢。” 小米瞪我一眼:“需要你说?我们一大早就过来了!达古影子都没有,这儿就是一座空庙!你以为我们是在等谁?我们在等你!” 小米说着,一副恨不得揪着我耳朵的模样,扯着我的手腕就把我往外面拖。 于是,我就像放学后在游戏厅被家长逮住的小学生,孤苦而凄凉地被霸道总裁揪了回去。 小米一路上,都在骂我,骂得那个不堪入耳。 骂我白痴,骂我不懂事,骂我情商负数,骂我是个自私自利的货色……总之怎么难听怎么骂。 我就不吭声。 我以为我不吭声小米一定就消气了。 结果我沉默的忤逆激怒了胡总,小米越骂越来劲,他指着我:“你特么的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藐视我!” 我惶恐,忙摇头说没有。 胡总就继续指着我:“说话!” 我持续惶恐,问我要说什么? 胡总说:“说你错了!” 我说:“我错了。” 胡总掀桌:“有你这么敷衍的认错吗!” 我惶恐不已,简直要下跪了。 我也知道我这次玩得有点过分了,小米愤怒也是情有可原,不过,之前谁说过胡总是一个非常和蔼可亲的人来着? 集团门卫赵小哥,你把我骗惨了! 我在思索我要不要流几滴眼泪博取胡总的同情,让他住一下口。结果挤了半天,也挤不出一滴眼泪。 结果幸好我没哭,因为小米看我这个受气小媳妇,一棍子打不出个响的样子,简直都要气炸了。 中午我们去吃饭,他故意不挨着我坐。 往常都给我拿筷子什么的,今天也不理我,点菜也不问我,甚至每次都要给我夹很多菜,也不夹了…… 我心想,幸好我跟他只是朋友关系,要我是他女朋友,不得被他这态度给憋死。 饭刚吃完,汪总就空降了。 小米看到他的好基友,脸色才好了些。 “这么快?”他问汪总。 汪总带着笑的双眼看了我一下,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这边太热了。” 米竞立刻扬着声音:“怪谁呢?” 他指着我:“问问这位林小姐干了些什么事吧!” 我知道胡总的指控又要开始了,我急忙诚惶诚恐地抢先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小米的声音要多夸张有多夸张,他指了一下汪总,“你应该给这位汪先生说对不起!因为你任性,他直接包机过来的!这笔钱,你先欠着。” 汪总忙说:“哎没什么,人没事儿就好了,钱什么是小事。” 好吧,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汪总大概也知道我被胡总教训得挺惨的,他缓和气氛:“找个地方,说说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吧?” 我们便在酒店咖啡厅坐下。 我便从第一次遇到达古开始说,一直说到今早上发生的事。 汪总插言问我:“你去找和猜上师了吗?” 我点头。 汪总问和猜上师答应帮我了么? 我愣了一下,然后说,没有。 汪总就叹气,说:“那他好歹给你一个佛牌什么的啊,他给你了么?”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和猜上师要给我的佛牌,我走的时候,也没给巴窝上师要,完全忘记这回事儿了。 汪总和小米相互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汪总开口:“我包的飞机还没起飞,我之前和小米商量了,这边的事,就交给我们两个男人处理,先送你回国再说。” 我腾地一下站起来:“不行!” 紧接着,我推开沙发,就要走。 小米立刻对汪总说:“看到了吧,只要这样说,她马上这个态度!” 汪总起身拦住我,他非常为难地看着我:“妹妹,你别冲动……对方精通各种降头术,我们怎么能让你去送死呢?” 我对汪总别了一下头:“让开。” 汪总看了我好几秒,似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妹妹,你那个坠子,是千年阴槐木的吗?” 我一怔,心头却闪过了一阵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汪总又问道:“你当初死也要拉住你的包,是因为包里有这个槐木吗?” 汪总这么一问,我的心里顿时一惊。 我怎么忘记了,在南川的时候,汪总,八点水是和我一起的。 当初在洪水里,我的包差点被冲走,我差点没命。还是时值八点水的汪涟冰,舍命救的我。 我沉默,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汪总。 但这份沉默,已经坐实了刚刚汪总的猜测。隔了好一会儿,汪总才试探性地问:“妹妹,这块阴槐木,你到底是怎么得到的……” 我抬头看了汪总一眼,然后看似很坦荡地回答:“从孙强那里得到的。” 汪总的眼底有什么动了动。 然后他继续问:“这么说的话,当初……你是因为这个东西,而下的悬崖?” 我摇头,我有些烦汪总这样刨根问底,说到当初的事情,我更觉得冤枉,我的声音提高了,反问汪总:“你觉得我当时有那么闲吗?我怎么会知道悬崖下有这个东西?你第一次也是赶来了的,你看到孙强把我强行往悬崖下按的!” 汪总只眼神不动的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他说:“妹妹,我想听实话……” 我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冷了。 我非常冰冷地看着汪总:“实话就是,那块千年阴沉木里有一缕精魂,俯在了孙强的身上。但是木头却在悬崖下,我不知道为什么孙强非要我下去取,他设计过我好几次了。我也是没办法,后来我才找你要的你手链上的大明咒,去和他了断这件事。” 汪总的脸色没有变,他语气很沉静:“然后呢?” 我一板一眼地回答:“然后我拿到了这块木头。” 汪总穷追不舍:“为什么它对你这么重要?” 我冷着脸:“想为我死去的父母聚魂,可以吗?” 那一刻,我看到汪总和小米的眼里,都有惊色。 有些话,我可以说,但有些话,我不能说……为了燕少,再撒多少慌,再做多少欺瞒,我也不惧。下地狱,死了以后再说吧。 汪总沉吟了片刻:“小莹,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见到你的父母……我们或许可以找其他办法,你看这块槐木是否就……” “不行!”我很坚决地回答他,“如果我告诉你,那里面已经有了我父母的残魂,你准备再怎么劝说我?” 我想我真是一个无药可救的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遇到燕少的事,我就变得这么不可理喻,我就变得这么不择手段。 谁若是要阻拦我去救他,或者是阻拦我和他在一起,那就是我的敌人。 这是我的悲哀,大概也是阿冰或者秦月天的悲哀。 亦或者说,其实也是燕少的悲哀…… 因为我的执念,有些孽会越积越深,到最后,无可解。 汪总最后让步了,他有些不悦,但他还是让步了,他说:“那我们一起去找你的槐木坠子吧。” 我默认了这个说法。 虽然,我其实很想单独行动。 和猜上师说过,现在达古正在虚弱期,我最好能趁虚而入。而且,我其实也不确定,燕少究竟是不是落入了他之手。 我们不多时就开始行动了。 汪总叫了车,我们要离开仰光,去附近的山区拜访那里的地方武装组织。据汪总说,那里是达古的后盾。 汪总的策略很简单。 就是给对方钱,或者武器。 只要他们交出达古,逼迫达古交出我的槐木坠子。 车子走了一段路,我突然从后视镜里看到有一辆越野车,紧紧地跟随着我们。我有些惊,忙把这情况告诉汪总和小米。 汪总看了后面一眼,他很随意地说:“啊,那是我们这边的人,我们和那边武装组织交涉,需要一个中间人。” 我听他的说辞,便安下心来。 然而,当车子行驶到我们的目的地之时,我从车上下来,才看到后面的车上,下来一个女人。 ……竟然,是赵安蒂! 看着我微微惊讶的表情,汪总对我介绍:“这位是赵小姐,我们联系这边的地武,主要靠赵小姐从中牵线。” 赵安蒂浅浅一笑:“阿冰,你落伍了。我和林小姐,是旧相识了。” 汪总略微一愣,然后这才醒悟过来:“对啊,你们这段时间都在石场对吧?”他笑着,“我今天才来嘛,不知道情况很正常。” 我对赵安蒂礼节性的问了个好。 我压根没想到,这趟行程,这个女人会搅和进来。我来找燕少,她也跟着…… 这简直是……这种滋味难以形容。 那边已经有背着步枪的地武份子走了过来,汪总是个能人,他能说缅语,他和对方简单沟通几句,对方却立刻越过了我们,朝赵安蒂走过去。 其中一个为首的人,竟然对赵安蒂行了一个军礼,面露恭敬。 接下来,我们被请到了地武的总部。 见我不知道为什么赵安蒂会是他们的座上宾,小米给我悄声解释:“上世纪中上旬,赵家退败到缅甸边境,吸纳了许多当地人,收编入他们的部队。后来赵家虽然离开缅甸去了其它国家,不过,这只武装部队却留了下来……” 我有些震惊,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小米:“你是说,这些人,都是赵家的人?” 小米竖起手指,嘘了嘘。 “赵家才不会承认呢。赵家表面早和这边断了个干干净净,要不然……”小米脸上出现一个奚落的笑,“就凭每年这边流入欧美的4号产品,够赵家死个五世同堂了。” 我真没想到,赵家居然是做那种生意发际的。 小米说:“你也知道,澳洲法令对于种植毒品类作物很宽容,所以赵家当初才会选择移民去那边。缅甸这边盛产宝石,赵家后来就转行做这方面的生意了。现在差不多已经洗白了。” 我心想我这种良民,对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了解。 小米是个说起八卦来也非常话多的人。 从我们下车的地方到他们总部需要走一段山路。 我们俩就远远落后于他人,我听小米把赵安蒂的身世八了个不离十。 小米说,赵安蒂的父亲是赵家排行老二。赵家的老大是女的,因为精明强干。现在基本已经掌控了赵家的生意。 原本赵安蒂父亲有望继承家产,不料正室夫人,即赵安蒂他妈,生的却是个女儿。并且这之后好几年都没怀上孩子。 赵安蒂父亲于是不甘心,又娶了好几个太太。当然,这些都是不合法的,不过赵家承认,有钱养,也就够了。 小米随口说了一句:“这情况简直和他们秦家差不多,不过秦家老大的运气比赵安蒂老爸好罢了,秦月天简直是中奖来的。” 我很惊心有关秦总的八卦,不过现在还是赵安蒂的重要。于是,我继续听小米绕回赵安蒂的家世。 小米说,也该赵安蒂老爸倒霉。找的这几个太太也不争气,有些怀上了孩子,却又流产了。后来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儿子,却又不是赵家的长子长孙了。 因为这时候,老三的妻子先于老二生了个儿子。 长子无长孙,长女执权,次子生长孙。 结果,赵家庞大的家产究竟花落谁家,就成了一个足以撕得全家反目的点了。 小米说,其实赵安蒂也不是个省油的角色。 由于一开始父亲没有儿子,又由于她大姑妈实质在家族掌权,赵安蒂父亲也有意让安蒂去争这个家主之位。 从小都把她当儿子培养的。 赵安蒂是个社交名媛的同时,也是个学霸,还算是个生意精,做事也极其狠绝凌厉。 小米说:“你别被她的外表欺骗了,她这个女人,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 我白小米一眼:“不就是欺软怕硬吗?说得那么有哲理的样子。” 小米差点笑喷了:“小莹,你别这么犀利嘛……” 小米说,赵安蒂其实从一开始见到燕少,就在打燕少的主意了。她当时想的应该是,燕少或者秦总,都适合做她的丈夫。 因为她毕竟是个女人,要在家族中争到家主之位,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伴侣,是不可能的。 不过,秦总实在是不甩她。小米分析说,大概秦总洞察了赵安蒂想要家族政治联姻的目的。他本身就不想和自己家族有任何联系了,自然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和赵安蒂有任何瓜葛。 赵安蒂发现秦总那边行不通。 只有把注意力放在燕少的身上。结果,燕少没追到,反被汪总啃了一口。 小米的信息量,总之比燕小少要完整和强大很多。 小米说,赵安蒂当时倒追燕少,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燕少的态度很让赵安蒂吃不准。 燕少他不拒绝,但是又始终有距离。 小米说,燕少当时到底怎么想的,估计没人知道。不过小米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去分析,觉得燕少其实也在想要怎么利用赵安蒂。 每次赵安蒂觉得追燕少无望的时候,他又会给她一点希望。 但是如果她追得紧了,燕少又会摆出比较鲜明的态度,打击一下赵安蒂的妄想。 小米说,他们两人的这种关系,直到后面燕少同意和赵安蒂先交往试试以后,也是这个模式。 小米说,他觉得赵安蒂挺不幸的。 我问他,不幸在哪里。 小米就说:“反正我们几个都知道,她根本吃不定四一。她打着算盘要利用别人,其实想不到别人也只是利用一下她而已。一个女人付出所有去博一个根本不属于她的男人,所有人都能既见的是悲剧收场,她还是非要飞蛾扑火,不是不幸是什么?” 他说:“就算他们真的结婚,也就是形式而已。四一是绝对不甘心被她这样的女人捆绑的。到时候没利用价值了,以两个人的性格……能好说好散……玄!” 其实我认可小米的说法,觉得他说的挺正确的。 但是…… 赵安蒂这样的正牌女友都是不幸的话。 我呢? 我难道还敢妄想自己会很幸运吗? 燕少或许真的是因为利益才同意和赵安蒂交往,甚至可以订婚结婚。但赵安蒂呢,她就没有一点爱燕少吗? 女人和男人,毕竟还是不同的啊! 从这件事里,我感觉不到我得到了燕少的一点爱,就会有多幸运。 我只感受到了,来自燕少人性中最残忍,最无情的部分…… 他是多么冷血的一个男人。 191穿黄红纱笼的年轻女人 我们到地武总部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越过深山老林,是一片半封锁的区域,属于山腹之中的一块人工平地。 地上是橘黄色的沙子,在最后一丝残阳的照射下,凸显出一种半酸败的颓相。 小米告诉我,赵家居家移民澳洲之后,这片区域已经被缅甸其他地方武装兼收了。不过小范围的军队,依然十分的信服赵家的人。 让赵安蒂过来的主意,是汪总出的。 小米说:“如果事成,赵安蒂要给你要什么酬谢,你不用理会她。我们知道打发掉她的。” 我问小米,为什么认定赵安蒂会找我要报酬。 小米冷笑了一声:“她就这性格,没报酬没利益的事从来不做。搞不好她还想要你那只镯子呢。” 我说:“她要,我给她就是了。” 她只要不给我要燕少,我什么都能答应。 小米立刻嘁了一声:“凭什么?诶,林小莹,别人费那么大周折把镯子给你买到,你当一回事好不好?” 我斜他一眼:“你买的?” 小米一脸不屑:“我有病,一千万买个石头环,一千万我什么女人睡不到。” 我立刻呛他一句:“睡不到我。” “好好好,”小米点头,“你高贵你冷艳你不食人间烟火,你神仙姐姐好了吧?” 我简直想给小米一耳光,我说:“你不嘴贱要死人啊!” 小米反倒笑起来:“哪里,我在和你讲道理……” 我真只想送小米一个字,滚! 你把他当上司看,他要和你当朋友;你把他当熟人呢,他又骂得你狗血喷头;你说和他拉点距离吧,他又自己贴上来找抽…… 胡米竞这人,用点哲理的话来说,那就是飘在天边的云彩,忽远忽近不可触及。 用点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一个隐藏的白莲花小婊渣。 总部是非常简陋的水泥房子,只有两层楼,房间也不大。 这里的武装头子接待了我们,此人是个阔脸汉子,虽然胡子刮得很干净,但依然显得很粗犷。 赵安蒂做了引见,汪总就上前说明了来意。 武装头子显得很震惊:“达古上师?我们也有好几天都没有见到他了。他一周前就回了仰光的寺庙,你们怎么可能在我这里来寻找他呢?” 我看着这个男人。 从他的表情,很难判断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汪总说,他们也不是说达古上师一定在这里,但是我的那个坠子,对我而言非常重要,希望武装头子出个面,请达古上师归还给我就行。 我们联系不到达古上师,但是地武他们应该联系得到。 这武装头子听说了这句话,摇头:“不行,达古上师是不用现代化通讯工具的,我们是联系不到他人的。” 汪总听到这里,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 倒是小米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于是,小米又上前去,和武装分子“讲道理”。 小米确实比汪总要更具有外交人才的才能。 汪总虽然脸皮也厚,但比起小米而言,还是差了一大截。汪总其实是很容易被别人的拒绝和傲慢所激怒的。 小米却是永远都一副“我们讲道理”的和气模样。 当然,我知道,他发起火来也很吓人的。 最后,在小米和颜悦色却暗含威胁的“道理”之下,武装头子答应试图给我们联系一下达古上师。 如果能联系得上,他们一定尽力劝说达古上师把本来属于我们的东西还给我们。 不管他是否真的会去做,但至少,他在口头上,算是答应了我们的请求。 这时候天色也不早了。 武装头子请我们吃了晚餐,便让人带我们到房间休息。 这边住的房子很有点原始特色,整体是用树枝和茅草搭建的,离地有一定的距离,整个房子像放在一副担架上面一样。 并且,全都是一个一个独立的房间。 我们住的很明显是贵宾区,武装头子和他的老婆都住在附近。 由于房间也不是很多,他们安排我和赵安蒂住一间,汪总和小米住一间。 这个安排,至少让我和赵安蒂都不是十分愉快。 不过,我看得出赵安蒂也是个很懂得隐藏情绪的人,她不适的表情就在眼底荡来荡去,但始终都没有浮上来。 这边水是奢侈品,有少女分别给我和赵安蒂各提了一桶水过来,让我们简单的冲洗。 等我们洗好了之后,便躺在了席子上。 房间里有一种热带植物散发的气息,以及一种草药膏的气味。我猜测,是驱蚊用的。 整个过程,我和赵安蒂之间,一句话都没有。 灯熄灭以后,我们持续静默地躺在地上。 我知道赵安蒂和我一样,虽然沉默,但实际上绝对没睡着。 但此时,我们都找不懂啊任何的话题。 我会有一天和燕少的女朋友睡一间房间,这事情,想想也真不可思议…… 隔了不知道多久,我开始陷入了半睡半醒之间。 赵安蒂有没有对我说晚安,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绝对没说的。 见过和猜上师之后,我莫名就有了安心的感觉,总觉得燕少是会回来的。 并且,我这好几个晚上都睡得很不好,尤其是昨晚,几乎一整夜没睡,现在大约也到了体能的极限,一沾枕头就困意来袭,挡也挡不住。 不知道睡了多久。 我感觉房间的门被人打开了。 在这个静谧的夜里,有一双光脚,踩着地板走进了我们的房间。 我那时候确定我是睡着了的,但是我却有种灵魂清晰醒着的感觉。或者说,我只是在做一个非常清晰的梦—— 我梦到有一个人走进了我们的房间。 他的脚步很轻盈,在他进来之前,他的影子甚至从我们的窗前迅速的掠过。 我觉得这个人我是很熟悉的,非常熟悉,熟悉得来,我都感觉他就是燕少…… 然而,他的身影确实模糊的,我拼命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样,但是我看不清。 那时候,我多么希望我的眼睛可以睁开,我当时闭着眼,我闭着眼,不知道用我其他什么眼睛在看着他。 所以我看不清他。 这种梦魇的感觉,令人难受。 因为我总觉得燕少近在咫尺,就在我的身边。然而我触摸不到他,他是飘渺的,不确定的。 我也醒不过来。 隔了好久,我感觉到他坐到了我和赵安蒂之间。 我十分确定他在看着我。 然后,他的手放到了我的脸上,很缓慢地,用指腹摸着我的脸颊。 这触感非常真实,但是,却和往日有所不同。 这手……好像不是燕少的? 我的眉头皱了皱,然后闭着眼,用我所谓的第六感,在睡梦中拼命去感受他的气息。 然后我迷惑了。 因为我明显嗅到了一种不同于燕少的气息,在我面前的,好像是另一个闯入者。 可是,我又总觉得他是燕少。 我想醒过来,想要醒过来,醒过来…… 我反反复复地对自己说,醒来,我要醒来。 我反复念着,却觉得自己在梦中越沉越深,我醒不来了……我太困了,太累了,面前的气息,熟悉而陌生,让我无法安睡,却也无法让我警醒。 我的精神挣扎着。 那只放在我脸上的手,慢慢摸到了我的脖子上,仿佛在细细地、一寸寸的感受着我的皮肤。 他的手停留了好一会儿,然后脸似乎往下凑了凑。 我听到他在叫我的名字:“林小莹……我回来了……” 这句话,一下子就仿佛点燃了我的神智。 我整个人猛地往下一沉,双眼在一种强力的支撑下迅速的睁开。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只挂在心口上,垂荡着的槐木坠子。 我差点惊叫起来,我一伸手,想要拿住我的坠子。 然而我面前的人一下子站了起来,躲过了我的手。 我抬起头,想要借着月光把他看清楚。 然而这一看,我就震惊住了。 因为我眼前的人,不是燕少……绝绝对对不是燕少! 她……她……她是个陌生的女人! 我的嗓子有些哑,但其中的讶异丝毫未少,我几乎是用喊的:“你是谁!” 这女人原本僵在我面前,她背着光,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可以肯定她一直盯着我看。 然而我这么一声喊出来,她似乎吃了一惊,也好像是醒过来一样,转身就想跑。 她这一转身,我立刻清楚地借着月光看到一只熟悉的槐木坠子在她的心口上摆了一下。 那坠子,化成灰我都认得! 我这回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我大喊一声:“站住!” 这女人已经嘭的一下打开门,冲了出去。 我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什么也顾不上就跟着追上去。 我看到赵安蒂也从地上坐了起来,她头发有点乱,似乎刚刚才被吵醒一般,她也沙着嗓子问了一句:“什么?” 然而我已经追了出去。 我这一追,简直把整个寨子都闹了起来。 因为我一路追,一路喊站住,我路过之处,原本都是黑黝黝的小草房,路过之后,灯就一盏接着一盏的亮了起来。 我越追,便越是借着月光看清了前面的女人。 那是一个身材很苗条的年轻女人,穿颜色貌似比较鲜艳的纱笼裙,因而在这黑夜里异常显眼。 我自认为我算是跑得相当快的人了,然而比起这女儿而言,依然逊色了几分。 等我们跑出了地武的领地,跑进了原始森林,那女人依然健步如飞。 我开始怀疑她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人类。 普通的人类如我,是长跑健将,参加过市大学生马拉松比赛并拿过奖次,都完全拼不过她。 不过我又想,她戴着那个槐木坠子,那是燕少的半身,她能有那个东西,已经不算正常人类了吧。 我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和追问声。 是小米和汪总他们,还有一些武装分子,也跟着跑过来。 若是平时,我必定是跑不过他们的,然而今晚上,我一想到我的坠子在别人脖子上挂着,就生命力全开,停也停不下来。 跑过一个树林,那个女人突然身影一闪,没了踪影。 我还要追,突然听到汪总在后面杀人似的大喊:“站住!林小莹站住!” 小米也疯了似的喊:“停停停!再跑你就死了!” 我听到一个死字,总算收了脚。 一个冷风刮过来,我打个了颤,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来到了一个悬崖处。 这里植被茂盛,猛然一看,还以为前面依然是树丛。 然而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这里已经处于地貌边缘,我再走几步,就会双脚踏空,从草丛树枝里踩下去…… 下面有多深呢,我伸长了脖子。 嗯,坡其实不是特别陡,但我估计会一路下滑,被各种树枝插成羊肉串,死状应该惨不忍睹。 汪总和小米终于追了上来。 他们两人俱喘着气,汪总说话都两个字两个字的蹦了:“哎哟、妹妹,你怎、么、那么、能跑……” 小米大喘:“到、到底什么……事啊……” 我停了下来,也才发现自己累得快要瘫倒了。 这么一段路,少说也有一公里,我没有热身运动就全速奔跑,没猝死已经算命好了。 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告诉汪总和小米,有个女人,戴着我的槐木坠子,跑到了我的房间里来吓我。 真的是来吓我,现在想起来,这女人简直是个怪物。 偷跑进我的房间,跪在我面前看我半天不说,还动手摸我的脸和脖子。 不过,最后那句话……林小莹,我回来了…… 那真的不是我的幻听吗? 为什么,我怎么都觉得,那句话是燕少说的? 汪总和小米听我这么说,都说我是发梦游了吧? 我当然否认。 可是汪总和小米接下来的话把我吓到了。 汪总说:“我们一路跟着你不远,根本就没看到你前面有什么人,只看到你一个人疯跑,还边跑边喊,妹妹,你没中邪吧?” 他这话一落,我顿时感到林里吹过来一阵冷风,整个人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远处有手电光打过来,然后陆陆续续来了一大群人。 我一看,好家伙,武装头子、赵安蒂和一大群人都荷枪实弹地赶了过来,同行的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女人。 后来介绍说,是武装头子的大老婆、二老婆和一个女儿。 因为赵安蒂坚持要跟过来,为了她的安全,武装头子留两个儿子守在营地,不仅自己跟来,还让女眷来陪着赵大小姐。 听了我的说法,武装头子连连摇头,说不可能。 他说:“我们这里可是都有达古上师加持的,什么鬼怪都不可能入侵。应该是你梦游了。” 我说这世上哪儿有我这么激烈的梦游,我这叫梦癫吧? 这时候赵安蒂开口了,她很软软的声音,但似乎很在理地说:“嗯,林小姐应该没说错,我醒来的时候,也瞥到有人跑出去,好像穿的什么黄红相间的裙子?” 赵安蒂这么一说,我就确信她是看到了那个女人。 因为那女人穿的,就是这两个原色的纱笼。 小米看时间,现在是早上五点了,天也快要亮了。我们是从昨晚上十点过睡觉的,如果我的说法确实成立,那“女人”是晚上四点左右来找我的。 武装头子不耐烦地坚持说,不可能有鬼,这边的鸡三四点就要开始叫了。 什么鬼会不怕鸡叫呢。 汪总用很冷的眉眼看了一眼武装头子,他嘴角有冷笑:“是的,鬼怕鸡,人却不怕的。” 武装头子立刻立起了眉毛,一副挑衅的神色,问汪总什么意思,小米拦了汪总一下,站出来说:“我们的意思,说不定有人中了降头,跑过来害人。” 武装头子摊着手:“但是刚才你们也说了,除了看到这位林小姐在狂奔,什么多余的人也没看到。” 汪总还想说什么。 赵安蒂又说话了,我发现她很喜欢干这种掌控大局发言权,一锤定音的事。大约是为了显示她的重要性吧,她又软软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在这林子里,什么也干不出,不如先回去吧,这里的蚊子……” 她挠了挠胳膊:“……好痒啊。” 她这么一说,连我都觉得,呆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我满心失望…… 原本以为燕少回来了,原本以为我至少可以拿回我的坠子。没想到…… 事情竟然这么诡异。 那个穿着黄红纱笼的年轻女人,她跑我房间里来装燕少? 不、一定不是的! 我敢肯定,她是戴着那槐木坠子,被燕少控制着来找我的。 燕少一定是要把坠子还给我的。不管怎么样,那句话我没听错,是燕少,是燕少说的。 他说他回来了。 可是,我却没能抓住那个坠子。 曾经,它离我那么近,就在我的眼前晃荡着。 可是当我醒来的时候,那女人的反应快速,超过我的想象,并且,她竟然跑得那么快。 因为我的缘故,搞得几乎所有人觉都没睡好,跟着我瞎跑到这蚊虫满天飞的密林中,我自己也觉得挺过意不去的,只有悻悻然的先跟着回去了再说。 于是,我们开始沿途返回。 我们一行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人,除了我们几个女人,全都带着刀枪,浩浩荡荡地往回走。 天慢慢开始亮了。 不一会儿,林子里的色调里明朗了起来,虽然还未有阳光,但可以看到呈蓝绿色的树叶和草丛,在一阵清新的自然香气中显示着蓬勃的生机。 这时候是一天中最凉爽的时候。 我看到前面的赵安蒂白嫩的胳膊上有许多红印子。 有一只大蚊子停在她的手臂上,随着她手臂的摆动,却岿然不动。 突然,汪总一伸手,朝着赵安蒂的胳膊打了过去。 赵安蒂立刻转过头来,怒目相视。 汪总把手掌一伸,给赵安蒂看。赵安蒂看到他掌心的那一滩蚊子血,目光立刻变得娇媚了,半是嗔怪地瞪了汪总一眼,回过头去。 汪总只是轻描淡写地把蚊子抹掉。 然而,我从他们这么一个无声的交流之中,感觉出……有歼情! 我正在想他们两人之间是否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汪总突然凑过来,很悄声地对我说:“妹妹,我观察了这么久,为什么没蚊子咬你呀……” 我这才真是怒目相视。 汪涟冰你安的什么好心? 汪总继续小声地笑:“搞得我只有去打别人解手瘾,你也快点招一只蚊子来啊。” 我忍不住推开他:“你先把自己给打了吧,你比蚊子还烦人!” 这时候,他好像变回了八点水,我对他也失去了那种平时的忌惮,又口无遮拦起来。 汪总不走,还赖着:“那肯定是,蚊子可没我饿得厉害。” 我正想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一旁的小米突然咦了一声。 他这么一叫,声音有点大,立刻打破了寂静,大家都转过头来,看他在叫什么。 小米举着手腕,看着自己的表:“好奇怪,我们走了差不多半小时了吧?我手表好像坏了,还在五点过五分呢?” 192我要检查你们是否中了降头 小米这么一说,我们所有人,有表的都去看表,有手机的都去看手机。 结果我们发现,小米的发现是不全面的。 我们岂止是手表全部停了,连手机都全没信号了! 武装头子不敢相信地对天举着手机:“不可能啊,这里离我们的基站应该很近了。” 他说:“先不管那么多吧,这里离我们基地不远了,先回去再说吧。” 然而,等又过了半小时。 他再也不敢说这样的话了。 不仅是他,我们全体人,全都陷入了一种什么都不敢说的诡异沉默之中。 我不敢说的是,我们迷路了……而我的手机没有信号,没有网络,我们所有的时间都停了。 虽然,现在太阳的金线已经铺满了林间。 又过了一会儿,会缅语的用缅语小声且谨慎交流着,而我和汪总小米用眼神交流。 赵安蒂第一个忍受不住了,她打破沉默,用一种有些烦躁的声音:“到底怎么回事呢?我们跟着过来也没多久啊?为什么怎么都走不回去?” 武装头子用砍刀在树干上做下记号。 “从现在开始做记号,只要不走重复的路,应该不会有问题。”小米这时候倒是安慰了一下赵安蒂。 汪总走到草丛中,扯了一下草,给赵安蒂:“把这个揉碎擦身上,就不会有蚊子咬了。” 我看到赵安蒂可怜兮兮楚楚动人看着汪总的样子,忍不住啧啧,八点水可真是体贴啊。 然而,我还没把鄙视的小眼神儿收起来,汪总就用双手搓着草:“妹妹,别动,我揉了帮你擦。” 我这次真的说了一个字:“滚!” 除了我之外的人,全都去扯了那种草,揉碎了擦身上。 这确实是一种驱蚊的药草,不过揉碎了气味也确实有点…… 有一种嘎嘣儿脆牛肉味的感觉。 小米也感到甚是奇怪,他说:“小莹你真的不需要吗?” 我摆手:“不需要,我血是酸的,蚊子不爱吃。” 汪总伸出拳头,对准太阳寻找东南西北。 我们早知道,手机里的指南针完全已经失灵了,打开全在乱颤。这种时候,大概只有太阳的方位是不会骗我们的。 不过,等到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我们依然在林子里乱转。 根本没有找到出路。 这一路上,最让人害怕碰到的事情,莫过于我们会遇到一颗刚刚被做过记号的大树。 然而没有…… 这林子,要么大得出乎我们的想象。 我们怎么走都似乎找不到出路。 然而,我记得很清楚,我从营地一路跑过来,几乎是直线距离,也最多只有一千米的路。 就算我不熟悉这里的路和林子,难道常年都在这里混的地武份子也不熟悉吗? 所以,要么,我们现在正在遭遇一场空前的……鬼打墙。 我不敢相信,也不敢说出来,这竟然有可能是鬼打墙。 什么鬼有这么大的能力,能把这么大的一个空间、时间全都隔绝起来,把我们困在这里面。 又走了一阵子,林子里热得让人要晕厥过去。 赵安蒂受不住了,要求休息。 我看几个女眷也都是一脸苦相。武装头子便说,大家先休息一下,让手下去找水。 我们现在已经是迷失在丛林中了,寻找补给是最明智的做法。 小米和其他人胡乱拔出一片空地,让我们在其中休息。 而汪总则爬上了旁边的一颗高大的树,我好心地在下面提醒他小心点,然而汪总刚刚爬上去,便大叫了一声。 我还以为他被蛇咬了呢,结果汪总的表情让我意识到他发现了什么。 我急忙也三下两下地,猴子似的爬了上去,等我挂到汪总的旁边,也不由得瞳孔一紧。 现在正午,太阳毒辣的挂在头顶,而我们目所能及之处,除了山丘和森林,没有任何的……现代建筑。 我们把武装头子也叫了上来,这大树结实,再站两个人也没问题。 武装头子前后左右看了看,也摇头,茫然地说不知道这是哪里…… 下了树,我们三人都心情沉重。 武装头子现在也不敢在说他有什么达古上师的加持,什么都不怕了。 我见他心口也挂着佛牌,此时他便捏着那似乎是象牙雕的佛牌,闭着眼,默默诵念着什么,似乎在祈祷佛主保佑。 我心想,小米的戒指不厉害?汪总的手链不厉害? 现在也不过废物一样。 隔了好一会儿,大家才发觉有什么不对劲。 小米问:“刚刚找水的两个人,为什么没回来?” 他这么一问,所有人才惊悚了起来。 由于不知道确切的时间,所以我们都不知道这两人到底去了多久。 汪总站起来,对大家提议道:“我们还是一起去找找看吧,我们人这么多,就不要单独行动了。” 他这话在理,刚刚我已经数过了,加上刚刚找水没回来的人,我们一共有二十个人。 这下,便只剩下十八个人了。 于是,再热的天,再渴再饿,我们也必须继续踏上行程。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我们身处一大片非常庞大的原始森林,连是不是还在缅甸都不知道。 森林中,要找到水源或者一些食物应该不是特别难。 只是,一种未知的恐惧一直笼罩着我们。 不知道为何,这种恐慌感,我觉得非常熟悉……非常非常熟悉…… 仿佛在几个月前,我也曾经历过这种陷入陌生困境,然后茫然不知所措的事件。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千万别是燕少……别是燕少…… 这一切千万别是燕少干的。 因为,我对于这种整个森林里形成的无形炁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觉得当初我误闯了古镇的古街时,也是这种感觉。 无尽的街道,黑暗而没有前方的奔跑……燕少后来对我说,他使用了空间折叠。 又走了不知多久,在前面探路的几个手下突然站住了。 武装头子正要问什么,他们有人又急忙转回来,指着前方,用缅语激动地说着什么。 我们多走了几步,也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住了。 尤其是和我走得很近的两个武装分子的老婆,都惊叫了起来,然后朝前方奔跑过去。 只见林间,浓得化不开的绿色里,赫然挂着一个什么黄红色的物体。再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穿着黄红色纱笼的女人! 我还没开始叫,赵安蒂就先惊叫起来。她一下子捂住嘴,无比惊恐地喊道:“啊!这就是那个到我们房间的女的!她的纱笼就是这个颜色!” 这个时刻,我相信赵安蒂没有伪装。 因为连我也完全被吓呆了。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真的就是昨晚上到我房间里装鬼吓我的人,也正是把我们引到这里的人。 我记得当时她一个虚影不见了,一度还真以为我是见鬼了。 没想到,转了这么大半天,居然在这里看到了, 只见那个女人挂在树枝上,看样子已经没有了生命特征,一对苍白的脚和一双长长的手臂折挂在树干上,可以清晰看到上面的血迹,已经有些干了。 黄红扎染的纱笼也静静地垂挂着,有一种诡异的静。 幸好的是,她的头发梳在脑后,虽然已经很凌乱了,但也没有披头散发的挂在脸上。 这使得她像一个正常的死人,而不是什么恐怖的尸体。 然而比我和赵安蒂更为惊恐的,确实武装分子们。 尤其是武装头子,我看到这个彪悍的汉子捏着拳头,双眼看着那个不远处的女尸,似乎要瞪了出来。 而他的大老婆和二老婆,已经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个十几岁的女儿,缩在母亲身边,怯怯地叫了声什么,突然就放开了母亲,朝着那具女尸跑过去。 她动作那么快,我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她已经跑了好几步了,我们才纷纷反应过来跟上去。 女孩一边凄楚地大叫着,一边朝女尸挥着手。 这一路上我们已经知道了,她叫梅,是二老婆的女儿。她母亲见梅疯了似的朝女尸跑,吓得在后面大喊大叫。 等到梅终于跑到女尸面前的时候,我们也都追了上去,二老婆抱住梅的腰身,而大老婆也在旁边不停对梅说着什么。 汪总皱眉看着这一切,他又看向了女尸,问武装头子:“这是……你们的人?” 武装头子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挂在我们眼前的女尸,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这是,我的……三老婆。” 他说完这句话,大老婆和二老婆,连同梅都齐声哭了起来。 从她们哀恸的哭声中,我看得出来,武装头子的后院感情竟然十分的好。 梅被母亲抱着,却对女尸不停哭喊着:“吗唛!吗唛!” 我这段时间也学了一点简单的缅语,知道吗唛是姐姐的意思。 我便近距离地端详了一下三老婆的容貌。 和昨晚上的模糊视觉相同的是,这真的是个非常年轻的女人,大概和我年纪也无差。相貌的话,在缅甸女人里,应该属于上等了。 她满身伤痕,一看就是被树枝和石头挂伤的。 我顺着她落下来的痕迹看上去…… 我能看到一个陡坡。 三老婆落下来的压碎了许多树枝,有一条很明显的路径。 我看到汪总和小米同样在抬头往上看,我想到的,他们大概也想到了……那就是,三老婆落下来的地方,应该正好就是…… 之前我站过的那个陡坡悬崖。 我们绕了一大圈,居然是从上面绕到了下面来。 我追着她一直到了那里,然后她跌了下来,我却被汪总和小米叫住了。 这样想着,我立刻想要去把她翻过来,看看她身上还有没有我的槐木坠子。 然而我刚刚跨出一步,小米就挡了我一下。 “你退后,我来。”洞察力和行动力如小米,已经知道了我想要干什么。 我也没有退后,但却也让小米上前。 这毕竟还是一具尸体,我再汉子,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上去翻尸。 小米一上前,另外有两名武装分子也背着枪上前去帮忙。 他们三人一起把三老婆从树枝上抬下来,翻过来放到地上。 从她身子软趴趴的程度,我立刻断定她周身的骨头都碎掉了……幸好,幸好我被小米和汪总叫住了。 否则,现在我也和她挂在一起,米分身碎骨。 我的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 然后我失望了…… 她的脖子上没有挂着任何东西。 小米很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上,然后他很无奈地回头,对我摊了摊手,意思是没有看到我的槐木坠子。 武装分子的老婆和女儿都跪在地上哭,对着地上的三老婆喊着她的名字。 武装分子也显得很难过,脸色非常糟糕。 但我们几人的注意力却不在这尸体上面,汪总见小米没找到槐木坠子,便问了一句:“是不是在她落下来的时候绳子断掉了?” 小米听了这话,就站了起来,想返回刚刚女尸挂着的树枝,寻找一下槐木坠子是不是在附近。 然而,就在他刚刚走了两步的时候,我突然无意识地瞥到了三老婆原本已经僵硬的脸部,好像突然动了动。 我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起来:“小心!” 我这话刚刚喊完,小米第一个反应跳向了一边。 然而,他实在是反应过度了。 实际上,之前小米一直在女尸身旁,所以女尸一直没有任何的异常,他刚刚离开,女尸就用了动静。 所以,就算女尸有什么动静,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的伤害。 其他人听到我喊,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事。 甚至就跪在女尸旁边的大老婆二老婆,甚至还呆呆地看了看我。 然而下一秒,梅突然尖叫了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立刻随着她的叫声投向了女尸。 立刻,我们都看见了。 目所能及的,三老婆原本还算光滑的脸上突然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孔,就仿佛是脸部突然风化了,毛孔变得粗大了一般。 然而全脸这样的变化,无论如何,还是非常的骇人。 再过了一秒,我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毛孔,而是一群密密匝匝的小虫子! 那些小虫子从三老婆的脸上钻了出来,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就浮了起来。 嗡的一下,它们全都朝着地上跪着的人飞了过来。 这一切,就发生在一两秒的时间里,所以,当地上的几个人惊叫着,挥舞着手往后面退的时候,那些细细的虫子已经飞到了我的面前。 这种关键时刻,汪总突然把手掌一下子挡在了我的面前。 那些虫子,在就要碰到我的脸的时候,突然如同摩西分开的海水,齐刷刷地掠过汪总的手掌和我们俩,朝两边飞了过去。 大家瞬间乱成了一团。 赵安蒂也是个反应极快的女人,她几乎是一秒也没有犹豫地,一下子抱住了汪总的手臂,然后把脸埋在了他的胳膊里。 我知道虫子是怕汪总的手链,所以汪总一个人,在那一瞬间,就同时救了我和赵安蒂两个人。 而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我也不知道这虫子是什么货色,但是听到周围令人的惊叫声和逃跑的脚步,就知道这虫子必然十分厉害。 这时候,倒是武装头子异常冷静,他把衣服往脖子嘴巴上一捂,然后对准地上的女尸连开三枪。 小米也已经退了回来。 我知道那些虫子也不敢欺惹小米,他一手驾着着武装头子的二老婆,一手拖着梅,把她们救到安全的空地上。 又过了好一会儿,骚乱才平静了下来。 虫子似乎都飞光了,武装头子清点人数,发现又少了两个人。 武装头子阴沉着脸。举着枪,一个人一个人的问着一句重复的话,而被问到的人全都惊慌地摇头。等问到我们的时候,他黑洞洞的枪口刚刚到我面前,汪总就一下子伸手握住了枪筒,把枪推到了一边。 武装头子也没在意汪总的动作。 他依然沉着脸,问我们:“你们中间有没有人吸入了那种虫子?” 我们几人都是摇头。 武装头子看了看一旁瑟瑟发抖的老婆和女儿,然后也没再问什么,把枪收了起来。 赵安蒂似乎忍不住了,她开口问汪总:“阿冰,刚刚那个虫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汪总似乎思索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不知道。” 没想到这时候,小米却突然开口道:“是僵尸虫瘿,专门用于僵尸降,中了这种虫瘿的人,很快便会被下降的人控制。虫瘿会通过人的五官进入人的大脑,然后开始从人的大脑啃食。” 我这才明白了,为什么武装头子会问我们有没有人吸入了那种虫子。 汪总听到小米的解释,脸色却瞬间黑了下来。 他一下子站起来,朝武装分子走过去。 没一会儿,我们就听到他和武装头子激烈地争论了起来。 我们都不懂缅语,所以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在吵什么。不过我们都猜的出来,汪总一定是在质问武装头子,为什么会有人在他的地盘上下降,而且对象还是他的老婆。 汪总想的其实也是我所想的。 下降的人,不出意外,应该是达古。 可是,达古既然是武装头子的人,地方武装又是他的后盾力量。为什么他要对武装头子的小老婆下降? 如果他是想要杀我的话,那么这里有很多人都是可以下手的啊。 比如昨晚上给我们打水的那个姑娘,甚至是背着枪在寨子里巡逻的手下。他们都是比三老婆更好的下降对象,也是更容易杀死我的人。 更何况,我认为,昨晚上三老婆来找我的时候,对我是绝对没有杀意的。 是因为那时候她戴着槐木坠子吗? 想到这里,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的脑海里成形…… 那就是,三老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捡到了我的槐木坠子。她把坠子戴上了,那坠子是燕少的半身,所以燕少极有可能是控制了三老婆。 控制着她来找我,要把坠子还给我。 然而,这事情被达古发现了,他不能去明抢,因为三老婆是武装头子的人。 但是他也不能把坠子还到我的手上。 所以,他对三老婆下了僵尸降,用虫瘿控制她,在我即将要拿到槐木坠子的时刻,让她跑掉了。 武装头子能一眼就看出那是僵尸虫瘿。 大概是因为,他曾经见过达古下降吧。 我想他现在应该也是对达古起了疑心。只是,达古现在在哪里呢? 还有,三老婆脖子上的槐木坠子,在她坠崖之后,又去了哪里呢? 我正想得出神,突然被一声枪声所惊醒了。 我抬头循声看过去,只见武装头子举着枪,指着天,枪口似乎还冒着青烟。 汪总站在他面前,只用一种冰冷阴沉的眼神看着他,并没有因为他这一声枪响而惧怕。 武装头子放了这一枪,和汪总又对持了几秒钟,他突然把枪一收,然后往我们又走了过来。 我听到他边走在边喊:“所有人聚到一起!我要检查你们有没有中降头!” 他虽然已经把枪放回了腰上,然而手却一直没有离开过。 这让我明白了中降头的命运。 那就是立刻做他的枪下亡魂。 193林小姐我求求你 192 检查是从最前面的武装分子开始的。 小米悄悄告诉我,假如人吸入了一只僵尸虫。那么这只虫子很快就会在人的大脑内繁殖,。 它会顺着人的脊柱往下爬,完全控制人的思维和神经。 然而,这种虫子一旦从人的大脑和脊柱中开始向人的柔体、内脏繁殖,人就会很快进入死亡期。 这时候,降头师也会开始失去对这具行尸走肉的控制。 只能任由这人死去。 所以,僵尸降,是比较一次性的降头。 被下了降头的人,差不多会在几天后死亡,快的甚至可能一天之内。但在中了降头之初,几乎是不会被旁人发觉的。 等到被周围的人发现行为僵硬怪异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那时候,就是神仙来,也救不了了。 而且,僵尸降最可怕的在于,一旦虫子们完全毁掉了一个人,把他蛀空之后,就会集体飞出来,寻找新的宿主。 一旦进入新的宿主,那么对方就可以继续为降头师所利用。 刚刚,那些虫子乱飞,除了大概跑散掉的两个人。 其余人说不定也吸入了虫子。 一旦等到虫子控制人的大脑,这人说不清楚会干出什么事情。 武装头子刚刚和汪总虽然争吵,但是应该也已经完全不信任达古了。他大概是不信达古会不对他下杀手。 因为,如果凶手真的是达古的话,那他已经对头子的三老婆下了手,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中降头的人都找出来清除掉,以绝后患。 小米问我:“你有没有吸入虫子?” 我…… 我要怎么说? 我只看着小米,问他:“我看起来像不像吸入了的样子?” 小米很肯定地摇头:“不像!” 我也没再说什么话。 我不敢告诉小米的是……其实我感觉,有一只虫子,在汪总的手掌伸过来之前,飞入了我的耳朵里。 我现在是感觉不到自己的大脑有任何的异样,所以我对自己说,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 说不定,那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还有,我在想,连我这个被汪总第一时间“护住”的人,都好像吸入了虫子。 那赵安蒂这个后来冲过来抱住汪总的呢? 如果武装头子发现我们中了降头,那是不是会立即杀了我们?他会对赵安蒂手下留情吗? 想到这里,我的内心还是有点忐忑。 我看到武装头子从包里拿出像是糯米一样的东西,递给我们一人一小把,让我们全部放到嘴里嚼,嚼了以后再吐到地上。 我抓着糯米的时候,无意中瞥到一旁的赵安蒂,正盯着这把糯米发呆。 她很是怯弱地问小米:“小米,这是要干什么啊?” 小米已经把糯米放到了嘴里,然后嚼了几口,吐到了地上。 我们看到糯米依然是白色的,并没有什么变化。 小米指着糯米:“这是用来检测你是否种了虫蛊的方法。如果是中了的话,吐出来的糯米会变色。” 他刚刚说完这句话,我们就听到旁边有人传来大叫声。 只见一个武装分子吐出来的糯米,明显就是黑色的。 他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试图想要跑,然而武装头子迅猛地拔枪,对准他的脑袋就是一枪。 嘭的一声。 我们所有的女眷全都朝着旁边一缩身子。 脑花飞溅的场面,我不想看也看到了。 我想避免自己再继续看,然而赵安蒂却又在我旁边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我忍不住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这一看我也被吓得不轻。 只见那溅到我们面前的一小块肉上,赫然有许多水泡一样大小的虫卵。下一刻,那虫卵动了动,有几只虫子蠕动着从里面爬了出来。 我这次简直差点和赵安蒂抱在了一起。 小米却已经从地上抓起他刚刚吐出的糯米,一把洒在虫子上。 啪的一下,汪总的鞋子已经踩了上去。他和小米配合无缝,我们似乎听到了虫子爆裂的声音。 没想到,这虫子的繁殖速度,有这么快。 一想到它可能在我的大脑里也已经这样繁殖…… 我禁不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因为已经有人中了降而被武装头子杀死了,剩下的人开始磨蹭了起来。 无奈武装头子拿着枪,逼着人一个一个的在他面前吐糯米。 这之后有几个幸运儿,吐出的糯米都是白色的。 轮到后面一个人的时候,这人突然噗的一声,把嘴里的糯米都吐向了武装头子。 与此同时,他拔出了枪,试图偷袭武装头子。 然而他的手枪还没举起来,汪总已经飞身上前,一脚轮向他的脑袋。 这家伙的手指还没扣动枪扳,就脑袋一歪,整个人倒向了一边。而武装头子立刻对着他补了两枪。 这变故发生得太突然。 而今天这样的变故已经太多……这导致我们所有人都在一种麻木的心惊中,把所有的事件经过,都怔怔的看完了。 等到这反叛的人被武装头子和汪总联手收拾干净了。 我们才去看他吐出来的糯米。 而散乱在地上的糯米……是白色的。 这最后的发现比爆头更让我们觉得心惊胆战。 这个人竟然是没中降头的? 他没中,却突然想要偷袭武装头子。这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可能中了降头,害怕吐出的糯米是黑色的而被杀掉,所以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下手为强吗? 而汪总误以为他是中了降头才这样,所以毫不犹豫地出手,把他干倒了。 这人,死得也太冤枉了。 不过,通过他的行为,我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我们这个临时被迫组成的队伍,已经非常不稳定了。 每个人,现在应该都在崩溃的边缘行走。 时间停止,地磁混乱,走不出的密林,没有食物和水。 三老婆的惨死,刺激了头子的女眷们。我和赵安蒂,有可能都吸入了虫子,心里大概都在挣扎着。 而武装头子的手下们,见到自己的首领如此无情的杀人,内心恐怕已经起了反心。 现在队伍里唯一还很冷静的三个人,一个是武装头子,另外两个人,大概就是汪总和小米了。 接下来,又查出一个中了降头的手下。 武装头子毫不犹豫,一枪崩了他。 这个过程,武装头子的老婆和女儿,一直抱在一起恐惧的发抖,看也不敢看。 倒是我和赵安蒂,几乎眼都不眨的目睹了全过程。 我大概是因为皮糙肉厚,反应迟钝。而赵安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她的神情甚至比我的还要自然许多,就仿佛只是在看一个人踩死一只虫子似的。 不过,我也看到了,她和我一样,都捏着糯米,并没有放到口中去嚼。 赵安蒂的这个行为,让我更加怀疑,她是和我一样,也吸入了虫子。 等查到我们这边的时候,武装头子一共带了十二个手下来,找水丢了两个,刚刚跑丢了两个,误杀一个,中降头两个,就只剩下五个人了。 二十人一天不到就锐减到了十三人。 尽管现在太阳还照耀在我们的头顶,我们也觉得,这密林里,阴森森、冷飕飕的。 说起来,除了三老婆是中降头然后摔死的,其余人,简直都是我们自己折腾死的。 我们从困在这里开始,除了时间停止、地磁混乱以外,并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明目张胆的来害过我们。 但相反正是这样,才显得这森林可怖。 这里面好像有某种力量,要引得我们自相残杀,然后让我们无人生还。 在赵安蒂的身旁,汪总已经把糯米吐了出来。 纯白色,很干净。 武装头子于是转到了我和赵安蒂的面前。 武装头子见到我和赵安蒂都没有把糯米放到口中,语气倒是很礼貌:“两位小姐,麻烦配合一下,得罪了。” 不过,我知道一旦我们吐出黑色的糯米,那子弹绝对不会留情的。 我看到一旁的汪总和小米,都在看着我们俩,汪总的瞳孔甚至微微缩了一下……这是提前要进入战斗状态的表现吗? 我看了赵安蒂一眼,她垂着眼,不过眼角也挂了我一下。 然后,她缓缓拿起手,朝自己的嘴举起来。 我见状,也只有硬着头皮,把糯米举向了自己的嘴。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旁的二老婆突然咳嗽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嚼了太久的糯米,被呛到了,她一下子把嘴里所有的糯米全都喷到了地上。 我们一起转头,几乎无一例外的看到了地上黑色的糯米。 是黑色的! 二老婆也中了降头! 武装头子顾不上监督我们,一下子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老婆。 这时候,梅一下子扑到了母亲的身上,极其凄惨地对自己的父亲叫了一声:“爸爸!” 然而这并没有阻止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下手,他对自己的女儿大声说:“让开,你妈妈已经死了!” 梅摇着头,不停求饶着:“爸爸,爸爸,爸爸……” 武装头子却根本没有顾及这哀求,他一脚把自己的女儿踢到一旁,手起,枪声响起。 二老婆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梅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在那一瞬间死去,她愣了片刻,突然大声惊叫了起来,然后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尖叫着,一边朝林子里跑去。 大老婆见状,急忙把嘴里的糯米一吐,也跟着追过去。 然而她还没跑得上几步,武装头子已经抬手,一枪就击中了她的后背。 我冷汗涔涔,这才看到,大老婆吐出的糯米,也是黑色的…… 这武装头子,心狠手辣,简直不是盖的。 而梅呢? 我似乎并没有看到她嚼糯米,也没有看到她吐出来。 梅已经没有了踪影。 武装头子转过身来,这下,他毫不客气地对我和赵安蒂摆了一下枪口,示意我们把糯米嚼了给他看。 我迫于无奈,心一横,把糯米塞到嘴里,用力嚼了起来。 赵安蒂也紧跟着嚼了起来。 我嚼了几秒之后,只觉得那糯米都要粘在嘴里了,生硬又膈应…… 但是,再不想面对,我也必须要把糯米吐出来。 然而,就在我正准备要吐的时候。 我旁边的小米突然一下子咚的栽倒了下去。 我们的目光瞬间被他所吸引,全都看向了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汪总一下子从地上跃了起来。 汪总的弹跳力,在南川的时候我就见识过。 此刻,他几乎像是飞起来,双膝盖都弯曲着,一瞬间就骑到了武装头子的肩上去,然后他双腿夹着武装头子的脑袋,双肘已经发力,猛地击向了武装头子的天灵盖。 武装头子条件反射的举枪乱射。 我和赵安蒂几乎一起跳了起来,朝旁边躲过去。 小米已经和剩余的几个武装分子打了起来。 密林里枪声乱作一团。 我听到汪总对我喊着:“林小莹!你们先跑!快跑!” 我连滚带爬,几乎什么都顾不上。 我明白,小米和汪总都已经看出来了,我和赵安蒂,应该都吸入了虫子。 以武装头子的手段,必定会杀了我们。 所以,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先把对方干掉再说。 小米和汪总两人联手能不能干掉六个常年里在密林里穿梭的全副武装的地方武装分子,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甩开了腿往前狂跑。 汪总和小米拿命来博救我,我不可能再拖他们的后腿。 跑了没几步,我听到耳后风声,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嗖的一声,一把锋利的匕首从我的身旁擦过,末入了我前面的树干。 我听到小米在后面喊:“带把刀,做记号!” 我心想小米你这刀扔得……你是要我的命吗? 我去扯刀,然而一下子竟然没能够扯得出来。 这种紧急时刻,赵安蒂一下子扑上来,抓住了我的手,和我一起使力,噗的一下把刀拔了出来。 然后我们俩几乎同一时刻迈腿开跑。 身后的搏斗声、枪声慢慢远去。 跑了不知道多久,我突然听到赵安蒂在我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叫:“林小姐……你……你慢、慢点……” 我停下来,转过身去。 看到赵安蒂已经跪在地上,一边吐着糯米,一边按着自己的心口大喘。 我不能要求一个娇大小姐有和我一样的铁人体能。 我只能慢慢往回走,一边走也一边吐着嘴里的糯米。 这一路跑得,我们几乎都忘了自己嘴里还有一包糯米。 只是这一吐,我们两人都愣住了。 我们都看着地上散落的洁白的糯米,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糯米,这糯米是完好的! 那……那我们俩跑个……跑个鸟啊! 那小米和汪总还那么玩命的去偷袭人家,这、这是吃饱了撑的吗? 赵安蒂先出声,她说:“你没中降头啊!” 我冷声道:“你不也一样?” 赵安蒂一下子就瘫倒了。 我也不继续看她,往回头走去。 我们都没事,这种时候应该赶快回去和小米汪总汇合。我没这闲工夫在地上躺。 说来真奇怪,我真的感觉有虫子飞入了我的耳朵。而我看赵安蒂的反应,她应该也是很确定自己被虫子入侵了。 可是,吐出的糯米,却证明我们两人都没问题。 隔了一会儿,我听到身后传来吃力的脚步声。 赵安蒂跟了上来,她依然喘着气,叫我:“林小姐……等等我……” 我不想等她。 我其实都可以开始跑,把她完全甩开的。这才跑了一小会儿,我的体力还绰绰有余。 然而,我毕竟不算是狠心恶毒的人。 我再讨厌赵安蒂,她也是一条人命。 属于我和她之间,关于燕少的战争,应该是在另一个战场上爆发。 而这里,我们都需要活下去。 可是,等我们走了约莫十几分钟之后,我们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我们大概短时间内,都不太可能和汪总小米汇合了。 我用刀在树上做着记号,然而前面的树林越来越陌生。 走了好久,赵安蒂突然又往地上一坐。 “别走了,”她声音里含着埋怨,“我们遇不到他们了。” 我瞟她一眼:“那好,再见。” 我继续往前走。 不过,我走了没几步,赵安蒂又窸窸窣窣地跟了上来。 我知道,她是害怕的。 她几乎是生气地对我嚷道:“林小姐,你这种时候能不能别个人主义。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你能不能合作一点?” 我冷冷看着她:“你所谓的合作,就是我们坐在原地等死?” “不是啊,”赵安蒂继续嚷道,“我、我好渴……我想先休息,然后找水喝……”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眼泪突然滚了出来。 她埋下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说实话,我也理解她的。本来是看在汪总的人情上,或许还想要给我讨要点什么东西,这才跑来当个中间人。 谁知道事情没办成,还把自己困在这里了。 看她一个大小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 说起来,还是我拖累了她,害她陷于此地。 不过,我有求过她跟着跑过来吗?谁让她好奇害死猫的? 赵安蒂哭了好一会儿,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林小姐,我求求你,我们合作一点。我想活着走出去……” 我不耐烦地朝她皱眉:“好了,这一天都不到,有什么活不下去的。走吧,我们去找水。” 事情真是蛋疼得紧。 我居然和我的头号大情敌一起被困密林。然后我还得带着这个累赘脱困!说的好听是合作,但赵小姐的野外生存能力……我看玄! 这世上最不愿意碰到的事儿,都被我碰到了。 不过我猜想,赵安蒂说不定也在心里暗暗骂娘呢。 如果我们一同找到了燕少…… ……我真的蛋疼! 脸蛋疼! 走了没多远,我突然站住了脚,我问赵安蒂:“听到什么没有?” 赵安蒂摇头:“没有啊?” 我服气了。 这大小姐,听力也真成问题。这么明显的水声都没听到。 我只能沉默,顺着水声,把赵安蒂这位据说快要渴死的大小姐带到了一条小溪边。 赵安蒂看到水的时候,她立刻发出了一声欢呼,然后如同蝴蝶一般飞向了溪水。 “水,水也!”她欢快地大叫着,然后捧起了喝了好几口,这才转过头来,打着水花,对我喊着,“水,林小姐是水,好甜啊,你快点过来啊!” 我:“……” 我能说我不是特别渴吗? 不过,赵安蒂这一刻的纯真和欢欣,倒也显得真是很美。 看到水的那一刻,她似乎忘记了和我之间的不愉快和芥蒂,发自内心的开心快乐着。 我慢慢地走过去,缓缓捧起了一捧溪水,喝了一口。 赵安蒂开心地问我:“是不是很甜,这山里的水,一点污染也没有,这是我人生喝过最好喝的水!”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猜想赵安蒂再在这里呆上个两天,会不会看到肉都要发疯了? 我们又喝了一点水,回到坡上休息。 太阳要下山了,我在思量我们要不要找点什么东西果腹,我知道赵安蒂必然是很饿的,但是她也是很能忍的女人,居然没有说出口。 我正想提议找点虫子吃,不过不知道安蒂小姐是否能够接受…… 赵安蒂突然一下子坐直了起来。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小溪的那一头,说了让我心跳的两个字:“四一!” 194博弈,新的宿主 我顺着赵安蒂的目光看过去。 越过小溪,对面好像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开始沉到树梢下去了。 森林里有一种灰冷的凉意,并且朦朦胧胧有起了薄雾的感觉。 在缅甸这种靠近赤道的国度,起雾这种事情几乎是不科学的,唯一能对森林里迷雾的解释是,瘴气。 据说许多深山老林,有些是阴寒的地方,有些是过于湿热的地方,最容易滋生有毒的植物和繁殖细菌。这些植物细菌很容易使得林子里出现不明雾体。 人如果吸入了这些雾气,很容易生一些怪病。 而现在,我和赵安蒂的周身,似乎都漂浮着这些若有若无的瘴雾。 我看着对面的身影。我不确定那是燕少,并且我有很明显的感觉,那不是燕少。 那只是一个说不清的人影,并且带着一种重重的危险感。 但是赵安蒂已经站了起来,那时候她激动得发抖。 她对着溪水对面林子里的一下子伸出了手臂,她边雀跃着边大喊着:“四一!四一我是安蒂!四一!” 我一下子跟着站起来。 不是因为我也要跟着赵安蒂去凑热闹,而是因为我想拉住赵小姐。 我想告诉她对面那个人绝对不是什么燕少,我不知道她眼里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是否是因为吸入了这些雾气,而产生了幻觉。 没想到我的手刚刚碰到赵小姐,她就很激动地一甩手,对我尖利地喝道:“你干什么!你别想抢我男朋友,你以为你能和我相比吗?告诉你,我们就快要订婚了,你这个横插进来的小三,识相就给我退出去!” 我震惊。 赵安蒂知道我和燕少现在在一起? 趁着我发呆的时候,赵安蒂已经几步下了坡,朝着小溪走去。 她边走边对着溪水那边哭泣:“四一,你到底去哪里了,这半年多也不和我联系。爸妈经常问我你的事情,我隐瞒得有多难你知道吗?” 我心想,如果四一童鞋不同时也是我的男友,那我还要同情一下赵小姐。 毕竟她此刻也算是真情流露。 不过……燕某某你说你这是干的什么事儿? 可是现在这时候,腹诽燕少也没什么用。赵小姐已经深一脚浅一脚地踩下了溪水,她仿佛是要甩开我似的,也似乎想要抢在我之前和她的“四一”相聚,所以她走得十分卖力。 然而,我依然没花多少工夫,就追上了她。 我从后面一下子抓住了赵安蒂的肩膀。我大声地想警醒她:“赵小姐,前面的人有古怪!” “放开我!”赵安蒂激烈地挣扎着,“你就是想要阻止我和我男朋友相见!你是妒忌我!你放开!” 她简直跟发疯了似地,还挥着长长地指甲来抓我的脸。 我一怒,抓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扭。就像抓一只扑腾的母鸡翅膀那样扭住了她,然后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脑袋,猛地把她的脸按到了溪水里。 赵安蒂吃水,立刻拼命挣扎。 我把她按按扯扯几下,想让她清醒一点,最后一下,我把她从水里捞起来,问她:“清醒了吗?看到对面那人是谁了吗?” 赵安蒂狼狈地点头:“看……看清了……” 对面的人,已经快要走到溪水边了。 现在天色暗了,不过我也看清了,对面的人根本就不是燕少! 从他的穿着上看,他就是和我们之前一起的武装分子。只是他的脸部已经溃烂了,血水和脓水一起往下流,恶心至极,完全看不出他是武装分子里的哪一个。 这人全身好像都很僵硬,走路和行动都很迟缓。然而他还是一拐一拐地朝溪水走近,边走边喃喃着:“水……找水……” 我一个激灵,这人是最早派出来找水的两人之一。 他怎么搞成了这幅样子? 难道是中了森林里的瘴气,中毒了? 我震惊之余,抓着赵安蒂的手也松了。 没想到,就在这么一当口儿,赵安蒂突然躬下身去,从水里捞了一块石头,转身就朝我的头上砸过来。 我一惊,头一偏,险险地避过了这一攻击。 赵安蒂没打住我,还想打第二下。 我顿时就怒了,这恩将仇报的小婊砸,竟然拿石头打我,还下手这么狠! 我躲过赵安蒂的第二次攻击,抬起腿就蹬住了她的腰,溪水下很多鹅卵石,奥凸不平,赵安蒂一下子重心不稳,朝后面倒过去。 正好这时候,那个武装分子也已经下了水,朝我们走过来。 赵安蒂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那人身上。 扑通一声,两人都跌在了水里。 赵安蒂顾不上摔疼了,急忙撑起来去看那武装分子,嘴里还在不停喊着:“四一,四一哥哥我压到你了吗?” 我现在已经没好心情去当圣母了。 我三下五除二的从溪水里跳上了岸,只留赵安蒂和那满头满脸溃烂的武装分子在溪水里。 赵安蒂认为那是她的情郎,就让她认为去吧。 我祝他们俩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我沿着溪水往下游跑,还没跑出几步,就听到后面传来赵安蒂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啊——鬼啊!救命啊!” 与此同时,那武装分子也在大喊着:“水!找水!找水!” 两个疯子! 我继续走我的路。 没一会儿就听到赵安蒂的声音哭着传来:“林小姐,等等我……林小姐,林小姐……救救我……” 我停住脚,回过头去,看到赵安蒂满身褴褛,披头散发地从溪水里爬了出来。 我看到她手臂上都是血迹,不知道是被石头划伤还是被那武装分子挖伤的,或者只是别人的血。 而那名武装分子已经躺在溪水里,双眼暴凸的瞪着灰色的天空,大概已经去见上帝了。 我回过头,不理赵安蒂,继续走。 赵小姐就一直跟在我后面,一边嘤嘤嘤的哭着,间或弱弱的喊两声林小姐。 我一律不理会她。 天很快黑了。 我们都饥肠辘辘。 但是我依然执着地沿着溪水往下油走。 往下油走,水域会越来越宽阔,我总归是会走出去的。 赵安蒂的哭声已经小了很多,她始终离我有一大段距离。因为我走路速度快,而她也可能没什么力气了,始终是追不上我。 到后来,她可能实在走不动了,在我后面用哀求的声音道歉:“林小姐,对不起,我不该用石头砸你,可是……可是我真的以为刚刚那人是我的男朋友,我以为……” 我站住,回头,冷冷地:“你以为什么?” 赵安蒂小声地:“我以为你要跟我抢他……” 我就呵呵呵:“赵小姐,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和你抢,我还怕降了自己的格。 赵安蒂一下子坐在地上,捂住脸,又呜呜哭起来,她边哭边说:“我男朋友近半年都没有和我联系我,我都想他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呜呜林小姐,对不起,大概是因为你长得很漂亮,又可能是他喜欢的类型,所以,所以我总是对你很有敌意……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原谅我……” 她哭得很伤心,言辞也很恳切,但是未必能够打动我。 因为我总觉得,赵安蒂就因为我的长相和自己的臆想,把我当成假想敌,这未免太不切实际了。 全世界美女多了去了,为什么她独独看到我就各种鸡血? 我就眼角一挑,准备走路。 我只冷冷扔下一句话:“我不和说谎的人同行。” 说来也真奇怪。 我和赵安蒂,其实现在都在困境之中。谁也未必比谁好一点。但我偏偏就好像掌握了主动权一般。 这可能和我的体能更好,心理素质也比她更强一点有关。 嗯,说白了,我是个小强,她是个*。 赵安蒂大概被我冰冷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她的睫毛搭了下去,用一种十分低弱地声音说道:“林小姐,你……你真的不认识我男朋友吗?” 我没好气地回答她:“我为什么要认识你男朋友,他长得很帅吗!” 赵小姐顿时哽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 我冷冷看着她:“赵小姐因为假想我和你男朋友认识,所以就对我生出敌意,这个莫名其妙的揣测我还真是受不住呢。” 赵安蒂的情绪一下子又激动起来:“不!不是我莫名其妙,我是有证据的!” “证据?”我冷笑,“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亲眼看到的?” 赵安蒂猛地接口道:“是我亲耳听到的!” 这话说完,她的神色也是一滞,仿佛自己说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 我虽然心中也是愣了一下,但嘴上依然趁胜追击:“听到的?我还听到赵小姐说,自己和男朋友很恩爱,成天腻歪在一起,戒指都要找全世界最好的设计师设计呢!” 我这讽刺的话说完,赵安蒂的脸色就变了。 刚刚她对着看错了的燕少大哭大喊,可是什么底都露完了…… 没想到我也是个心狠的人,关键时刻面瘫脸又成了绝好的伪装,再加上赵安蒂现在心理脆弱,所以我现在是站在绝对强势的地位。 我知道,假如出了这个森林,我就再也别想从赵安蒂口里套出任何话了。 大家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赵安蒂笃定地抬起头:“林小姐,你说你不认识我男朋友,我真的不相信,因为我曾经亲耳听我男朋友提起过你。” 我呵呵一笑:“别人提起我,关我什么事儿,蜂蜜要围着花绕,飞蛾要去扑火,关人家花和火什么事儿?赵小姐不也说了吗,我长得漂亮,是你男朋友喜欢的菜。说不定他暗恋我也有可能。” 这下,赵安蒂的脸色真是变得不能再变了。 她嘴唇发抖,小脸苍白,一双眼睛闪着一种道不明的光,直直地盯了我好一会儿。 最后,她还是先于我把目光移开了。 赵安蒂看着一旁,仿佛内心挣扎了很久,最后咬着牙,狠狠地说:“赵小姐,我说句难听点的话,你和我男朋友,没有睡过吗?” …… 如果我现在口中有水,我已经喷了出来。 但是我口里没有水。我只能喷出一口气:“赵小姐!说话请讲证据!”我虽然是和你男朋友睡过,但那绝对是在你男朋友和你分开之后! 还有,本姑娘现在从医学角度而言,还是个处! 赵安蒂似乎也到了崩溃边缘,她突然把拳头一捏,肩膀一耸,对着森林“啊——”的尖叫起来。 她好像有无穷无尽地怨怒和悲愤,必须要尖声大喊才能发泄。 我静静地等她发泄,等着她叫完以后的爆料。 果不其然,赵安蒂刚刚叫完,就以一种尖着嗓子的声音对我大喊:“你不认识他,你没有和他睡过,为什么他和我睡的时候会叫你的名字!” 啥? 我彻底震精了。 赵安蒂的话,让我足足愣了三秒钟。 三秒之后,我得出了一件重要的结论,那就是赵安蒂和燕少之间果然还是有那种关系的! 好吧…… 我的玻璃心又碎成了渣渣。 渣了的我显得异常冷静,我用一种特别距离感,特别淡漠地口气对赵安蒂说:“赵小姐,你大概是精神错乱了吧?麻烦你,把你男朋友看好点,领得越远越好……最好滚出我的视线,一辈子都别来烦我!” 说完这话,我就再也不管赵安蒂,独自沿着下游飞快地走去。 赵安蒂在我后面哭喊:“林小姐!你不要走……等等我……我、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男朋友真的叫过你的名字……你可能不认识他,但是他绝对认识你……等等我,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儿……” 我真不知道赵安蒂为什么非要扭着我不放。 我现在也是没粮没路的状态,不见得比她好到哪儿去,赵安蒂就凭的什么认为跟着我就安全了? 我正气冲冲地走着,耳边突然横插进来一个声音。 “林小莹。” 我一下子被这声音镇住了。 这……这是燕少的声音…… 我差点要原地站住,但还是放慢了脚步,尽量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赵安蒂跟了上来,夜里森林里黑,她好像摔了很多跤,她小声啜泣着,带着虽然不敢烦我,但也忍不住地声音问:“林小姐……我们……什么时候休息……” 我说:“你休息吧,我还要接着走。” 今晚上,我是不准备睡觉的了。 等天明以后,再找个安全点的树上休息吧。 赵安蒂听到我的话,又嘤嘤哭了起来。 我真是烦透了这个女人。现在这种时候,你哭有什么用?还不如节省体力寻找出路。目前我们沿着小溪走,最宝贵的水是不缺的。按照正常的地质构造,总归是会越来越宽阔,说不定就能走到某个寨子去。 而夜里的丛林非常不安全,豺狼虎豹这些凶猛动物,基本都是昼伏夜出。 如果要上树的话,现在看不清情况,一是容易摔下来,二是容易被蛇咬。 所以,无论如何,这个夜晚,大家都应该挺过去。 再说了,汪总和小米现在还生死未卜,我不懂赵安蒂为什么有那么多心思来可怜自己。 我正要呵斥赵安蒂,让她别在夜里的森林里哭,免得引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又在我耳边响起来。 “林小莹!” 这一次,我几乎确定了这声音是燕少的。 我顿时也激动了起来。 我左右看着,寻找发生的源头,然而四周黑漆漆一旁,除了身旁的赵安蒂,睁着惊恐的大大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见到四下张望,赵安蒂立刻也神经质地四处看。 我从她的表情看得出,她什么都没听到。 我不想让她察觉出什么异样,只低着头,说:“走吧。” 然而我刚刚迈步,燕少的声音又响在了我的耳边,这次,他多问了一句话:“林小莹,听得到我说话吗?” 我想说听得到,可是赵安蒂在我身边,我什么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我举起刀,到树上刻了一个“Y”字,表示YES,听得到。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出现了幻听,说实话,一整天下来,只喝了点水,我的体能消耗也非常的大。 然而,我刻完Y之后,就听到燕少的声音又传来了。 “林小莹,我的精魂现在在达古这里。不过槐木我让人带出来了。我在让它寻找新的宿主,不过达古也在找它。你时刻注意出现在你视线里的人。一旦找到,一定要抢到手里。” 我的嘴唇嚅动,声音小的自己都听不到:“这是哪里……” 我只想问这该死的森林到底何处是个尽头。 燕少说:“这你不用管,你拿不到槐木,我不会放人出去。” 燕少这句话,算是承认这里都是他搞的事儿了吗? 我无力地:“我好饿……” 燕少似乎犹豫了一下:“……回去我带你吃小龙虾……” 好吧,小龙虾。 看到小龙虾的份上,我暂时不计较你和赵安蒂的那点破事儿了。 我还想问汪总和小米怎么样了,不过,我觉得燕少既然能控制这个森林,那么汪总和小米必然是没事的。 燕少突然说了一句:“他要发现了,我匿了。” 我又想问三老婆到底是怎么回事,燕少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燕少说槐木他让人带出去了……这个人指的就是三老婆吗? 三老婆是怎么把槐木从达古那里带回来的? 我突然意识到,武装头子,也许一开始就撒了谎! 达古,说不定,根本就在基地里,只是武装头子骗了我们…… 我终于明白了武装头子以及他的女眷们,在看到三老婆的尸体时,那种拼命想要压制却怎么也压制不住的震惊和愤怒了。 那是因为,他们在看到三老婆尸体的那一刻,就已经怀疑达古了。 他们大概想不到,他们包庇达古,给他提供后盾,他却这般对待他们。 然而,他们大概也想不到的,导致大家在密林里出不去的,并不是达古,而是燕少吧。 燕少在和达古博弈。 我隐约猜得到,燕少是要彻底除掉达古。他现在就算精魂被达古所控制,也利用经常出现在达古身边的人,比如武装头子的家眷,把槐木带了出来。 我猜想,燕少要通过槐木控制一个人,其实并不难。 达古发现了三老婆带走槐木,为了防止槐木坠子重归我的手里,他才对三老婆痛下杀手。像他那样高级的降头师,应该可以给人隔空下降的。 我猜,其实达古并不是真的要杀三老婆。 毕竟,他下的降头,他应该是可以解掉的。 那是他金主的老婆,他还没那么傻。 达古或许只是想用僵尸降,控制三老婆把槐木坠子带回去,然后就给她解了降头。 没想到三老婆在我的穷追猛打之下,跑进了密林,还落下了悬崖,摔得米分身碎骨……而后,跟进来的所有人,也都被燕少困在了林子里。 燕少誓要把坠子归还到我的手里。 武装头子在汪总的质疑下,已经对达古起了疑心,这之后他的两个老婆和手下中降头,逼不得已下了杀手。武装头子,估计已经恨死了达古。 现在的达古,也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他已经和金主反目。 接下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戏码。 从我们的时间停止的那一刻开始。 这瘴雾重重的森林里,就已经注定,成为了一个自相残杀的……斗兽场。 195今晚上以后,再难相见 我和燕少取了短暂的联系之后,我就开始动心思要甩掉赵安蒂了。 看样子,我把她抛下,她应该也不会有事的。 除非燕少想她死,或者她实在太作死。 我现在的当务之急就去寻找槐木,燕少的意思是,一旦有人走近槐木的一定范围,必然就会捡到它对吗? 燕少一定是希望我捡到槐木的,不过现在他在达古手里,估计也不能完全随心所欲的操控森林里的一切。 自从知道槐木坠子是燕少的半身之后,我对于燕少就有了新的认识。 在我看来,我平时所接触到的燕少,是他的“大脑”和“思维”,而槐木坠子,则成为了他的体魄,也是他能力的储存地。 燕少和坠子分开,其实按道理,不论任何空间距离,都应该可以随时聚合在一起的。 但现在燕少被达古所拘禁,如果他召唤槐木,他并不可能到槐木旁边,只有可能槐木到他的面前来。 那样的话,达古岂不是就得到了完全的燕少? 所以燕少想办法让人把槐木带出来,并想方设法还到我的手里。 然而这种办法并没有成功。 槐木虽然是燕少的半身,但本身是没有思维的,而燕少现在也无法过多的去操控它。 所以现在这森林里呈现这种乱象。 大概是因为这千年阴槐木在根据自身的本能制造出各种让人混乱的景象。 时间停滞或者地磁混乱,应该都是槐木不自觉地在发功。 槐木里应该也有燕少的意识,只是那种意识很原始。 槐木在不停寻找新的宿主,它要通过新的宿主,通过控制有意识有行为能力的人,来找到我,继而回到我的身边。 就好像之前三老婆会来到我身边,并且用燕少的声音叫醒我一样。 不过,达古也通过三老婆,把僵尸虫带了进来。 现在,燕少和达古,各自都有法宝在森林里,槐木对虫子…… 燕少说达古要发现了。 他是趁达古不注意和我联系的么? 这是否证明,在森林之外,燕少依然处于下风? 我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不远处,似乎传来了嘤嘤的哭声,我颤了一下,立即站住了。 这哭声非常悲伤和凄惨,也很大声,呜咽个不停。 赵安蒂吓得一下子缩在了我的身旁,简直呈小鸟依人状。 我很烦她,但也不好推开她。 我只能说:“你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赵安蒂的头摇得要断掉一样:“不、不不……我跟你、一起……” 我故意吓她:“你跟我一起,说不定我们两个都死了,你一个人,可能还能活下去呢。” 不出意外,赵安蒂犹豫了。 然而,下一秒,她看了看黑黝黝,静悄悄的森林,把我挽得更紧了。 我烦她烦得不行了,我又不是她的四一哥哥,也不是她的阿冰,把我缠那么紧干什么? 我甩不掉赵安蒂,只有带着她一起去寻找哭声的来源。 走了没多远,哭声就近了。 我看到前面是一大片密不透风的藤叶墙,哭声就是从那些枝叶下面传来的。 我的脚踩在地上,发出了一点声音。 那哭声顿时停住了。 这种时候,赵安蒂胆子倒又大了起来,她发着抖问:“谁……在里面?” 她不问还好,一问,那哭声又响了起来。 我听得出来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我甩开赵安蒂,一手拿着匕首,一手去拨开藤蔓,对黑乎乎的里面问道:“你是谁?” 那哭声顿了一下,然后一个女孩怯怯地,带着浓郁地方口音的声音传来:“是我……” 听到这声音,我感觉身后的赵安蒂都松了一口气。 我们都听了出来,这是梅,武装头子女儿的声音。 看样子,她也会汉语。 我就说:“你出来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梅抽泣着,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藤蔓下慢慢走了出来。 树林里此时黑乎乎的,我也不大看得清她的脸和衣着,只能看个轮廓,感觉就是梅无疑。 梅出来之后,倒是不哭了。 她沉默着,我们问她什么,她就很木然地回答什么。 梅说,她当时听到枪响,只知道一直跑一直跑,后来,就跑到了小溪边。她喝了一点水,又走了一截路。 结果,这时候,她看到她爸爸有两个手下,一个是之前来找水的,另一个是三老婆身上的虫子飞出来时候跑掉的一个,都躺在溪边,死状惨不忍睹。 梅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我和赵安蒂便安慰她,让她不要伤心了。 梅问我们,她大妈妈怎么样了?有没有中降头。 我不想瞒她,便告诉她,她爸的大老婆,在追她的时候被她爸打死了。 梅听到这样的答案,把头埋在膝盖上,哭得十分伤心。 “我恨他,我恨他,”她反反复复说着这三个字,然后她又说,“都是达古,自从他来了之后,大家都变了,爸爸什么都听他的,妈妈们都成了他的信徒。他会很厉害的法术,别的人如果惹了我们,他就会让他们死得很惨,所以爸爸非常仰仗他。” 梅无意间向我透露了达古的信息。 我立刻问:“他有什么弱点吗?” “弱点?”梅迟疑了一下,几乎要摇头,然而,愣了一秒,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是的,他好像说过,他在练一种什么可怕的功,每练一层,就需要把一种很厉害的鬼吸附到他的身上才能成功。随着级别越高,需要的鬼也越厉害。假如中断的话,他就会死得很惨。为此,爸爸不惜提供场所给他练功,协助他捉鬼。” 梅抬起头:“上次我好像听爸爸提起过,达古现在已经练到了最后一层,练成以后,他就能成为整个东南亚第一的大师。但是他所需要的鬼,现在都没找到。好像如果明天再找不到,他就会前功尽弃,不但法术尽毁,还可能横死。” 梅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为什么达古会这么执着的要得到燕少了。 像燕少这种经过万魂阵出来的煞,又炼化了槐木的妖身,岂不就是可以练成功法? 而且,也可以解释上次为什么在酒店,有那么多的鬼前来纠缠。原来达古练功本身就需要大量的鬼。 我问梅:“达古是在你们的寨子里吗?” 梅很诚实的点点了。 赵安蒂已经忍不住骂起来:“这一切都是那个达古搞的鬼!我们千辛万苦过来,你爸爸还包庇他,害得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 梅听到赵安蒂骂,反倒笑了一下。 我正觉得她笑得诡异,梅就说道:“是啊,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很快,就会去见妈妈了。” 赵安蒂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梅抬起脸来,对着赵安蒂笑:“我说,我们很快都要死了啊。” 这时候,月亮一下子从云层里跃了出来,照射在我们坐着的草地上。 我立刻看到梅的脸,竟然是溃烂的! 这一看我和赵安蒂都立刻吓得不轻。赵安蒂几乎是想也不想地一下子跳起来,已经做好了跑的准备。 然而,我却清楚的看到,梅的心口上,此刻正挂着我的槐木坠子! 我猛地一伸手,去抓我的东西。 没想到梅的反应比我还快。 她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咯咯怪笑着:“姐姐,你想要我的坠子,我不会给你,我不给你。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了……有他,我就不会死了……” 说着,她突然朝我一扑:“你们都去死吧!” 我看到她的指甲竟然已经长得弯曲了起来,指甲全是乌黑色的,要是被这爪子抓一下,估计够我受的。 我知道梅也中了达古了降头。 同时她也捡到了燕少的槐木坠子。 所以,她才能安静地在我身边跟我露那么多达古的底。但是,一到关键时刻,她却还是同时受着达古的控制。 我就势往旁侧一滚,躲过了梅的攻击。 与此同时,我手里的匕首一挥,齐刷刷把梅尖尖的指甲都削掉了。 梅立刻尖叫起来:“啊!你弄伤了我的指甲,你弄伤了我的指甲——” 我站起来,和梅拉开了一点距离。赵安蒂躲到一旁的大树后,时刻准备着逃跑。 我紧紧握着匕首,内心在激烈地挣扎着。 如果梅再扑过来的话,我是否要一刀刺进她的身体? 如果我不杀她的话,她能否活下去? 我又能否毫发无损地抢到她心口挂的槐木坠子? 梅站在我面前,我几乎能嗅到她身体散发出的一种腐臭味。那么美好的姑娘,白天的时候还是那样的鲜活。 现在,却已经如同一具死尸。 梅咯咯笑着:“我不会死的,我不会死的……我有他,我有他,”她抓着心口的槐木坠子,“他会保护我的,我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的……” 我猜梅已经察觉了槐木坠子有什么能力。 戴着那坠子,她就不会被降头害死。 阴沉木,本身虽然极阴,但同时也是防阴邪的利器啊。 我腹诽着燕少,你就不能挑个正常点的人来当宿主么?找的一个二个都是这么神经病。还有,为什么连续两个都是女的? 难道说,燕少真的是个万人迷,化成块木头都是女人们争抢的对象。 不过,幸好的是,赵安蒂完全看不出这木头有什么异常,她这时候吓得在树干后瑟瑟发抖呢。 我对梅伸出手:“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只要你还给我,我们马上可以离开这里,你也可以获救。” 不过梅是根本不会听我的话的。 她害怕地捏着坠子,不停摇头:“骗人,你们都是骗子。你们和爸爸一样,都是骗子……骗子……” 她说着说着,突然转身就跑。 我大喊:“站住!” 然后想也不想就跟着追。 这可苦了赵安蒂,她虽然怕,但还是马上跟了上来,她在我后面边跑边喊,还试图抓住我:“林小姐……别追了……林小姐……林……” 我回过头怒喝:“闭嘴!” 赵安蒂瞬间闭嘴了。 然而,我再转过头去,梅却已经不见了。 这一下子,我的怒气不可压制,我一步回过去,一把抓住赵安蒂的衣领,简直想把刀给她抹下去。 我问她:“喊什么喊?你跟得上我就跟,跟不上就滚蛋!” 赵安蒂被如此发怒的我吓到了,她一双大眼睛渗着惊恐的泪水,转也不能转地,结巴着:“我、我……” 我正要把赵安蒂推到地上,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惊喜的声音。 “小莹?” 我霎时愣住了。 这个声音是…… 然而,我还没反应过来转身,赵安蒂已经一把推开了我。 这一刻,她激动得好比见到了她的四一哥哥,她凄然地喊了一声:“月天……” 然后就扑了过去。 我转过身。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秦总竟然来了? 赵安蒂已经翩翩扑了过去,然而秦总却把手里抓着的一个人横在面前一挡。 赵安蒂差点扑到了一个干瘦的老头子身上,吓得啊的一声惊叫,又退了回来。 我一看到秦总抓着的老头子,红袍、光头、眼神精烁,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了。 我顿时冲上去,扬起手,对准那老头子的脸就扇了下去。 我只厉声喊了三个字:“还给我!” 秦总带过来的人,竟然是达古上师! 此时,只见他浑身都被捆了个结结实实,如果不是秦总揪着他,估计他行走都困难。不过,对于我的话语和耳光,他根本当没听到。 我没心思给秦总打招呼,只直接问他:“你怎么来的?怎么抓到他的?” 秦总大概没见过这么霸气侧漏、脾气火爆到如此程度的我,他微惊,怔了一下,这才嘴角稍稍扬了一下。 他举起手指:“先回答第一个问题,我当然是坐飞机来的。不过我度假的那个小岛,与世隔绝,一周只有一趟航班。所以我今天中午才到的仰光。第二个问题,我事先和小米他们商量好的。他们去找武装分子,我去找这和尚。我运气不错,托人打听到他就在基地里。恰好我过来的时候,碰到一个当地武装分子,好像是从森林里逃出来的,告诉了我你们发生的事。于是,我就去找了这老头子,绑了他来找你们。” 秦总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我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原来,三老婆的尸虫飞出来的时候,其中一个人跑掉了,居然误打误撞跑出了森林,然后遇到了正好路过的秦总。 秦总说,他的车正在路上跑着,突然一个人冲了出来,大喊着拦车。 秦总本来见他背着枪,不让上车,幸好那人还会点英语,断断续续告诉秦总,林子里出事了,他好不容易走出来,要立马去基地里找人帮忙。 秦总让他上了车,然后就了解到了我们的所有情况。 当然,这人很快供出了达古,并告诉秦总这一切都绝对是达古搞的鬼。 于是,秦总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在这人的指引下,把达古绑架了,然后逼着他进林子,来找我们。 说到这里,我简直对秦总佩服得五体投地。 且不说他运气好到爆棚,而且他简直一点也不怕达古的降头? 要知道,这老头子可是能够隔空下降的,秦总一路揪着他,身体接触是难免的了。居然安然无恙的到了这里。 不过,我猜,秦总之所以会遇到一个逃出来的武装分子。 大概是燕少故意放了一个人出来,专门在路上拦秦总的。 现在这个森林,其实算是一个小范围,如果槐木出了森林,大千世界,会到哪里去,真的很难预料了…… 所以,燕少才会把我们都关在里面,这是绝不可以失去的机会。 我也告诉了秦总,关于汪总和小米的事,我说很多人中了降头,汪总和小米以为我和赵安蒂也中了,所以搏命救了我们。 但是这之后,我们也走散了。 我刚说到这里,秦总急忙把背包放下来。他说猜到我们没有吃东西,给我们带了一点食物。 我和赵安蒂眼睛都放光了。 秦总虽然至始至终都没有和赵安蒂说过一句话,但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递给她一块压缩饼干。 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秦总递水给我:“慢点吃。” 他嘴角有很简单的笑:“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积极的吃东西。” 我看到赵安蒂拿着压缩饼干的手停了停,她眼神僵了僵,然后又继续吃下去。 达古被扔在一旁的空地上。 这老头子闭着眼,也不看我们,仿佛在冥想什么似的。 吃过东西,我也觉得有点困了。 秦总升起了一堆篝火,森林里终于有了光亮和暖意。 我便对秦总说,我要靠着树干睡一下,辛苦秦总帮忙看着一会儿,有情况就叫我。 秦总很体贴地说:“你睡吧,不用担心什么,等天亮我们再走。” 我决定现在抓紧机会养精蓄锐,所以一闭眼立刻沉入睡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觉得四周有点冷,睁开眼,看到眼前的篝火已经快要熄灭了。 秦总和赵安蒂似乎都不在。而达古依然被捆得结结实实,侧躺在地上,闭着眼,好像也是睡着了。 我想上去问他燕少的情况,正要动,突然听到有微弱的哭泣声传过来。 森林里静,我听觉也异常敏锐。 伴随着哭声,有个女人戚戚然的声音传来:“我不是说她真的和四一有什么,可是我敢肯定四一真的认识她。” 这是赵安蒂的声音。 紧接着是秦总的声音传来:“四一认识她很正常,她来集团应聘过。当时还是四一亲口说的不要她。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小莹不认识四一,这件事,小米和阿冰都确认过,不会有错。” 赵安蒂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又有几分期许;“真的吗?” 秦总很温和的劝她:“是的,四一有可能只是叫错了,或者是你听说了……” 我扒开树枝,看到秦总和赵安蒂一起面向小溪坐在有青苔的石块上,赵安蒂的身子是斜向秦总那边的,不过秦总整个身子都倾向着溪水。 我可以透过月光看到赵安蒂皱着的眉尖:“可是月天你说,叫错一次也就算了,还连着叫错好几次。我……我自认我不是那种小心眼的女人,但我们本身就很少见面,我真不想去猜测……” 秦总突然打断了赵安蒂:“你们这半年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赵安蒂像是突然吞了一只苍蝇似的,哽了一下,才道:“我只是知道他在哪里,其实,他也和以前差不多,不是特别想见我。” 我心想赵安蒂说话能有个准吗?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真是演绎得活灵活现。 秦总便叹气:“再忍忍吧,不是说等他过了二十七岁就好了吗?他这个劫难,能躲过就躲过吧。你好歹还能见到他,我们这边才辛苦,状况不断。” 赵安蒂问:“出了什么事吗?需要我这边帮忙吗?” 秦总只是摇头。 秦总说:“你也去睡一会儿吧。” 赵安蒂弱弱地:“这森林太黑,我一个人害怕,睡不着。” 我心想,你一个人睡不着,难不成还想要秦总陪你睡? 正觉得这女人装得瘆人,身后达古的声音突然传过来:“今晚上过后,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男人了。” 196要么相助,要么同归于尽〔感谢亲爱的们盖楼三千) 这声音立刻让我回过头去,我看到达古依然好好地躺在篝火旁,闭着眼,好似一动也没动。 但是我知道我刚刚没听错。 达古刚才对我说了话。 我听到秦总和赵安蒂在朝这边走,急忙靠回了树干上,装睡a着。 没想到,我刚刚闭眼,达古的声音就又传了过来。 “我把你那妖煞的精魂,和我的命数连在一起了。今晚上一过,我修为尽毁,他也活不成。” 秦总和赵安蒂已经默然无声地回来了。 然而,他们都没有听到达古的话。 秦总坐到了我身边,没几秒,我感觉一件外套搭到了我的肩膀上。 然后我听到篝火又燃起来的声音。 达古的声音又传来了:“你可以考虑一下,是否要跟我合作。”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这时候,我透过前面的篝火,明显地感觉到,达古也睁开了眼。 我们两人对视了两秒,我便知道,刚才我不是在幻听,达古是真的在对我说话。只是这声音直达我的大脑,秦总和赵安蒂都听不到。 秦总发现我醒了。 他走过来,轻声问我:“怎么了?还很早,你继续睡吧,天亮以后我们还要走很多路。” 我佯装睡醒了的样子,缓缓坐起来。 我问秦总:“睡不着了,换你休息吧。” 秦总微微一笑:“我不用,我已经休息半个月了。” 我问:“你去哪里度的假啊?” 秦总笑着答:“一个太平洋上的小岛,比较原始,生活和交通都不是很便利。不过风光和空气都很好。适合放空自己。” 我低下头:“对不起……” 秦总奇怪:“说对不起干什么?” 我眼神看着一边:“把你大老远麻烦过来。”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我把你赶到那么大老远去,又让你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 林小莹真不是东西。 秦总说:“不麻烦,我们还是朋友。” 他这句话,似乎说得很坦然和自然。 然后,我就给他讲了关于之前梅的事情。我说,那个姑娘戴着我的坠子,就是这次我要找的东西。 不过她精神好像出了点问题,一个人疯疯癫癫跑掉了。 秦总点头:“一个年轻女孩,短时间内亲眼看到亲人相继惨死,心理肯定无法接受。” 我有点胆战心惊地说:“她好像也中了降头……” 秦总很听到我这句话,笑得有些淡,他说:“所谓的降头,不过是利用细菌和微生物下毒吧?虽然大家都传的这么玄,但我是不信这些东西的。” 他指了指地上继续装睡的达古:“你们都说他是多么厉害的降头师,为什么我跟他一路过来,什么事都没有?他真要那么厉害,我岂不是半路上就死了?” 额……秦总的话,竟让我无言以对。 他这么一说,顿时显得我们又迷信又愚蠢。 我、小米和汪总秒变土包子。 秦总让我放心,他说他已经通知了缅甸政aa府,那边也很重视这次的事,说如果达古真的偷了我的东西,他们绝不会姑息。 好吧,秦总实在是个诡异的存在。 他说不信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就好像真的不敢惹他一样,上次那个控梦师想要利用他,结果死得那么惨。 达古这种可以操控飞头降,控鬼的大师,遇到他也就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秦总,你的手表几点了?” 秦总自然而然地抬手腕看了一眼:“要两点了。” 我惊:“你手表没停!” 秦总又把手腕抬起来,奇怪皱眉:“为什么要停呢?” 我问:“你手机呢?有信号没有?” 秦总摸出来,对天晃了一下,递给我:“森林里信号不是很好,上网估计困难。不过通话应该没问题。” 我只能说,秦总真的异于常人…… 普通的小法术,能迷惑戴着戒指和手链的小米汪总,但在秦总面前,通通不凑效。 自身阳气正到极致,比什么法器加身都要管用么? 我正想说把手机给我通个电话,突然看到秦总的身后,原本应该睡着赵安蒂的地方,现如今空空如也。 我顿时一惊:“赵小姐呢?” 秦总一转身,也禁不住咦了一声。 就在我和秦总聊天的当口,赵安蒂居然不见了! 我们急忙起身,在周围了小范围的寻找了一下,没有任何赵安蒂的踪迹。 这不科学! 以赵小姐那比兔子还小的胆子以及狗屎一样的生存能力,她有胆自己离开? 我忙跑过去,推达古:“你看到赵小姐去哪里了吗?” 达古原本还在装睡,见我问上门来,便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里,有一种很了然的沉静,这沉静和他的鹰钩鼻挂在一起,让我浑身上下不舒服。 达古开口,声音有点哑:“她降头发作,自己离开了。” 降头? 达古的话让我和秦总俱是一惊。 我失口道:“不可能!她嚼过糯米的,没变黑。她没中降头的。” 达古只是双目沉沉地看着我,说:“她中了,只是我做法让尸虫蛰伏了,赵家的女儿,我也是惹不起的。本想着等收拾了你们再给她解降,不过……现在时效到了,我也回天无力。” 达古说完这句,用一种貌似只有我才听得懂的口气,对我说道:“其实,中没中降,你们自己不是最清楚吗?” 达古的这句话,于我而言,不啻于五雷轰顶。 中没中,我自己不是最清楚吗…… 达古的意思是,其实我,也早已经是在劫难逃了吗…… 秦总也听出达古的话里别有深意,他一下子躬身,把这瘦小的老头子从地上抓起来。秦总立着眉,垂眼看着达古,声音里含着冷冷的威胁。 “不要装神弄鬼,也不要赌我的手不会沾上鲜血。” 达古咳了一声。 然后摇摇头,对秦总恶狠狠地回道:“后生仔,不要以为是我怕了你。若不是我现在受了损,你再是阳气厉害,也抵不过我的法术!” 秦总突然一抬脚,直接踢到了达古的后腿弯上。 达古本来就被捆得像个粽子,这么被踢,立刻跪在了地上。 秦总的声音几乎要结冰:“现在,似乎不是你该逞能的时候。” 我真没想到秦总也会打人,而且还是这样阴的打一个老人。不过想到达古的所作所为,我觉得秦总打死他我也会拍手称快。 达古只抬头,带着一种阴沉的笑看我:“这位女施主,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老朽就要死了……到时候,我傍身的所有之物,都要跟我一起,灰飞烟灭……” 他话刚说完,我就一把将他揪了起来。 我咬牙切齿地说:“带我们去找赵安蒂!” 我也恨别人威胁,尤其是被达古这样的阴险小人威胁。 我最恨的是,达古竟然已经开始炼化燕少了。 如果他的话是真的话,那么此刻,我救燕少的唯一途径,竟然是帮达古找到槐木坠子,然后助他功成身就吗? 不! 不可能! 以燕少的性格,宁愿灰飞烟灭,也绝对不愿意屈居于人。 明天早上太阳升起之前……缅甸这边太阳升得早,那我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吗? 达古说燕少已经傍身了,那么燕少现在其实也和我们在一起吗?只是他被达古捆绑,无法出现吗? 我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是好。 对了,还有,我真的也中了降头吗?为什么赵安蒂的发作了,我的还没有? 我们在黑漆漆的森林里前行着,幸好秦总打了手电,我们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前路。 突然,我们看到前方好像有个人躺在地上。 秦总急忙打着手电上前。 他把地上的人翻过来,我一看,惊呼出来:“是梅!” 此刻的梅,脸上的溃疡已经烂到了脖子上。 可是秦总毫无惧色地探了探她的鼻息:“她还有救。”说着,他就放下背包,取出了登山绳,“来,把她绑到我的背上。” 我把梅放到秦总背上的过程中,仔细检查了她的身上。 槐木坠子已经不见了…… 我看了达古一眼,这老头子也若有所思地看着梅,然后他又摇摇头,他低声说了一句话,很小声,但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你们是斗不过我的,要么助我,要么……同归于尽!” 我捏着拳头,强压着上去暴打这老头子一顿的冲动。 燕少,我该怎么办? 我和秦总又走了几分钟,就找到了赵安蒂。 确切的说,应该是赵安蒂太好找了。 因为她一个人在林子里,走得也不快,并且边走还边哭着喊:“四一,四一你等等我……四一……” 放眼整个森林,能这样鬼哭狼嚎的,非赵小姐莫属。 秦总大喊她:“安蒂!” 赵安蒂的身影在林子里顿了顿,她转过身来,看到了秦总。她哭起来:“月天,我刚刚看到四一了,这次是真的,可是他理也不理我,转身就走……我追了好久……” 秦总叹口气,朝她走过去:“安蒂,你需要休息。” 赵安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不、不是……四一他不理我,他不要我了……” 她说道这里,突然一伸手,一下子抓住了秦总的衣领,有些神经质地质问:“你!你是不是也不会要我了!” 秦总显然吃了一惊。 他忙抓住赵安蒂的手,想把她扯开。 秦总的声音严厉了起来:“安蒂!你醒醒!” 然而赵安蒂的手很自觉地缩了回去,她看着旁边的我,按住自己的心口,惊悚的模样一览无遗:“林小莹!你想干什么!你不要抢我的男朋友!” 我指着她:“我不要你的男朋友,把我的坠子还给我!” 是的,我没看错,赵安蒂此刻,心口上正挂着我的坠子! 赵安蒂挂着我的燕少! 这事情比任何人戴着都让我无法忍受,绝对不能忍受! 怎么可以? 燕少的半身怎么可以被她戴在脖子上? 谁都可以戴,但就是赵安蒂不行! 所以我指了指她的心口,然后摊开手,只有三个字:“还给我。” 秦总也注意到了赵安蒂按着的地方,他神情严肃地:“安蒂,把小莹的东西还给她。” 然而赵安蒂如同惊弓之鸟。 她忙想着后退,想护住心口的槐木坠子。 但是我好不容易才又找到我的坠子,岂会让她得逞,于是,我非常厚颜无耻地对着她的身后,露出一副欣喜的表情:“啊,燕少!” 赵安蒂立刻咋咋呼呼地回过头去:“四一!” 趁着她注意力分散、手拿开的那一瞬间,我已经出手,一下子抓住她的心口的坠子。 然后,我简直用一种可以把赵小姐脖子扯下来的力气,啪的一下把坠子取了下来。 赵安蒂很快反应了过来,她一摸脖子,立刻挥手,想要抢回坠子,未果,指甲却划伤了我的手背,火辣辣的疼。 赵小姐惊声尖叫:“啊啊啊——我的四一,我的四一……” 我听得心惊,赵安蒂知道了这坠子和燕少有关? 不过,在秦总看来,赵小姐现在和疯子无异。见赵小姐要扑上来和我抢坠子,秦总一下子挡在了我们之间。 同时,他用手掌推着赵安蒂,厉声道:“安蒂!冷静点!那是小莹的东西,你干什么?” 赵安蒂无法冷静,我能看到她脖子上,刚刚被我扯槐木时勒出的印子上,似乎冒出了什么小红点。 那是虫瘿…… 赵安蒂果然还是中了降头。 那我呢? 秦总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摇晃着她:“安蒂,你醒醒!别发疯了!” 赵安蒂挥着手,朝秦总乱打:“都是你们!都是你们!你们都爱着她,不爱我。都是你们害的……”她完全语无伦次,神情癫狂。 和第一次我们在玉器店见面时,那种灵动脱俗的形象,已经大相径庭了。 赵小姐现在就如同一个关在精神病院的女疯子,她表情狰狞,头发散乱,嘴角冒白沫,美丽两个字,和此刻的她全然无关。 秦总死死拦着她,不让她冲到我的面前。 他似乎也很火大,抓着赵安蒂的肩膀,几乎要把她摇碎:“赵安蒂!别逼我打你!” 秦总干了一件事,他把梅放了下来。拖着赵安蒂,朝小溪走去,估计是想把她浸到水里让她冷静冷静。 赵安蒂一路上嚎得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不是叫四一,就是叫月天,偶尔还叫阿冰……嗯,不过还好,她没有叫过小米。 我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在黑暗中逐渐模糊,突然想起了赵安蒂会表现成这个样子,其实是达古在一旁操纵! 我猛地回头,看向达古。 然而这老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蹒跚地朝着另一头的密林悄悄逃着。 我顿时喊起来:“站住!” 达古会站住才是傻的,他巴不得跑得越快才好。 于是,我只有顾不得和秦总打招呼,上前去,试图抓住他。 这时候,怪事就发生了。 达古走得也不快,而我是用跑的,可是我跑了好几步之后,就发现,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一点也没有变化。 我把我的槐木坠子系在了脖子上,一边放慢了脚步,一边观察着四周。 森林还是森林,似乎并没有变化。 然而当我回头的时候,我发现原本在地上的梅已经不见了。 非但如此,原本还能听到的小溪流水声,也消失了。 秦总和赵安蒂的身影,再也眺望不见。 我一个惊觉,发现自己大约已经着了达古的道。 达古还在缓缓地朝前面走着。 我却已经停下了脚步。 然而,不论如何,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还是那样的。 我意识到了,是达古在带着我往前走。 哪怕我原地不动,这个空间也已经在变化了。秦总不在了,这老头子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或许,刚刚在篝火那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想着要怎么骗走我了,只是那时候我没有给他机会而已。 所以,他就对赵安蒂下手了么? 我紧紧握着槐木坠子,心里念着:燕少,燕少我已经拿回了你的半身,你快点出现啊,快点和我一起离开啊…… 达古走着走着,身上的绳子渐渐地松掉了。 到最后,他已经完全行动自如了。 这时候,他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远远看着我:“女施主,你我斗了这么久,敢问尊姓大名?” 197冰冷的手,以死亡解约 自从我第一次进了燕宅,遇到了一个中二病燕小少之后。 谁再这么郑重地问我的尊姓大名,我都是不会回答的。 天知道对方会不会也和燕平青一样,摸出一个宝葫芦,神叨叨地对我念道:“林小莹,我叫你的名字,你敢回答吗?” 我疯了差不多! 于是,我只看着达古,很平静地对这个老头子说:“把我的人还给我。” 达古嘴角有一丝古怪的笑,他说:“女施主,你这话有误,我这里的,不是鬼就是煞,哪儿来的什么人?” 我一时火大,指着达古:“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我这人平时贪生怕死,关键时刻,火气上涌,是非常“匹夫之勇”的。 达古这样大师般的存在,会的法术比我吃过的盐还多,我实在不该这样挑衅他。 但假如横竖都是死,我还不如死得有点血性。 也不枉我当了那么久的燕少奴隶。 达古眯着眼,仔细的审视着我,然后眨巴了一下嘴。然后,这老头子慢悠悠地说道:“真是看不出来,女施主体内居然有一缕天雷真火,难怪我的僵尸虫,对你无用。” 天雷真火,这是个什么鬼? 达古继续审视着我:“真不知道女施主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居然可以天雷过身而不死。还获得了这百邪不侵的体质。” 达古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我在南川的时候,不是帮燕少挨过一道雷吗? 那道天雷当时救了我一命,把我体内的阴邪全都驱除了干净。 真没想到,居然还留了一点在我体内,现如今还在险境中帮了我一把。 达古接下来问了一句与和猜差不多的话:“磅空是你的什么人?” 我很正色地看着他,回答:“磅空我不知道,膀胱还是知道的。” 达古没料到我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险些被我呛到了。 他脸上有尴尬和恼怒的神色,居然对我怒喝道:“住口!你这个无知无德的后辈,竟敢对磅空大师不敬!你知不知道,他是你的什么人!” 我啊了一下,然后很无辜地说:“不知道……” 我觉得奇怪,那磅空当初不是帮和猜教训了达古吗? 据说当年达古要害他师傅和猜,险些得逞,多亏了磅空出手阻拦,还害得达古一身修为尽毁。 按理说达古应该很痛恨磅空才对啊,为什么我开个小玩笑,他都能把脸气成猪肝色? 于是,我继续问达古:“磅空是我的什么人啊?他不是你的死对头吗?” 达古又看了我好一阵子,这才怪腔怪调地说:“他是你什么人,我怎么知道?磅空大师行事极为飘渺无常,这个世上,敢担得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迄今为止也只有他一人了。想当年他与毁灭天一战,真是名动四海。虽然他曾经毁我修为,但败在他手下,我心服口服。” 我表示很想让达古说人话,他说的什么什么的,我一点也听不懂。 达古说着,那双眼睛便眯着看我:“正是因为心中有磅空这样的高山存在,所以我这四十多年来,才会苦心修行,只求终有一日,能与他一战。没料到,我功还未成,竟然听到他去世的消息。” 我说:“死了好啊,死了你就不用再去自取其辱了。” 没想到达古好像没听到我的毒舌,他愤慨地喊道:“但是,我不信!我不信磅空竟然会死!他一定是藏了起来,为了他的计划。所以我必然要修到凤凰,然后去挑战他!” 我心想,我一口精血,就能损了你。秦总阳气正,就能压住你。你还去找什么磅空…… 老爷爷,省省吧…… 广场舞和穿红毛衣的大妈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达古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指,指着我:“我鬼煞降修到了第十层,本来以为成功无望,没想到竟然让我碰到了你和那只妖煞,哈哈哈,那妖煞,可帮我冲破顶层,而你,可以助我找到磅空!真是天助我也!” 我不耐烦起来:“我不认识什么磅空,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快点把我的燕少还给我。省得我把你打得你金主都不认得。” 我比达古高,比他年轻,真的要打起架来,未必会输给他。 达古眯着眼看我:“女施主,你与磅空究竟什么关系,我不能探得究竟。但磅空大师乃是我四十多年的执念,你与他冥冥之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我闭眼也能感知得到。” 我说:“噢,那你对他应该是真爱。” 不过我继续不耐烦,我说:“能否先把燕少还给我?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瞎掰了。” “还给你?哈!”达古笑了一声,“你明知道他是我破关的关键所在,本来他让三夫人带走了槐木,我还以为我注定无望了。没想到,你现在又给我送了回来。那槐木谁拿到都会被控制,我的尸虫也斗不过,不过你拿在手里,却是能将其压得死死的。有你助我,我何愁不能修炼成功。然后去找磅空一决高下。” 我用手压住心口上的槐木坠子,冷着脸:“你休想!” 达古哼了一声。 他也说了三个字:“不识趣!” 我立刻还骂:“不要脸!” 说真的,我和达古相隔千里的时候,他派什么降头来害我,我还真的有点怕。但现在面对面,知道他的降头什么都对我没用,他在我眼里就是个糟老头子,完全没有任何压迫感啊。 达古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问我:“你知道这是什么不?” 我一看,那竟然是燕少的桃木印章! 我立刻伸手:“还来!” 达古却冷笑一声,把印章举在我的面前:“女施主,你可知这印章是何等宝物?你又可知你心口挂着的坠子,又是何等千年难遇的宝物?你还知道与你有契约的妖煞,他变鬼之前,本身是何等人物?” 我真不知道达古是不是修炼太久,太寂寞,唠唠叨叨话不完。 我要抓狂,我喊:“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废话!” 我只要和你决一死战! 达古却把印章收了起来:“哼!这么些宝物,修行人仅仅得了一件,就可省去几十年的苦功。你同时得了三样,一样置之不管,一样当成装饰品,最后一只妖煞,只是当成玩伴。你岂不是暴殄天物?不如都给我,那妖煞如若认我为主,我可赋予他强过如今百倍的能力。何必跟着你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浪费时间。” 达古反倒对我伸出手:“把槐木给我。” 对于这种恬不知耻的行为,我只有两个字:“做梦!” 我真是受够达古了,要打就打,要杀就杀。 我一腔热血,不是来跟你斗嘴皮子的。 天知道他是不是在拖延时间?要知道,真的打起来,我未必会输给他,除非他耍阴招。 不过……阴招什么的,我就不会么? 达古见我神情坚决,大概认为要从我手里硬抢到槐木,不太现实。他语气就缓和了一点,用一种商量的口气:“其实,我也未必一定要这只妖煞不可,只是我修行大限即将到来。如若你能找到替代这只妖煞之人,我倒也不是不可放他走。” 我心想,他这是在忽悠我,太阳升起来之前,我哪儿有这个时间去找什么替身。 但我还是问:“听你的口气,好像我可以找得到?” 达古眼中却有一丝诡意的光,他突然又从红袍中摸出一样东西,扔在我的面前:“你见没见过脸是这个样子的人?” 这时候森林里依然是黑夜,但是在我和达古之间,却莫名其妙有火光浮动,这应该是达古的法术吧。 藉由火光,我看到,地上是一张人脸面具…… 不、不是人脸,是鬼脸! 是阿青的鬼脸! 我蓦然一惊,这表情已经没逃过达古的眼睛。他立刻激动起来:“你见过是不是?这人现在在哪里?你若是带他过来,我便可放你和那妖煞一条生路!” 我万分警惕地:“你要干什么?” 我突然想起阿青说过,他有不能出国的禁忌…… 难道说,这乱七八糟的东南亚,有着一群想要得到他的人? 达古似乎忘记了要和我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他几步上前,对着张着手:“快!快告诉我这人在哪里,我去找他亦可。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你还说你不认识磅空,想当年磅空得了他,成就了一方霸主之位。后来磅空失去行踪,这人也消失无踪。你竟然认识他,你必然也知道磅空在哪里!” 我惊悚。 听达古的口气,小少和那个什么磅空关系匪浅? 难不成,所谓的磅空大师,是燕家那个不苟言笑,一脸严肃的老爸? 不可能吧? 我被自己的推断吓傻了。 喜怒无常的中年大叔秒变大师,这是大隐隐于朝啊! 不过,我又想了想,燕父貌似自己都不知道燕少出事了,看他那样子,应该不是个演技派才对…… 达古已经激动不能自己,他居然来拉我:“快!快带我去找这人,只要收了他,我必能……” 达古上师的话没能说下去…… 因为,我林小莹已经在这个时候耍了阴招,一个偷袭,就把这老头子撂倒在地。 然后我就跟曾经打燕小少那样,左右开弓,扇得达古上师嘴都歪了。 打老人是不对的…… 但是我面前这个是老人吗? 他是个老妖怪好吧! 我揪着达古的领口,把他往地上揍,边揍边骂:“死老头,把燕少还来,信不信我送你去做鬼!” 我是豁出去了,事到如今知识没用,学历没用,身高容貌都没用,只有拳头才是硬道理。 我不会降头,不会念咒,不会泰拳,但是泼妇打架,这个是不用老师教的。 达古被我打得眼歪口斜,毫无还手之力,他要喊喊不出来,要咳咳不出来,突然噗的一声,朝我喷了一口黑雾。 这黑雾凶险,我本能地一松手,往后退。 黑雾已经化作了一只手,突然扼住了我的喉咙。 继而,把我抵在了后面的树干上。 我急忙去抓这只手,摸到手臂的时候,我的心里一惊,这手……这触感……这、这是燕少的手臂。 眼前的黑雾渐渐在化形…… 慢慢的,燕少的轮廓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眼中有惊喜,但更多是焦急,我要被燕少掐断气了…… 我看着眼前的燕少,他和从前并没有什么大区别,只是,他的目光是冰冷无情的,那里面,没有我的倒影。 我觉得一阵寒气从脚尖冒了上来。 燕少,他现在并没有任何的意识。他是被达古驱使着过来掐我的,在他的眼里,我现在是敌人,是必死的敌人…… 我尽力抓着他的手臂,想要通过指尖的触感告诉他。 燕少,是我,是我林小莹…… 但是,我张着口,连口型都比不出来。 燕少的手指在收拢,在逐渐加重力道。我瞥到他身后的达古,已经盘腿坐了起来,手指捏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咒语的加深,他的身子竟然慢慢离地,悬浮了起来。 我还是太轻敌了…… 达古就算不能对我下降头,还是可以役鬼的啊。 而他现在手里最强大的鬼煞,就是燕少…… 用燕少来除去我,这一招不得不说,太阴险了。 我已经要被掐得断气了,掐脖子掐脖子,这是鬼最爱使用,也是百试不爽的一招。人的咽喉,何其重要。 随着氧气的减少,我觉得我自己的身体轻了起来。 有一种濒死的感觉在慢慢冒尖……我觉得我的灵魂飘荡了起来,迎着燕少而去。 脖子已经麻木了,身体已经麻木了,我不得不挣脱了沉重地躯壳,要摆脱掉这种难受的,被禁锢的感觉。 突然间,就在我觉得自己的精神快要完全脱离自己的身体的时候,心口上的槐木坠子突然跟随着漂浮了起来,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褐色的长枝条。 这枝条仿佛是有生命一般,迅速地缠绕到了燕少的手腕上,然后它们顺着燕少的手臂一直上长,一直长到了他的咽喉处。 我不知道槐木要干什么,却突然觉得燕少的手一松,整个人都脱离了我。他竟然被槐木的枝条弹开了。 我一旦获得解放,来不及去安抚我缺氧的肺,只用我所有的力气大喊了一声:“燕少——” 燕少飞了回去,碰到了达古的身上。 原本悬浮在半空中的达古骤然跌到了地上。 我跪在了地上,喊出那一声之后,我整个内脏和血液系统都紊乱了,此时意志力也是无用的,我控制不了我的身体进行本能的自我保护。我几乎要瘫倒在了地上,只有力气去呼吸空气,用剧烈的咳嗽来舒缓我的身体。 达古虽然跌落在地,但是他几乎是一刻也不停的从怀里掏出了燕少的印章。 他把印章托到头顶,然后不知道念了一句什么,对燕少大声命令道:“杀了那个女人!杀了她,解除你们之间的契约!” 我躺在地上,这时候只有待宰的命。 我眼泪汪汪地看着重新站起来的燕少。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无情,这般冷漠的燕少,以往他虽然总是不给我好脸色,但我知道在他冰冷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如同熔岩般的内心。 可是现在,我从他没有光泽和映照着黑暗的瞳孔里,只看到了死亡和杀戮…… 我依然咳嗽着,眼泪不住掉,只能用眼光对他发出求助。 我想说话,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燕少刚才掐我,加上我得救后的那一声吼,毁掉了我的嗓音。 我张着口,不断说着听不见的话,燕少,是我……我是林小莹……燕少……不要…… 然而他还是一步步的走向我,带着死神般的步伐。 这种时候,槐木依然漂浮在我的眼前,如同一条戒备十足的蛇,用一种敌对的状态面对着燕少,面对着另一半的自己。 我知道槐木是无法唤醒燕少的,这有可能,是因为达古的手里有桃木印章。 那印章之中有燕少的一缕精魂,是当初大师给他加持进入的。达古拿着印章,就握着燕少的意识。 槐木毕竟是燕少后来自己炼就的,比不得大师的作品。 但尽管如此,短短两个月不到的相依相靠,已经让槐木和我之间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它此刻用一种玉石俱焚的刚烈,对燕少昂着头,有一种米分身碎骨也要保护我的姿态。 我不信,我不信我和槐木之间都能有这样的亲密度,我不信我和燕少,还当不了我和一块木头…… 达古在燕少的身后阴笑:“不识趣的女人,本来还想留你一命。既然你自己要找死,就不要怪我心狠。等这妖煞杀了你,断了你们之间的契约,我自然就可以完全收服他。到时候我再收了你的魂,照样可以知晓你的记忆,让你带我去找磅空和那个人……” 他一脸得意:“届时,你还是可以和你的燕少成双成对,你岂不是还要感谢我了?” 我没有力气去恨达古,我只能看着燕少。 他走到了我的身边,我伸出手,摸到了他的脚踝。 燕少慢慢蹲了下来,他冰凉的手,准确无误的伸向了我的脖子…… 槐木一瞬间飞了起来,变成了尖刺的形状,刺向了燕少的咽喉。 然而燕少轻巧地用另一只手夹住了它,他一捏,槐木剧烈的颤抖了一阵子,就失去了灵气,恢复成了一块死死的木头。 那毕竟是他曾经收服过的东西,必然是斗不过他的。 窒息感又重新回来了。 我的眼泪一滴滴打在了燕少的手腕上。 早知道,早知道我追过来是送死,我何必要这么傻,这么执着…… 然而,我后悔吗? 不,我不后悔,我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总归好过像赵安蒂,连见自己所爱的人一面,也是奢侈。 至少,我临死之前,眼泪也曾湿润了他的手腕,眼神也曾久久停留在他的脸上。 燕少抓着我的咽喉,把我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我一直看着他,就那样直直的看着他,目光一寸也没有移开我,我想,大概我就算是死,也会一直一直的看着他,永远也不会停止我对他爱的目光。 这种时候,我的脑海里飞过许许多多过往的记忆。我想起和他第一次见面时,他从柜台后抬起头来的那一刻;我想起和他住在桥洞里,刚刚得知他是鬼时候的惊恐;我还想起我们依偎在一起,无论欢笑还是生气,抑或是激烈碰撞时候的融洽…… 我想,我最后的目光,应该是充满了爱和感激的。 燕少也一直看着我,他的眼眸,只余冰寒的杀气,那么漂亮的眼眸……和第一次见到,和后来每一次看到,每天早上睁眼看到时一样,永远令我*其中。 他的手,慢慢地把我拖近他的身子,直到我完全贴住了他的身子。 然后,他低下头来,仿佛要在捏死我之前,最后确认我一眼。 他的额头抵住了我的额头。 198你忘了要吻我吗? 额头相触,这是多么亲密的动作。 谁能把它和死亡联系到一起? 然而,此刻,我失去温度的额头,就与燕少原本没有温度的额头碰在一起。 这么紧的距离,我却看不清他的面容,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的世界在慢慢黑暗下去。 这时候,就在我渐渐往看不见的深渊沉下去的时候……突然间,有一股清新的空气顺着我的嘴唇流入我的气管,我行将萎缩的肺部,一瞬间就充实了起来。 光明重新回到了我的双眼,我能看到近在咫尺的,燕少的瞳孔,竟然映着我的眼睛。 他在看着我。 而下一秒回归的,是我的触觉。 我感觉得到,自己的唇上覆盖着燕少的唇。 原来,氧气是燕少吐给我的…… 见我醒了过来,他的唇也离开了我的唇,燕少的声音很小,但他呼出的气碰着我的脸:“不是告诉过你,如果我忘了你,你要记得吻我吗?” 他掐着我的脖子的手,已经送开了,此刻食指勾着我的下巴,让我扬起头来,用一种看见菜市场烂白菜的嫌弃表情皱眉:“真丑。” 额……我在这鬼森林里爬摸滚打,小命都差点送了,燕少你管我丑不丑的! 我丑也是拜你所赐。 于是,我嘿嘿一笑:“赵小姐很漂亮,嫌我丑找她睡去。” 燕少脸上的嫌弃立刻被一种明显的不悦替代,他不接我这招,却转过身去,看着后面的达古。 然后燕少指着达古问我:“谁把他打成这样的?” 我看着火光中的达古,熊猫眼,破嘴皮,浮肿脸……额,我不好意思的说,是我打的。 结果燕少揽住我的肩膀,很怂恿的赏了我一个响吻:“打得好。” 我立刻像得了骨头的小狗摇着并不存在的尾巴:“是主人教导得好。” 达古见燕少竟然恢复的神智,立刻把手中的桃木印章又举得高了几分,口中的咒语加快了速度。 燕少揽着我肩膀的手,突然紧了紧。 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还没等燕少有任何反应,一下子伸出双手,扳住燕少的脖子,一下子凑上去,咬住他的嘴唇。 我看到燕少的瞳孔霎时放大了,其中的惊讶无需多言。 燕少的手摸到了我的后颈,然后他似乎迟疑了一下,手的位置换到了我的肩膀,用一种不是特别大却很稳的力,把我推开了。 燕少不看我,只鄙视我:“一副饿鬼的样子……” 什么饿鬼啊! 我要解释,我只是怕他被达古又操纵了而已。 结果燕少接下来的话让我没法解释,他说:“放心,收拾了这个老怪物,我喂你个饱。” 我……不、不、事情不是这样的,燕少你听我解释。 见我欲言又止的模样,燕少冷冷的目光扫过来:“怎么?你不饿?” 我:“……” “不是,我很饿。”我垂头丧气的回答。 燕少满意地点点头,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乖,听话有骨头吃。” 骨头…… 我没想歪,我一点也没想歪。 达古似乎发现桃木印章已经控制不了燕少了,他退了几步,在我看来是想要逃跑的姿势。 不过我看到燕少抬了一下手,似乎是指了一下达古身后的树林。 我看到以燕少为中心,到达古的长度为半径,迅速在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圆形空地。 地上的植物快速地退去,好像长了腿似的,齐齐的把地盘让了出来。而围绕着我们的树木,很快长出了带刺的藤蔓,把我、燕少和达古密不透风的圈了起来。 燕少冷冷地看着达古:“我们之间,就在这里了结了吧。” 达古仰天大笑了一声:“哈,你这妖煞,不要以为弄出这般动静,我就怕了你。若是你的全胜时期,我还真是需要小心点。不过,我之前已经检查过你的精魂,你早已经为利器所伤,摆出这个阵势,也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 燕少的声音如同冰块一般落在地上:“收拾你,绰绰有余。” 达古却轻蔑地笑了一下:“收拾我?臭小子,我达古号称缅甸的役鬼之王,你未免太小看我了的一点。” 燕少朝达古走了一步:“小看与否,试试才知道。” 达古大笑:“哈,你忘了,你之前跑来挑衅我,却被我收了吗?” “是么,”燕少看似无意地提起了手中的槐木坠子,“那个时候,我没记错,你是捏着我的半身吧?” 达古脸色一变,燕少似乎说中了重点。 这下,达古之前强行伪装出来的强势已经消失了,他脸上是一种大敌当前的凝重。达古又往后一退,他身后的树枝藤蔓全都像眼镜蛇一般竖了起来,警告着他不准靠近。 而本来就围绕着达古的火光,立刻飞了过去,将他保护了起来。 达古知道燕少修了槐木的千年妖身,这森林里的树植,莫不是能被他控制。不过,树木怕火,是以他以明火护身,燕少也暂时不能把他怎么样。 达古不敢掉以轻心,他突然把身上的红袍一解。 然后,就在我以为要我欣赏到老爷爷的果体的时候……我看到,达古里面居然还穿了一件黑袍…… 而仿造阿青的鬼脸面皮和桃木印章,就挂在黑袍的口袋上。 燕少看到和阿青一模一样的鬼面,目光敛了敛,他指着面具,问达古:“那是什么?” 达古哈哈一笑:“你很快就会知道。” 他说完,把他解下来的红袍翻了一个面,我们看到红袍的背面,竟然绘了两只青面獠牙的厉鬼。 达古有点遗憾却又有点兴奋地说:“我这恐怖相旗,本是为了将来与磅空一战而准备的,没想到现如今却要先用上一用。也罢,就用你们来祭旗好了。等你败在我手下了,我就将你也绘到这旗上,为我所用。” 燕少轻轻哼了一声,似对于达古的厥词,根本不屑一顾。 他背着我,反手指了指我身后的大树:“那边凉快去。” 我明白自己现在只有观战的级别,马上利索地抱树干去了。 达古从鼻子里哼了哼,然后把手里的红袍一抖,我立刻看到红袍上的鬼相花了,他又抖了抖,两只鬼的影子又花了花,然后,我看到它们开始高频率地颤抖着,慢慢从红袍上移了下来。 这两个鬼相一落地,立刻立体了起来。成了两个高两米,身体乌青色,毒蛇绕颈,獠牙雪白,腰缠豹纹皮的厉鬼。 在这两只鬼的衬托下,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燕少都显得娇小了起来。 这两只鬼,并肩站着。很奇怪的是,它们的右手腕和左手腕,右脚踝和左脚踝,分别被两条铁链铐在一起。看起来如同孪生兄弟一般。 达古叽里呱啦念了个咒,这两只鬼立刻仰天咆哮了起来,吼声震天,响彻云霄。 我恨手里没有爆米花和可乐。 看恐怖片,怎能少了这两件必备利器? 两鬼吼完之后,就用两双绿莹莹的眼睛,死死盯着燕少,仿佛他是一餐可口的美味。 达古的话证实了两鬼的想法,他驱使两鬼道:“你们从未见过如此美味吧?打败他,便可吃他进肚。” 两鬼听到这句话,十指张曲,兴奋地大吼不止,相继迫不及待的朝燕少扑了过来。 面对如狼似虎的敌人,燕少不退反进。 他猛地朝两鬼中间冲了过去。 两只鬼见燕少飞到了他们之间,立刻急吼吼地朝着燕少伸出爪子,没想到就在两只鬼要抓住燕少的那一刻,燕少的身影嗖的一下消失了。 两只鬼收不住力,互相大力撞到了一起,利爪也交错着插到了对方的身体里。 两鬼一时间又大吼了起来。 这次,应该是痛的。 然而没等他们吼完,两旁的树林里,突然嗖嗖地飞出数条带刺的荆条,如同光束,飞舞着将两只鬼缠绕在了一起。 荆条飞绕如剑,没一会儿,竟然将两只鬼裹成了一只大粽子。 我发现,燕少和普通鬼之间的区别在于,燕少是有智商的……并且,燕少是高智商。 等到荆条把两只鬼裹得密不透风之后,便借着两边的力将粽子拉了起来,晾衣服一样挂在半空中。 燕少翩翩然从天而降,身子悬浮在半空中,修长的腿弯曲着随意的角度,问满面怒容的达古:“这就是你的压箱底活儿?” 燕少把槐木道具装备齐全了,这简直就是无敌的好吧? 达古双眼闭了闭,突然猛的睁开。 原本围绕在他身边的火团,顿时飞向了“粽子”。 燕少眉尖轻皱,手掌往下一翻,旁边的树林里立刻飞出了蒲扇一般大的树叶,齐齐盖向了火团。 达古怒目圆睁,火团嘭的一下爆炸了开来,虽然被燕少飞出的树叶熄灭,但飞溅出的火星,飞到了粽子上。 我听到粽子里立刻传来了怒吼。 达古用法术造出的火团,好像并不是普通的火。 荆条一碰到这火星,立刻被点燃,并且迅速的枯萎卷曲起来。 粽子的内部怒吼声一阵阵,整个森林的大地都在颤抖着。 燕少顿了一下,立刻转身往我飞了过来。 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想到了要过来,正在发愣的当口,燕少的身子已经完全覆盖了我的身上,我听到了一声爆炸的巨响,吓得身子一颤。 燕少已经抱住了我,用他的身躯护住了我。 我从他怀抱的缝隙旁瞥到,整个空地上,四处散落着燃烧的荆条。 鬼吼声从燕少的背后传来。 燕少放开了我,挡在我与两只鬼之间。 现在,这片由燕少开辟出来的圆形空地,已经到处泛着火光。 有些火苗烧到了结界的壁垒上,火势虽然没有蔓延,但依然用它们张狂的火焰,宣誓着自己短暂的胜利。 燕少把槐木抛了起来,我看到槐木悬浮在他的手心之上,发出了一种轻微的鸣叫声。 这是由震动空气而发出的声音,如同湖水的涟漪,一圈一圈地震荡开来。 随着这轻吟声,结界里零星的火光熄灭了。 如今,又只剩下达古身旁几朵火团还燃烧着。 两鬼试图朝燕少冲过来,然而燕少朝天一冲,一个跟头翻到了两鬼身后。 我一边欣赏燕少优美的身姿,一边猜想,燕少是想要把两只鬼引到远离我的地方,他担心误伤了我。 两只鬼发觉燕少跳到了另一边,也急不可耐地翻身冲了过去。 燕少故技重施,又朝两鬼中间冲过去。 然而这两只鬼似乎也学聪明了,急忙后退,并且将乌青的爪子朝燕少拍下去。 不过,就在爪子即将拍到燕少头顶的时候,燕少突然身影一晃,蓦地分出了两个身形,一左一右,分别朝两鬼的两边跑去。 两只鬼见状,来不及思考,立刻分开去捉两个“燕少”。 左右两个燕少,如果是站在我面前,我恐怕都难以分辨真假,但我猜,其中有一个,应该是槐木所变的。 看如此俊美成双的燕少和如此丑陋的恶鬼对战,视觉冲击十分强烈。 两个燕少的行动同样迅猛,朝着两边的树林跑去。 两只鬼达不成共识,注意力全都在自己那边的燕少身上。 燕少可能力量不如这两只鬼,但胜在比它们轻盈灵活,他健步如飞,几步跳,竟然没入了两边的树林之中。 原本密不透风的藤枝壁垒,在燕少冲过去之后,纷纷哗哗开枝,让出一条明路。却又在燕少进入其中之后,开始缓缓合拢。 两鬼见状,十分着急,来不及沟通,分别想要趁着通道还未合并之时冲进去,抓住燕少。 然而,它们似乎完全忘记了,在它们之间,有一根铁链子,把它们拴在一起的。 两鬼这样分别朝两边跑,并且力量如此之大,速度如此之快……我不知道那铁链的耐受力是多大…… 果不其然,我听到达古大喊了一声:“不好!” 两只鬼已经分别没入了树林通道之中。 与此同时,那铁链一瞬间被绷紧,然而发出了哐当的一声,啪的一下,硬生生被扯断了。 这下子,两只鬼顿时收不住脚,一起投入了两边的树林之中。 通道如同两张张开口的大嘴,在两只鬼投入其中之后,立刻合并到了一起,并且又开始结茧,把两只鬼分别包裹起来。不一会儿,就在两边结出了两个如同树瘤一般的大包。 我简直如同看好莱坞大戏一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这不过几秒钟,一个回合又结束了。 而达古站在对面,终于稳不住,噗的一口,喷出鲜血。 我的肩上,放上了一双手。 我一惊,回过头,身后的燕少已经埋头,闪电般给了我一个吻。 我星星眼:“主人,你好棒。” 燕少摸了摸我的头顶,还是那句话:“乖,主人喂你骨头吃。” 达古满口鲜血,双眼恨恨地,但带着一种贪婪的眼神看着燕少:“果然是一只千年难遇的妖煞,若是得了,恐怕对付磅空不在话下。” 我心想你和你的装备都被虐成狗了,你还有心思想着和磅空对战。 果然是真爱啊…… 不过,我看燕少并未放松警惕的模样,知道达古肯定还有后招。 果然,达古从黑袍上取下来了燕少的桃木印章,盘腿席地一坐。单手举了起来,突然对准大地印了下去。 我想说地脏,然而即刻感受到大地震动了一下。 这震动,于我不过是一个蝴蝶扇动翅膀的级别,然而身后的燕少却摇晃了一下,险些跌在地上。 我吓坏了,急忙去扶他,然而燕少摆了一下手,示意不用。 我想说达古好无耻,抢别人的东西来对付别人。 这桃木印章,燕少曾经给我讲解过,乃一颗九转雷击桃木雕刻而成,又出自大师之手,内里注入他的一丝精魂,因而真可谓是辟邪镇鬼的神器。 达古将印章盖在地上,不知道又念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顿时听到这森林里渐渐躁动了起来。 隔了一会儿,突然有什么东西,哀嚎着,从森林不知什么东西,朝我们这里飞来。 达古急忙把红袍一抖,那黑影子一下子飞入红袍不见了。 我虽然没看清楚,但凭直觉,认为那应该是一个魂魄。 燕少抓住了我的肩膀,他说:“林小莹,把我抓好了。” 我闻言,突然明白自己理解得没有错。 达古利用桃木印章的法力,将这方圆数公里内的孤魂野鬼全都收集到了他的红袍背面。 我岂止是抓住燕少,我一下子投到他的怀抱里,将他紧紧的抱住。 燕少怔了一下,旋即,却又把我也抱紧了。 这一刻,我看到,他的嘴角是有笑意的。 不断有鬼魂飞呼号着飞过来,飞入达古的红袍之内。我偶尔抬头,带着些微的恐惧,看着达古聚魂。 然而我们无能为力。 我猜,之前燕少必定就是被达古的红袍扣下的。 那桃木印章威力巨大,达古又有聚魂的超强能力。 如果我放开燕少,他一定也会被达古拘走。但我如果不去破坏达古的行为,只能任由他继续这样吸收鬼魂下去。 等他吸完这个森林里所有的鬼魂,会变成什么样的格局? 我的心里有点害怕…… 燕少低下头,他的双手,扣着我的腰,这样和我相拥,他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达古的影响。 我知道,这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契约还在。 从前,燕少说过有人招魂,但因为我们相连,所以对方奈他无法,如今我们两人在一起,达古再厉害,桃木再霸道,也是奈何我们不得。 燕少问我,眉眼是很柔和的:“林小莹,你怕不怕跟我一起死?” 我犹豫了一下:“能说实话吗?” 燕少马上冷脸:“不能!” 我就很违心的回答:“好吧,那我怕。” 燕少没料到我的假话是害怕。他愣了一霎,眉头迅速地拧了起来,他咬着牙,拧了我的腰一把,用一种惩罚的力度:“有长进了啊?” 我呵呵:“哪里哪里,主人教导得好。” 我话音还未落,燕少突然就压了下来。 我们其实只有两天没见面而已。 但是感觉,就好像几个月都没有在一起似的。 周围是呼啸而过的,黑压压飞过的鬼魂,然而我们毫无顾忌地抱在一起,火热的拥吻着。 我有些贪婪地享受着燕少的气息,享受着他带给我这种另类的窒息,有种世界末日到来的放纵。 过了好一会儿,我听到两旁的树林里发出了爆炸声。 或许是那两只厉鬼终于冲破了禁锢,飞了出来。 不过我不要不要管。 我只想做一个小女人,躺在我心爱男人的怀抱里。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仿佛听到达古大喝了一声。燕少终于放开了我,我们一同抱着看向后面的达古。 只见达古手里那张红袍上的图纹,已经完全变化了。 之前上面画的是两只厉鬼,现在却已经变成了一只。 这只鬼周身黑雾,看不大清楚是什么模样。 我以为达古会像之前那样,把这鬼抖下来和我们斗。没想到达古突然把红袍往身上一披。 我听到燕少说了两个字:“不好。” 199宝贝,很荣幸为你一战 我听到燕少说了两个字:“不好。” 我的心跳了跳,燕少说不好,那就一定是真的不好了。 燕少说:“他估计要强行冲破第十关了。” 是啊,我突然想到了,梅说过,达古也亲口承认了,今天太阳升起来之前,他若是练不成那什么功法,就要死翘翘了。 看样子,达古认为如今燕少是难以收服的了,他只有孤注一掷,强行用其它秘法破关。 那红袍上了达古的身,上面立刻有黑雾弥漫出来。 没几秒钟,就把整个达古笼罩在了一团黑雾之中。 我听到黑雾之中传来达古的惨叫声,还有类似骨头响动的噼啪声。 燕少皱眉看了两秒,突然按了按我的肩膀,什么也没说,猛地飞身上前,朝着达古攻击过去。 我懂了,燕少是要趁着达古还未破关成功,将他击败。 说实话,我其实还真没见过燕少和谁搏斗。 以往听赵小哥说,燕少和汪涟冰经常喜欢在五楼的拳室搏击,听说狡猾的八点水从来都不会赢过燕少。 汪总自己也曾经回忆过当年和燕少在泰国打拳的事情。 所以,我知道,燕少的拳其实很厉害。 燕少这么久以来,没有和谁真正对过拳,是因为要么对方的拳法太渣,要么对方的智商太渣,要么是对方群架式的一哄而上,都不足以施展拳脚。 好比刚刚那两只厉害的锁链恶鬼,燕少稍微动动脑筋就可以把它们制服。 根本用不着动拳脚。 燕少的拳击入黑雾之中时,我听到达古怪叫了一声。 他连同那团黑雾,都往后退了几步。 然而燕少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一个横扫腿,飞起来,膝盖直接击向达古的头部。 达古似乎挡了挡,我看到黑雾之中伸出一只青黑色的手,一下子抓住了燕少的腿。然而燕少同时已经抬起另一只腿,他借着达古抓住他的力,另一条腿的膝盖已经撞击到了达古的胸口。 与此同时,燕少手肘扫向达古的脖子,力度和速度都是极其的狠准。 我猜假如此时达古还是那个老头子的话,他已经横死当场了。 然而我听到了脖子折断的声音,却并没有看到达古倒下。 相反,达古身上的黑雾散了一点。 我突然看到达古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在试探性地想要咬住燕少。 我立刻大喊一声:“小心!” 燕少也已经发觉危险,他双腿一蹬达古的心口,借着力倒飞了回来。 等他退回我的身边,达古身上的黑雾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我此时见到的达古,已经和之前那个糟老头子的样子,全然不同了。 我看到他长出了黑色的头发,披散在头上,一张老脸变成了青色,脸上的皱纹也似乎少了许多,而他的额头上,竖着一条缝,好似多出来了一只眼睛。 他的脖子上缠绕着一条毒蛇,就是之前那两只厉鬼身上缠绕着的那种眼镜蛇。 也就是刚刚我看大试图袭击燕少的东西,那蛇昂着脖子,吐着信子,显出一种凶相。 他身上的红袍和黑袍都不见了,只有腰上围着一块豹纹皮,而他周身的皮肤也是青黑色,也和之前的厉鬼一般无二。 然而,最让我觉得可怕的是,达古竟然长出了四只手臂,这四只手,全都是那种健全的手臂,从他的肩膀上伸出来,带着一种强悍的凶险,上下舞动着。 这老头子原本闭着眼睛,突然一下子睁开了,里面透着的精光,让人不寒而栗。 我心凉。 还是迟了吗? 燕少那样攻击他,都没能阻止他破关。桃木印章,果然是可以让人省去几十年修为的神器吗? 然而,达古老头子睁眼之后,眼珠子转了转,却突然哇哇乱叫了起来。 “啊啊啊,可恶的后生仔,你怀了我的功法!”他伸手,摸着自己额头上的那条线,“我的第三只眼睛,我的第三只眼睛未有进化出来。” 燕少的脸色是很严肃的,他并没有什么轻蔑的表情,只是阴沉沉地看着达古,吐出了三个字:“冒牌货!” 达古脸上凶相毕露:“冒牌货,也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说完这句话,脖子上的毒蛇突然化成了一道银光,直直地飞向燕少。 我的眼睛跟上了这蛇飞行的速度,我的思维和我的嗓音却慢了一拍。 燕少本来可以躲开,但是我在他的身后,假如他躲开,这毒蛇就会飞向我。因而燕少避无可避,他把手里的槐木一挡,想要抵住毒蛇的攻击。 槐木那时候变成了一支长叉,张着前端的夹子,想要抓住毒蛇的七寸。 然而这蛇一到槐木叉面前,立刻狡猾地转了一个圈,突然朝燕少的腹部击去。 我吓得想要捂住眼睛,然而于事无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毒蛇钻入了燕少的腰腹…… 那是燕少之前被小米戒指伤过并且全然没有恢复过的地方。 就是因为这个旧伤的存在,燕少才会一直败于达古的下风。 现如今,那毒蛇如同一条银练,竟然钻入了燕少的旧伤,在其中大肆乱咬。 我一时受到刺激,竟然伸手,穿透了燕少的身体,去抓那条毒蛇。 燕少立即一个转身,伸手把我一推,大声呵斥我:“林小莹!” 然而我已经抓住了那条蛇的尾巴,把它一下子拖了出来。 这蛇行动受阻,立刻凶恶的回头,不顾三七二十一,扭过头就咬到了我的手腕上。 电光火石,所有一切发生,从毒蛇飞过来到它咬住我的手腕,不过两秒钟…… 我脑子一僵,里面只有一句话,我被蛇咬了…… 燕少一下子将这蛇从我的手上拖回去,他抓住蛇的一头一尾,嘭的一扯。这条嚣张的眼镜蛇,立刻在他的手里断成了两截。 达古原本盘坐在地,操控着那蛇前来袭击我们。 没想到几秒钟不到,这毒蛇就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气势嗝屁了。 达古估计气得不轻。 他还想继续操控那蛇头攻击,没想到燕少的槐木这时候发了狠,大概是为了报刚才的躲避之辱,它化成了一柄凌厉的木刀,切瓜砍菜似的,对着毒蛇的躯干一阵猛剁,没一会儿就把蛇宰成了肉酱。 燕少抱住了我。 我感觉他的手在发抖,我还能感觉到他湿润的腹部贴着我。 我知道,那是鲜血。他的伤口重新崩裂了,和从前一样、或许还要更严重的伤口在他的腰上张着血盆大口。 我们两人几乎同一时刻滑到了地上。 我被蛇咬过的地方已经完全肿了,整跳右手臂都僵硬了。 燕少不停对我小声的说:“别动,林小莹别动,别动……” 被毒蛇咬伤,动的话,会加快血液循环,让我更快的去见上帝。 燕少给我吸伤口,一口又一口,吐出黑色的血。 这时候,达古站了起来,朝着我们一步步走来。 他的四只手臂一同伸下来,抓住我和燕少,硬生生地把我们分开了。 达古审视了我片刻,摇头:“被我的毒蛇咬伤,最多只有十分钟的命了,可惜,可惜了,也只有等你死后,再拘你的魂,问问磅空的下落了。” 然后,他又看向一旁的燕少。 燕少靠在树干上,鲜血将他整个前面的衣衫都染成了刺眼的红。 然而,他依然敛着气息,沉静地看着达古。 达古哼了一声:“原本你以前伤得没那么重。我还能为你修复伤势。现在你这么自寻死路,我也无能为力了。放着阳关道不走,偏要和我作对,走那独木桥。哼,我已经破关,留你也没什么用了。” 他说着,便抬起了脚,对准了燕少的心窝,要一脚踩下去。 这时候,我尚且能活动的左手里,突然多出了一物。 我一捏,竟然是槐木。 这时候,它突然回到了我的手中,并且是木刀的形状。 我不能看着燕少被达古踩在脚下。顿时用最后的力气撑了起来,对着达古的后背刺了过去。 岂料达古有四只手,他身子虽然面向着燕少,可那多出的两只手臂却是向后生长的。 那两只手臂仿佛是感知到了我的到来似的,瞬间就架住了我。 然后,达古手臂一轮,竟将我像甩面条似的,抛了出去。 我整个人在空中画了一个抛物线,然后准确地落在了一颗大树的主干之上,我只听到嘣的一声,只觉得整个人都震荡了一下。 我还听到燕少叫了一声我的名字,然后,我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 我感到自己的鼻子、嘴唇还有耳朵都有鲜血在冒出来,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停止下来,整个身躯之内,仿佛都被震碎了一般。 燕少用手擦着我不断涌出来的鲜血,他的声音也在发着抖:“林小莹……林小莹……” 这时候,他只是不断叫着我的名字。 我有种大限将至的觉悟,我想去抱燕少,然而双手似乎也折断了。 我觉得难受,觉得疼痛,然而我甚至口不能言,血把我的喉咙和我的嘴都灌满了啊。 达古又走了过来,他语气颇为嘲讽的对燕少说道:“这女的魂魄倒是不错,玲珑剔透,是双修的好材质。你放心,等你魂飞魄散之后,我会为她重寻一具躯壳,我会洗去她的记忆,让她做我的伴侣。” 达古的话简直要让我吐了。 这么恶心一个糟老头子,居然连我的魂魄都不放过。 燕少眼中的怒火似要燃烧。 然而他并没有去理会达古的话,他这是俯身下来,用一种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我说道:“林小莹,此行之前,阿青曾经教过我一个可以借他人体魄,重塑妖煞之身的方法,只是这方法很极端,如果我用了,你的身躯就会损坏。可是现在……” 我知道燕少想说,现在的情况,我们两人都危在旦夕,我是否同意用这种方法。 我只看着燕少,用我的眼神传达我的心意。 我想说我愿意,哪怕我不是垂死,我也愿意,我愿意把我的身体借给燕少,不论会造成什么样的损伤。 达古见燕少伏我的身上,又见我们两人都性命垂危,大概生出了猫玩老鼠的心情。 他也不急着取我们的命。 反正我们两个,一个旧伤复发,无力回击,另一个被蛇咬伤,内脏碎裂,活不过几分钟。 达古假惺惺地说:“你们大概还有点临别的话要说,我就好心让你们最后说个永别的话吧。” 燕少根本没有理会达古说什么,他在这个期间其实一直在和我说话,只是这种只属于我们两人之间的交流,达古根本听不到罢了。 燕少告诉我,人有七魄,分别藏与人身上的七处穴位,掌管一个人的体魄。 而阿青的方法就是,让燕少将他的魂气打入我的七魄穴位之中,以我人的体魄,去修复燕少的伤口。 这之后,燕少的伤就能短时期完全修复,并且能力重回,达到一种短暂的无敌状态。 但这类似服用兴奋剂的方法是一次性的。 用过之后,燕少的伤会大面积爆发,而我七魄所受到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也就是,这种方法,我们都会死。 我听燕少说完,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我不顾口中的鲜血,含糊地对他说了一个字:“快。” 燕少也没有再任何的犹豫,他一下子抓住了我手里的槐木,一秒钟之内,以我根本看不清的速度,在我的身体七处各刺了一刀。 我立刻感到一股阴寒的气息浸入了我身体七个地方,这七个地方竟然分别是:我的尾椎、肚脐、胃部、心口、咽喉、眉心和头顶。 全都是人的要害处。 难怪阿青说伤害不可逆。 燕少刺完之后,抓起了我的无力的手,他低头吻了一下我的指尖,然后,燕少说了一句令我难忘的话。 燕少闭着眼,默默地说:“宝贝,很荣幸为你一战。” 临死一战。 誓要爆发出所有的光华。 达古大约还没察觉我们做了什么,他看到燕少对我刺了七刀,只是皱着眉,在思索着这究竟是作何。 然而,等燕少将我轻轻放来靠在树干上,然后站起来之后,我瞥到达古的脸色变得青白了。 “你……”达古指着燕少,似乎有点不可思议的样子。 因为,燕少身上的伤口和鲜血,此时已经全数不见了。 我看到燕少背对我站着,他的身影,是那样的高大,身姿英绝。 我看到他微微舒了一下手臂,那小小的槐木,突然一节一节的,如同动物的脊柱一般,长了出来。 直到最后,变成了一条长长的,前端带着锥刺的锁链。 燕少一抖手中的槐木链,这链子瞬间如同灌满了生命,飞到了这黎明的夜空之中。 我甚至听到了金属链独有的碰撞声,带着一种索命的细碎响声。 达古震惊不已。 他连退好几步,连声说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强……” 槐木链子还在不断的变长,不断的飞旋,迅速的,将我们这个战场,像是铁桶似的包围了起来。 达古方才还一副猫玩老鼠,居高临下的气势。 这一分钟不到,却已经开始乱了方寸。 我只觉得身体被燕少刺过的地方,那种阴寒在不断的深入,深入,像是插入了七根吸管,在疯狂地吸收着我的生命力。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了一种令鬼神哭泣的炁场,从燕少的身上慢慢的溢出来,逐渐渗透到每一寸、每一环槐木链子上。 这种炁场以一种压倒之势,将达古原本营造出的恐怖之力,碾成了渣渣。 达古手忙脚乱,燕少一直站着未动,他却已经自乱阵脚。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反抗都是多余。 然而达古还是想要一搏,他突然掏出了那张和阿青一模一样的鬼脸面皮,然后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燕少缓缓地摇头:“没有用的,”他的声音,很沉静,有一种漠然宣判对方死刑的气势,“我认识的那个人,得了磅空真传,十几年来,不停在脸上绘制这面谱,也不能发挥出恐怖相的威力。你这种仿货,纯属徒劳。” 达古顿了顿,颤声道:“果然,你们果然,都和磅空有联系。” 燕少摇头,很平静地告诉他:“没有,我自年幼时见过他一面,这么多年,都未再见过。” 燕少现在很安静,安静得不似在临战。 因为,力量的悬殊实在太大了。 我能感觉得到,他要碾碎达古,不比碾碎一只小虫子费力。 燕少说完这句话之后,达古怒吼道:“我不信!” 吼完这句话,他就双脚踩着地面,四只手臂挥舞着,竟然原地跳起舞来。 这舞姿……说实话,不难看。 虽然达古身材不怎么好,手脚比较僵硬,但是在他的一跳一比划之间,我竟然能感觉到一种伟大的节律,在随着他的起伏传出来。 然而燕少只有冷笑,燕少边冷笑边说:“你的第三只眼没开化,跳这个舞,也喷不出真火烈焰,你能耐我何?” 达古跳了一段,突然摆出一个张扬的造型。 我立刻感到以他为圆心,散出一阵气浪,直接冲撞到了围绕着四周的槐木链之上。 槐木链似乎震荡了一下,然而,紧接着,链条一阵旋转,哄的一下,将达古传过来的力道,全都震了回去。 达古本就单脚站立,承受不住这个力,瞬间栽倒在地。 燕少很冷漠地说:“好了,戏演完了,你该死了。” 他这话说完,所有的链子,全都交错着飞上了天,最前端的锥刺,没等达古醒悟过来什么,突然闪电般地刺穿了达古的心窝。 紧接着,槐木链子,如同滚雪球一般的穿梭着,将达古缠绕了起来。 很快,我眼前只有槐木链在飞舞着,完全看不到达古那青色的躯干。 但我能听到那不甘而绝望的呼喊声:“磅空——磅空——我苦修四十年,只为击败你,却连你布下的一颗棋子都敌不过,哈哈哈哈……” 槐木链子在收缩着,旋转着,慢慢的从一块大雪球,变成了橄榄球形状,再变成了枣核形状,最后,转着转着,链子解开了…… 我看到,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连一滴血都不剩。 达古死了,不仅是他的人,他身上的红袍、黑袍、还有什么厉鬼,全都没有了。 好像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存在过这么一个老和尚一般。 我看到燕少摊开手,那枚桃木印章,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然后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我。 我努力想要露出一个微笑,然而对于此时的我而言,这是多么的困难。 我能察觉,我的身体在萎缩着,干涸着,血液、骨骼、肌肉,全都碎得可以随风吹散。 燕少朝我走过来,每走一步,手中的槐木链子就短一寸,直到他走到我面前时,那槐木已经变成了从前那般的小小一颗坠子。 燕少将槐木坠子重新挂在我的脖子上。 他的神情,是凄然而哀伤的,一如曾经,在南川的小屋,他与我共渡那最后时光之时…… 燕少说:“林小莹,有一句话,我今天必须要亲口对你说。” 200爱,弯曲了高傲的膝盖 燕少说,林小莹,有句话,我现在必须亲口对你说…… 说完这句,他跪在我的面前。 我看到他的心口,血花重新开了出来,慢慢浸染着他的胸膛。 只一瞬间,他虚弱得好似被抽干了所有的灵力。 我知道,阿青这种方法的反噬来了。 我现在也已经在濒死的边缘,我只有一丝很微弱的气息,在支撑着我活着。 我很冷,然而当燕少的手覆盖到我肩上的时候,我又觉得很重,我很想睡觉,很想闭上眼睛。 有个声音在催眠似的对我说,睡吧,睡过去,所有的痛苦、寒冷和沉重都不见了。 我知道,这一睡,就是永远的沉眠。 但是,燕少说他有一句话,必须要在如今对我说。 所以,我还不能睡,我必须撑起所有的精神,听他把这句话说完。 燕少的两只手都放在了我的肩上,他也表现得相当虚弱,似乎要说一句完整的话,也极度吃力,他喘息着,尽力抬着眼,把目光全数聚焦在我的脸上。 现在,我们俩都在尽力做这件事,把所有的精神都投在对方的身上。 燕少开口,他说话的时候,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下。 燕少说:“林小莹……我……诶,这是什么?” 啊? 什么? 这是什么? 燕少你在说什么?你念错台词了吧? 难道这种行将死亡的时刻,要说的不是那表达爱情亘古不变的三个字?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节奏? 就算不说我爱你,说舍不得你或者勿忘我之类的,也好啊。什么叫这是什么! 然而,燕少已经将手伸到了我的耳垂上,摸了一个东西下来。 他捏着一根金黄色的、细细的什么东西,问我:“这是什么?” 我看了一眼这东西,怔了一下,这,这不就是一根普通的蒲草吗? 燕少却突然显得有些激动,他尚且还捏着我肩膀的那只手,用了些力,急急地问我:“这是什么?你快想想,这是什么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脑子里转了一下,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副画面。 ——古朴的寺庙房间门打开了,地上的桌子前放着一块蒲团,蒲团的对面,坐着一个骨瘦如柴的、戴着金丝眼镜的老喇嘛。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这是蒲团的蒲草。 我从喉咙里,极其艰难地挤出四个字:“和……猜……上师……” 我刚念完这四个字,燕少手里那根细细的蒲草,突然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却金得极其纯正的光彩。 我眯了眯眼,只觉得这光照在身上,非常的舒适,好像是从极乐世界拂照过来的阳光一般。 燕少也带着一种讶异的神色看着手里的蒲草。 慢慢地,我们突然都发现,发光的,并不是蒲草,而是燕少身后的某处。 我的眼光越过燕少的肩头,我看到他的身后,有什么尖尖的东西,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蒲草正好与那尖顶重叠着,因而才反射出那种光。 那尖顶,是一座佛塔的顶端。 燕少转身,我们一同看着发光的佛塔顶端。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竟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一座寺庙外面的空地上。 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跃了起来,正好升在那座金碧辉煌的佛塔的塔尖处,像一朵盛放的花,让整个世界都明媚了起来。 ……阳光盛开在金色的佛塔顶端。 燕少只愣了有那么一刹那,突然,他像是醒悟过来了什么似的。 他不顾自己全身鲜血淋漓,强撑着把我抱了起来,朝寺庙的大门走过去。 我能听到整座寺庙都回荡着一种伟大的声音,像是广袤的宇宙里所有天体公转和自转所发出的声音。 燕少抱着我走了两步,他突然跪了下去,我也从他的手臂上跌落,躺在了地上。 我不确定他是跌倒了,然而我回过头来的时候,我看到他匍匐在地上,是那种身体全数扑在地上,是一种朝圣者的姿势。 我突然明白过来,燕少是进不得佛寺的。 然而他对着寺庙的大门,如同一个最虔诚的朝圣者,跪拜在地上。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骄傲的燕少弯曲了他的膝盖,如果我还有最后一口气,也只余用来支撑我心里的感动。 在他拜到第三拜的时候,寺庙的大门打开了。 我看到开门的是之前见到过的那个年轻小沙弥。 他开门之后,立刻退到了一边。 我紧接着看到,巴窝上师在一旁双手合十,在他身边,是四个神情严肃的高大僧侣,抬着一个简单的木材制成的板子。而木板之上,坐着四十余年,都未踏出庙门的和猜上师。 燕少匍匐在地上,并未抬头。 他一直跪在那里,悄无声息,用沉默表现自己的臣服与祈愿。 僧侣把和猜上师抬了出来,我看到上师的双腿已经严重萎缩了。 难怪他几十年都没有再出来过。 那根蒲草,应该就是我见和猜上师的时候,他做法附在我身上的。 最后,一根小小的蒲草,竟然带着我和燕少回到了和猜上师所在的寺庙。 和猜上师停在我们的面前。他说话,但不是对我,而是对燕少。他说:“见你这样,应当是下定决心了。” 燕少没有抬头,但他的声音非常清晰:“是的。” 和猜上师又说:“现在有两条路供你选择,其一是皈依我佛门,成为我佛塔之中的镇塔护法,借我佛光,假以时日,可修得魂魄完好,你依然有机会还阳……” 上师没有说出第二种方法,燕少已经打断了他:“我选其二。” 我想问第二种是什么,不过燕少似乎故意不想让我知道。 但是和猜上师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上师说:“她有权知道你的选择是什么……” 燕少终于抬起身来,他看了我一眼,那目光是柔和而充满了眷恋的。 然后他转过头去,不再看我。 上师便说道:“她被毒蛇咬,或是内脏损伤,尚可用现代医学解救。然而七魄之精被损,这躯壳,已然不能支撑她继续活下去。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炼化了,填入她的七魄之中。不过,如此一来,你还阳便再也无望……” 燕少再次打断了和猜上师,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坚毅的沉着:“炼了我,救她。” 我想说不,我想说既然我有权知道,也有权选择。 我不要燕少为了我,失去还阳的机会,我宁愿自己死去,做一个默默守护着他的孤魂野鬼,等他有朝一日还阳,我再投胎而去。 我也不要让燕少消失,用他来救我业已损伤的体魄。 然而和猜上师和燕少,似乎已经达成了协议。我这个将死之人,说不出话的人的意见,并不在他们的采纳之中。 我看着和猜上师,眼中有一丝愤怒。 当初,他说过杀了达古之后,让我和燕少来找他,就已经料到了这个结局吧? 他等了四十年,等着我过来,等着完成的磅空的心愿,就是这个么?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在我濒死的时候,炼化了燕少,用以修补我的七魄之伤,这一切,都是那个磅空算好了的么? 为什么要这样? 我有好多为什么,然而我问不出口。 磅空,你到底是谁?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为什么要设这样的局?我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燕少的人生,我们所有经历的一切,都在按着某些人的设定走下去。 无法自主的人生,无法控制的命运…… 我们是宇宙中的蝼蚁。 和猜上师捏碎了什么东西,朝我撒了下来,然而他默默念了念什么,朝空中比划了几下。 我猜,这行为应该类似于手术之前的麻醉消毒工作等等…… 和猜上师问燕少:“从此以后,她中有你,你亦依附于她,不再可独立。你若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燕少低头看着我,他俯身下来,在我的唇上极其温柔地烙下一吻。 燕少看着我,目光是那样的温柔,从未有过的温柔,他一直看着我,却对和猜上师说道:“开始吧。”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知道,燕少一直都深深的凝视着我。 …… 我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我已经回了国,在本市一家三级甲等医院的VIP病房里躺着,浑身捆得像个木乃伊似的,动弹不得。 我睁开眼,只看到米分色的天花板。 房间里光线有些暗,似乎是因为窗户上挂着窗纱,也或者因为现在正是早晨或者黄昏。由于脖子不能动,我只能斜到右上方挂着的点滴瓶。 房间里是格外安静的,静得我只能听到一旁的仪器,在发出滴、滴、滴的声音,这应该是我心跳的声音。 听起来,挺稳的。 我又闭了一会儿眼,突然听到房间的轻轻的开了。 有人以极轻的脚步声走了进来,然后用同样很小的声音说道:“秦公子,醒一醒。” 这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然后我听到右侧不远处,似乎有人坐了起来。 紧接着秦总的声音传来,是有些哑的睡嗓:“几点了?” 然后这个女人回答:“八点了,我要给林小姐擦拭身体了,请您回避一下。” 秦总站了起来,他说:“好,”他好像朝门口走了两步,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对年轻女人说道,“她脖子上的木头坠子,千万不要给她取下来。” 女人似乎在笑:“知道了,您每次都要说一遍,我不会碰的。” 门关上了,这个女人便过来,掀开我身上的被子,慢慢一颗一颗的给我解着病服上的钮扣。 然后她去拧了帕子,来给我擦脸,擦脖子……动作很仔细轻柔。 不过,当她擦到了心口的时候,她的手突然顿了顿,然后,她把我脖子上的槐木坠子拿了起来,放在手心仔仔细细地看着。 我等她看完放下来,然而她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一直一直看,还反反复复在手心里翻来覆去,似乎这简单的木头疙瘩是什么有趣的东西。 她边看还边喃喃自语:“这么一块小木头,有什么稀奇的?” 我等得不耐烦,猛地睁开眼睛,平静地问她:“看够了吗?” 这女人完全没料到我就突然醒来,顿时被吓了一大跳。她啊的惊叫一声,退了两步,一下子撞翻了身后的护工车。 水和盆子都倒在了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秦总顿时破门而入,大声问着:“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他只在门口站了一秒不到,又立马转过身去。 女护工慌忙地解释着:“林、林小姐突然醒了,我吓了一跳,就……” “醒了?”秦总显然一惊,他正想转身,大概想到我的衣扣都被解开了,不好转过来,马上说道,“帮她把衣服穿好!” 女护工急忙来替我系钮扣,她边系边对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林小姐,惊到你了。” 我心想这话说反了吧,明明是我惊到你了才是。 我便很和颜悦色地对她说:“哪里,我才吓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了。” 女护工收拾好了一摊东西,这才出去了,她路过秦总的时候,对他鞠了一躬。 秦总没有回她,已经转过身来,几步走了过来:“你终于醒了!” 我见秦总的模样,似乎激动得有点过头了,他坐在我身边,眼底全都是欣喜,连一向沉稳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他说:“医生说你可能成为植物人,也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你在缅甸的时候,病危都下了三次,本来那边不同意那么快转院,不过我们都坚持把你转回来。现在看来是正确的……” 我感觉秦总有点语无伦次。 或许,医生没有胡说,我看起来确实像是再也醒不过来的样子了。 我问:“一直都是你守着我的吗?” 没想到,我可能成为植物人,一直守着我的人竟然是秦总。 秦总嗯了一下:“我只守晚上,白天都是小米和阿冰轮流过来的。” 我心想,汪总居然不会和秦总争守夜权,也真是奇怪了。 后来我才知道,秦总坚决不允许汪总晚上单独守夜,小米也不赞同汪总晚上单独守我。于是汪总只坚持和秦总一起守了两个晚上,就放弃了…… 我心想,八点水你节操到底有多丧失,连好基友都信不过你。 我们正说着,房门开了,是小米来了。 他一进来,根本不看我,直接大刺刺地往旁边的护工*上一躺,对秦总嚷道:“好了好了,交班了交班了,你快去集团上班。我困死了,我要睡了。” 这话说完,小米就没了声息。 秦总回头去看他,我也尽力转着眼角去看。 我看到小米居然已经睡着了! 秦总只笑了笑,他转头很轻声地对我说:“你等着,我去叫医生过来。” 没想到他这话刚说完,我还没说好,小米就躺在一边问:“什么?你说什么?”他怒气冲冲地坐起来,“我好不容易刚刚睡着,你别和我说话好不好,我就为了来守白天,熬了一个通宵!” 米竞这逻辑,也真是醉了。 秦总反问他:“守白天和熬通宵之间,有必然联系吗?” 小米非常强词夺理地回答:“你知道我时差混乱,我就看着这会儿睡睡,一会儿汪涟冰来了,又睡不着。好了,别说话了,我睡了。” 这话说完,他真的又没声息了。 秒睡。 秦总无奈地笑了笑,他对我比了个口型,然后出了门。 不一会儿,房门就被推开了,主治医生带着一大帮的护士,鬼子进村一样闯了进来。 小米又被吵醒了。 他气大地坐起来,正要发作,医生就对着病榻上睁着眼的我说:“醒了?能动吗?” 小米顿时愣了愣,然后,他一个猛回身,看着病榻上的我。 我现在只有脸部肌肉能动,于是,我对他笑笑:“嗨!” 小米一下子蹦下了地:“啊!小莹,你醒了!” 他原本还恼怒的表情已经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惊喜。 “天,医生都说你醒不过来了,你居然这么快就醒了,太不可思议了吧?简直是奇迹!”小米激动地急忙去掏手机,“你等着等着,我马上给阿冰说。” 医生才不管他要和谁说,这里是他老人家的主场。 于是,医生非常不客气地把小米挤一边去了,顺带叮嘱:“医院里,请保持安静。” 小米摆着手,一点也不安静地回答医生:“你等等,等我打完这通电话就安静……” 说完,他已经接通了汪总的电话,对那边非常大声静地说了起来:“阿冰,小莹醒了,你快点过来!对,完全醒了,神志清醒,恢复如初,没事儿人一样。” 医生满头是汗…… 拜托,我这都还没检查呢,真不知道小米这神志清醒,恢复如初,是从哪儿得出的结论。 医生还是给我做初步的检查,大致让护士测了血糖、血压、体温,又让我的眼球跟着他的手指转来转去,问了我一些基本的小学数学问题。 最后,医生试图让我转动脖子,还按了按我身体的一些部位,基本得到了我统一的回答:“痛!” 医生点点头,然后对秦总和小米说:“你们谁跟我去开单子,病人还需要全面的检查。” 秦总和小米竟然异口同声:“我!” 然而说完这句话,秦总马上露出一种尴尬的神色,他对小米挥了一下手:“那你去吧。” 我早看出来了,小米是个特喜欢折腾和表现的人,于是我们就默许他以一种至爱亲朋的姿态,跟着医生开单子去了。 小米刚刚走,秦总就去开病房窗帘。 他征求我的意见:“让屋子里更明亮一点好吗?” 我此刻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而秦总和小米相继出现,让我都来不及去想有关燕少的事情。 ……我其实是刻意强迫自己不去想。 我想忽视心底的那份隐隐的伤痛,用很无所谓的外表,把这份难以言说的痛,埋得越深越好。 于是我对秦总笑:“好的。” 秦总伸出双臂,哗的一声拉开了窗帘。 那时候,光伴随着他如此洒脱的动作,一起呈现在我的眼前,我有种感觉,有种和秦总一起迎接新生的感觉。 秦总回过头,清晨的阳光给他的脸庞镀上一层微透明的轮廓,他对我微笑:“好久没在白天看过你了……” 我听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句话,猝然间,有些愣神。 然而下一秒,这明确无误的一句话,却突然如同一把锋利的锤子,把我内心拼命想要隐藏的情绪,猛地砸碎了。 这一瞬间,我的情绪顿时如同火山般爆发,我呆呆地看着秦总,看着眼中并不存在的某个身影,我的眼泪就好像洪水一样滚了出来。 光影模糊中,秦总返身快步走来,他一下子半跪在我的面前,一手握住我打了石膏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拭我的眼泪,颇有些紧张的问我:“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哽咽着,心口起伏着,几乎没有办法呼吸。 隔了好久,眼泪的趋势减弱了一点,我才用嘶哑的嗓音回答:“我……也好久没有……见过白天了……” 我也好久好久,没有在白天见过我所爱的那个男人了。 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见到…… 201燕平青的赔本生意 秦总一直用手给徒劳的擦拭眼泪,到最后他的袖子都湿透了。 “已经过去了,都好了,都好了……”他不断安慰着我,“你醒了,大家都没事,不用怕,我们都在你身边。” 但是我一直哭,停不下来的哭。 哭到咳嗽,哭到干呕,哭到自己被自己呛到。 秦总见状,急忙把我摇来半坐着,他去拿水给我喝,结果我把水呛了出来,把衣服全都弄湿了。 面对这样失控的我,秦总简直手足无措。 最后,他伸出手,捧住我不能动弹的脸,用很坚毅沉着的眼神看着我:“看着我,林小莹,看着我的眼睛,冷静下来,听到了吗?” 秦总此刻的声音有种天然令人安稳的魔力,我不由自主去看他的眼睛。 秦总的眼神之中有如同高山坚石一般的沉毅,让我疯狂跳动的心脏慢慢缓慢下来。 见我的抽泣似乎有减缓的趋势,秦总问我:“好点了吗?你放慢呼吸,深呼吸……好,吸气……呼气……很好……” 我努力按照他的节奏,去呼吸。 我也意识到,如果我再放任自己的情绪下去,那么燕少牺牲自己给我弥补的体魄,就会被我自己玩坏。 看到我放慢了呼吸,整个人也逐步平静下来,秦总不由自主抱住了我的头,用他的胸膛靠了靠我:“很好,你做的很好,保持。” 我整个人都有种呆滞的状态。 秦总的衬衣,带着浓厚的男性气息。 我慢慢回到了现实之中,然后拖着嗓子,说:“我好了……” 秦总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脖子,然后放开了我。 然后他对我笑了笑:“别害怕。” 我木然点了点头。 然后,秦总给我讲了那天我们在森林里失散之后的事情。 秦总说,当时他把赵安蒂浸入溪水里,想让她冷静冷静,结果赵安蒂一没入水中,瞬间就没了气息。 秦总吓了一大跳,拖她出来,发现她竟然也出现了和梅一样的面部溃烂状态。 秦总便想先把赵安蒂拖回来,和梅放在一起,再打电话寻求外援。 然而他回到了原地,只看到梅,也不知道我去哪里了。 秦总只有暂时把赵安蒂和梅扔下,一边做着记号,一边找着我。 然而找了半天,他没找到我,却竟然碰到了汪总。 原来,汪总和小米和武装份子打斗,毕竟寡不敌众,只有用分头战术,将对方分成两拨。这样一来,汪总虽然分散了对方的力量,并最后制服了他们,但却和小米也走散了。 秦总对汪总说了关于我、赵安蒂和梅的情况,两人决定先回去,拿一个人看着那两个受伤的女人,再由另一个去找我。 谁知道,秦总再想要原路回去找赵安蒂,却发现所有的记号都不见了。 而森林也好像不是之前的那片森林了。 这时候,秦总的手机依然是可以和外面保持通话的。 不过打电话出去,缅甸方却声称,现在正派了直升机,根据秦总之前提供的位置,在森林上方投照明弹寻找大家。 然而,只发现了几具地方武装分子的尸体,其余什么都没发现。 就这样,拖了又拖,到太阳出来的时候,秦总竟然接到了小米的电话。 小米在电话那头说,他发现了赵安蒂和梅,又发现自己的手表开始走了,于是用手机查了一下地图。 这一查小米就彻底震惊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就在缅甸南部,而不是最早去的缅北山区。 小米让秦总也赶快查查自己在哪里。 这边汪总已经开始查,一查也是吓一大跳。 原来汪总和秦总这时候也不在原本的丛林里,而是来到了几十公里一座矿山附近。 这时候依然没有我的消息,让几位副总都十分着急。 不过好歹,这时候大家都能和外界取得联系,并且确定了自己的位置。缅甸方直接派了直升机来接人,很快,几位就重新在仰光聚头了。 这个时候,才有了我的消息。 是一个陌生人打的电话,说我现在在仰光一家医院里抢救。原因我是中了蛇毒,又全身多处骨折,内脏出血等等,性命垂危。 而恰好的是,秦总等人也在这所医院附近。 无他,因为救出来的赵安蒂和梅都在这家医院抢救。 我是怎么在这家医院冒出来的,谁都不知道,只知道我一来情况就非常严重,马上进了手术室。 这期间,就如同秦总所言,下了三次病危通知,直到第二天都没脱离危险。 这时候,三位副总一起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鉴于缅甸医疗设施的落后,要马上用专机把我转回国内的大医院。 仰光的医生说这是非常冒险的行为,因为我身体状况不稳定,绝对受不了上飞机。但是这三位都是一旦做了决定就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个性。 这期间,秦总去沟通了专机越境等复杂问题,汪总和小米都把自己的护身符脱下来,放到了我身上。 然后国内的专机带着一拨先进仪器和一拨传说中的专家过来了,据说是秦总去求了自己家里的某个人,给了我这个天大的特权。 要知道,缅甸政aa府在出入境的问题上,一向管得比较严。 然后,我好不容易被运了回来,这边的专家会诊之后,得出的结论是,我的身体应该是可以养好的,但是我要什么时候醒来,就很难说了。 最让大家无法接受的一个说法是,我长时期缺氧,有脑死亡的可能性。 因为那时候,我大脑皮层的活跃度已经接近零了。 当然,我猜其实专家就想说,我已经脑死亡了。 不过见到三位副总一个比一个凶狠的模样,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换了个委婉的说法,说我可能成了植物人,要醒来的几率非常低。 就算醒来,估计智商也要成问题。 然后,就是秦总和汪总的守夜权之争。 当然,最后秦总胜利了,因为小米坚决站在秦总那边,表示相信秦总不相信汪总。 对于好基友的背叛,汪总表示很痛心疾首,然而,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按照汪总的说法,就是他要看看秦总坚持得了多久。 结果很不幸,秦总完全把我的病房当成了家,每天晚上在这里守我,白天就去集团工作,毫无违和感。 没想到,就在一个星期之后的这个早上,我居然奇迹般的睁开了眼睛。 于是,我可以理解秦总和小米的激动了。 我又问了一下缅甸的具体情况,比如大家分散在不同的森林里是怎么回事。 秦总说到这件事,无神论者的姿态也稍微低了一些,他说,这事情真是前所未有的怪异,因为,从后来大家分别的描述、以及最后发现不同人尸体的位置来看。 就在那短短的一天*里,我们的足迹竟然遍布了整个缅甸的山区丛林。 比如我当时追三老婆到的那的悬崖,其实和三老婆后面被发现尸体的地方,并不是同一个地方。 只是长得比较像而已。 因为小米和汪总以及秦总,甚至后来的我都有做记号的好习惯。 我们在丛林里行走的时候,不同的几个地方,都在随机轮换着。所以我们才会那么容易,跑没几步,就再也走不回去了。 秦总说,缅甸那边迷信,给了一个超级鬼打墙的说法。 那边政aa府里面也不乏能人异士,说就算是那边大师级别的人物,也做不到这个水平。 真不知道是什么人,用了什么法术,能把所有的森林地界抹去,然后把所有的空间都融会贯通到一起,让我们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 我问了赵安蒂的情况。 秦总愣了一下,然后才用不太确定的口气说道:“应该没事吧?我也没听到什么消息。” 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大概根本忘记了有这么一个人了。 秦总说,赵家也是派的专机,把赵安蒂接回去了。医院那边好像说她不是特别严重,就是一个细菌感染和寄生虫感染而已。 秦总这边说着,小米终于把我的检验单子都开完了,然后推着轮椅要带我去检查。 我刚被他们抬到轮椅上,正要出病房。 房间里突然风一样刮进来一个人,简直不待我看清楚,一下子就冲过来,把我连同整个轮椅都抱住了。 然后,我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妹妹!” 再然后,我就听到了哭声。 我想汪总不愧是演技派的,这哭得,比我刚才还要伤心。 汪总一边哭,一边往我衣服上、绷带上擦自己的眼泪,他伤心欲绝的样子,就跟我不是醒过来,而是死了一样。 他一直念我:“妹妹……妹妹……妹妹……” 一旁的秦总和小米就默默看他哭。 汪总哭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整个人都好了,然后他就神采奕奕地站了起来,没事儿人一样问大家:“这是要去哪儿啊。” 小米默默地:“去检查身体。” 汪总就很高兴地:“那还等什么,走吧。” 我们都想,不就在等你哭完么? 大家才走了两步,汪总又问:“对了,哪儿有碘伏,我用一下。” 小米说:“你怎么了?” 汪总把脚提了一下,我们才看到,他的一边裤腿居然磨坏了,隐隐看得到里面腿上的擦伤。 汪总说:“路上飚快了,和一辆车擦挂了一下。” 小米只说了一句:“骑机车就小心点嘛。”然后还是去给汪总要消毒的药水去了。 我们去检查各项,用去了一整天的时间。 闲着没事儿的时候,我做关心状,问汪总,赵小姐和梅怎么样了啊。 果不其然,汪总对赵小姐和梅的情况都非常了解。 汪总说,赵小姐应该没什么大碍,脸上的溃烂已经开始好了,过一个月,应该又是一个水灵灵的美人儿。 梅也是,只是她精神似乎出了点问题,送去做复健治疗了。 汪总说,武装头子也死了,不过不是被他和小米干掉的。而是和他们走散后,后来被发现的时候,死了。 死状……有点惨不忍睹…… 据说,是整个身子像被拧麻花一样拧了起来,只剩一颗头还是完好的。 汪总这样说,我就想到了槐木最后化成链子,绞杀达古时候的情况。 那时候,达古是完全米分身碎骨,大概连魂都没有了。 然而假如他有尸身,估计就是武装头子那样的。 汪总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想。 汪总说,缅甸方没有找到达古,但是那边的高人根据武装头子的死状,推断出达古必然惨死。 因为,武装头子这些年都和达古走得极近,原来达古修炼秘法,也将自己的能力加持给武装头子,保佑他百毒不侵。 在这个同时,达古就把自己的安危和武装头子连在一起了。 假如达古遇难,武装头子也绝无幸免的可能性。 这其实是达古偷偷在武装头子身上做的手脚,为的是害怕有朝一日武装头子翻脸,好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条件来制约武装头子。 汪总接着问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装出大脑受损的模样,说我都不记得了。 汪总还想追问我,秦总却在一旁喝止了他。 小米也说:“小莹刚刚醒过来,你让她先缓缓。” 我又在医院躺了两天。 这两天,依然是秦总守夜,小米照顾我白天。 汪总则负责我的伙食。当然,还需要一个女护工为我擦身换衣。 秦总晚上话很少,绝对保证我的充足睡眠,小米白天话很多,经常能把我逗笑,还帮助我做复健。而汪总的厨艺,我以前不知道,现在尝到了,才知道有多么逆天。 我的检查报告一一出来了,显示我各方面都恢复得很好。 好像不是正常人的恢复速度。 我知道,我的七魄之中因为注入了燕少炼化后的精魂,所以……才会这样神速的恢复。 第三天的时候,我的头已经可以转动,手臂也能动了,只是还不能拿东西,也无法下地走路。 秦总下班后就会过来,顺带还会一起吃汪总做的饭菜。 不过,汪总好像很不乐意,因为秦总和小米都是只吃不做,连碗都不洗的少爷们。 汪总要给大家做饭带来,还要把空碗带回去洗掉,简直都要变成钟点大妈了。 第三天的病房晚餐后,汪总很傲娇又很幽怨的说,他从明天开始都不买菜了,也不洗碗了。如果大家还想吃他做的东西,那必须有一个人去买菜,另一个人负责洗碗。 秦总很自然且一本正经地咬着筷子:“好,那以后都叫外卖吧。” ……我看到汪总内伤了,一口血憋住了。 这时候,小米说了一句让气氛凝重的话,小米悠悠然地说:“你把碗堆着,等四一回来帮你洗。” 汪总大概没发现我突然变掉的脸色,他憋了半天,终于爆发出一句:“我把用过的碗全部扔掉!你们负责买新的!” 小米乐得拍腿笑,秦总隐隐的笑,而我……则勉强地弯了一下嘴唇。 原来,燕少愿意饭后洗碗,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牵扯到我过去的一些记忆,我真的……快乐不起来。 这时候,病房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来自燕家的一位老管家。 这位管家说,他家的小少爷,今晚上想请我们都到燕家去,聚一聚。 管家这一说,小米就想起了什么。小米看着我,说:“对了,你想要的那块母石,我给你买到手了,结果被阿青要去了。他还说等你什么时候醒了,叫你过去一起看看呢。” 阿青大概也一直在关注着我的情况。 今晚上,大概听说我能动一点了,便叫我们都过去。 医院外,保姆车已经候着了。 我们几人到了燕家,没有见到燕父,直接被带到了二楼,小少的地盘里。 小少用了一间空空的房间来放那块之前在缅甸吸引够了眼球的废石。 他用两个支架,把对半剖开的石头,摆放在正中央,我们一进去就正对着,能看个完全。 见到轮椅上的我,燕平青并没说什么多余的客套话,他仔仔细细地把我上下打量着,目光最后落在了我的心口上。 我知道,透过衣服,里面真是槐木坠子的所在位置。 小少点点头:“回来了?” 我有好多话想对小少说。然而却碍于这里人如此的多,什么都不敢说。 然而,我又不敢对小少说些什么…… 我不敢告诉他,燕少已经……已经被和猜上师炼化,用以填补我的七魄。 不过,小少仿佛根本就不关心燕少的情况。 他指着这块石头,问三位副总,觉得这是什么。 小米给出了一个很专业的说法,是一块由许多零碎翡翠凝聚在一起的母石,只是许多纵横的隔断破坏了玉石的完整性。 汪总看了一会儿,脑洞大开,说觉得整块玉石像是被蚂蚁当成了窝。所有的纵横都是被蚂蚁钻的通道。 然后小少又问秦总,觉得这块石头怎么样? 秦总沉目看了一阵子,用一种很肯定的语气回答:“如果没有人告诉我这是一块玉石的原石剖开的,我会以为这是一幅地图。” 秦总这句话说出来,我就蓦然一惊。 像地图…… 秦总竟然也看出像地图了? 当时,我在缅甸的时候,就想告诉小米,这横剖面十分的像一幅奇怪的地图。 没想到,秦总竟然也和我有相同的看法。 秦总上前了一步,用手指着原石的剖面:“你们看,这块原石,翠的地方可以当成高原,翡的地方可以当做平原或者盆地,这一部分纵横,看起来像是地质带的交界处,而这部分,则可以看做是河流……” 他还待说下去,然而小少突然打断了他。 “够了!” 秦总的手顿了一下,他很坦然地解释道:“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偏见。毕竟我是地质专业的,有点职业病。” 我吃了一惊,秦总居然和我是相邻专业的。 难怪我们能看到一块儿去。 小少却气鼓鼓地指着原石,问小米:“你花了多少钱买的这块烂石头?” 小米怔了怔:“很便宜,五百万。” “五百万!”小少立刻咋呼呼地叫起来,“五百万都是我小半年的零花钱了!你居然眼都不眨买了这块鹅卵石!” 我忙解释道:“原价更贵,数千万呢,小米很会做生意了。” “你住口!”小少指着我,尖声道,“是你怂恿他买的是不是!是不是!” 我想说是,不过觉得此刻说出来会比较有风险。 没想到旁人怕小少,小米却是不怕的,小米一下子站出来,光明磊落地:“不是,是我自己要买的。这块石头操作得好,翻几倍赚不是问题。小少,你既然不管集团的事,也就不要管我了。我做事自有分寸。” 小少哼哼着:“少护短了。胡米竞,哼哼哼……你花我们燕家的银子,花得挺爽快的啊。” 小米脸色变了变,他马上摊开手:“我花集团的钱,难道没有把多的赚回来吗?我是花去自己挥霍了吗?是我自己享受了吗?燕平青,你搞清楚,我全部是用来为贸易公司做投资的!” 我一看这个架势没对,是要立马掐起来的节奏,急忙想要劝大家消消火气。 然而小少已经一跺脚:“胡米竞,你很横对吧?我告诉你,这块石头,今天进了我燕家大门,就别想出去!你想拿去赚几倍回来?想都别想!你就给我亏着本,亏死你!这块烂石头,我砸烂了拿去铺路,也不还给你!我今天就要让你做赔本生意!” 202龙马负图而出 阿青嚷完之后,小米也彻底火了。 小米简直指着小少骂:“好,随便你,要就拿去,砸还是铺地都随你。反正亏也是你们家的钱,我贸易公司也不缺这五百万,随你怎么折腾,我还是盈利状态。” 阿青简直要跳起来:“你说的!你说的!龟孙子就要把这石头要回去。” 小米说:“我要回去我是龟孙子!” 我们旁边三人,看着这两位小孩子一样吵嘴,都默默的…… 小少一叉腰;“哼,慢走不送!” 小米转身就走:“不需要!” 房间里陷入一阵尴尬的寂静之中,我还以为秦总或者汪总会劝架呢,谁知道这两人都闭着嘴不说话,就看着小米气冲冲的离开了。 汪总腻了一下,说:“那个,阿青,你也别生气了。小米也是为公司好……” 小少立马回呛:“你的意思是我是为了公司差?” 汪总立马就住嘴了。 我看得出来汪总脸色很不好,不过他还是很有涵养地道别:“我走了。” 小少发疯,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反正他的生活太过单调,总会变着花样让它精彩一点。 真没想到,他把我们全部叫过来,就是为了表达这是一块烂石头的观点,顺带羞辱小米一番。 汪总一走,秦总也推住了我的轮椅:“阿青,我们也回去了,等下护士还要查房呢。” 小少挥挥手:“走吧走吧。我还要砸石头呢?” 秦总便推了我,慢慢朝门口走去。 然而,正当我要被推出去的时候,阿青又突然叫道:“你去哪儿?” 我和秦总一同回头,我看到阿青的正盯着我,一副询问的表情。 这次是我回答的,我说:“回医院去啊。” 阿青挥挥手:“月天哥哥走吧,林小莹要留下来。我半个月没见她了,好和她战个通宵呢。” 战通宵…… 要不是因为知道阿青就是个过嘴瘾的,我都有扇他的冲动。 秦总的表情一直都很沉稳,不过听到阿青的话,他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 我知道秦总是不会和阿青争什么的,大家都把阿青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弟弟,没人会和他计较些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对秦总说:“那我今晚上就留在这里吧……” 我刚说完这句话,阿青一下子就扑过来,很亲热地撒娇:“好姐姐,我的好姐姐,今晚上要好好陪陪阿青哦。” 秦总放开了我的轮椅,他甚至都没和阿青道别,只对我说:“那你照顾好自己。” 小少得了便宜,立刻卖乖:“好的月天哥哥,阿青一定会照顾好姐姐的。” 等秦总的脚步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阿青立马反锁了门,把我急急地推到了那块剖开的原石面前。 “姐姐,如果你现在就开始绘制,大概什么时候能把地图绘出来?”他很着急的问我。 我愣了一下。 这才反应过来,小少其实是故意把所有人闹走的。 我指着这块花花绿绿的石头:“真的是地图?” 没想到,我没猜错,秦总也没看错。 小少很严肃地点点头,拖了凳子坐到我面前:“姐姐,你有没有听说过,龙马负图而出。” 我嗯了一下,说我大致了解过一下。 龙马负图,其实是一个很玄乎的神话故事。 相传很古远的时候,这世上地质情况不稳定,江河常常改道,洪水时常泛滥,民不聊生。 有一天,伏羲氏看到黄河之中风波很大,直觉里面有什么怪物,于是决定一探究竟。 其中过程如何不得而知,总之伏羲探究的结果就是,从河里跑出了一匹长着龙头的马,这马身上有奇怪的花纹图案。就是传说中的龙马。 伏羲经历种种,收服了龙马,并根据它身上的花纹斑点,画出了河图。 他根据这个河图,定下了天干地支,五行八卦。也确定了天下的地图格局。 从此,人们根据河图上所书,寻找宜居的地点生活,观测天象,预测灾难,人类的生活才逐渐稳定了下来。 小少指着这块原石:“刚才再让秦月天说下去,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说到问题的重点,所以我才马上打断了他。” 小少的手指放在一条贯穿整块石头的裂缝,指点着:“姐姐你看,这条线,应该就是龙马的脊柱,俗称龙骨。以上为北,一翡六翠,是玄武之水象。下南二翡七翠,乃朱雀象,属火……” 小少不说,我还不觉得,他这么一说,原石上的翡和翠的根,真是这么分布的。 虽然,什么玄武朱雀青龙白虎的,我十分的不懂。 但是小少一说就好有道理的样子…… 小少把东南西北都说完了,然后指着中间道:“正中乃土,时空奇点,没猜错的话,龙马就在其中。” “什么?”小少的最后一句话把我震惊了,我差点忘记了自己坐在轮椅上,急忙凑过去看。 阿青忙扶住我,连声道:“好姐姐好姐姐,我不是说龙马在这里面,而是说,这个地图上的位置,就是龙马所在的地点。” 阿青给我解释,这块原石,其实原本是一块非常宝贵的翡翠原石,真正市场价值,没个两三千万,是拿不下来的。 但正因为是一块宝石,所以被龙马所挑中,当做遁世之居所。 这龙马生性好动,呆在翡翠里也不老实,精气乱窜,就把这好好一大块翡翠,分割成了这么支离破碎的一块。 不过,由于龙马本身的神性,它乱窜一气,竟然也把翡翠画成了一副图,也正是它自己身上所背负的图案。 非但如此,它还把自己接下来的府邸位置给暴露了出来。 小少说,当时开石之前,用光所照所流动的,其实正是原石内部的河流山石之图影。 而开石时,我所感觉的逃逸感,其实是龙马所留的最后一丝精气飞走了。 我告诉小少,当时在场除了达古,还有好几个高手,他们会不会也发现了这一点? 小少撇嘴:“未必。” 他告诉我他这样认为的理由。 其一,据小少了解,这块石头当时开出来,就扔在原石场,无人问津了。要不是拍卖者后来还是想不通,估计都会扔掉不要了。假如有别人看出来这里面的玄机,还等得到后来小米从缅甸脱困后再去交易? 恐怕偷也给偷走了。 其二,小少说,一般没有特别慧根的人,只能感觉这石头大吉大利。而用他们的那些老方法和老套路,必然是要寻这石头里的灵物。因为按照一般规则,有灵气,就一定有灵物。但是这些家伙按照固有思维探索一番,绝对只会得出这就是块废石头的结论。 其三,其实这地图,还真的只有地质或者岩土工程的本科全日制学子才能隐隐约约看得出来。而里面的什么五行八卦,也只有小少这种成天研究奇门遁甲的中二宅,才联想得出来。 我又仔细看了看这块原石的横剖面,难得是剖得这么中间,左右两边都没什么差别。 然后我告诉小少,我大约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画出这个地图,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的手还没有完全恢复。 小少也接受了我这个说法,他说:“医院没什么呆头了吧,你就住我这里吧。” 我沉默了片刻。 然后问他:“为什么你不问问你哥哥……他怎么样了……” 小少这才像是终于想了起来,立刻装出一种很积极的样子:“对啊对啊,我哥怎么了?” 我很想一巴掌把小少扇到墙上去,我还想扯着他的耳朵吼得他找不着北,我还想…… 但是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我只看着燕平青,感觉自己的脸上凉凉的。 那应该是控制不住流下的眼泪。 小少看了我好一会儿,他用一种有些无辜地表情看着我:“怎么啦?别搞出这么哀痛欲绝的样子,你这样子我会爱上你的啦,快说我哥怎么啦。” 我说:“你哥他……你哥……” 我最终还是没办法说出来,我又开始哭,只是这一次,没有上一次那么惨绝。 小少一直给我拿纸巾,等我哭。 当我哭得不能再哭的时候,他才给我一杯水。 小少半跪在我面前,撅着嘴,用他那双楚楚哀哀的大眼睛看着我,那眼睛的形状,让我想到燕少…… 小少用非常安慰我的,如同吟唱诗歌一般的声音对我说:“噢我亲爱的,事情不会太糟糕的,你不要这么伤心欲绝,要知道仁慈的神明不忍心把灾难降临到他的姐妹身上。” 麻蛋,小少,安慰人的时候,也请说人话! 我说,哭哭啼啼地:“现在,是神明把灾难降临到他的兄弟身上……” 我把关于达古的事情,还有燕少用小少那个损法子打败他,最后和猜把燕少炼化了,填入我七魄中的事情,全都给小少讲了。 小少听完之后,就沉默了。 他怔怔地盯着地面,然后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莫名其妙说了三个字:“恐怖相……” 我对于小少根本不关心燕少去哪儿了,简直是出离的愤怒。 小少却又转了回来:“磅空不会害我哥的。姐姐,我们回房间休息吧。” 到了他房间,小少很厚脸皮的问我,介不介意他给我擦拭身子。 我当然说介意! 于是,小少只有非常遗憾的样子,叫了女佣来伺候我。 我又和小少讲了一会儿有的没的,就困得不行了,不由得沉入睡梦中。 …… 我梦到燕少了。 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梦到他。 我梦到和燕少躺在一个空旷的屋子里,天花板、墙壁上,全都是蔚蓝的大海图。 燕少双手都枕在头下,他仰望着天花板,并不看我,只说:“这里是我的房间。” 我怔了一下,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梦。 见我看着他发呆,燕少坐了起来,他看着我,带着一种有些无奈的笑:“我把三楼最大的一间房间空出来,我想,总有一天,我要画满了海,然后搬进来住,不过后来我一直很忙……” 我问:“那你一直住哪里呢?” 燕少用手指了指隔壁:“那边的一个房间,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摇头,牵住他的手:“不是你想要的房间,就不用看了。” 我想这一定是个梦。 因为,假如是现实中,我们不会就这样安静和简单的看着彼此,什么都不做。 起码,燕少不会什么都不做。 仿佛是看穿了我心里所想,燕少笑了笑,他笑得很清淡:“其实,我并不是时刻都想和你做那种事的。” 我感觉自己的脸红了。 燕少又说:“我最喜欢的,其实是和你这般牵着手,安静地享受时光流过。” 我说:“我一定是在做梦。” 燕少居然说:“你打自己一下呢?” 我还真给了自己一耳光。一点也不痛。 我说:“我不痛,这是做梦。” 燕少扬着眉:“当然了,因为这是我在做梦。” 我吃了一惊,突然全身一沉,从梦里面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我发觉,自己并不是躺在小少的房间里。我躺在一间空旷而陌生的房间里,这房间堆满了灰,和梦里面的一模一样,只是墙上天花板上空空如也。 我怔怔地坐了好久,才突然发现,我的手脚脖子,全都灵活自如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我站了起来,正想要走出去,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双手,抱住了我的腰…… 我非常不经事的,惨不忍睹的,发出了一声惊天尖叫—— 十分钟之后,面对着坐在我面前的小少,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小少不停问我:“姐姐,你怎么到三楼来的?你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我指了指我的身旁,问小少:“你……什么都看不见吗?” 小少的双眼眯了起来。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皱着眉,犹豫着,摇了摇头,他说:“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存在,不过,我看不到,是……什么?” 我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燕少,我问:“为什么阿青看不到你了啊?” 燕少抱住我的肩膀:“他非但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们说话了。” 我惊了惊,听不到我们说话了? 我急忙看向一直呆呆看着我的小少,问:“我刚刚和四一说话,你听到了?” 小少挑眉,又很吃力地看着我旁边:“你说我哥在这里,你还和他说了话?”小少瞬间有些惶恐的摇头,“没有啊,我只见你坐在我对面闭着嘴,什么都没听到你说。” 我彻底惊住了。 连小少也看不到燕少,听不到他说话了。 而且,我和燕少交流的时候,小少好像会自动忽视掉我的任何动作语言。 我把这个诡异的事情告诉了小少,小少愣了好久,突然一捂脸,呜呜哭了起来。 我吓坏了,急忙去安慰他,说没关系,燕少没事,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看不到就看不到了吧。 结果小少呜咽着:“磅空……磅空让和猜用秘法把我哥炼入了你的七魄,他以后还要怎么还阳啊……呜呜……” 我一听小少这么说,顿时也吓傻了,正手足无措的时候,燕少突然一抬腿,一脚就给小少踢了过去。 小少挨踢,滚到地上,一抬头,顿时两眼放光:“哥!哥你怎么又出现了。” 燕少抄着手,眼里的轻视比不看我的时候少:“因为不想听你嚎。” 小少立马星星眼,一把抱住燕少的大长腿:“嗷,哥哥,人家想死你了,人家好担心你,好思念你……” 于是,我成功的看到燕少黑脸了。 对于如此恬不知耻的亲弟弟,燕少只有一个字:“滚!” 燕少踢开阿青:“下去睡了,我和林小莹有事要办。” 阿青死死抱着他哥的大腿:“不要哇,你们办事不要扔下我哇。” 我脸红,心想这种少儿不宜的事情,你们两兄弟能矜持点不? 没想到燕少回过头来,问小少:“你能吃辣吗?” 小少嗷嗷点头。 燕少又问:“你敢把脸洗干净跟我出去吗?” 小少一愣,又呜呜摇头。 燕少立马变脸:“那你废什么话!” 见小少要崩溃,燕少又安慰道:“我们是要出去吃小龙虾,给你带点回来吧,乖,去睡了。” 话虽然说得这么温柔,但燕少还是飞出一脚,把燕平青踢来整整滚了三个圈。 小少想扑上来抓燕少,谁知道燕少一把抓住我的手,只说了两个字:“快跑!” 我们俩手牵手急速飞奔,只余小少在后面哭号:“我恨你们——我恨——我恨啊——” 听他哭得那么伤心,我和燕少,都笑得蛮开心的。 我周身所有的病痛都消失了,燕少也和从前一般,有温度和触感的手,真实的身体。 我们一路小跑,出了燕家。 我发现阵法好像对燕少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我们一直跑,跑了很远,跑到附近唯一一个公交站台。 这里是富人区,打不到车,也没什么多的公交路线通过。 等了好一会儿,我们等来了末班车,车上没有一个人。 我和燕少上车,才想起我都没带钱。 我可怜兮兮地对公交师傅说,我忘记带钱了,能不能搭个便车。 师傅倒是很通情达理,他说:“小姑娘,你不带钱就算了,你男朋友也不带钱吗?” 我大吃一惊,师傅能看到燕少? 我正在石化,燕少抓住扶手栏杆,用很文质彬彬的口吻哀求道:“师傅,我们家里大人不准我们恋爱,我们都是今晚上偷跑出来玩的,身上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你可怜可怜我们……” 不要说我,师傅都听不下去了。 师傅摆着手:“坐后面去坐后面去!现在的年轻人,在家里啃老,还要玩私奔!真是的!” 于是,我和燕少都忍着笑,坐后排去了。 刚坐上去,师傅如同洪钟的声音就传来过来:“先说清楚,做我的车,要自洁自爱,打情骂俏可以,做什么不文明的动作,就给我下去!” 我:“……” 燕少倒是很识趣的点头,大声地回答师傅:“好的好的,我们都守身如玉,不结婚不同房的。” 噗——我喷了。 燕少你用得着用如此真诚的口气说这么直白的话吗? 车到了几个站,由于很晚了,都没人上来。 师傅反倒耐不住寂寞了,问我们,一分钱没有,去哪里玩。 我发现燕少一旦能被人可见了,根本轮不到我说话的份儿。燕少很快回答师傅:“我们坐车玩,然后去压马路,去河边看月亮。” 师傅便叹了一声:“年轻就是好,没钱也能浪漫。” 燕少说:“那是,有情饮水饱。” 我…… 我想问燕少这次出来是不是选错了播放模式,怎么突然变得那么活泛了。 因为有师傅之前的话,我和燕少都表面老老实实地呆在座位上。 不过,没几分钟,燕少就伸手,悄悄来挠我的腰。 我正要去打他的手,他却又缩了回去。 来来回回几次,我正要爆发,车停了。 原来已经到了集团附近,燕少和我便对师傅道了谢,我们牵着手一同去集团。 203朕今晚要翻你的牌子 这次从缅甸回来,我本人和行李都一同直接运到了医院,所以我的所有家当现在都在医院里放着,包括那张匿名卡。 燕少便说,他办公室还有现金,先去取了用。 我大概能理解为什么燕少今晚上这么反常的活跃了。 因为,他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了。 之前做鬼,连自己集团二十楼都不能靠近。 上次就为了取那张卡,搞得差点被洗白。 现如今,虽然还是鬼,但突然就如同从前一样,可以回到自己的地盘了。 这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神奇事儿。 燕少就算再是稳重内敛,恐怕也掩不住这种被解禁后的喜悦。 他甚至是自己按开了二十八楼的门锁。 他取现金的时候,吩咐我:“你去隔壁卧室看看,清洁情况如何?” 我去巡视了一圈,隔壁卧室,应该是燕少平时暂时休息的地方,说实话,地方又大,又挺干净舒适的,什么都不缺。 我便回来禀报,说一切挺好。 燕少已经拿到了现金,他把一个黑色鳄鱼皮钱夹放到我手里:“好,我们走,快去快回。” 我又惊:“今晚上在这里住?” 燕少头也不回,牵着我走:“对,今晚上,朕要在这里翻你牌子。” 我一口血喷出来,说好的守身如玉呢? 这个点,后校门的小龙虾店还没关门,不过人也寥寥无几了。 燕少正大光明地牵着我一起进去,我看到几个餐馆小妹们,都用一种花痴得不要不要的眼神,一直仰视的燕少…… 好吧,连餐馆小哥也在定定的仰视着。 小莹妹妹表示压力很大。 如果以后燕少都要用这种方式和我一起出席任何公众场合……我突然很想把燕少重新打包,塞回我的小房间里。 我们去了我们的固定小包间,燕少帮我点餐:“五斤小龙虾,一份蒜蓉排骨,一打啤酒。” 然后他看我一眼,用一种商量的口气,却是一锤定音的眼神:“宵夜的话,就吃这么多吧?” 我举手:“一打啤酒,我喝不下那么多。” 燕少把菜单递给脸蛋红红的餐馆小妹:“就来这么多。” 我…… 既然决定要华丽丽的忽视,何必那么绅士的征求我的意见? 事实证明,我的酒量和我的食量共涨…… 酒过三巡之后,燕少举着一根长长的蒜蓉排骨:“乖,叫一个,主人给你吃。” 额…… 还真的就是吃骨头啊? 见我不吭声的样子,燕少眼微微一眯,里面有醉人的色:“怎么?想吃下面的那根?” 我呆呆地:“吃了蒜,不能接吻了。” 燕少顿时愣了一下,他还举着那根排骨:“对啊,我怎么忘了。” 我问:“你为什么要点这个啊?” 燕少用一种很扫兴的表情,把蒜蓉排骨放下了:“因为我喜欢吃……” 说完这句话,他又把排骨拿起了,自己啃了一口。 我急忙叫起来:“哎哟喂,吃了蒜。不准接吻了!” 燕少马上把排骨又啃了一大口,然后压过来就要吻我。 他故意对我呵气,掰开我的手,非常不讲道理地说:“只准我嫌弃你,不准你嫌弃我。” 我坚决反抗:“凭什么!凭什么!” 正闹腾着,燕少突然把我身子一放,竟然来掀我的裙子。 我压着声音,却非常吃惊地:“你干什么……” 燕少竖起手指:“嘘——别闹。” 麻蛋! 我没闹,是你在闹。 但是燕少根本不管谁闹,也不管这是哪里,想干事了就必须马上干。 我紧紧推着他:“不是说了要回去翻牌子吗?” 燕少只咬我的脖子,急促地回答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这顿小龙虾吃了两个小时。 这天晚上的上半夜,我是在燕少办公室旁边的卧室渡过的。 这里的king-size柔软舒适,适合各种翻滚打闹。被子和枕头是洁白的,软得像云朵一样。我和燕少、还有枕头被子一起抱着陷入其中,像两只捉迷藏的土拨鼠。 我不能不说,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尤其是燕少在我耳边低语:“除了清洁女佣,你是第一个进过这扇门的女人。” 我压着心里的满足感和甜蜜,反问他:“这么说,清洁女佣才是真爱咯!” 没想到燕少却不反驳,用指尖画着我的胳膊,嘴角带着有些坏的笑:“对,明天就去换一身女仆装,给我锁在这里面。干一场,换一顿小龙虾。” 我额了一下:“这价钱,太便宜了吧?” 燕少立刻反驳我:“哪里,桥头上那些女人,干十场才吃得起一顿小龙虾的!” 我:“……” 其他先不说,燕少我们先来聊聊,为什么你会知道桥头上女人的价钱? 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想象…… 我有好多话想问燕少,不过每次先开口,他就会打断我:“废话回家去说,现在先干正事!” 干完正事之后,我趴在枕头上,抬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墙壁,雪白的,白的有些过分荒凉了。 我问燕少:“你一个人在这么又大又空白的地方工作,不觉得很无聊吗?” 燕少也抱着枕头,和我一起趴着,不过他转头看着我。他回答我:“无聊啊。你会发现我生活的地方,都没有什么装饰品。” 我问他为什么,是因为不喜欢吗? 燕少撑着下巴:“因为懒吧……” 燕少说:“我也很喜欢米竞或者涟冰那样的,把自己办公室装饰得很有特色。但换我自己来做,不管装成什么样子,隔一段时间就会腻掉,于是就想推翻重新来。久而久之,就觉得很麻烦。我一个人折腾也没什么劲,所以就干脆留白了。” 我也偏着头看他:“家里也是这个样吗?” 我虽然只刚才不久去过一次三楼,但已经发现,相对于小少丰富精致的二楼,燕少住的地方如同沙漠。 燕少嗯了一下:“家里就更不喜欢动了,一是因为没时间,二也是刚刚说的原因。”他停顿了一下,突然问我,“你呢?” 我想了一下,悻悻地说:“我都没有家和办公室给我折腾呢……” 燕少听我这般说,也没回答我什么,他只是把手臂伸过来,搭在了我的背上,就那么安静地看着我,眼里得内容,很简单也很纯粹。 后半夜的时候,我们偷偷回到了燕家。 刚走到二楼,燕平青就幽灵一样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他手一伸:“小龙虾呢?” 轰隆隆——天雷而过…… 看着呆在原地的我和燕少,燕平青一脸悲愤、幽怨、不甘:“你们……不会忘了吧!” 燕少马上放开我,一把抱住小少:“乖,阿青,今晚哥哥陪你睡。” 燕平青壮烈挣扎:“不!我要我的小龙虾!” 燕少改口:“好好好,不要哥哥陪你睡,要嫂子是吧?来来来,林小莹,今晚上你陪阿青睡。” 我只想问,燕某某,你的节操呢! 小少还要继续反抗,燕少已经捂着他的嘴,把他拖房间里去了…… 霸道总裁攻和病弱少年受一同挣扎着步入房间的画面,我不会告诉你们有多美。 这晚上的后半夜,我也没有入睡。 虽然依然是我、燕少阿青三人挤一起,但是电灯泡燕平青再也亮不起来了。 燕少实践之前在办公室的承诺,和我聊“废话”。 他告诉我和猜炼化的过程和真相。 原来,和猜用了一种秘法,用我完好的魂去修补燕少受损的魂,而又用燕少的魂来填补我受损的体魄。 一般而言,一副躯壳里,只能居住一个魂。 假如鬼要对人夺舍的话,绝对会拖累这幅躯壳,对此人造成非常严重的损伤。 并且,一个躯壳和自己本身的魂魄是一对一标配,如果鬼把此人本身的魂魄挤走的话,一般而言,是不可能驾驭此具躯壳的。 总而言之,鬼上身这种事,对人是有百害而无一益,而假如此人阳气很旺,鬼强行上身的话,对鬼的损伤也会非常大。 不过,真正的大师也有办法,做到鬼和人相融合却不互损。 比如……磅空。 磅空教给过和猜此种方法,可将燕少的魂,根据我体魄受损的程度,炼化至恰到好处,填入我的七魄之中。 燕少告诉我,之所以这事情得有和猜来做,是因为和猜常年在佛门修行,修的是普度众生之法,对超度、净化、修复之事都是极为拿手。 燕少这么多天都未现身,实际是居住在我七魄之中,与我的身体进行磨合,顺带修复我受的各种内伤。 今夜里,我与他的融合终于彻底完成,他才得以出来。 这种结合之后,用和猜的话来说,就是我中有他,他中有我,从此彼此不可独立,亦可分离。 因而,燕少和我之间,可以做到隔绝外界任何人和物,在绝对私密的空间里进行交流。就好比现在。 小少虽然躺在一旁,但是他完全听不到我和燕少说话,也看不到燕少就躺在我身旁。 然而同时,燕少也可以藉由我的身体随意现形,几乎和真人无异,常人都无法分辨出他究竟是人是鬼。 由于有我身体的庇护,那些对于鬼有用的阵法、法术现在对于燕少都失去了作用。 然而,这种方法看似很完美,几乎等同于还阳。 最大的缺憾乃是——燕少从此便失去了还阳的机会。 和猜说的是,他一旦和我的体魄完成连接,就极难剥离。 比起从前那个家家酒似的契约,如今这个,才是真正的生死契约。 就算将来找到燕少的身体,如果强行将我们剥离,就会是两者都魂飞魄散的结局。 我问那究竟要怎么办? 燕少扣着我的手指,悄声问我:“现在这样不好吗?” 我怔了一下,他却又紧接着说:“可能美中不足的是,我没有办法给你婚礼和名分,还有……”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紧紧抱住了他。 我藏着心酸,不停地打断他:“没事的,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能和你一起,什么都可以不要……” 燕少默默地抱住我。 隔了很久,他依然说道:“你要觉得寂寞,我们可以去领养一个宝宝。” 燕少说完这句话,我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不过我立马擦干了它,我扬起头,尽量让自己笑得很轻松:“你想要的话,明天就去啊。” 燕少看了我一会儿,这才笑起来,他戳了一下我的鼻尖:“等玩够再说吧。” 他抱着我,闭上眼睛:“至少现在,我们是一个人。” 这之后的一个星期,我都在燕家休养。 小少说,龙马那东西,也是个喜欢折腾的货,说它吉祥,是因为它身负天地之精图,能收服它,就可以帮助天下太平。 但其实,通过种种传说得以验证。 这天下之所以不太平,就是因为有它龙马到处蹦跶。 把它收服了,自然而然就太平了。 小少成天都看着那块原石,各种研究,各种兴奋,恨不得第二天就出行,把传说中的龙马捉回来关笼子里虐待。 然而我和燕少此刻都有一种岁月静好,不想折腾的心态。小少不管说什么,我们都是淡淡的哦一下,然后两个人躲小黑屋,交流我们自己的去。 缅甸的事情,确实把我们都搞得很伤。 虽然得到了龙马的蛛丝马迹,但燕少得到的和失去的一样多。 我们都无法猜测磅空究竟是何种打算,此人步步为营,神机妙算,可达四十余年之久…… 说句不好听的,不要说达古,就是我们,都不信他真的已经不在人间了。 我也了解到,磅空就是当年小少脸部受伤,燕父带燕家两兄弟去泰国拜访的大师。 燕少说,磅空并不是泰国人,很多年前,他的人生也发生了一点变故。为了避世,他远走东南亚,在那里隐姓埋名。 燕少告诉了我一些关于燕父和磅空之间的渊源。 燕少说,他以前曾经也问过燕父关于磅空的事情,燕父虽然答得比较含糊,然而燕少也能根据蛛丝马迹理出这里面的一些事迹。 燕父年轻的时候,和我的直觉所差无几,是一名军人。而且,貌似也曾经身居要职。 有一次,他好像接到了一个上级的指令,要去监狱里执行一个秘密的任务。 燕父就在那里遇到了磅空。 据燕父说,磅空那时候虎落平阳,他路过的时候,看到他正被监狱里一群犯人殴打,而狱典对这种情况视而不见。 燕父见磅空虽然被欺辱,然而面色沉着,目光坚毅,一声不吭,有点恻隐之心的同时,也对这个男人有些敬佩。 于是,燕父管了点闲事,他让人进去阻止了殴打磅空的行为,并把监狱长叫来,询问了一下磅空的情况。 这一问才知道,磅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算命先生,平时就在城北巷子里摆摆摊,算个卦,糊个口。结果有闲的蛋疼的人说他是歪风邪气,封建迷信,就给逮进去要进行“科学教育”。 磅空为人有点高傲,也从不讨好监狱里的老大,也不孝敬别人,所以经常被拿来当出气筒。 燕父觉得一个小算命的,虽然装神弄鬼糊弄人确实不对,但也没犯什么大罪,实在是矫枉过正了。 燕父就给磅空说情,让监狱长单独给他换了个房间,也让看守们注意点,别再让其他人欺负磅空了。 燕父的身份对于一个小小的监狱长而言,算是个大人物了。于是监狱长立刻言听计从,给磅空换了单独房间,还让大家都照顾着点他。 这事情,燕父一脑子就忘记了。 结果有一天,燕父的车正在大街上开着,突然从马路对面跳出来一个人,直接拦在了车前。 司机踩了刹车,看到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正要骂,那人却几步跑了过来,直接敲燕父的车窗。 警卫员差点举枪,燕父却制止了他。因为燕父认出来了,这个男人,正是之前在监狱里有过一面之缘的磅空。 燕父有些吃惊,摇下车窗,问磅空为什么在这里。因为燕父记得,当时在监狱里,他只是看了磅空一眼,并没有和他说过话。 然而磅空却说:“我是越狱出来的。” 一旁的警卫听到这话,又要举枪,燕父却抬了抬手,示意对方等等。 磅空又说:“我之所以会越狱,是因为你曾经救过我一命,而你现在却有大难要临头,所以我冒死也要来提醒你一句。你的车如果再开两条街,就会有人将你拦下来,然后把你带走关押起来。” 燕父觉得很震惊,因为再过两条街,就是他的目的地,而他有一位朋友,正在那里约好了等他。 磅空仿佛能看穿燕父心里所想,他说:“你的那位朋友,已经被你的敌人收买了。现在你过去,无异于送死。如果我是你,趁着车刚加满了油,我立马掉头出省,去西边的邻省。你有一位最好的兄弟在那里,你只要投靠了他,谁也不敢动你。” 燕父觉得磅空真是神了。 他知道他刚给车加满了油,还知道他有一位性命相交的兄弟在邻省,更知道那位兄弟能保他平安。 那时候局势有些混乱,各种争斗层出不穷。燕父自己也是如履薄冰。 磅空所言的一切,似乎都能说得通。 于是,燕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立刻吩咐司机:“掉头,出省!” 谁知道这时候,警卫员突然把枪对准了燕父,说了一句对不起。 原来,燕父身边的警卫员,也已经被买通了。 然而磅空似乎早已经料到了这一切,他手指突然弹了什么东西出来,击到了警卫员的脸上,警卫员毫无防备,抽了抽,一下子倒地不起了。 燕父俯身去看,看到警卫员脸上插着几根普通的牙签。 他这才知道,看起来平平常常的算命先生,其实是一位身怀绝技的大师。 在磅空的指引下,燕父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去路。 燕父要磅空和他一起走,然而磅空说:“我是越狱犯,和你在一起,只会拖累你。不过你救过我,这个情分实在太大,我今天救你一次,也还不了。将来你会有两个儿子,必然都会出一点事故,若是出了事,请务必到泰国来找我,让我把你的情分还清。” 那时候燕父还没有结婚,完全不明白磅空这是什么意思,磅空却给了燕父一个泰国曼谷的地址,然后就飘然而去了。 后来……燕父结婚,有了燕少,又有了小少。再后来,他离开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创立了如今的集团。 当然,燕父一直都记得磅空的话。 在他看来,那个男人简直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 所以,在小少脸部受伤之后,他立刻翻出了那个泰国的地址,带着两个儿子飞了过去,找到了磅空。 我听燕少没有任何隐瞒地把关于燕父和磅空的故事讲完,然后思索了一阵子,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 我说:“嗯,你父亲很有可能,对你说了谎。” 204爱不是想象,也不是期盼(感谢我爱小说03的打赏) 我不这样说,估计燕少也是这样想的。 这次缅甸之行回来之后,想必燕少已经对父亲当年的说辞产生了怀疑。 我把自己的见解分析给燕少听。 我说:“我们假设四十年前,磅空发生变故,远走东南亚,途经缅甸进入泰国。那四十年前,你父亲是多少岁呢?” 燕少略微沉吟了一下,回答我:“我父亲二十八岁那年生的我,现在五十五岁,四十年前,就是十五岁吧……” 这实在是太简单的一个算术题了。 因为十五岁的燕父,是不可能身居军中要职的…… 但是时间是不会骗人的,和猜不会说谎,也没必要说谎。 更重要的是,就算和猜说谎,达古也没必要说谎。 磅空四十年前,在燕父十五岁的时候,经过缅甸,毁了达古的阴谋,救了和猜,然后才去了泰国。 这个事实应该没有错。 那么,就只有燕父在撒谎了。 燕父为什么要说谎,当年的真相又是怎么样的,我和燕少都不得而知。 唯一让我觉得欣慰的是,现在很多事情,燕少也不会怎么瞒着我了。 反正我们已经被绑到了一起,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不过,当我问他那天黎明,战完达古之后,他到底要对我说什么的时候,燕少一脸认真地看着我,然后非常诚恳地吐出一句让我抓狂的话。 燕少说:“我要说,林小莹,我们干到死吧?” 我直接一个滚字出口。 燕少立马脸色一沉,捏住我的下颌:“不肯?” 燕少这种时候下手从来都没点轻重,在武力的胁迫下,我只有闪着眼泪花:“肯,肯……” 燕少嘴角斜了斜,邪恶而玩味地微微颔首:“是肯干还是肯死。” 我这次一点顿也没打,直接说:“肯干死!” “好。”燕少放开了我,如同拍小狗一样拍了拍我的头顶,“一边玩去吧。” 我去他的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你去他的我是主体,你是附体。 我去他的不可独立。 这换汤也换药了,结果还是我奴隶,人家主人的份儿! 传说中两人不可分割否则直接玩完的后果就是,人家燕少一个人潇潇洒洒到花园里和弟弟晒太阳去了。 我呢? 我当然是在房间里画地图了! 这简直颠倒了。 燕少现在是妖煞2.0升级版,可随意屏蔽或者开通任何人的可视化功能,并且自带小窗私聊功能。 他和小少在花园里聊天、喝下午茶,来来往往的佣人都不会察觉出任何异样。 我每天也会见到燕父。 大多是早上晨跑的时候。 燕父也会很早起来晨跑,他见到我,很冷漠很倨傲地点点头。这种神情,燕少最得遗传。 不过总的来说,燕父不是特别在乎我这个人。 在他眼里,燕家不缺我这双筷子。 我可以从燕家得到钱,可以得到丰厚的物质条件,还可以得到小少的爱护,但换种说法,我其实也什么都得不到。 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 这就够了。 在燕父眼里,我不过就是一个供豪门子弟玩乐的女人,是他儿子的大玩具。 我甚至连一个人都算不上…… 所以,小少把我捧上天,在老爸面前蹭我逗我,燕父都可以视而不见。 平时小少也挺舍得在我身上砸钱的,吃穿住用都往奢侈路线走,但当我听说小少一件人偶的外套就要上万之后,也觉得自己没得到什么特殊待遇了。 燕平青半年绝对不止花五百万,以他花钱的速度和方式,五百万只能当成常人的五千块来花。 和燕少相反的是,小少非常喜欢在自己的二楼各种折腾。 昨天觉得墙壁颜色不好,就要重新刷新。今天看不惯贴脚线,就要全部清除重新装修。 但是他干这件事,燕少制止了他,燕少说:“装修会产生甲醛,对人体有害。” 小少叉腰仰天笑:“哈哈哈,愚蠢的人类害怕甲醛,我却对其甘之如饴。” 燕少直接一巴掌招呼:“等我们走了,随便你折腾。” 小少看了我一眼,端出认真的表情:“姐姐又不生孩子,也不需要怕的。” 燕少这次一耳光把小少扇到地板上。 燕少只有一句话:“给我停下来!” 我心想这么暴力的哥哥,也只有燕平青这个奇葩才承受得住。 回想起第一次燕少在我面前提到弟弟时候,那温柔的眼神,那关爱的表情……燕少你确定不是在逗我玩? 我们在燕家呆了一周以后,秦总和汪总又来了一次。 他们见我恢复如常,都有些惊喜。 当天晚上,我和燕少商量了一下,我有点想回集团工作了,成天闲着,在燕家名不正言不顺的,也不是个办法。 燕少考虑了一下,最终同意我依然回小米的贸易公司去。 小米已经回澳洲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 于是,我问了燕少一个我从前都不敢问的问题。 我问燕少:“为什么你平时最忌讳我和秦总接触,但是每次出事,又都找秦总来解决呢?” 南川的时候,燕少要找的是秦总来救我;被小米戒指伤了之后,燕少想的是让我跟秦总在一起;缅甸的时候,最后他也是直接让秦总进入森林找到我。 那时候整个缅甸的森林区都在他的控制之中,我不信他不是故意把那个武装分子放到秦总的车前去,也不信不是他故意把秦总送过来,给了我一份压缩饼干…… 燕少对秦总的态度,总归是有点奇怪。 十分信任,但又十分提防。 我问完这句话,见到燕少的脸色以我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 我心里直打鼓,心想这次可是问到他最忌讳的问题了。 很有可能会吃不了兜着走。 没想到,两秒钟之后,燕少就给出了我答案。 并且,不是敷衍,而算是比较良心的回答。 燕少此时微微闭着眼,他说:“其实我也说不很清楚……概都是因为,觉得秦月天可以给你想要的生活吧?” 我听到这样话,觉得心头有些寂寞。 燕少睁开眼,看了一眼微微发怔的我,眼神里有种刻意的冷漠和轻蔑:“别告诉我我说错了。” 我此时原本是和燕少坐在*上。 他靠着枕头半坐着,我半跪在他的面前。 见他把这般貌似漠不关心的眼神投过来,我便换了个坐姿,微朝他那边斜了一点。 我也仔细思索了一下燕少的话,这才回答道:“没说错……” 这话说完,我就看到燕少眼里连冷漠的神情都不存在了,完全是一种放空的状态,什么神色也摸不到。 我又犹豫了好一阵,才说:“其实,四一你……不是我理想中另一半的样子。” 燕少这才倒是非常快速地回我:“我知道。” 他很生疏和公式化的语气,仿佛是在同意一份文件的签署,而不是在说情感方面的话题。 我继续说道:“在我没有遇到你之前,我最理想的生活,就是找一个合适的人,踏踏实实地过稳定的生活。我不需要什么浪漫激情,也不需要轰轰烈烈的爱情。我只要平平淡淡的过日子,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就好。” 燕少依然直视着前方,眼神是放空状态。 我知道他的情绪这时候应该已经在极度的不悦区域,还需要一点火花,大概就能大爆炸。 不过,燕少似乎还在享受这种负面情绪的累积,因而也还愿意让我再给他的怨怒添点柴。 我说:“我大学的时候,曾经悄悄写过一个理想另一半的想象。我认为他应该是一个稳重、有原则、洁身自好、品学兼优的人。他要有决策领导的能力,又要有宽厚仁慈的心肠。他要专一、要够执着,但同时要对我有宽容心,有耐心……” 我顿了顿,有些自嘲地:“但是我却遇到了你。”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燕少的喉头微微滚动了一下。 我看着他:“四一,你真的特别不是我理想的那种人。你很高傲,很目空一切,又很喜怒无常,让我觉得和你之间的距离特别远。有时候,你真的非常不尊重我,不管我的感受和我的想法,你很专制,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还有,你心特别不静,让我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燕少终于转过头来,看着我,我依然不能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然而他的声音却是很冰冷的:“然后呢?” 我愣了一下,转过头去:“然后我认识了秦月天,在你的要求下。” 这时候,我看到燕少的手心在收拢,拳头在渐渐捏起来。 我尽量忽视掉,我说:“秦月天,如果从我的择偶标准来看,真的很完美。我记得有一次,他问我,他和你的区别,是不是只在认识的先后而已。我竟然无言以对。” 我刚说完这句,燕少突然别过头去:“你不用继续说了。”他不看我,“你如果更向往秦月天,现在也可以走,我也不会拖着你。每周我们见一次面就可以,让你的体魄和我的魂保持一点基本联系。其他也没什么必要经常见了。” 我听他说得这么轻巧,我便小心翼翼地:“那……我就走了哦。” 燕少很自然的“嗯”了一声。 我说:“我真的走了哦。” 燕少很无所谓地嗤笑了一下:“随便你。” 于是,我默默地下了地,往外面走去。 我还没走到一楼,小少就追了出来。 小少穿着小怪兽的连体睡衣,拖着我:“姐姐你干嘛啊,大半夜的突然出来?我问我哥,他说你要去找秦月天了,真的吗?” 我很无辜地看着小少:“对啊,你哥都同意了呢。” 小少抓头:“我勒个天啊,姐你开玩笑合适点行不行?你就算想我哥死,也要考虑现在他死了你也得死对不对?” 我就把我刚才和燕少的对话告诉了小少。 我说,我真是不知道,为什么燕少那么忌讳秦总,为什么那么不相信我。 小少跺脚:“你不也承认了吗,秦月天是你理想的对象,我哥不是理想的啊。天哪光是这一点,都够我哥生一年的气了。你还不赶快回去,说我爱你来哄哄他。” 我依然不理解,我说:“可是难道我爱秦月天吗?我不爱啊。我明明爱的就是你哥啊。” 小少跳:“爱都爱了,你还提以前的事干嘛?” 我很正色地看着小少:“我只是不想以后每次见到秦月天,都一副自己做错什么事的样子。好像我不小心见到他,就跟不小心跟他睡了一样。” 其实,燕少对于我和秦总之间的忌讳,非常类似于我对于他和赵安蒂之间的忌讳。 只是,他和赵安蒂是真实的男女朋友关系,我和秦总却是朋友关系都只能说勉强。 小少拖着我往回走:“什么睡不睡的都别说,赶快回去哄我哥,哎哟喂,都不是省油的灯。” 小少把我推进房间,大概是不想观战,自己居然跑隔壁睡去了。 房间里很安静。 燕少整个趴在*上,面朝下,也没有声息,根本看不到他是什么状态。 我走过去,坐到他身边,去推他。 他没有回应我。 于是,我又接着刚才的话题,我说:“其实刚刚认识秦月天的那段时间,我也常常自己问自己。为什么他明明是我理想中的另一半,我见到他的时候,面对的他的时候,却没有我理想中的轻松、满足和期望呢?甚至,我觉得不自在,觉得局促,觉得生硬。为什么明明是计划中的那个人出现,却没有心动,也没有爱上。” 我看着依然一动不动的燕少,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那时候,我才知道,爱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并不是我画好一个框,那就是爱,并不是我认为会出现,那就是爱。” 我趴下去,轻轻伏在燕少的后背上。 我说:“原来,我是根本没有见过爱,我没有遇见过,没有感受过,就好像没有吃过盐的人,以为盐是甜的一样。所以我才画出一个以为的样子。一直到我遇到你……” 这时候,燕少的声音从枕头里传出来。 “你现在认为爱是什么样的?” 很短、依然很生硬、很淡漠的语气。 我闭上眼,把脸贴在他后背,轻声,却是他能够听到的声音:“爱不是我认为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的。爱是就那个样子,就是那个样子的。” 我伸手,抱住了他。 我说:“四一,我的爱就是你的样子……是你这幅灵魂,是你的呼吸,是你的气息,是你的所有。” 我说:“你存在,我的爱就在这里,你如果不存在了,我的世界里就没有爱。不管你是不是我曾经想象中的那个人,不管你有多么不合适我的期盼……爱从来不是想象,也不是期盼。它来了,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谁也无力改变。” 燕少这次反问:“你试图改变?” 我真是哭笑不得。 不过我还是很诚实地回答:“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燕少又问:“那为什么要问我关于秦月天的事情?” 我双手趴他肩膀上,有点委屈地:“因为你对于我和他之间,关注度和思考点总是太用力了啊。如果不是你非常介意,我也不会提这个问题啊。” 我去扳他的肩:“我为什么要想去改变啊,你每次在我面前,我就觉得特别自在,特别满足,我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想去改变啊。真是的,我只是想像正常人一样,和秦月天相处而已。我就是怕总不小心触怒你了啊。” 燕少沉默了一会儿。 才回答我:“我办不到。” 我愣了一下,他说办不到的意思是。 燕少已经继续道:“我明确你告诉你,我会继续介意你和秦月天接触。不要问我原因。你爱不爱我,与我妒忌与否无关。我不单单是因为他是否曾经符合你的择偶标准,或者他爱不爱你而是这样的态度。” 我真的不解了。 我坐起来,声音提高了:“为什么啊,你们不是朋友吗?你不是非常信任他吗?” 燕少只回答我:“不要再继续问了,这和信任朋友无关。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我只能回答你,这或许就是男人的直觉和本能吧。” 我还想说什么,燕少却突然问我:“林小莹,你爱不爱我?” 205就喜欢你不要脸 我不知道为什么燕少突然要问这样的问题。 刚才难道我还说的不够清楚吗。 燕少却再一次的问:“你爱不爱我?” 我说,我刚刚不是说了吗? 刚说完,燕少突然翻过身来,他抓住我的肩膀,我看到他的面色,和之前毫无表情是截然相反的景象。 此刻,他的面容上有太多的情绪——期待、不安、愤怒、以及想要掩饰掉,让自己从这些情绪中脱离出来的急迫。 他问我,紧紧捏着我的手臂,甚至有些大声的:“林小莹,你爱不爱我,爱不爱我?” 这种反复的问话完全不是他的画风。 不过我感觉得出来,燕少的魂魄此时极为不稳定。 甚至我能感觉得出,我的七魄之中,隐隐有不安稳的气流在流动。 燕少这样的状态,突然有点吓到我了。 我急忙说道:“我爱你,我爱你的,我爱你的,燕少我爱你。” 燕少瞬间闭上眼,我见他脸色发青,双唇紧闭,呼吸也有点急促,几乎和他曾经被阴风洗涤的模样有点相似。 他喘着气,似乎有点吃力地说:“不要叫我燕少,也不要叫我四一……” 我这时候领悟力超强,急忙改口:“亲爱的,亲爱的我爱你。” 这样说着,我埋头下去,便去吻他。 燕少也立刻激烈地回应我。 我们吻得昏天黑地。 我不断在间隙中说着:“我爱你亲爱的……” 末了,燕少终于放开了我,他依然闭着眼,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推开我。 他说:“我累了,要休息,你去平青那边。” 燕少下逐客令,这实属罕见。 不过现在我不敢造次,于是圆润地滚到了隔壁。 小少还没睡,正襟危坐地等着我。 我进去之后,他问我哄得怎么样了。 我对小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他连我和燕少的墙角都听过。于是,我就把我进去后整个经过说了。 小少不说话。 我又问怎么了。 小少突然就爆发了,他指着我破口大骂:“林小莹,你以后给我悠着点,再想东想西的死作,信不信我跟你翻脸。” 阿青突然对我发飙,我正确的应对方式应该是一耳光扇过去。 不过由于大概知道自己闯祸了,我倒是收敛了许多,小心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小少继续指着我:“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去问我哥怎么回事?你还有脸跑过来,我哥不要你,合着我就要你了对吧?” 嗯…… 于是,我就果断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果不其然,耳光之后,燕平青立马老实了。 回答问题也就认真了。 燕平青捂着红肿的脸,眼泪汪汪地:“姐姐,以后关于秦月天、赵安蒂之类的事情,你就忍着点,不要去惹我哥了吧?” 我问为什么。 小少说:“我哥这人就是这性子,心里越是真实的想法,越是很浓烈的情感,他越是不会示人。你要是还要和秦月天接触,或者质疑我哥和赵安蒂怎么样。他大概都不会跟你纠结。他就会跟今晚上一样,把你赶走,然后一个人尝试断掉跟你之间的契约。” 小少求我:“我也知道他这不是处理问题的正确方法,但是他就是这个样子。如果他是一个完整的人,他还会藏得更好,根本不会让你发现。他现在就是一副魂,伤就直接伤在魂上,才会让你看到。我哥就是这么傲的性格,你说他自己作死也好了,他就宁愿自己一个人无人问津死了,也不会对你妥协的。” 我默默的…… 我自以为很了解燕少,其实,或许燕少最深层的内心,从未对我开放过。 小少说:“他觉得你今天的要求或者质疑,都是对他的侮辱。如果你今天真的去了秦月天那里,或者你再晚点回去……” 小少嚎啕大哭起来:“说不定他自己都调息不过来了。还有,他让你过来,你就真的过来……你还真是实诚啊。” 额……貌似我就是这么实诚的一根木头。 我立马下地,回隔壁去了。 我过去,燕少果然根本没睡,睁眼看着不知道哪里,见我走近,他才闭眼。 我上前去,二话不说,钻进被窝去抱他。 燕少推了我一下,明显不想理我。 但是受到小少教育的我,心有余悸。根本顾不上脸面和自尊,我不管燕少的态度,非要去吻他。 吻不到他的唇,就去吻他的脸颊和耳朵。 燕少烦我:“走开。” 我不走开,我八爪鱼一样缠着燕少,各种卖萌卖腐。 燕少烦不过我,便也不再管我,只是闭眼皱眉,任我折腾。 与此同时,我还发动声波攻击。 我不管燕少的眉头越皱越深,一直说个不停。我说:“亲爱的,不要生气了嘛,人家以后都不会理其他男人了。人家心里只有你嘛。” 我还说:“亲爱的主人,奴隶离了你都活不下去的,你要不要惩罚奴隶嘛,奴隶甘愿受罚。” 见燕少完全不吃我这一套,我豁出去了。 我说:“我这人特别自以为是,你知道我审美就是渣,我以前还看上过刘宇直呢。” 我这话说完,燕少就终于绷不住笑了。 燕少睁开眼,轻蔑地斜我一眼:“你有脸。” 我开启无下限撒娇模式,抱着他花式扭摆:“没有没有,人家什么都给你了,不要说脸,就是手脚、身上的肉和骨头,都全给你了。” 燕少一个翻身,把我压住,他说:“好,既然有人要犯贱都给我,我就勉为其难吃一口吧。” 我失落:“只吃一口啊?” 然后我抱紧燕少:“不行,一定要吃干抹净!” 燕少俯下,对着我的耳朵悄声:“……我就特别喜欢你这么不要脸……” 说完这句话,我身上的小黄鸡连体睡衣,就嘶啦嘶啦的了。 这晚上,燕少似乎要比之前都还要狂野一点。 第二天是周一。 因为提前给小米打过电话,所以我直接去的人事部填的请假条,除去五天在缅甸出差,这个月从1号到今天的十八天都是病假。 我回了办公室,小李子见到我也很开心,连忙问我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不一会儿,之前的狐朋狗友们就全都跑过来了。 我把在缅甸买的翡翠戒面一一送给大家,不过大家最感兴趣的还是我在缅甸的离奇经历。 我说,说来话长啊。 大家都说不长不长,慢慢说。 人事妹妹连忙去抱来大堆零食,小米不在家,猴子称霸王,我们居然跑到他办公室里八卦去了。 我便把在缅甸的经历,挑不重要的都说了。 贸易公司的女同事们最感兴趣的是降头,鬼打墙之类的,她们问我,听说那个老和尚是看中了我身上的什么东西,问是什么宝物。 我正支吾着,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们。 一双手臂突然从沙发后面伸过来,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燕少将下巴搁在我肩上:“没事,给她们看吧,那块木头我已经不怎么用得着了。” 我闻言,才知道和猜已经把燕少整个魂都从槐木里剥离出来了。 我便取出槐木坠子,给大家看。 众人一看,都切了一声,说还以为是什么多精贵的东西,原来就是一个榆木疙瘩啊。 我纠正,是槐木疙瘩。 槐木坠子确实很没有卖相,尤其燕少不在里面之后,把所有的精气都抽走了,更显得丑丑的。 我骗他们说,这坠子被那老和尚碰过之后,就废掉了。 不过我对它很有感情,所以舍不得扔。 大家就嘻嘻哈哈地说,缅甸那边物质贫乏,所以老和尚见到一块木头疙瘩都以为是宝贝,真是丢死人了。 我也不反驳他们,跟着一起傻笑。 “对了,”突然间,小李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我说道,“你出差这段时间,有个自称是你奶奶的老太太,来了好几次找你。” 我一惊,忙问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小李子就说:“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过来找你,问你在不在,还说……” 他突然顿住了,似乎有什么不是特别适合说的话。 我问他:“说什么了啊?” 见小李子支吾着,一旁的运营妹纸反倒是忍不住了,她接过小李子的话说道:“那老太太神叨叨的,说你不赡养她,答应了要接她去你家住,结果却自己跟野男人跑了。她要到公司来捉你,让公司的人都评评理。” 我这才真是吃了一惊。 我瞥到一旁的燕少,原本正抱着一包薯片,此时不动声色的,把手里的薯片袋子捏成了团。 他的神色是很可怕的。 不过也比不上我心里的惊骇。 运营妹纸大概是见我脸色不太好,便忙安慰我,说那老太太的话,他们都是不信的。 因为大家都知道我是和胡总去缅甸出差了,并且之后发生了那种事,胡总还组织大家到医院看望过我,谁都知道我是怎么一回事。 运营妹纸就是想不通了,她问我:“那老太太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到公司来诽谤你啊。” 小李子更想不通:“还有,我们集团门禁很严的,这老太太是怎么进来的,很是奇怪呢。” 我心里呵呵了两下,有袁思思表姐,奶奶她老人家要进来,岂不是太容易了? 不过,她老人家居然能找到贸易公司来闹,这份执着也真是让我佩服。 我心想我瞒着也瞒不住的,还不如把事情都告诉大家。 于是,我就从我父母车祸说起来。 我告诉大家,我奶奶从我小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我们住,虽然家里还有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不过谁让我爸爸是长子呢? 我父母车祸后,我奶奶便把剩下的那间房间租出去了。 于是我只有出来自己租房子住。 谁知道她又说夏天到了,外面蝉叫太吵。还说租户不安全。现在非要来跟着我住。 结果第二天我就跟着胡总去了缅甸,大概她是找不到我,所以才到的公司来问吧。 我讲完了这些,同事们便炸开锅了。 运营妹纸说:“奇怪了,她又不是没房子住,又不是没有其他儿女,为什么就偏要赖着你呢?要赡养也是找儿女好吧!难道是你好欺负吗?” 我耸肩,说搞不好,就是我好欺负吧。 小李子也说:“非要说孙子辈赡养,你也不是儿子吧。你们家没有儿子吗?” 他这么说,我就告诉他,确实有个儿子,是我三叔的儿子,那个叫林志梁的。 其余的,姑妈生的和二叔生的,都是女儿。 说到这里,同事们又都纷纷想起了什么,有个妹纸对我说:“小莹,之前听他们房产那边传,说你是袁思思的表妹,是不是啊?” 我点头,说是,袁思思就是我姑妈的女儿。 我这么一说,同事们就全都一拍手掌:“得了,终于知道那老太太怎么进来的了。” 大家都在米竞手下混了那么久了,不是精也成怪了,这么点事情一想就通。 不过运营妹纸还有其它八卦,她笑嘻嘻地问我:“小莹,我们还听说过一个传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今天就将就问问你啊。” 我一看她笑得那么鸡贼,就有不祥的预感。不过我还是说你问吧。 运营妹纸就问:“小莹,集团里都在传,说秦总在追你,是不是真的啊?” ……我就知道。 真是哪壶水不开提哪壶。 我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坐在小米办公室上的燕少。燕少的眼神似乎不在我脸上,然而其中透出的种种如冰刃般的微光,让我十分冒汗。 他缓缓地,用食指和中指,从袋子里夹出一片薯片,再慢慢递到自己嘴里,然后依然十分缓慢的咀嚼的。 我打个冷颤,燕少嚼的,好像不是薯片,而是我的肉一样。 我忙对万分期盼的大家说,没有的事,我和秦总只是认识而已,他没追过我,他都是看在我表姐袁思思的份上,才关照我的。 这个答案一点也迎合大家的八卦精神,大家便都不信,悻悻然的,说我不诚实。 有个妹纸不高兴地说:“据说你在售楼部的时候,秦总隔三差五就要送下午茶过来,你和死了的那个售姐闹矛盾的时候,秦总还亲自来解围呢。” 她们这么说,我就更有道理了。 我问他们,知不知道其实是胡总过来解围的,秦总只是胡总叫过来帮忙的。 大家便都啊的吃惊了一声,忙问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终于掌握了话题的主动权,便暗暗松了一口气。我便问他们知不知道我在售楼部卖了三层楼。 大家说有所耳闻。 我把我和吕太相识的过程说了一遍,我说因为我关心了吕太,她便买了三层楼,还和我成了朋友。 有一次吃饭,我就认识了胡总,只是我当时不知道他是贸易公司的老总。 后来艾丽和我发生矛盾,胡总听说了,便来帮忙,还把秦总也叫来了,我才知道他是贸易公司的BOSS呢。 所以我接下来就过来给他当助理了。 其实,胡总也只是卖吕太的面子罢了。 大家听完了,便啧啧称奇,说吕太真是我的贵人。 我虽然暂时把所有人都糊弄过去了,不过心里也产生了一点异样的想法。 我在想,我今天给大家讲的故事,其实大部分都是真的,只是我把一些关键点抹去或者颠倒来说了,倒也让大家觉得十分的真实。 那么……燕父呢? 会不会他关于磅空的那些话,也是真假掺合,时间颠倒? 正想着,有个妹纸突然大叫了一声:“啊!你们谁把零食都吃光了!” 我一看,瀑布汗。 燕少脚下扔了一大堆零食空口袋。 不过没人看得到他,大家便相互指责,大有为了爆米花和薯片大打出手的趋势。 燕少这次出关之后,能如常人一般吃东西,我早就发觉了。 只是,这和燕平青一样的吃货体质,到底是遗传,还是遗传呢? 大家正吵吵着,办公室门口突然传来悠悠然一个声音:“哎哟,开派对啊。” 众人一回头,魂都差点吓飞了。 只见胡米竞站在门口,伸出手指,点着头,一个一个的数着我们的人数和人名。 “好,很好,”小米数完之后,面含微笑,“终于逮到你们了,收获还这么大。” 人事姑娘这方面脑子灵活,立刻站出来:“对不起胡总,小莹终于痊愈了回来,我们大家想为她开一个即兴派对,也没什么好地方,出去唱歌聚会又要花公司的钱,只有暂时借用一下你的办公室。这都是我的主意,所以胡总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做人事的,就是八面玲珑…… 小米听人事这样说,笑着哼哼了两声,然后一摊手:“你们都这样说了,我还有什么办法?” 紧接着,他又脸色一沉:“全部给我回岗位上班!” 于是,我们鸟兽散状…… 隔了一会儿,小米又把我叫了进去。 我见他竟然在一个人收拾办公室,小米边收拾边说:“我叫你进来,就问你一件事。那个败家子真的把石头砸了?” 我差点笑出声来,小米居然叫燕平青是败家子。 不过,看样子,小米心里其实并没有真正把石头放下。 我就很遗憾地告诉小米,他真的砸了…… 这不是假话,我的地图已经绘制完成了,在燕少和小少两人共同的比对和确定之后,小少和燕少立刻自己动手,把那块原石砸成了碎块。 小米立刻往后面一仰,爆了一句粗口:“龟孙子,还真的砸了!” 我忙劝小米,砸都砸了,生气也没用了。 小米就摇了一下脑袋,叹息道:“算了,还是怪我受不得一点气,要跟他赌气。早知道他是个神经病,我跟他较什么真。” 我心想,小少对于包括自己哥哥在内的人的性格特征、行事风格,都是了如指掌,小米你被他算计,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小米还是有些不甘心,问我,到底那块石头,有什么玄机。 我就苦笑,告诉他,自从当初开石时候那种奇怪的感觉之后,那石头就十分平常了,什么也没有了。 就是小少砸碎它,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小米又后仰:“罢了罢了,燕家布得有风水大阵,如果石头里有什么东西,也逃脱不出去了。” 我很肯定地告诉小米:“没有任何东西。” 说完这话,我就和他试探的目光对视着。 末了,小米点点头:“我相信你……但是那石头不会那么简单。” 我心里稍稍有点惊,小米却又说道:“不过既然砸都砸了,也就算了。” 他这方面倒是也比较豁达。 下班的时候,小米问我是回燕宅还是会自己家。 我看了燕少一眼,他一直都在我身旁,只是开启了私密模式。 燕少说:“回你家去吧,明天让阿青把杂种送回来就行。” 我感觉,燕少已经和小少呆腻了,主要是每晚上都必须三人行睡一起,燕少多多少少也有点不乐意。 燕平青又成天嚷着要搞装修,吵得人烦。 我和燕少,也都有意回去过我们的二人世界。 虽然听说燕少在工作上不如信任秦总那般信任小米,但是在关于我的事情上,倒是毫无任何妒忌或者其它情绪。 所以,小米得以将我顺利地送回了家。 不过,当我们一同上楼,电梯门开了之后,立刻看到,一位老太太,正坐在我家门前的地垫上。 206天真却残忍的嘴脸 我其实一点也不应该惊讶,我奶奶居然会在我家门口守株待兔。 并且,我也绝对不相信,她是每天都在这里等我的。 实际上,我今天回到公司的消息,应该有很多人都知道了,而这很多人里面,不乏有我最亲爱的某位表姐。 所以,我奶奶会在我家门口等我,也算是正常了。 不过,让我觉得惊讶的是,我奶奶居然认识小米。 她一看到我们,不和我打招呼,倒是先和小米打起招呼:“哎哟,这位是胡总,终于把我们小莹给送回来了。” 我惊讶,小米很熟络的和老太太打招呼,说:“我只是下班顺路而已。” 老太太这才看着我,一副责怪的口气:“小莹,我去医院看望你,为什么都说你出院了,也没回家,这么多天,你跑哪儿野去了?” 小米立即噢了一声,很懊恼的样子。 “都怪我都怪我,”小米解释,“林奶奶,我忘记打电话告诉你们了,小莹她搬到一所疗养院去疗养了几天,这彻底复原了才回来。” 我奶奶白我一眼,有些悻悻然的:“哦那就好,只要不是和野男人一起就行。” 她说到野男人的时候,原本有些浑浊的双眼,突然往我身旁瞥了一瞥。 那突然冒着贼光的眼神,让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奶奶,她刚刚看的是燕少所在的地方。 小米又是一通解释,我才知道,我在医院的那段时间,我的家里人还是都过来了一下,姑妈表姐一家带着我奶奶,过来看过我。 当时据说秦总去集团了,就小米和汪总在。 这两位总都是自来熟,貌似和我奶奶这短暂的相处还比较愉快。 我大致猜得到,我去燕家之后,办理了出院手续。我奶奶知道了这个消息,就开始四处找我,并最终找到贸易公司去了。 而小米成天都不在公司,没碰到她也是正常。 不过……老太太的消息这么灵通。 不由得让我有些怀疑,我身边未免有什么眼线了。 要知道,我在医院那一周,身边始终没有离过人,晚上有秦总,白天有小米和汪总,谁想要对我怎么样,也办不到。 不过探知我的动向,还是十分容易的。 当然,我也认为,这眼线也未必十分高明。 至少我去了燕家,我奶奶,或者袁思思,是一无所知的。 小米把我送到以后,坐了几分钟就走了。 只剩我和老太太在屋里。 老太太把我家露台看了一下,发现杂种不在,表现得很满意。 然后她又跑去上次来被小少反锁了的房间看,当发现里面就是一个普通的房间之后,她哼了一声:“说房东锁了东西……骗人!” 我也不想跟她多说什么话。 燕少一直坐在我身旁,揽着我的肩膀,简直在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第二次巡视了我的家,就坐回来,点点头:“嗯,很好,我以后就住那间小客房。” 这话刚完,我就感受到,燕少捏着我手臂的力量加重了。 我立刻对老太太说:“奶奶,这个……不太好吧。” 我这话刚说完,老太太的眉头马上飞了起来。 “什么叫不好?我一大把年纪了,生儿育女一辈子,到要老了死了,想和自己孙女住一起,叫不好吗?” 我见她这么激动,生怕老太太的心脏受不了什么的。老太太七十了,这中气,比我的还足。 我忙想解释:“那个……” 不过老太太根本就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她十足尖刻地问:“那个什么?难不成你想把空房间留给你身边的野男人?你这里空着也是空着,我一个老人家,住一下怎么了?你爸都不敢这样给我说话,我养你从小到大,现如今想享享儿孙福,怎么了?我告诉你林小莹,你这是不孝!是大逆不道,是不要脸!你就学你那个妈,是个放荡货!” 老太太这串话骂完,不要说燕少,就是我的脸,也全黑了。 我真不知道我跟这老太太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她以前骂我妈的时候,我还小,不太懂什么放荡啊、搔货是什么意思。 我只知道,老太太成天和街坊领居说,我妈是个不检点的女人,成天和男人眉来眼去的趁我爸不在家,就找各种野男人。所以,我才能穿上漂亮的裙子,才能吃进口的水果,这都是我妈卖来的钱买的。 那时候我爸他们厂要转型,我爸各处跑业务,出差,确实很难在家。 不过,我知道我妈妈并没有干过我奶奶说的那些事。 我妈妈有个好姐妹,自己开了个服装店,经常看到电视里新的款式,就想要卖,但是苦于进不到那样的货,都是让我妈妈给手工制作的。 我爸爸所有的工资,一大半都要孝敬我爷爷奶奶,留给我们母女俩的很少。 所以妈妈为了让我也能够和别的小朋友一样,穿的漂漂亮亮,吃一样有营养的东西,才会在每天下班,都去阿姨的店里面做衣服。 但是这样的行为,却被我奶奶认为是去会野男人。 她甚至还在我爸面前不停说,导致好几次我爸妈吵架。 这些旧账,我不去翻也就好了,她如今还敢来跟我翻…… 我脸色一沉,冷冷地对老太太说:“不管我的房子是要谁住,那也是我的房子,我自己付的租金,有权决定空着还是留着。至于奶奶你,你有儿有女,我已经把名下的房子给你住,也任你出租了,我也没有赡养你的义务。还有,请你以后对我母亲尊重些,老人也该有点老人的样子,否则自己为老不尊,也不要期待别人尊重你。” 我奶奶是做梦都没想到我林小莹也会有一天这样反抗她。 她吃惊得有一秒钟嘴都合不拢,然而当她合拢了之后,一下子就暴跳如雷。 “好哇!你果然就是你妈跟外面男人生的野种!”老太太指着我,骂得尤其尖酸刻薄恶毒,“当初我就跟你爸说你是个野种,他还不信!我们林家没有你这样的野孩子!你不孝不敬,你不得好死!” 老太太说的这件事,我其实也有所耳闻。 那个年代单位宿舍,什么坏话都能“流芳千古”。 所以我知道,当初我妈妈发现怀孕的时候,我爸正好出差去了。 我妈妈很开心怀了孩子,没想到我奶奶却说,我爸都不在,我妈怎么可能怀孕,一定是跟外面的什么男人怀的。 我妈当时那个冤枉啊……我爸虽然出差去了,但孩子是之前就怀上了的,这怀孕是两个月以后才发现的啊。 结果我奶奶到处左邻右舍的说,我妈趁我爸不在,就和外面男人乱搞,现在怀了孩子,还非说是我爸的,想欺负他们老林家老实,把外面的野种上到他们家户口上。 我妈当时也年轻气盛,一气之下就去了医院,要把我流掉。 结果正要做手术,医院里发生了氧气瓶爆炸的事件,楼都差点塌了。医生们都吓得跑掉了,我妈没做成手术,又恰好我爸出差回来了,我才有幸在几个月后见到这个世界。 我奶奶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我就气得想打人。 我爸妈感情其实非常好,但我奶奶就是喜欢从中挑拨离间,她对我、对我妈都怀有莫须有的仇恨。 尤其我又是个女孩,长子没有生长孙,她更加不待见我。 这二十几年,我现如今是忍她到了崩点。 不过我这人,平时越是气,面上倒越是冷静。除了遇到燕少的事情有时候会失控,大多数时候,我还算一个沉得住气的人。 于是,我就木着一张脸,指着门外:“是,我不是你们林家的种,所以更没有赡养你的义务。请您老人家,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不要跟个老无赖似的,老做着赖别人家种的美梦。” 我奶奶听我这样说,简直要一跳三丈高。 “好哇,你还真是翅膀硬了。”光听声音,根本想不到她已经七十高龄了,“林小莹,我告诉你,我们老林家养你二十年,就算你不是我们家的种,你也要把这笔账还清。你这个房子,我还赖定了!我看你敢把我赶出去!” 她刚说完这句话,燕少就发话了。 燕少冷冷地对我说:“问她要多少钱,让她开个价,然后拿着钱滚蛋!” 燕少的话真是让人痛快。 可是,我正要对我奶奶复述这句话的时候,她老人家突然就指着燕少:“你这个男妖精,不要以为我看不到你!你刚刚从电梯里出来我就看到你了。就是不知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你居然还敢在旁边出歪主意!看我不找个道士来把你收了!” 我大惊! 我猜燕少也是惊的。 奶奶,奶奶她居然能看到燕少! 我是很肯定的知道,燕少是并没有现形的。其一是他没有现形的必要,其二以我奶奶的个性,看到我住所突然有男人出现,指不定会怎么到处去乱传。 我知道燕少懂这个,他是个凡事都知道轻重且有控制力的人。 目前只要燕少不开启可视化模式,连阿青都是看不到他的。 可是,奶奶居然能看到他,并且听她的口气,她很早就看到了。 还有,奶奶知道,燕少不是人…… 这事情……看样子复杂了…… 我奶奶见我和燕少一时都沉默,脸上便有得意的神色,她颇为不屑地瞟我们一眼:“哼,想不到林小莹你还有点本事嘛,居然养鬼。啧啧,”她环视着我的住所,“难怪转运了,有钱又有了好工作。哎,你说,要是你的那些同事啊,米老板啊也知道你养了个鬼,他们要怎么看你啊?” 我忽视掉奶奶叫错了小米的姓,只是意识到,如果大家都知道我身边有鬼…… 这真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虽然奶奶年纪大了,说的话未必大家会全信,但是她这一张嘴四处乱说,谎言说千遍,也会变成真理。 更何况,我身边真的是有一个燕少的…… 现在,老太太是打定了主意,要以此为要挟,逼我就范了。 我准备迎战,来个鱼死网破。 燕少却先于我发话了,他往沙发后背靠了靠,双手都敞开,放在沙发上,有一种主人的气场,很是轻描淡写地问我奶奶:“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一旦发现奶奶能看到他,燕少倒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他现在的口吻,有一种商人,且是胸有成竹的商人,来和对方谈判的姿态。 这话一出来,我奶奶眼里立刻发出了,很明显的贪婪的光。 她说:“我嘛,要求也不高,你们这个房子,我看着就舒适。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也到了该享福的时候了。我看你那个主卧蛮宽敞的,*也很软和,所以我就住那个房间吧。” “对了,”不等我们回答,她又说道,“你们那个柜子那么大,我的衣服都又旧又老了,也不多,塞也塞不满,小莹你明天陪我去百尚,也买点时尚老太太该穿的衣服嘛。” 我听到燕少在冷笑。 燕少开口,态度相反非常和蔼亲切,但他身子前倾,却又是一种狩猎的姿态:“没事的,老太太您年纪大了,住好点吃好点也是应该的。这样吧,这套房子就给您一个人住,我和小莹再给您请个钟点工,伺候您平时一日三餐。您看这样合适不?” 我奶奶一下子眼睛就笑得眯了起来:“这才懂事嘛,小莹你看看,你养的这个鬼,不仅长得俊,还很有教养。奶奶我真是很喜欢呀。” 她上上下下把燕少打量着,一边啧啧赞叹着:“真是生得好看啊,生前不知道有多俊啊。哎哟,要不你就跟着我老太婆过吧,反正我也正好缺个伴。” 我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老牛吃嫩草,前提也得这牛还有牙吧? 不过我低估了燕少的脸皮厚度,他听到我奶奶这般垂涎的语气,反而微微一笑,语气很是恭敬:“奶奶看得起我,是我的荣幸。而且,要养我也不难的,只需要每晚上给我吃一只七十岁老人的精魂就可以了。” 我奶奶显然吃了一惊,她抽着气:“你要吃七十岁老人的精魂?为什么?” 燕少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七十古来稀,精魂浓缩得恰到好处。太年轻的精魂没味道,太老的又开始糊了,只有七十岁,刚刚好。” 我奶奶吓得抖了抖:“你就不能改改吗?” 燕少一副很抱歉的样子:“我也想改,不过一到晚上子时,就会控制不住,长出青面獠牙,只知道去寻七十老人的精魂,自己也没有任何意识了。” 老太太被吓得一颤一颤的,连声说:“哎哟你这个毛病不好,得改改,改天找个大师瞧瞧哟。” 我在一旁板着脸,尽量不让心里发的笑浮上来。 燕少见我奶奶被吓得不轻,倒是一直和风细雨地,对老太太轻声问道:“奶奶,不知道您高寿多少呢?” 我奶奶警觉地一瞪眼:“你想干什么?我……我已经七十五了。” 燕少便显露出一副有点惋惜的表情,眼睛垂了垂,用一种非常小声,但是偏偏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多了五岁啊……” 我奶奶已经有一副想要夺路而逃的表情了,她发着抖:“你、我住这里的话,你住哪里?” 燕少抬起头来,那种无辜的神情,倒和小少某些时候有点像,他睁着很懵懂的眸子:“我?小莹住哪里,我就住哪里啊。小莹要是和奶奶一起睡,那我在旁边打个地铺就可以了。” 我奶奶听到这话,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你、你们不能跟我住一起!不是说让我一个人住吗?给我请个钟点工就好!” 我见状,觉得也该是我说句话了。 我就忙抢着话道:“那啥,奶奶如果要一个人住,我就只有回厂里的房子去住了。” 我奶奶根本不假思索,连声答道:“好,好你们就回去住。” 我又试探地:“那么房子也就不好租出去了……” “什么?”提到钱,我奶奶马上就清醒了,“不能租出去?为什么?你们住一间就好了,还有一间为什么不租出去?你们不租出去,我哪儿来钱过生活费?” “租就租吧?”燕少再一次无底线地退让了,他和声劝我道,“奶奶年纪也大了,需要一笔钱养老,你做儿孙的,多担待一点吧。” 燕少这么懂事讲理…… 我真是觉得……天有异象! 不过,好人都被他做完了,难道我要做一个不孝子孙吗? 于是,一个小时以后,我和燕少已经收拾好了我所有的行李,驱车往我从小到大的地方行去。 豪华套三带露台的高档小区,就留给那个七十岁的老太太住了。 一路上,我看着窗外的风景,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情愫。 燕少揽着我,悄声问我:“会不会很开心?” 我愣了愣,反问他:“为什么要开心?” 燕少微怔,然后哦了一下。 “回自己的家嘛……”他轻飘飘地说。 我忍不住笑了笑,挽住了他的手臂,往他肩膀上靠了靠:“谢谢啊。” 燕少的脸色立刻冷了一下:“谢我干什么?” 我偏着头:“你不是帮我回自己的房子里吗?” 燕少就笑了一下,笑得有点嘲讽,也有点无所谓:“不是。不过你家那个老太太,非要扭着那里住,就住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送她一副好棺材得了。” 我听这话,神色就凛了一下,有些警觉地问燕少:“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燕少摊手,“人老了,总要走那条路的嘛。”他话锋一转,又道,“杂种的话,就让它继续在燕家呆着吧。” 对于燕少这个提议,我是不反对的。 其实,我对于曾经居住了二十年的老地方,情感是十分复杂的。 一方面,那是我从小生活的家,要说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是不可能的。 然而和那里结合的许多记忆,都是令我十分不愉快的…… 我父亲一直到工作的地方,是本市的一个国营电子管厂。那也是我爷爷工作的地方。 我父亲是顶班上的工,所以我爷爷奶奶一直都理所当然地跟着我们住。 去年他车祸去世的时候,这个厂已经彻底转型了,在生产光缆,今年说是要上市了。据说最早的一笔技术业务,还是我爸跑下来的。 我爸算是个中层干部,去世的时候还是厂里的业务部主任。 不过,我的家境却一直算不上很好。 主要是,当年我父亲顶了班,后来我二叔想留厂里,却托了不少关系,最后三叔甚至无论如何也留不下来的。 我奶奶便有种观念,觉得好事都被我爸一个人占尽了,所以,我爸有义务要照顾全家的姐弟。 我二叔后来结婚,包括我三叔买房、结婚,都是我爸给的钱。 我们全家的积蓄,全都拿来还了“兄弟们的债”。 当然,最让我觉得困难的不是物质上,而是我奶奶对我和我妈无时不刻的诋毁。 我到现在还清醒的记得,堂妹堂弟们穿着由我爸给的钱买的新裙子,嘲笑我是我妈和外面野男人生的时候,那小孩子天真却残忍的嘴脸。 207老照片,陈年旧事 把行李都搬上五楼也花了点功夫。 主要是自从我和燕少在一起后,我的各项行头都在逐步增加,五六个箱子,引得邻居们都探头相忘。 这个单位的宿舍里,住的都是认识的老员工,大家熟门熟户的,见到我都还算热情的打招呼。 有个阿姨问我:“小莹,你奶不是说房子全都要租出去了吗,为什么你又回来了啊。” 我只有笑笑,说:“之前我奶奶是说楼层太高,她爬着难,所以才要租出去呢。这不,现在我把我住的电梯公寓和她换了一下,让她做电梯去,我来爬楼梯,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这阿姨听了,连连点头:“果然是林大桐的女儿,遗传了他的孝心。” 于是,我就在左邻右舍的一片赞扬声中,囧着脸,回到了我曾经的家。 刚一用钥匙打开房门,我就听到客厅的沙发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慌乱的声音。 放眼看去,一个染着黄毛的乡村非主流小青年,正和一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妹纸在沙发上滚来滚去,我突然进来,惊到了他们,于是他们纷纷扯着衣服坐起来。 那小青年一副凶巴巴的表情:“你干什么的?入室行窃吗?” 我扬了扬手里的钥匙串:“不,我是这家房子的主人。” “主人?”沙发上的年轻妹纸发话了,“主人不是个老太太吗?你干什么的?” 我想着初次见面,大家什么情况都不清不楚,贸然翻脸也不算好,于是就耐心解释着:“老太太是我奶奶,我才是这家的主人,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 这是不假的,按照遗产法,除了我,没有人可以获得这套房子。 我当初只是“被同意”把房子给我奶奶住,可没那个功夫去更改房产证上的名字。 我和这对小青年交流的时候,燕少已经把我家前前后后参观了个遍。 然后他走回来,对我说了一句话:“告诉他们,房子不租了,让他们今晚上就卷铺盖走人。” 燕少的话,我是不敢违逆的。 我就把原话差不多复述给了这对小情侣。 这对情侣一听就炸锅了,说他们租了半年的,合约还没到,不可能说不给租就不给租了。还说,这大晚上的,让他们搬到哪里去。 最后这句话还是在理的,燕少有时候未免太霸道了一点。 不过,燕少也给出了解决方案,那就是我们除了退还还没生效的几个月租金之外,再赔他们两个月的租金。 小青年看样子收入也不是很丰厚,两个月的租金一千四也蛮诱人的,那妹纸便扯了扯男朋友的衣袖,说要不然今晚上就去朋友那儿凑合。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居然同意了我的提议。 于是,我们一手交钱,一手走人,到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小青年情侣便收拾好了行李,把房门钥匙还给了我。 这样一来,燕少终于又正大光明现身了。 燕少走到小青年住的房间里,指着里面的书柜啊,桌子啊什么的,问这是不是就是我从小到大的房间。 我见他一脸哥伦布踏上新大陆的喜悦,真不知道他比我还兴奋是个什么劲儿。 我就很不给面子的打击他说,这里是我爸妈的房间。 燕少不可思议地指着隔壁我奶奶的房间:“难道你住那边?” 我看得出来,燕少宁愿我的房间被陌生小青年情侣睡,也不愿意被我奶奶睡。 我就又叹口气,然后牵住他的手,把他带到了客厅外的那个小阳台上。 小阳台上现在还折叠着一个生锈的行军*,还有一个小桌子和一个小书柜。单位的房子好在没有任何的公摊面积,所以我家这个小阳台,实际上也算现在有些房产公司开发的户型里的小小书房了。 我对燕少说,我从小到大,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我看得出燕少有些微的震惊,他用手比划了一下我的身高,问我:“你是哪一年长到一米六的?” 我说:“很不幸,大概初中就有了。” 我刚说完这句话,燕少一下子就把我抱住了。 燕少他在我耳边轻声地,非常非常轻的,像羽毛一般轻地念我的名字:“林小莹,林小莹……” 我以为他会说什么安慰我的话。 结果没有。 燕少只是念我的名字,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雪绒花落在温热的橱窗一般,慢慢融化。 由于这房子是我奶奶和一对不怎么爱干净的小青年住着的,其肮脏简直难以言喻。 我们都不可能去我奶奶房间或者小青年的房间睡,逼得没办法,只有挤我从小到大的小阳台。 燕少虽然生前应该是个好逸恶劳的公子哥,但现在也十分舍得干活。 我们一同把行军*打开,把茶几拼过来,一起擦干净,然后从我的行李里取了被子和压缩好的橡胶睡垫铺好。 这晚上,我和燕少就在小阳台上过夜。 拉上窗帘,打开头顶的小灯泡,这个狭小的空间也在碎花点点的被单下,显得十分温馨可人。 旁边的小书柜是我走的时候锁上的,还包上了一层窗帘布。 我和燕少想办法打开了,里面都是我从小到大的足迹。 燕少一本本相册抱了来看,我们一起看得津津有味。 燕少指着我穿花棉袄的照片埋汰:“你小时候真土,小村姑一样。” 我不服气地问:“那现在呢?” 燕少摸了一下我的头,很缓慢地说道:“现在……是长大了的村姑。” 我气得去打他,却被他抓住手,啃了一口。 燕少还把我的试卷和小时候得的奖状都清出来看,一会儿说我错题错的没智商,一会儿说我字写得丑,总之极力用各种不起眼“污点”来证明我配不上他。 他一板一眼,字正腔圆地念我的奖状:“林小莹同学,学习成绩优异,思想品德优秀,评选为本期三好学生……” 念完一张,又念下一张,真是没完没了。 我问他够了没。 燕少反问我:“你想干什么?” 见我一下子哽住,他抱住我,很欺哄的口气:“来嘛,说说嘛,你想干什么嘛。” 我烦不胜烦,很明确地回答他:“不想干什么。” 燕少正要发飙的样子,头顶的电灯突然熄灭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有鬼,第二反应才是停电了……我还以为燕少会趁此机会要和我干点什么呢,结果燕少今晚上就跟乱入了宝藏地的穷书生一样,挂起灯笼,除了翻我的东西,还是翻我的东西。 他翻到我的一本小学的日记本,看也就算了,还得念出来。 “今天,我上课开小差了,我看到一旁的袁志都那么认真,我却想着家里的那盆昙花什么时候会开,这是不对的。我一定要向袁志学习……” 我听不下去了。 尤其是这么傻不啦叽的日记,燕少还不带一点笑的来念,真是让人崩溃。 我去抢日记本,燕少却反问我:“说!这个袁志是谁!” 我说,我哪里还记得什么袁志扁志,我求他睡觉了,别闹了好不好。 燕少居然恨我一眼:“你先睡!别管我!” 我…… 我只有默默地看他土匪下山一样,继续翻个不停。等到实在没什么可以翻的,他又把贼手伸向了我父母的东西。 燕少饶有兴致地翻开我爸妈的相册说:“嗯,我要看看你是不是长得既不像爹也不像妈,只像隔壁王老二。” 我真想吼他一句滚粗。 然而,燕少刚刚翻开那本我父母年轻时的黑白照相片,整个人一下子都呆愣住了。 我见他保持着一个姿势,愣愣地看着第一页,不由心里有点奇怪的感觉。 我也支过头去看。 我看到那页的正中夹着一张我爸年轻时的证件照,五官容貌十分清晰。 燕少就盯着那照片发呆。我问他:“怎么啦?我爸丑到你啦?” 燕少猝然间摇了一下头,然后他看着我。我能看到他眼里的惊,他用一种凉凉的口气说:“你……长得不像你爸爸。” 我点头:“对啊对啊,所以我奶奶总说我是野种嘛。” 燕少不说话了,埋头不断翻着照片。 他看着我妈妈的照片,然后又看看我,还是摇头。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我其实也长得不像我妈妈……好吧,我真的长得很不像这个家的任何人。 然后我就给燕少说,虽然我相貌不是特别像爸妈,但是让他看骨架。我爸妈都高瘦,身材匀称,这一点我是遗传到了的。 燕少笑了一下,这笑显得有点勉强,他说:“你比你妈妈漂亮很多。” 这是燕少第一次称赞我长得好看,不过……怎么听也觉得怪怪的。 他好像是为了掩饰什么,而随口说的这句话一样。 我看出他的异常,燕少这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偶尔冷漠、鄙视或者隐怒,但从未自乱过阵脚。 而此刻,我觉得他显得有些……慌。 燕少指了书柜最下面的一层佛经,问我:“这都是你爸爸的书吗?” 我点头,说我爸爸信佛,小时候还老跟我讲什么佛教里的天龙八部,动不动跟我念点法华经什么的。 燕少立马问道:“那么你爸爸修大乘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回答:“不知道,他没修什么吧,只是信仰这个而已。” 燕少熄了灯,我们躺下。然而不知为何,我的思维异常清晰,感觉燕少也是。 比起前半夜的闹腾,燕少此刻安静得没有写过分异常了。 我怎么也睡不着,突然脑内思路跳脱了一下,说道:“我爸以前跟我说过,妙法莲华经,是要以三乘归一乘,无论这世间什么三乘五乘,归根结底,都是要归于一佛乘的大道。” 燕少默了一下,问:“你爸还说过什么?” 我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是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调查我爸妈的车祸事件?” 燕少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他很安静地问我:“你从我保险柜里看到的……” 我嗯了一下。 燕少便说:“我没有调查过,是阿青调查的。” 察觉我略微有些惊,燕少又说:“两年前……我和阿青到你学校来,遇见到过你。阿青从那时候就开始关注你了……” 我这次“啊”了一下。 燕少这下没回答我什么了,我们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阿青很早就关注我了……这事情,好奇怪。 我在默默地回忆一些事,我不知道燕少是不是也在这样。 过了好久,燕少才道:“我其实那段时间……见过你好几次。” 我突然有种坐起来的冲动,我的声音放大了,我转过身,指着燕少:“我想起来了,我也见过你的!” 这次,燕少的身子竟然颤了一下。 他也转过头来,漆黑的阳台上,我甚至能看到他闪烁着的微光的双眸,好像嘴遥远宇宙中的星火。 我确实是见过燕少的,我怎么忘了啊。 两年前,XX集团赞助了T大博物馆的建造资金,我们系里还选了好几个优生去现场实习呢。 我记起了,据说XX集团的总裁当时确实是来过我们系的。 这个回忆一旦捞起来了,我突然也兴奋了起来,我抓着他的手臂,摇晃着:“我们寝室有个女生是你的米分丝,你来的那天,非要拉着我们都一起来偷看你。我们四个女生都守在系主任办公室外面,又怕别人问,偷偷摸摸的,别提多傻了。” 燕少的唇似乎动了动,然后,他的声音像是从很深的悬崖下慢慢升起来一般:“你看到我了……” 我额了一下:“没看到。” “为什么?”燕少立刻问。 我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好多人来看你,人一多,我就挺不好意思的,没敢看。” 燕少的声音又落到了悬崖下:“你在看刘宇直。” “啊?”这下我彻底懵了。 我在看刘宇直? 这是什么话? 燕少继续说,声音很冷:“你当时一直在看刘宇直,一直在看。”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似乎有些咬牙切齿。 我当时在看学长吗? 我是不记得了……两年前的事情,我不过是陪室友一起过来发发花痴的小事而已。当时燕少从系主任的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我没太注意,就只看到他一个后脑勺。 并且,虽然室友很喜欢他,但是我也没上过心,我这人一向对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很马虎。 室友每次抱着有燕少封面的杂志发花痴的时候,我都没把眼神放上去过,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姓燕,还以为姓什么严或者颜…… 见我呆呆的样子,燕少似乎长吁了一口气。 他又说:“后来,我们还见过一次,面对面。” 啥? 我震精了。 面对面,什么时候的事。 燕少今晚上似乎有种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的意愿,他说:“我后来又有事过来过一次,车子停在你们教学楼下,还没下来,你们就下课,你就过来了。” 我惊悚地问:“正好你下车?” “不是!”燕少突然算得上是发怒地否定道。 我忙乖乖闭嘴,等他说。 又停了一下子,燕少才道:“我在车里,没下来。是你,你过来把我的车窗当镜子照……” 一道闪电击中了我的大脑,我一惊一乍地叫起来:“啊!当时车里的那个神经病是你啊!” 我刚说完这句话,立刻想自扇耳光五十次。 燕少……笑了。 燕少又笑了! 燕少边带着让我胆寒的、却让美得惊心动魄的笑,边用一种相当平稳的语气问我:“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神经病。” 我忙解释:“不,我是想说我像个神经病。这件事我觉得特别丢脸,回寝室还讲给她们听呢,把她们笑死了。” 燕少反问:“笑我吗?” 我头都要摇断了:“不不不,笑我,肯定是笑我。我跟她们说,车窗突然下降,有个帅哥坐在里面看着我……” 燕少立刻打断我,声音却很轻:“你觉得我会信?” 我要哭了。 我赌咒发誓,说我真的觉得挺丢脸的,当时很惊恐,没想到车里有人,吓得夺路而逃。 燕少冷冷地揭穿我:“你看清我了?” 我不敢撒谎,忙摇头。 燕少又问:“那你知道我帅。” 我……我只有硬着头皮说:“虽然没看清,但晃了一眼,貌似是个帅哥,本来想回头再看一眼的……没、没敢……” 燕少哼了一声。 我从这轻描淡写的一声里面,听出他根本就不信。 但我说的是实话,当初车窗降下来,我简直原地跳了起来,直接迈着小短腿儿逃亡。但是就那么一眼,我还是感觉到当时对面是个帅哥,想回头确认一下,没胆子。 只有装成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掉了。 我想了想,问燕少:“所以……我没能应聘成功?” 这回换燕少愣了。 不过,随着他沉默的时间加长,我感觉到,燕少好像更愤怒了? 拜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突然有种死也死得不明不白的感觉…… 过了好久,燕少才问我:“你为什么要到集团来工作?” 这句话让我的心里打个了突。 我忽然间警觉到,燕少是要跟我算一笔老账了。 要知道,遇到燕少之前,我可是刘宇直学长的女朋友,还暗恋过学长整整三年。三年啊……我当时的脑子一定是被浆糊糊了…… 不过既然燕少问到了,我总不可能撒谎说,我是因为爱慕他才到的集团。 虽然,这个说法貌似才是目前脱罪的正确答案。 但是那样说谎,我猜是必然骗不到燕少的,于是,我只有实话实说,说我是因为想和刘宇直一起工作才来的。 燕少轻蔑地笑了一下:“工作?是想恋爱吧。” 我只有不说话。 在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问燕少:“你真的认识我两年了啊?” 燕少没答话。 我又问:“为什么阿青会关注我啊?” 燕少总能说出点以前我不知晓,但却让我异常震惊却毫无头绪的事件。 我猜,如果他不想说,恐怕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就好比他说两年前就认识我了,甚至我们遇到过两次的事,他连我当时在看刘宇直都知道。 等了一会儿,我没等到燕少的回答,却又想到了一点事。 我想反正他都不会回答,我问问也无妨。于是,我就把其它萦绕在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我问:“赵安蒂上次在缅甸森林里的时候,说你曾经当着她的面叫我的名字?真的假的啊?” 燕少仿佛也是沉默得够久了。 所以我刚问出这句话,他就转过头,很冷又很生硬地反问我:“你猜?” 我哪里猜得到啊。 如果说真的,搞不好燕少会说我自作多情。如果说假的,燕少肯定又会说,既然知道是假的,你还问。 反正,燕少不想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你要顺着他走,就是一条自取其辱的路。 我只有非常中规中矩地回答,说我猜不到。 燕少似乎不耐烦,扔给我一句:“猜不到就算了。” 我看出来他如今是非常不高兴了,整个人应当出于一种生闷气的烦躁之中,并且,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生气。 208因为我爱你 我只有去挽住燕少的手臂,把头靠在他有些僵硬的肩膀上。 我说:“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赵安蒂面前叫过我……但是还是好希望是真的啊。” 燕少冷冰冰地问我:“为什么?” 我不好意思说,我是希望燕少以前就喜欢我…… 过去我不敢那样猜,是因为我不知道燕少从前就见过我。而现如今,燕少竟然亲口承认,他两年前就见过我了。 他连我当时在看刘宇直都知道,还记得那么清楚。 会不会,他真的很早就喜欢我了呢? 或者,是阿青喜欢我,他才关注我的? 不不不,我立马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抹掉了,燕平青那个中二喜欢我?我宁愿把我的脸扇成猪头也不要。 我抬起头,颇有些羞涩的问他:“那个……四一,你两年前看到我……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好吧,我还是不敢直接问你喜不喜欢我这样的话。 燕少马上回我道:“白痴一个。” 额……我就知道。 但凡是可以打击我的机会,燕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然而,就在我要去地上捡玻璃心的时候,燕少突然问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赵安蒂面前叫你的名字吗?” 我摇头。 燕少旧话重提,我的脑内简直在拉橙色警报。 燕少缓缓舒出一口气,突然以我完全没有预料到方式,一下子翻了过来,重重的压住了我。 他以迅雷之势,突然埋头狠狠咬住我的唇。 在那之前,他说了一句话。 燕少说:“因为我爱你。” 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 爱你。 …… 这三个字,太突兀,太猛烈,以至于我大脑里有好几秒,都瞬时处于空白的阶段。 然而,又由于我似乎等了它太久,想过它太多次,以至于它真的出现在我耳边的时候,我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 我在燕少暴风骤雨般的狂吻中,只觉得呼吸要不顺畅,整个人都像在刮着八级台风的楼顶,负隅顽抗地抓着一根避雷针。 然后燕少之后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雷,通过那根针劈在我的身上。 燕少很激烈但短促的吻我,吻我的脸颊,嘴唇,眼睛和耳朵。 燕少不断说着如同做梦呓一般的话语:“林小莹,我爱你,我爱你,我很早就爱你……我爱你……一直爱你……” 每个字都那么清晰,但又那么朦胧。字字句句,如同翠玉,落地有声。 反反复复,好像绝提的洪水,从狭隘的缺口,爆发式的喷泄出来。 我连回吻他,或者去抱着他都忘记了。 燕少说:“我会记得这个地方,记得我说的话,记得你在我怀里,你属于我。” 过了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 我望着眼前的燕少,他也望着我。 他很少这样看着我,就像在南川的时候,在缅甸森林的时候,在每每我们遇到生死诀别的时候,那般没有掩藏的看着我,深深的目光,不带一丝杂质,纯粹的如同世间罕有的玻璃翡翠。 然后,我想了很久,终于可以开口,我问:“那你为什么你要拒绝我应聘集团?” 这话一出口,我又想自扇耳光。 难道现在正确的谈话内容,不应该是四一额也爱你,额爱你爱得都痛了吗? 燕少果真是一愣,然后他眼中那美得让我陶醉的神色立马一收,他一翻身,顷刻背对着我,以一种恶狠狠地口气回我道:“因为你是个白痴!” 我刚想去碰他的手臂,他马上赏我一个字:“滚!” 我闻言,立刻想要下地,燕少一下子又抓住我:“干什么?” 我很无辜的回答:“我滚啊。” 燕少扯住我的领口,嘶啦一下,再嘶啦一下。 他凶狠地扯着我的米分红荷叶边边小可爱睡睡,报复似的:“好,我让你滚!让你滚!” 不由分说,提枪上马…… 我燕平青附体,捂着眼睛,大叫:“啊,滚得好开心,滚得好喜欢,多滚一点……” 燕少一下子停住,用一种死死的眼神恨着我:“林小莹,你再给我装那个中二病,小心我把你从五楼扔下去!” 我还想耍一下贱,燕少却也不给我机会了,他突然又很好声气地哄我:“好了,干正事了,专心点。” 我们俩正火火热热地抱一起…… 突然听到客厅里的门锁响了一下。 我和燕少顿时双双停了下来,都以一种警觉的姿态隔着布帘子看着客厅门。 由于阳台从前长期作为我的卧室,所以和客厅之间隔了一个布帘子。平时白天,我去上学什么的,就把帘子拉开,行军*折叠起来。晚上就把帘子放下,也算得上一个独立小空间。 此时,客厅门锁的响声,应该不是假的。 我隔着帘子,什么都看不到,然而燕少却是不同的。 我看到燕少的眉头皱了起来,以一种质疑的目光看着帘子后。 门锁又接着响了好几声,然后嗒的一下,门开了。 燕少看我一眼,然后对客厅那边别了一下头:“他怎么来了?” 我问他是谁? 燕少就说:“你那个什么堂弟,收保护费的。” 是林志梁么? 他怎么来了? 我正要回燕少的话,却看到燕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眼中有什么冰冷的神色一扫而过,紧接着,我便知道为什么他会更深的皱眉。 因为除了林志梁,屋里还进来了一个人。 我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也是个男的,在问林志梁:“你姐睡哪儿的呢?” 林志梁做贼一样的声音:“小声点!有间房间租出去了,肯定睡我奶奶那边的。诶,说好了,你睡了她,我欠的帐可就一笔勾销了。” 那男的说:“购销?你姐那个姿色,也就值个几百块钱,你欠老子几万,睡一觉就能抵?” 林志梁小着声:“哎哎哎,兄弟嘛,说这些干嘛,我这不是来找房产证吗?找到了咱把这房子卖了,别说几万,几十万都有了。” 我听到这里,真想帘子一掀,冲出去把林志梁那混小子扇得他妈都不认识。 这小子在外面欠了债,居然打起了我房子的主意,还有,这个跟进来的狐朋狗友,竟然是冲着我来的? 而且还把我的价估得这么低! 不过我还没做什么,燕少就按住了我,他这一按,好像是在让我不用管,他会去处理这件事一样。 我却还是有些怒气,我问燕少:“你说,这事情我奶奶知道不知道?” 我今天晚上才搬过来,林志梁就摸着过来了,除了我奶奶告诉他的,还有谁?还有,为什么林志梁会有房门钥匙?不是奶奶给的,又是谁? 燕少还没回答,就听到林志梁又在吩咐他那狐朋狗友:“过会儿进去,你先把我姐迷晕,然后我找我的房产证,你办你的事儿。” 那男的问:“你奶奶知道你卖房子,会不会告你爸妈?” 林志梁说:“不会!这房子是林小莹的,又不是那死老太婆的,她管不着。等会儿我们有了房产证,把林小莹绑了,买房子缺不了她。” 我心想林志梁读书没啥能耐,干点歪门邪道倒还挺有逻辑的嘛。 燕少冷笑:“等他们进了房间,你就打电话报警吧。这败类好歹也是你弟弟,我就留他一条狗命。” 我举手:“报告主人,不用考虑我,我比较倾向于大义灭亲。” 燕少一抱我的肩膀,很劝说的口吻:“灭了还有什么好玩的,死是最轻的惩罚了,不能这么便宜。” 我:“……” 好吧,燕少您这么暗黑的内心,小莹领悟不了。 我又举手。 燕少批准:“说!” 我说:“报告,我想看现场。” 燕少想也没想也同意了:“好,裹上被单,我们去看吧。” 这边说着,林志梁已经和他的狐朋狗友,打开了我奶奶的那间房间门。 我和燕少便下了地,燕少把被单裹在我身上,还不忘吩咐我:“记得报警。”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燕少非但可以自己开启任意可视化功能,还能连我一块儿显示隐藏了。 我就一边穿过客厅,一边拨打了报警电话。 我告诉警察,有两个陌生人闯进我的家,翻箱倒柜,偷窃钱财,我是躲在厕所里打的电话,末了,我报上了家庭地址。 然后,我才去关注林志梁和他那犯罪同伙。 林志梁从进房间,就开始翻柜子。 而他那个同伙,则爬上了我奶奶的*,不知道掏出什么米分末状的东西,对着*上撒了撒。 那男的长相十分猥琐,瘦瘦精精的,看着有点面熟,应该是上次在学校后门桥上的那一伙人中的一个。 我奶奶的房间里有股味儿,大夏天的,还盖顶厚的被子。被子散乱在*上,皱在一起,看起确实像是里面躺了一个人。 那猥琐男爬了过去,一把掀开了被子。 我顿时吓了一跳,只见被子里,居然确实藏着一个人。 燕少悄声问我:“你怕不怕晚上做噩梦?” 我心想,每晚上跟你在一起,不就是最大的噩梦么? 不过这样的话我是不敢说的,我只有说,跟你一起,不怕不怕的啦。 燕少便嗯了一下:“那就恐怖一点吧。” 他这话说完,我看到猥琐男已经搓着手,准备要对被子里的人下手了。 我定睛看了看*上那人。 这一看不打紧,看清了确实有做噩梦的冲动。 那人,姑且算是个女人吧。倒是有一头浓密的发,只是如同打结的拖把布,披散了一头一脸。 她脸颊深凹,一双眼窝也陷了进去,只剩两个空空的,硕大的黑洞。 她穿着一个背心裙,身材几乎是没有起伏的,露出的脖子、胳膊和腿,细的像擀面棍一样,并且上面的皮肤,如同树皮一样干裂粗糙。 猥琐男正要上下起手,猛不丁看到这么一个恐怖的东西,吓得啊的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跌下了地。 这女的,一个直角,突的坐了起来。 然后一个九十度转头。 正常人做这些动作,起码腿或者腰会动一动,然而这女的,完全如同机械一般,因而尤为显得可怖。 她看着地上的猥琐男,嘴角突然慢慢浮起了一个诡异的笑。 过了片刻,血就从她的嘴里、大大的眼窝里,流了下来。 林志梁已经把奶奶的衣柜全都翻了出来,此时正站在一堆发着霉味和樟脑味的毛线和大衣里,听到猥琐男大叫,他回过头来,有点凶的低声吼同伙:“你叫什么叫!想把隔壁的都叫起来对吧?” 同伙指着*上,结结巴巴,吓得字都咬不清的:“这、这……看、看……” 林志梁对着同伙指的地方看了一眼,他偏了一下头:“什么?你让我看什么?我姐不躺着吗?有事快干!” 他说着,又转过头去,继续翻东西,边翻边嘀咕:“死老太婆,藏哪儿了呢?” 我感到奇怪,难不成,林志梁看到的景象,和我还有猥琐男看到的是不一样的? 无眼女腿一翘,翻下了地。 猥琐男已经吓得尿裤子了:“别……别过来……鬼,女鬼……” 他说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往门口跑。 我见他跑过来,真想躲开他,没想到猥琐男跑到我跟前,却猛地站住了脚。 只见他双手在我眼前摸索着,仿佛自己面前是一堵透明的墙。 他乱舞着手,却无论如何也穿不透。 猥琐男大汗淋漓,在空气中乱摸。 “门……门怎么不见了……门呢……” 我知道这家伙是处于幻象这种,然而他一脸恐惧的在我面前这样舞来舞去,依然让我觉得恶心和有些害怕。 我忘燕少的怀里缩了缩。 燕少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绪,那无眼女,原本是朝猥琐男走来的,此时却转了个弯,朝林志梁走去。 我猜燕少也不想让无眼女在我面前太近距离的出现。 虽然说,我家房间并不大,此时挤了五个“人”,已经显得十分拥挤。 猥琐男开了半天“门”,未果,惊恐地转身去看无眼女,却看到此女已经走到了林志梁的身后。 猥琐男舌头打结:“梁、梁子……” 林志梁一心在翻房产证上,不耐烦地回道:“什么?” 猥琐男语无伦次地:“身、身后……” 林志梁却没有听他说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惊喜:“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快,猴子,搞定我姐没有,搞定了把她绑走。” 他站起来,挥了一下手里的房产证;“哈哈,马上就会有钱了。” 猥琐男已经吓得要翻白眼了。 无眼女已经攀上了林志梁的肩膀,她的下巴搁在林志梁的肩上,口中的血顺着他的肩一直往下流,她的嘴角,依然是那个诡异的笑。 我不得不说,这个女鬼……不知道燕少从哪儿找来的。 确实挺吓人的。 若不是燕少此时抱着我,我都有冲动,冲上去左一耳光,右一耳光,打飞再说。 不过,很奇怪的是,林志梁自始至终都没看到这个女鬼。 他往女鬼看了一眼,脸蛋甚至挨着了女鬼的脸,林志梁还莫名其妙地看着猥琐男:“看什么?你那种眼神是干什么?” 林志梁挥着房产证:“快,去把我姐拉着,我们赶快走。” 猥琐男靠着墙,双腿发抖,指着林志梁:“你、你姐……鬼、鬼……” 无眼女眼眶里的血,还有口中的血,已经把林志梁的衣服全都浸湿了。然而林志梁还在无所自知的笑着。 这场面,尤其让人觉得可怖。 燕少对我说:“警察马上来了。你可以出去呼喊一下邻居了……” 我立马懂了燕少的意思。 现在的状况,警察来无疑还算是帮了林志梁这两只狗,还不如先发动一下人民群众的力量,打打小偷,捉捉贼什么的。 于是,我便跑了出去,对着楼道一通乱喊:“救命在!捉贼啊!小偷来抢东西了啊……抓贼啊……” 深夜里静悄悄,我这声音就好像插了电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小区。 没一会儿,小区楼房里的灯就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 捉贼是几千年来写入世界人民血统里的一件事,历朝历代都为广大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 第一个出现就是对门夫妻,男的手里还拿着一根扫把,满脸正(激)义(动)的问我:“贼在哪儿!” 我一指屋内,此邻居就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当然,同时冲进去的,还有楼上楼下的邻居。 我不能形容警察同志到来的时候,林志梁和同伙的惨状。 ……两人均被乱拳乱棍打得头破血流,骨头散架。 法不责众。尽管打人是不对的,但是在这种乱象之下,谁也说不清到底是谁打的人,谁又打得最重。 总之,警察叔叔们来了之后,救护车就来了。 林志梁和同伙被担架抬走了。 我从一地混乱中拾起了房产证,人群中突然有人才似乎醒悟了过来。 “诶?刚才被抬走的有一个,好像是林老太的孙子啊?” 立刻有人问我:“是不是啊,小莹,有个人是不是你弟弟?” 我愣了愣,十分呆然地回答:“不知道,不是吧?真的吗?” 马上有人说我糊涂,一脸担心的样子。 不过也有人说,就算那人真的是我弟弟,不知道好好敲门进来啊,要这样偷偷摸摸,还带着外人来,活该被打。 看着我手里的房产证,以及被翻得乱哄哄的屋子,大家又都猜出了什么,说我这弟弟一定是来偷房产证的。 这个结论一出,大家伙又异常愤怒起来。 我爸在单位是出了门的谦和有礼,上到八十岁老头老太,下到八岁小孩,没人是不喜欢他的。 虽然我奶奶总说我爸的工作和房子都是捡便宜得来的。 但在大家眼里,实际上还是实至名归的。 而这房子虽然我奶奶一直住,但大家也是认为应该由我继承。 若是我二叔的女儿过来偷……好歹都是厂里的,还稍微感觉好点。但这林志梁一家,却是和厂里没什么关系的。 从集体主义年代走过来的人,集体思想都很重。因而大家都有种自己被人偷了房子的感觉,顿时义愤填膺起来。 都骂林志梁不是好东西,大妈大婶们以一种万分同情我的姿态,叮嘱我千万要保管好我爸妈留下来的财产,还说万一有什么变故,他们都愿意帮我作证房子是我的。 没一会儿,我二叔一家人也被闹了过来。 因为虽然二叔下岗了,但是以前还是厂里的人,分了房子的。 不过二叔二婶都没来得及和我说什么,我就和警察叔叔一起,去警察局做笔录了。 这事情折腾得,我一晚上又没怎么睡。 早上的时候,我本来要去上班的,燕少却抢走了我的手机,给人事发了短信,请了半天假。 然后,他强制把我圈到他的手臂里,逼迫我睡觉。 我感觉到他臂弯,温暖和强势共存。 大概由于有些缺氧,我有点晕眩,不知不觉地深吸着他的气息,说:“好开心你爱着我哦……” 燕少的手臂僵了僵,随之,却柔和起来。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道:“睡吧,什么都别想。” 209被玩坏的阿冰 十一点不到,我还是醒了过来。 我偏头,在看到燕少的那一眼,发现他的眼睛缓缓睁开。 “继续睡。”他很简短的吩咐我。 然而我已经毫无睡意。 稍微整理了一下,我便准备去集团上班……不,是去吃午饭。 集团食堂干净卫生美味,最主要是还不花钱。 我说出这个缘故的时候,再次从燕少眼里看到“你就那点出息”的鄙视…… 要走出小区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从前和我妈关系较好的阿姨。 由于昨晚的捉贼事件,我莫名的,和全小区人关系都亲密了起来。 这阿姨见了我,别提有多亲切了,拉着我的手就东加长西家短起来,一会儿问我在哪儿工作,一会儿问我在干什么工种,一会儿又问我是不是有了对象,最后还问我要不要去相个亲…… 我看到旁边燕少的脸色有点没对,立马让阿姨打住,说我现在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呢。 阿姨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悻悻然作罢。 末了,我正要走,阿姨突然又叫住了我,她的声音变小了,还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什么人,才对我说:“对了小莹,那个你家房产证,可千万要揣好了哦。我们这个小区,听说已经被投资商买下来了,这是我听我家那口子说厂里的内部消息,只是现在还没公布。到时候,不知道要赔你多少呢。阿姨就跟你说了,你千万别传出去啊……” 已经被买下来了啊…… 那真是大手笔。 我们厂员工宿舍区不仅非常大,位置还一点都不偏。不知道是哪家投资商这么土豪,出得起那个价。 听阿姨的口气,到时候是赔钱,还是原址返迁呢? 等我和燕少上车了,他才问我道:“你刚刚怎么不问是哪家投资商?” 我一愣,这个确实没想到。 不过,就算问了,阿姨大概也不知道的吧。 到集团的时候,我意外的碰到了汪涟冰。 …… 我们是在电梯里遇到的。 一楼的电梯门打开,我就看到他在里面,我注意到电梯是从负层车库上来的。 看到汪总的时候我微微有点吃惊。 他也现在才来上班? 我对他笑笑:“汪总好。” 然而汪总并没有对我笑,他从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就看到我了。然而他今天的神色,十分的麻木和冷淡。 他脸色十分的不好,似乎有点僵硬,整个人都是一种疏离和冰冷的感觉。 我问好,他只是笔直地站立着,嗯了一声,仿佛点了一下头,然后就把眼神移开了,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别说和我说一句话,就是好像看我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认识汪涟冰这么久,除了第一次在集团相遇,得知他真实身份的那一次,他从未有过这么冷漠。 我印象中的汪涟冰和八点水是同一个人。是一个热情如火,开朗直爽,真正的性情中人。 他一直以来在我面前的表现,让我忘记了,他还有一个身份,是集团里的四大副总裁之一。 是那个脾气火爆,傲视一切,看菜下碟,对上媚谀对下轻慢,分人以示色的汪总。 电梯先到的八楼,汪总踏着冰冷的步子,一刻也没有停留的,迈了出去。 电梯关上了,我十万分的不解,问身旁的燕少:“他怎么了啊?” 燕少靠在我身后的电梯轿厢壁上,十分习以为常的口气:“很正常啊,他早上一般都这样,没睡好,所以懒得说话理人。你不用管,到下午他就正常了。” 我觉得燕少的解释是行不通的。 我虽然很少大清早就见到汪总,不过……现在是中午了啊! 十一点了,很明显不存在是否睡好的问题。 燕少却摇头:“你不知道,他失眠很严重,搞不好昨晚上一直睁眼。而且是持续几天这样失眠。要不然,以阿冰的个性,是极少这么晚来上班的。” 贸易公司到了,我和燕少便一边交谈着一边走出去。 燕少说,汪涟冰精力莫名旺盛,经常晚上两三点睡,早上六点就能醒来,然后就无论如何都再也睡不着。 所以,汪总每天早上来上班,都是黑着脸的,好像人家欠了他几百两黄金,却还了他稻草似的。 燕少说他从前总喜欢每天早上逗汪总说话,结果发现最后都是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无论怎么样汪总都不接话,也不笑之后,也就不管他了。 我问燕少,汪总干啥要睁眼到天亮呢? 燕少说:“咖啡喝太多,恶性循环。” 据说汪总每天都靠喝大量咖啡提神,喝太多的结果就是晚上睡不着,第二天精神不济就再喝…… 我问为什么燕少不劝他少喝点。 燕少说:“强迫症,劝不动。” 他说:“汪涟冰这人危机意识特别强,不容许自己落后别人,逼着自己像个陀螺一样转。他好玩的时候确实挺好玩的,思维又活络跳跃,经常能迸发点普通人想不到的点子和妙语。但是一工作,就跟个苦行僧似的。还有,他必须要有人哄着……” 我心想,被哄其实是人之常情,一个人努力和付出了,总希望能得到别人的肯定,尤其是比自己上一级的人的肯定。 我就说,哄哄他也没什么。 燕少点头:“是没什么。不过有时候,他也会提一些不合常情的要求,你要是拒绝了他。你可以看得到他的脸色。立马一副要甩手不干的样子。” 我问:“那你会妥协吗?” 燕少闻言,就笑了起来。 他的眼里有种姑且称之为坏坏的神色:“为什么要妥协,你不知道,看他郁闷又不好爆发的样子,是最好玩的了。” 嗯,燕少的恶趣味,那是从来都存在的。 燕少说:“尤其是以前开会的时候,他经常说点自以为是的想法,我们全部人都反对的时候,他那脸色,简直太好看了。” 我忍不住捶了燕少的手臂一下,说他好坏好坏的啦。 我说要是汪总真有一天被玩坏了,要辞职怎么办? 燕少笑着抓住我的手,捏在手心里:“不会。他这人好就好在,你不理他,他一会儿就自己正常了。比胡米竞那货好多了。” 我这时候已经在办公室坐下了,和小李子打了招呼,继续和燕少进小黑屋聊天。 我问胡总又怎么了。 燕少便告诉我,胡总才是个难缠的货,如果得罪了他,要么就得诚心诚意的去哄,要么就要等很长一段时间,他才会自我消化。重新给你好脸色。 而且米竞如果认定自己有理,哪怕表面服从,也会背地里按照自己的方式方法去做。 燕少说,最烦米竞的一点就是,如果他按住自己的方式成功了,就会来众人面前来炫耀。如果搞砸了,他还会理直气壮的说,我不去做,我怎么知道这方法行不通? 我问燕少会不会因此大发雷霆。 燕少沉默了好几秒,然后非常平静的说:“嗯……他每次都说得如此有理,竟让我无言以对。” 噗,我笑喷了。 小米每次侃侃而谈的时候,也给我这样的感觉。 真是无言以对啊。 我说,无论如何,米竞确实也很能干。 燕少说:“米竞是非常适合放出去和别人PK战斗的猛将。相比之下,阿冰和月天,都太过看重自己的脸面了。” 我认为燕少的潜台词,是在说小米不要脸。 这时候饭点到了,我们便和大家伙一起下食堂去吃饭。 燕少这时候嫌人多,便隐身了,连我都看不见。 我们一众人到了食堂,占座的占座,打饭的打饭。 食堂的人已经开始排队了。集团里人多,我大部分都不认识,不过还是见到了从前建筑公司的几个同事。 尤其是陈骆旗,我好久没见到他了,险些都忘了他的名字和长相。 倒是陈骆旗和他身边好几个同事,都挺热情的和我打招呼,还端着盘子坐了过来。 我告诉他们我这边都有同事的,过会儿打了饭就要过来。 陈骆旗他们便有些失落的,左右瞅着我四周的位置。 恰好这时候,打饭的姐妹们过来了,见到陈骆旗他们竟然都很热情的打招呼,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坐。 原来,大家都知道小米和汪总是好基友,尤其是小米这边都是妹纸,汪总那边都是汉纸。所以贸易公司和建筑公司算是联谊公司,大家私下里经常一起玩的。 陈骆旗他们乐得其所,大家便坐下一起吃饭聊天八卦。 没一会儿,就聊到了相互的BOSS头上去。 陈骆旗问小米来公司没有,人事就笑:“他每天不过中午,哪里会起*的,哪儿比得过你们那边那位劳模?” 陈骆旗瘪瘪嘴:“劳模又有什么用,建筑公司什么时候破产都不知道。我们都是混日子的啰。” 陈骆旗这话说完,大家都略微有点吃惊。 除了我…… 我是大吃一惊! 我看到在座的人都相互换了一下眼色,这种颇为默契的行为,立刻让我有种我是不是错过了几章剧情的感觉。 我很无知地问大家:“怎么回事啊?” 我看到陈骆旗嘴角斜了一个讥讽的度,人事妹纸便岔开话题:“别说了别说了,食堂里,吃饭。” 我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但我更意识到,大家接下来便会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好好说话。 我的认知是正确的。 刚用完午餐,人事妹纸便邀请陈骆旗他们几位直男到我们公司坐坐。 陈骆旗等人欣然同意。 回了贸易公司,我们一行人便鬼鬼祟祟地躲进了会议室,人事妹纸为了前车之鉴,还专门锁了门,然后…… 才抱出了一大箱零食。 这是米竞这边的习惯,开会必然是要吃东西的。 而且贸易公司有做进口零食方面的生意,大家经常会刮点油头下来,比如试吃的饼干、巧克力什么的。 人事妹纸把零食放桌上,立刻马不停蹄地问陈骆旗:“这么时候,传言是真的了?” 什么传言我并不知道。 不过我看到燕少已经现了形,把他罪恶的魔爪伸向了零食箱子…… 陈骆旗一脸沉重:“那不是传言,是事实,哎……” 我忙问到底是什么传言。 大家就惋惜的看着我,用一种你不好好看剧所以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可怜着我。 妹纸说:“大家都说汪总要离开公司了,说有别的公司在高价挖他。” 我持续吃惊。 我注意到燕少拿着零食袋子的手也滞了滞。 小李子说:“小莹最近都不在公司,不知道也很正常,大家先给她补补功课吧。” 我…… 贸易公司真是个有爱的大家庭。 陈骆旗点头:“这次应该是真的了,我们都是听柳细细说的,说汪总已经明确表示过了,如果燕少本周内再不予他的信息给以他想要的回复,他就准备直接辞职。” 人事妹纸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辞职?他给谁辞职?” 陈骆旗回答:“给陆妍辞职啊。她是公司总人事。汪总说了,如果辞职,他已经不期望得到燕少的批准了。他亲口给柳细细说的,他心灰意冷,去意已决。” 全会议室一片叹息声。 运营妹纸说:“汪总走了,建筑公司怎么办啊?他为什么要和秦总赌气啊,秦总不都说了,房产公司可以接纳建筑公司所有的坏账。虽然建筑公司没办法接工程,但是房产公司那边都在尽力盈利呢。只要熬到燕少回来就好了啊。” 陈骆旗耸肩:“是的啊,秦总都许诺绝不会裁员了。但是汪总的个性,你们都懂的,特别不能忍受这种‘嗟来之食’。” 他刚说完,满会议室的妹纸都嚷嚷起来:“得了吧,嗟来之食!燕少以前成天都嗟来嗟去的,也没看他有什么个性。” 陈骆旗和小李子都说:“那是燕少,不一样的。汪总和秦总不和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哪儿能容忍对手的施舍啊。” 然后陈骆旗又说,昨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汪总和秦总又在秦总办公室针锋相对。 陈骆旗说,以前汪总都是非要和秦总争个高下的,昨天竟然最后说,随便了吧,然后就什么都没说的走了。 大家就问陈骆旗他们有什么打算,如果汪总真的要走的话。 陈骆旗他们都表示,如果汪总要带他们走,他们就跟着走了。好像挖人的公司说,同意汪总带团队过去的。 我在一旁听得心凉,悄悄问燕少:“怎么办啊。” 燕少叼着一片巧克力蘸酱薯片……我发现他特别爱吃这种薯片。 他沉思片刻,然后才说:“你去问问他怎么回事吧……” 我无奈地看着燕少:“他终于被你玩坏了。” 燕少不答话。 我借口要上厕所,悄悄潜伏出了公司,往八楼而去。 我到了汪总的办公室外面,然而汪总的胖助理柳细细拦住了我。 柳细细抽了抽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酷酷地对我说:“不好意思,林小姐,汪总今天说了,他任何人都不想见。” 我问柳细细,能不能通报一下,就说我想见他。 柳细细摇头:“汪总说了,任何人来见,都不见。” 我知道柳细细是个非常负责的助理,从来对事不对人,否则也不会在那么颜控的汪总身边呆上那么久了。 我看了看四下无人,就悄悄问柳细细:“汪总……他怎么了?” 柳细细抬头看我一眼,然后就四个字:“无可奉告。” 见我吃瘪的模样,她又叹口气,道:“等他愿意见你的时候,你亲口问他吧。” 我悻悻地走了回来,刚走到拐角处,燕少就给了我一个爆栗子。 我抱着头,含着泪花问他为什么打我。 燕少说:“你没有汪涟冰电话?” ……对哦。 我为什么不给汪总打电话呢? 于是,我打电话,竟然是关机。 燕少命令:“他是设置的来电屏蔽,你给他发短信。” 于是,我又发短信。 我问:【汪总,我在你办公室外面,你怎么了啦?】 正要发送,燕少把我手机躲过去,给我改了一下。除了把汪总两个字换成了八点水,还在最后加了一句:我想见你。 我各种腹诽。 听到有人让我相亲就摆脸色的人也是你,把我卖出去的人也是你。 燕某某,你还真是个薄情的货色。 这条短信发出去没有一会儿,我就听到汪总办公室那边传来的开门关门声。 210薄情不过燕某人 我还以为是汪总出来接我了,结果看到一位身材高挑靓丽的模特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模特走过的时候,一边拉着脚上细细的高跟鞋,一边凌乱的披着外套。 柳细细叫住了模特,她递上了一个信封。 “王小姐,这是汪总感谢你的。” 我猜到那里面是支票之类的,模特却臭着脸,接过了信封,哼了一声,气冲冲的走了。 看样子……我打扰了某人的好事啊。 又过了几分钟,柳细细桌上的电话响了。 她嗯了几声,然后就探着脖子……我猜她是在找我的。 “汪总叫你进去。”她随后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想。 燕少是同我一起进去的。 我们看到办公桌后的汪总,和中午见到的时候,没什么大区别。 依然是很晦暗的脸色,有些萎靡的神情,再加上冰冷的外在气质。 他很不在意地瞟了我一眼,继续低头翻着手机,整个人窝在宽大的老板椅中。 汪总只说了一个字:“坐。” 我坐到了他的对面。 燕少则随意地坐到了办公桌上。他只盯了汪总一眼,就半抬头,有些无所事事地看着面前精美华贵的墙纸。 办公室里静了好一阵子。 我向来都不是一个好的话题开头者,汪总不说话,我便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汪总不知道玩了多久的手机,才略微抬了一下头,眼神依然在手机屏幕上:“什么事?” 他嘴唇几乎没有动,这三个字,如果不是因为办公室里极其静,根本都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燕少说以前汪总不笑不说话的时候,怎么逗也无济于事了。 现在的汪总,简直比一尊石雕鲜活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他从来没用这个态度对待过我。 我不由在思索,他是真的没有心情了,还是觉得,我没有价值了? 他这样的态度,我更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我甚至都要忘记,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燕少在一旁等了许久,终于是不耐烦了起来,他转过头来,用一种嫌弃地神情问我:“你到底是来干什么?有什么事就大方说出来,这么腻歪,你是来表白的吗?” 挨了骂,我也意识到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我正要开口,汪总却终于放下了手机。 他坐直了身子,然后却又去拿鼠标,汪总看着电脑屏幕:“你来有什么事。” 他的声音依然非常小声,非常轻,懒洋洋的,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处处透露出一种不想沟通交流的信息。 这种态度简直是在无视我。 但是我也不能再磨叽下去,我开门见山地问:“我听他们说,你要辞职?” 汪总轻飘飘地“啊”了一声,他的眼神在电脑屏幕上移动着,自始至终,他不看我:“他们是谁?” 我明白汪总其实就是顺口问来堵我的。 他不想和我进行这个话题,甚至不想和我进行任何话题。所以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是挑个我也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反问我。 这种情况下,我是绝不能被他带歪的。 于是我重复问道:“你真的要走吗?去哪儿呢?你走了的话,建筑公司要怎么办啊?” 爆豆子似地一连串问题。 汪总很懒也很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 这嗯的一声,我几乎都听不到。 我从不知道,骨子里热情开朗的汪涟冰,竟然也会有这么消极的一面。 我好歹算是得到了一点正面回复,又再次重复问:“你为什么要走啊?这里不好吗?” 汪总这次叹了一口气,他眼神里很空,没什么情绪:“哪里好了?”他问我,然后他自问自答,“我不觉得呢。” 我本身就是一个话题杀手,汪总要和我相爱相杀,简直是句句话走到尽头。 我只有放低声音,很好声地问他:“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喜欢这里,现在突然听说你要走,觉得……实在很难以接受。所以才来找你……你当我八卦也好,关心也好,我们总归是朋友的,对不对?” 汪总听我这样说,眼神终于投了过来。 他头一偏,看着我,嘴角好歹出现了一点点笑,声音也清晰了一点。汪总问我:“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我“啊”了一下,没有及时的跟上他的画风。 汪总的声音变大了,突然间也愿意理我了。 他说:“我找到了投资,准备出去单干,你要是跟我走,我保证会给你最好的职业发展。你本身专业也很对口,留在小米那儿浪费青春,不觉得可惜吗?你毕业也一年了吧?准备要考土木工程师么?” 我呆住了。 劝人不成反被人劝。 我只呆呆的看着汪总:“为什么?为什么要走啊?这里不好吗?你走了,那个,老板会怎么想?” 汪总听我这样问,脸上又出现了恹恹的神情。 他很无精打采地回答:“会怎么想?他根本就不关心这边了吧。” 他指了指办公室,手指恰好就停在燕少做的那个方向。 燕少也看着汪总,但是汪总看不见他。 汪总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心灰意冷的语气:“你看着我坐在这里,好像是这个集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很威风对吧?” 我点了一下头。 汪总却道:“但是你知道我活得多么没有意义吗?我每天呆在这里,就是发呆,除了发呆还是发呆。没有工程可以接,没有项目可以去竞拍,也没有人可以汇报、求援……我一天天被困死在这里。” 我说:“你言重了,怎么会是困死呢?不过是在等待而已,我听说,只要燕少回来就好了。” 汪总苦笑了一下。 这笑能让人看到他的心有多寒。 汪总说:“我已经不指望他了。” …… 我不知道要如何劝说汪总。 我知道这件事知道得太晚了,从今天中午知道的时候,事情就貌似已经发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其实或许很早很早,在我第一次在燕少办公室偷听他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发生了。 可是,我们都没有去多想过。 汪涟冰每次见到我的时候,笑得多开心,嘴有多甜,有时候玩点小动作,耍点帅。 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想着什么? 甚至是燕少,燕少今天早些时候,谈到汪总的时候,还用多么无所谓的口气,说他无需关注,能够自愈。 而实际上,我一语成谶,汪总,果真是被玩坏了…… 不,实际上他不是被玩坏的,他是在寂寞的等待的过程中。慢慢消耗了所有的热情和耐心。 汪涟冰实际上期望有人和他玩。 他不怕玩,他只怕寂寞。 燕少自己也知道,他危机意识极强,会逼着自己高强度的工作和拼命。 既然如此,他怎么能忍受长达大半年的冷淡和寂寞? 我几乎可以想象,他在这段时间,是如何夜夜不能寐,睁眼到天亮,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如何抉择,如何面对……那看不清的未来。 我只问他:“要怎么做,你才肯留下来?” 汪总愣了一下。 他大概没想到,我竟然会满脑子想着要如何留他下来。 不过,他似乎也不想去深究我的动机。 他很随意地说:“很简单啊,现在给我一个工程,让我有点事干。” 汪总摊手:“你以为我想走?你知道我跟着燕少多少年吗?只要不是被逼到死路,我会动那个心思?” 只是,说到这里,他嘴角又浮现一丝嘲讽的笑:“反正都到这步了,说这些都没用了。对了,你不上班?” 被汪总这么一问,我才想起,我是偷跑出来的。 不过,小米才不会管我呢,小李子他们就更不会管了。 在贸易公司的员工眼里,我就是个空降的胡家妹妹,那群人精早就知道凡事不要管我,反正,我的工资又不是他们出的。 告别了汪总,我和燕少到五楼的平层花园里对坐无言。 燕少很长时间也不说话,我看不穿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猜,汪总决定要走,燕少虽然嘴上什么都不说,但心里绝对是很愤怒的。 一个从少年时期就和自己一起打天下的生死伙伴,却在如今他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要离他而去。 汪总说他苦。 他必然是很苦的…… 可是,他有燕少苦吗? 燕少如今依赖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失去了重回人世的机会,还得承受朋友的背叛,旁人的猜测。 我甚至想,假如秦总或者小米要走,大抵都比不得汪涟冰说他要走。 我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 我问燕少,汪总目前有可能拿到工程项目吗? 燕少看我一眼:“能。” 我欣喜,问要怎么做? 燕少冷冷地说:“把我的印章给他,什么都好了。” 我默,这不是说废话吗? 燕少的印章,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我还想说什么,燕少却冷冷地打断了我:“你不用操心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腿都在人自己身上,谁要走,我不拦。” 我说:“可是……” 燕少冰冷地眼神扫过来:“我很早就说过,他要走,我们就缘尽于此了。” 我站了起来。 从燕少的眼里,我没有看到任何一点惋惜,痛心,或是不舍。 我看到的只有无情和绝断,不带丝毫怜悯,不带任何温暖的情感。 我问他:“你们不是朋友吗?他到今天这步,虽然你也不是故意的,但是你总能帮帮他啊。” 燕少不以为意地摸了一下耳垂:“是啊,是朋友啊。但是朋友和工作有什么关系?他这是工作上的事,又不是生活上的事。” 我反驳:“一个人一天八小时在公司,怎么可能公私分得那么清楚?特别是对于汪总,他是因为工作才和你认识的吗?你们的一切交集,都是基于你们是朋友的基础啊!” 燕少抬起头,他正色看着我,那冷冰冰的眼神,让人能通透的看到他的无情。 他回答我:“是,曾经有一度,我们是基于朋友而进行下一步的交集。但是人是不断变化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必然要变化的。量变到一定程度发生质变,人之间的关系就再不能扭转到从前,思考和相处的方式,以及面对问题时的解决方法,都必然要从当前的新局势里出发。而非沉迷于曾经的情感里不能解脱。” ……我承认燕少说的没有错。 他和汪总在集团,那就是上下级的关系,如果事事都考虑到朋友,很多事或许都无法进行下去。 但是,现在已经是到了汪总要离开的临界点了啊。 燕少难道就不能想想要如何挽留吗? 不为了情感,就为了建筑公司考虑,也是必然要这么做的啊。 我把我的思路告诉燕少,燕少却颇不以为然地嗤鼻:“建筑公司现在就是个空壳子,拉都拉不住了,有什么要为它考虑的?还不如破了重新立。” 我说,燕少,你真的好薄情。 燕少脸色阴了阴,却嘲讽地一笑:“这就是女人。” 我受不了他这么无所谓的语气了。 我和汪涟冰只不过是普通朋友,我尚且会为他要走而感到难过,燕少和他生死性命之交,却能如此冷漠绝情。 燕少见我无法接受的模样,他瞟我一眼,又看向一旁的草坪:“这么多年,我够惯着他了。很多时候,工作上我也偏向他,为此得罪秦月天的时候也常有。他要为了个人感受和虚荣离开,我还能说什么?你说我薄情,也是他先无义。” 我问燕少,那你觉得难过吗? 我希望燕少说他难过,这至少证明他不是一个真正冷血的人。 燕少似乎思索了一下。 “难过?肯定难过啊。汪涟冰确实很能干,又是那么多年的朋友。他要走我心里也不好受。不过,不挡人财路,是我一向的原则。” 他无所谓的口气,完全不能支撑他的话语。 我感到心寒…… 我想汪总屡屡向澳洲那个并不存在的“燕少”发出求援信息之后,却得到不痛不痒的回复的时候,也就是这种感觉。 甚至说,还要更加难受。 我起先还认为,汪总是误会和冤枉燕少了。 没想到,真实的燕少,竟然也是这个态度。 但我还是不想放弃,我问燕少,他能不能向曾经帮我进去集团一样,也去帮汪总呢?比如,去说服秦总,让他不要那么坚守燕少临走前定下的章程。 不是必须要燕少的印章才一定能接工程啊。 没想到,我刚这么一说,燕少立马黑脸。 “不可能。”他非常坚决地否定了我的提议,“这个口子不能开,建筑那边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如果凡事都不需要我的印章,事态很容易就不能收口。秦月天正是深知这点的重要性,所以才会坚决不让步。” 我有些激动地问:“为什么就卡汪涟冰,为什么不卡秦月天和胡米竞?” 燕少反问我:“秦月天背后有秦家,胡米竞背后有米家,汪涟冰背后有谁?贸易、房产、建筑都是一出事就要出大事的。出了事谁来负主要责任?” 我愣了半晌,这才喃喃道:“他背后有你啊……” 然而原本站在汪总身后的燕少,如今却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态度。 燕少轻哼了一声,并不理会我这句伤感的话。 我说,燕少,你好自私。 他说,没错。 无所谓的态度。 我们之间好长一会儿无话。 最后,燕少说:“你要是真的可怜汪涟冰,想要替我挽留他,你可以去求秦月天,让他帮他一次。不过,这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出面的。我也没办法出面。” 我觉得燕少是在说反话。 他怎么会容许我去求秦总呢。 见我沉默,燕少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话就说到这儿,你不甘心,可以去找秦月天,我不会吃这个醋。你自己拿捏好分寸就行了。” 我抬起希冀的眼:“真的?” 七月下午日光如火,照射地草坪似要燃烧。燕少看着那绿得明晃晃的草地。 “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我终于听到了,一句类似抱歉的话语。 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在燕少眼里,以他出面解决汪总的问题,要比我和秦总接触,更加的,让他不能接受。 在关于集团的事宜面前。 我和秦总的私,其重要性,要远远小于燕少和汪总之间的公。 所以,前不久才声称绝不可能接受我和秦总接触的燕少,才会做出这样的让步。 燕少说,如果我要去找秦总,他是不会跟我去的。 我没问为什么,燕少自己却说出了原因,他说:“我不想看你和他说话。” 我问燕少,我应该从哪个切入面入手,来和秦总谈这个事情呢? 燕少冷笑了一声:“求他,不是你最擅长的事吗?” 好好好,我立马打住这个话题。 燕少已经在开始非常不愉悦了。 见我回避,他又冷哼一声:“反正,你不折腾一次,是不会甘心的。” 电梯正好到了八楼,他又在我身后补充了一句:“虽然说,不管你做什么,也是留不住他的……” 这满是宿命味道的一句话,让我想要问燕少个究竟。 然而我再转身,电梯门已经合上了…… 我去秦总的办公室,毫无悬念的遇到了袁思思表姐。 她一见我,比昨晚上猥琐男看到无眼女鬼还要吃惊,整个人都往后缩了一下,似乎我行将扑上去,把她大卸八块卸来吃了一样。 然而下一秒,她却又颇无畏的站起来,朝我走了过来。 “小莹,你去哪儿了?”表姐的话,好像说得她一直在找我似的,“奶奶刚刚来找你,说你不在贸易公司。都跑我这儿来了!” 我“哦”了一声:“怪不得,奶奶能找进来呢。” 我奶奶是袁思思给带进来,这事情全贸易公司都知道了,我差的就是,让袁思思知道我们都知道了。 果不其然,袁思思听我这样说,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 不过,袁思思表姐何其人也,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非常郑重地对我说道:“志梁是怎么回事啊?三嫂都要哭死了,还说要找你算账?他好歹也是你弟弟,你报警也就算了,把他打伤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冷冷的哼了一声。 林志梁干出那种灭绝人性的丢祖宗事,到头来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我不想和袁思思废话,只说:“我来找秦总。” 袁思思脸上立刻升起一种警惕防备的神色:“你找秦总干什么?他很忙的,没空见你。” 这是我今天第二次被副总的助理拒绝。 不过袁思思拒绝我,和柳细细完全是两回事。 我也不和她扯,拿出手机:“没事,我给他打电话就行了。” 袁思思一下子急了,竟然想来抢我的手机,幸好她比我矮许多,哪怕她穿了十厘米的高跟鞋。 我轻轻一举手,她便无计可施了。 袁思思着急地说:“你给秦总打电话干什么呢?他是房地产的总裁,像你这个级别的,见他是必须预约的。我可以帮你约他,看他有没有空,你动不动打电话,这样越级,你这么不懂规矩,很丢脸你知道吗?” 我根本不理她,只举着手翻电话薄。 袁思思跳脚,扯我的手臂:“秦总真的没空!你别打乱他的工作计划好不好?他……” “我有空。” 表姐的话还没说完,我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醇厚的男声。 211你想要安稳,就嫁给我 我和表姐都一同转身。 秦总不知时候,已经走出了办公室,站在了我们的身后。 他先是看着我,然后把目光投在表姐的身上。 表姐已经不待他说什么,略微一个鞠躬,急急地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秦总也不理她,只问我:“小莹,什么事?” 我看着表姐的背影,回过神来:“是有点事,可能,需要耽误你一点时间。” 秦总很爽快的点点头:“进来吧。” 我一进去,很直接地把来意说明了。 我发现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我和秦总私下相处,会很不自在,但是说到工作的事,毫无任何障碍忸怩。 秦总很安静地听我说完,然后问我:“是汪涟冰让你来找我的?” 我摇头:“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 秦总就笑了一下,笑得有点无奈。 他说:“你找我也是没有办法的,这事情我做不了主。燕少走的时候,关于这件事,当时是把我、小米和阿冰三人找到一起来说的。并且,连同法务在场,是做了相关章程规定,我们也都签字认可了的。” 秦总说:“换句话说,如果我和小米同意阿冰去接工程,我们三人都不是违规,而是违法。燕少回来,是可以追究我们的法律责任,并起诉我们的。”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燕少说我来也是瞎折腾了。 这么一茬,他竟然都没有告诉我。 秦总见我不语,似乎被打败的样子,他和蔼地劝我:“小莹,我知道你是关心汪涟冰。他现在的情绪和个人状态都非常糟糕,你如果有空,作为朋友,可以多关心他。但是这件事,我们都无能为力的。” 我抬头,央求地问秦总:“但是万一燕少也是愿意让汪总拿工程的呢?只是他现在没在集团,不知道这边的状况而已。” 秦总摇头:“不可能,如果他有意要松口,他一定会通过某种形式明示我们的。燕少对阿冰,是非常纵容的,只要事情不是关乎集团重要,他都会将就他的。” 我差点夺口而出,我就是来燕少放出的形式啊! 燕少同意了我过来说服你帮阿冰,可是,我要怎么才能让你明白呢,秦月天。 我苦苦哀求:“可是汪总要走了啊,建筑公司没了他,不是垮了吗?” 秦总苦笑了一下,秦总说了一句和燕少非常相似的话,他说:“半年多没有任何工程,已经名存实亡了。” 他看着我:“阿冰要走,不论是我还是小米,其实都是理解他的。但是他要我和小米联合一起帮他拿工程,就算小米会同意,我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这是原则。如果燕少回来,知道这个情况,他也会谅解阿冰的。所以小莹,你也不用操心了。” 我明白秦总是一个固守规则的人。 难怪燕少临走,会把公司大权交到他的手里。 再没有人,能比秦总更坚守阵地了。 我站了起来,准备和秦总道别。 然而正要说走,脑子里却不知为什么,抽了一下。 我突然看着秦总,说出了一句我自己也不太能理解的话。 我说:“如果你同意让汪总接工程,我就做你女朋友的话,你会不会让步?” 这话说出来,我自己也惊了。 而秦总,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瞳孔瞬间放大了。 不过,过了一瞬,他眼里的华光又黯淡了下去。 秦总笑了笑,笑得那么力不从心,他看着我,眼神里有种复杂的情绪:“不得不说,这真是个诱人的提议。不管小莹你是不是认真的,也够我后悔一辈子了……” 秦总这句话一落地,我才知道我的荒唐。 够我后悔一辈子了…… 秦总这句话的意思是,就算我用我来换他一次破格,他也是不会同意的吗? 这一刻,我内心是十万分的羞愧的。 为了我这荒谬的话。 我并不是认真要和秦总在一起的。我只是不信,不信他真的如同圣人,不信他可以坚守原则,不仅对别人,对自己也是如此。 然而秦总用这么委婉却无奈的拒绝,让我明白了我是如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也为我的好胜心羞愧。 燕少让我来求秦总,虽然明知道我是徒劳,但也给我足够的信任,但我一心只想汪总留下来啊,竟然说出这种不像话的话。 那一刻,我真恨不得能扇自己几个耳光。 我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笨拙的,弱小的,无知的应聘新人,我有点手足无措地:“对不起,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对不起……” 秦总淡淡笑了一下:“我懂你的意思。” 他还说:“只是,这事情我真的办不到。” 我有些神不守舍地从秦总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还没走几步,就接到了汪总的电话。他问我:“你去找秦月天了?” 我说是。 他几乎是在那边对我吼道:“你去找他干什么?你很喜欢自取其辱吗?你神经啊!” 他从没这样对我说过话。 不管是身为汪总的时候,还是八点水的时候。 我被他这么一骂,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想对汪总说,我不想他走,不想他和燕少最后朋友也没得做。我确实很神经,很丢脸,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微乎其微的一点点了。 谁让我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底层员工。 我不是赵安蒂,不是什么豪门名媛,不是什么有钱的官家小姐,林小莹什么都不是…… 我靠在秦总办公室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哭了,我只对汪总回过去:“你管我神经,我是我又不是你。我想干什么你管得着吗?” 汪总在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说,对不起妹妹。 汪总说:“因为我任性,让你这么为难。但是汪涟冰,就是这么不甘寂寞的一个人。” 我挂断电话的时候,看到秦总站在旁边过道的一侧,看着我。 见我看他,他别过眼,然后转身往办公室回去了。 我迈开脚步,往电梯间跑去。 我回到贸易公司的时候,小李子见我都吃了一惊,问我是不是哭过了。 我这种时候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人,只能埋头不说话。 不过,我最不安心的是,我没有见到燕少…… 不知道他是生我的气不现身,还是怎么的,总之,我一直没见到他出现。 一直到下班。 回家的时候,我发现奶奶在家等我。 一见我回去,就对我破口大骂,骂我狼心狗肺,六亲不认,骂我害我弟弟,不得好死,总之怎么难听怎么骂。 我本来心情就很糟糕,不胜其烦,拎着包就要走。 我奶奶就拉住我,非要我去警察局证明林志梁的清白,给警察说明他是正常回家的,并不是什么小偷,要警察放人。 我奶奶威胁我:“你要是不去,我就告诉全天下人,你养鬼!” 我心里的怒火一条条上窜,但偏偏也做不得什么,这时候,我又接到了王总的电话,说他一个人在外面吃饭,想让我过去。 我心想反正燕少也不忌讳我和汪总接触,他现在也确实需要人陪,于是也不想和我奶奶多纠缠,草草答应了她的要求,就想走。 谁知道我奶奶得寸进尺,非要我现在就去警察局,否则就要把我和燕少怎么怎么样公诸于众。 我被她闹得神烦,终于忍无可忍,把手一甩,指着门外:“好!你去说!你马上去!你看看谁信你的话。” 我奶奶立刻一副要立即撒泼,就地打滚的模样。 不过我心一横,根本不吃她这套,我冷冷看着她:“你要是现在放了我,我明天就去警察局帮林志梁说两句好话。如果你现在还要扯着我不放,我也跟你走,去警察局,告诉他们林志梁非但谋财,还想要害我的命!让他把牢底做穿。你自己选!” 我奶奶一怔,但手却松了。 这种时候,她那种欺软怕硬的小人姿态就露了出来。她反而有点怯怯地对我说:“那你明天一定要去啊。你不去,我要来你们公司找你的。” 我根本不理会她余下的话,已经朝楼下奔去。 汪总在一家烧烤馆一个人吃烧烤。 我去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不少酒。 不过他还算神智很清醒的告诉我,这里的锡纸烤脑花是一绝,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来一份。还有,烤生蚝和秋刀鱼也是不错的。如果我喜欢素菜,烤茄子和烤芋头甚至烤年糕都还算美味。 我见他说话什么的似乎又恢复了往常,就笑着说:“你来多久了?” 汪总说:“两小时了。” 我问:“下班就过来了?” 汪总反呛我:“不下班过来,难道要上班的时候过来?” 我笑:“我以为你会马上不干了呢。” 说到这个,汪总情绪立马有点回潮,他说:“不干了又干什么,也没什么可以干的。” 我心想燕少说得对,他总归也是留不住的了,于是就问他接下来是不是准备去新公司。 汪总没回答我的话,倒是又问我:“你跟不跟我走?” 我迟疑了一下,然而很坚决地说不。 汪总问我:“留在集团还有什么意思?你永远也不可能爬上去。建筑公司没你的用武之地,房产那边,有秦月天在,你也不可能有什么发展。小米那边,你懂做贸易吗?” 我心想,我留在集团,和职业规划无关。 但我还是说:“集团稳定啊,我一个女的,不求做什么女强人,有份稳定的工作就很满足了。” 汪总听我这样说,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在心里想要跃出来。 我看着他,过了两秒,他最终还是说了。 汪总的双手放在桌上,往前伸了一下,似乎想要握住我的手,他说:“你想要稳定,就嫁给我。我能给你一切的稳定。” 我愣了一下,然后以笑来缓解这突如其来的“求婚”。 我说,这种算什么,求婚吗?我什么都没听到哦。 汪总脸色立刻不太好,他轻哼了一声,看着别处:“随便你,反正我说了,听没听到是你的事。我只管说。” 我心里在骂娘。 汪涟冰你搞错没有,真是求婚的话,有你这个态度吗? 我觉得他简直是在破罐子破摔。 我把我的认知说出来,汪总灌着酒,回击我:“不破罐子破摔要怎么摔,总之破都破了。” 他放下酒,双眼灼灼地看着我:“你舍不得我走的话,为什么不跟我走?你知道我一直爱你的。” 和秦总、燕少都不一样的是,汪总是个爱你在心口要开的男人。 别人都说想说爱你不容易,汪总是不想说爱不容易。 我让他不要误会,我说:“我纯粹对你是同事爱,朋友情,那方面一点意思都没有。你千万别想多了。” 汪总这么直接,我也没必要拐弯抹角,反而给人留遐想的空间。 汪总眼中的焰火并没有减少,他咄咄逼人地看着我:“你为了我去求秦月天,你让我怎么不多想。” 我叫苦,去求秦月天是燕少的提议,换我自个儿的话,借我是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我问他:“其实我一直都没想明白,你是真的喜欢我啊?” 汪总今天说话都很冲:“不是真的!是煮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问他:“你为什么喜欢我啊,你喜欢我哪点,我改还不行吗?” 汪总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斜着眼看我:“我就喜欢你不喜欢我这一点,你改改呗。” 噗—— 我被汪总的机智所折服了。 我实在很难想象,他对我说这些话,都是认真的。 烤脑花上来了,锡纸上咝咝冒着油,红红白白绿绿,香气四溢。 汪总立马招呼我吃。 在照顾女孩子方面,他没有小米那么细心,不过胜在颜好,也够热情。 我尝着鲜香的烤脑花,感觉果然美味,我有些感慨:“在南川的时候,你还带我去吃过什么脆皮豆花。现在回来,再没吃过那么有特色的美食了。” 汪总哼哼着:“那是,你不跟着我混,哪儿吃得到那么多好吃的。” 我一边大啖美食,一边点头称是。 不过,让我觉得有点心慌的是,直到我和汪涟冰结束这顿旷世日久的烧烤晚餐,燕少他,也没有出现。 汪总喝醉了。 确切的说,是喝得大醉。 这貌似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我来之前他就已经喝了不少,我来之后我吃了不少,他一直不停喝酒。 我却也没有劝他。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他需要某种方式的发泄。 到最后他趴在桌子上,说话含糊不清但依然要对我说。他说:“我真的不想走……如果四一回来,看到我不在集团了……但是我又必须走……我不能死在这里……” 他抓住我的手,很用力的抓住,他几乎是在对我嘶喊:“妹妹,我不能死在这里,你知道吗?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一边挣脱他的手,一边点头说:“好好,你不能,你也不会。” 汪总放开我,喊着买单。 他把钱包拿出来,翻开的那一刻,突然就哭了起来。 这哭泣来的十分突然,完全没有任何的预兆,汪总只是看到钱夹里那张照片,他就哭了起来。 他边哭边拿手去摸照片,那张他和燕少年少时候,赤着身子打完拳以后,亲热搂在一起的照片。他用有些嘶哑的嗓子喊:“四一……” 我一下子也于心不忍起来,我去抢他的钱夹,不想让他这样哭。 汪总是个强势的人,说句实话集团里几个副总谁不是强势的主,只怕一个比一个凶悍。 然而汪总此时的表现,和一个被遗弃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汪总任由我拿走了钱夹,他却继续趴在桌上大哭,他边哭边喊:“四一,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付了帐,忙去扶他,此时四周的人都在看着我们,眼神里满是异样。 汪总皮相好,颜美,但也架不住此刻精神失常般的酒醉形象。 我去拖他,他却抱住我,依然哭着喊:“妹妹,我真的不能这样死,你救救我……” 烧烤店的老板见状,大约也是认识汪总的,忙过来帮我,把他搀扶起来。 我扶着他走了几步路,终归还是扶不住他,过路的出租车见我一个弱女子扶着一个酒醉男子,大概是害怕把车弄脏,都不愿意停车载客。 我吃力,只有和汪总一起坐都路边。 想来汪总曾经在集团里呼风唤雨,恃*而骄,什么时候会想到会落魄到喝醉了和一个小职员一同坐街边。 他靠着我,一直不停地说,我不能死,我必须走…… 我想说留下来也未必会死啊,为什么必须走呢? 难道寂寞和冷落真的可以把人逼疯? 其实汪总完全可以利用这个空隙干点自己的事啊。他如果自己去开个小公司,干点小贸易什么的,想必燕少也不会责怪他吧。 为什么非走不可呢? 难道说一直站在权利的顶端,就不能忍受丝毫的跌落吗? 汪总念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改了话:“林小莹,我真的爱你。除了赵安蒂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了,我只爱你……” 反正汪总也不是头一次表白了,所以我也处变不惊。 只是听到他提赵安蒂,并且话说得这么颠三倒四,心里还是有点小不稳。 我问他:“你爱赵安蒂吗?” 汪总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他把头埋在我肩膀上,用力地借我的肩膀揉着他的双眼。他拖着嗓子:“她不爱我,她只爱四一……人都爱自己得不到的……” 我心里莫名还是有些怜悯,想起小少说过的,汪总当初为赵安蒂自杀的事件。 我柔声安慰他:“事情都过去了,放下吧。” 汪总只说:“我怎么会爱那种女人,那种搔货,*……可能因为我就是*生的吧……” 我忙让他别乱说话,汪总却不管我,继续拖着醉嗓:“我妈每年都要接好几个欧美来的男人……她站在红灯区,推销自己……有人看上她,给她一笔钱,她就给人家当老婆,把别人当丈夫一样伺候几个月……那个世界笑贫不笑娼……所以我才这么烂,跟她一样……” 我有些生气了,让他住口,别这么诋毁自己。 汪总却抱着我的腰,把头靠我肩上,他说:“林小莹,我想改变,我想得救赎……你救我……行不行……” 我这种时候回答其实汪总也记不住,不过我还是告诉他,我不爱他,无法救他,他应该去找值得爱和救赎他的人。 汪总却摇头,一直摇头,他说:“没救了……你不救我,我只有去死……我死了以后,可以得重生……下辈子我要好好做人……” 我拉着他,让他不要胡思乱想,动不动就提死,真的很儿戏。 汪总此刻根本不管我说什么,只管发泄自己的情绪,他一直说:“我要去死……我要死……人总有一死……早迟都是死……你不爱我,我一定要死……” 我也没办法和他说什么,只有给小米打电话。 然而坑爹的是,昨天还在公司的小米,今天居然出差在外? 逼不得已的我,只有拨通了秦总的手机。 212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的事 汪总住在河滨别墅区的一个联排里。 秦总说隔壁就是小米的房子。 当初小米和汪涟冰一起买的这座双联排,这样的话,他们就能共享花园和地下车库了。 汪总爱车,无论是跑车还是机车。所以小米甚至连自己的车都不停在这里,把车位都留给他来用。 不过今晚上由于汪总喝醉,秦总开车来停进了他的车库。 出租车司机都不愿意载我们是正确的,因为汪总把秦总的车弄得很脏。 等我们把他安顿好了,我便对秦总说,把车开上来,我们到花园里把车洗了吧。 秦总犹豫了一下,他说:“没事,我明天开去4S店保养一下就可以了。” 我知道他是不想麻烦我,我便劝他道:“最好是现在就洗了,现在夏天呢,放*味道会很大的。我们简单冲洗一下,明天再开去保养吧?” 大概是我说得太有道理了,秦总最终还是同意了我的提议。 他把车开上来,我找到了花园里的水阀和水管。 于是,我们俩默默地把车垫拖出来,冲洗车子内部。 秦总的车好在里面什么毛绒装饰也没有,很好打理。我冲了一阵子,问一旁洗垫子的秦总,这样算不算干净了。 秦总过来看了一眼,说:“可以了吧。” 他说着,便想从我手里拿走水管,我顺势一放手。 没想到这水压很大,秦总一时没有握好,水管头一下子转向,水柱顿时天女散花一样喷向了天。 水一淋下来,我和秦总都慌了,急忙都去抓水管头。 结果水管头左右甩了两下,我和秦总顿时变成了两只落汤鸡。 “你怎么搞的啊!”我这人不是特别喜水,被这么一淋,忍不住人生头一次对他嚷了起来。 秦总显然没料到我居然会发飙。 他愣了一下,突然把水管子一举,对准了我的脸。 我只感觉眼前一花,嘙的一声,高压水柱喷了我一头一脸。 我被呛得连连后退。 秦总把水管放下,让水冲向一边,看着狼狈不堪的我,他剑眉稍稍扬了一下:“怎么不叫了?” 我张大了嘴,看着自己这湿漉漉的一身,简直不敢相信,这事情是一向正经稳重的秦总干的。 我摇头:“不叫了。” 我默默地去关水龙头。 秦总见我一副玩不起的样子,也没说什么,便跟着过来放水管。 我刚把水龙头拧上,从他手里接过管子,突然手顿了顿,猛地拧开了水龙头,把管子举了起来,对准正要走开的秦总劈头盖脸的淋了过去。 秦总立刻别过头去,举手挡着,大叫了一声“靠!” 我边淋边说:“你叫啊,大声点!” 秦总避不过,想来抓我手里的管子,不料我灵活得紧,步步躲闪。秦总大叫:“林小莹!够了!” 我这人一向是,惹不起的我不惹,能够欺负的一定不不手软。因而此刻誓要把欺软怕硬的本色发挥到底,淋得更加起劲。 还算秦总脑子灵光,见很难抓住我手里的水管,试图绕过我去关水龙头。 我见状,急忙想去护住“大本营”。 秦总毕竟比我高,腿也比我长。两步就绕了过来,他此刻根本不管我手里是否有武器,迎着高压水管冲上来。 我大叫:“别过来了!我关……” 关字还没说完,秦总已经摸到了水阀。我手里的水管一下子没抓住,乱舞了起来,一下子打在了我的额头上。 我疼得大叫一声,脚底一滑,朝后仰下去。 此刻,面对危急的本能令我伸手一抓,正好抓住了秦总的衣襟。秦总也想伸手捞我,谁知道我手臂沾了水,很滑,他原本抓住,却脱了手。 我顿时义无反顾地倒了下去。 在我的后脑勺碰到草地的时候,清楚的听到嘶啦一声,衬衣被我扯烂的声音。 秦总幸而抓着水阀,因而并未被我带到地上,然而他也被扯得半跪了下来,一只手还抓着我的拳头,试图想把衣服的损伤降到最低。 我整个人都躺在湿润的草地上,看着藏青色的夜空,夏夜的星星是繁多而璀璨的。 秦总顺着我的眼光转过头去,他突然身子一侧,舒了一口气,也跟着躺在我的旁边。 水管掉在了一边,哗哗地流着水。 我们俩都有些喘气。我觉得我们有种儿时小伙伴疯闹够了,停下来中场休息的感觉。 我们都在看着天上的星星。 过了一会儿,我说:“我赔你衬衣好了。” 秦总转过头来,看着我,问:“你确定你要赔?” 我说是啊。 秦总又回过头,看着天,他笑了一下:“我要跟你算账的话,你要赔的东西多了去了,把你卖了这辈子可能都赔不完。” 我侧过身子,面向他,说:“那你算算看,我要赔你多少,这辈子赔不够,下辈子接着赔。” 秦总的声音很轻松:“这话有歧意哦。” 我哦了一声,确实意识到这样的对话有点小*。 现在是夏天,晚上也很闷热,淋水之后,虽然衣服湿湿地贴着有点不舒服,不过倒也挺凉爽的,草地上有些泥土和草汁的芬芳,因而我和秦总大概都躺着一时不想动。 秦总又看了一会儿天,他突然说道:“很奇怪,小莹。我总觉得我小的时候见过你,不过仔细想又想不起来。” 我说:“那一定是你的错觉。” 秦总沉默了一下,突然有点没头没脑地说:“其实我大概五六岁的时候,遭遇过一次挺灵异的事件。” 灵异两个字现在是我的点。 于是我又噢了一声,转过去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总便讲说,他小时候,是在大院里成天和小伙伴们一起疯的。大院里什么都有,电影院,剧院,操场……后面还有个贵宾苑,据说是专门接待外宾用的。 他们一伙熊孩子成天都在院子里捉迷藏什么的疯玩。 不过,大人们不许他们去贵宾苑玩,说那里面的规格很高,怕他们弄坏了什么东西。 但小孩子嘛,玩起兴了,哪儿管你大人的教诲,实际上,他们常常都会偷偷摸到贵宾苑去玩。 有一次,捉迷藏,轮到秦总当鬼。等小伙伴们都藏好了以后,他便一一去寻。 秦总说他不知道当时怎么的,怎么也找不到小伙伴,不知不觉,就找到贵宾苑去了。 他说,他记得很清楚,贵宾苑当时没任何人居住,几栋小别墅静静地立在那里。在贵宾苑的后面,有座人造的小山,也不高不大,能爬几步,算是一个景观。 秦总说他爷爷从前每天早上都要去爬一下这座小山,当是锻炼。 他也没当回事,便爬上去找小伙伴去了。 谁知道,这一爬,爬到天黑也没走到尽头…… 秦总说,他记不清后来到底怎么了,只知道后来是一个陌生的山民发现的他。而他那时候在几十公里外的一座大山的山洞里。 山民发现他的时候,离他失踪,已经过了好多天。山民并搞不懂他是怎么到那里的,也搞不懂他是怎么生存的,但是秦总的神智和言语都十分清晰。 秦总说,虽然很多事他记不清了,但是有一件确实印象深刻,那就是,他记得自己当时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那个山洞。 山民找来村长,村长又带着其他人来,没多久,他的父母也来了,秦总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那么快知道他在那里的。 秦总说,他记得,当时父母还有警卫什么的,都拼命想把他拖出那个山洞,然而他大哭大闹,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 说到这里,秦总的声音悠远了:“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我现在想起那种感觉,心里依然也有种坚定的信念。我不能离开,我在做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离开了……这件事情就会耽搁了……后来中学和大学的时候,我好几次都瞒着家里偷偷坐火车去那里,要去找那个山洞,不过可能记忆有点偏差,怎么也找不到了……” 秦总说,这件事发生了之后,他们立刻举家迁徙,来到了现在这座城市。 我听到这句话,突然愣了一下,反问道:“你不是原住民?” 秦总很奇怪我这样的反应,他看着我:“是啊,我不是。我是大约六岁的时候搬过来的。” 我差点想问秦总从前认不认识燕少。 我记得燕少说过,他也不是原住民,是九岁左右,在母亲难产生了阿青之后,才搬过来的。 这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就在我神思的时候,秦总突然侧过身子,和我面对面着,问我道:“你今天下午说的话,还算数吗?” 我怔了怔,不知道是什么话。 秦总看我的目光是很温和的,他很缓慢地说出来:“如果我同意阿冰去接工程,你就做我女朋友。” 我失声叫了一下,然后很明确地回答:“很抱歉,那是我随口乱说的,我就是个神经病,你别放心里吧。” 秦总的目光僵了一下,然而却又微微笑了一下,他说:“我猜到了……不过,我其实有个办法可以帮阿冰。” 见我呆呆的模样,他眼底有一些落寞的感觉,秦总说:“你放心,我不会拿这个办法来要挟你。其实我很早就想到这样了。不过以阿冰的个性,大概不会接受我的帮助。所以,可能需要你和小米出面一下。” 我问是什么方法,秦总便告诉我。 汪总其实现在拉的是投资要自己去成立公司干。 这笔钱不小,不过秦总可以和小米一起筹足。秦总说,其实就相当于他、小米和汪总一起重新开个公司,让汪总去做顾问管理。 这样的话,至少汪总不会出走到别人的营地里去,而如果接了工程,也无需燕少的印章才能行事。 集团这边,汪总也可以不用辞职。 我听了,连连说这样很好。 秦总摇头:“不过汪涟冰这辈子大概最痛恨的就是和我一起共事,所以,我不想亲自出面做这个事。” 他说:“我可以找人代持股,不过汪涟冰必然会查出来的,唯一能让他欣然接受的是……除非这个代持股的人,是你。” 代持股么…… 我心想这个我需要和燕少商量一下。 秦总见我面露迟疑,他劝我道:“你不用担心,代持股没什么风险,和你平时的工作也没有什么冲突。其实就当,你充当我和阿冰之间的缓冲吧。顾及到你,阿冰可能会同意这个方案。” 我问,我需要去说服汪总吗。 秦总说不用,说服的事情交给小米去做。 我便回答他说,这事情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他答复。 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我便想要坐起来了。 谁知道我刚一动,秦总突然一个翻身,径直翻到了我的身上。 他没有压着我,双手双腿都撑着地面,离我还有一定的距离,却也是完全压倒性的俯瞰着我。 我被他这般突然性的动作吓得心脏直跳。 我发现秦总其实要比汪总或者小米还要不可控一点。 汪总和小米,虽然跳脱,但你好歹知道他是跳脱的,因而也可以预料他什么时候大概会跳脱,跳脱后应该怎么应对,也是很清楚的。 然而秦总平时极为稳重,突然这般跳脱一下,却让人完全感到无法应对。 秦总看着我,这么近,我能看到他脸部的线条,带着一种不可妥协的刚毅,然而转角流动,却含着一丝柔情。 秦总问我:“林小莹,我们是不是朋友?” 我按着小心肝,连声说是。 秦总又问,显得有点咄咄逼人:“那你为什么从不叫我名字?” 我叫苦,说我也叫汪涟冰是汪总啊。 秦总不吃我这一套,他一旦想要和我PK,我也是分分钟被秒成渣的份儿。他说:“别跟我玩田忌赛马。你和汪涟冰吃烧烤喝酒,做他机车抱他腰。和我吃顿饭就跟上刑差不多,坐我车还想跑后排座。你就是叫他汪老板也没可比性。” 我捂着心脏,问秦总到底要怎么样。 秦总说:“叫我名字。” 我这种时候不敢触怒他老人家,因为我看得出,秦总其实就在等我反抗,我一反抗,有些话,有些事,说不定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做下去。 于是我很识时务地:“秦月天。” 秦总:“去掉姓。” 我马上喊:“月天。” 秦总顿时笑了一下,他回了我一声:“到。” 然后,他撑着我身旁的一只手放开了,准备站了起来。 秦总神色有点冷,他警告的语气:“记住了,以后都这样叫。你要是忘了,我会提醒你的。” 我心里不停叫苦,以后……以后最好都不要再见面了…… 正想着,秦总撑着地的手突然一弯,身子也随之往下一压…… “啊!”我吓得简直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秦总完全压着我,嘴唇就离我只有两厘米,连呼出的气都能碰到我的脸,他似乎很不以为意地说:“啊,对不起,我脚滑了。” 脚滑你妹! 我一时情急,把他往旁边一推,脱口而出:“滚!” 秦总大概也没想过要把我怎么样,所以顺势被我推开,他很快利落地站起来,并且很绅士地把手递给我。 我哼了一声,相当傲慢地不理他,自己拍拍土,爬了起来。 秦总也就笑笑,没和我说什么了。 我去看了汪总,他睡得很熟,似乎也不需要我照顾。 我便说我要回去了,秦总说送我,我说:“不用!我自己打车!” 秦总只点了一下头:“好,你自己注意安全。” 待我要走,他又叮嘱我:“代持股的事情,你明天给我答复吧,赶在他交辞职报告之前。” 我回家,燕少依然没回来。 我心里慌慌,忍不住给小少打电话。 一打过去,小少就说:“嗯,没错,我哥在家。我们有点事要讨论,他让你今晚上自己过。” 大概是和秦总有越界的身体接触,所以我始终觉得燕少是和我生气了…… 所以我相当戚戚然,辗转不能入眠。 不过,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后半夜的时候,燕少就回来了,他一回来就钻进我的被窝,抱着我,直到把我折腾醒。 我反抗,他却问我:“有没有和秦月天卿卿我我?” 我过激反应,几乎嚷嚷起来:“怎么可能啊!” 不等燕少发现点什么异样,我又追问:“你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走啊,害我好担心呢。” 燕少根本不信,他冷哼一声:“担心?担心到晚上才打电话给阿青?” 我急忙辩解,把汪总的情况给燕少说了,我说汪总非常苦闷,喝得酩酊大醉。 燕少立刻问:“他有没有揩你油?” 我汗涔涔,说身体偶尔接触是难免的,不过那种情况,也无可厚非嘛……大家之间很清白干净的。 燕少就哼了哼:“总有一天,我要宫了这只渣!” 我只有为汪总的小丁丁祈祷了一下。 不过,我突然发现,就算我戴着槐木,燕少也不能完全掌握我的行踪动向了。 我和他之间,虽然现在共用我的体魄,然而似乎更有独立的空间。 我又把秦总关于大家投资新建建筑公司的想法告诉了燕少。 燕少倒是不置可否,但他显然很轻视地笑了一下:“虽然终归也没什么大用处,不过你们非要折腾,就折腾一下也无关紧要。但是,你不能代持股。” 我问为什么啊。 燕少神色很冷:“没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给秦月天代持股。” 额,好吧,我明白了。 见我自以为是的样子,燕少忍不住拧了一下我的脸,待我吃疼叫起来,他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林小莹你白痴吗?我下午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建筑是很容易出事的地方?你还去代持股,你以为你只是一颗棋子,就不会受到波及了吗?好好做你燕少的女人,其他的浑水不要去趟!” 我嘻嘻笑,问不是奴隶么。 燕少冷眼瞥我:“想降级也可以。” 我忙抱住他,说不要不要的啦。 不过我担心,汪总不会接受秦总的建议,因为他不会愿意秦总是他公司的股东之一。 燕少已经不想和我进行这个话题,他显得很不耐烦:“他不同意,你不知道去劝他?” 我问要怎么劝,燕少说:“很简单,你就说,如果他能让新的建筑公司上市,你就做他女朋友。他一定会同意秦月天的建议的。” 我:“……” 燕少,节操呢? 我原本还为下午的时候我对秦总说那样的话而内疚,现在经过燕少这么不以为意的一句话,顿时负疚感全无。 燕少咬我的脖子,他鲜有耐心的解着我睡衣的钮扣:“放心,等他上市的时候,我就去宫了他……” ……我再一次为汪总的小丁丁默哀。 第二天一早,我先去找的汪总。 很奇迹的是他昨晚上喝得那么醉,第二天依然按时来上班,只是显得有点憔悴而已。 我把秦总的建议说完,果不其然,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我。 “我从这里出去,就是不想再和他有工作上的交集。”他挥了一下手,“现在这个建议,我以后还是有可能和他扯不清楚,和现在又什么区别?” 我明白汪总真是和秦总积怨已深。 于是,我不得已,壮着胆子,把燕少教我的话,说了出来。 212哪怕付出生命,也会立即前往 我说,如果阿冰你去把新公司经营上市的话,我就和你在一起。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汪总听完我的话,并没有立即出现什么表情。 他的眼神藏在很深的地方,反倒是用一种十分具有威慑力和考究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了我好一阵子。 然后他笑了一下,反问我:“你觉得我会信?” 我原本就没真心那么想过,全都是燕少出的馊主意,心里也有那么点慌,只能木着一张脸:“随你信不信,反正我话就放在那儿,有人昨晚上说得那么动人,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汪总这下倒是愣了一下:“我昨晚上说了什么?” 我想要诈他一下,立马说:“你说你爱赵安蒂。” 没成想汪总不假思索地反驳:“那不可能!” 我觉得汪总这么直接的否认,要么就是我说中了他的心事,他是过激反应,要么就是他真的不爱赵安蒂。 我们之间沉默了片刻。 汪总倒是一下子就坦然了。他说:“好吧,我以前是喜欢过她,我们也在一起过。不过后来她成了我老板的女朋友。我们之间已经断得干干净净。” 我有点不信,斜睨着他:“在缅甸的时候,我觉得不像哦,一副余情未了的样子。” 汪总顿时有种吃到苍蝇的表情。 他哽了一下,然后把双手都放在桌上,手心朝上,很坦荡地对我说:“你想多了,我又不是没睡过她,哪里会有余情未了的事。我就是对她当初利用我有点耿耿于怀罢了。我喜欢赵安蒂,和我后来喜欢其他女人,没什么太大差别。完了就完了,哪儿会念念不忘。” 我忙一脸八卦的样子,坐下,问汪总,赵安蒂利用他了什么啊。 我的问题有可能触及了汪总的禁忌。 他一瞬间露出一种有点不悦的表情,不过过了两秒,他还是又调整了过来,他说:“这事情我只给你说,你不要到处乱说。” 我忙点头,说一定一定的了。 汪总就说:“赵安蒂喜欢集邮,身边的男人必须要收为裙下之臣,她要来*我,我这人又颜控又没自制力,当然就和她一起了。当时我觉得她肯定还是喜欢我的,毕竟她虽然集邮,但是别人要追她,她还是拒绝的。所以一度我还挺骄傲的。没想到她就是要通过成为我女朋友,打入我们几个铁哥们儿的内部生活圈而已。” 好吧,我懂了。 赵安蒂是伤了汪总身为顶级帅哥的自尊心吧。 赵安蒂要打入汪总生活圈的目的,不用说我也猜得出来。 除了燕少,谁还会是她的终极目标? 汪总一旦决定要跟我坦白,就什么都说了。 他的说法证实了我的猜想。 汪总说,赵安蒂虽然一贯所向披靡,但他们四个男人,一开始都几乎是没有把她放眼里的。 大家认识之后,汪总和小米当时都有女伴,秦总追逐者众,并且莫名讨厌赵安蒂。而在燕少眼里,赵安蒂也就是一枚邮票而已。 一开始燕少对她还算热情,一发现赵安蒂对他有意,马上就疏远了她。 所以赵安蒂在这四个帅哥面前,很有挫折感。 汪总承认自己是个烂人,赵安蒂一*他,他就本着不玩白不玩的精神,和她在一起了。 不过后来,赵安蒂方面通过父辈,竟然说服了燕少同意交往。 汪总说:“是,我和赵安蒂也是玩的隐恋,我瞒着兄弟们,确实是我不对。主要是我们这个团伙都是自视甚高的人,对赵安蒂都是一脸相当看不上的表情。我要说出我跟她一起了,肯定要被他们鄙视。” 我想笑,又觉得汪总这么真诚的讲述自己的悲情史,笑很不礼貌,只有憋着。 没成想我的表情没能瞒住汪总。 汪总就不屑的哼了一声:“会这样觉得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燕少刚同意和她交往试试的时候,也没告诉我们任何人。妈蛋,要不是老纸翻到了她的短信,这*还不知道要脚踏两条船多久。” 说实话,我挺佩服赵安蒂的。 换做我,要想瞒着燕少和汪总这两个精明的男人同时恋爱,打死也做不到。 汪总说,事情败露,赵安蒂居然给燕少说,是汪总*她,纠缠她的,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汪总就只说了一句:“我当时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过了半晌,他才又接着道:“一向都是我玩弄女人的,没想到马失前蹄,被别人摆了一道。四一问我,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不管我说什么,他都相信我。我就问他,是不是必须要和赵安蒂在一起,他说目前是。所以,我就当自己吃了个哑巴亏,什么都不想说了。” 我问:“所以你就自杀了……” 汪总瞬间惊了惊。 我连忙解释,说是小少告诉我的。 汪总问,小少还告诉了我什么。 我也没瞒他,就简略的说了一下。 汪总点头:“没错,就是那样。我回去怎么也想不通,总觉得不能这么便宜赵安蒂了。她今天跟我玩这个,我照顾四一兄弟情,什么都可以不说。要是以后她和别的男人也这样搞,要怎么办?四一怎么可能和这么烂的女人一起。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也要换种方式把事情闹大。除非四一对她是真爱,那我就当多一道伤疤而已。” 他说着,把戴着手链的手腕亮出来。 我看到上面那道疤,一看就知道,当时割得挺深的。 我问他:“那他们是真爱吗?” 汪总骂:“真爱他妹。他们的事情刚公开,秦月天就当面讽刺了他,小米也跟着起哄,差点说得四一当场翻脸。这之后四一起码有一年的时间都在纠结以后要怎么样分手。幸好赵安蒂很识趣,也不怎么缠他,不给他提分手的机会。” 我好奇秦总是怎么讽刺燕少的,汪总说,秦总也没怎么深深的讽刺,只是非常正经的说,四一我觉得你还是要找个真心爱的在一起,不能这么轻率。 小米的话就有点难听了,小米直接一脸嫌恶地嚷,天呐,那种女人,你到底怎么想的! 然后,燕少的脸就黑了。 汪总说,燕少很烦的还有,有正式女友了,以后就不能正大光明的集邮了。 我听到这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燕少今天一大早又回家去了,据说还有事情要和小少商量,所以也没跟来。 所以……我就把八卦的心又捧了捧,问汪总燕少集邮是怎么一回事。 汪总完全不顾及背后嚼人耳根这事儿多没教养。 他说,也没什么,就是燕少喜欢招惹形形色色的女人,招惹了又不和人家在一起,把人家吊着,吊一大串。 我注意到汪总说的是女人而不是美女,就多问了一句。 汪总说,对的啊,是女人,不是美女。他基本是不看脸的,有些女人长得一点也不好看,但身上有闪光点,或者气质独特,他也比较欣赏,要去惹一爪子。 我小声地:“我听他们说,燕少是个颜控,招人都必须要看好的呢。” “那倒是,”汪总说,“四一是个生活和工作分得很开的人。生活中他不是特别看脸,只要不是很丑很挫的他都能和别人走得近,集团里就不行了,必须在长得好看的人里面选员工,男女员工都要这样。” 我问汪总:“那燕少有了赵安蒂,就不集邮了吗?” 汪总立马呸了一声。 他说:“他那么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朋友改变,谁都知道传媒是他的后宫,他倒不会专门去找,但是但凡有个女人撞到他眼里,他就要把人家祖坟里埋了多少财宝都扒出来。而且他是绝对不会让人家知道的。” 嗯,我发现集团副总们,都是非常乐于出卖老板的好基友。 汪总起燕少的底,起得不知道多欢快。 汪总说,燕少调查人家,是绝对不会让人家知道的,他就算去惹人家,也不会让人家察觉出来。相反,最后别人陷进去了,就是他全身而退的时候了。人家还会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我和汪总总结了一下,得出了燕少有病的结论。 不过我还是很好心的告诉汪总,昨晚他喝醉之后,真的表现得,很在意赵安蒂。 汪总就苦笑了一下:“怎么可能不在意。我还是很真心要和她在一起的。妹妹,今天我们坦诚到这个地步,有些话我说出来,也不怕你笑我。我和秦月天,小米甚至四一他们还是不一样。对于他们那种家庭出身的人来说,他们是不在乎女人的身世、地位的,他们只在乎那个女人是不是自己的真爱。但是我不一样,赵安蒂的身份,对于我而言,还是非常诱人了。所以赵安蒂和四一的事情曝光之后,我真的很受伤。” 他把割过腕的那只手放在自己心脏处:“不是因为爱情受伤,却是因为爱情受伤。我这样说,你能明白?” 我想说中文博大精深,汪总这样说,我居然也懂了。 不是因为爱情而受了情伤,却是因为和爱情相关的事,受到了自尊、人格上的伤害。 我问汪总:“如果赵安蒂还愿意和你在一起,你会选择他吗?” 汪总看着我,很寡淡地摇头:“不会,我其实和四一他们这方面都不一样。四一和月天都非常难喜欢上一个人,我反倒是非常容易喜欢上谁。就好像妹妹你不爱我,我转眼也可以接受别人一样。感情的浓度或许不同,但我不会丧失去喜欢别人的能力。” 这算是汪总对我说的,最为透明的话了。 他很无奈的笑着:“这大概就是,打入血统里的烙印吧。他们都是高贵而不肯将就的。我却是容易满足和轻易妥协的。” 我反对他,说:“不,他们是死作,只有你是真性情的活着。” 听到我这般说,汪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还算开心的笑容。 他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方面,我一向看得开。但是妹妹,你是我迄今为止遇到的,感情浓度最深厚的一个人。可能你会说我虚荣,但驱使我追求你的最大动力,乃是觉得能够和你在一起,非常光荣吧。似乎如果你答应和我在一起,就是一件可以立即大告天下的事。” 我有些惊讶汪总会这样说。 我想说我就是个平民女孩而已,没有任何显赫的身世,论容貌,也没有赵安蒂那般惊艳,也不是什么精明强干的女人。 我不懂为什么汪总会觉得和我在一起很光荣。 汪总站了起来,从桌子后走了过来,他走到我跟前,然后突然蹲了下去。 他把手放在我的膝盖上,然后仰头看着我。 我也低头看着他,我们相对互望着。 然后汪总说:“林小莹,或许你最后选择的人不会是我,或许我以后也会喜欢别的女人,会娶别人。但是我告诉你,不论什么时候你需要我,哪怕是让我付出生命,我也会立即前往。这世上,能让我做到这样的,男人是燕四一,女人就是林小莹了。” 汪总说完这段话之后。 我只觉得心头有什么难以言喻的情感在流淌着。 我的眼中应该有波光的,因为我看着汪涟冰,他也仰望着我,他的眼中有一种,如同初生婴儿般的,纯净的、敬仰的、依恋的神情。 片刻之后,他把头埋在了我的手上。 汪总说:“林小莹,我有多么、多么、多么的爱你啊……这种爱连我自己都可以被感动……或许这已经不是爱,而是信仰……不要问我为什么,在南川的时候,在洪水里的时候,我当时放手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了。觉得可以为你去死,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林小莹,我是个肤浅的男人,不过……” 他又抬起头来,我看到他眼中有泪光。 他深深地看着我:“我这一生之中,唯一深厚而非肤浅的事,大概就是拥有这样一份情感了。” 说完这段长长的话之后,他就站了起来,然后伸出手臂,轻轻地,将我揽到了怀里。 我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反抗。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汪涟冰总是喜欢对我动手动脚,还喜欢说话没界限,然而我始终也没有讨厌他的缘故。 那或许是因为,我在他轻浮的举止之下,其实感知到了他有一颗比任何人都更虔诚的心吧…… 我听到了他的心跳声,或许要比平时更快,而他的体温,也比平时更高一些。 然而他的手臂,并没有死死的收拢。 我说:“阿冰,我不会让你为我去死的。” 他放开了我,然后低头看我,这回换我仰望着他。 我说:“你说得对,无论我们是否能走在一起,真挚的情感,始终是值得珍惜的。能拥有这种情感的人,也是高贵而非轻贱的。” 汪总俯下身子,他捧住我的脸。 他很仔细的看着我,然后……慢慢地低下头…… 我顿时别过头去,推开了他。 汪总怔了一下,然后问我:“是不是我同意秦月天的提议,让新公司上市,你就跟我在一起?” 我没想到汪总又会绕回这茬,这次倒是愣了愣。 然而,还没等我再次确认,汪总就说道:“好,那事情就这样说定了!妹妹,等我新公司上市之日,就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我想说我都是说着玩的可以吗? 我现在才明白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的真谛。 然而汪总根本不去管我内心有多纠结,他一下子把我从凳子上抱起来,然后原地居然把我轮了两圈。 我被他甩得晕乎乎的,还没回过神,他突然一低头,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啊! 这次我真是一掌劈开他,然后连退了好几步,捂着被偷袭的那半边脸,用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看着他。 然而眼前的汪涟冰神采奕奕,他指着我,笑说:“你要谢我嘴下留情。” 我管他留情不留情,简直是夺路而逃。 汪总在我身后放声大笑。 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来,连柳细细都颇为惊奇地抽了抽鼻梁上的眼镜。 解决了汪总的事情,我还得去禀报秦总。 想想就头大。 这要是在我大学的时候,同时有两位这么优秀帅气的男性追求我,我尾巴估计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然而现在,我只觉得这是无穷无尽的灾难。 细细思来,还不是因为已经有了一个燕少的存在。 因为有了燕少,再没有和别人在一起的可能性……桃花成了灾花,我很欣慰能得美男的青睐,然而只是小米那样的朋友,就非常好了。 爱情什么的,还是留给自己的命中之人吧。 我去了秦总办公室,刚要喊了一个秦字,秦总就从办公桌上抬起带有警告的双眼。 我马上改口:“月天……” 秦总的神色这才舒缓了一点。 我告诉秦总,我思考以后,还是不想代持股。不过我早些时候已经去找汪总谈过了,他已经同意了秦总的方案。 即愿意不辞职,和秦总小米合伙新开一家公司,做幕后管理。 秦总点头说很好,他接下来会找时间和汪总谈接下来的具体事宜的。 正谈着,秦总的办公室门居然被敲响了,来人居然是我的奶奶。 这情况让我和秦总都有点惊讶。 不过我随即反应过来,奶奶一定是得了袁思思表姐的消息,这才赶过来的。而袁思思表姐让奶奶过来干什么? 除了搅局还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我奶奶一进来,就问我什么时候去办林志梁的事情。 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威胁我。 秦总问是什么事,我奶奶立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事情颠三倒四地说了一遍。 她说她晚上让我弟弟到家里给她拿件衣服,结果我不分青红皂白,说来了小偷,报警还让邻居打伤了我弟弟。 现在我弟弟还在警察局呆着呢,需要我过去作证,把他放出来。 秦总听我奶奶这样说,便说:“这事情好办,我给那边打个电话就能办好。小莹工作很忙,就不要让她跑了吧?” 我奶奶一听秦总愿意出面,马上又高兴了起来,满口恭维。 打发走了奶奶,我忙对秦总感谢。 不用说,秦总其实只是不想我到太阳下去晒而已,现在天热,说实话,我奶奶七十高龄,这样跑来跑去,我也还有点于心不忍。 告别了秦总,我就急忙给小少打电话,要给燕少汇报事情办妥了。 谁知道刚打过去,小少就在那边急吼吼地说:“姐姐,正要找你呢,你在集团吗?我马上派车来接你。我和我哥都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燕平青一向是咋呼惯了的,所以我也没有怎么在意这事情,只当他最多想念我的耳光了而已。 然而,我刚刚到了燕家二楼,见到了兄弟俩,阿青就一秒不耽搁地问我:“姐姐,你知道昨天为什么我哥突然不告而辞吗?” 额,小少,你能不能不要当着你哥,用这种背后嚼舌根的口气说话呢? 我就说,我不知道,望小少告知。 没想到燕平青只是很古怪的看了燕少一眼,又看着我,使着眼色。 我半天看不懂,他到底在暗示我什么,小少眨了半天眼,见我都是呆呆的,终于忍不住咆哮了:“姐姐你自己问我哥啊,问问我哥昨天看到了谁!” 213 燕少,您的玻璃心可好? 我也知道我是个迟钝的人,并且以此为荣。全集下载 不过小少貌似被我的这个优点气得不轻,为了安抚一下他,我就照搬他的话,问燕少:“你看到谁了啊” 燕少抄着手站在窗台边,听我这般问,只看我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小少被气得吐血。 小少哇哇怪叫:“哥,这么重要的事,关系你关系我关系小莹,咱能不能把事情敞开了说。说真的,你不该什么都瞒着小莹,她有知情权。” 我听小少这般说,虽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但觉得道理是绝对没错的。 于是我就跟着点个不停的头。 见到我和燕平青如此的狼狈为歼,燕少显得很无言。 他嫌弃地看了我们两眼,声音到冷不热:“知道了又怎么样,她能改变什么” 小少要蹦起来:“你这是歧视妇女,你这是大男子主义,你这是公然藐视人性藐视人类的进步文明” 我忙拉住小少。 燕平青什么都好,就是扯起来就无边无际,我就跟他说,燕少不说,他告诉我行不行 小少鼓了半天气,往旁边一坐:“还是让他告诉你吧” 我讨厌这对傲娇的兄弟 燕少放下了手,他回眼,看了我一下。 我觉得他的目光里,有些许犹豫,但更多是坚定。 他舒口气,朝我走了过来,然后坐到了阿青的身旁,他看着我,阿青斜睨着他。 然后燕少说:“林小莹,那天我跟你翻你爸年轻时候的照片,发现,他长得很像我小时候见过的一个人。” 我惊讶:“你小时候见过我爸” 燕少说,声音是很平静地:“不,我只见过磅空大师。” 我“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我爸长得像磅空么” 我这句话问完之后,整个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之中。 两秒钟之后,我醒悟了过来。 我一下子跳起来:“什么我爸长得像磅空你没搞错” 燕少和小少都为我的反射弧而无言了一下。 我还想咋呼呼地说些什么,燕少又打断我:“你也别激动。我也就见过磅空一次而已,其实也不大记得清他的模样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晚上反倒你爸那张年轻时的证件照,一下子就将我记忆里的那个形象,给激活了” 他做着手势,仿佛很难表达自己想要说的话,“就是,我之前也在其他相册里看到你和他的合影,我看到你们的全家福,我也没觉得他像谁谁。就是那张证件照,一下子就你懂” 我摇头,然后又点头。 我不太懂,但是又好像懂了一点。 我说:“可是我爸不像什么大师啊,他、他和我妈妈一起出了车祸。” 我爸和我妈的车祸,说起来也很让人心塞。 那时候我大学要毕业了,正在准备论文。我爸好不容易批准了一次年假,便和我妈商量,要全家出国旅游一次,提前庆祝我大学毕业。 本来我们是要举家而行的,结果我那时候突然找到一个实习工作,机会难得,临时取消了行程。 结果,我爸和我妈,就在去机场的路上出的车祸。 连同出租司机,三个人一起死在了路上。 我见到过他和我妈的遗容,是画过妆的,据说现场惨不忍睹,画妆之后稍微能看了 那段时间,我又要准备毕业论文,又要准备葬礼。 好不容易忙完,发现自己有家不能归了,房间被奶奶出租了出去,小阳台也不能窝了。 这之后,找工作频频被拒,蜗居在橘子大叔的出租屋里,不知道自己的明天究竟在哪里。 人生最灰暗的时期,莫过于此。 所以,我才会在刘宇直主动搭讪我的时候,那么没有底线的同意和他交往。 实在是因为,我那半年,人生真是看不到一丝的希望 而后,唯一以为可以依靠的刘宇直学长又用他那龌蹉的行为,给了我一个重重的耳光。 我遇到了燕少 生活开始变得不同了,人才慢慢开始鲜活起来,也开始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依恋。 而今天,燕少突然告诉我,我的父亲,长得很像一位传说中的超级大师。 我长得不像我爸爸,这事情谁都知道,所以燕少没有通过我的容貌,猜测出我与磅空的“联系”,这是很正常的人。 就算是燕少,也是猛然间看到一张我爸的照片,才会觉得相像。 可是,还是有人,不凭借相貌,从前未与我有任何交集,却看出了我和磅空之间又关联。 比如达古。 我想,回忆起了往事,我的神情是晦暗的。 我甚至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堵得我眼泪都要落下来。 小少见我伤心欲绝的样子,急忙说:“哎哟姐姐别伤心,人终有一死的,你父母是去了西方极了世界” 他话没说完,燕少就扇了他一下:“不说话你要死人” 燕少抱着脑袋,很无辜:“我说错了吗” 燕少又看着我。 “林小莹,我也不确定你父亲就是磅空,或者他和磅空有什么关系所以,我当时也想着,事情没清楚之前,不能告诉你,徒增你的烦恼和猜测。只是” 重要的话始终要卖点关子,这是燕少的特色。 他说到关键时刻,又卡住了。 我心里急,正要问只是什么,燕少又抢在我之前开口,他是个无论何时何都要掌控主动权的人。 他说:“只是,我昨天在你办公室看街景,竟然看到路上有个人他长得极像你的父亲。” 妈妈救我 燕少这句话说完,我确定我的腿软了。 我往后面一坐,幸而后面是沙发。 小少马上来哄我:“哎哟姐姐,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哥遇到的是人不是鬼。你听他把话说完。” 燕少看着我:“是,我跟踪他去了,发现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年纪也和你父亲很相仿,不过我见到真人,又确定,不管那人是不是你父亲,他都不是磅空。” 小少点头:“我和我哥,对磅空的印象都很深。虽然当时我们都很小,甚至我根本就不记得磅空的样子了。但总觉得这么多年过去,磅空给予我们的感知并未消失。” 我一点也不关心我父亲究竟是不是磅空,我只关心燕少昨天下午见到的那个人,他是不是我的父亲。 我有些急切地问:“你跟踪他而去,有没有查到他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我实在不敢相信,我父亲并没有在车祸中丧生。 并不是说我希望他去世,而是我这么大半年,已经完全接受了他去世的事实。 一时间要我相信他没死,那也是极不容易的。 我问完这些话之后,小少啪的一声甩给我一个文件夹。 “全都调查清楚了,都在这里面,你自己看吧。” 我急忙翻开了文件夹,入目就是一个男人的生活照。 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我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发起了抖 这男的,这男的不就是我爸吗 小少在一旁充当解说:“蒋河畅,四十八岁,本市原住民,职业是古玩店老板。曾与前前妻育有一女,几年前溺亡。事发后与妻子感情破灭离婚。现独自在古玩市场经营一家古玩店。” 我喃喃着:“这么全的资料应该不是作假的” “那是,”小少说,“我的情报网可是很先进的。” 我只想说有钱就是任性,想知道谁人的底细都易如反掌。 小少帮我翻到最后一页。 “你看,我连他离婚的真实原因都得到了。” 我忙去看资料。 蒋河畅的离婚原因,表明是女儿溺亡之后,和妻子感情不和。 资料里却记录着,其妻子曾向人抱怨,说女儿死后,蒋河畅便变得神叨叨的,坚持认为女儿的魂魄还在家中居住。 他甚至每天早上为女儿准备爱吃的早餐,晚上还和“女儿”谈心。 日复一日,妻子终于受不了了,要和他离婚。 蒋河畅却很固执,坚持认为女儿还存在家中。要妻子也接受这个“事实”,妻子当然无法接受,于是最后离婚了之。 我看到这一点,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看着燕少和小少。 燕少的目光很沉寂,不过里面也并非全无内容,而小少,则是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点了点头。 小少说:“我们都觉得,这个蒋河畅,目前看来和我们虽然没有任何交集。但还是应当去拜访一下,单凭他长得那么像你爸爸,已经很令人生疑了。” 我猜燕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他未必同意我和他一起去。 所以,小少才会和他产生争执,而小少一怒之下,也把我叫了回去,逼着燕少把整件事情告知了我。 我问燕少:“我们现在是要去拜访这个这个蒋河畅吗” 燕少沉默了片刻,这才道:“恐怕是的。” 小少是无法出门的,只派了车,送我和燕少去见那个长得极像我父亲,据说也极像磅空的人。 一路上,我和燕少都是无话。 我对于燕少有任何疑问,都去找小少却不对我倾诉,也觉得有些不开心。 按道理,我和他现在才是紧紧相连的人,小少虽然值得信任,又是他兄弟,但我们的关系,也不见得比他和小少疏远。 车开到了城东古玩市场。 快要进去的时候,燕少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对我道歉。 燕少只看着窗外艳阳高照的世界。 他说:“你当初求职,被集团拒绝,是我下的命令。” 我耸肩:“我知道啊,你嫌弃我迟钝嘛。” 燕少不看我,因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语气,是平淡而波澜不惊的。他说:“其实并不是那样的” 我啊了一声,表示并不知道还有内情。 燕少就说:“事实是,我当时就在你隔壁的房间里看着你,中间只隔着一堵玻璃墙,不过,你至始至终都没看过我一眼。” 我想骂脏话。 燕少,请问您的玻璃心尚好 燕少继续说:“后来,你一直找不到工作,也是我导致的” 我忍不住插嘴道:“为什么啊” 燕少说:“没什么为什么,就是不爽,想磨磨你,然后,再把你招过来。” 我:“” 我彻底无言中。 我想说,磨我的目的确实达到了,要不然我也不会两眼一黑就跟了刘宇直。 沉默了片刻,燕少复而又道:“所以对不起” 好吧,燕少都说对不起了,我还能说什么。 原来,刚才我在落寞回忆那半年的凄惨时光之时,小少以为我在缅怀父母,燕少却是看穿了我的内心。 否则的话,以他的个性,对不起三个字,要说出口谈何容易 我见燕少相反似乎十分尴尬,就抓住了他的手,反倒去宽慰他:“没事的啦,不这样的话,我们也不会现在在一起啊。” 燕少回过头来,他的眼中有着明显的嘲讽:“是么如果那时候我追你,你会不会同意” 我想都没想,就回答:“傻子才不会同意啊,又帅又多金的总裁追我,我疯了才不会答应。” 燕少冷笑了一声:“如果只是做,而不是女朋友呢如果我同时还要保持和赵安蒂的关系呢”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对啊,燕少是有女朋友的,这件事,从未改变过,我怎么给忘记了。 见我愣愣的,燕少的语气转而有些自嘲,他笑:“不说了,总之我现在挺后悔的。” 我不知道燕少为什么要后悔,又后悔了些什么不过,问他他也绝对不会说。 他今天能说出这些话来,已经是破天荒的了。 汽车已经停了下来,我和燕少看到,面前是有一个半开着门的店铺,店铺没有牌匾,只旁边立了一个灯箱似的招牌,宋体上书:河畅古玩店。 我心想这蒋河畅也算是个直接的人,名字就拿来当招牌,一点也不想多动脑子。 现在虽然是大白天的,不过这古玩城却是人烟稀少,河畅古玩店的位置又很偏,一条小街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我知道其实城东的古玩街都是这个死德性。 不论是平时还是周末,都难得看到一个鬼影子。 这些店铺也大都半掩着门,真不知道他们是靠着什么生存的。 因为有小少的吩咐,汽车将我送到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就停在了古玩店旁边。 我和燕少便信步走进了店门。 刚刚走进去,我就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我转头看过去,只见门旁的一把颇有些年代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正在一个人闲来无事的摇着一把古铜材质的铃铛。 少女身穿一件很青春气息的藕荷色宽吊带裙,面容很有些清丽,一双白希的手,像泡过牛奶似的。 我们的目光相对,那少女很是目中无人的垂下了眼,她有些百无聊赖地把铃铛一甩,然后伸了个懒腰,靠在了椅子背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我正想问这里的老板在不在,店后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客人要看点什么” 这话说着,店主就从一扇小门里走了出来。 我看到这男人的一眼,心脏就跳了一下。 像,真的好像。 不仅是长相、气质,连说话的声音也是那样的像。 大概我的目光太过惊诧,这叫蒋河畅,却长得极像我父亲的男人,也稍稍打量了我一下。 我回过神来,忙说:“我就是闲逛着,进来看看,那个” 我顺手往门口那张太师椅一指:“那椅子,一看就是不错的货色呢,什么个卖价呢” 蒋河畅听我这么说,立即笑了笑:“这位小姐是生客吧” 我猜想生客就是不常来这里的意思,我便点头。 蒋河畅就指着那张太师椅道:“这条街的人都知道,我老蒋家的这把椅子,可是不出售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椅子上的少女无所事事地瞟了他一眼,继续打瞌睡。 我本来也没想着要买什么椅子,不过既然话说到这里,我就装出一副惋惜的样子,说这椅子看着就像是古董呢,不卖真是可惜了。 蒋河畅听我这般说,倒像是来了兴趣,他又端详了一下我,说道:“这位小姐看着倒像是识货的人呢,不知怎么称呼呢” 我说:“我姓林,我叫林小莹。” 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我的心跳了一下,不知道蒋河畅会做出什么反应。 结果蒋河畅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说:“林小姐,幸会幸会。本店里还有许多不错的货,你要不要看看其它的,比如这柄青铜镜” 我顺口就道:“这镜子跟石头做的一样丑,肯定是假的吧” 我刚说完这句话,就意识到自己失礼了。 不过,门口的少女倒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蒋河畅也显得有些尴尬,他用责怪的眼神看了少女一眼,然后假咳了两声,说道:“林小姐果然是识货的人。这镜子,确实只是近代的仿货,不过也是民国仿了,也还算有点价值了。” 我“哦”了一声,为自己又蒙对了喝彩。 其实,早在缅甸玉石市场的时候,我就发现我在这方面的直觉特别灵敏,第一感觉是什么样的,通常都不会有假。 所以,我又把目光投向了那把太师椅。 那椅子其实,就皮相而言,并不比青铜镜好到哪儿去,不过我就是觉得价值不菲。 我悄悄问燕少:“你看得出那椅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燕少冷哼一声:“当然独特了。你没发现,椅子上那女的,和我一样是只鬼么” 燕少说出这句话,我立刻就吓得打了个激灵。 而椅子上的那少女,却突然一抬头,对着我,嫣然一笑。 “你能看到我。”她的声音很清脆,很好听。 好吧,这是我除了燕少之外,第一次见到的,一个正常态的鬼,还是个女鬼。 以往的,不是青面獠牙,就是一团黑气。 我觉得,我好歹还是应该害怕一点。 不过一想到我身旁有燕少,就觉得如果我要害怕,实在是太对不起燕少妖煞的名头。 大概是我看椅子看的太入神了,蒋河畅也稍稍有些迟疑。他问我:“林小姐,你觉得这把太师椅有何独特之处” 我现在还不确定蒋河畅是否能看到那女鬼,但我猜他是能看到的。 可是,为什么那女鬼对我说话,他没听见 还有,这少女,应该是看不见燕少的。 我想起关于蒋河畅女儿的传闻,心想这该不会就是他溺亡的女儿吧 因为有燕少在身旁,且通过燕少的态度,我猜想这少女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就壮着胆子,想诈一下蒋河畅。 我说:“这太师椅,本身的雕工什么倒是很寻常。不过它应该有某些灵异方面的作用吧” 我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蒋河畅的脸色变了。 “林小姐何出此言”他的语气也是凝重的。 手机请访问:. 214龙马金蹄铃归魂 我其实有点神棍的天赋,这一点早在我当初第一次去燕家找保险柜钥匙的时候,就发现了。 那时候我随口拉着一位燕家的佣人说我是什么佛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胡诌一通,竟然还把别人唬得二愣二愣的。 只是,不知道同样的招数,是否对这位开古玩店的,蒋老板凑效。 说他和我父亲没有任何关系,我都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 然而我看到他说话气质等等,却又确认他绝对不是我的父亲。 我爸爸已经去世了…… 这是不争的事实。 再次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我心里又是哀伤,又是惆怅,却还算松了一口气。 只要他并不是我的爸爸,我也无需带太多个人情感对待他。 所以,我就指着那椅子道:“是这样的。我以前呢,因为机缘巧合,拜过高人为师,学了点这方面的知识,稍微能看看这种东西……” 蒋老板听我这样说,显然十分吃惊,他也指着那椅子,声音有些发结:“那……这……林小姐能看出什么名堂?蒋、蒋某愿闻其详。” 我见他的神色,故作吃惊之中却夹杂着丝丝慌乱。 我更加确认他是能看到椅子上那少女的,并且,他很担心我会看到。 我便不想当面揭穿他,只走进了那把椅子,指着扶手上的花纹,说道:“蒋先生请看,这上面刻的花纹,我曾经听恩师讲过,好像是有某种聚魂的作用呢?嗯……这椅子,应该有招人灵魂的作用吧?” 我说完这话,就看到蒋老板的脸色有些苍白了。 他嘴唇嚅动了一下,只盯着椅子上的少女。 我隔近了看,愈发发现这姑娘唇红齿白,皮肤晶莹,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俏皮的青春气息。 真可谓是一只“艳鬼”。 想必生前必定是很俏丽动人的。 燕少也在站我身旁看着这少女,我想起阿冰说他集邮的事情,便去看他的眼睛。 燕少略微皱眉,只是在细细打量着少女,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那少女只是看着我笑,尖尖的下巴,嘴角两边有两个十分甜蜜的酒窝,却并没有去看燕少。 因而,我更加断定,假如燕少不想让她看到,她是见不到燕少的。 蒋河畅见我一直盯着椅子看,仿佛生怕我看出什么似的,忙招呼我:“林小姐,这边来坐。我们好生聊聊。” 店家招呼,我不过去也不好,便要转身走。 刚一转身,椅子上的少女突然一伸手,抓住了我的手心。 我蓦地一惊,急忙一甩手。 然后,我听到少女在我身后嘻嘻笑出了声。我便知道她是故意吓我玩的。 这姑娘,生性应该是很调皮的吧? 古玩街这边的房子都是古香古色的。前面是店,后面却是一个小方井。有八仙桌,还有凳子。 蒋河畅请我坐下,给我泡茶。 我谢了他,没等上一会儿,蒋河畅倒是先自个儿说了起来。 蒋河畅说,那椅子,是他祖传下来的一个宝贝。 以前,他还小的时候,他父亲就告诉他,那椅子,叫定魂椅。有固魂养生之功效。 常人如果常年在上面坐,能神魂稳定,身强体壮。 而如果是修行之人,则会对修为大有长进。 不过,蒋河畅说,他并不信这个说法,只当家里老人闹着玩的。 只是,父亲去世之后,他便珍惜他一切的遗物,把这椅子当成一个依托和思念之物,所以才会说不卖的。 讲到这里,蒋河畅问我:“我没学过那方面的知识,却没有想到,林小姐居然能一眼看出这里有名堂,蒋某愚钝,还望林小姐详细告知呢?” 蒋河畅说了这么多,我终于搞明白了。 这长得和我父亲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的中年男人,搞了半天,就是想要套我的话而已。 他并不是不知道这椅子的奥妙,只是想要知道,我对这椅子,了解有多少。 我怎么可能告诉他我会看到那个少女? 假如那少女的存在就是他人生最大的秘密……那知道得太多,我岂不是就危险了。 毕竟,我不能仅凭他一张脸,就认定他会对我怀着善意。 于是,我就说,我这方面学的也不多,只是一能看出那椅子有些年头了,二觉得上面的花纹有点名堂。其余的,就一概不知了。 蒋河畅听我这么说,仿佛是松了一口气。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蒋河畅说,林小姐一看就是行家,要不要加入我们的一个古玩考古群? 我心想不加白不加,就同意了他的提议。 出了古玩店,我还没问燕少什么,他就先于我说道:“那不是你父亲。” 他是肯定的语气。 我说当然了。 假如真是我父亲,我就不会那么淡定冷静了。 燕少又说:“看来,阿青调查得还是不够仔细。我们还应该查一下,蒋河畅的父母以及他女儿的详细信息。” 我点头称是。 正说着,突然听到身后又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 这铃声过耳不忘,我当即想到了店里面那位穿藕荷色裙子的少女…… 正要回头,就听耳后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姐姐,姐姐。” 光天化日之下,那名女鬼,居然跑了出来。 我惊诧不已。 只见店里的少女魂魄,摇着那只铃铛,已经朝我一步两跳的蹦跶了过来。 她依然嘻嘻笑着,显得那么天真无邪。 我看了看四周无人,便对她点头:“你好。” 少女很开心的样子:“你好啊姐姐,你真的能看到我啊,天哪太好了,除了爸爸,终于有人能看到我啦!” 果不其然,这少女就是蒋河畅溺亡的女儿,蒋欣琪。 她在车前拦住我,激动个不停,非要和我说话。 我心想,人家司机还等着我呢,便问她放不方便上车说? 蒋欣琪很失落地看了一眼车子,很不情愿地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不能离开店太远了。” 我问为什么。 蒋欣琪有些忿忿地:“还不是因为那把破椅子,它锁着我的魂,让我走也走不得,投胎也不能。 蒋欣琪这么说,我就意识到,她是有故事的…… 而她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巴不得把她所有的事情都讲出来。 于是,我就给司机说,再等等我。 而我则带着蒋欣琪,到附近的茶楼去了。 我要了一个小包间,关上门,才问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蒋欣琪话没说几句,鬼倒是先哭了起来。 我忙安慰她,让她有话好好说,别难过。 蒋欣琪坐下,磕着我买的瓜子,开始讲起了关于自己的故事。 原来,蒋欣琪是蒋河畅和妻子的独生女,从小就受尽*爱。蒋河畅在古玩街开了二十年的古玩店了,他们家就住在店上面的二楼。 蒋欣琪从小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爬在门口那个太师椅上玩。 那太师椅,最神奇的是,椅背的正中,挂着一柄铜铃铛。 这铃铛有个手柄,手柄末尾有个沟,而椅子上有个小圈,就是拿来挂铃铛的。 每次,蒋欣琪玩的时候,身为父亲的蒋河畅都会告诫女儿,玩了铃铛,一定要挂回椅子上。 有时候蒋欣琪忘记了,蒋河畅还会专门把铃铛挂回去。 这椅子破旧,铃铛也没不值什么钱,所以就放在门口,小偷路过都不会打主意。 后来,蒋欣琪长大了,也对椅子和铃铛不感兴趣了,那铃铛就挂在椅子上,积了灰,落了尘,无人问津。 ……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 那一天,蒋欣琪和朋友约了要去河边野餐。 她早早收拾好,打扮好,穿上她最喜欢的藕荷色吊带裙,等着朋友过来。 左等右等却也没等到。 蒋河畅见女儿百无聊赖,就扔给她一张帕子,让她把店里面打整打整。 蒋欣琪反正也没事儿干,接过了帕子,便东抹一下,西抹一下,没一会儿,便抹到了那把太师椅上。 蒋欣琪说过,自己对这椅子其实是很有感情的。 她看到铃铛已经被灰遮得看不到眉毛胡子了,便好心取下来,准备擦一下。 谁知道这时候,朋友正好来了,在外面叫她。 蒋欣琪说那时候,因为手里拿着抹布和铃铛两样东西,所以她随手把抹布一放,却抓着铃铛跑了出去。 朋友问她拿着个铃铛出来干嘛,蒋欣琪这才反应过来,想要把铃铛挂回去,朋友却说时间不早了,催她快点走。 于是,蒋欣琪把铃铛往包里一放,就坐着朋友的自行车去河边了。 到了河边以后,两个女孩子摆好吃的东西,正要坐下来欣赏风景,包里的铃铛突然叮铃铃响了起来。 蒋欣琪觉得奇怪,便把铃铛摸了出来,自言自语问这怎么一回事。 朋友打趣说,这铃铛一定是嫌弃自己太脏了,知道自己到了河边,想要去洗个澡。 蒋欣琪十几岁的少女,贪玩好动,又喜欢折腾,便说,那好,我就去给它洗个澡。 于是,她拿着铃铛,到河边,伸入河水中晃动,清洗铃铛。 事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据蒋欣琪说,她摇着铃铛的时候,水的波纹发生了变化,她能看到一圈圈的声浪,在以铃铛为中心扩散。 突然间,蒋欣琪发现水底出现了一头怪兽的脑袋。那怪兽,长了一双大鼻孔,嘴角有须,眼睛像铜铃一样,嘴巴却很像马。 她当时吓了一大跳,还没反应过来,那怪兽就咬住了铃铛,想要把铃铛衔走。 蒋欣琪说她如果当时松开手,应该就不会有事。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死死抓着铃铛,不肯放手。 结果,她整个人都被那怪兽拖入了水中。 蒋欣琪的尸体是在下游被打捞到的,她手里没有铃铛。蒋氏夫妇当场哭晕了过去。 然而,蒋欣琪却说,她其实当时是在水里和那怪兽争铃铛,而最后她胜利了,拿着铃铛回到了岸上。 那时候天都黑了,她一个人又冷又饿,朋友也不见了。 蒋欣琪摸进了店里,看到那把太师椅,把铃铛挂了回去,然后十分困倦,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说到这里,她鼓起了腮帮子。 “后来我醒来,才知道,我爸妈以为我已经死了,竟然把我的身体给火化了!真是气死我啦!我明明都回家了,他们还在外面守着我的身体哭!搞得我都不能还阳了!” 这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蒋河畅竟然能看到蒋欣琪,还以为女儿没有死,谁知道后来才知道蒋欣琪已经只剩下魂了。 蒋河畅十分后悔,然而于事无补,最让他苦恼的是,妻子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女儿,还认为他有精神分裂症。 讲到这里,蒋欣琪再度哭了起来:“爸爸好可怜,为了我,和妈妈离婚了。而我后来发现,除了他都没人能看到我。我不能离开那把椅子太远,否则就会有魂飞魄散的危险。呜呜……” 她哭得好伤心。 我答应蒋欣琪,没事儿的时候,会到古玩店来陪她。 蒋欣琪伸出小手指,要和我拉钩:“姐姐,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哦,不要告诉我爸爸好吗?” 我心想不告诉是对的。 我也不想别人知道我也有“精神分裂症”。 回到了燕家,我把所有发生的事情告诉小少了。 小少一听说蒋欣琪的事情,骂了一声“我靠”,从地上爬了起来:“你说是一把有锁魂作用的太师椅,上面还挂着一把铃铛?” 我看看燕少,然后燕少点了点头,作为对我话的肯定。 小少抓狂状,简直要在地上打滚。 我和燕少都对他的表现都点莫名其妙。 小少却一下子又从地上跃起来,大喊着:“那椅子叫龙马金蹄椅,椅子本身并没有什么大来头,但上面那个铃铛,那是龙马蹄做的啊!上古时候,必有大拿砍下了龙马的蹄,制作了那只铃铛。” 他激动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很明显,蒋欣琪在河里晃动铃铛的时候,召唤来了龙马。龙马看到金蹄,一定想要抢回去,蒋欣琪紧紧抓住,没让龙马得逞,自己却淹死了。这时候,她凭借着金蹄,才能魂魄安然地回到自己家。” 我这才知道,这铃铛原来是个大宝物,而且还是和龙马有关的。不过我还是很好心地问小少,知道了这是龙马蹄做的铃铛,能有什么作用? 小少一下子扑过来,一副吃人的表情:“还阳啊!还阳啊!龙马金蹄铃发出的声音,可以作为魂魄的媒介,给灵魂引路,让人的魂重新回到人的身体里啊!你还问我有什么作用!” 我惊。 连一旁一直神色淡然的燕少,也不由得呆了一瞬。 小少大叫:“你以为那个女的为什么会拿着铃铛回到家里?那是铃铛在给她引路,但是她父母不知道,把她的身体火化了,否则的话,她早就还阳了。” 小少又说,这龙马金蹄椅,须得让人坐在椅子上,然后由其灵魂摇铃铛,从后面挂上铃铛,进而进入人的身体。 这人也就还阳了。 不过,正在我和小少都激动不已的,燕少却很是安然地泼了我们一盆冷水。 燕少说:“首先,得有个身体。” 他这话一说,我和小少就焉了。 燕少的身体现在在何方,我们谁都不知道。 小少恹恹地往沙发里一躺:“我们总会找到的。” 燕少又很好心的提醒:“就算找到,我现在也是不能离开她的身体。” 和猜说过,强行剥离,我们都会死。 小少臭臭的表情,哼了哼,再也不理我们。 不过不管怎么说,蒋欣琪的事情,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冥冥之中,仿佛有人专程把这事情送到我们眼前一般。 我和燕少在燕家用过晚餐,便也回了我的小套二。 我发现其实燕少很不喜欢在自己家呆,反倒对我的破房子情有独钟。我们俩人牵着手,一同在月光下漫步。 我说:“这不公平。” 燕少看了我一眼,表示不太明白我说什么。 我便笑着说:“我会变老,你却会一直这么帅,真不公平。” 燕少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半晌,他才说:“那有什么关系,你如果不在,我也不在了,年轻或者老,都一样。” 这句话说完,我和燕少都同时站定了。 月光下,我们相互凝视着对方的面容。 燕少的手,摸到了我的面颊上,他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想这之后的情节,必定应该是燕少低头,和我在月光下来一个浪漫之吻。 然而当我们的脸正要靠近的时候,凭空里突然传来一声怒气冲冲地叫喊:“林小莹!” 啥?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转过头去,就看到我三婶搀扶着我奶奶,从我家单元门走了过来。 我一看到这两尊菩萨,真是立刻就想点叉关屏,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三婶扭着几根筷子组成一样的身姿,走到了身边,连打招呼的机会都不给我,就大声呵斥我道:“林小莹,你到底是怎么个想的?把我们家志梁害成那样,也不过来探望一下,也不过来慰问一下,连对不起都不说一声!” 是非不分,颠倒黑白,向来都是林家人的光荣传统。 我和燕少都一道冷冷地看着三婶和我奶奶。 我奶奶眼珠子转了转,看看燕少,又看看我,倒是没骂我,只是声音里带着一股子酸味儿:“哟,小莹啊,谈恋爱了啊。” 我听这话语这口气,威胁和暗示双重险啊。 我就木着脸,说:“没有啊。” 三婶并没有在意我奶奶说的什么话,她只是指着我:“林小莹,我跟你说话呢?你把我们志梁给搞成那样了,就没一句话要说的?” 我看着这个瘦得像根针的女人,问:“小莹不知道要说什么,请三婶说给我听听呢?” 我三婶从前哪里见过我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顿时一副要气炸的样子:“你还有脸!你不知道我们志梁这刚刚毕业,已经找到了工作,原本就要开始挣钱了,结果给你这样一陷害,又受了伤,工作也没了!你说,你要怎么赔偿我们的损失。” 我听到这话就来气。 你儿子进了别人家偷东西,是不是我要把东西送到他手上,然后陪他去卖了房子才是正确? 我就冷着脸,不急不缓地说:“是的呢,林志梁翻乱了我家的柜子,耽误我的正常休息,这笔损失确实应该算一算。” “你!”我三婶一听我这话,顿时凶相毕露,“好哇林小莹,你个不知羞的,看样子你翅膀硬了,是要好好打一顿了!” 这话说着,手已经轮了过来。 我奶奶本来在一旁看戏看的很兴起的,没想到我三婶说打就要打,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我看三婶来势汹汹,一副巴不得也把我打进医院的架势,正想是要躲开还是迎战。 燕少突然站到了我的身前,一伸手,就抓住了我三婶的手腕,然后狠狠地把她一推。 被庇护在身后的我,只听到燕少杀气四溢地咬出两个字:“你敢!” 215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变老 燕少一手推过去,我三婶顿时整个身子都往后面倒了过去。 我奶奶吓得往旁边闪了闪,生怕带到了她。 于是,我三婶就没有任何阻拦地,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她疼得大叫了一生哎哟,倒是反应很快地尖声喊了起来:“打人啦!林小莹打人啦!” 她看不到燕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摔倒,倒是能一下子就赖在我的身上,真是挺机灵的。 不过之前,在她大喊大闹之前,就有人已经在围观这个热闹了。 所以,稍后有人又围上来之后,问是怎么回事。 先来的群众就很好心地告诉后来的人:“这个老林家的三媳妇,要打人家小莹,结果脚底一滑,摔地上了。” 我三婶一听这解释,更加不干了,躺在地上蹬腿摔胳膊,就好比一只火柴人在做滑稽表演。 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哎哟,打死我了,好大一个包,林小莹,你害了我们家志梁,还要害我。” 我很想反驳她,不过这种行为在此时是多余的。 因为,厂里的叔叔阿姨已经开始代替我讨伐三婶。 有个大妈指着我三婶说:“诶,你这个年轻人,说话要讲道理,你头上的包可是磕地上摔的。” 立马有人跟着附和:“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儿子跑我们厂里偷东西,你还好意思来闹?” “你当我们厂里的人好欺负啊?” “老林家怎么出了这种人!” …… 我三婶一看这架势,完全不利于攻击我,顿时开始撒泼:“我不活了啊,不活了啊,妈,他们欺负你媳妇儿啊,欺负你乖孙子的妈啊。” 她向我奶奶求助。 没想到,我奶奶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竟然拉了拉我三婶,黑着脸:“起来,别丢人了!” 旁人有和我奶奶熟识的大妈,立刻上前,对我奶奶说:“老林家太太,您劝劝你这个媳妇,太不懂事了,欺负我们厂里的子弟。哎我说,你那个孙子是你老林家的人,我们小莹也是你孙女不是?” 我奶奶这人,和我三婶不同的地方在于,她私下里对人很不礼貌,这种公众场合,倒也能装面子。 她就推了我三婶一把:“就是,你看人老王家的说的多在理。小莹再怎么样,也是我们林家的人。我们要解决,也是回家解决,在这儿闹着算什么?” 好说歹说,我三婶倒是住了嘴,她头发散乱,哭得满脸通红。 只有眼神,依旧忿忿地恨着我。 我奶奶拉着三婶走,临走的时候,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了一句:“小莹啊,跟你对象说,悠着点,改天我再来看你。” 老太太说完这句话,把燕少看了一眼。 燕少从挡住我三婶那一刻起,就冷冰着脸,此刻桀骜不驯地昂着头,无惧我奶奶的威胁。 回了家,我问燕少,为什么我奶奶关键时刻,居然没有威胁我。 燕少冷笑了一声:“林小莹,你这个奶奶,真不简单。” 燕少问我,如果我奶奶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暴露燕少,会有什么好处? 我想了想,确实是。 如果奶奶那时候说我身边有鬼,还说是鬼打了三婶。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有精神病。 燕少说:“你奶奶能看到我,这对于她来说,算是逮住了我们最大一个把柄。这个把柄,不好好利用怎么行?她不会为了你三婶一个外人轻易抛出这个筹码。” 我却没有理会他对老太太的评价,只是牵了他的手,我对燕少笑:“我们?” 他刚刚,说的是“我们”。 燕少并没有显露出诧异的表情,他只是扬着眼角,轻睨着我:“对,我们。” 说完这几个字,他便偏着低下头来,把我随意地往沙发上一压…… 我猜想我三婶,或者我奶奶,此行碰了钉子,绝对不会轻易罢休。 而我奶奶,虽然并不支持我三婶,但绝对是支持林志梁的。她今晚跟着我三婶来,必定就是为了给林志梁找工作。 真是笑话了,我还得为抓了一个小偷而摊上事儿了? 清晨的时候,我和燕少还没走到公交车站,一辆熟悉的加长悍马就停在了我们面前。 车窗摇下来,戴着大口罩和墨镜的小少出现在里面。 “上车。”他倒是命令起了我们。 燕少却牵着我的手,轻描淡写地拒绝道:“不了,我现在习惯挤公交。” 燕少最近特别喜欢挤公交。他最爱干的事,就是不准我拉头顶的手环,非要他来拉,然后让我抱着他。 车子有时候拐弯或者刹车,他就要故意推我或者挤我,然后很开心地看我闷闷的表情。 小少说:“现在不是你们玩平民浪漫的时候,上车,我研究了一整晚,终于找到了两全之策!” 我听小少的口气,不是闹着玩的,便也劝着燕少上了车。 我们一上去,小少就说:“哥,你要跟我会家去,我决定了,我们要即刻去寻找龙马。为你还阳做准备。” 小少说得这么有信心,我和燕少都怔了一下。 小少便说,他研究了一些当年磅空给他的古书,竟然给他找到了可以安然剥离我和燕少的方法。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需要龙马鳞。 小少说,龙马鳞除了可以补魂,也可以补魄。 按照磅空留下的方法,应该是可以在燕少离开我身体之后,将我们相互补完整,不给我们留下任何损伤。 然后,再利用龙马蹄做一个铃铛。 小少很兴奋:“接下来,只要找到我哥的身体,一切都好办了。” 我和燕少却都没有回话。 我心想,小少会不会想的太简单了。 我还没把想法说出来,燕少就开始泼冷水了,燕少说:“你的那些书,就算是磅空留下的又怎么样?你当初让我借用林小莹七魄的方法,也是磅空留下来的。结果呢,他留给你这个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和猜把我补到她的七魄之中去。如果还阳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何必绕这种圈子?” 小少却坐直了身子:“对呀,所以,现在磅空让我们发现龙马金蹄铃,又让我知晓了龙马鳞可以补魂魄,这正是他要求的步骤啊。” 我:“……” 燕少:“……” 小少一瞬间说的如此在理,简直让我们同时无言以对。 我就问小少,到底要怎么样? 小少竖起手指:“首先,当初我们砸碎的翡翠地图渣,我已经把其中东南西北的翠点都收集了起来。接下来,我要把它们都炼化到哥哥你的精魂之中。然后,我们就去找龙马。” 按照小少的说法,就算我们按照地图去找了龙马,那狡猾的东西也必然不会轻易被寻到。 但是如果把含有它鳞图的精气炼到燕少的魂中。 那么只要龙马出现在我们一定的范围之内,燕少就能嗅出它的气息。 燕少在思索了一会儿小少的方法之后,最终还是同意了。 他要我跟他一起去燕家。 我却拒绝了,我说,我这个班上得实在太没信服力了,再说了,我昨天答应了汪总,今天要和他一起商讨一下关于新公司的筹建事宜。 燕少就冷哼了一声。 他和我,当然都是知道,汪总就是扯个由头,要跟我接触而已。 不过说起来真奇怪,燕少就是毫不在意我和汪总接触。 为了让汪总顺利留在公司,燕少最终还是同意我自己去公司。 不过,他告诉我,下班之后我就直接回燕家了,不要回自己那个家,要是我奶奶又来发疯,怕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我抓着他的手,毕恭毕敬地鞠躬:“是的,主人。” 燕少终于笑了笑,车到了集团附近,我下去之时,他突然拉住了我,在我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燕少说:“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变老。” 我愣神的时候,他已经放开了我的手。 车门关上了,不过我听到小少在里面夸张的喊着:“哟哟好甜蜜好甜蜜,要一起幸福的老去哦……啊!好痛!” 不用猜,我都知道,有人嘴贱挨打了。 然而,我的心里却真是异常甜蜜的。 因为燕少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我想和你一起变老。 燕少其实现在还蛮享受和我一起的状态的,之所以立即会同意小少去寻找龙马,踏上还阳之路的原因……是因为昨晚我说过,我们不能一起变老,不公平么? 我进电梯的时候,一直都在一个人偷偷笑着。 连遇到了秦总都不知道。 直到到了八楼,秦总出去的时候,说了一句:“我出去后,你可以笑得再开心点。” 啥!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居然和秦总一起坐电梯呢! 我简直惊悚。 而秦总,带着浅笑,回了回头:“再见,继续笑。” 啊啊……丢脸丢到电梯里了。 尤其是,秦总根本都不问我为什么要笑。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他还那么一本正经地祝我继续笑…… ……秦总其实也蛮腹黑的。 今天小李子很忙。 我作为助理之一也尽量帮助他。 汪总说得没错,我在这里混日子,始终不是个好态度。别到时候,自己的本行忘得差不多了,新的技能也没学到,就太糟糕了。 小李子嘴上说着不用不用,实际上我一搭手,他就开始使唤起我来。 我也乐得让他使唤,一会儿去给他找文件,一会儿去给他盖章。 贸易公司在小米放羊加高压的双重政策下,属于平时很闲散,一有事效率倒蛮高的地方。 我和小李子合作得也蛮愉快的。 我通过他整理的事情得知,是有一个民间组织,在众筹一个项目,希望小米也能伸出援手。 小米貌似对这个事情还挺感兴趣的,目前在让小李子做基础评估和相关资料收集。 我们忙到中午的时候,一起去吃了午饭,我便给小李子说,下午我约了汪总谈事情,可能就帮不到他了。 小李子忙说没事儿。 然后,我们就进入了集体午休时间。 贸易公司也是人人带睡袋上班的。 我来之前,小李子都是跑小米办公室沙发午休的,我来了以后,他也摸出睡袋,往地上一趟。反倒让我去小米办公室睡。 小米是个享乐派,这事*尽皆知,沙发也是非常舒适的。 我一躺上去,盖上空调被,就困意来袭,睡了过去。 朦胧中,我似乎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有个女孩清丽的声音一直在叫:“林小莹,林小莹……” 我模模糊糊,答应了一声,醒了过来。 办公室里静悄悄,并没有什么女孩,也没有铃铛声。 真奇怪,我居然做梦梦到了蒋欣琪和她的铃铛。 我挠挠睡乱的头发,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我睡了半小时了,差不多该起来了。汪总还等着我去谈新公司筹建的事儿呢。 现在他还处于离职敏感期,我千万得顺着他一点。 我就下了地,扭开门锁,出了办公室。 小李子还在睡,我也没打搅他,一个人静悄悄地往电梯间那边走去。 到电梯间要经过一个长廊。 长廊的一边是亮敞的玻璃窗户,另一边则是挂着贸易公司的相片墙。 我朝电梯间走着,迎面走来一个贸易公司的姑娘。 这姑娘不是小米核心管理团队的,不过也是下面一个挺活泼的妹纸。 她边走边看着相片墙,因而没怎么注意到我。 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大概是为了看清背景墙,还往我这边退了一步。 我害怕和她相撞,急忙避让。 这一让,我就朝着落地玻璃窗撞了去。 我知道这么高的楼,玻璃窗必然是双层钢化的,然而就算玻璃撞不碎,我肩膀也有可能要被撞碎。 因而我立马伸出手,想要挡住玻璃做缓冲,免得自己身子被撞疼。 这时候,一件异常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我的手并没有碰到了冰冷的玻璃。 而是像碰到空气一样,径直穿透了玻璃,伸了出去。 我吓得啊的大叫了起来,然后整个人,就如同透明的泡泡一般,穿过了整个玻璃幕墙,跌出了。 二十六楼的高度。 大家可以自行想象一下,跌下去,是摔成肉泥呢,还是肉泥呢,还是肉泥呢? 我心脏都被吓得要停止了好吗? 这是个什么鬼情况? 我是还在做梦吗? 我那一瞬间不停对自己说,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林小莹,你在做梦而已。 反复深呼吸之后,我发现,我并没有掉下去,而是稳稳地……假如,我不睁开眼睛的话。 一睁开眼睛,我马上吓得又闭上了。 麻蛋! 我这不还是在二十六楼的外面么! 我在外面,外面,是在楼外面,但是没有摔下去。 我、我这是突然有特意功能了吗? 又过了好几秒,我终于汗涔涔的,壮着胆子,伸出了手,朝楼里面伸去。 非常意外又在预料之中的是,我的手再次穿透了玻璃,伸到了楼里面。 我试图动动身子,居然很灵活自如。 于是,我便慢慢地,一寸寸地,朝楼里面挪了过去。 几分钟之后,我终于回到了我亲爱的二十六楼! 我双腿一软,坐了下去。 然后,几乎是无意识地,又朝玻璃幕墙靠了过去。 然后……妈妈救我,我再一次穿了出去…… 等我第二次回来之后,我已经掌握了一点小窍门了。 那就是,玻璃是十分容易穿透的,而混凝土要稍稍难一点。 我试图把手指穿透我身下的地板,发现要吃力一点。 是的,只是吃力一点而已! 我现在居然拥有了任意穿透任何物体的超能力!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正坐在地上喘气,心想要不要马上回燕家,把这事情告诉燕少和小少,那边电梯间突然传来叮的一声,我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我回过头去,立刻看到秦总和汪总居然同时从电梯间里走了出来。 他们两人神色匆匆,仿佛贸易公司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我感到惊奇,正要上前问什么,却听到秦总开口:“小莹出什么事了?” 他是在对走廊那头的小李子说话。 小李子仿佛根本就没看到我似的,朝秦总走过去,他似乎很焦急:“虽然只是走路的时候滑了一下,但是摔到了后脑勺,现在还在昏迷中。” 汪总立即问道:“叫救护车了吗?” 他说着,已经掏出了手机。 小李子忙说已经叫了,现在他们都不敢碰我,只敢让我躺在原地。 坐在地上的我,表示,惊悚惊悚惊惊悚! 尤其是,不论是秦总还是汪总,都仿佛看不到我似的。 我忙站了起来,朝他们走过去,边走边喊:“秦总、汪总,我在这儿啊。” 那一刻,我忘记了要叫秦总做月天。 我走上前去,想要拉住他们。 然而,就在我的手要碰到他们的时候,我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庞大的外力,从秦总甚至汪总的身上迸发了出来,如同海浪一般,朝我劈打了过来。 这外力如此凶险,让我瞬间窒息,甚至有把我融化的趋势,吓得我急忙后退。 我退开后,看到秦总的周身,细细看去,竟然在散发出一种细金色的光晕,将他全身都笼罩了起来。 刚才我感受到的力量,就是那圈光晕爆发后的。 而汪总,我则看到他的手腕,那条往常看着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手链上,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地一圈圈发出来。 细看去,我竟然发现手链上刻着的梵文,都是活的,似乎相互碰撞,发出一种神圣的声音。 我吓坏了…… 我知道汪总的手链也不简单,也知道秦总有世间罕有的阳气,然而,此刻我竟然全都能看出来。 还有,小李子说我摔倒在办公室里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说…… 我捂住了脸,难道说此刻的我,根本不是真的我。 而是,我的魂魄么? 我急忙跟着他们进了办公室。 一进去就看到,另一个林小莹,正躺在办公室的地面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我简直要叫起来,扑了过去,手指碰到了地上的林小莹。 那是真实的身体,有体温,有碰触感。 一碰到她,我才发现,此刻的自己,竟然是那么的虚无缥缈。 这时候,秦总和汪总都走了过来,蹲了下来。 他们两人,一个有佛光,一个阳气旺,我一个单薄的灵体,根本就承受不住这么近的距离,忙不迭地又退开了。 秦总和汪总眼中都是焦急,我对于他们两人能第一时间知道我摔倒晕迷,并一同赶来,也是觉得十分的神奇。 难道说,这二位,一直在我身边安插得有眼线?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我跌到了,并且……还把自己的灵魂跌了出来? 我刚刚碰到身体的那一刻,已经试图要钻进去了,然而我的手指能穿透钢筋水泥地,却不能穿入自己的身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记得我从沙发上起来,一步也没滑的走了出来啊。 上帝,老天,佛祖,我这是变成了燕少一样的鬼了吗? 216禽兽,放开那只月天 我整个人都被这个残忍而恐怖的事实给惊呆了。 这之后,我就浑浑噩噩地站在一旁,看着救护车来,看着担架来,看着秦总和汪总一同护着我的身体,送了出去。 直到他们都下了电梯,我才反应过来。 我应该跟着我的身体走啊! 于是,我干了一件生平都不敢干的事儿……我从二十六楼直接跳下去了。 让我觉得还算能接受的是,七月艳阳高照,我身为一个魂居然一点都不怕。 这是因为我的身体还健在的缘故么? 我以为我会子弹一样落下去…… 结果,我就跟个降落伞似的,飘啊飘,飘啊飘,好不容易飘到了地面,救护车已经开走了…… 我能说,这种情形,略喜感么? 不过,机智的我,记下了救护车的车牌号,然后,我又回了办公室,从电脑里查到了这家救护车所隶属的医院。 这家医院,就是我从缅甸回来以后住的那家。 我猜秦总和汪总一定会把我安排进VIP病房。 事实证明,我真特么机智。 我去的时候,貌似检查什么的都结束了。 我听到医生在给秦总和汪总汇报,声音很专业的样子。 “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损伤,只是脑后撞击有点淤血,散了就好了。先观察观察吧。” 我看到秦总和汪总都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我也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大损伤的意思就是,他们不会像蒋家人火化蒋欣琪那样,把我拖到火葬场去了吧? 对了,想到这里,我突然想了起来,我的灵魂跌出身体了,我是不是可以借蒋欣琪的那个铃铛和椅子,然后回到身体了啊? 是啊,我可以的啊! 我决定了,我要马上去找蒋欣琪,向她求助! 说行动就行动,我见我的身体正被秦汪两位总守着,觉得万分安全,便急急忙忙朝古玩市场跑去。 当鬼的好处就是,我坐公交车不用给钱了…… 谁知道,我去了蒋家的店,蒋欣琪居然都不在,只有一把空空的椅子在门后摆着,而椅子上,也没有铃铛。 我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她,只有重新回医院了。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病房里,发现汪总不见了,只有秦总还在。 我记得今天汪总是要筹备新公司的,很多事情都准备好了要做,大概是回去忙去了。 而秦总素有君子的美称,把我交给他,一点问题也没有。 因为有秦总在那里,我也不能靠近自己的身体,我就落落寡欢地站在窗边。 秦总一直守在病榻旁,我就站在窗边,站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 我发现了当鬼的另一个好处。 我站了这么久,居然一点也不累。 不过,秦总,为什么您连厕所都不去上? 您一直守在我身边,一个半小时以来换过的姿势不超过三个,但整体来说,都一直看着我…… 您、您不嫌腻么? 我就这么站在一旁跟着看,虽然确实觉得换个角度,发现我其实长得也还算蛮好看的。 但是,我这看了一个半小时,都快看吐了。 秦总您真乃神人也! 我百无聊赖,连个手机都没玩的,我都想去问秦总,您不玩手机的话,能不能借给我玩会儿? 不过,秦总不借手机给我,我也可以玩我自己的。 我看到我的手机就放在一旁的桌上,这个距离……我应该可以拿得到而不受秦总的阳气波及吧? 我在脑内小心翼翼地画着公式,计算我估计会受到的伤害值。 正满脑子跑火车的时候…… 病榻上的林小莹,醒了! 是的,她醒了,我的身体醒了! 我看到她睁眼的时候,简直以为我在梦游。 怎么可能! 我的灵体还站在这里,我的身体为什么会醒?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谁能告诉我今天发生的都是为什么? 但是,林小莹,我姑且也叫她林小莹吧,虽然这样感觉怪怪的。 林小莹她确实醒了。 她先是眼皮动了一下,整个人似乎颤了颤,然后,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嘴里发出了一声虚弱的,但却有些逍魂的吟叮…… 我这样形容自己的声音有些过分了。 不过我发誓,我从前绝对不会就因为要醒来,就要发出那么浪的声音。 这声音不是我的,不是不是不是的! 我才不会这么装,我通常醒了就醒了,打个呵欠挠挠头发,懵懵懂懂地坐起来。 我才不会这么“嗯~~”的叫一声,然后带着一种中二病的娇弱忧郁,徐徐睁开眼睛。 上帝啊,告诉我我平时不会这样。 我不相信那是我身体干出的事情。 还有,谁来回答我,我灵魂还在这儿,这身体是怎么醒来了? 不过,我在这边头发都要扯掉了,秦总却完全感知不到。 林小莹一醒过来,他的双眼立刻亮了亮。 “你醒了?”他很是关切地问林小莹。 病榻上的林小莹,眼眸动了动,然后嘴唇也动了动,声音略微有些哑却依然带着那股子酥麻味儿的问了一句:“我……我在哪儿?” 她话说得这么这么媚气,我看到秦总的眼波都不由得动不动,似乎呆了一瞬,然后才回过神来。 秦总很柔声地回答她:“你跌到了,现在在医院,不过不用担心,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 林小莹带着有些呆呆的眼神看着秦总,过了半晌,她说出了一句让我和秦总都要炸的话。 她说:“你……是谁?我……我又是谁?” …… 我直接栽出了窗外…… 拜托,这是哪位路过的孤魂野鬼,进了我的身体。 麻烦您,物归原主好么? 秦总简直比我吓得还要厉害。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把身后的椅子退得哐的一声,径直碰翻在了地上。 他的声音,也显得慌了起来,他甚至话都有些说不清了,他说:“你……你别动,别动,躺着……我、我叫医生……别动你……” 他小心翼翼却又万分惊慌地安抚病榻上的林小莹,然后简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出去。 我听到他带的风声响,忍不住凌乱……凌乱…… 没一会儿,医生就来了。 给林小莹做了简单的检查,然后开了其他检查的单子。 林小莹一问三不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秦总是谁,不知道这是哪里……好一副天然呆的样子。 我看到秦总眼里都是深深深深的痛,简直把我都给刺到了…… 好吧,我此刻有冲动上前去扇秦总。 告诉他我在这里好么,我没有失忆好么,我知道我是谁也知道你是谁,你别摆出一副林小莹你就算残了废了我也要照顾你一辈子的伤痛表情好么? 等折腾了一大通,确定林小莹真的“失忆”以后,医生又得出了一个看似很专业的结论。 “她有可能是淤血压了某个记忆的区块,所以暂时性失忆了。先观察一段时间吧,然后做个复查,再看是开刀还是药物治疗。” 林小莹一听说开刀,吓得一缩。 她病娇的样子,让我又产生了冲上前去扇她的冲动。 我不断告诉自己,那是我自己的身体,不能去扇,自己打自己脸是不理智的,那是我的脸,我的脸…… 不过,林小莹这幅样子,倒是让秦总眼中的疼痛又加重了几分。 他不断安慰着她:“没事的,小莹,你很快就能想起来了,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们,都在你身边。” 林小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楚楚可怜的:“我……我叫小莹吗?” 秦总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笑容,他点头:“是的,林小莹,双木林,草头莹,我们都习惯叫你小莹。” 林小莹有些怯怯的,睁大了眼睛看着秦总:“那……你、你是谁?” 秦总像哄小孩子似的,对她说:“我是你的朋友,秦月天。” “秦月天……”林小莹喃喃地,似乎在记忆力搜索了一会儿,然后,她问了一句让我和秦总都吐血的话—— “不是男朋友么?” 噗—— 我不知道秦总的内心有没有喷血,总之我喷了,华丽丽的喷了。 不过,我看秦总的样子,完全被吓住了好么? 秦总简直如遭雷击,整个人都不能动了一样。 林小莹看了秦总两眼,猛然间抱住了自己的头,万分痛苦地叫了起来:“啊……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什么都想不起了,想不起了……” 她用拳头用力打自己的头。 打得我真特么心痛。 秦总急忙去抓她的手,想让她冷静下来。 然而这个占据了林小莹身体的那谁就跟疯了似的,歇斯底里的叫和闹,简直把病榻都要摇散架了。 秦总迫不得已,最终使出胸咚绝技,猛地把她抱在了怀里,强制她静下来。 秦总抱着她,虽然手段有点铁腕,话语却还算温和的,他不断安抚着她:“你会想起来的,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怕……” 我就呵呵呵,我猜她是想不起来的,永远也不可能想起来。 这个冒充我、占据我身体的人,恐怕就要这样一辈子装失忆下去了。 并且,不知道我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她在演戏,并且是演给秦总看。 很可惜,秦总是不可能看穿的。 因为,那确确实实是林小莹的身体,只是换了个魂而已。 这种时候又摔倒失忆,以秦总对我的心,心疼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怀疑她? 林小莹抽抽嗒嗒,窝在秦总的怀抱里,似乎冷静了一些。 等到秦总的怀抱松了些的时候,我看到,靠!她居然抓着秦总的衣襟,还把头紧紧靠在秦总的胸膛上。 麻蛋! 这是林小莹干得出来的事儿吗? 不过,秦总你这种甘之如饴的目光是为哪般? 我确定我要崩溃了。 林小莹哭着,娇滴滴地说:“我不要在医院,我不是病人,我要回家……回家……” 如果这种时候,换了汪总或者小米,一定会说,好的我们回家。 不过秦总是个理性至上的人,他很好声地劝这个林小莹,给她分析各种利弊,告诉她现在的情况应该在医院观察二十四小时再做定夺。 结果他说了一大堆,这个林小莹只睁着懵懂的双眼,哀怨地看着秦总:“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住院……我、我是不是得了绝症了?” 噗——我又一次的喷了。 秦总看得出也有点无语,不过他老人家一直让我最为感动的地方就在于,他对我真的有超凡的耐心。 他就告诉林小莹,不是的,他只是为她的身体着想,不想她有一点闪失。 没成想他说完这些之后,这个林小莹居然脸红了……脸红了! 只见她脸带娇羞,面色微红地低着头,悄悄看着一旁,很是小声地问秦总:“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差一点又跌出了窗外。 好吧,我看出来了。 这个林小莹在*秦总! 绝对是在*! 天哪,这么危险的事情,简直是堪比老鼠挑逗猫好不好?是会分分钟被吃的渣都不剩的! 秦总完全呆住了。 大概今天的事情太超出预料,他完全都没这个心理准备。 要知道,以前的林小莹,可是跟他一个电梯,都可以自顾自傻笑到根本都看不到他的。 秦总愣了好几秒,这才有些僵硬地回答她:“因为,我们是朋友。” 结果,这个林小莹又问出了刚才那句话,傻傻的,很天真的:“不是男朋友么?” 秦总脸色微微一变,然而,他却很稳重而果断地回答道:“不是。” 这种时候都不趁人之危,秦总你是圣人啊…… 就在我内心对秦总的敬仰之情达到凤凰的时候,秦总突然又话锋一转:“不过……我曾经希望是。” 我:“……” 林小莹的脸上顿时散发出光彩,她带着一种少女特有的,让男人特别喜欢,但让我特别想吐的表情,继续天真地问秦总:“为什么是曾经?现在不是了么?” 我看到秦总一瞬间别过头去了。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他有些回避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秦总似乎稳了稳心神,然后声音又恢复了正常。 秦总回过头来,很稳重地对这个林小莹说:“小莹,你现在受了伤,又失忆了,很多事情,你记不起来了。不过……也不要乱猜。否则,到时候你记起来,我们都会很……尴尬的。” 林小莹听到这样的话,大概也听懂了其中明显的拒绝的意思。 我在一旁觉得不可思议。 真没想到,秦总居然也会有拒绝我的一天。 这样投怀送抱都不要,秦总还真是一个很独特的人。或者说,他其实已经不喜欢我了?只是有些怀念曾经的感觉而已? 林小莹低下了头。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对秦总说:“月天,我有点头晕,你能不能帮我叫一下医生过来?” 她这句话说得很是平稳,颇有我平时的三分神态,并且,她居然这么自来熟就叫起了月天。 我看到秦总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眼里很明显闪过一丝惊喜。 他站了起来,点头道:“好,我去叫,你等着。” 我见秦总出去,顿时就想要过去和这个假小莹撕逼。 然而,这个假小莹一看秦总出去,立刻抓起了旁边的一个杯子,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我还没搞懂她要干嘛,她就俯下身,从地上拾起了一片玻璃,然后朝自己的手腕划了下去。 我那时候是真肉疼。 妈呀,那真不是你的身体啊,说割就割。 然而秦总刚出门,已经听到了动静,他立马返回来,当看到林小莹居然要割腕自杀的时候,竟然吓得叫了起来。 我从没听过秦总这样大声惊叫过。 他一下子冲过来,死死抓住了林小莹的手腕,呵斥道:“你干什么!你疯了?” 林小莹大哭:“我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谁,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我活着干什么……” 我默默为这影后般的演技点赞。 秦总大声吼着她:“就算什么都没有,也不能这样不爱惜自己。我还在!我还在你身边,你不要傻好不好?” 好吧…… 我发现我真的挺失败的。 我认识秦总那么久,从没见过他这一面,这么失控的一面。 在我的印象中,秦总无论如何都是沉稳持重的,不会大吼一个人,不会这样凶,不会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而这个假小莹,不过刚刚盘踞我的身体,就把秦总逼到了这个份儿上…… 秦总吼完之后,带着极其心痛的神色看了一眼她,然后,他一把抱住了她。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秦总把下巴轻轻放在她的头顶,用手指摩挲着她的头发,极为温柔地安慰她:“别怕,小莹,如果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辈子都在你身边。我就做你的记忆,做你的全部,你只要放心大胆的去快乐和幸福就行。” 秦总说这话的时候,我作为一个观众,都觉得感动了。 如果……我不是女主角的话…… 我想说剧情不能这样发展下去。 因为再这样下去,就算我夺回身体的主动权,我和秦总之间也说不清楚了。 其实我看得出,秦总之前是有意要放弃我,要远离我的。 在我上一次拒绝他之后,哪怕我们在缅甸森林见面,彼此之间都还是有很宽的距离感的。 秦总是一个理智的人,他说了会放手,就一定会强迫自己放手。 可是,这个林小莹这样表现,却无疑在拼命的把他往回拉。 他好不容易走出那么远,现在却又要被扯回来,甚至陷得更深…… 想到这里,我只想啐那个冒牌货一口,骂一声,*,放开那只月天! 这之后,我就站在窗边,无能为力地看着这个林小莹一直抱着秦总哭,哭得那个伤心无助,秦总就一直安慰她,不厌其烦。 她哭着哭着,就说不想住院。 我心想不想住院也正常,反正也没什么大毛病,医院这种地方,肯定是不想呆的,万一被检查出是假失忆呢? 出去的话,牢牢抓住秦总,就可以把失忆坐实了。 秦总还是坚持要住院一天观察,说是为她的身体负责。 这个林小莹就抽嗒嗒说,如果还要她住院,她就要死,反正秦总也不一定看得住她。 秦总听到她这般说,反倒笑了一下,他拨弄着她的额发,很*溺的口气:“放心,我会一直看住你的,让你没机会再干那种傻事。” 然后他无奈却又很怜爱地叹气:“小莹,你什么时候这么任性过?” 我就在一旁翻白眼。 我当然从来都没这么任性过,哪怕从缅甸醒来,得知可能再见不到燕少,也能努力恢复平静。 不过这个新的小莹,很明显是要任性到底的。 她开始不停的磨秦总,并且找了很丰富的借口,说是想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还说,已经不记得秦总了,所以想要了解秦总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所有说的理由里面,最后一条是最让秦总心动的。 218我要你吻我 我其实知道秦总一直很想让我知道他的生活实况,否则之前也不会带我去什么刘一香吃东西,为的就是侧面让我了解他的个人背景。后来把杂种领回家又寄养,也是为的多让我了解他的生活情况。 假小莹这么一说,他很明显就松动了。 见他有点被说动的样子,假小莹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她跪了起来,很开心地抓着秦总的手:“你同意了是不是?我可以出院了对不对?我是不是还可以去你家玩?是吗?是吗?” 好吧,她此刻的表情,应该是发自内心的。 不要说,秦总,连我都被她打动了。 秦总无奈地笑了笑:“败给你了……” 秦总去找医生说要出院,医生居然也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我才发觉,观察二十四小时是秦总根据经验自己猜的规矩…… 林小莹上了秦总的车,嗯,她坐前排,我就缩后备箱。 不是我不想坐后排,是因为秦总的阳气,我在后备箱都有点压力好伐? 我听她一路都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 她摸着车座椅,很夸张的口气:“这是你的车吗?你自己的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她就咋呼呼地:“哇,A8要多少钱啊,你才这么年轻,就能自己买这么好的车了。” 我心想一个奥迪A8就能让你叫成这样,那你要是看到汪涟冰的保时捷和哈雷,是不是嗓子都要叫破了? 秦总就笑笑,和淡然地口气:“没什么,车就是个代步的工具。” 秦总说这话,绝对没有装逼的意思。 因为以他的财力,再贵的车都能买。 不过这小女生一样的林小莹已经满眼崇拜:“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是不是自己开公司的?” 秦总说,他只是一个打工的而已。 林小莹说:“嗯,那你也一定是个管理层的,要不然就是你家很有钱,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买奥迪啊。” 我通过她的话,印证了一件事。 这个假小莹,和我一样,以前也是个家庭很普通的女屌丝…… 秦总倒是不在意这些。 他突然说道:“你要喜欢这车,我送给你好了。” 我听到林小莹爆发出一阵完全不属于我的尖叫声。 她大叫,居然去抱秦总:“月天,你真好!” 我听到秦总却边躲边叫了起来:“我开车!别碰方向盘!” 假小莹依然兴奋不已,东摸摸西摸摸,自言自语:“这是我的车了,我居然有车了……” 我看到秦总眼里有浓浓的笑意,并没有因为她如此拜金而产生丝毫的鄙视。 相反倒是满满*爱的味道。 不过……秦总不鄙视,不代表我不鄙视! 我是真心被这小婊渣给恶心到了,尤其是她还顶着我的脸。 秦总并没有直接回家,现在餐点到了,他便带假小莹去吃饭。 我发现成为鬼的又一个好处是,我完全没有饥饿感……看着他们吃也没有。 这个新的林小莹是个舔盘子的货,比我的吃相还要不堪。 但是秦总对于她的一切都是无底线的容忍,甚至不停给她夹菜,看她这样吃比自己吃还要开心。 他只是时不时劝她:“慢点,没人和你抢……你喜欢把厨房啃了也没事。” 把厨房啃了也没事…… 秦总,我还没这么饿鬼投胎,尊的没有。 我蹲墙角默默流泪中。 夏天天晚得迟,秦总带假小莹到他家的时候,又收获了一连串大惊小怪的尖叫声。 假小莹在秦总大得可以踢足球的平层里跑来跑起。 兴奋地大叫:“天啊,月天,你家好大,好漂亮,我好喜欢啊……” 秦总只是淡淡笑着,看她疯跑。 假小莹跑到了健身房那边,去拉健身器材,拉不动……然后她傻傻地问秦总能不能拉动。 秦总原本手插裤兜靠在门口看她玩,听她这般说,便过去,轻松的拉动了器械。 假小莹一脸崇拜,说秦总好厉害。 我这种时候已经麻木了,她只要不和秦总干什么过分的事,我都已经听之任之了。 反倒是秦总,似乎林小莹突然这么热情,他还有点不习惯。并没有表现出与之对应的欣喜。 然后,假小莹又到了游泳池那边,见到那碧蓝的私人泳池,又大跳大叫:“好棒,好……” 她好字还没说完,秦总突然直起身子,叫了一声:“小心!” 然而,林小莹已经跌了下去。 扑通一声就摔到了水里。 秦总连衣服都没脱,就跟着跳了下去,去抓她。 我其实是会水的,但是看样子,这个假小莹并不会,她在水里惊慌失措的扑腾,差点把营救她的秦总也给按了下去。 秦总的泳池,目测至少两米深,否则以秦总和燕少差不多的身高,太浅了岂够游? 虽然林小莹有一米七,很明显还踩不到底。 她以一种要把别人拖下水的姿态,死死挂着秦总脖子,不断喊着:“月天,救我!救我!” 秦总只能把她往岸边拖,并让她尽量放松。 等到了岸边,假小莹已经吓得瑟瑟发抖,抱着秦总不肯松手。 秦总显然有点无奈,他微微责备的语气:“这下老实了?” 假小莹呜咽着点头。 秦总却又笑了起来,他径直把她抱回了房间。放到了浴室门口。 “你洗一洗,我去给你买套衣服。” 我心想机会来了,秦总终于要走了。 我可以想办法夺回我的身体了。 谁知道,等假小莹进了浴室,秦总赶忙跑过去打开了衣柜,我居然看他从里面取出了一套还未拆封的女装,撕开袋子拿出来,摆好放在*上。 我震惊了…… 秦总一个单身男人,居然在自己卧室的衣柜里,收集女装? 我看着摆着*上的女装,一套裙子,目测是我的尺寸。 秦总也站在一旁,看了一会,他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把女装又收了起来,胡乱塞进口袋。 然后他又奔到衣柜前,在里面翻腾翻腾。 这次,秦总居然翻腾出了一套女式睡衣,不过是上下分体式的,款式也比较保守。 秦总把睡衣又摆到了*上,站在旁边看了一下,然后又躬身,把睡衣的衣角铺整齐。 如果我现在有一个下巴的话,已经掉在了地上。 秦总,其实您也蛮颠覆我对您的认知的。 就在我以为秦总已经折腾好了的时候,他又拿出了电话,然后走了出去。 我赶忙有点距离地跟出去,听到他在打电话。 “杨姨吗?”他竟然是给杨姨打电话,“我想咨询你一个事情,想请你保密,可以吗?” 杨姨那边大概说了可以。 秦总却结巴了起来。 他吞吞吐吐地说:“那个……杨姨,我、我想问你一下,上次小莹,好像听说在你那边……试过衣服……不知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她的尺寸呢?” 杨姨又不知道说了什么,我看到秦总脸都红了。 说了一会儿,秦总又说:“您慢点说,我记一下……是的……不是,我只是帮她买衣服,没别的,千万不要误会……” 好吧,秦总您一个单身大男人,要给女人卖内内,真是为难你了。 不过,等假小莹终于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连未拆封的内内,都给她摆好了。 假小莹一副很惬意的样子:“冲浪浴缸和泡泡浴好舒服啊。” 秦总微笑:“你喜欢就好。” 然后,他很自然地指了指衣服:“给你的,对了,衣柜里还有几套,你明天可以穿。” 假小莹拿起睡衣,我见她看了一眼上面的牌子,然后很甜地对秦总笑:“谢谢你,月天。” 嗯,很正常的模样,很林小莹的模样。 所以我看到秦总眸色暗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要退出去,他说:“你先换。” 没想到林小莹叫嚷起来:“你别走啊!” 秦总有些不解地拉着门把手:“怎么了?” 假小莹一副害羞的样子:“那个……人家一个人呆这么大的房间……有点,害怕……你,能不能陪我换……” 秦总顿时又被吓到了。 假小莹大概也知道自己这样过于豪放了,她忙说:“你可以转过身去的,不要看我……我、我就是好怕一个人呆着……” 我听她这么说,突然开始怀疑,这个假小莹,是知道我的存在的。 所以,她根本不给我们二人独处的机会。 秦总犹豫了片刻,还是同意了。 毕竟,现在的林小莹又失忆又柔弱,动不动还会摔杯子划手腕。 不过,我看到秦总转过身之后,那种煎熬和隐忍的样子……我能说我十分……十分…… 我难以形容我的感受! 林小莹换好了衣服,唱着:“当当当,看看,好看么?” 秦总转过身来,他眼神亮了亮:“好看。” 我心想这特么就是简简单单一件无样式睡衣,荷叶边边都没,好看个鸡蛋! 不过……说实话,这还真是我平时的穿衣风格。 要说秦总不是专门给我买的,我都不信。 林小莹很小女生地牵着衣服角,转着,很羞涩地走到了秦总面前,低着头;“月天,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秦总见她走近,喉头些微动了动,他说:“你问。” 林小莹就看着一边:“那个……你说我们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尺寸呢?” 我还以为秦总会被问住呢。 结果秦总出乎意料地轻松应答:“这个啊,我刚刚打电话问了你一个朋友,她很熟悉你的尺寸,这衣服还是我托她买了送来的。” 林小莹眼中顿时显出了失望的神色。 我心想,你这个小婊渣,到底是有多想倒贴? 不过,我其实也看得出,虽然往常,秦总给我的感觉总是,我可以随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实际上,秦总固有自己非一般的原则。 林小莹主动投怀送抱,未必就能一蹴而就。 相反,这个假小莹,想要顺顺当当拿下秦总,其实未必容易。 秦总毕竟是秦总,我一向明白,我和他之间的级别差距。每次他出招,我都是不敢接的。 废话,他可是和燕少混一起的人。 我敢说秦总绝对知道这个林小莹在干什么,但是他该装傻的时候,竟然还装得很自然。 然而我察觉了秦总在刻意保持距离,假小莹却没发现,她给我一种好不容易见了天,于是要牢牢抓住自己身边一切的感觉。 刚刚一起掉了泳池,秦总却没有换衣服,不过夏天天热,我看他差不多已经要干了。 秦总问林小莹:“你看看你要玩点什么,我这儿有X-BOX,你是喜欢玩狙击游戏,还是赛车游戏,还是冒险游戏?” 我看着林小莹懵懂的双眼,就明白她不懂什么是X-BOX。 但是秦总很耐心的教她,他带她去客厅,打开游戏机,开了一款最简单的游戏,切西瓜。 然后告诉她,她只需要对着屏幕挥动手臂,就能切碎水果。 看着林小莹开心的玩起来,秦总就默默的洗澡去了。 我一见秦总离开,马上跑到自己的身体面前去,挥着手试图要穿入身体之中。 然而,我的举动是徒劳的。 我碰到自己身体的时候,仿佛我的灵魂也变得有实体了。 换言之,我的手能穿过玻璃穿过水泥,甚至可以穿透路人甲。 但是我穿不透我自己。 我的身体,对于我现在而言,好比一堵真正的水泥墙,将我牢牢隔绝在外。 这个事实……让我完全无法接受。 秦总洗完澡出来了。他穿着象牙色亚麻的休闲T恤,一个斜V的领口,把他的锁骨切出一个很性感的角度。 于是,我看到林小莹那花痴得不要不要的表情。 秦总说,让小莹和他玩一款跑酷游戏。 客厅里空调开得很足,因而他们就算跑跑跳跳也不会汗流浃背,这款游戏貌似叫什么丛林探险? 可以双人玩。 液晶大屏幕里的角色会不停奔跑,而外面的人只需要站着不同就行。 到了某个地方,会出现某些陷阱,或者出现某些宝物,这时候游戏者必须跳跃或者攻击,让屏幕里的角色顺利的跑下去。 游戏很简单,但也蛮好玩的。 我在一旁看得心滴血……秦总,为什么从前我好好的时候,你都没告诉过我你家有这么好玩的东西……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秦总告诉我,我也肯定不会来。 还有,假小莹虽然夺了我的身体,但很明显缺乏运动细胞,那么简单的游戏,一会儿死一会儿死的。 这游戏收费,死过多少次就要重头开始,除非你花钱买命。 玩到后面林小莹自己也不想玩了,要换一种。 结果秦总一大堆游戏里,就只有切西瓜和这个探险游戏属于轻松类的,其余的,不是赛车就是狙击…… 赛车假小莹更玩不好。狙击的,不是打猛鬼街,就是血洗僵尸,要么就是打史前怪兽……口味都蛮重的。 当一头霸王龙张着血盆大口朝屏幕咬过来的时候,林小莹吓得把枪一丢,直接扑秦总怀里去了。 哎……我坐在外面的大露台上,撑着下巴叹气。 看里面两人抱在一起,秦总虽然有距离感,但林小莹主动扑上来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就抱住她了。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假小莹抬起头,用楚楚可怜地表情说:“月天,我困了,你陪我去睡好不好……” 我……我风中凌乱。 出乎意料又意料之中的是,秦总并没有拒绝。 只是他问假小莹,想睡哪家客房。 假小莹指着秦总的房间:“我要睡你的那里。” 秦总嘴角牵了一下:“好。” 他把她安顿到自己房间,然后在她身旁半跪下,握着假小莹的手:“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假小莹发觉了秦总并没有要怎么样“陪她”的意思,眼里免不了有点失落。 我在一旁却看得心惊肉跳。 这占据了我身体的人,该不会是想要……今晚就把秦总打来吃掉吧? 这是上辈子有多缺男人? 我猜,秦总虽然看起来很平静,其实对于假小莹的各种暗示,都已经心知肚明。 大概,支持他没有完全顺着她的意愿去走的,只是他固有的道德感吧。 毕竟,趁着我“失忆”的时候,欺骗或者占有,都是一种极其不道德的事情。 我对秦总的人品一向有信心。 但我同样对他的执着感到担忧……我从秦总看假小莹的目光之中,看得出,他其实,还是喜欢我的…… 往常,我也有和他面对面的时候,他偶尔也有过直白的时候。 然而那时候我身在局中,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到他对我的感情有多浓厚。 可是今日,换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我却能看到,从前自己也极少发现的一些东西…… 假小莹裹着被子,给人弱弱的感觉,她看着一旁的秦总,小声地问:“月天,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秦总嗯了一下,然后我看到他眼底有笑蔓延上来,他似乎陷入了回忆里,是很让他感到愉快的回忆。 秦总并没有看着假小莹的脸,他的目光不知道到达了哪里。 他说:“小莹你是一个,非常内向、含蓄,但同时又很优秀、干净透彻的女孩子。你虽然不是很爱笑,也不是很爱说话,但是总给人很灵动的感觉。看着你的时候,会觉得……心都安定了下来。” 秦总说到后面,声音也变得悠远起来。 他说:“你就像最平静的大海,碧蓝透明,却广袤无垠,未有丝毫波澜,下面却流动着浅浅的洋流……” 我为秦总对我的评论而感到震惊。 因为我深知,我并没有何德何能,可得他这么高分的评价。 我这个时候,好像冲过去,也跪到秦总的面前,我好像告诉他,秦总,林小莹不值得……不值得你这样付出所有的好感度去关注,也不值得在你心中占据这么一个高度的位置。 假小莹似乎也被秦总如此深深的言语所震动了。 她呆呆地看着秦总,过了片刻,突然又发挥出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能力。 她动了动嘴唇,声音虽轻,但却异常清晰地说:“月天,我要你吻我……” 我惊得瞬间站了起来。 而秦总,原本还沉浸在回忆之中,猛然间听到这么一句突兀的话,惊得一下子回过眼神。 下一秒,我看到他看着假小莹的目光,瞬间混乱了。 我心想完了完了。 我平时都是一副刻意要拒秦总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尚且能感到他给予我的压力。 此刻这假小莹这么直白的*,我完全不能相信,秦总能守得住阵脚。 秦总似乎还在震惊之中,用他几乎不敢相信的眼神,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假小莹,其中复杂而挣扎的情绪,如同暴雨中的海面一般翻滚着。 假小莹见秦总并未有所行动,也没有任何的表示。 突然一双手臂就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我看到她闪电般勾住了秦总的脖子,凑了上去。 那一刻,我恨不得我的身体马上猝死好了! 219我的感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廉价 看到假小莹去强吻秦总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爆了。 因为,我看到秦总愣神的时候,已经被她带了下去。 那时候我如果有眼睛,那我的眼睛一定是血红的,我甚至都看不清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完全属于下意识地,就从旁边轮了一个花瓶起来。 我靠不近你们,我扔个花瓶总能砸到你们! 然而,就在我要把手里的花瓶扔出去的时候,秦总突然推开了假小莹,从她的手臂之中脱逃了出来。 他几乎是连退了好几步,然后带着一种半是嘶哑半是愤怒地嗓音说:“等你恢复记忆了,再这样对待我!” 这句话吼完之后,坐在*上林小莹简直是呆住了。 而我举着花瓶,也呆住了。 不禁如此,我的双手也一松,花瓶应声落地。 瓷器碎掉的声音让秦总和假小莹都惊了一下。 秦总看着碎掉的花瓶好几秒,这才转过头来,他的语气,稍稍恢复了一点往常的沉稳。 “你,好好休息吧。” 假小莹在秦总转身的那一刻,哭着嗓子喊道:“为什么?月天你不喜欢我吗?” 秦总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很冷,和他的语言截然相反:“喜欢,但我有我喜欢的方式。” 说完这句话,他就踏着快速的步子,离开了房间。 假小莹一下子举起了枕头,朝着秦总离开的方向砸了过去。 我听到她非常生气、发疯一样地“哼”了一声,然后揪着头发:“讨厌讨厌讨厌!” 我也冷冷地看着她:“这样难看的吃相,被讨厌也是很正常的。” 我说这话的时候,纯粹就是吐槽的心态,压根就没想过这个假小莹会有什么反应。 没成想我说完之后,这个假小莹突然把眼珠子转向了我,很是诡异地笑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怎么?看到我干这些事,心里很憋屈?” 我惊。 她、她能看到我? 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么,这个假小莹撩了一下头发:“当然,我能看到你,毕竟,你才是这幅身体的主人嘛。就好像你第一次到我家店子里,就能看到我一样,我们俩啊,冥冥之中一定有什么联系。否则的话,我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就住到你身体里来?” 这丫头蹄子一说这话,就坐实了我心中的猜想。 我一下子指着她道:“你是蒋欣琪!” “对嘛,”蒋欣琪对我眨眨眼,“姐姐很聪明啊。” 要不是因为她现在躲在我身体里,我都想要冲上去,扯着她的头发,把她从*上扯下来,左右开弓,打得她爹都不认识。 我愤怒的表情蒋欣琪看到眼里,她满是不以为意地撩着头发,故意挑衅地:“姐姐,你副身子,真是好得没话说呢,刚才我洗澡的时候,看到镜子里,自己身材这么好,长得这么好看,真是觉得赚到了。而且,你身边居然有这么帅又有钱的男人,诶,姐姐,你说,为什么月天哥哥喜欢你,但是又不上我的套呢?你平时都是怎么*他的,向我传授一下嘛。” 我冷笑了一声:“人家秦月天是个人,你是个鬼,不是一条路上的,你*也没用。” 这话似乎触了蒋欣琪的禁忌,她立即恶狠狠地瞪着我:“你现在也是鬼了!我会一直住在你这幅身体里,你的一切,不管是男人、爱情还是财富,都是我的了!” 我指着她:“那我也会缠你一辈子,你给我做好思想准备了。” 蒋欣琪大笑:“哈哈,好啊好啊,我平时好闷,正缺一个人说法解闷呢。对了,”她随意抚摸了一下我的心口,“姐姐,你说今晚上,我脱光衣服,睡到月天哥哥的*上去,他会不会缴械投降呢?” 我一下子又爆了,我骂道:“你敢不要脸,信不信我砸死你个小婊渣!” 蒋欣琪眼珠转了一下:“是么?姐姐以为你真的砸得到我么?”她说着,突然摸出了一个东西…… 那只龙马金蹄铃。 蒋欣琪一摇铃铛,我整个人突然就僵住了,动也不能动了。 蒋欣琪笑:“这铃铛最是神奇,不仅招魂勾魂,还能镇魂。你想打我的主意?门都没有!” 说着,她把铃铛放了回去,伸了个懒腰:“啊……好困啊,我先睡一觉,再决定要不要偷偷去月天哥哥房间吧。哼,我就不信,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挡得住这种*。” 我一句话都没说,扭头就走。 现在我再守在这里,坐以待毙,不是个办法。 我现在必须要去找燕少,找小少,寻求解决的办法……小少一定会有什么法子让我回去的。 蒋欣琪,咱们走着瞧! 结果,一个小时以后,我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我进不去燕家。 麻蛋!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忘记了?我进不去燕家啊,燕家可是有磅空留下的风水大阵! 我也不知道生门在哪里,怎么进得去! 不过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是,为什么我当时能安然呆在集团二十六层楼? 想了半天,大概也就是因为我的身体和阳气当时一直在贸易公司的缘故吧? 我回去的时候发现,蒋欣琪那里多了一个人,清洁阿姨。 是来打扫碎掉的花瓶的。 蒋欣琪大概也折腾累了,阿姨走后,她倒头就呼呼大睡。 我没有睡意,参观秦总的豪华书房加乱翻东西窥探隐私中…… 秦总的书房里书籍种类挺全的。 我看到了很多地质、岩土方面的书籍,书房角落里有一把木吉他,我去摸了一下,很干净,没有积灰。 我取了下来,随便乱拨了一下,没想到这吉他看起来不咋样,随便一拨弄,声音却蛮大的。 在这寂静的夜里,发出嘣的一声。 吓得我手一松,吉他彻底落在了地上,木箱里浑厚的回声,瞬间就让我想到两个字:糟了。 果不其然,我立刻听到了脚步声,然后是秦总的声音:“谁?” 我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秦总过来,才步步后退,看着他把吉他捡了起来。 秦总看了看吉他摆放的位置,又细心地抚摸了一下吉他,检查了一下它是否有任何损伤。 这之后,他突然做了一个动作,他抱着吉他坐到了窗边。 我有些惊奇。 因为我从前并不知道,秦总竟然是会弹吉他的。 他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严肃稳重的公司副总,不苟言笑、肃穆认真。玩音乐什么的,和他完全不挂钩啊。 这应该是汪总擅长的才对。 然而秦总很明显还有许多我从未知晓的事情。 他抱着吉他坐到窗边,对着月光,调整了一下姿势,随意拨弄了几下琴弦。 然后,他手指灵活的上下弹了两下,突然间,一曲很熟悉的吉他曲从他的手尖流了出来。 竟然是Eagles的《CaliforniaHotel》。 秦总很娴熟,却又很漫不经心地弹奏着,他并没有唱。 然而我心中在跟随着这音乐唱着……Onadarkdeserthighway,,coolwindinmyhair…… 月光静静,时光静静。 月影下的秦月天,低垂着眼,如同梦游般的,弹着吉他。 我想说这一切都是美好的,他的轮廓,地上的影子,他安宁的神情,以及那流淌着的音乐。 我坐在地上,半抬头,仰着他。 大多数时候,他都看着窗外的月光,看着窗外安宁的夜晚,星火点点。 我想我这一生,这辈子,都会记得这个夜晚。 我是一个灵体,我和秦月天在他的书房里,一人一鬼,他在弹吉他,我在聆听。 这世界太过美好。 这与爱情无关,与友谊无关,与善恶喜好无关,只与人间最纯正的美有关。 乐曲临到终点的时候,我突然听到秦总如同梦呓般的唱了出来—— Weareprogrammedtoreceive。 Youcancheckoutanytimeyoulike,butyoucanneverleave! 我也在那一时刻跟着吟唱…… 我们天生受*,只是照常等待。你可以随时结账,但你永远无法摆脱。 直到秦总把吉他放回原位,我依然坐在地上,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走出了房间,我也默默地跟着走了出去。 秦总回到了他所住的客房,他应该很熟悉自己房子的布局,因而并没有开灯。 我沉默地道了一声晚安,正要去蒋欣琪那里,突然听到秦总的房间里传来了动静。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立刻返身回去,冲进了房间。 房间的灯已经亮了。 我看到秦总竟然从*上跌了下来,双腿都还搁在上面,身子却已经落在地上。他的一只手,正按着台灯的开关。 他的眼里有惊,有怒,但更多的,则是一种掩也掩不去的慌乱。 是的…… 他没看错,我也没看错。 蒋欣琪,竟然趁秦总去书房的这当口,跑到秦总的*上去了! 并且,她非常说话算话的,把衣服都脱了。 只是现在,她还算矜持地抱着被子,遮掩着自己的身体,但yi丝不gua的肩膀和手臂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并且,我站在她后面,很清楚地能看到她光溜溜的后背。 我怒,我大喊:“蒋欣琪!信不信我杀了你,跟你同归于尽!” 蒋欣琪现在当然不会傻到来回应我。 她只是结结巴巴地,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月天哥哥,人家……人家做了噩梦,好怕……” 秦总抬了一下手,只有一句话:“把衣服穿上。” 说完这句话,他一下子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朝蒋欣琪扔了过去,几乎算是吼地:“穿上!” 蒋欣琪眼泪汪汪地看着秦总,愣了半晌,这才去抓秦总扔给她的衣服。 只是她这个一松手,原本遮着身体的被子,就开始往下滑了。 我的心一下子要跳了出来。 没想打秦总比我的反应还要迅速。 秦总简直算的上是一个鹞子翻身,直接从地上跃了回去。 他一瞬间抓住了被子,然后,就如同要捕捉猎物那般,照着蒋欣琪给罩了下去。 蒋欣琪啊的惊叫了一下,整个人已经被秦总用被子压了下去。 秦总双手抓着被子角,将蒋欣琪下巴以下的位置都遮得死死的,他双手如同钉子一般,钉着被子的两角,怒声地:“林小莹,你自爱一点行不行!” 我默默泪,秦总,我很自爱,我一直一直,很自爱很自爱…… 秦总几乎算得上是咬牙切齿:“我不需要你主动,不需要你投怀送抱,我的感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廉价。” 蒋欣琪这次好像是真的被吓着了。 秦总咬着牙说:“你再这样,我就把你送到康复中心去,那里全都是七十岁的老头子,你喜欢这样,去那里玩好了。” 我举手说不要啊,蒋欣琪这个样子,搞不好真连七十岁老头子都不会放过。 房间里一时半刻,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蒋欣琪一直顶着我的脸,用一种惊惶地神情看着暴怒的秦总。 过了片刻,秦总的态度突然又软化了。 他一下子闭上了眼,俯身,在蒋欣琪的额头上点了一下,我看到他紧紧皱着的眉头,秦总的声音里几乎带着一种哀求:“小莹,快点恢复正常吧。” 蒋欣琪突然激烈地叫道:“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我!” 秦总怔了一下,蒋欣琪情绪激动地:“如果我一辈子都恢复不了记忆呢?你喜欢从前的我,但如果从前的我已经死了呢?如果永远也回不来了呢?” 秦总足足愣了两秒钟,然后,他才回答道:“至少,我们会永远是朋友。” 蒋欣琪正要回击什么,他又紧接着道:“你再这样,我们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我在一旁摇头叹息,蒋妹妹,秦总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男人,他也不是你以为顶了一张林小莹的脸,就可以手到擒来的男人。 正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张危险重重的气息扑了过来。 我本能地朝旁边一躲,立刻感觉到……汪总从我身旁冲到了房间里。 汪总是怎么进来的,我们都不知道。 他是怎么做到一点声息都没有就进来的,我们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汪总一来,事情就闹大发了。 汪总大喊了一声:“秦月天,你这个*!” 然后饿虎扑食一样扑了上去,抓住秦总,把他从蒋欣琪的身上掀了下来。 我想说秦总真特么冤枉,汪总一进来什么都不看,挥着拳头就朝秦总下去。 我以为秦总会挨得很惨…… 谁知道我想错了。 秦总居然敏捷地一偏头,躲开了汪总一拳。 汪总的拳头打在了地板上,嘭的一声,简直打得地板冒烟。 汪总还想再给一拳,秦总一脚把汪总踢开了。 秦总也很暴躁地:“你疯了!汪涟冰,要打架吗!” 汪总风向一转,根本不管秦总,去看蒋欣琪去了。 蒋欣琪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汪总已经扑过去抱她,边扑边喊妹妹,边要把她从被子里拖出去。 秦总大喊:“不要!” 汪总已经把蒋欣琪拖了一小半出来。一看到她光溜溜的肩膀,连汪总都给吓到了,“啊啊啊”连叫了三声,急忙又把被子给蒋欣琪裹上。 裹上还不够,还把旁边多的枕头扯过来,压在她身上。 然后,汪总大喘气地:“妹妹,秦月天那个*没对你做什么吧?” 蒋欣琪已经完全呆愣住了,用一种花痴花痴我好花痴的样子看着汪总,最后,不顾即将流下的口水,说了一句:“你是我哥哥?” 汪总正要点头说是,突然又一摇头:“不是……你真的失忆了?” 蒋欣琪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汪总就冷笑,顺带用鄙视的目光:“幸好我来了,要不然某些人,就要……哼哼。” 秦总黑着脸,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房门前,用几乎要把房门踢烂的脚力,一脚把房门踢开,声音很沉,但也很冷地:“汪涟冰,马上带着你妹妹,从我这里滚出去!” 汪总也不含糊,手一伸:“衣服呢?” 我听到这句话,立刻运用鬼的穿墙术,冲回了蒋欣琪住的那里,把所有所有秦总准备的那些衣服,全部一股脑地抱着,从楼上扔了下去。 我才不会让蒋欣琪跟着汪总回去。 秦总能挡住蒋欣琪的骚劲,汪总就不一定了。 秦总去房间衣柜里,找了一大通,发现之前准备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愣了半天。 只有随便扯了两件自己的衣服,返回去,扔给蒋欣琪和汪总。 汪总一看,顿时火大:“秦月天你故意的吧?小莹之前的衣服呢?” 秦总爱理不理地口气:“不见了。” 汪总把秦总的衣服往地上一扔:“你特么就是故意的!你还是人吗?” 秦总斜汪总一眼:“我不是……你是?” 我看到汪总一下子就哽住了的样子。 汪总指着秦总:“来来来,秦月天,我们来打一架。” 蒋欣琪在这儿当口,一会儿看看秦总,一会儿又看看汪总,我看得出,她挺犹豫的。 汪总还要说什么,秦总却表现得非常不耐烦了。 秦总说:“全都滚吧,不要在我这儿烦,爱去哪儿去哪儿,要走裹着被单都可以走。我明天还要上班,没心思跟你们闲扯。” 汪总立刻回击:“说得好像我不上班似的吧?就你一个人是大忙人。” 秦总根本不想和汪总吵,径直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物管公司吗?我这里有两个客人,深夜逗留不肯离开,麻烦帮我劝走一下……对,记得把电棍带上来。” 电棍…… 秦总,你才是真正狠心的一个人啊。 林小莹再怎么说,也是你曾经爱慕过的对象,就算你现在觉得她转性了很招你烦,也用不着电棍打出去吧? 可惜秦总甚至都不愿意再看蒋欣琪一眼,他打完电话,就到一边去了。 我看他去厨房倒了一杯红酒,然后悠然地坐到露台上晒月亮去了。 汪总还在房间里安慰假小莹。 蒋欣琪哭个不停,不断诉说自己孤单寂寞冷,说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汪总挺无耻地对蒋欣琪说:“坦白说吧,你是我准女朋友,我们本来打算新公司上市就在一起的。” 蒋欣琪两眼放光:“真的?” 我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她已经完全忘记她的月天哥哥了。 蒋欣琪一下子从被子里伸出胳膊,要去抱汪总。 汪总忙把蒋欣琪的手臂放了回去,说:“不要这样妹妹,我这人定力差。禁不住考验的。” 我心想汪总你还知道自己定力差啊,看样子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我发现自从自己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就成了个跟踪狂加偷窥狂再加吐槽狂。 蒋欣琪说的对,她倒是不怕我缠她的,只怕最后我自己先耐不住要崩溃了。 正这般胡思乱想着,背靠地墙后,突然伸出了一双手,抱住了我的腰,一下子,将我从房间里拖了出去。 我吓得不要不要的,正要叫,一个熟悉温润的气息从耳后而至:“怎么回事了?” 220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感谢vivyin的打赏) 我听到这声音,眼泪一下子就要控制不住流下来。 我抓住了那揽在腰上的手,几乎带着哭腔:“我、我被欺负了……” 燕少把我转过来,他不顾我的手正揉着眼睛,短促地吻了一下我的唇,才问道:“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慢慢说。” 我听得出,虽然他的口气是很温和也很平静的,但其中还是有隐隐的愤怒。 我怎么可能慢慢说,我就抽抽嗒嗒地,把蒋欣琪如何夺走我身体,还把她如何*秦总的事情说了。 我看到燕少的眼眸几乎要燃起来了。 不过,幸好秦总守住阵脚的同时,都对蒋欣琪厌烦了起来。燕少知道秦总和我的身体什么事儿都没有,这才情绪稍稍好了一点。 正在这时候,物管上来了。 并且,还带上来了蒋欣琪的衣服。 原来,物管通过监控,看到秦总的阳台扔下了衣服,又给送上来了。 汪总出来了,任蒋欣琪换衣服。燕少往房间里看了一眼,拉住我:“先下去,平青在下面等我们。” 蒋欣琪再怎么烂,也不至于当着秦总的面就要对汪总下手。 燕少把我抱起来,一跃而出露台。 我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燕少简直如同出弦的利箭,嗖的一下就飞到了楼下的车里。 小少看到这样的我,简直吃了一大惊。 “发生什么事了?”他上下打量着我,在我脸上摸着,“怎么这样了?你身体哪儿去了?” 我哭哭啼啼地把事情又复述了一遍。 小少一下子跳起来:“靠!这是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这小践人是不想活了咩?” 小少激动得手舞足蹈:“等着,等爷洗了脸来收拾你!” 燕少拉住他,不耐烦地,就一句话:“想办法!” 小少还要吹牛皮的样子:“要是爷把脸洗干净,什么龙马什么麒麟都要……” 燕少暴躁的一巴掌扇过去:“想办法!” 小少一下就老实了,弱弱滴:“这不正在想吗……” 燕少抄着手,很凶地:“想!” 小少衔手帕中:“哥你其实就可以去教训那个蒋欣琪了,你现在可是姐姐七魄的主人也,直接进去,揪出来!暴打一顿!” 燕少冷冷看着小少:“你确定她没在身体里动手脚。夺魂这种事情,你以为是抢玩具那么简单?” 燕少这么一说,小少就焉了。 正说着,我们就看到汪总的车从地下车库开了出来。 燕少拿过小少的手机,拨了一个号,递到他耳旁:“告诉汪涟冰,把林小莹送到燕家。” 小少盯了燕少一眼,顺从地拿过了手机…… 我想说,汪总对于燕家的人,好像呈现出绝对的服从。 我们的车跟在后面,亲眼见到汪总调头,把车开向了燕家。 我们比汪总还要迟一点回到燕家。 小少单独去见的汪总和蒋欣琪,他戴着口罩墨镜。我和燕少躲在隔壁,听到汪总在拒绝把蒋欣琪独自留下。 汪总说,小莹刚刚失忆,正处于心理很脆弱的阶段。 不能在这么陌生的地方一个人呆。 蒋欣琪则装出弱弱的模样,表示好怕怕。 小少就呵呵一笑,帅气地拿出支票簿:“陪我一晚上,一千万。” 我偷看到汪总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而蒋欣琪的双眼发贼光:“一……一千万?” 小少扬了扬手里的支票:“你要你肯留下来,像从前那样陪我,一千万,就是你的了。” 蒋欣琪显得相当动心,不过她还是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汪总:“可是……我好想阿冰也一起陪我……” 小少直接胳膊一轮,一尊精美的装饰小雕像直接被他扫在地上,嘭的一声碎成渣渣。 小少吼:“你的意思是老纸要拿钱给你和别人*吗?还是说你今晚上想三P!” 我想说小少一向彪悍,口无遮拦,我虽然已经见惯不惊,但……但燕平青你过来,再把这些话对我说一遍,我保证不打死你。 汪总汗长流,而蒋欣琪显然被小少如此刚健的话语所震住了。 挣扎再三,汪总做出了一个让步,即他可以住一楼,让蒋欣琪和小少去二楼。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不走为妙。 汪总捏了一下蒋欣琪的手:“有事打我电话。” 这话刚说完,燕平青就和从前一眼,突然亲热地扑上去,蹭蒋欣琪:“我的好姐姐,今晚上可要好好陪陪阿青哦。阿青好想你哦。” 小少带着口罩和墨镜,蒋欣琪看不到他的脸,却听到他声音这么甜,又带着恭维自己的意思,立刻有点飘飘然的样子。 她任由小少牵着她的手上楼,对汪总恋恋不舍地挥手。 汪总还在指手机,示意蒋欣琪有事打电话。 蒋欣琪这辈子恐怕是第一次进入像燕家这样的大宅,她那嘴巴张得比在秦总家还要大。 刚上二楼,还没走到小少的房间门口,她就站住了。 我现在是鬼,我就趴在二楼而三楼的楼层之间,就是二楼天花板上看她。 真想不到,我有一天也会变得这么诡异…… 我看到蒋欣琪站住,是因为,她看到了燕少。 燕少从走廊的那一头走过来,对着小少和蒋欣琪点了点头。 蒋欣琪装成很弱的样子,不过却双眼闪光的,扯了扯小少:“那是谁啊。” 小少很无所谓地看了燕少一眼:“啊,那是我哥,今晚上我们一起玩。” 蒋欣琪很明显没有看出燕少是鬼,她装出很吃惊的样子:“一、一起玩?” 小少笑得很贼:“对啊,一千万呢,我一个人玩,不是很吃亏了。” 蒋欣琪顿时有点激动了,她想挣脱小少:“你、你们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我不干!” 她这般激动吼着的时候,燕少已经走到了小少的房间门口,燕少悠悠地回过身来,看着小少,却没有看到蒋欣琪,淡淡地说了一句:“快点,阿青,我很忙的。” 然后我说,蒋欣琪同学,你敢不敢把你的口水擦一下? 她还想装一下纯洁,小少已经抓起她的手腕,把她连推带攘地拖到了房间里。 蒋欣琪一进房间,立刻双手环胸,一副良家少女进了魔窟的娇弱模样,怯怯地看着燕少:“那个……人家还是第一次……你们……你们轻一点……” 噗——我在她后面,华丽丽的喷了。 燕少的眼角,抽了抽,却面无表情地朝蒋欣琪走了过来。 我看到蒋欣琪这小婊渣,居然激动得发抖。 抖你妹啊! 小少推了她一把,蒋欣琪就势朝着燕少跌过去,燕少在她要扑到他身上的时候抓住了她。 蒋欣琪扬起头,很有些娇羞但又一副*的样子:“这位先生,我、我失忆了,我们从前见过吗?” 她用这种脸色对着秦总汪总,我也就忍了,但是她这样对着燕少。 我表示不能忍。 我简直立刻就想要冲上去扇她耳光,燕少一个警示的眼神,让我止了步。 燕少像真是第一次见到她那般,把她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 然后,我看到燕少嘴角露出一个有些诡谲的笑。 他什么话也没回答,只把手掌抚上了蒋欣琪的肩头。 蒋欣琪颤抖着,好像在接受帝王临幸的妃子一般,整个人都要酥掉了的样子。 燕少抚摸着她的手臂,突然间,手掌一缩,抓住了她的臂膀,将她一下子拖住,扔到了小少那张大*上。 蒋欣琪尖叫了一声,小少的*柔软,她应该没摔疼,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燕少已经飞身上前,还未等她翻过身来,就从后面,揪住了她的手,像拷犯人那般,扭住了她的手。 蒋欣琪趴在*上,被牢牢钳制着,只艰难地喘着:“先、先生……别这样……人家还是第一次……” 她再度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燕少的眉头一下子,凶狠的拧了起来。 燕少俯身,死死压住她,在她耳边吹气,回答着她最早的那个问题:“我们当然见过……在你父亲的古玩店的时候,已经见过了……” 蒋欣琪听到这句话,双眼猛的睁大了。 她立刻想要挣脱燕少。 然而燕少首先对我的身体十分熟悉,其实也是擒拿的好手。 我只见到他一手抓住蒋欣琪的一只手臂,一只膝盖跪住她的另一只手,撑着她的肩胛骨,往下一压。 然后,我听到了啪的一声,堪比骨头碎掉的声音。 蒋欣琪发出了一声惨叫,额上汗珠立刻渗了出来。 我想也只有燕少下得去手,你妹的那是我的身体啊! 题外话: 很抱歉菓菓今天低血糖犯了,所以加更也只有这点字…… 221从没吃过你这种丑鬼 我看着蒋欣琪大叫,骨头都忍不住酸了一下。 小少已经跃了过去,他手指间夹着明晃晃的银针,大喊了一声:“给我按住她的脖子!” 我立刻自告奋勇:“我来!” 蒋欣琪已经知道上了当,她声嘶力竭地大喊:“阿冰——救我——救我——” 小少已经去掉了口罩,他一下子低头,将整张鬼脸呈现在了蒋欣琪的面前。 蒋欣琪吓得啊啊啊的,一副灵魂要出窍的样子。 我已经非常主动地压住了蒋欣琪的脖子。 蒋欣琪咬着牙,恨着我们:“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燕少低下头,用轻声但却让人颤栗的声音,问她:“你抢了我女人的身体,你说呢?” 蒋欣琪喉咙里咯咯地:“你、你女人……你到底是谁……” 燕少没有回答,只是把她的头往枕头里一按。 小少立刻唰唰唰地,手里的银针刺向了蒋欣琪……哦不,是我身体的头顶。 他刚刚插完,我就看到燕少一手伸入了我身体的脊柱之中,哗啦的一下,就把蒋欣琪的灵体扯了出来,甩在了墙角。 蒋欣琪的灵体被甩了出来,起先还懵懂了片刻,当看到趴在我*上的身体时,一瞬间才醒悟了过来。 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想要逃掉。 然而我、燕少和小少都算不上善茬。 尤其是我,长跑健将加愤怒加持,在楼道前就截住了蒋欣琪,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抓过来,高高扬起手。 终于,左右开弓,三下两下就把这个小婊渣扇成了猪头。 蒋欣琪嗷嗷直叫。 然而她身为鬼的叫声,汪涟冰不会听得到。 燕少走过来,好像提一头待宰的猪猡一样,提住蒋欣琪的头发,就把她往房间里拖。 蒋欣琪一边在地上挣扎,一边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你看得到我。” 燕少把她扔进了房间,冷冷地睨着她:“因为,我和你一样,是灵体。” 蒋欣琪嘴张得可以吞下鸡蛋。 她还想逃,然而一碰到墙壁,身体立刻发出咝的一声,好像被烫着似的,尖叫一声,弹了回来。 我看到小少提了个桶,用刷子蘸着桶里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在往墙上刷着大大梵文。 那墨水一样的东西,有股子草药味,看起来好像和小少脸上的颜料是同一种属性。 燕少走过去,一脚把蒋欣琪踢在地上。 “说,她要怎么回到自己身体里。”他冷冷地,声音里带着威胁。 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无法回到我的身体之中。 蒋欣琪倒是个犟骨头,她此时披头散发,一点也没了之前在古玩店见到时的清丽,眼神里却闪着嫉恨的光:“她回不去了,我已经把金蹄铃植入了她的身体,除了我,谁也不能做她身体的主人。” 她这话刚说完,燕少一下子就跪了下去,挥起拳头,就朝蒋欣琪劈头盖脸打下去。 我之前已经扇过这小婊渣两耳光,基本已经消了气。 此时见燕少这样打女人……不,是打女鬼,还是稍微有点不适。 还是那句话,燕少也真是下得去手,一拳又一拳,打得蒋欣琪叫得如同杀猪。 他打得并不急,反而是十分的悠然,每一拳,都好像是计算了力道下去似的,且十分有节奏。 但正因为如此,才让人觉得,这样打人的燕少,很令人生畏。 仿佛他打的不是一个人的灵体,而是在打什么畜生。 等到蒋欣琪要被他打得没有声息了,小少这才假惺惺地上前,对燕少道:“哥,下手还是轻点,好歹也是一个生命是不?咱手下还是少积点命债嘛。” 小少说完,燕少就笑了,燕少笑起来,脸已经肿的看不清眼睛的蒋欣琪,也有些呆了,仿佛是看到了什么美不胜收的景色。 不过燕少说的话,却让她打了个寒颤。 燕少边笑边说:“像我这种从万魂噬鬼阵里走出来的煞,还怕手里多累一个死鬼?” 蒋欣琪这下才是真的吓着了。 她急忙挥着手:“不、不要吃我……不要吃……” 燕少回过头来,一伸手,叉住了蒋欣琪的下巴,像打量什么过期罐头似的,用嫌恶的眼神看着蒋欣琪:“吃过千千万万的鬼,还没见过这么丑的。” 他这万分恶毒的话一说出口,我就看到蒋欣琪眼神有点崩溃了。 我当然知道燕少讥讽别人的杀伤力有多大。 其一是因为他足够俊美,被他打击就会变成一件极其灾难性的事。 再者他又毒舌,别人哪里痛他就专攻哪里,最在意什么他就专毁什么。说他心狠手辣,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燕少放开了蒋欣琪,又踢了她一脚。 只说了三个字:“倒胃口。” 然后他就走向我,一把揽住我的肩膀,很亲密地说:“亲爱的,我打够了,你要不要接着打?” 我当然说不要了。 燕少就抱着我,当着蒋欣琪的面,打开房门,亲亲热热地去隔壁房间了。 过去之后,我就数落燕少:“你刚刚打得也太狠了一点,怜香惜玉点行不行?” 燕少一下子把我放开,几乎算是推开。他冷眼斜我:“你怜香惜玉,你就把身体送给她。不要在我面前哭。反正我睡你也是睡,睡谁不是睡,都是那个身体。” 燕少说话,一向和小少一般,十分不动听。 区别只是在于燕少要稍微文明一点而已。 我于是就想狗腿的表达一下我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谁知道燕少似乎已经被我触怒了,他把我一推:“自己睡。” 我于是趴被窝里哭去了。 没嚎两秒,燕少却又从后面贴了上来。 “哎哟,哭了呢。”他居然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调侃语气戏弄我道,顺带用手指来刮我的脸,“好伤心呢!燕少不理人家了呢!” 我……我又被他逗笑了,反过手去打他。 燕少却将就往下一躺,拉着我压到他身上。 他一副四肢摆平的模样,盯着天花板:“打人真累,累坏了,快点,今晚上我不动,你来。” 我拍了他一下:“来什么来,我也累了。” 燕少拖着我,不准我下去。 “快点,还没和灵体做过,千载难逢。” 我遇了劫难,燕少居然还在思索这么奇特的事情。 我就很不耐烦地说,没心情。 燕少才不管我有没有心情,他脸色立刻有点冷:“你的心情,关我什么事?” 我真想跟他好好说一下。 小少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啊——小婊渣跑了!” 我和燕少顿时翻身就起,冲了出去,看到蒋欣琪已经穿过了楼道,朝房子外面跑去。 我们正要追,小少突然窜了出来,拦住了我们。 小少用谁都能听到的音量大声说:“你们快去守住大门右手边第十二根墙柱!那里是大阵的生门!” 等吼完这句话,他就松开了手。 我和燕少已经明白了过来,此时都用一种“燕平青你必须给个交代要不就打死”的眼神,看着他。 小少就嘿嘿一笑,摊开手:“我有我的理由嘛。” 小少把我和燕少叫回他房间里,指着我昏迷不醒的身体:“我刚检查了,小贱婊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龙马蹄放在姐姐身体里,搞不出来了。所以我放她回去,看看她能不能带点消息过来。” 燕少问小少,绝对是一种回答不上来就要狠揍的语气:“你怎么能得到消息?” 小少哼哼地斜了他哥一眼,从*底下摸了半天,摸出了一面大街上随处可以买到的,那种红色塑料边框圆梳妆镜。 镜子的背面还有一个皮肤红红、烫满头大卷、搔首弄姿的八十年代女明星图。 小少一点也没有豪门少爷风度的,对着满是灰的镜子呵气,然后拿他的袖子擦镜面。 我和燕少都看到,镜子后面的水银已经开始落了,整面镜子能照出一张完整的脸都成问题。 小少擦了半天,才发现上面的黑印子是擦不干净的,他忍不住骂了一句:“靠,磅空那个穷酸鬼,做法术的装备能不能买个好点的?” 我有些惊讶,这镜子是磅空的? 小少把镜子立在地上,镜面对准了墙壁,又从黑漆漆的桶里拿出刷子,开始在镜子背面的女明星脸上写字,边写边嘀嘀咕咕念着什么。 我还以为他在念咒语呢,结果仔细一听,小少在碎碎念:“什么审美啊,这么丑的背面都要买,什么玩意儿这是,注意点形象啊,看着都画不下去了……” 等小少画完以后,这才埋下头,对着镜子背面叽里咕噜不知道念了些什么我完全听不懂的。 然后,我和燕少十分惊讶地看到,镜子对照的墙面上,居然出现了光影。 光影慢慢扩大、扩大,像放影片的似的,出现了清晰的画面。 我们看到竟然是蒋欣琪在古玩市场飞奔的场面。 她跑进了店里,大哭着:“爸爸——” 蒋河畅急忙下了楼,一见她的模样,大吃一惊,问是谁把她搞成了这个样子。 蒋欣琪就哭哭啼啼地,把我能看到她,所以她试着用龙马金蹄铃“借了”我的身体,以及后面的事情都说了。 当然,蒋欣琪完全不提她是如何*秦总汪总还想要和燕少小少玩三人行,只说我们如何骗了她,打她等等。 蒋欣琪还哭着说,她就是太寂寞了,想借我身体感受几天活人的感觉,谁知道我不分青红皂白,找了帮手来教训她。 我身边有一只煞,十分厉害,便把她打得到死不活。 蒋河畅这人,看起来就是十分的护短,见女儿被打成这样,还哭成这样,立刻怒道:“这姑娘我看着还挺文文静静的,谁知道是这种狠心的角色。我女儿做了三年鬼,想借她身子一下又怎么了?这人太不讲理!” 我心想慈父多败儿,和慈母是一个道理。 蒋河畅便安慰蒋欣琪,说他有机会就会去教训我和燕少。 说到这里,他又问蒋欣琪:“琪琪,那铃铛呢?挂回椅子上去吧。” 蒋欣琪大哭:“那铃铛,我留在林小莹的身体里了。” 蒋河畅立刻惊道:“你、你怎么……怎么这样做?你可知那铃铛不能单独留在人体魄内超过三个时辰,否则就再也取不出来了。” 蒋欣琪撅着嘴:“我当然知道,爸爸你那本书上的秘法,我都看过的呢。不过,取出来干什么?反正我就是要她那具躯体,要定了!” 蒋河畅听到蒋欣琪这样说,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盯着自己女儿,盯了好一阵子,这才说道:“琪琪,你这样……也是不对的。” 蒋欣琪一下子激动起来:“怎么不对?你说我不对?你怎么不说说你是怎么不对的!要不是你和妈妈什么都不管,把我的身体火化了,我会成为这么一个孤魂野鬼吗?我还想去投胎呢!可是我做得到吗?现在好不容易我能还阳了,还是这么好的一具躯壳,我为什么要错过这个机会?” 蒋河畅听到蒋欣琪指控般的嘶吼,瞬间就沉默了下来。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问蒋欣琪,声音很低沉的:“那个林小莹的躯体,好在哪里?” 蒋欣琪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她说:“超级好啊,不要说脸蛋和身材都那么漂亮,爸爸你知道吗?好多有钱又帅的男人追她,就今天她找的那个援兵,一出手,就是一千万的支票。他们家在富人区,好大的房子,那花园就和庄园一样都看不到头……” 没想到,蒋河畅听到这里,突然一抬手,就给了蒋欣琪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把蒋欣琪都打蒙了,她怔怔地看着她爸,立马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蒋河畅却厉声呵斥道:“仅仅因为漂亮有人追,你就犯下这种蠢事!你知不知道,凡人的柔体,哪里承受得住龙马金蹄铃的法力!你以为用这种方法可以占据她的躯体,你知道这之后,这具躯体就要开始衰竭了吗?你还是活不了多久。” 蒋欣琪听到这个说法,嘴巴都张大了:“为、为什么那本书上没说过?” 我看到燕少的拳头不知不觉捏了起来,小少也一副深皱眉的模样。 蒋河畅继续摇头道:“是的,因为那本书并不完整……我手里只有一半,不过我听别人说过,另一半里,似乎写了这种占他人躯壳的后果。并且,这一次,你就会随着这躯壳的死去而烟消云散,不能投胎,也不能转世……而林小莹的灵体,则会成为金蹄铃新的主人,她可以拿着金蹄铃,一直存在下去。” 蒋欣琪立刻被吓到了,她抓住了蒋河畅:“爸爸,我不要死,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不要、我不要,你救救我……你曾经害过我一次,你这次一定要救我。” 蒋河畅长长叹口气,抚摸了一下蒋欣琪的脸庞,道:“女儿啊……我何曾想过要害你。可惜你福薄命浅,当初有人就给你算过一卦,说你红颜薄命,我还不信……” 蒋欣琪不住拉着蒋河畅的手,哭着:“爸爸你救我,你救我,我想活下去。” 蒋河畅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办法也不是没有。但这办法写在缺失的那部分书里……我也不知道流失到了哪里……” 蒋欣琪依然哀求不止。 蒋河畅就道:“目前看来,还是要把林小莹的身体取回来,让你住进去才好。否则那躯体会增加衰竭的程度。” 加深我的衰竭,也就是加深蒋欣琪的死亡。 蒋欣琪忙让蒋河畅帮她把我的身体要回来。 蒋河畅叹息,又问了一些关于我这边的情况,对蒋欣琪说道:“去把我房间里的那对清朝的金耳珐琅镶玉瓶拿出来吧。” 蒋欣琪听到这话,立刻嚷起来:“天哪,那可听说是皇帝用来装补品药丸的东西呢!你怎么舍得送出去?” 蒋河畅摇头:“有求于人,这有什么办法。别说那么多了,去拿了来,我们马上出发。” 看到这里,小少便扣上了镜子。 “看到了么,现在是他们有求于我。”他得意地昂了昂头。 燕少说:“这样有用吗?” 小少额了一下。 燕少说:“我问你话!” 小少马上一跳三丈高:“当然有用!” 燕少哼了一声:“我对那什么瓶不感兴趣,你马上想办法把林小莹塞回去才是正事!” 小少站着没动,诡异地看着我们。 我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正想让他别装了,燕少一个巴掌就扇过去:“有话不说你要死!” 小少立刻要大哭大闹的样子。 不过,他憋了憋,突然又表现出一副傲娇的样子。 小少很傲娇地说:“你们怎么不问问,姓蒋的缺失的那部分书,在谁手里呢?” 他这一说,我们顿时都明白了。 燕少一下子抓住了小少的肩膀,把他都捏得痛了起来。 我少有看到他这么外露的激动,燕少问他:“你有办法!” 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小少拼命从他哥的钳制中挣脱出来,小少嚷嚷着:“我是有办法,但是……但是你们……” 燕少放开了他,问:“我们什么?” 小少一昂头,非常骄傲的:“你们得都听我的!” 于是,他又得到了一个响亮的耳巴子,来自最疼爱他的哥哥。 折腾折腾的,有人来找小少,说外面有人说要求见,问是不是打发走了。 小少一听就知道是蒋河畅来了,笑嘻嘻地:“请进来,请进来。” 小少表示,他要和蒋河畅博弈,我和燕少都最好不要出现了。看他表演就行了。 说实话,我还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小少。 这家伙,什么别的都不擅长,演戏最擅长…… 我和燕少就躲在二楼俯瞰。 蒋河畅进来之后,蒋欣琪也进来了。 不用说,她是走的生门。 小少坐在沙发上,戴着口罩和墨镜,身后是一排背着手的黑衣黑超保镖,每个人的腰间都是鼓鼓的……目测是枪。 蒋河畅看了看这阵势,好像也有点心虚的样子。 他被客客气气地请来坐下。 然后试探性的问:“请问,可以就我们俩谈谈吗?” 小少很霸道地回答:“不行。” 蒋河畅就腻了一下,然后掏出了那对清朝的什么小瓶,对小少很恭维地说:“一点小礼物,请笑纳。” 小少点点头,然后对身旁的保镖说:“收下。” 保镖把小瓶拿到小少的眼前,小少看了一眼,然后又点点头:“砸了吧。” 我看到蒋河畅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保镖很听话,把这小瓶高高举起,往地上一摔,只听呯的一声。 我看到蒋河畅脸上的神经都在心疼的抖动着。 然后小少呵呵一笑:“这位先生,来访有何事啊?” 蒋河畅的脸色已经很糟了,他看着小少,恭敬的神色被一些愤怒所替代:“这位少爷,可知道,你刚才砸碎的是什么吗?” 小少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啊,知道啊,乾隆老头子用来装壮阳药的瓶子嘛。我年轻力壮的,用不着那东西。” 蒋河畅目露惊色。 小少身边便往前躬了躬。问蒋河畅:“燕家,你应该听说过吧?” 222最佳影帝燕小少 蒋河畅怔了一下,随即回答:“当然知道。” 小少下巴一昂:“知道你还敢来挑事儿!” 蒋河畅连忙摆手道:“这位先生,你误会了,我不是来……” 小少已经打断了他:“你知道还敢打我女朋友的主意!”小少一拳砸在面前的茶几上,“林小莹是我燕平青的什么人,你知道吗!” 我真想说,小少的气势拿的真足。 是不是的人,被他这么一唬,多少个胆子都能吓破。 不过,我是怎么变成他女朋友的? 蒋河畅听罢,苦笑了一下,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先生,林小姐是你的什么人,蒋某真的不知道。这事情,说起来真的是误会一桩……” 小少马上指着他的鼻子:“误会?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小,所以哄我玩是吗?” 蒋河畅忙否认:“岂敢岂敢。” 小少立刻又指着站在蒋河畅身边的蒋欣琪,骂道:“因为误会,就让你这上面劳什子鬼女儿,去抢我女朋友的身体?就因为误会,她就占有我女朋友的身体,去*我兄弟?你女儿今天脱光了跑我兄弟*上去躺着你知道吗!什么样的父母养得出这么没羞没躁的女儿吗?有爹生没娘教的!” 天下哪里有父母听到别人骂自己儿女会心里舒服的,这蒋河畅的脸色要多黑有多黑。 他突然一轮手,朝着蒋欣琪又一巴掌扇过去,又怒又恼地:“你去*别人!” 蒋欣琪睁着惊恐的眼睛:“爸爸、爸爸没有,是那些男的*我的……” 小少见她居然还敢睁着眼说瞎话,立刻一拍桌子:“蒋欣琪,你要不要我把秦月天叫过来,和你当面对证一下。别以为你是鬼就没人看得到你,老子是开了天眼的人,有的是办法让别人看到你!” 小少这般说,蒋河畅就震惊了。 燕家大,小少接待蒋河畅父女的地方,离汪总休息的地方很有些距离。 并且小少非常无良的让人朝汪总的房间撒了催眠气体。 所以他现在便无所顾忌。 至于燕父,他一向是,自己小儿子翻了天也不管。只会助纣为虐。 所以,蒋河畅一开始还有些气定神闲,现如今也察觉到形势十分不利于自己。 他用很是审视且讶异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忍不住道:“敢问这位先生,您……” 小少挥了一下手,眯着眼冷笑:“像我这种豪门贵胄子弟,身后没有什么高人吗?别说我身后,就是我的家族,难道没什么高人坐阵吗?蒋先生也有点这方面的能耐,我家布下的这大阵,您该不会察觉不出来吧?” 蒋河畅闻言,才知道自己今日踢到了铁板。 他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这次的事,是小女过错在先。小女也是寂寞过久了,才会犯下此次的错误,还望……还望先生您原谅……” 小少哼了一声,不予回答。 蒋河畅就又道:“不过如今,蒋某登门造访,也是迫不得已。因为蒋某确知,如果再不采取措施,那么先生女朋友的身体,有可能就会逐渐衰竭……” 小少冷笑了一声,隔着墨镜,冷冷的目光也刺得蒋河畅不自在。 小少说:“实不相瞒,蒋先生说过的情况,本人已经考虑过了。不过,本人虽不才,也跟着恩师学过几年,知道如何在人头顶打入银针,抑制住那龙马金蹄铃的法力。你想借此机会让你女儿成为我女朋友身体的新主人?窗户都没有!” 蒋河畅听到小少这般说,脸色就苍白了。 小少仰天笑,显得又嚣张又狂妄:“哈哈哈哈,做人,别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横行霸道。蒋河畅,这次的事情,给你个教训,你就看着你的宝贝女儿,神魂俱灭吧!” 蒋河畅一时惊呆,不由开口道:“不可!” 蒋欣琪也吓得双腿一软,神情呆滞的坐在了地上。 蒋河畅见小少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气,也慌了阵脚,他站起来,朝着小少拱手:“先生,这事情,这事情是我们十二万分不对,不过……不过小女还年轻……小女不懂事……还望先生您……” 小少挠着脸,恶趣味暴露无遗。 他拖着声音:“哎呀,我有什么办法啊。我也只会把针打入人脑,取出来什么的,都不会的啊。现在我女朋友回不到身体里,也是因为金蹄铃和你女儿有那么点联系,排斥我女朋友而已。不过等你女儿神魂俱灭之后,这份联系也就断了,我女朋友就可以顺顺当当回去了。” 蒋河畅苦不堪言的样子,摊着手:“先生……先生……你怎可这样,小女,小女罪不至死啊……” 小少眼光一凶,声音一厉:“她已经死了!” 蒋河畅忙点头;“是是是,死了死了,可是……这魂还在啊,蒋某孤身一人,这女儿就是我唯一的寄托,还望先生看在一个父亲的苦心之上,就……” 我以为常人都会被蒋河畅这份爱女之心打动,谁知道小少油盐不进,他夸张而嘲讽地哼了一声:“哈!说的好像我们这些人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没爹没娘一样?说的好像人家林小莹就爹不疼妈不爱,爸妈从没有过蒋先生这份苦心!” 蒋河畅这才真是哭也哭不出来,笑也没法笑。 燕小少难缠和难磨的程度,简直和他的年龄严重不成正比。 他只有看着跪在地上抽泣的蒋欣琪,一下子也跪在她的面前,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头发,满眼心痛的:“琪琪……是爸爸……对不起你……” 说实话,蒋河畅的眼神,刺痛了我。 因为,那神情,那语气,那心情,和我的父亲一般无二。 我想起每次我受气,受委屈的时候,我的爸爸也是如此愧疚如此心痛地对我道过歉。 想到我那葬身车祸的、一辈子与世无争的慈父,我的眼眶有点湿润了。 小少不耐烦地看着蒋河畅父女俩抱在一起,默默流泪。突然间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别演戏了,烦不烦,死都死了还这么作。” 小少的心,真是金刚石做成的! 蒋河畅默默地把蒋欣琪拉起来,哽咽着:“这么晚了,打扰先生您了,蒋某,这就和小女告辞,给您以及林小姐带来的不便,还望先生见谅……” 说完,他就牵着蒋欣琪要离去。 谁知这时候,小少突然哎了一声。 蒋河畅顿时停住了脚步,小少唉哟哟地挠着耳朵:“我这人哟,就是心肠软,最看不得人家生离死别的了。算了算了……” 蒋河畅一听小少这话外有点话,立刻转过身来,欣喜地问:“先生的意思是……” 小少拍拍手:“你女儿,不能投胎,也不能还阳,其实主要的原因,还是和龙马金蹄铃绑在一起了吧?” 蒋河畅略微一愣,却还是承认地点了点头。 小少又道:“我是自然不可能把我女朋友的身体让给你女儿的。不过,我可以给你指条道,帮助你的女儿从此走上真正的还阳之路。” 蒋河畅听到这话,不由得惊喜:“真的?” 小少点点头,似乎含笑。 蒋河畅喜不自胜,忙上前两步:“蒋某先谢谢先生了,还望先生指点一二。” 小少打着呵欠:“指点嘛,谈不上,就是这个方法有点风险,不知道蒋先生是否愿意去试一试。” 蒋河畅听闻可以让女儿还阳,哪里还管什么风险不风险的,点头不已:“愿意!愿意!刀山火海也是愿意。” 小少就笑:“好嘛,其实只需要接触龙马金蹄铃和你女儿的联系就行了啊。解除之后,我再帮你女儿寻一个失魂的妙龄少女躯体,让她住进去就行了,再配上我独家的养魂大法,不日就可以融合为一,天衣无缝。” 蒋河畅听罢,倒是犹豫了两份,问道:“这个办法蒋某其实也想过,只是,第一这失魂少女的躯体哪里去寻?第二,要如何才能解除龙马铃和琪琪的联系呢?” 小少嘻嘻笑:“第一还不简单,以我燕家的势力,要找一个这样的少女易如反掌。第二嘛……这个就需要你们父女俩鼎力配合了。” 蒋河畅十分严肃,拱手:“还请先生直说。” 小少点头:“嗯,只需要找到龙马,让它把铃铛从我女朋友身体里取出去,联系自然就接触了。” 蒋河畅大惊:“龙马?” 小少嗯了一下:“是。” 蒋河畅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我那书上记载的,龙马乃神兽也,当今世上已经罕有,就算找到,虽是瑞兽,但也性情刚烈,不可与人相处,更不可接近……除非……除非是高手中的高手……” 小少立即哼了一声:“贪生怕死,我也帮不得你了。” 蒋河畅的脸变成了猪肝色。 过了半晌,他才对小少略微羞愧地说道:“先生,蒋某不是怕死。而是……而是蒋某真的对龙马知之甚少,蒋某有些祖传的玩意儿,但蒋某自己却没得半分本事……” 小少只冷着脸问:“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去找龙马。” 蒋河畅迟疑地:“只要找得到,为了琪琪,豁出性命也要去,可是……” 小少不耐烦地挥手:“只要你愿意就行,其他的一切,都我来安排即可。” 蒋河畅见小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有些醒悟了什么,他点头:“这么说先生有门道了。” 小少很高傲地白他一眼:“像我们这种有权有有钱的豪门家族,得到的信息资源,岂是你这种穷人所能想象的?” 小少真是……深得他哥的真传啊。 怎么羞辱人最狠怎么来。 蒋河畅脸色马上白了白,不过立刻又恢复了正常。我看得出来,为了女儿,这父亲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已什么都忍得下来。 这就是父爱啊…… 蒋河畅说:“愿听先生安排。” 小少就点头:“好吧,你回去就开始准备吧,把你有的家当都带上,如果你认识什么有这方面能耐的朋友,也可以叫上大家一起上路。” 蒋河畅便说是。 小少又道:“对了,你说你有本什么书?明天……不、现在就去带过来给我看看,我这边关于龙马的信息以及很全面了,不过还是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吧……” 蒋河畅迟疑了一下:“那本书……上面也没写个什么……” 小少立马黑脸:“让你带你就带,那么多话!不想干就回家等死!” 这真是一幅刻薄地主加万恶资本家的嘴脸。 但蒋河畅有求于人,爱女心切,也只有应承了下来。 等他带着蒋欣琪一走,小少立刻从沙发一跃而起,扯掉了口罩和墨镜,对着天花板上额我们得意洋洋地:“怎么样怎么样,本少是不是可以去拿奥斯卡影帝了?” 我无不佩服地说,小少您何止可以去拿影帝,有您在,影后那都只有虚置啊。因为没人有资格跟您配对。 燕少下去,皱着眉,但还算耐心地问小少:“你到底怎么打算?” 小少就叹叹气,让我们坐下,跟我们谈起这个中的纠结起来。 小少说,他小时候和燕少一起去找磅空那次,磅空偷偷给了他父亲一个箱子,是送给小少的,但是貌似除了小少,没人可以打开。 那里面有很多磅空留下的玄之又玄的书籍,还有一些看着很渣的法器,比如今晚上那面镜子。 小少说,可能由于当时磅空就给他开了天眼的缘故,他领悟这些都是手到擒来。 而关于龙马的那半本书,就在这堆书籍里面。 小少说,整本书,是关于龙马的全部记载,包括了如何寻找、对付、制服龙马,甚至如何用龙马身上的东西制造法器,这些法器的用法如何等等。 但烦就烦,这书不全,比如,里面有关于龙马金蹄铃的画像,还有关于中了金蹄铃夺魂术的解救办法,但是就是没有如何夺魂,如何制造的方法。 不过,目前看来,另一半的信息,应该是在蒋河畅的手里。 小少告诉我们,他现在,利用书里的方法,将银针插入我的头顶,所以才能把蒋欣琪驱赶出来,也可以防止我身体的衰竭。 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刚才,他是吓唬蒋欣琪父女的。 其实就算蒋欣琪死去,我也是无法回到我的身体里的,因为除了龙马,金铃是无解的。 燕少听罢就抄着手,他眉宇间,是深深的厌恶:“那我们自己去寻龙马解这金铃就行了,扯上他们干什么?” 小少摇手指:“不不不,哥你错了。我们如果自己去,还得找人搬运姐姐的身体。那人可靠否,可控性如何,都难说。不如……” 他停住了话。 我们都懂了。 小少要让蒋欣琪带着我的身体去寻龙马。 小少晃着脑袋:“当然,这当中最重要的,还是我必须要得到蒋河畅那本书。否则,我们就算找到龙马,也只有被它当成玩具玩死的份儿。蒋欣琪不就是被它玩死的吗?” 我和燕少都沉默了些许时候。 燕少神色沉寂地:“我们都要去。” “那当然了,”小少正色道,“我势必要得到龙马,抽它的筋,下它的鳞,砍它的蹄,得它全身的宝藏!” 燕少听到小少的豪言壮语,却是猛的一抬头,用一种警告的语气喝他:“你疯了吗?龙马是瑞兽,杀它是大罪!” 没成想小少全然不当一回事,他哈哈大笑,笑声中透着张狂与令人难以置信的自信:“哈哈哈,是么?那我就要做这天下神挡弑神,魔挡杀魔的第一人!谁敢阻我前行,我就砍他头颅祭旗!” 他这话说完。 蓦地,偌大的会客厅里,突然荡起了一阵阴寒的冷气。 我和燕少皆是有些惊。 往常,我还是人的时候,小少这般犯中二病,我只会一耳巴子招呼过去。 而如今,我成了灵体,小少这般笑着吹着牛皮,我却感到全身发冷,好似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威胁。 那一刻,我竟然莫名有种,把小少一刀砍死,以绝后患的感觉。仿佛他是什么可怕的魔头。 小少说完让人胆寒的话之后,往沙发上一坐,自顾自抿着嘴笑,神色之间,有种让人畏惧的算计。 而燕少,沉着眉,打量着燕小少,并未再多说一个字。 过了一会儿,蒋河畅果然拿着那半本书来了。 小少云淡风轻地看了一眼,就看似不在意地扔一边,对蒋河畅吩咐道:“你赶快回去准备吧。时不待我,我们最迟后天就出发,去找龙马的地方有点险峻,不过不用担心费用。我这边知道安排。” 蒋河畅唯唯诺诺地走了之后。 小少这才一个翻身,压根不管我们,拿着书就往楼上跑。 我和燕少对视一眼。 我说:“阿青他……好奇怪。” 燕少竟然淡然一笑:“他从小就奇怪。” 我还想说什么,燕少却揽住了我的肩膀。他埋下头,额头碰着我的额头,用有些温存的语气,小声的问我:“可是……他还是我的弟弟,是不是?” 我怔了一下。 燕少的话,无疑表明了他的态度。 就算平时他也总鄙视阿青,总给他耳巴子,但是,他还是从心底疼爱他的。 我笑了,我说:“嗯,他也是我弟弟。” 燕少这才笑起来,他把我抱起来,有些纠结地叹息了一声。 我奇怪他叹息什么。 燕少相当纠结地:“两个林小莹,一个魂一个魄,我睡那个好呢……” 我:“……” 第二天的时候,林小莹突然又陷入昏迷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汪总脸色很糟,看得出他很想对阿青大发雷霆,不过还是用那超强的耐力忍了下来。 秦总也过来了,看到躺在*上挺尸的林小莹,他也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燕平青。 不过燕平青是多厚的脸皮啊,脸上的墨水刀都刮不掉的。 他耸肩:“我可没碰她,一觉起来她就这样了,已经看了医生,医生说是脑内淤血压迫神经,谁知道呢?现在医学上,不能用解释的现象太多了。” 秦总立刻说,要转我去大医院。 小少哎呀呀地叫唤着:“不行呀不行呀,医生说了,她还有脑震荡,现在是绝对不能动的。” 秦总的固执谁都见识过,他一定要送我去医院。 阿青立刻故伎重演,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刀,比着自己的脖子:“你们要敢动她,我死给你们看。” 我看得出秦总和汪总都有一种,我一耳巴子扇死你的冲动。 小少有种天生招打欠揍的奇特体质。 想想,这也算是一种超能力吧…… 汪总的神色有点犹豫,秦总却指了指燕平青:“好,你割给我看,你割,我就放弃我的意见。” 软硬不吃的秦总,就胆识魄力而言,真是让人汗颜。 谁都知道小少就是吓唬吓唬人的。 但是谁又都不知道,小少平青,永远是个出人意料的存在。 秦总的话刚说完,他嘴角就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笑,然后,他当着我们的面,干了一件让我们所有人都惊诧的举动…… 他牢牢逮着刀柄,对着自己的脖子,狠狠地一刀,割了下去。 动脉里的血液,瞬间如同高压水柱一般飚了出来。 223寻马行,挺进孢子沟 燕平青安静地躺在长椅上,看似很乖巧地让医生给他缝合伤口。 他割得用力,伤口又长又深,地上到处都是血迹和用过止血的纱布。 燕父也早到了,一言不发地看着小少缝合伤口。 秦总和汪总都沉默不语,尤其是秦总。 大概是小少威胁过他太多次,而每次都不了了之,所以让他觉得,燕平青不过就是在犯病而已。 谁能料得到,他居然真的那么一刀就割了下去。 好像他连接头和身体的不是脖子,而是一根钢筋,就那么割下去,眼都不眨。 不过,我还是发现了,这里面,燕少和燕父,似乎都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担心。 医生来得非常快,在他来之前,燕少一直捂着小少的脖子,防止他失血过多。 而燕父在看到医生已经在动手处理伤口的时候,神色就缓了下来。 我看得出来汪总和秦总都吓得不轻。 因为小少如此胡搅蛮缠,秦总对于我非要住院的提议就此搁浅。 他走得时候,甚至带着一丝抱歉地对小少道:“你,好好休息。” 小少只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 等他们都走了以后,我急忙扑过去,抓住燕平青的胳膊,骂道:“你想死吗?动不动就玩刀。” 没想到小少依然看着天花板,却是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秦月天那个犟脾气,就是要吓吓他才好。” 我还想说什么,燕少把小少自杀用的刀扔在了我的面前。 我拿起来一看,这才发现刀上包裹了一层厚厚的透明胶布。 燕少冷冷看着小少:“以这刀的锋利程度,没裹这层膜,他气管都被割断了。还能躺在这人喘气。” 我这才知道,小少身上放了不止一把刀,这把是专门用来玩自杀威胁人的。 这刀虽然锋利,但裹了一层强韧的透明胶带,用非常大的力气,才能把透明胶带割开,末尾的力道,不多不少,刚刚够割断颈动脉。 燕少跟我说,小少作为一个自杀专业户,早练就了刚刚好的力道。 绝对可以飚血但不伤性命。 燕少说:“你没发现医生处理得都很熟练吗?” 我:“……” 要不是看在小少目前还有伤的情况下,我就一耳光,扇过去了。 不过,虽然不致命,但小少确实也流了很多血,我便问他有没有事。 小少摇摇头,敏捷地坐了起来:“没什么,我休息一天就好。后天出发,雷打不动。” 这之后,燕少和小少便做了一天的准备。 小少毕竟失了血,很多时候都坐在一旁,半阖着眼,动也不动,让我想到一条冬眠的蛇。 晚上的时候,他突然拿出自己和蒋河畅的两本书,连在一起翻了一遍,然后就扔到碎纸机里,哗啦哗啦全都剪成了碎片。 然后再扔到垃圾桶里,扔了一根火柴进去。 我问他为什么非要烧掉。 小少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说:“全部在这里了,留下就是祸害。” 小少将我身上的槐木坠子取了下来,挂在心口上,对我道:“为防万一,这东西我保管着,有事你们可以躲进来避难。” 然后他对燕少说:“哥,把你的印章也给我。” 燕少似乎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把印章交了出来。 这一晚上。 小少和我们一起,都没有睡。 他一直对着镜子,拿着一支狼毫笔,仔仔细细地对着镜子画自己的鬼脸,画了一层又一层…… 然后,他取出一张和真人皮肤完全无异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他回过头来,我看到一个相貌挺普通的少年。 燕小少摸出一张身份证,放在我们面前,说:“从今天开始,一直到寻到龙马为止,我都叫严屏清。” 我心想,你这个假身份证做出来有个什么用。 小少似乎看穿我的心思,他笑:“我也不怕别人知道我是谁,这个身份证,谁爱怎么想怎么想好了。说不定还能钓点鱼起来呢。” 小少的心思,和燕少一般,十分难猜。 所以我也就不去纠结了。 反正知道他们都不会坑我,于是我乐得不动脑子。 早上的时候,蒋河畅父女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蒋河畅介绍说,此人是个风水师,姓马,有几分本事。 小少非常倨傲的点点头,并不和他多言。 不过这个马大师很有点牛逼哄哄的样子。 他打进燕家开始,就东瞅西瞅,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摇头。 最后,他见小少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兴趣,就颇有些主动且自傲地说道:“这位想必就是燕家的少爷吧。马某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我心想你这话都问出来了,有你这么装逼的吗? 马大师就指着外面道:“马某一路走过里,看到这宅子的布局很是奇怪。” 小少挑眉:“噢?” 马大师就摇头晃脑地:“你这宅子里,以水寓财,以林寓世,涓涓细流,汇聚到堂前大池,看起来颇有点聚天下之才为一家的寓意。然而,为何只有寥寥几条小溪汇入?虽说细水长流,但这样有失偏颇,有失啊……” 小少一副好笑的样子:“那么,依大师所言,应该怎么做呢?” 这马大师还道小少是被他折服了,忙故弄玄虚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啊……” 小少于是就顺水推舟地说:“那就算了,我们出发吧。” 马大师见自己似乎装逼装过头了,忙又说道:“不过,不过马某愿意为了少爷将来的财运,冒天下之大不讳,牺牲自己……” 小少一个转身,打断了他:“算了,大师的命留着自己慢慢享受吧。我燕家已经很有钱了,这天下之大,不可能唯我一家独大,否则犯了天怒,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这马大师,一瞬间就被小少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忍不住偷笑。 这姓马的,一定是看到燕家这么富有,起了骗财的心思。装神弄鬼的,谁知道,若小少不说他是神棍,这世上真没第二个人敢这般说了。 我见到这马某人的嘴脸,再看到蒋河畅装没有听见的样子。 就知道蒋河畅其实只是利用这姓马的而已,很多事,比如小少开了天眼等等,都没跟他说实话。 不过,这姓马的,到底有没有真本事,这个还真看不出来。 小少把蒋欣琪带到了房间里,从我身体的头顶中,小心翼翼地取了一根针出来,然后对蒋欣琪说道:“好了,你可以进去了。” 然后他脸色又一沉:“我警告你,这头顶还有五六根针,你如果敢不听话,哼哼……”小少笑得很邪恶,“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小少的厉害,蒋欣琪比起之前,气焰弱了许多。 如今也只是点点头,就钻入了我的身体。 她穿着我的身体起来之后,看了我一眼,眼底依然有藏不住的怨恨,似乎是在恨因为我的存在,而不能完全独占我的身体似的。 不过,她依然看不见燕少。 如果燕少不想让她看到的话。 燕少的随意可视化功能,如今已经是练到了炉火纯青。 最先出发的只有我、燕少、小少,蒋河畅父女以及马大师。 我们要去的是某西北地区的山区,坐的飞机。 那里崇山峻岭,有许多至今人类都未涉足的原始森林。 下了飞机到那里的省城之后,有一个小型的车队在接应我们。一辆开路车,两辆乘坐车,一辆补给车。车上均有两名身强力壮的保镖。 听燕少说,这些都是燕父亲自安排好的。 他说,他父亲是一个非常沉默,但办事从不出差错的人。我觉得这个评价相当符合燕父给我的印象。 小少和我、燕少、蒋欣琪坐一辆车。 他一路上都在给我讲解,也算是讲给蒋欣琪听。 他说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叫孢子沟的峡谷。 孢子沟虽然被当地称之为“沟”,但实际上,是一条喀斯特地貌的深沟,外围已经被开发成了旅游胜地,而中围也有科考队去过,但真正深入到几十公里的腹地,才是真正的原始丛林。 小少说,他看过专家解析,说孢子沟亿万年前是一条深深的海沟,在那里面发现了许多史前鱼类的化石。 整个沟像一条滑梯,是慢慢往下滑降的。 小少说,我们最开始,会顺着科考队的足迹走,但走到中围边缘地带,就要全靠我们自己去走了。 小少问我:“地图带好了的吧。” 我点头。 地图其实是分为两张的。 第一张是全局图,就是孢子沟所在整个地壳版块上的位置。 小少就是通过这个地图,锁定孢子沟的。 而第二张,则是根据小少所言的龙马河图的什么东南西北而画的地图。据说就是孢子沟中心腹地的结构图。 这幅地图花了我很多心思,因为画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个图是立体的。 我根据自己那点不算特别好的地质知识,猜得出,那里……其实已经在地下了。 车队开了整整大半天,到了孢子沟所在的那个小县城,酒店也是早订好了的。由于孢子沟比较有名了,那里居然有一家五星级酒店。 小少坚持要蒋欣琪和他一起“睡”。 蒋河畅犹豫些许,还是同意了。 这晚上,我和燕少就睡的地上。不过,我也根本没睡着。灵体似乎真的是不需要休息一样。 早上仅仅六点,小少就起来了。 我们一行人往孢子沟行进而去。 这一走,就又走到了下去,才到了风景区。 现在是夏季,这里凉爽多雨,游客如织,很难让人想象得到,传说中的龙马,居然会藏在这个地方。 我们交了一定的费用,车子便开入了山里。 一直到风景区的大门口,道路都非常好,然而等到了那里,小少就指挥车队,驶上了旁边一条陡峭的小路。 燕少说:“你不找个当地人当向导?” 小少哼了哼:“去一个死一个,去一双死一对的,我没那么缺德。” 我听小少这般说,突然觉得去寻找龙马之旅途凶险无疑。 我就问小少,龙马会不会要杀人? 小少瞪我一眼:“龙马是瑞兽,怎么会杀人?” 蒋欣琪立刻否认道:“怎么不杀人,我就是它杀死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都是恨。 我有些惊疑,心想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阳光清丽的少女哪里去了? 为什么她现在寄居在我身体里,会显露出如此丑陋的一面? 小少不屑地哼道:“你是死抓着铃铛不放,才淹死的,跟龙马有什么关系,龙马又没想过要把你淹死。” 蒋欣琪尖声道:“说它是瑞兽,它为什么不救我?” 小少白她一眼:“你是它基友还是老婆?人家为什么救你,你一个抢了人家蹄子的敌人,人家没把你的魂都吸了,算是对得起你了。” 我不想听他们俩扯嘴皮子,就问小少,既然龙马不会杀人,那为什么去找它还是凶险呢? 小少就告诉我们,龙马有一个大法力,就是移山填海。 鼎盛时期的龙马,是可以随意改变山河地形的。 远古之气山崩地裂,洪水泛滥,就是因为它在折腾。 后来被伏羲氏所收服,一身图鳞尽被记录,因而被人类寻到了规律,龙马也似乎认识到了这世上还有人类这种脆弱的生物。 过度倒腾,会生灵涂炭,于是后来就少折腾了。 小少说,我们去找龙马,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难不保龙马就会逃窜什么的,搞不好被活埋或者被淹死,都是有可能的。 说道这里,他继续白着蒋欣琪:“龙马当时和你抢金蹄铃,如果不是顾及你的性命,你以为你最终还能拿到铃铛么?它虽然有点骄躁,但心性还是善良。就是因为见你性命要不保,它才松了口,给你金蹄铃,好让你还阳。你不但不感激,还对它心怀怨恨,人类啊……” 蒋欣琪恶狠狠地啐道:“我才不管它什么心思,我就是它害死的!我如果见了它,一定要杀了它才能解恨。” 我看着无发形容的蒋欣琪,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 小少很无所谓地笑了笑,似乎对于蒋欣琪的话,像是听到一只癞蛤蟆在吹牛要飞上天一样,不再和她说什么话。 燕少却朝我靠了靠,开启了我们俩的私聊模式。 燕少说:“你知道为什么蒋欣琪变了性格吗?” 我摇头,燕少就问:“你发现没有,她变得和你身边一个人有些像?” 我思索了片刻,突然一惊:“你说我奶奶?” 燕少默默点头。 “貔貅目、龙马蹄……这些神兽身上物件制成的法器,普通凡人是不可驾驭的。如果常人常年带在身上,非但不能利用其发家致富,走上好运,相反还会被其神力操控,整个人都朝不可理喻的方向发展。” 我忧心忡忡地看了燕少一眼:“那么蒋欣琪现在已经是被操控了吗?” 燕少闭了一下眼,以示默认。 然后他斜着我,带着一丝诡笑:“你以为蒋欣琪为什么会带着铃铛去河边?你以为你为什么会看到她,并被她夺魂?你以为这些都是巧合吗?” 我后背发凉,问,难道这都是……龙马金蹄铃在作怪。 燕少笑了一下:“这不是废话吗?” 我默了几秒,骤然惊道:“这么说,我奶奶也是……” 燕少的神色严肃起来:“是的,我也在这么想,你奶奶三番五次找你的茬,搞不好,其实是她耳朵上那对貔貅目在捣鬼。” 我鸡皮疙瘩起了一串。 我问燕少,为什么我会招这些东西? 燕少这次瞟了旁边的小少一眼:“这样的问题,你应该去问平青。” 燕少说:“蒋欣琪从小玩龙马金蹄铃,这铃铛其实已经操控了她,当初应该是想借她之手回到龙马身上,结果龙马见她要被淹死,心善松了口。没想到蒋欣琪还是死了,如今过去三年,这蹄子,想必是又在作怪了。” 我看着窗外,暮色沉沉。 我问燕少,这只金蹄铃,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那只龙马的? 燕少耸肩:“我怎么知道?” 这么一想,我脑海中,就出现了一匹金色的、优雅的龙头马,虽然只有三只马蹄,但依然骄傲地昂着头,行走于山川河流之间。 车队在傍晚的时候停了下来。 原来,山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余下的,已经是一条怪石嶙峋,姑且可以算作路的山道。 小少指着旁边的警示牌说;“这里应该已经到了科研地带。我们今晚上就在这里扎营吧。 保镖们便负责给我们搭帐篷,生火做饭。 酒足饭饱之后,马大师依然想要游说小少听听他的建议,改造一下燕家大宅的风水。 小少却拿出另一把锋利的小刀。 对着镜子和火光,用刀尖开始挑自己脖子上缝的线。 我惊悚,小少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马大师本来一肚子话,见小少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对着镜子如此云淡风轻地拆缝针线,大概也觉得寒从足下起,打个颤,住了口。 小少拆完线,我看到他脖子上,果然只剩下一条红线了。 然后,他刀影一晃,那小刀就不知道被他藏到了哪里去。 我再度惊悚,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我看到燕平青莫名其妙摸刀,又莫名其妙藏刀了。我打死也想不通,他那么多,一把又一把,削铁如泥的刀,到底是放在身上哪里的,又是怎么摸出来的。 我悄悄问燕少,燕少就笑笑:“你猜?” 我当然说猜不出来。 燕少就苦笑了一下。 “阿青有许多秘密,我这个当哥哥的,其实也未必知道……自从当年,我们从泰国回来之后,他就变了,这么十几年,他一直像个孩子,却又一直不像个孩子。” 燕少突然靠近了我,用非常隐秘地声音对我说道:“有个事,我先给你提个醒。” 我忙点头,不知什么事,居然值得燕少用这般语气对我说。 燕少就道:“你别看阿青手里有很多磅空的东西。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他骨子里,很恨磅空……” 我惊,问何出此言。 燕少摇头:“我也不大说得清,这也许是兄弟血脉相连,所感应到的吧。” 我点头,又看向小少,却看到小少在专心研究地图。 我思索了片刻,问燕少,小少会不会是恨磅空给他画了这张鬼脸,他就再也洗不掉了。 燕少愣了愣,看着我两秒,说道:“谁说他洗不掉的?他只是不愿意洗而已,”燕少又靠近了我,“我只以前见他洗过一次,他洗了之后,似乎非常不习惯镜子里的自己,一看就很害怕的样子,坐到一边吓得偷偷哭。于是又让我给他画上了。” 我一听这事儿就来了兴趣,我问燕少,小少长得怎么样啊? 大概我的样子过于花痴了一点,燕少便有点不悦,道:“能怎么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没有蛀牙!” 额……我还是贼心不死,又问燕少,小少和他长得想不想? 燕少斜我一眼:“我和他一个妈,你说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我注意到燕少说的只是一个妈,而不是一个爸妈…… 题外话: 她白天照顾他发烧的身体,晚上照顾他“发骚”的身体——菓菓的好基友葡萄新文要上架了,嗯,这是一个关于男主发烧,女主做药的故事,搜索【葡萄苹果梨】或者《医婚成瘾,高冷老公我不要》即可观看,发烧男主,求照顾,大家速来…… 224龙马现身,翡翠琉璃 这*,我和燕少睡一间帐篷,小少依然和蒋欣琪一起睡。 实际上,大概就是为了看住她而已。 子夜十分,我正躺在燕少的身旁辗转反侧,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突然清晰地听到了一阵铃铛响的声音。 我瞬间睁大的眼睛。 这铃声,岂不就是龙马金蹄铃的声音? 我忙看向燕少,没想到一向都没有睡眠的燕少,此时却安然闭着眼,似乎已经沉入了梦乡之中。 我去摇他,然而他只是伸过手臂,将我揽住了而已,并没有醒过来。 这铃声,我没听错的话,就是从隔壁小少的帐篷里传出来的。 又隔了好一会儿,我突然听到林里传来了马蹄的声音。 嗒嗒嗒,嗒嗒嗒…… 很清脆,很悠然,也很悦耳。 我从帐篷里伸出头去,模模糊糊之中,看到林中竟然有一点点金光的闪动着。 满满的,金光越来越清晰,马蹄声也越来越清楚。 我明明白白的看到,光晕之中,走来了一匹马……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龙马。 我后来一直想,为什么叫它龙马呢?难道说,就是因为它有龙的基因? 可实际上,它不过就是一匹,全身散发出金光的,优雅高贵的马而已。 它的鬃毛是十分长的,有的地方是直直的,有的地方又是卷曲的,看着的时候让人想到这世上最优美的河流。 它的头,确实长得很像龙,有裂开的口以及长长的龙须。 但它没有角,平顺的头部。 而我所看到发光的,则是它那一身漂亮的龙鳞,一片片覆盖在一起,层层叠叠,如云般交织。 今晚上也是有月亮的,故而我看到它那一身鳞片,随着它的走动,应着月光而变幻着,如彩云般瑰丽多姿,仿佛披了一身琉璃翡翠。 我完全看呆了。 直到它走近了我们的帐篷,都没有缩回头去,而是一直盯着它看,为它的美而震惊。 尤其是,我看到,它居然只有三只蹄。 只有三只马蹄! 那三只马蹄,每一只都要比寻常马蹄大上几倍,造型十分霸道夸张。 而确实了的那只蹄子,被一朵云雾状的东西所代替。 那云雾状的东西随着那只残缺了蹄子的腿而移动,垫在下面,防止它走路瘸腿,仿佛是龙马的义肢一样。 我听到小少帐篷里,那只金蹄铃响个不停,似乎是在响应着龙马的到来。 我觉得奇怪,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到铃铛响,也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了龙马的到来吗? 我转过头去,看到燕少依然在熟睡。 待我回过头去的时候,立即吓了一大跳。 因为,我发现自己眼前对着一只硕大的龙头。 龙马、龙马居然跑到了我的面前来了! 它原本是要去蒋欣琪那里的,但是却不知为何,突然就转了向,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吓得差点惊叫,没想到这龙马却打了个响鼻,喷了我一脸的云雾。 它应当是半灵体的东西,因而穿透了帐篷,在我全身上下嗅着,似乎对我这个唯一没有被它蛊惑而入沉眠的魂体很感兴趣。 我忍不住好奇心,伸手,去捋它的龙须。 它很温顺,任由我捏着它那很有质感,又灵活游动的须。 我又摸了摸它的鬃毛,十分柔软舒适,入手顺滑。 最后,我忍不住探出了身子,去摸它身上的龙鳞,龙马似乎也知道我没恶意,或者它觉得我一个灵体,对它而言没有任何危害。 故而十分配合地任由我观赏它。 我看到它的尾巴,根根分明,如同金丝一般游动着,捏在手里,竟令人生起不忍放下之意。 我悄声问它:“你就是龙马吗?” 龙马大概不会说话,所以它些微地喷着云雾,转过头来,龙须滑过我的手背。 我又问它:“你身上的龙马鳞,如果失去的话,还能长出来吗?” 龙马或许听不懂我说什么,它只会喷着云雾,不断回着头,用龙须轻轻卷着我的手。 我有点于心不忍,这么漂亮的神兽,小少却想着要把人家灭了…… 如果剥掉它的鳞它就要死的话,那我还是不要还魂好了。 龙马和我算是熟悉了一下,它突然转过头去,朝着小少的帐篷喷了一口云。 我听到铃声愈发激烈的响了起来。 没有片刻,帐篷的拉链便被拉开了。 蒋欣琪走了出来。 她的神情让我知道,她被催眠了。 铃声一直响着,龙马等蒋欣琪走近了它,便突然往地上一跪,趴了下去。 蒋欣琪木木地,朝龙马的背上坐去。 我知道龙马是要带蒋欣琪去什么地方,把它的蹄子取出来,我便有些急了,连忙去抓它的鬃毛。 龙马一愣,回过头看看我,又看了看背上的蒋欣琪。 然后,它似乎明白了什么,它把前蹄又跪了下来,似乎叫我也坐上去。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它走,走了万一让燕少他们着急会怎么办? 周围的几顶帐篷,突然之间都亮起了灯。 数个端着枪的保镖,从帐篷里冲了出来。 龙马一愣,带着好奇且温柔地眼神,打量着这一群突然冒出来的,端着不知什么东西的人类。 它好像并没有预感到什么危险似的,依然不紧不慢地喷着云雾,龙须在空气中游动着。 而正在此时,身后的帐篷里,传来了小少异常张狂的笑声。 小少从帐篷里钻了出来,看着龙马:“才刚刚走到边界,你就迫不及待的的钻了出来。果然还是老性子,稳不住啊。” 龙马偏着头,眼神不停在小少身上动来动去,似乎十分想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燕少也出来了。 他皱着眉,打量着眼前的龙马。 我从燕少的眼神里,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因为,他似乎对于这么轻易就找到了龙马,十分的不敢相信。 而蒋河畅和姓马的也出来了,看到龙马和坐在它身上的蒋欣琪,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 姓马的双手发抖,不住喃喃自语:“龙马啊……真的是龙马啊……一身都是宝的龙马……师父所言,果然不假……” 然而在龙马眼中,这些人渣都不是。 它根本不管别人眼中是如何贪婪的神色,自燕少出来之后,它的注意力就从小少那里转移了,一直和燕少对视着。 我猜龙马是看出来燕少的不同,因而对他产生了兴趣。 因为它竟然朝着燕少迈蹄走了过去。 然而,它还没靠近燕少,小少突然飞身向前,挡在了龙马和燕少之间。 小少笑得很古怪,他问龙马:“怎么了,这么多年不见,老朋友都不认识了吗?” 小少说这腔调的时候,我又打了个颤,仿佛说出这话的人,不是小少,而是另外的人。 因为他的声线,虽然还是和从前一样,但总是加了一点奇怪的口音。 龙马一听到这话,突然浑身一颤,马蹄后退了几步,一个转头,迈腿就开跑。 它这一跑,原本稳稳坐在它身上的蒋欣琪就栽了下来。 燕少第一个冲上前,一把抱住了蒋欣琪,也就是现如今我的身体。 要不是他动作快,我就会头着地,保不定摔出什么毛病来。 树林里已经响起了枪声。 训练有素的保镖们已经对龙马开起了枪。 不过那些子弹打在龙马身上,只是起了一阵烟雾。 但看得出来,龙马还是被吓得不轻,它简直是慌不择路,在林子里横冲直撞,大片大片树木倒下,许多一人都抱不下的大树被它拦腰齐齐撞断,就跟切瓜砍菜似的。 小少见状,从一个保镖手里抢过枪,大喊道:“全都不许打了!” 然后,他一个人追上去,边追边独自开枪。 龙马被打得马失前蹄,突然跪了下去,地面随之传来嗡的一声,一股震感立刻传来。我和燕少身为灵体,都抖了起来,更别提其他人了。 龙马的前蹄,竟然直接把大地跪出了一条缝隙。 然而小少并没有罢休,他一梭子子弹,直接打在了龙马残缺了蹄子的那一条腿上。 龙马似乎被打痛了,它仰头,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声,这龙吟声声声荡开,我被震得脑子都晕了。 而随着这声龙吟,地面的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龙马前腿一迈,冲入地缝之中,金色的身影如同流星般逝去。 树林重新安静了下来,然而,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小少把枪一扔,哼了哼,命令身后的保镖:“把我的行李包拿来,我要进去了。” 保镖立刻恭敬地送来了一个登山背包。 小少背到身上,又命令道:“你们所有人,立即到山那头的骑头镇等我们。一个也不许跟我走。” 保镖犹豫道:“可是老爷说……” 小少什么都不说,直接摸到比脖子。 于是……保镖成功地被吓退了。 小少吩咐蒋河畅等人,和他一起下去找龙马。 蒋河畅和姓马的已经兴奋得摩拳擦掌,蒋欣琪也已经醒来,当听说龙马已经来过了,她眼里立刻溢出了恨,怪笑了两声:“哈,好,来得好,来得好。” 我见她愈发癫狂的样子,心里发毛。 心想这事情要赶快进行下去了,要不然蒋欣琪迟早把我身体玩坏。 我责怪小少,不应该惊动龙马,因为龙马很明显,就是要取回金蹄铃,帮我归位的。 小少却咬了咬牙:“我十几年来好不容易出趟远门,不拿点干货回去,怎么对得起自己?” 我不由得捏了捏燕少的手,而燕少立即也回捏了一下我,示意我不要再说什么。 我悄悄问燕少:“阿青看起来有点没对啊……” 燕少的眼中也有点担忧,但他随即摇了摇头:“不可能……阿青没道理曾经见过龙马……” 可是如果没有见过,他刚才见到龙马的那种恨,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握着燕少的手,感觉自己比他还要忧心一点。 原本以为,小少要找龙马,只是为了帮我还魂到自己身体里去而已,可是没想到,小少是因为自己要找龙马,而来的。 想来也是,从他拿到那缅甸的原石开始,他就已经十分雀跃了。 数次说服我和燕少动身,却都因为没有充分的理由出发,如今蒋欣琪的事情,倒是给他借口了。 我对燕少说:“你要看好阿青……” 燕少只默然点了点头。 我们一行人下了地缝。 这地缝十分深邃黝黑,走了没一会儿,便没了任何光亮。 小少打开手电,入目是凌乱不堪的石头。 越往里面越狭隘,也越崎岖。 小少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在家里蹲了十几年的中二宅,他走起这烂路来居然驾轻就熟。 我和燕少本来就是灵体,根本不在乎走不走路的问题,燕少拉着我的手,我们完全都用飘的。 蒋河畅也还能行,只是苦了蒋欣琪和姓马的。 走了不一会儿,蒋欣琪便先叫起苦来,说自己脚疼,要休息。 姓马的有点胖,也气喘吁吁地站在一旁喘气。 小少冷笑了一声:“想死的话,就死在这里好了。” 蒋欣琪立即尖锐地叫道:“你什么意思,什么死不死的?我看跟你走才要死!” 小少什么都不回,只看了看头顶的岩石。 然后又轻蔑地看了看蒋欣琪,便又往前方走去。 蒋欣琪正要说什么,一滴水突然滴在了她的脑门心上。 我现在是灵体,黑暗对我是无效的,我看的真切,是一滴水,从头顶的岩石滴下来。 蒋欣琪抹了一下额头,也抬头往上看。 这一看,立刻又有几滴水相继滴了下来。 姓马的和蒋河畅也发现了,正待说什么,小少的声音悠悠从前方传来:“这龙马刚才已经改变了地质结构,应该有河流改道过来了。这里岩石层浅,很快就要成河了……” 他这话说完,岩石之上已经下起了雨。 蒋河畅反应迅速,立即去拉蒋欣琪:“快!琪琪,快!” 蒋欣琪的头发这时候已经被打湿了,她也顾不上什么累不累的了,赶忙爬起来,跟着我们跑起来。 我发现危机时刻来临,蒋欣琪还是能跑的。 毕竟,她现在用的是我田径健将的身体。 地缝之中没一会儿已经是倾盆暴雨。 小少在乱石之中跳来跳去,偶尔也停下来等一下蒋欣琪等人。 我生平第一次不怕水淋,倒是看别人淋得很欢快。 跑了一会儿,入到了更深的地缝之中,滴水似乎小了一点,蒋欣琪立即又闹着要休息。 小少恶狠狠地把她一拎:“休息?你没听到河流冲过来的声音吗?” 他这一说,我立即听到,身后传来轰隆隆的水流声。 这声音我熟悉,在南川的时候,堰塞湖爆发冲下来,就是这节奏。 蒋河畅也吓到了,拉起蒋欣琪就狂奔起来,连姓马的也抖着一身肥肉,边跑边喊:“等等我……你们……等等我……” 刚入地缝就是如此的狼狈,这情况大概谁都没想到。 谁知道跑了没多远,身后河水的声音就近了。 小少大喊一声:“爬上去。” 这时候地缝之中已经十分宽敞了,地面到头顶也有十来米了。小少就敏捷如同猴子,三下两下攀爬上了旁边的峭壁。 燕少放不下我的身体,只有去拖蒋欣琪,而蒋河畅也和姓马的相互搀扶着,爬了上去。 刚刚爬到一半,脚下轰隆隆的河水就一泄而下。 姓马地趴在岩石上,不断擦着头上不知是汗还是水,一直喘:“太、太特么凶险了。” 小少白他一眼:“害怕就原路返回,这里暂时只有天灾没有人祸,大师还是回去泄露天机吧。” 姓马的已经知道小少不简单了,此时连连摇头:“不不不,小的还是……还是跟着大师的好……” 小少年纪几乎被他小了一半,却被他叫做大师,连我都差点忍不住笑起来。 接下来的路便变得十分艰难。 脚下是刚刚形成的暗河,两边的峭壁也很陡。 幸而的是,越往下,河流的水也越小,等到了一处分流的地方,我们看到分流中央竟然有块空地。 小少等人淌水过去,便暂时在那里休息。 小少闲来无事,又开始研究地图。 我问他,龙马在哪一边呢? 小少皱着眉,看着河流,不说话。 没想到这时候,那姓马的也凑热闹,过来看地图。他看了一下,立马很笃定地说道:“往左边!” 小少一惊,忙问姓马的为什么知道。 姓马的立刻说了一大堆我根本听不懂的什么天干地支紫薇星象…… 小少居然点头,眼露信服:“果真是这样。” 休息够了,大家便决定继续去找龙马。 蒋欣琪又要闹,蒋河畅却严肃起来,训斥她不许再生乱。 姓马的见小少走前面,也看不到我和燕少,便悄声问蒋河畅:“老蒋,怎么回事啊,我听你叫这小姑娘琪琪?莫非,她是你去世的女儿还阳?” 蒋河畅知道此时也不能再瞒着姓马的了,便把蒋欣琪和我之间的恩怨说了。 姓马的如梦初醒:“怪不得你要我来陪你找什么龙马,搞了半天是为了你女儿啊。对了,按照你的说法,这里还有一只鬼,就是那什么林小莹的魂了。” 他说完,突然从衣袖之中摸出一张符纸,不知道念了个什么,那符纸突然燃了起来,小火箭一般朝我飞了过来。 我见那火光,便觉得对我有所损伤,急忙想躲,不想燕少却挡在了我面前,伸手一捏,夹住了符纸。 那火瞬间便熄灭了。 姓冯的立即吃了一惊:“这林小莹的魂,看起来还十分厉害,竟然不怕我这驱鬼符?” 蒋河畅苦笑了一下:“不厉害,怎么会成为燕家的准儿媳?不过,我听琪琪说,这燕家少爷还养的有一只煞,十分凶恶,想必你刚才的符,是被那煞挡了下来吧?” 姓冯的立刻打个颤:“煞……什么煞?” 他警觉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后突然压低了声音:“对了,你知道咱家老五,也是个炼魂炼煞的高手,去年他跟我吹牛,说他将要练成一只千年难得的噬魂煞,结果我今年问他练得怎么样了,你猜,怎么着了?” 蒋河畅摇头,说:“不知道。怎样了?” 姓冯的从鼻子里哼了哼:“能怎么样,他说那煞自己冲破了阵法,逃掉了。” “逃了?”蒋河畅一惊,“那岂不是要祸害人了?” 姓冯的立即嗤笑道:“这话你还真信了?” 蒋河畅问:“如何不信?你家老五炼鬼的功力,也不是一朝一夕了。” 姓冯的哼了哼:“他得了师父的真传,必然不差的了。那万鬼噬魂阵,也只有他晓得是怎么个练法。不过什么煞破阵逃了,肯定是他吹牛的。我师父的炼魂阵法,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岂会让区区一只煞逃出去?你想啊,噬魂煞逃出来,会是什么后果,你我还不知道?但是这么长时间,你可见过哪儿有什么吓人的事情发生?” 蒋河畅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姓冯的:“但若是这煞得了什么法宝或者高人指点,化解了自身的噬魂本性呢?” 姓冯的笑了一声,笑得有点大:“哈,化解?你开什么玩笑,这世上哪儿有什么高人能化解得了煞的恶性?除非是当年磅空再世。” 我和燕少听到这里,已经惊觉,这姓冯的……居然是敌方阵营里的一员! 225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蒋河畅听姓马的这样说,便咦了一声:“总听你提到这个磅空,这人到底有多厉害?” 姓马的哼了哼:“这人和我师父一样,都是当年鼎鼎有名的人物,不过终究还是斗不过我师父,连续几次被我师父斗败,最终还不是落了个魂飞魄散的地步。” 蒋河畅听到这里,便是一副敬佩的表情:“尊师毕竟是当今世上真正的大师了,他若说第二,这世界没人敢说第一。看马兄你就知道了,只有名师才出得了高徒啊。” 姓马的便面露得意之色,嘴上倒是谦虚地:“惭愧了,惭愧了。” 蒋河畅却又话锋一转,脸上全是惋惜的神色:“哎,不过马兄天赋异禀,才华绝顶,却被逼到开麻将馆为生,实在是天妒英才啊。” 蒋河畅这样说,姓马的便立刻愤愤然起来。 他咬了咬牙,脸上的肥肉颤了颤:“说真的,论天资,论刻苦,我本来并不比几个师兄弟差,否则也不会成为我师父座下的第一个弟子。但论到做人,还是当不了其他几位,尤其是我那五师弟。他也就占了个油嘴滑舌,善于阿谀奉承,讨得了我师傅的欢心,才得了那么多的真传。” 蒋河畅迟疑着:“那难道说,马兄这一辈子就屈居一个小小的麻将馆了?” 姓马的冷哼了一声,道:“我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当初老五刚来的时候,我是大师兄,便多吩咐他干了点事儿。这小子怀恨在心,在师父闭关入谷之后,百般打压老子。他在达官贵人那里吃香喝辣,老子在外面风餐露宿。这仇,总有一天是要报的!” 姓马的说到这里,眼里都是恨,一副要把自家师兄弟剥皮抽筋的样子。 蒋河畅连连说到可惜,不停夸姓马的有能力,屈才了。 姓马的便愈发气愤,溢于言表。 我和燕少不动声色地对看了一眼。 其实别看姓马的大大咧咧的谈着他的陈年旧事,他一直都在防着我们。 方才被燕少挡下来的那张符纸已经碎掉了,此时化成了纸灰,一直悬浮在我们身旁,看似无害,但实际上,应该是在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倘若我和燕少想要干什么事,姓马的一定会立马得知并采取措施。 为了探听到更多的消息,我和燕少便故意飘得有些远了。 但饶是如此,姓马的和蒋河畅谈的话,虽然声音不大,还是一字不漏地传到了我们的耳中。 姓马的放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对蒋河畅道:“你放心,这次的龙马,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实话告诉你,这姓燕的小子,未必是真心想要帮你女儿还阳。” 蒋河畅惊道:“此话怎讲?” 姓马的就道:“你看,这燕小子,明显不过是想要利用你家琪琪里寻找龙马而已。等找到龙马,这铃铛一取出来,你家琪琪就没用了。老蒋啊,你为人善良,可别遭了这小子的道了。” 蒋河畅担忧地:“那怎么好?” 姓马的说:“这不难,过会儿,寻到龙马,我们尚且可以一起对付,但对付完那龙马,就得对付那燕姓小子了。” 蒋河畅朝四周看了看,声音更低了。 “可是,他有一只煞……” 姓马的阴阴地笑了笑:“煞怕什么,别忘了我师父可是炼这些的高手,我身为嫡传大弟子,什么别的不会,对付这些东西,在行着呢。” 蒋河畅这才放心了一点,又问姓马的具体要怎么办。 姓马的就说,过会儿一旦制服龙马,蒋河畅就要去赶快解决掉燕小少,而那只煞就交给他来解决。 蒋河畅问林小莹要怎么办? 姓马的哼着:“能怎么办?那就是个多余的魂,好的话收了她,不好的话就……”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蒋河畅的神情里闪过一丝犹豫,他似乎有些不忍:“那样的话,会不会太……” 姓马的笑笑,拍了拍蒋河畅的肩膀:“蒋兄,你这人,就是太善良了。但是你对别人善良,别人怎么对你的。你老婆还不是欺负你善良,才把你一脚踢了的?你为别人考虑,别人未必为你考虑。那个林小莹的身体,是要给琪琪的,她自己没身体还阳,除了死还能干什么?” 他们口中的死,指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死亡,也是指灵魂上的。 蒋河畅便叹口气,什么也没说了。 两个人默默走起路来。 我们身旁的符纸灰也紧接着散了去。 燕少对我说:“姓马的刚才使得法术,有隔绝他们谈话的作用。” 我啊了一声:“那为什么我们还能听得那么清楚?” 燕少斜我一眼:“因为,有我。” 我看懂他的傲娇,立刻贴上去,说主人好厉害,跟着主人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什么之类的。 燕少很不屑,但估计心里很高兴的哼了一下,只回了我一个字:“滚!” 我问燕少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蒋河畅和姓马的要对付我们,我们是要将计就计,还是先下手为强? 燕少沉思了片刻:“先不动吧……” 我不知道燕少在想什么,但我猜,大约是和那炼他魂的老五有关的。 我忍不住,问他道:“当初,炼你魂的那个人,你……你还记得吗?” 燕少笑了一下。这一笑笑得略微有些无奈:“或许在炼魂之前是见过的。不过,你确定我以后还会记得?” 这话有点心酸的感觉…… 于是,我觉得以前我什么都不问,其实是正确的。 我不能因为现在和燕少熟了关系好了,就口无遮拦的乱问。就算燕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呛我。 但是,我觉得,当他勉强回答我的时候,就算说出了我想要的答案,实际上,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我们走了很久,地缝之中有时宽敞,有时狭窄。但看得出龙马是个很没心眼的神兽,跑的时候只顾着寻路,没想过要怎么为难追踪的人。 蒋欣琪每隔一阵子就要闹腾一下,一会儿觉得脚疼,一会儿觉得头晕,总之,以不让别人畅快,专门传递负能量为己任。 小少的嘴已经够恶毒的了,也对其渐渐攻击无效。 姓马的便对蒋欣琪招手:“来来,琪琪,马叔叔给你个法宝,保准你用上以后身轻如燕,再不喊疼喊累。” 蒋欣琪惊喜:“真的?” 姓马的便在包里捣鼓了一下,摸出了一只圆圆的,细细的,金色项圈。 蒋欣琪一看这项圈简陋,就皱眉:“这什么东西?狗项圈啊?好难看!” 蒋河畅立马沉脸:“琪琪,戴上!” 蒋欣琪其实还是有些怕自家老爸的,虽然不满的嘀咕着,最终还是听话戴上了。 我见到那个黄橙橙的圈子挂在我身体的脖子上,就觉得其实蒋欣琪的吐槽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确实蛮像狗项圈的。 蒋河畅问姓马的这项圈有什么用。 姓马的好像又做了点手脚,好让别人听不到他的谈话。不过,这手脚对我和燕少没用。 我们听到姓马的说,这项圈的功效其实和龙马金蹄铃有点相似,都是锁魂的,能将蒋欣琪的魂和我的身体牢牢锁在一起。 过会儿,那龙马万一取回了自己的蹄子,蒋欣琪极有可能就被驱逐出我的身体,而这金项圈可以保证她在我身体里继续居住,并且貌似没有副作用。 蒋河畅听罢眼露惊奇和感激:“谢谢马兄啊,早知道马兄有此能耐,我也就不参合什么寻龙马的破事了。” 蒋河畅心里只有让女儿还阳这档子事,然而姓马的却摆手:“严重了严重,蒋兄严重了。若不是你在这事情上找到马某,马某怎么可能见到龙马此等神兽。这项圈是当年我师父亲手炼制,算是我还蒋兄的情了。” 蒋河畅感激涕零,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姓马的眼中,滑过一缕算计的精光。 燕少对我嘱咐:“过会儿如果龙马将金蹄取走,我就去取那项圈,你就赶快回到你的身体。” 我害怕那项圈有什么法力,会伤到燕少。燕少却让我别操心那么多。 他说:“看这个架势,阿青过会儿必然是要去捉龙马的。我们不用管他,你要尽快夺回身体,才有可能反击蒋河畅和那姓马的。” 我想,燕少的话,必然是有道理的,这种时刻,我有太多自己的主见,不是个明智的做法。 我们又约莫走了一两个小时,蒋欣琪虽然有项圈戴着,帮助她的灵体和我的身体融合,但是人这样爬坡下坎,都会吃不消的。 小少脸色很不愉悦,主动招呼大家坐下休息一会儿。 我问他,预计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龙马。 小少臭着脸说不知道。他说:“这鬼东西,不要一直逃,最后逃出这地界,我们所有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我就直呼找龙马这事情太坑爹了。 小少却不以为然:“坑爹?这也叫坑爹?你是没见过比这个更坑爹的!” 我当时还以为小少是抬杠而已。 直到后来我又经历了一些事,我才知道,此次寻龙马,真的算是非常愉悦的旅程了,除了路难走,走不到尽头之外,就也就没什么幺蛾子了。 龙马是驱邪辟妖的瑞兽,有它在的这方圆百里,根本不用担忧有什么妖魔鬼怪出没。 只是,这瑞兽自身就十分跳脱。 我猜它昨晚上逃脱时撞裂大地,已经造成了一点山区的小地震。 因为在黑暗之中,我们除了看时间,并不知道外面的天日,因而就给人一种暗无天日的感觉。 这一路上,燕少对我说,人死后,魂都会归天归地等等。 但游荡于世间的孤魂野鬼,因为种种原因不能轮回,却也不能在白天出现,基本过的,也就是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了。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搂紧了我。 然后,什么也没说了。 我也抱紧了燕少。 我想说,因为有我们在一起,所以哪怕是不能进入轮回之道的灵魂,也不会惧怕那炽热的阳光。 但是,有些话,我想我和燕少永远也不会说,不会说出口,不会像一些热烈的恋人之间,因为相爱相交,就能口无遮拦的为对方灌下甜言蜜语。 不会说出口,却并不代表我们内心没有如同别人那般浓烈的情感。 我们走到了次日的下午,龙马依然无迹可寻,地缝之中的空气似乎有些稀薄,小少终于也有点吃不消了。 相反倒是姓马的,一反之前累不得的常态,变得比任何人都有精神。 小少建议大家先就地补个眠,然后再上路,这提议得到了蒋欣琪的大力支持。 不过,等到所有人都就地躺下之后。 燕少却给我们开启了私聊模式,燕少把姓马的计划和来历告诉了小少。 小少听罢吃了一惊:“你是说,这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半老头子,居然是那谁谁的徒弟。” 燕少问小少是哪谁谁,具体是什么人。 小少却很茫然的摇头:“我怎么知道?磅空留下的书里面又没有记载。我也不知道他有死对头啊。” 谈到这里,小少却又说,这样寻下去,不是办法。 但幸好当初蒋欣琪夺我魂的时候,燕少正在燕家和小少一起把缅甸那块原石的翠精注入燕少的元魂之中。 故而,其实小少是可以做法,以燕少为诱饵,*龙马自己上门的。 但是既然姓蒋的和姓马的不可信,我们最好就是要避开他们,先甩开他们两人再说。 燕少问那项圈能不能取下来,小少看了看蒋欣琪脖子上金光闪闪的东西,最终咬了咬牙:“试试吧!” 休息够了,大家继续漫无止境的寻找。 蒋欣琪又开始焦躁起来,不停问什么时候能结束。 燕少对我说,蒋欣琪不适的缘故还是在小少在我身体头顶打入了定魂针。 现在我身体里有龙马金蹄铃,有小少的针,脖子上还挂了个狗项圈,集三方之力于一身,真是要被他们玩坏了。 走了不多时候,小少突然对燕少使了个眼色,燕少便猛地将双手的食指合在一起,默然闭眼,一低头。 我看到燕少身体上竟然发出了微微光点,这些光点忽明忽暗,竟像极了缅甸那块原石的横剖面。 小少怔怔地站在那里,盯着燕少身上的光点变化。 蒋河畅和姓马的不知就里,还以为小少在发呆呢。 小少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大喊一声:“快跑!” 喊完这句话,他拉住蒋欣琪,突然朝着旁边闪去。 我清楚的看到,旁边的一面岩石,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刚刚够一人通过。小少拉着蒋欣琪就钻入了其中。 而燕少也在那一时刻结束了冥想般的行为,他的手刚刚放下来,亮着光点的身体骤然暗下去。 整个地缝之中都摇晃了一下,头顶的岩石似乎立马就要落下来了。 眼前旁边的岩缝就要合上,燕少一把拉住我,将我拖入其中。 我听到姓马的在后面大叫了一声:“哪里怕……啊!” 那声惨叫,应当就是岩洞垮塌落下的石头砸中了他。 身后的岩石已经合拢了,燕少拉着我在其中飞奔。 我们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小少和蒋欣琪。 蒋欣琪边跑边叫:“怎么了?怎么了?” 小少见我们跟上来,对我解释般的喊道:“快走,我们制造的这条通道很快就会合上的!” 等我们投胎一样的跑出了通道,半死不活的躺在开阔的地方之后,小少才气喘吁吁地告诉我。 原来,燕少体内被注入了原石中翡翠精华,已经有了一点龙马移山填海的法术。 只是,虽然会了一点,但毕竟比不得龙马,能依靠这点法力制造出这个通道,已经是极限了。 小少正讲解着,一旁的蒋欣琪突然大叫了一声。 我和小少忙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 我们看到燕少的身后,竟然有什么长长的须条在空中游动着。 这一看,我和小少也吓了一跳。 燕少早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但他没有动,他只是眼眸往后转了转,然后面部几乎没动的,问我们:“它……在我后面吗?” 小少微乎其微地点点头,手却在慢慢伸向自己的脸。 是的,燕少开辟出来的通道,竟然直达了龙马的藏身之处。 现如今,我们才发现,我们从通道中跑了出来之后,竟然来到了一个完全封闭的圆顶岩洞之中。 这洞中有一口潭水,燕少此刻就坐在潭面前,背对着潭水。 我猜,龙马其实是走水路,到的这里。 怪不得我们怎么都找不到它呢。 小少摸着自己的脸,若有所思地:“难怪呢……难怪找不到,原来我们一直都围绕着奇点转圈,却无论如何也没能进入其中。” 龙马的长须还在燕少身后摆动着,这身手高大,应当是只从潭水中伸出了一个头,藏在燕少身后。 岂不知头藏住了,龙须也没能藏住,因而暴露了自己。 不过现在,我们谁都不敢动。 因为,我们知道对于龙马来说,我们确实也是敌人。 现在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在人家的地盘之上,别人要怎么玩我们,我们也没得话说。 蒋欣琪吓得发抖,抖个不停。 小少厌烦,低声骂她:“静一点!” 蒋欣琪边抖边结结巴巴地说:“我、不是、不是我想……我就是……控制不住……” 她这样说,小少才皱起眉头观察她。 看了片刻,小少才恍然大悟:“是身体里的铃铛在晃动吗?” 蒋欣琪发着抖点头。 小少又问:“不过你脖子上的项圈压制着铃铛的声音,它们在争斗,所以你很痛苦?” 蒋欣琪呜咽了一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倒是心疼得紧。 那可是我的身体啊。 不过,现在蒋欣琪的情况还是其次,燕少那边的状况才是令人堪忧。 龙马在他身后藏了一会儿,大概也藏不住了,终于探出头来。 但它根本不看我们,只用他大大的鼻孔,不断朝燕少喷着云雾,不一会儿,就把燕少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云雾之中。 龙马轻声吟了一下,一下子从水里窜了出来,哗啦啦抖了抖身上的水。 这洞里立刻天女散花般下了一场雨。 龙马看起来只对燕少感兴趣,不断围着燕少转圈圈,对他叫唤着,用鼻梁去拱他,还伸出一只前蹄去拨他。 小少看了半天,突然啊的一下,似恍然大悟。 他说:“我哥魂里注入了翡翠精元,那里面有龙马的法力残存,这龙马……大概……大概是把我哥当成同类了吧?” 我汗了一下。 这龙马,智力不怎么样的啊。 龙马却显得十分高兴,它转着圈,把湿雾喷燕少一身,不断抬着蹄子要和他“交友”。 小少对我说,龙马世间罕有,而且几乎不可能有两匹龙马同时存在于这世上的事情。 所以,这龙马在这世上几千上万年,大概从未见到过同类。 正因为没见过,所以也不知道真正的同类长得个什么样。如今见到了个假的,就信以为真,也真是白活了这么长的年岁。 说道这里,小少嘻嘻一笑:“甚好甚好,说不定,我们可以把这龙马带回去,圈养起来呢。” 题外话: 抱歉这今天都更新很迟,一方面家里装修,另一方面菓低血糖有点严重,思维都是僵的,偏偏这文写着又很烧脑……抱歉了,我会尽快调整状态,恢复正常更新的。 226狗咬狗 面对小少大开的脑洞,燕少只说了一个字:“滚!” 我忍着笑,从云雾中看得到燕少青黑的脸色。 被一头神兽当成同类,难道不是一件十分光荣而庆幸的事情吗,燕少你那种脸色摆给谁看啊。 小少被燕少骂了,倒也没有恼,只是嘻嘻笑着:“哥你反应不要太大了嘛,我又没说把你和龙马关在一起。” 燕少这次,滚字都懒得和他说了。 他站起来,想要走过来,然而龙马一直围着他,不断吟叫着,企图得到一点燕少的回应。 龙马枉自号称远古神兽,智力却很显然还不如三岁小孩,认定了燕莎是同类,孜孜不倦地求回应。 哪知道燕少这种高冷范儿,连个抚摸也不肯施舍。 龙马求了好久的关注,却连个眼神也得不到,也觉得有点委屈,呜了一下,便跪到了燕少身旁,把头藏了起来,一副很郁闷的样子。 小少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龙马的鬃毛。 龙马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小少用枪打它威胁它的事情了,动了动龙须,却也没有抬起头来。 要不是因为它缺了了一直蹄子,我都要怀疑,它并不是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一头龙马。 小少摸着摸着龙马,突然目光一沉,一跃而骑上了龙马的后背。 龙马原本正在好好郁闷着,突然被人骑了上去,惊地一跃而起,后背径直朝着上面的岩洞顶撞去。 燕少瞬间站了起来,飞到了半空中,想要把小少从龙马的背上抓起来。 假如龙马的背真的和岩石穹顶撞上的话,小少坐在背上,夹在中间。被如此大力夹击,岂不是要被撞得米分身碎骨? 就在小少即将被龙马撞到岩洞顶之际,燕少伸手一捞。 我的心已经要从嗓眼子里跳了出来…… 岂料燕少却捞了个空。 只见小少紧紧揪着龙马的鬃毛,整个身子往旁边一斜,双腿依然夹着龙马的肚子,人如同绞轮一般,滑了下来,竟然翻了个身,反向骑到了龙马的肚子上。 龙马的身子与岩石顶一撞,整个岩洞都轰然大响,各种大大小小的石子如同下雨般从天而降。 燕少来不及回来,只对我大喊:“护好你的身体!”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此刻我必须要保护好蒋欣琪。有好几颗石头原本要落在我的身体上,我也已经一一挡开了去。 与此同时,我回过头去看小少和龙马。 只见小少已经又重新翻回了龙马的背上,就在这闪电般的一瞬,他竟然已经撕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恢复了原本的鬼脸。 非但如此,那张鬼脸现如今竟然隐隐散发出一丝丝黑气,缠绕着龙马的脖子和脸。 龙马惊得发出了一声声慌乱的长吟。 这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共鸣,令无论是我和燕少这种灵体,还是蒋欣琪现如今的实体,都感到了重重的压力。 岩洞开始坍塌,不仅仅是头顶,四周的岩石壁也是如此。 燕少在半空之中,与小少和龙马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躲避龙马毫无目的的攻击同时,也在暗暗保护着小少。 龙马这种神兽,想必从出身伊始,就没被人骑过,怎么能忍受背上有人? 此刻简直是翻江倒海,恨不得把天地重造,也要把小少甩下来。 然而小少不管龙马如何翻腾,就是不肯放下抓住它的手和夹住它肚子的双腿。如同他一开始发下得豪言壮语一般,他是誓要收服龙马,且不论是否要把它抽筋剥皮,但必定是要将它彻底治服。 因此,这岩洞坍塌得越来越厉害,蒋欣琪吓得惊声尖叫,我也只能尽力去护着她。 正在这时,坍塌的某一面,传来了一个声音:“琪琪!琪琪!” 蒋欣琪一听到这声音,立刻惊喜地回应道:“爸爸,爸爸我在这儿!” 她说着,就要穿过我,去蒋河畅那边。 然而此时乱石如同子弹般穿梭,她怎么可能安然抵达蒋河畅那边。 我便拖住了她,同时用身子罩着她,大声喊她道:“别去!等状况好点再说!” 蒋欣琪猛地把我一推:“你滚开!你没安什么好心,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心想这小婊砸太不知好歹,正想一掌劈晕她再说,蒋欣琪脖子上的金项圈却猛地发出了一阵光。 这光貌似凶险,因而我立即放手,冒着让我身体受损的风险速速躲开了。 蒋欣琪却是啊的叫了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抓住了项圈,像是要溺水的人一般,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声音,死命想要将项圈取下来。 那项圈却是愈发发出了强烈的光,并且一圈圈地缩小了起来。 蒋河畅看大了此情此景,虽然和蒋欣琪隔着一个水潭,但还是焦急地喊道:“琪琪!琪琪你怎么了?马兄,琪琪怎么了,你看看啊。” 姓马的闻言,便立刻捏起一个手决,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蒋河畅还以为姓马的是在救他女儿,便又回过头去对蒋欣琪喊道:“琪琪,你忍忍,忍忍,马叔叔在帮你了。没事的。” 姓马的念了一会儿口诀,突然遥遥指着蒋欣琪,大喊了一声:“去!” 这时候,奇事发生了。 蒋欣琪的灵魂突然脱离了我的身体,飞将了出去。 非但如此,她还将套在我脖子上的金项圈,一道扯了下来,抓着项圈朝着龙马飞了过去。 龙马原本正和小少缠斗着,见此情景,尤其是那金光闪闪的项圈,立即顿了顿,硕大的龙眼里露出了更为惊恐的神色。 它简直顾不上自己后背上的小少,急急地朝着水潭冲了下去。 龙马没入水中,小少居然也没有放手,竟咕噜一声跟着淹了下去。 蒋欣琪尖叫了一声,举着项圈就跟着栽了进去。 我看到燕少眼眸中的神色几度变了变,最终,他还是看了我一眼,比了个口型,然后毫不犹豫地入了水。 小少再怎么彪悍,也不是鱼,没法在水里呼吸。 燕少要去救他上来。 而对于我,他说的那句无声的话是:照顾自己。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形势就已经急变了。 燕少、小少、蒋欣琪的灵体以及龙马全都进了水潭之中。 那水潭激起一阵水花,然后又激荡了好几个涟漪,最终,还是出奇般的静了下来…… 我抱着自己已经倒下的身体,坐在水潭边,大脑还停留在刚才混乱的场面之中,全然当机。 蒋河畅也吃惊得不行,他指指我的身体,又指指水潭,问姓马的:“马兄,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姓马的藏起眼中的算计,装模作样地对蒋河畅道:“蒋兄莫急,莫急,我那降龙乾坤圈,乃是当年我师傅炼制,专以收服此等上古神兽为长。我不过是让琪琪带着项圈去捉龙马回来,再收服了龙马,帮琪琪真正还阳而已。” 蒋河畅听到这样的解释,便稍稍安了安心,但仍然有些担忧地:“那琪琪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姓马的哈哈一笑:“蒋兄你实在是多虑了,有我的乾坤圈护体,琪琪必定会没事的。不信,你去潭水之中瞅一眼,看琪琪是不是已经收服了龙马?” 蒋河畅大概心急女儿,甚至都没想过,这儿黑灯瞎火的,要不是因为有龙马鳞的余光照耀,谁是谁都看不清,怎么可能看到水潭下面的动静? 他只是担心蒋欣琪,想也不想就朝潭水下望去。 在这个时候,姓马的在他身后,突然脸色一变,眼露凶光,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着蒋河畅的后脑勺就敲了下去。 蒋河畅闷哼了一声,想要回过身来,然而姓马的凶相毕露,对准他的头又是狠狠地一砸。 蒋河畅指着姓马的,想说什么,但却什么都已经说不出来…… 他倒在了乱石之中。 我半张着嘴,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发生,简直没想到,这情节的反转,比看电影还激烈。 姓马的扔掉了手中带血的石头,轻蔑地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老蒋啊老蒋,你也真是够糊涂的了。你女儿早已经死了,这世上哪里还有那么容易还阳的事?还不如废物利用,帮我把龙马给收服了回来。哈哈,那乾坤圈,像她那般灵体接触了,只能变成我的鬼奴了。还阳,做梦去吧!” 他得意地说完这些话,便把目光投向了我这边。 我看到他贪婪的眼珠子,立刻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姓马的慢悠悠地转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我的身体,搓了搓手,自言自语道:“不得不说,琪琪找的这具身体也还是不错的。一看知道是一具上好的炉鼎,要是为我所用,提高了修为,老五那小子,再也不敢小看老子了。” 我听到什么炉鼎,脑子里响了一下。 在玄学术语里,炉鼎一般指的是修行者的身体。 但是如果专指女性,则寓意可以双修的身体。修行人通过修房中之术,与女子教合,获得能力的提升。则这个与之教合的女子,便是炉鼎了。 据说修房中术或欢喜禅的修行者,如果能找到一具好的女性炉鼎,那则是事倍功半的好事。 这姓马的,发福的中年猥琐男,该不会是在对我动这个心思吧? 姓马的还在歼笑:“嘿嘿,等我得到了龙马,就可保这具炉鼎不坏了……” 说着,他就张着爪子,朝我的身体抓了过来。 我一怒,放下我的身子,一脚朝他膝盖踢了过去。 谁知道这姓马的早有准备,手掌突然一翻,上面就出现了两张符纸,朝着我飞了过来。 我立马感觉到了威胁,忙不迭地退到了一边。 不料这两张符纸却是快如闪电,对我穷追不舍,我慌不择路,一不小心被逼到了死角,扬起的发丝碰到了符纸的一角。 顿时,我的身体如同被雷击一般,只觉得烧心烧肺的痛了一下,被打到了岩石壁上,一瞬间就动弹不得了。 另一张符纸也如期而至,正好打在我的心口上。 我只觉得整个灵体都震荡了一下,立刻有种即将魂飞魄散的感觉,如果我能吐血的话,此刻恐怕已经是喷出血雾了。 总之,姓马的,看起来是个骗子大师,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强的本事。 燕少身为妖煞,可能并不怕他,然而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灵体,根本无法抵挡如此专业的攻击。 我被钉在岩石上,四肢都如同废掉了一样,不得动弹。 姓马的阴阴一笑,对着我的方向:“想阴我?没门儿!你最好乖乖听话,做老子的炉鼎,老子还可以考虑让你偶尔还还阳,享受一下人间生活,哈哈。” 说完这话,他就对我的身体再度伸出的魔爪。 我急,但喊也喊不出来,动也动不得,水潭还是静悄悄的,不知道沉入其中的燕少和小少究竟如何了。 姓马的已经把脏手摸到了我的衣服上,他先是捏了一下我的下巴,笑得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小姑娘,让你马叔叔来疼你。” 我吓得都不敢看下去。 我的身体,连燕少都没有真正碰过,谁知道竟要栽在这个猥琐的男人手上。 然而,就在我业已绝望的时候…… 姓马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高高举着一块大石头,朝着姓马的后背砸了过去。 姓马的注意力完全都在我的身体上,压根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变故,被砸了一下,顿时就朝前栽了一个跟头,滚在了地上。 他翻过身,一看到眼前的人,顿时大惊:“老蒋……你!” 没想到,蒋河畅居然没被他打死,此刻竟然悄悄摸了过来,并用石头偷袭了姓马的。 我做梦也想不到,此刻救我的人居然会是蒋河畅。 只见姓马的坐在地上,慌张地看着蒋河畅手中的大石头,摆着手:“不、不蒋兄……你、你冷静一点。” 蒋河畅满面是血,恨得咬牙:“姓马的,你不是东西!你居然连朋友都要下手。” 姓马的慌忙解释:“没、没有,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要……对,我想要上这个女的而已,我就是想要她当我的炉鼎,但是她又是琪琪还阳的身体,我怕你不同意……所以、所以我才……” 蒋河畅怒声喝道:“你以为我没听到你之前的那些话吗?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我今天杀了你,也是天经地义。” 姓马的一边往后退着,一边摇头:“不,蒋兄,你、你不能杀了我,你杀了我……琪琪就不能还阳了……” 然而,他刚刚说完这句话,蒋河畅却把手中的石头砸了下来。 姓马的啊的大叫了一声,被砸翻在地,蒋河畅急忙蹲下来,用备好的绳索把姓马的绑了起来。 姓马的并没被砸死,杀猪一样嚎叫:“蒋兄饶命啊,饶命啊——” 蒋河畅绑着他,咬牙切齿地:“能不能活命,就看你能不能让琪琪还阳了。” 姓马的不住点头:“好、好、我让琪琪还阳,我一定,一定办得到……” 蒋河畅挥手给了姓马的一个耳光,指着我的躯体:“那是琪琪的身体,是琪琪的,你要是再敢打她的主意,我就杀了你!” 姓马的正要说什么。 整个岩洞突然又颤抖了一下,原来平静的水潭突然震荡了起来。 还没等蒋河畅和姓马的明白怎么一回事,水潭之中的水柱突然喷出了数米高,随着水柱,飞出了一个灵体,正是蒋欣琪。 蒋河畅惊喜道:“琪琪,琪琪你出来了?” 蒋欣琪停在了半空中,披头散发的回过头来,那面貌,却是让我和蒋河畅都吃了一大惊。 只见她之前清秀可爱的面容已经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青面獠牙的脸,双眼血红,十分可怖。 尤其是她看着蒋河畅的模样,如同看到了什么美味可口的食物,脸上显出一个极为恐怖的笑,张开有着尖锐指甲的十指,尖叫了一声,朝着蒋河畅飞了过来。 蒋河畅吓了一跳,忙后退着:“琪琪,琪琪我是爸爸啊,琪琪……” 蒋欣琪似乎连话都不会说了,只知道飞到蒋河畅面前,挥舞着十指要刺穿蒋河畅的身体。 姓马的见此状,吓得在一旁高喊:“老蒋!老蒋琪琪要化煞了,已经迷失了本性!老蒋我衣兜里有符纸,快摸出去灭了她!” 蒋河畅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姓马的身旁,肩上已经带了蒋欣琪留下的伤。 蒋欣琪没能杀到自己老爸,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又飞向了蒋河畅。 蒋河畅从姓马的衣兜里摸出了符纸,面对着杀向自己的蒋欣琪,却又停了手。 姓马的大喊:“你犹豫什么啊!快扔!要不然大家都一起死!” 蒋河畅泪流满面:“不……不……我下不了手……那是我女儿……” 蒋欣琪尖叫着,呼号而至。 蒋河畅却还站在那里,呆滞地摇着头。 姓马的抬起一脚,踢向了蒋河畅的后膝盖弯。 蒋河畅站立不住,往前一跪,双手条件反射地去摸前放,手里的符纸顿时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贴到了蒋欣琪的额前。 已经要抓到蒋河畅的蒋欣琪顿时惨叫一声,弹了回去。 蒋河畅不顾自己膝盖摔得满是血,慌忙扑过去:“琪琪,琪琪你怎么了?” 蒋欣琪额前中了符,青面獠牙渐渐消散,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姓马的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的,突然喊道:“老蒋别去!她已经不认得你了!会吸你的阳气的!” 然而蒋河畅已经扑到了蒋欣琪的面前,抱住了她。 “琪琪,琪琪别怕,爸爸在这里。”他老泪纵横地抱着女儿。 蒋欣琪眼光原本已经有些涣散了,被蒋河畅一抱,眼中凶光突然再现,十指尖尖,噗的一声刺穿了蒋河畅的胸膛。 蒋河畅愣了愣,但却依然抱着蒋欣琪,并没有放手。 “琪琪,是爸爸害了你,”他无限慈爱的看着女儿,额上因为疼痛而渗出豆大的汗珠,“琪琪,爸爸死了,你能还阳的话,爸爸死也没关系。” 姓马的在后面啐了一口:“白痴!她怎么还可能还阳,她已经失本性了。龙马已经震碎了她的元魂,她已经聚变了,如今只是一个只懂得杀戮和饮血吃人的恶煞了。” 蒋河畅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也朝天咆哮了一声。 “琪琪啊——”他脸上的泪变成了血,“都怪爸爸,爸爸无能啊——” 蒋欣琪的双手还在蒋河畅的胸膛里搅动着,我从没见过这么残忍的景象……亲生女儿,将父亲的心脏挖了出来,放到嘴里啃食。 姓马的也被如此血腥的场面震撼道了,他呆滞地摇头:“完了,完了……要死在这里了……” 他被蒋河畅绑了起来,也没办法使双手用符。 蒋欣琪啃完了蒋河畅的心脏,便将其身子嘭的一下扔倒在了地上。 她的脸色,又恢复了青面,獠牙也重新长了出来。 她的目光,并没有停在姓马的身上,却是落在了我静静躺在地上的身体上。 姓马的发现了她的目光,立刻说道:“对、对、去吃那个女的,先去吃那个……那个女的好吃,比我好吃……” 227离敌人只有一步的时候 蒋欣琪一步步朝我走过来。 我从她业已失去神光的双眼里,知道她早已经认不出我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更是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水潭下面发生了什么? 蒋欣琪手里的项圈哪儿去了? 燕少和小少到底怎么了? 还有,龙马呢? 按照姓马的说法,蒋欣琪是带着那项圈去降龙马了。 难道说,她降龙不成,反倒被龙马所伤,震碎元魂,意思是把过去的记忆和身为人的本性通通抹去了吗? 蒋欣琪已经走到了我的身体旁,她对着我沉睡的身子露出诡异的笑。 然而我没有办法动。 蒋河畅已经死了,死得没有一点前兆,就如姓马的和他翻脸,以及他反过来砸伤姓马的一样,全然无法让人预料。 我被那张符定在岩石壁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蒋欣琪将尖尖的爪子伸向了我的肩膀。 小少以前跟我讲过,许多鬼是没有办法吃东西的,哪怕是饿死鬼,也只是吸掉食物的色香味的精气而已。 但是我知道,蒋欣琪和一般的鬼不同,我们第一次见面去茶馆,她还能磕瓜子。 这或许是龙马金蹄铃赋予她的能力。 现如今,她毫无征兆的化了煞,竟然能啃食人的心脏。 几乎与实体无异。 不过我似乎看出来了,蒋欣琪并不是想要吃掉我。 她依然想要进入我的身体之中,因为她刚才追蒋河畅的时候,目标很清晰,就是蒋河畅的心脏。 然而面对我的身体,她却把手伸向我的肩膀,很明显,是想要进入其中。 我惊恐不已。 一只煞进入我的身体,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燕少不会伤害我,但是蒋欣琪却不一样了。 然而就在蒋欣琪的爪子要没入我的身躯之时,我身上的七魄突然发出了一阵刺目的光,瞬间击向了蒋欣琪。 蒋欣琪尖叫了一声,倒弹着退了几步,飘到了半空中。 我七魄之中的光击退了蒋欣琪,便黯淡了下去。 蒋欣琪俯身,又试图再度入侵我的身体,然而当她靠近之时,我的七魄再度汇聚亮光,击退了她。 我知道,之前和猜帮助燕少与我受损的七魄融合,没有想到的是,燕少离开,却还在我七魄之中留有他的精魂。 往常这精魂或许不能抵挡龙马金蹄铃的法力,然而蒋欣琪已经化煞,其本质应该已经于从前全然不同了。 想必就算是还留在我身体里的龙马金蹄铃,也已经不再认她了。 这七魄之中的精魂,便融合了金蹄铃的法力,一同抵抗蒋欣琪的侵入。 蒋欣琪见无法入侵我的身体,似极为愤怒,她仰头长啸了一声,突然把目光对准了钉在岩石之上的,我的灵体。 我见到她那怨毒的眼神,便知道,蒋欣琪就算是忘记了自己是谁,但是对于我的恨意,居然一点也没有减少。 她对我尖叫着,呼啸着朝我奔了过来。 我看她露出尖锐的獠牙,上面还滴着蒋河畅的鲜血,便知道她是要将我吞入腹中解气。 不过也算她倒霉。 我心口上贴着姓马的扔过来的符纸,一见蒋欣琪的爪子伸过来,几乎是自动地贴了上去。 蒋欣琪毕竟刚化煞,与燕少那种万鬼噬魂阵中走出并且修炼了妖身的煞,是不能相比的。 顿时被那符纸烧了一下,痛得惊叫了一声。 我却一下子恢复了自由。 尽管感觉自己有些虚弱,但还是发挥了自身擅跑的优势,瞬间就朝着潭水奔了过去。 蒋欣琪甩掉了符纸,愤怒地朝我追了过来。 我感觉得到从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怨气,在我身后穷追不舍,并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她的爪子触到我后背的时候,我突然感到身子一轻,竟然扑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 之所以我会说这是一个人,是因为我扑到的,不是燕少,而是,小少。 就在蒋欣琪行将抓住我的那一秒,燕少竟然带着小少从水潭之中冲了出来。 他以我双眼所不能跟上的速度,将小少扔在了我的面前,给我当了肉垫,然后自己挡在了蒋欣琪的面前。 我发现小少趴在地上,应该是溺水昏迷了。 回过头去,则看到燕少已经架住了蒋欣琪的爪子。 然而他手指一夹,我听到灵体断裂的声音,以及,蒋欣琪惨叫的声音。 然后,燕少双掌一推…… 蒋欣琪就被他秒了。 秒成了渣滓,碎到了空气之中。 我知道了什么叫做,实力之间的差距。 我作为普通灵体,连姓马的一张符也可以要我的命,而蒋欣琪作为刚刚成煞的怪物,害怕姓马的符,然而也不是特别致命。 然而,不管是姓马的符纸,还是蒋欣琪,遇到了燕少,都是轻而易举化为灰灰的事。 燕少转过身来,他几乎是一秒也不停的跪下,将我拉起来,抱入怀中。 他的手掌,放在我的心口上,眉头拧得很深:“怎么受伤了?” 我死里逃生获救,一时间只觉得内心极度脆弱,眼泪立刻滴滴答答落下来。 我抽抽嗒嗒却还是非常简明扼要地,告诉了燕少,他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燕少回头看了一眼绑在乱石堆中的姓马的。 又看了看已经死去的蒋河畅。 姓马的被蒋河畅绑得很老实,但还在拼命蹬着腿,试图逃跑。 燕少把我、我的身体和小少一一抱到了一处隐蔽的岩石后面。 然后,他走了出去,站到了姓马的面前。 我从燕少的眼神里,看得出,他已经给姓马的判了死刑。 姓马的终于见到了燕少,他双眼一闪,显然吃惊不小。 “你……你……你是……” 燕少并没有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姓马的大概也感觉到了危险的杀气。这时候又显露出了贪生怕死的本性,他不住往地上磕着头,求饶不止:“我、我就是跟着过来旅游的,饶命、饶命啊……” 燕少一脚将姓马的踢翻,然后踩住了他的咽喉,问:“你师父是谁?” 姓马的要被燕少踩断了气,然而他还是摇着头:“不可说……不可说……” 燕少脚下的力道加重了三分:“要说,还是要死。” 姓马的怪声怪气地哭着:“大神饶命啊,不是小弟不想说,是小弟被下了禁口咒的,打死也说不出我师父的名号,倘若强行要说,恐怕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就会死的。” 我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应该没有说谎。 姓马的这人为人既没有原则,又没有骨气。 难道他在同师门中,是混得最为落魄的一个了。 燕少只是将脚尖在他的气管上来回踩了几次,然而才松了一点,又问:“你五师弟是什么人?你说他炼了噬魂煞,是怎么一回事?” 姓马的大概也没看出燕少是个什么生物,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我、我五师弟他,他得了我师父大部分的真传,十分厉害,在为一个大老板做事,混得……风生水起。他说他炼了煞,但是我们谁都没看到,他又说那煞自己逃了……我们都觉得他是吹牛的……” “哦?”燕少眉尖挑了挑,“为什么说他吹牛?” 姓马的便说:“因为、因为我曾听我师父说过……要、要炼这噬魂煞,除了要集齐万鬼之外,这煞源,更得是身怀龙脉之人。而这种人,要么就是隐于民间,千年难遇。要么就是极为富贵人家的子女。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五师弟哪儿有那个运气,能获得这种人的魂魄……” 燕少眉间神色一狠,脚上的力道再度加重:“你五师弟的老板是谁?” 姓马的猛咳一阵:“我、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 燕少直接一脚踢到姓马的脸上:“那你怎么知道他为大老板做事?” 姓马的被踢得鼻青脸肿:“他、他现在出行都是保镖傍身,豪车代步,花钱大手大脚。他说是遇到了贵人,但我们问是谁,他说……要为老板保密,只说他老板是大富大贵之人。” 燕少听到这里,便放开了脚,蹲了下去。 我看到他脸上带笑,却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燕少说话,是蛊惑的口吻:“那你,想不想和你五师弟一样,风风光光做人?” 姓马的忙不迭的点头。 燕少下颌一昂:“那好,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效忠于我,我保证让你,比你五师弟还要过得风光。” 姓马的眼角一亮:“真的?” 燕少微微颔首。 姓马的不傻,早已经看出燕少与众不同,他急忙想要鞠躬:“谢、谢谢老板。” 他肥胖的身子扭动着,显得又滑稽又丑陋。 燕少伸出了一根手指:“那好,你我算是达成了契约,你为我卖命,我给你荣华富贵。” 姓马的点头不止:“好、好,我为老板您卖命。” 我听他们这般说着,心中却是默默为姓马的祈祷了一下。 燕少眼底的狡黠,姓马的大约看不见,但我见得太多了…… 果不其然,姓马的刚刚点头许诺,燕少的手指上突然射出了一滴血,直直地射入了姓马的额头正中,并且迅速地隐没了去。 姓马的一惊,脸色大变:“你、你是……” 燕少站了起来,脸上是轻蔑的笑,他出唇轻启,说出了一句让姓马的崩溃的话:“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就是从你家老五那里,逃出的那只煞。” 姓马的顿时吓得大叫:“啊!你、你居然就是……你刚刚朝我点了什么,我、我……” 他喊到这里,声音却小了下去,神情呆滞了一刻,随之却又平静了下来。 姓马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恭敬,仰望着燕少,说了一句让我掉牙的话。姓马的问:“老板,马某甘愿为您效命,您有什么吩咐?” 燕少手一抬,姓马的身上的绳索就断掉了。 他爬起来,跪在燕少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燕少看也不看他:“起来吧。” 姓马的站起来,低着头站到了燕少的身旁。我惊奇不已,看样子,这姓马的和燕少达成了契约,真的成了燕少的奴隶。 燕少重复问他刚才的问题:“你师父是谁?” 姓马的简直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师父是……” 然而说到是字,他却卡住了壳,我看到他的脸色一瞬间变成了猪肝色,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似乎极力想要说话,然而却又说不出来。 燕少见状,便立刻喝道:“好了不用说了。” 我便知道,就算姓马的已经被燕少收服了,然而他师父给他下的禁口咒依然还在,燕少也无法抹去。 姓马的一得到燕少的命令,脸色就恢复了正常,也闭了口。 燕少便命令姓马的:“约你五师弟见个面吧。” 我猜燕少是想要顺藤摸瓜,通过炼他魂的人,找到他的身体。 没想到姓马的却反问燕少道:“老板想要马某什么时候去约?” 燕少瞟了我这边一眼:“越快越好。” 姓马的立即回答:“好,那马某立刻约他。” 我吃了一惊,而燕少的声音也提高了些许:“你现在就能约到。” 姓马的恭敬低头:“我们同门师兄弟之间,有特殊的见面渠道,是当年师父留给我们的。老板想要见我五师弟,马某可以立刻约到他。” 燕少似乎犹豫了片刻,然而最终他斩钉截铁地说:“好,你马上约。” 他转身往回走,留下一句命令:“最好将他骗过来,不要提到我的事。” 说完这句话,燕少跃到了我的身旁,和我一同躲到了岩石之后。 小少依然趴在地上,昏迷不醒。 燕少问我阿青怎么样了? 我告诉他,小少一切都正常,心跳、呼吸、体温,除了没醒之外。 燕少伸手,放在了他的鼻息处,触了触,他笑,眼里是难得的温柔:“死小子,昨晚上到现在都没怎么睡,逮住机会就赖*。” 我喜欢看燕少很疼惜弟弟的模样。 这种时候,他卸下面具,让人看到一个真实的他。 对亲人满是关心和怜爱的他。 我便抱住了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燕少伸手抚了一下我的头,低声问我:“伤还痛吗?” 我是小强体质,连灵魂都是,休息的这一会儿,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便回答他说不痛了。 燕少低头咬了一下我的嘴唇,有些亲昵地对我说:“没事,本质没伤着,回去让阿青帮你养一下就行。” 我问他到底潭水之下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蒋欣琪变成了那样,龙马又怎么了?燕少却指了指岩石前方的空地,示意我不要说话了。 我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我看到姓马的在前面跳着奇怪的步子,双手在空中画着奇怪的图案,与此同时还撒着什么米分状的东西。 空气中飘着一股酸腐酸腐的味道,姓马的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从里面的衣兜里取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紫玉珠,放到了地上,念了一声:“开!” 这紫玉珠便旋转了起来,发出了一道光。 这光如同孔雀开屏一般,慢慢地从一条线打开成了一片光。 少见多怪的我惊得嘴都合不拢,而燕少竟然也眼露惊奇。 “竟然可以打破空间……”我听到他在喃喃说道。 渐渐的,这光晕从正中开始慢慢化开,化得只剩下了一轮光圈。 光圈之中,俨然是另一个地方的景象。 我们看到,光圈的另一边,是一间办公室的模样。 在办公室的正中,摆放着一张老板桌,桌后有一个男人,背对着桌子而坐。 我们看不到他的模样。但姓马的却惊喜地喊道:“老五!” 被称作老五的男人并没有转过来,他只摆了一下手,以作招呼:“大师兄,别来无恙啊。” 姓马的见老五连转过身来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也显得有点不愉悦,但他还是摆出笑脸:“老五,你猜我找你,有什么事?” 老五的声音懒洋洋地:“没什么事的话,大师兄也不会用师父留下的紫玉来找我了。大师兄是又要借钱去干什么,还是有犯了什么事,需要我帮你捞人呢?” 这时候,我突然听到我身旁的燕少暗暗说了一句:“告诉他这里有龙马,让他过来!” 我看到了燕少捏紧的拳头。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眼中却是冷冷的恨,毫不掩饰。 我悄声问他:“是那个人吗?” 说这话,我忍不住握住了燕少的手,燕少的手有些凉,然而他还是松开了拳头,反过来握住我的手。 燕少说,几乎是咬着牙地:“就算记不住他的样子,但他的炁场,我永远也不会忘。” 姓马的便依燕少的吩咐,告诉老五,他跟着蒋河畅来寻龙马,已经发现了龙马,也用降龙乾坤圈去降了,可是这龙马十分狡猾,咬死了蒋河畅,跳入水潭不见了。 姓马的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才会来找五师弟,求他出手,帮忙一起把龙马捉了回去。 老五听到这说法,声音里也多了一些兴趣,但他依然没有转过身来。 他哦了一声:“龙马?大师兄确认无疑?” 姓马的便拍着胸口保证,说一定是的。 这老五又问,真的是套上了降龙乾坤圈? 姓马的也说是。 老五就说:“如果大师兄所言是真,那老五我必定也要过来一趟了。若是师父得了龙马,指不定就能早一日出关。大师兄为师父立下这一功,师父一定会好好奖赏你的。” 姓马的忙说,哪里哪里,就算拿到了,也是五师弟的功劳。 我在岩石后面躲着听他们废话,心里是着急不已。 不知道为什么,这老五就是不肯转过身子,让我们看看他到底长的什么样。 我直觉他对我而言是个陌生人,但听他说话那种拿腔捏调的味道,又总觉得,这个人我有可能见过。 这老五看起来年纪轻轻,大概也只有二十出头。 不过看他办公室的环境,也是个小老板的派头了。 姓马的和老五说到后面。姓马的便催促老五过来。 老五说:“哎,我最近炼一个鬼,伤了点元气,你我虽然就近在眼前,但也是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路。要我现在破掉空间距离过来,有点吃力啊。大师兄,你过来拉我一把可好?” 姓马的当然说好,立即上前。 我知道,燕少的目的是要把这老五骗过来。 然后,联合姓马的一起把他收拾掉…… 这就是将燕少炼成煞的人啊,没想到既不是什么风水先生,而不是什么道士,只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小成功人士。 看着姓马的走到光圈之前,我的心眼也提了起来。 成败就再此一举了…… 我也想看看,这老五的正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然而,就在姓马的将手伸出去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身子抖了抖,一下子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我听到燕少暗暗叫了一声不好。 只见姓马的一下子跪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我听到老五在得意地大笑:“哈哈,大师兄,你想算计我么?地上那个死掉的蒋河畅,明明就是被化煞的恶鬼所害,你所在的空间里,还有煞被灭掉的气息。什么龙马?你当我傻的吗?” 228大于亲情和爱情的大义〔为vivyin补加更两千) 老五的精明,超乎我们任何人的想象。 我们看着姓马的倒在地上,似乎是痛得翻来滚去,也不知道这老五用了什么法术,竟然隔着空间,也能把姓马的玩于鼓掌之间。 老五背对着我们,然而他仿佛能看到身后的一切。 他对自己的大师兄,无比嘲讽地:“大师兄啊大师兄,亏得你是师父当年的第一个入室弟子,贪财*也就罢了,竟然连同门师弟都要欺骗……” 姓马的边滚边捏着脖子:“不、我没骗……真的有……龙马……” “哈哈哈,”老五爆发出一阵大笑,“龙马乃神兽,你这么浅的道行,怎么可能找得到它。再者,师父当年把降龙乾坤圈传给你,谁知道你连控制它也做不到。依我看,你还是乖乖把师傅给你的法宝交出来,免得放在我手里浪费了。” 老五说着,一招手,姓马地就朝着他那边滚去。 燕少见状,瞬间站了起来。 我一下子拉住了他,我直觉,燕少竟然是要去追姓马的。 燕少低头看了我一眼,他眉目一沉:“林小莹,我恐怕得过去。” “不要!”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叫道,“不要去冒险。” 那个老五那么厉害,燕少虽然现在已经是妖煞,并且融合了我的体魄,能力又上升了不少。然而老五是那什么和磅空能力相同的大师的得意门生,燕少又是他炼的煞。去单枪匹马和他争锋相对,怎么斗得过? 可是燕少似乎去意已决。 他依然紧紧握着我的手,燕少说:“姓马的一过去,老五就能从他身上顺藤摸瓜找到我。我必须马上过去断了我们之间的契约。再说了……”他看了一眼岩石前方的姓马的。 姓马的在燕少的拉力下,还在挣扎着,拖延着进入光圈那边的时间。 燕少继续道:“……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们可能就再也难以打入敌方后营。我走了以后……” 我抓着他,拼命摇头,哀求着:“不……不、不要……不要四一……” 燕少眼中滑过一丝犹豫,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神重新坚毅起来:“林小莹,我走了以后,你让阿青给姓马的家人一大笔钱,结束我和他之间的因果。还有,你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他说完这句话,就想要放开我的手,走到岩石之前去。 然而我把他抓得那么紧,竟被他拖倒在地。 燕少回过头来,几乎是厉声地:“放手!” “我不……”我声音都要哑了,依然紧紧抓着他,我摇头,“我不要放,我不放你……” 燕少的眉深深皱起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林小莹……你不要坏我的事!” 我已经哭起来:“我不要你有事。” 燕少又看了一眼前方的光圈,姓马的有一半的身子都滚进了光圈之中。 燕少忍不住叹气,他又重新蹲下来,捧住了我的脸。燕少很温柔的,如同哄小孩子的那般对我说:“林小莹,我和你现在是一体的。这个老五再厉害,修为也抵不过磅空与和猜。只要你照顾好自己,我就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事的。你要知道,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 他说完这句话,就低头重重的吻我。 我急忙回应他,仿佛不这样去回吻,以后就会再也吻不到了。 感觉到了我的主动,燕少似乎也松懈了下来,他捧着我脸的手,慢慢伸到后面,轻轻将我搂住。 我想要拖延时间,拖延到姓马的被老五带进光圈。 虽然燕少说了,老五极有可能通过姓马的,查到燕少和我。 然而我还是不能放手,我不敢让燕少去面对老五,我害怕,害怕燕少会失利,害怕他会受伤,害怕他会重新成为别人的傀儡。 燕少吻着我,慢慢倾轧,将我放倒在乱石之上。 由于姿势的缘故,我一时间松了一下手。 没想到,燕少就在这在这个空隙了找到了机会,骤然间将我一推。 这是多么残忍的一推,如同将我扔下深渊。 当我试图重新抓住他的时候,燕少已经离我而去。 他走得那么坚决,不带一丝留恋,不顾及一点点我忐忑的内心。 这种时候,我坚强的外壳崩溃,流露出小女人的优柔寡断,燕少却依然还是燕少,不会为我这份忐忑而停下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知道他此刻的选择和行为是正确的。 追过去,还有翻身的机会。 输和赢的机会是对半分的。 然而如果不跟不过去,我们就会彻底暴露在敌人的眼前。敌在暗我在明,只有被动挨打。 我知道燕少做事绝对比我更有预见,也更为把稳。 然而我还是接受不了。 我接受不了他去挺身犯险。 然而当我想要站起来去追他的时候,我发现我全身都不能动弹。 当我低头的时候,我看到一张符纸,是姓马的符纸,贴在我心口上。 那是燕少贴上去的。 他不准我去追他,不准我暴露在老五的眼前,也不准我去拖累他…… 燕少这么决绝的行为,告诉我他在关键时刻,是多么理智冷血的一个人。 我眼睁睁地看着燕少跟着姓马的一同进入了光圈之中。 紫玉珠旋转着,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一个小点,最终消失不见。 而那光圈也慢慢缩小,慢慢地淡去。 老五那边的办公室已经看不见了。 我最后见到的景象是,燕少在我眼前隐去了身形。他是完全进入隐形状态了,连我与他彼此相连也看不见了。 姓马的依然倒在地上。 而老五,至始至终没有回过头来。 岩洞里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死寂。 我躺在乱石堆上喘气,这符压得我无法呼吸。 小少依然躺在我旁边,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蒋河畅的尸体在远处,浓浓的血腥味一阵阵传过来。 我眼泪不住的流,比被抛弃了还要伤心难过。 心像被掏空了一般,找不到着落。 我心想假如燕少抛弃了我,或是他爱上了别的人,但只要他还是好好的,没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也不会难受到这个地步。 不知道躺了多久。 岩洞突然抖了一下。 有碎石又从穹顶落了下来。 然后我听到水潭那边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从水里冒了出来,然后是马蹄落地,哒哒地,一步步地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尽力抬起头,去看那边发生了什么。 我立刻看到了龙马,全身鳞片闪着微光的龙马,正在朝我走过来。 见我看到了它,它立刻吟了一声,声音里却带着痛苦。 我见它脖子上,竟然套着姓马的那只什么乾坤圈。 龙马边走,边不住甩着脖子,试图要把那圈子甩下来。 然而它没甩一下,这圈子就越紧了一些,等它走到我面前的时候,那圈子已经勒入了它的肉里。 龙马嘭地一下,在我的面前跪了下来。 它一低头,咬住了我心口上的符纸,甩了开去。 我重获自由,立刻坐起来,去帮它取脖子上的项圈。 然而那圈子虽然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慑人的威力,但却死死锢着龙马,我无论如何也扯不下来,反而是越扯越紧。 龙马把头靠在我的腿上,痛苦的喘着气,间或如同受伤的小孩一般,嘤嘤地叫两声。 我因为燕少离去,心里难过,又见它如今无助的模样,眼泪又止不住落。 我抱住了龙马,灵体的泪竟然也打湿了它的鬃毛。 我不断哭着喃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无意中,我的一滴泪,落在了龙马的眼睛里。 龙马颤了一下,突然挣脱了我的怀抱,挣扎着坐了起来。 它仰起头,对着穹顶发出了一声悠长而清越的龙吟声。 然而它仿佛全身都绷紧了一般,高频率地颤抖了几秒钟,整个岩洞立刻发出了嗡嗡的共鸣声,仿佛要震碎了一般。 我正不知它究竟要干什么。 小少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快!快接住,它要把龙马鳞褪给你!”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了手。 龙马的背上闪出了一个翠绿色的小点,如同水滴一般,叮地落下。 恰好滴下了我的手腕之上。 我定睛一看,那仿佛是一小片翡翠,落在我手腕上,却又好像是膏质,渐渐浸入了我的灵体之中。 紧接着,第二滴翠绿又滴了下来。 不偏不倚,滴在了我的手心之中。 龙马不断紧缩着身子,努力的颤抖着,把全身的鳞片,一片片地抖落下来。 毫无偏差的,都落在了我捧起的手心里。 我默默地数着数:“……十二、十三……二十……” 龙马背上的鳞片分布极广,都是先在最初的位置亮起来,然而随着它的颤抖从它的背上浮出来,然后游到我手心上方的位置,再滴落下来。 足足滴了三十片翠绿色的鳞片,又滴了二十片金黄色的鳞片,整整滴完五十片,才终于停了下来。 小少也跟着我一起数,数到五十的时候,龙马全是都似乎松懈了下来,双蹄一软,跪倒了下去。 它微微喘着,似乎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我手心捧满了龙马鳞,那些鳞片过多,在慢慢浸入顺着我的手心,浸入我的灵体之中。使得我的手臂变得如同翡翠般晶莹剔透。 突然间,龙马看到了坐在我后面的小少,它猛地又挣扎了起来,刨着蹄子,奋力朝小少那里挪动着。 小少伸出手,抚摸了一下龙马的额头。 龙马吁出了一口云雾,似乎很哀怨地叹了一声。 小少也叹着:“你我原本没有宿怨,要怪就怪磅空,要将我们绑在一起。你当初被他降服,为他卖命,却不知他最后还算计着你身上的鳞片。你……你后悔吗?” 龙马费力,但却很明显地摇了摇头。 我心想,原来它是能听懂人话的。 那之前那样呆萌的样子,大概只是天性使然吧。 小少说:“磅空留下了一个法子,假如你被什么法器禁锢,可让你寄身于此法器之中,休养至元气恢复,再挣脱出来。你、你愿意寄身这个圈子里吗?” 龙马虚弱地点了一下头。 小少就嗯了一声。 “磅空还在书中留给了你一句话。他说如果你他日渡劫出来,可重新长出第四蹄,从此不再受人拘束。” 龙马长叹一声,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小少双手蒙住了龙马的眼睛:“开始吧。” 这时候,我看到小少凝神看着龙马,脸上的面具,竟然隐隐在浮动出来,上面的花纹也似乎在游动,那些线条,仿佛从面具之中游了出来,一丝丝地卷到了龙马脖子上的项圈之上。 我看到项圈在继续缩紧,而龙马的身子,也在慢慢缩小,一圈圈地化为云雾,被吸到了圈子里。 这个过程过了大约十几秒,地上就只剩下了一直还闪着微光的金色项圈。 小少捡了圈子,拿在手里左右看了一下,突然看向了我:“你还在干什么?” 我“啊”了一声,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小少就用项圈指着我。大喊道:“你现在还不回自己的身体里,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时候,我手上的龙马鳞已经完全融入了我的灵体。 我整个灵魂都变成了翡翠一样的透明绿。 而那些鳞片则在我身体里游动着,如同翠根一般,带给我阵阵温润却又清凉的感觉。 我听到听到小少的吩咐,几乎想也不想,径直就朝我的身体扑过去。 一阵充实的感觉传到了我的四肢,我猛地睁开了眼。 还没有坐起来,小少已经拉住了我的手,叫我道:“姐姐!” 我按住了自己的心脏,立刻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 还阳的喜悦冲淡了一点燕少离去的悲伤,我悲喜交加地,和小少抱在了一起。 小少也紧紧抱着我,似乎有一种失而复得地情绪,他无不动容地叫着我:“姐姐,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我们抱在一起,都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我哽咽着:“可是……可是你哥他……” 小少忙问燕少怎么了。 我就把小少昏迷时候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小少听完,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我哥这样是对的。他是个必须要掌握主动权的人。而在这件事上,我们绝对不能被动。” 然后,他抓着我的手,很轻声地,重复了燕少临走前地话:“你好好的,他就好好的……” 我忍不住要大哭。 小少告诉了我他们下水潭后的事。 原来,蒋欣琪下去之后,似乎受了控制,变得十分厉害。龙马一不小心,被她用项圈套住了脖子,这项圈威力极大,龙马吃疼,用力摇头,直接把小少甩到了水底。 那潭水深,内有漩涡,小少被卷了进去,燕少急忙去救他。 而蒋欣琪被龙马撕裂了元魂,却又因为被姓马的操控,变成了恶煞。 后来,应该就是我所知道的了,燕少救了小少上来,灭了蒋欣琪,收了姓马的,引出了姓马的五师弟。 小少讲完,便把项圈收好,然后去看死去的蒋河畅。 我见他摸出一个小瓷瓶,把瓶口对准了蒋河畅的头顶。 蒋河畅的头顶便冒出了一缕青烟,钻入了瓶中。 我见那瓶上的鎏金铜丝,禁不住吃惊道:“这不就是蒋河畅送你的那个古董吗?不是毁了吗?” 小少把瓶子盖上,嘻嘻一笑:“之前我们通过镜子见到了那瓶子,我马上就仿制了一个。姓蒋的拿出来的时候,我就给掉包了,把假的毁了,真的藏起来了。” 小少举着瓶子:“这么个宝贝,我怎么舍得砸了啊。当然也不能让蒋河畅知道我收了它,假装毁了最好啊。” 我…… 小少的歼诈,无人能敌。 而且他掉包的时候,我就在天花板上看着,居然也没发现。这丫的手到底有多快? 我问他是不是把蒋河畅的魂收了。 小少点头:“蒋河畅不是长得很像你爸爸吗?这条线索不能断了,说不定可以挖出什么陈年旧事呢。” 我们整顿了一下,收拾起了心情,便踏上了归途。 进地缝的时候,我们加上燕少和蒋欣琪一共六个人,出去的时候,却只有我和小少两个人了。 小少说得没错。 虽然龙马是瑞兽,不会伤人。 但是这个旅程,真的是来一个死一个,来一双死一对。 害死人的,不是龙马,也不是龙马制造的坍塌飞石,而是人心…… 如果不是姓马的中途算计,蒋欣琪也不会化了恶煞吃掉自己亲生父亲的心脏,也不会被燕少灭掉,而姓马的,他落入了自家五师兄的手里,想必也是凶多吉少了。 只有燕少…… 想到燕少只身在敌营。 我只能默默祈祷他安然无恙,尽快带着准确的信息归来。 我和小少足足走了三天时间。 许多路都坍塌封闭了,我们时常走入死路。 幸亏小少手里有藏有龙马的乾坤圈,小少似乎天生就有使用这些法器的天赋,他用这项圈开路,所向披靡。 手电没电、折子也用光之后,小少让我用手心照路,他教我凝神闭气,去冥想自己灵体中的龙马鳞汇聚到了双手之上。 当我睁开双眼时,便看到自己的手心在发出类似龙马鳞的微光。 这光微弱,但在全然的黑暗之中,可以稍稍为我们辨明周遭的地形。 我们就这么磕磕碰碰的,终于从一处山体的裂缝之中钻了出去,重见天日。 这时候,我和小少简直像两个索马里逃出来的难民,一身破破烂烂。 手机早没电了,我们只能拿着指南针在大山里继续瞎逛。 因为害怕见到人,小少也戴上了口罩和墨镜。 我们走到了晚上,终于见到了村落。 村民们见了我们,都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们。 这里贫瘠得超出我们的想象,小少拿出了钱,然而全村没有一部手机,没有一部电话。当地人说着我们完全听不懂的口音,并且,也不识字。 最后,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在几里路外上学的小孩子。 小孩子和我们写最简单的字交流,他告诉我们,他的老师能认字。于是,第二天,我们又跟着他走了好几里山路,到了他所就读的,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学”。 这所谓的小学只有一间漏雨的棚子做教室,所幸老师用蹩脚的普通话,告诉我们几公里外的小镇上,有电话。 中午的时候山里面下了暴雨,我和小少淋着雨坐牛车,爬坡上坎地到了镇上,终于打通了电话,和留守的“部队”取得了联系…… 通话后才知道,我们居然剑走偏锋,约好了在地图的东面聚头,结果跑到了西北边,这边穷得与世隔绝,公路都不通。 于是,我们在小镇的招待所住了一天,终于等到了保镖前来。 我和小少坐着越野车,颠簸着出了大山,终于回到文明社会。 ……其中辛酸,难以言状。 一进燕家的门,小少就咚的一下倒在了地上,生了病,发高烧,还说胡话。 燕父对于我们这番“胡搞”非常生气,不能骂自己儿子,就把我逮到书房里去痛骂了一顿,说我只知道怂恿他儿子胡作非为。 我心里也有气,就老实不客气地回敬他爹,说这是他儿子的主意,我就是个陪客而已。那么多身强力壮的保镖都看不住他儿子,指望我一个小姑娘看住,燕老爷还真是太看得起林小莹了。 燕父没想到我居然脑后有反骨,吃他们燕家住他们燕家的,现在还敢顶嘴。 顿时气得眼睛都瞪了起来。 他一拍桌子:“他不听话,他不听你不知道给他两耳巴子,打他一顿再说?” 我心想谁都不是谁的妈,我照顾燕平青那是情分,不照顾却是本分。 不过燕父发火的时候,还会有些慑人的。 特别是当他铁一般的手掌拍向桌面的时候,铿锵有力的声音简直让我以为地板都要给他震出一条缝了。 所以,我就还是木着脸,“哦”了一声。 结果我淡而无味的回应又把燕父气了个半死,他指着我,冷笑:“林小莹,不要因为阿青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应该清楚自己的地位。” 我今天就是整个人都没对,我忙打断他,说道:“是的是的,我就是个玩具,就是个电动娃娃,就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老爷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我看到燕父……一脸要憋出内伤的样子。 最后,他反倒是非常倨傲地昂了一下头:“好,你知道就好,就算你可以陪阿青一辈子,给他生孩子,你也就是这么个位置,其他的,都要奢望了。” 燕父说这话时的表情,和燕少几乎如出一辙,于是,我被刺痛了。 想到不知所踪的燕少,我内心几乎是龟裂的,我就相当失落的告诉燕父,我懂了。 大概我终于表现出了一点下人受到责罚后的痛苦,燕父也就放了我,不过他又叮嘱我去照顾阿青。 让我要照顾他到他恢复健康为止,如果照顾得不好,阿青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要给他陪葬。 而且,名字不会被写到墓碑上…… 燕父不说,我也是要去照顾小少的。 小少得的是心肌炎。 听说是老毛病了,小的时候就得过,大概是身体比较弱,转成了慢性,动不动就要绞痛什么的一下。这次实在太过劳累了,于是又急性发作了。所幸发作的时候已经在家了,所以小少刚刚一倒下,就得到了及时的治疗。 我不是医生,对这个病没什么概念,不过想来应该有些危险才对。 小少有这么严重的病,还跟着出去,其实我也是十分后悔的。 不过,燕少应该也是知道他的病的。他也没有对小少进行任何的阻拦…… 他们兄弟之间,有时候有一种,大于亲情的大义。 这种大义,有点类似于燕少在岩洞里最后决绝离我而去的那种……超于爱情,一切一切以整个事件的最大化得益为出发点,其间所有会影响这个目的的因素,如我的苦苦挽留,如小少的病,都是可以抛下的。 这么多天过去,我也没有再得到过燕少的消息。 不过,我的身体依然很好,得到龙马鳞还阳之后,我的身体素质似乎提升到了一种神奇的程度。 比如,在地缝里走了三天三夜,我总共的睡眠大概还没有八个小时,但我一点也不困。 淋雨什么的,我也丝毫感受不到寒冷不适。 小少已经非常耐饿了,长途跋涉只啃一点压缩饼干,而我则连压缩饼干都可以不啃。 我不渴,也不饿,也不困。 还有,我这个月没有来姨妈…… 原本应该在去寻龙马的时候就应该来的,然而那时候蒋欣琪抢了我的身体,大概导致了我身体的混乱。 不过,现在已经过了一周多,我依然没有任何要进入生理期的症状。 我感觉,自己的柔体,似乎变得不像一个凡人了。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要等小少恢复了之后才能问个明白。 小少是在燕父骂了我的那个傍晚醒的。 他醒来叫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在说胡话。他叫了我好几声“姐姐”,我并没有他在意。 因为他病倒的时候,总会间歇性地说胡话,很多时候,不是叫哥哥就是叫姐姐。 所以,直到他很不开心地说:“姐姐,我叫你好多声了的……” 我才发觉他醒了。 我很是惊喜,问他好些了没有。 小少非常虚弱,他眼睛都不太能睁得开,依然发着烧,轻声问我:“姐姐,我哥回来没有……” 我十分低落地说没有。 小少又问我,乾坤圈在哪里? 我说,在你手里拽着呢。 小少也是个倔强的货,都晕厥了,抓着乾坤圈的手也一直不放,一副要带进棺材的样子。 小少用打点滴的那只手来抓我,他非常可怜虚弱地对我说:“姐姐,你不要离开我。” 我眼泪都要滴下来,忙说不会不会,我不会走的。 小少弱弱地:“你陪着我。” 我说好的好的。 小少又说:“抓着我。” 我说好。 小少突然就哭起来,他说:“我不想死。” 我忙让他别胡说,他好好的呢。 小少将乾坤圈放在心口上,他哭着说:“我喘不过气来,好难受,没办法呼吸了……” 我忙叫医生进来,医生给小少吸氧,然后给他做了检查,说他现在已经大致脱离危险了,不过还需要好好恢复。 我这晚上就一直守在他的旁边。 小少睡得不沉,时不时醒过来,和我说几句话,然后又睡过去。 病了的小少表现得非常脆弱,一改从前的跳脱和欢快,他要我一直抓着他的手,不准放,他还说如果小鬼来收他的命,我要帮他把它们赶走。 我只有不停哄他,告诉他不会有这种事发生的。 229迎接八小时后,燕少回归集团 这个时候,在小少病弱的时刻,他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依恋身边可以依恋的人。 天快亮的时候,他不顾我的安抚,挣扎着要坐起来。 他对着天边那一点晨曦,哭道:“为什么哥哥还不回来,会不会等我死的时候他也不回来了?” 我原本就在担心中这件事,听到他这般带着哭腔的质问,心碎得要拼不起来,但却还是要强打精神去安慰他。 小少就紧紧抓着我的手腕,说:“姐姐你没有事吧?” 我说没有。 他就喃喃着:“那就好、那就好……你没事,他就没事……” 他又睡了过去。 过了两个小时,小米来了。 据说是刚刚下的飞机,直接就奔过来看望小少了。 我没想到之前小少那样对他,小米却毫无芥蒂。 看到我坐在房间里的时候,小米很是吃惊的。 “小莹?不是说你昏迷了吗?醒了?” 我只有含糊其辞地说,早醒了。 于是,小米又问我小少怎么样了。 我说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还需要好好休养一下。小米去摸了摸他的额头,他担忧地说:“好烫,医生没说什么吗?” 我就告诉他,小少是间歇性发烧,这个医生也止不住,据说是体质太弱了,免疫力低下,药物也控制不了。并且也不宜用太多药,只能慢慢养。 没一会儿,秦总和汪总也过来了。 在汪总激动地朝我奔过来的时候,秦总很有些距离感地对我点点头:“醒了?” 我也对他点头:“是的。” 大概我的神情实在太多平静了,秦总的瞳孔却紧接着缩了一下,接下来,他的声音提高了:“你醒了?” 我说:“是呀,醒了。” 汪总已经冲过来抱住我。 我急忙推开他,嫌弃地:“这里还有病人,你矜持点行不行?” 我这一说,汪总也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立刻问我:“你没失忆了?” “失忆?”小米倒是想起了什么,“对啊,你们说她失忆了,不过我看到挺正常的啊。” 我也装傻,问什么失忆? 秦总和汪总立刻一副忌讳莫深的模样,相互缄口。 我当然知道蒋欣琪抢我身体之后都干了些什么恶心的事儿,也只有装傻到底了。 这时候,小少又醒了,见屋子里来了一群人,似乎吃了一惊,他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转了一圈,然后又黯淡了下去。 小少说:“为什么没有哥哥……” 他应该是烧糊涂了,竟然当着所有人说出了这句话。 他这么一说,我看到三位副总的神色都凝重了起来。 小米问阿青:“你都没和他取得过联系?” 小少双眼一闭,又偏过了头去。 我就有些尴尬地给他们解释,说小少昏迷期间一直叫哥哥,问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秦总皱着眉看我:“阿青病成这样,四一都没打过一个电话来慰问?” 这个问题我实在没办法回答,我只有无奈地说,我压根就不知道他家的事,我只负责守夜。 不过秦总似乎已经开始生疑了。 他又有些咄咄逼人地问我:“小莹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怔了一下。 我猜秦总他们说不定已经多少知道了一点小少生病的缘由,但我不知道他们到底了解了多少。 这个时候,小少一点忙也帮不上,我回答什么都有可能出错。 不过,幸好的是,我之前患的是失忆…… 所以,我就狗血的机灵了一把,突然眉头一皱,摸着自己的太阳穴,装出一副想得十分痛苦的模样。 我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是什么时候醒的呢……头好痛……” 于是,汪总和小米都立刻让我别想了。 我入戏有点深,还想再演下去,结果看到秦总的眼中也有些内疚的神色,才决定见好就收。 我就很是无奈地告诉大家,我现在一想事情,头就要疼…… 秦总终于开口,决定放过我,他说:“想不起就什么都别想了吧。” 我猜,秦总恐怕有点怕我活想起前几天“我”脱衣入被的事儿…… 小少迷迷糊糊又醒过来,看了所有人一眼,立刻下了逐客令,他伸手,抓住我的手,然后说:“所有人都出去,我只要姐姐陪着我……如果我哥回来了,再来叫我……” 小少反反复复把燕少挂在嘴边,让我十分的心酸。 汪总有些机械地摇了一下头,他的嘴唇动了动,我听到他以极轻的声音来了一句:“不可能的……” 我回过头去看他。 他似乎才醒悟过来自己说了话。 我问汪总,什么不可能的。 汪总解释道:“不可能的,不可能阿青病成了这个样子,四一还无动于衷。” 秦总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他手肘靠着椅子背,撑着额头,也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小米忍不住,突然一摊手:“没有个说法?” 他说完这话,我们全都看着他。 小米继续摊着手,一脸忍无可忍的样子:“四一半年没有回来了,你们都没有什么想法吗?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 汪总叹口气,也坐了下去。 他十指插入发丝,无奈地拢了拢头发。 秦总则缓慢地叹了一口气。 小米有些被激怒了,他的声音大了一些:“你们知道吗?我都怀疑四一被赵安蒂控制了,我派人去监视了赵安蒂,她甚至都没有和四一同时出现过。她说四一和她在一起,可是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个女人在说谎!她在说谎!” 秦总终于抬起头,眉头皱得深深地:“你的意思是,四一早出了意外,所以才会半年多时间都不出现……” “已经要一年了!”小米大叫起来,“再过三个月,就一年了!普通人失踪两天就可以报案了,可是四一已经要失踪一年了!而我们还在这里傻坐着,什么都没干!” 汪总打断了他:“可是他有电话。” “电话算什么?”小米是个一旦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就要立即用自己的推理去说服别人的人,他情绪显得有些激动,“如果有个精确的变声器,一条狗都能说出四一的声音!我们没见过四一,这九个月都没见到,”他双手交叉,做出一个否定的手势,“我们凭什么仅听一个声音就要断定电话那头就是四一?我拿着变声器,我也可以是四一。” 秦总的背挺直了,他神色相当严肃地问小米:“你认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马上报警。”小米平静了下来,坚毅的眼神和秦总沉稳的眼神在空气中对接。 小米指着秦总:“我们直接在国内报警,然后通过国内对澳洲方面施压。我严重怀疑赵安蒂有问题。我们想个借口,直接把事情闹大,你家,加上我家,我不信赵家顶得住。” 秦总暂时没有回话,只是一直用一种沉静如水的目光看着小米。 这时候,汪总打断了他们。 汪总的声音里带着犹豫,他看着小米,又看了一下秦总:“直接闹大的话,会不会太主观了?” 小米这时候简直听不得别人对他的反驳,他立刻又一副要据理力争的样子:“主观?阿冰,拜托你清醒一点,这是事实。四一失踪整整一年,我们谁都没见到他,公司他也扔在一边不管,你建筑公司要垮了他也不管,现在阿青病得要死了,他还是不管。除非四一失忆了,要么就是他被囚禁了,或者干脆死了!” 小米的话无不夸张,明明燕少失踪大半年,他转眼就给换算成了一年。 但是……他最后的推论却是让我们所有人都惊了一下,尤其是我。 不过,汪总却是最先从震惊之中醒悟了过来。 他立刻做了一个禁止的手势,一改往日轻浮的语调,脸色也沉了下去。 “打住,胡米竞。”汪总非常镇定也有些强势地对小米说道,他叫的是小米的全名,“姑且算你的说法是一种推论,但我们还有另一种推论可以去算一下。” 小米一摊手:“请讲。” 这简直就是要开战的节奏。 汪总说:“我们可以假设,四一其实是因为遇到了什么变故,所以暂时隐匿了起来……” 小米一拍手:“你这个说法和我的说法有区别吗?四一很明显就是遭遇了变故。” 汪总举起一根手指,指着小米:“胡米竞,我说话的时候,请你不要打断我。你要是再打断我,我就用拳头让你闭嘴。” 小米哽了一下,不过他还是耸了耸肩,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你说啊,我又没打断你。” 我汗,真没想到,汪总偶尔也是能压得住小米的。 汪总就说:“没错,我们说的都是遭遇了变故。不过你说的变故,很明显是四一被动遭受。而我的假设是,四一也有可能主动消失,因为某些事情,他不方便出来,但他依然在暗处,安然无恙。赵安蒂那边,很有可能是四一自己设的一个局,他只是不想把我们都牵扯进去而已。” “理由呢?不牵扯我们进入的理由呢?”小米似乎忘记了打断汪总就会挨揍,依然提出了问题。 汪总很克制地回答他:“理由是,集团需要我们来维持,如果我们再牵扯进去,很可能分身乏术。” 小米立刻冷笑了两声:“是啊,你把建筑公司维持得很好。” 汪总瞬间被戳了痛楚,一下子跳起来,差点就给小米一拳头过去:“胡米竞,你特么想挨打吗!” 小米这种时候非一般的脸皮厚,他立马装出很无辜的样子,睁着不算大的眼睛,非常认真而非嘲讽地:“对啊,我说维持得很好嘛,你一直维持得很好啊,我有说错吗?” 汪总于是又内伤了…… 整个过程中,我和秦总,就默默地看着他们两人撕。 秦总的面色有些挣扎,似乎是觉得不管小米,还是阿冰,都说的很有几分道理。 而我则完全带着一种看八卦,但又不怎么看的懂的神色,饶有兴致地看他们俩争。 小米和汪总分不出高下,于是又来问秦总怎么看。 秦总犹豫了好一阵子,才似乎下定了决心,说:“这样,我们先不要动用官方。先私下进行调查,等掌握了更加确凿的证据,再行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可以查明,真相到底是什么。” 秦总这么一说,小米马上说他也就是这个意思,脸皮厚的好像之前那个激进的自己是被盗号了。 而汪总大概是因为不太爽秦总,所以就哼了哼,说随便你们。 只有我,心里有些忐忑。 秦总、汪总和小米都达成了共识,那就是要开始主动去调查关于燕少的事情了。 燕少不想他们三人搅合进来,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态度。 可是,如果三位开始调查的话,以他们三位的能力、家庭背景……似乎,燕少的秘密不日就要大白于天下了。 接下来,三人就开始商讨具体的实施计划。 小米说,他还是要动用警力,有些东西私人不方便查,他还是要借助警方的力量。 这个秦总似乎不太赞同,说最好不要惊动官方。 两人正争执着,汪总的手机突然响了。 我瞥了一眼,屏幕上写着“柳助理”三个字,应该是柳细细的电话。 汪总很不耐烦地接起来,不等柳细细说什么,就掐断她的说道:“不是和你说了吗?我在探望病人,不是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搅我。” 柳细细似乎在那边很着急,结结巴巴半天说不清楚,汪总就威胁她要挂电话了。 我正尖着耳朵听他们的电话,秦总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他刚接起来,小米的手机也响了。 这三位的手机差不多同时想起来,突然让我有种出了大事的感觉。 我正想这大事是凶是吉,突然听到汪总几乎用一种大喊地声音叫道:“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你……没错吧?天哪!我的天!” 我心想什么天不天的,这究竟是什么惊悚的事儿。 就听到小米也叫了起来:“不可能吧,你逗我玩吗?真的还是假的?你敢骗我死定了!” 我听小米的口气,心想难道汪总和小米得到的是同一个消息? 然后,我就听到秦总以一种非常平稳地口吻,反问着他的电话那头:“你是说,燕少已经上了飞机,八个小时以后就要回集团了?”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我一口气转不过来,简直要背过去了。 秦总的话,无疑是一颗平静的炸弹,落入了深潭,然后……嘭的一声,在水底爆炸。 而水面,只是陷了一个水窝而已。 汪总和小米本来都一惊一乍的,一听到秦总的话,顿时都把电话放下了,以一种被抢了头条的悲怨表情看着秦总。 秦总挂断电话,很镇定地看着两位,做了个轻松的手势:“四一要回来了,这下没什么可争的了吧?诶……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 小米和汪总同时泄气,一起转了过去,翻着白眼:“没什么,你继续……” 我怔了半晌,这才抬起有些麻木的手,如摇了一下昏睡中的小少,我舌头都是僵硬地:“那个……阿青,你哥哥……回来了。” 然后我看着秦总:“他哥哥就是燕少吧?” 我怀疑此刻我的演技也是劣质的,很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不过秦总似乎没有心思去怀疑我什么,他只是点了一下头。 汪总立刻问道:“四一有没有说他是回集团还是直接回家?” 秦总有些讶异:“这不废话吗?等回来都是晚上了,不回家回哪里?” 小少已经醒了过来,我又把燕少回来的消息对他说了一遍。 出乎意料的是,小少并没有什么惊喜的表情,他只是呆滞地愣了愣,然后反问我:“回来了?” 我很怕小少说错什么话,忙说:“是的,八小时以后就下飞机了,直接回家呢。” 小少的眼神较之前清醒了许多,他目光在我们每个人身上转了转,然后又问我:“大家都知道了?” 我心想小少应该还在糊里糊涂的阶段,正想要说点什么把他糊弄一下,免得他说出什么鬼啊神啊的话,小少突然咋咋呼呼地说道:“啊!哥哥要回来了,天哪,姐姐你赶快回家吧。要我哥看到我在家养小老婆,一定会打断我的腿的!” 阿青刚一说出这话,我看到三位都……笑了。 而我笑不出来。 小老婆……阿青你的意思是害怕燕少误会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吗? 可是,可是为什么燕少会突然回来。 而且是……他、他还阳了吗? 想到这一点,我迟钝的心脏才突然猛跳了一下。 与此同时,小少捏了一下我的手,我有些转不过神的看着他,只见小少对我微微眨眼,大概是要我配合他演戏。 我心中是狂喜的浪潮。 燕少回来了。 他是战胜了老五,夺回了自己的身体,然后还阳了吗? 和猜不是说过他之后都和我捆绑在一起,不能还阳的吗? 难道说,是因为我得了龙马鳞,所以……所以燕少也得到了龙马鳞的神力,借此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我还阳了,他也还阳了。 我一瞬间激动得不知道要如何掩藏自己。 小少还在轻轻捏着我的手,他极其温柔地对我说:“好姐姐,委屈一下你,先去谁那里住几天吧。等我说服了我哥,再借你回来住。” 我也就顺从地嗯了一声,对小少说,要他注意身体,别挂念我,先恢复健康再说,我在哪里都没有关系。 这么一来一往,搞得我们好像真的是情侣一样。 小少又看向了小米他们,很礼貌但依然十分虚弱地问:“三位哥哥,小莹家现在暂时被她奶奶住着,她不方便回去,你们谁愿意暂时替我收留她一下呢?” 他刚刚问完,小米和汪总竟然异口同声回答说“可以”。 唯独秦总一个字也没哼。 小少就点了一下头:“好的,那就拜托月天哥哥了。” …… 我们全部人,一起华丽地栽倒。 小少,请前言稍微搭一下后语好么? 我知道燕少最恨我和秦总在一起,但是燕少好不容易还阳回来,小少却要赶我走,还要我跟着秦总走,这安排……似乎有些诡异啊。 然而我还沉浸在燕少还阳即将归来的喜悦之中。 我完全没有一点思维的空间去思考这其中的究竟…… 小少说了一会话,就十分疲累,他很忧心地对我说:“姐姐,我这次是真的病很严重了,搞不好要好几天才能恢复……你、你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好过来,我马上来找你。” 然后,他又对秦总嘱托道:“月天哥哥,姐姐就拜托你照顾了,请你一定要保护她。” 小少这么一副临终托孤的样子,倒是让我激动的心情稍微恢复了一点平静。 我就说阿青你到底怎么啦,你不舒服的话,我还是留下来陪着你吧。 小少不停摆手,他说:“我累了,你们走吧……”我要走,他却又拉住了我,小少忧心忡忡地,“姐姐,如果我哥听闻了我们的事情,为难你的话,你不要生他的气,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这话似乎预示着什么,我还想问清楚一点,小少却头一偏,又昏睡了过去。 230我什么都能放弃,居然今天难离去(感谢小狼的打赏) 我坐秦总的车回去,一路上都面无表情,也不说任何话。 因为这时候,任何一个字,都有可能泄露我内心的风浪。 秦总也不多话,我们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种安静的距离。然而,过一家百货商店的时候,秦总突然问我话:“要不要下去准备一点生活用品?”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我,一直直视着前方。 虽然我知道我在秦总那里有衣服,然而我还是告诉他,需要。 秦总就把车停了下来,我下来,发现他没动。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不明白秦总是什么意思,秦总这才指了指二楼的咖啡厅:“你去逛,我在咖啡厅等你。” 这种状况我是很中意的。 等我去买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过来之后,秦总一杯咖啡还没喝到一半。他问我要不要喝一杯,我说不要,他就说,那走吧。 我突然发现,秦总好像对我没什么意思了。 我叫他秦总,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也没有再提过让我叫他名字的事情。他对我的态度,和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有太大区别,很有距离感,却也很自然。 没有刻意疏远,但也没有刻意靠近。 我……我是不是应该感谢蒋欣琪? 她彻底帮我把秦总给恶心到了。 秦总是否觉得,如果林小莹体内藏有那么骚包的一个践人,他还是敬而远之好了? 谢天谢地,我真心感谢蒋欣琪了。 去了秦总家,他问我要住哪里,我说客随主便,他觉得哪里好就哪里。 秦总倒是没有急着给我安排,他只是问我:“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上班?”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我是巴不得今晚都住在公司里啊。 我就回答秦总,我觉得自己身体无恙了,明天就可以回公司。 没想到,秦总思索了一下,说道:“你最好还是等一段时间再来上班,明天燕少回来,你现在身为小米的助理,如果他要问你些什么,你答不上来,不太好。” 我怔了一下。 我没想到,我在贸易公司没干个啥,秦总也是知道的。 我也不懂秦总是关心我,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我就很正色的回答他:“明天不见,改天说不定也是要见的。拿人工资,逃避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大概林小莹模式和蒋欣琪模式之间转换得太迅猛太没有征兆了一点,秦总很明显愣了愣。 然后,他才说:“好吧……” 我松了一口气,明天谁要拦着不准我去见燕少,我就要跟谁急。 结果秦总又补了一句话:“如果明天他没有理到你那边去,就算了。如果真的理到了,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总之,小莹,你不要太在意燕少的态度和话语就行了。” 我听秦总这话,心里就有些打鼓。 好像燕少是什么洪水猛兽。我就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个……燕少,很凶?” 秦总摇头:“凶也不是,但你的专业和贸易不太对口,实际工作也没有太多经验,我怕他会问你很刁钻的问题。” 我问:“燕少很喜欢管下属的下属的事吗?” 秦总这次没看我,他只说:“不一定,但是燕少看人的直觉很准,我只是……”他说到这里,又看了我一眼,“怕你玻璃心。” 我差点就笑了。 我反问秦总:“我玻璃心?” 秦总眼神飘忽了一下:“谁知道呢。” 看样子,蒋欣琪给秦总留下的心理阴影的面积,还蛮大的。 我还想狡辩一下,秦总却告诉我,他要去公司了,他给了我物业的电话,让我自己叫午饭吃,还给了我一把备用钥匙。 于是,我就像中了五百万大奖却被流放到孤岛的可怜虫,连找个人庆贺都没办法了。 秦总回来得很晚,那时候我正他书房里捣鼓,因为无聊,我翻了他不少的书,还把他的吉他抱下来乱弹了一通。 大概是我捣鼓得太投入了,秦总走到房间不远处我才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我吓得急忙把吉他往墙上挂,结果反而碰响了琴箱。 看着门口有些讶异的秦总,我急忙把手背了过去,我说:“我就看看……”然后我又指着地板上乱七八糟的书,声明道:“我会物归还原处的。” 秦总倒是没在意我把他书房搞得有多糟糕。 他只抬手看了一下腕表:“几点了,你还没睡?” 我不好意思说我睡不着,我一想到燕少已经回来了,我就激动得血液都在沸腾。 我只有找借口说:“我……我都不知道睡哪里呢。” 秦总这才想起,他还没有给我安排房间。 他忙看了看走廊两边,说:“那,你自己选吧,你喜欢哪间就哪间,每周都在打扫着的。被套什么的,你不喜欢也可以换新的。” 我出书房的时候,秦总还靠在门口,他问我:“你吃晚饭了没有?” 我说吃了,给物管中心叫的餐厅外卖。 我告诉他,账单我放在餐桌上,我会还给他的。 秦总也没说什么,不过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闻到他身上明显的酒气。 我随便找了一间小房间,就准备先躺下再说。没想到秦总又来敲我的门,我问他什么事,他推开门,问了我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厨房里的碗,是我家的,还是外卖送的?” 看我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又解释道:“就是压着账单的那些碟子和碗。” 我理解了,解释道:“那就是餐厅送来的啊,我吃完顺带洗了。” 看着秦总有些发愣地看着我,我反问他:“你往常吃完都不洗的吗?” 我刚问完,就看到秦总笑了一下。 这是今早上见面到现在他第一次笑。 他说了两个字:“谢谢。” 然后他就想要关上房门。 然而这一次,我叫住了他。 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问道:“你……在外面吃了吗?” 秦总回答是啊。 我小心地试探着:“你……喝酒了?” 秦总又说是啊,有些奇怪的样子。 然后我又问:“那个……还好吗?” 秦总终于发现了我的异样,他很随意地靠在门上,半睨的眼神和不太规整的姿态,和往常沉稳的形象有些出入。 他说:“林小莹你想问什么?” 我心想秦总大约已经猜到了我想问什么,我也就很老实地回答:“是陪老板吃饭吗?” 秦总微怔,然后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是的,”他说,“阿冰还问我为什么没有带你过去。” 我想去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秦总晚餐是和燕少一起吃的…… 我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说了什么话,他们是什么样的神态,什么样的气氛,然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总没有通知我,汪总也没有,小米也没有…… 所以,这是他们四人的圈子吗? 我终究还是个外人。 我看了看时钟,已经十二点过了……这顿饭吃得,可真够久的。 我就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我也没奢望过要去。” 秦总有些愣神地看着我,他问:“你晚餐吃得还好吗?” 我就说很好,餐厅的菜很合口味,结果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却鬼使神差地用手指揉了一下眼睛。 我抬眼,看秦总微皱眉,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 我就无言并且呆呆地告诉我,我只是眼睛痒而已。 秦总什么也没再说,门也不关的走了。 结果过了没多久,他竟然抱着吉他回来了。 秦总径直走过来,坐到地上,靠着我的*边,秦总问我:“你会弹吉他吗?” 我问他吉他和棉花谁更好弹一点? 秦总就笑而不语,他用手指拨了几下琴弦,然后说:“我装修的时候,专门做了隔音,所以半夜弹也不会扰民的。” 他说:“我看你也睡不着的样子,是不是要我给你弹一首催眠曲才行?” 我趴了下来,抱着被子,说弹啊弹啊,我正想睡得紧呢。 秦总就用手指反反复复拨着一个和弦,很轻地拨着,说:“我看你一点也不想睡,你在兴奋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算老实地回答:“我在想明天老板过来,我会不会挨骂……” 秦总就又笑一下,说,他也在想一个问题。 我惊悚:“我会挨骂吗?” 秦总是那倒不是,他让我放心,说今晚上吃饭的时候,小米已经给燕少说过我的情况了,小米说我情况特殊,让燕少不要为难我。 我很关心燕少的反应,秦总却卖关子,答非所问:“你猜,我又在想什么问题?” 我要急死了,让秦总快说。 秦总又拨了一下琴弦,他说:“我在想,你会不会爱上燕少?” 我心跳漏掉一拍,说为什么这样问啊,见都没见过就说爱,会不会太轻浮了一点。 秦总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他最终还是说道:“小莹你知道你失忆的时候……” 他默了一下,又道:“算了,都过去了。” 我什么都不敢回答。 然后秦总用吉他把手敲了一下我的头,说:“睡吧。” 我有些烦躁地打着滚,拖着声调:“睡不着啊……啊……啊……啊……” 秦总也转过身来,双手都搭在被子上,问我:“你来面试的前一天晚上,有没有这样彻夜未眠过?” 我说:“我来面试之前都没料到会遇到你这个级别的总裁面试,哪里会未眠啊。” 秦总好像很惋惜的样子,他叹口气:“哎,我也是临时决定的。” 听他的语气,好像没能让我未眠一次,很不甘心似的。 我对着天花板,在空气中舞着手,顺带驱赶秦总:“出去了出去了,弄得我一屋子都是酒气。” 秦总站起来,一手拎着吉他,一手指着我,颇有些威胁地:“你再说一句。” 我翻过来,忿忿地看着他:“说又怎么了?你打我啊?” 秦总垂眼看着我,突然蹦出一句让人要跳楼的话。 他说:“你敢嫌弃,信不信我吻你。” 我一下子用被子捂住了头,大声说我信我信。 外面静悄悄,什么声音都没有。 等我掀开被子的时候,我发现秦总竟然已经出去了。 我松口气,抹着惊悚的小心脏。 说起来好怪的样子,蒋欣琪那样投怀送抱,秦总反而是不喜欢,我这样平平淡淡,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秦总貌似还很受用? 白天的时候我们还蛮有距离感的,这才说了一会儿闲话,气氛又不对了。 我摇摇头,正准备下地去关房门。 半开的房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吉他声。 我住了脚,听到了这轻柔的音乐…… 这应该是,秦总坐在旁门旁的墙角,弹着曲子。 他弹得很轻很轻,好像音符惦着脚尖走在云端,但每个音节,却又那么的清晰美妙。 前奏弹完之后,秦总用同样很轻的声音唱出了第一句歌词—— 怎么会迷上你,我在问自己……我什么都能放弃,居然今天难离去…… 我怔怔地坐了下去,抱着被子,重新躲了回去。 然后,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 我以为我会很早醒来,毕竟燕少回归这么振奋人心的消息,很能让我夜不能寐了。 然而,我居然是被秦总反复叫醒的。 大清早的,我被叫醒之后,秦总站在*边,问了我一句非常具有*力的话:“你去不去上班?不去就继续睡吧。” 那一秒,我还真想继续睡。 我好久没睡那么香过了。 不过一想到我要去见燕少,我就心有不甘地叹了一口气,懒洋洋地坐了起来。 秦总看了一下腕表,说:“给你二十分钟,要不你就只自己坐车去集团。” 我大喊一声:“十分钟!” 然后跳下地就往卫生间跑。 由于不化妆也不弄头发,我仅用五分钟时间就完成了所有的洗漱,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了秦总的面前。 出乎意料的是,秦总满是赞许地看了我一眼。 “我喜欢着麻利的下属,”他没有吝啬对我的赞美,然后又稍稍惋惜,“不过,你不是我的下属……” 我们一同驱车去了集团。 一路上,我都在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就算见到燕少,我也要面无表情。对的,面无表情。 电梯到八楼的时候,秦总出去了。 我对他笑笑,掩饰自己的紧张,然后朝贸易公司继续前进。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小米居然这么早来上班了。 贸易公司一片忙碌,都没人有心情和我打招呼。 小米一直在骂人,不是骂这个就是骂那个,而小李子跑前跑后,就跟个小太监似的。 见到我,小米立刻又找到了训斥的新目标。 他吃惊地看着我,摊着手:“祖宗你来干什么?” 我也吃惊,我说我好得差不多了,所以要来啊。 小米仰头嗷的叫了一声,举着双手:“你生病就在家好好生你的病啊,马上要开会,我要带助理过去的,你过去干什么,准备去挨骂的吗?” 我幽幽地说:“我现在不正在挨骂吗?” 小米就又哀嚎了一声,骂别人去了。 我这才知道,贸易公司虽然很是赚钱,不过流水太大,小米本着燕少不在,什么都偷懒的原则,很多总结报表什么的,都没有及时做,所以现在一眼望去,都不清不楚的。 而燕少昨天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点名要查建筑公司的账目。 于是,小米要疯了。 昨天已经忙了一下午了,今早上继续抓瞎。 忙了没有一个小时,小米电话响了,貌似是燕少的助理打过来的,问小米准备好没有,说马上开会了。 小米就看了我一眼,说:“要不……小莹你就还是请假回去吧。” 我很无辜地说:“我要去啊,我就在旁边给你做记录,不乱说话可以吗?” 小米说:“不!行!” 我心里还是那句话,今天谁要拦着我见燕少,我就跟谁急。 我还想争取一下,有一个瘦高个的男人走了进来,对小米礼貌地点点头:“胡总,你这边准备好了吗?燕少在催了,我亲自下来请您。” 小米马上抱住这个男人,非常亲密地模样:“那个……”他指了指我,“这位也是我的助理,不过上次她生病了,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这次开会,她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我就不带上去了……你看,就帮我担着点……” 瘦高个的男子笑得很有些笑面狐的味道,他说:“胡总说不带上去就不带吧,有什么担不担着的。” 我正想抗议。 身后的玻璃门突然传来了一个让我心脏停止跳动的声音。 这个声音不急不缓,但却带着实打实地威慑力:“胡米竞,你又在和我的助理干什么勾当?” 231帝王开口,不是赦免,就是取命 这个声音响起来的时候,瘦高个的男人就跟触电似的,一把就从小米手臂里跳出去了。 我转过身去。 隔着玻璃门,我看到了那个男人。 他看到我的时候,我明显地看到,他的瞳孔缩了一下。 然而,只有一秒钟,他的神情就冷却了下去。 他冷峻的眼神从我的脸上移开,看向了小米:“要我亲自来请你?” 整个贸易公司气氛压抑,我看到瘦高个男人就像缩水了似的,尽量降低存在感似的,往后面靠着。 我知道燕少气场强大,但显然没想到真人版会强到这个地步。 不过,我等凡人感到惴惴不安,小米却显然是习以为常的样子,小米笑了一下,笑得非常自然,他反问燕少:“你不已经来请了吗?” 燕少马上一秒也不停的呛回去,思维迅速得如同闪电:“还要我请第二次?” 小米这时候就表现出一种可以称之为“坦诚的狗腿”,他非常真诚地说:“当然不是了,我们这就上去。” 燕少随意哼了一下,转过身去,我听到了他那句最著名的口头禅:“那你废什么话!” 小米对我做着手势,示意我退散退散,我正想赖上去,燕少突然又转过来,说了三个字:“带上她。” 他指的,是我。 小米这下只有苦笑了,他无奈地招了招手,我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大祸临头,反而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这次的会议,我之前已经听小李子简单说过了。 只是要四大公司做一下自己这几个月来的汇报,四位副总带着要自己的助理前往。 集团里的标配是一个副总两位助理,小米比较特殊,他有一位助理在澳洲,不过因为收了我,所以现在在这边也有两名了。 杨姨也来了,她带的两个助理,也是一男一女。 燕少有四名总裁助理,三男一女。 这四位平时要负责和下边四位副总以及他们的助理进行沟通。集团庞大,很多时候,有些事情的细节,燕少不会和秦总汪总他们单独交代,反而是下面的助理之间过招。 其中那位瘦高个的男人,就是专门与贸易公司接口的。 让我觉得有些震惊的是,燕少的那名女助理,竟然是……平日里汪总的得力干将,柳细细。 而汪总身边,因为去掉了柳细细,就只剩下另一个高挑纤细的女助理了。 此助理我从未和她说过话,往常见到她都不爱吭声,气势上完全输于柳细细。 见所有人都到齐了,燕少缓缓扫视了一下全场,开口道:“开始吧,先从少的说。” 他手指随意抬了一下。 我注意到从最初在贸易公司见到到现在,他的眼神再也没有滑过过我的脸上。 于是,柳细细依然是顶顶高傲的模样,抽了抽眼镜,第一个发言了。 柳细细说:“这九个月以来,业务最少的是建筑公司,除了完成燕少您临走前未停下的南川工程,其余的业务量是……零。” 她翻开一个文件夹,递到燕少面前:“南川出过一次事故,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请总裁您过目。” 燕少淡淡地扫了一眼文件。 他很漫不经心地说:“建筑公司的事情下午单独说,说下一个吧。” 柳细细非常灵巧地收回了文件夹,我察觉她不动声色地对汪总微微点头。汪总也以眼色回礼。 杨姨立刻看了一眼燕少身旁的另一位男助理,这男助理长得一脸方正,浓眉大眼,很像那种法制频道的主持人。 像主持人的男助理便很自觉地开口:“杨总,传媒的事情虽多,不过也很精炼,请您那边先说吧。” 我看出来了,燕少身边的四位助理,其实从某种程度而言,还要凌驾于四位副总之上。 好比皇帝身边得*的太监,管你什么大臣什么妃子,都必须去讨好。 杨姨得令,就示意身边的助理汇报。 于是,传媒女助理就翻开了文件夹:“传媒这大半年业绩也很斐然,我们签下了国内一线的女星共三位,男星一位。投拍了五部电影,两部电视剧。四部电影和两部电视剧均杀青,其中一部电影上映,票房过五亿……” 燕少骤然打断了传媒女助理:“为什么只签了一位男星?” 女助理非常有据有理地回答:“因为我们传媒有一套自定的艺人评级制度。我们自家的A级和B级艺人已经要饱和了,目前外签只针对S级艺人。国内S级男艺人由于年龄、身价等原因,极难签约,这一位也是磨合了近半年才谈妥的。” 燕少就点了点头:“没有杀青的那部电影是什么原因?” 女助理侃侃而来:“由于题材缘故,终审被驳回,目前还在修改剧本以继续重拍。预计下月杀青,明年*节档上映,宣发方面已经蓄势待发了。” 燕少认可了女助理的回答。 我看到杨姨默默地舒了一口气,在这个办公室里,她和燕少之间仿佛不是姨侄,而只是单纯的上下属关系。 燕少气势非常逼人,让我很是心惊的是,他问话的时候,都会忽视所有圆满的报告,只会挑出其中的刺头。 比如女助理说拍了五部电影,杀青四部,中间还隔着其他字眼,他也能立马问到没有杀青的那一部是什么原因。 我……我为接下来我的汇报,捏了一把冷汗。 传媒汇报了很久。 燕少事无巨细地问着其中杨姨仿佛试图模糊的部分。 女助理每回答上一个问题,我看到杨姨都是褪了一层皮的样子。 而一旁的男助理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直在帮着女助理翻资料,燕少问到什么,男助理就马上能翻到哪一页。 女助理几乎没有看过资料,偶尔眼角挂一下,回答丝毫不含糊。 我终于知道了副总的助理都必须是哪种水准。 要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要有临危不乱的沉静,要有严密灵活的思维……总之,我其实离一个合格总助的资格其实还差得,很远。 传媒汇报完了,杨姨才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她问燕少:“总裁还有什么问题是要问的?” 这一刻,她才恢复了一点平日里那种烟行媚视的悠然姿态。 燕少也对杨姨报以了一个姑且算得上是微笑的表情,虽然,这笑连嘴角都没有浸入,浅得让人幻觉是看错了。 他说:“没有了,很好。” 办公室里静了没有一秒,负责房地产沟通的男助理第三个开口了。 他说,房地产方面的事情可以说了。 燕少没有反对。 这种时候,他表现出了一种放权的姿态。 毕竟,他离开九个月,对于公司里的很多情况,是不清楚的。 我其实最为好奇的是,他是如何还阳的,又是如何回来的,他还记得些什么…… 然而很遗憾,燕少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小少曾经说过,灵魂状态的燕少,其实,是最为藏不住事情的。 我当时听到这话的就斯巴达了。 那样的燕少都是藏不住事的,那有着实体的燕少,是该怎样密不透风的一个黑场? 房地产方面汇报的人,是我的表姐袁思思。 我从前只见过刁钻市侩故作清高的表姐,其余时候在公司都是看到她挨罚或者被排挤的模样,工作状态的袁思思,这还是第一次看到。 袁思思表现出了和她国内第一学府天之骄子所具有的等同素质。 她字正腔圆、吐词清晰、不急不缓地,把这大半年来房地产公司的情况,滴水不漏地汇报了出来。 身为秦总的助理,这份汇报深有秦总的风格。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数字,毫不含糊。 燕少基本没有提问的机会,他如同雕塑般的注视着袁思思,直到她汇报完毕,才些微眨了一下眼。 我觉得心惊…… 燕少居然可以在那么长的时间内,不眨眼。 这是他体质异于常人,还是精神力异于常人? 房地产的报告完成之后,燕少看向了秦总,他的声音柔和了许多,他说:“谢谢你,秦总。” 秦总微微颔首:“不用。” 他们之间这么客套,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最后,死神的镰刀,轮到了我们贸易公司的头上。 我这才发觉,这个顺序,应该是四位副总先前就和四位燕少的助理商量好了的。 让我们最后一个汇报,其实是给我们更多时间准备和缓冲。 或者说,想让燕少听腻了,草草听完就了事。 然而,如果我认为燕少是个短短两个小时就能殚精力竭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燕少看起来丝毫没有任何倦怠,他和开会伊始,精神、眼神上都没有任何差别。 小李子翻开了资料,正要开口说话,燕少突然指了一下我:“她来汇报。” 我不用看,都能感觉旁边的小米,心抽了一下。 我从小李子手里接过文件。 我不知道我的手有没有发抖,因为其它三位副总的助理,显然从昨天就开始准备报告。 而我只有短短今天上午一个小时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我在贸易公司,是打酱油的。 不过,我还是很佩服小米。 当我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虽然骂人,但还是把早准备好的资料给我看了一眼,反复叮嘱我要认真看认真领会。 当然,我现在听完了其它三位助理的汇报。 只想挥刀自宫。 小米的报告,简直具有强烈的胡米竞风格,里面是能模糊就能模糊,能一笔带过就一笔带过。 而且,燕少下来“请胡总”的时候,这份报告其实还没有完全完成,里面很多确切数字都没填进去。 拿着这份报告汇报的人,要么就是个走钢丝玩过界的大拿,能轻易在事件之间偏向重点,淡化薄弱之处,并且具有高超的情商,比如小米。 要么就是平时负责所有工作,事无巨细经手,熟能生巧的实力派,比如小李子。 但很可惜,这两种人,我都不是…… 现在想来,我唯一的优点,只有面瘫了! 于是,我就面瘫……的看着燕少。 然后我终于发现,其实燕少也是个面瘫! 他现如今看我的表情,和刚才看杨姨、看秦总、看袁思思柳细细,都没有任何的区别。 燕少看着我,不说话,也不命令。 但是我知道我必须要开始了。 胡总够得上燕少去请,但我这种小角色,却不能任由燕少主动吩咐半个字。 帝王开口,不是赦免,就是取命。 所以我先开口,毕恭毕敬。 我说:“贸易公司依然是以澳洲为主,国内为辅的经营模式。澳洲方面的数据,由于此次准备仓促,许多数据并未传回来,我们目前就以国内公司配合的资料做这份汇报。” 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不是从自己身体里发出来的。 会议室很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我的身上。 我汇报了没有一分钟,燕少就找到了第一个打断我的机会。 他很冷很生硬地问我:“你说整体账目支出是两亿七千三百万,澳洲账目一亿四千两百万,国内账目一亿两千六百万,请问林助理,剩下的五百万去了哪里?” 燕少的这个问题一出口,不要说我,就是小米和小李子都愣住了。 一亿四千二,加一亿两千六,只有一亿六千八,但是总数字却写的是一亿七千三…… 这中间差了五百万。 胡米竞,你这不是坑我吗? 这么夸张的缺口,你们忙活了这么久,都没发现? 看着完全说不出话的我,燕少又冷冷地问了一句:“林助理,我在问你话,请你三秒内回答我。”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秦总不让我今天来上班了…… 以我的那点道行,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居然可以和燕少玩单挑,我刚才没看到杨姨秦总他们都是如何的如履薄冰吗? 而我跟了个最不靠谱的副总,拿到了最不靠谱的报告。 五百万啊……这硬生生少了五百万,小、小米……你就不能给我递个眼神,暗示一下我吗? 这钱你花到哪儿去了啊? 为什么两边的账目上都没有? 燕少的时限只有三秒,所以第二秒的时候小米乱入了。 小米的声音非常洪亮,和他很邻家的形象完全不符,小米说:“这笔钱绝对没乱花!” 燕少一睨眼:“哦?” 小米就说:“虽然我暂时想不起来,但是我绝对没乱花一分钱,你等我想想……” 我……我和小李子都有一种一头撞死算了的感觉。 小米,关键时刻,你不要掉链子啊。 汪总那边就不说了,你看看人家传媒人家房产,再看看咱自家,这档次的差距不是点把点啊。 不过,就在小米努力想的时候,燕少一句话把他打死了,燕少问:“我有问你话吗?” 小米还没说什么,燕少就喝道:“没有就闭嘴!我在问林助理。” 他立刻声色俱厉地看着我:“林助理,三秒钟时间到了,你能否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不能,请你让出你总裁助理的位置。想不出来?好,我再给你三秒,一、二……” 我想说我瞬间老了十岁好吗? 那两秒钟我的大脑简直是流星划破大气层一般的高速自燃,就在燕少喊出三的时候。 我咋咋呼呼地大喊道:“那五百万给阿青买了块石头!” 咝—— 我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一旁的小米倒吸一口冷气。 “对的!”他简直要跳起来,小米用一种发现了超新星爆炸光线的激动神情,指着我,“就是给燕平青买的那块缅甸石头,对的对的,你们、你们所有人都能作证,当时阿冰和月天都在的!” 我和小米差点就要抱在一起弹冠相庆了。 那情形简直就和《肖申克的救赎》里面,男主挖通六个足球场距离的地道重见天日一般壮烈。 然后,所有的人,就像看两个傻逼似的,看着我和小米,因为五百万而满面红光。 燕少的眼神,不要冷到南极洲去了。 燕少正要问什么,秦总突然开口了。 秦总说:“四一,阿青的这件事情,情况非常复杂,我知道原则上他不能参与集团的经营,不过现在还是让贸易把报告做下去吧。这件事我们可以下午再谈。” 现在已经十二点过了,不过在场的人,都没有谁提出要吃饭。 因为,燕少没有说过。 不过,燕少非常卖秦总的面子,秦总一说,他就说:“好吧,下午再说。林助理,继续。” 于是,我继续。 小米的这份报告,在数字上是个大坑。 偏偏贸易基本都和数字打交道,货物与货币的交易,只能具体到量化。 我总不能说,某天交易了一大批货,得到了一大笔钱吧。 正确的报告是,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地,完成了多少吨或者多少件的货物,原价值多少,交易额多少,交易利润多少…… 但因为贸易要牵扯澳洲和国内两方面,数字的问题很是让人头疼。 小米的报告属于一眼看上去非常完整,但是细致方面漏洞非常大的。 我一边汇报,一边都能发现漏洞。 我想顺口把数字给圆上,结果发现燕少不知什么时候,也开始翻他那边的报告。 所有公司的报告,都是一式两份的。 我们手里一份,燕少手里一份。 所以,我连撒谎都做不到。 报告到最后,我简直就是像个混入正义队伍而被发现的军统特务,被审问得魂都要没有了。 小李子的手看似很随意的垂下,其实一直在我腿上敲摩斯密码。 小米就负责言语上的支撑辅助。 我一路磕磕碰碰,狼狈不堪,贸易公司溃不成军。 贸易公司的报告做了一个多小时,除了燕少和他的三位男性副总,我从每个人眼底都看出了一种因为饥饿而愤恨的神情。 我也饿啊……我饿得大脑都转不动了。 但是我还得强撑着,秦总让我在家装病,我非得来找虐。 我就是个自作践不可活的,我请大家鄙视我…… 最后,报告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酷刑结束的时候,燕少冷不丁问道:“林助理,能否向我汇报一下你在集团工作的出勤记录。” 他刚问完这句话,小米就抗议道:“四一,小莹的特殊情况,昨晚上吃饭时我已经向你汇报过了!你也表示认可了。” 没看错的话,燕少冷笑了一下:“酒桌上的话,你也当真?” 小米简直愣也没愣一下,相当无理取闹,但非常有道理的样子,他一昂头:“我为什么不认真,红口白牙说出来的话,我要当没听到?” 燕少和小米对视了两秒钟。 就在我们所有人心提到嗓眼子上,以为马上就要上演一场集团总裁和副总裁撕逼大戏的时候…… 燕少的神情突然一松,他倾倒众生的一笑,很是调侃的语气:“跟你开玩笑的,看你那样。现在几点了,大家都去吃饭吧。” 呼——我们全部人,包括小米,顿时都像松了口的气球,毫无预兆地一下被放气冲上天了。 燕少,全体人员,都被你玩坏了! 232从现在开始,你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燕少“大赦天下”之后,他倒是比任何人都要快的站了起来。 将凳子一推,然后头也不回地朝会议室外面走去。 我好不容易松懈下来,想要用平常的心情好好看他一眼,然而燕少已经影都不见了。 这个点,员工食堂已经没饭菜了。 小米就约大家一起去外面吃。 没想到第一个拒绝的人是汪总,汪总说:“下午我还要和四一谈建筑公司的事情,所以我就随便叫点外卖了。” 秦总也是个不爱凑热闹的,也说不下去了。 小米说:“小莹好不容易通关,你们都不给她庆祝一下。” 他刚这样说完,秦总就笑起来,秦总说:“刚才真是吓我一大跳,突然说出那五百万的时候,林小莹,再次别在开会的时候这么咋呼行吗?” 我想笑,但是笑不出来。 燕少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竟然还能比较平静,然而当他离开了之后,我的心跳才开始真正加快。 我见到他的时候,意外不是特别激动,他一走,我却卷入了一种奇异的思念狂潮之中。我想见他,单独见他,我想和他说话,普通的对话而不是工作上的。 可是,燕少仿佛对我没有任何感觉。 我看似无意地朝着他办公室的方向看去,那边毫无动静,看不出燕少是否回去了。 等我收回眼神的时候,我发现汪总竟然在一直盯着我看。 他所站的位置,和我之间的距离,一瞬间突然让我回想起了某件往事。 曾经,有个晚上,我们也是在这里,在这个位置,这个距离,相遇。 那是我和汪总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相遇。 我只听见了他的声音,他说话的声音,他鞋子踏地的声音。 而他只看到了我的背影,扎着马尾辫,穿着T恤牛仔裤板鞋的林小莹。 我的眼神下意识地朝下看,我看到了汪总脚上的那双鳄鱼皮鞋…… 他今天竟然穿了这双鞋,我当时躲在办公桌下面看到的那双鞋。 汪总的目光也在顺着我的眼神看下去,看到自己的鞋,然后他抬起头,再度和我对视。 他的眼中,似乎多了一点东西…… 我不太能看懂的东西。 电梯来了,大家各回各家,除了我和小米、小李子。 我们三人到下面餐厅去吃午饭。 刚刚吃了回来,瘦高个的助理就亲自过来,说燕少还有事要找胡总和林助理,让我们过去。 小米倒是很坦然,我却是忐忑。 我第一想到的就是,我的报告实在是汇报得太糟糕了。燕少还要对我进行审问。 小米看出我的心慌,他让我放轻松,他说:“又不是开会,你别怕,没什么好怕的,保持常态。” 他越这样说,我却觉得越是要窒息了。 燕少在他办公室等我们。 见我们进来,他挥手示意我们到沙发那边坐,然后他也走出了办公桌,到一个单人沙发坐下。 他神情很淡地扫了我一眼,然后将手里的一份什么纸质的东西放在我们面前。 小米拿起来,问是什么东西。 燕少说:“林助理的考勤表。” 小米眼一飞,很不以为意地:“啊?怎么了?” 燕少似乎很是厌恶小米这般无所谓的态度,他皱眉:“再看看呢?” 小米把考勤表一扔:“没什么看头啊,小莹的情况我昨晚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本身就没怎么做过助理的工作,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觉得角色反了。 原本是燕少要来兴师问罪的,结果变成了小米反客为主。 小米是个攻击性非常强的人。 这和他的外貌差别实在太大了。 他这样当着我一个下属的面,如此反驳燕少,真的太不给燕少面子了。 燕少眼色沉沉地注视着小米,隔了好几秒,他才说道:“你昨晚上告诉我的时候,原话是什么?你有说过她来贸易公司要两个月,实际工作不超过半个月吗?” 小米无赖地:“怎么没有,在缅甸就是半个月了,再说了,不管是在缅甸,还是这次休病假,可都是工伤。” 燕少往沙发背上靠了一下:“集团聘用员工,本着的是有实力完成她的本职工作,工伤范围内的病痛,集团可以埋单,但集团同样依据一个员工的工作状态考量这份聘用是否合理。林小莹,”他的眼神突然转向我,“助理的工作,还在试用期吧?” 小米直接问:“四一你什么意思,直说好不好,不要绕弯子。” 燕少就重新坐了起来,目光停留在我的考勤表上。 “林小莹,”这次,他直接抬起头,用冷硬而无情的眼神看着我,却用很有些人情味地口吻对我说,“我个人觉得,你不太适合贸易公司总助的这个职位。今天开会你的表现,让我感觉你对自己的工作范畴以及公司业务熟悉度都十分不足,”他做了一个手势,语气显得比较抱歉,“当然,这也许是我的认知有误。但至少,你给我的认知就是这样的。” 燕少这般说,我是真的一点反驳的想法都没有的。 因为他说得都是实话。 这个时刻,我离他这么近,真实的他,活生生的他。 我甚至能看清他的睫毛,他的唇纹,他的发丝……有着一种灵魂不可替代的,男性气息。 我想到曾经我每每见到他,都会扑到他身上,坐到他腿上,被他搂在怀里。 那时候他的话是很毒的,然而他的肢体语言却是很暖的。 不像现在,他的语言是很距离的礼貌,他的肢体是拒绝的姿态。 小米一时间也没有回话。 办公室里静了好几秒,秘书送果汁进来,燕少私人领地的员工,今天我都是第一次见到。 这是一位非常高挑纤细的美女,眉眼弯弯,不笑也觉得很甜。 她把果汁都放到我们面前的时候,燕少对她点头,唇角有笑:“谢谢。” 他礼貌得根本就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四一。 秘书甜笑:“不谢,我该做的。” 然后她就翩然离开。 除了燕少,我们谁也没有喝果汁,我不明白燕少要做什么,小米神情严肃,似乎也不知道。 小米说:“其实吧,小莹她本来是建筑公司的,她也是那个专业的,是我把她要过来的。她是建筑和房产双学位,又是T大毕业的,虽然做总助还有些缺乏经验,但她也在努力。” 燕少喝着果汁,并不看我们任何人,只对我们道:“我并没有断章取义,林助理之前在南川立过功,在房产公司也做出过非常傲人的销售成绩,不过,南川事件,林助理好像也是住进了医院,房产公司倒是全身而退,但她的同事似乎跳楼自杀?” 说道最后,他是抬眼询问我的。 我突然想要站起来。 我想要大喊着冲出去,我想要跑到集团的顶层天台,对着空旷的天空尖叫——不,这不是我的燕少,这不是我爱的那个燕少,也不是爱我的那个燕少。 他回来了。 可是他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 当他质疑我的时候,那种漠不关心的、不求过程只问结果的态度,深深的刺痛了我。 而这样的态度,配合他还算客气的问话,只让我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员工,而他是高高在上的总裁。 燕少曾经告诉我,他很早就认识我了,很早就爱上我了。 那时候我的内心是多么甜蜜啊,我还以为,燕少就算回来,他不记得我们这段时间发生的点滴,但他还是记得曾经,记得曾经T大有个女生,在他的注视下,傻傻地看着别的男生。 记得他曾经因为这个迟钝的女孩没有关注到他,而拒绝她到他的集团工作。 可是……燕少现如今的态度告诉我,那些动人的真相,极有可能只是我的一个幻觉,是一个午夜的梦。 天亮了,也该醒了。 在后来,我整个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里了,脑子里乱糟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小米已经和燕少吵得不可开交了。 我惊异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因为我撕起来。 小米一副要和燕少打架的气势,燕少却始终是不冷不热地态度,却又强硬犀利地句句回击。 小米说:“如果你真的要辞退我的助理,那很可惜,我也不会再这里继续工作了。我是说真的。” 燕少面无表情:“那就真是太可惜了,我会按照相关法律给你满意的赔偿。” 我直觉我只发了五秒钟的愣,这剧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我急忙站起来,说胡总不要这样,如果燕少觉得我不合格,我离开就是了。 小米立刻指着我:“你不要说话,今天这事情我必须要和他说清楚,他要你走的话,我一定比你先走。” 我发现小米是认真的。 虽然显得冲动了一点,但他并没有失去理智。 燕少没有再说什么,小米就转过身去,责问他:“以前我们有过协议,我贸易公司只要能保持正常盈利,你不会对我过多干涉。有说过吗?” 燕少略微点头:“说过。” 然而不待小米说什么,他又紧接着道:“那又怎样?” 小米哽了一下,立马又开始进入机关枪模式,对着燕少一阵炮轰。 然而,燕少无论他说什么,都岿然不断,总归就是一句,林小莹不能留。 小米问理由是什么? 理由燕少其实刚才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是小米反复追问,他也有些厌烦了。 于是,燕少也开始进入了不讲道理模式,燕少非常霸气地冷笑了一下:“没有理由,集团是我的,我想用谁,不用谁,需要向你汇报?” 小米要回击,我却一下子拉住了他。 我声音很清晰地:“胡总,不要说了,我已经决定离开了!” 小米刚张口,我就抢白道:“胡总,不要因为我的事情而和老板争执,我原本就不是这个专业的,工作其实也不是特别顺手。你没必要因为我这样……真的,没必要……” 小米看了我好几秒,一瞬间,似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看向燕少,我想我的神情,应该是冷的。 我说:“谢谢燕少,我这就去人事那里办理离职。” 燕少回避了我的眼神,他开恩般的说:“把这半个月上完吧,我也给你一点时间寻找新工作。” 我微微鞠躬:“谢谢燕少。” 我回去之后就一直发呆,小米下午的时候又找过我一次,他说,他慎重考虑了,还是决定也一起辞职了。 我以为之前小米不过是威胁威胁燕少,没想到小米竟然是认真的。 我忙劝小米不要意气用事。 小米摇头,说:“不是意气用事,我就是这个性格。我这人是受不得一点气的,你知道我强硬了二十几年,从没学会过妥协。他这样要开你,完全就是打我的脸。我也没有留下来的意思了。” 我默,小米说,他马上就去找燕少辞职,也不用等到月中,明天我们就不用来了。 结果小米没能见到燕少。 因为燕少和汪总就建筑公司的事情开会去了。 这一开就开到了下班。 小米让我和他一起吃饭,他说大家要散了,也要请汪总和秦总吃饭。谁知道这二位都纷纷拒绝,小米觉得索然无味,我们草草用过晚餐,就分道扬镳。 晚上秦总也有应酬,他回来的时候我正在露台上看着小盆的绿植发呆。 秦总过来跟我蹲一起,问我今天见了燕少,感觉怎么样。 我表情很清冷地,告诉他燕少要辞退我。 秦总似乎才知道这个消息,他吃惊不小:“为什么?他有毛病吗?” 我轻轻摇头,但眼泪居然就这样给摇了下来。 秦总眼里有惊诧的色,他有些失声地叫道:“你别哭!这事情不值得你哭!一份工作而已。” 我一旦哭起来,就哽咽不止。 我尽力压着不适的心脏,说,是,只是一份工作而已,我不哭。 话这样说,眼泪却一直流。 秦总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他并没有来安慰我,只是思索了一下,落下一句:“这事情我去找他谈。” 我忙叫他不要,我说我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助理了,小米已经因为我这事情要和燕少闹掰了,秦总不要再去和他发生争执。 这样其实是陷我于不义。 我说完这句话,秦总抓住了我的手,秦总突然有些激动地说:“我不全是因为你会想去找他,我是觉得这样的行为根本不符合四一的性格。他明知道小米有多护短,他怎么可能这样去专挑小米的逆鳞。你知不知道他今天下午居然给阿冰说……” 秦总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 我呆呆地,不知道燕少给汪总说了什么。 秦总却叹了一口气:“罢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不要让你来当了这个导火索。” 我立即意识到,四人团队出了问题。 秦总抓着我的手想要松开,然而我却反而抓住了他。 我急切地问:“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燕少不是刚回来吗,你们不说他一向严厉吗?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啊秦月天。” 秦总回过眼神,似乎我的急切让他有些惊诧。 然而我哭起来,我说:“你对我多少说一点,我的心很乱,秦总你知道,我被集团拒绝过多少次的。好不容易得到这份工作,兢兢业业,磕磕碰碰,走到现在,我不想做什么高大上的助理,我其实只要做个底层小员工就可以了。可是为什么现在这样?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想我的情绪实在是过于激动了。 因为我泣不成声。 好多话我不能问出来。 我不能问燕少到底怎么了,他到底还记不记得我,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他是故意的,为什么他不能给我一点暗示? 秦总伸出手,很克制但很轻柔地把我揽过去。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问我:“小莹你不想离开集团吗?” 我抽泣着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事情变化这么快,我难以接受,我觉得压力很大,很没有安全感……我不知道接下来我要做什么,我的人生目的是什么……” 我捂着脸,嚎啕大哭。 秦总就等我哭,然后他替我擦眼泪,小声地安慰我。 我从前不知道,我居然可以哭上一个晚上。 但这个晚上,我就真的一直坐在露台上哭,哭累了休息一会儿,精神好些了又继续流眼泪。 秦总一直陪着我,极少说话,只递水和递纸巾。 最后他说:“所以,我并不赞同你今天就去集团……我们谁都没有料到,燕少见到你,反应会这么……过激。” 天亮了,秦总居然还要去集团工作。 我便说我也要去。 秦总很严肃的要我在家休息,他说:“你这样红肿着眼睛,你让别人怎么看?一个晚上都在哭,现在还不睡一下,你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我很坚持:“小米今天要去找燕少摊牌,我不能留他一个人在那里。” 秦总就叹口气:“林小莹,你总不听我的话。” 我沉默,他就又说:“什么时候你才会明白,我的话从来没有错过……” 我想其实我不应该以我的固执和偏见去挑战秦总的成熟精明。 因为他既然让我在家,就有他的道理,并且,真的不会有错。 但是我没有办法一个人在家。 秦总还想留我下来,我按住了门,突然间感觉精神有些崩溃,我求他:“秦总,你让我去公司吧,你留我一个人在家,我依然睡不着,我会胡思乱想的。我怕我会从楼上跳下去,秦总,我要死了。” 我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应该是非常苍白的,神情应该也是很可怕的。 因而秦总瞬间就放开了门把手。 他突然间就抱住了我,非常用力地抱着我。 他同意了我的要求:“好……”他抚摸着我的后脑勺,“你不要死,为这点事不值得,知道吗?我不同意你死。” 秦总带我去集团,没有在八楼停下,他牵着我的手,直接带我去了燕少的顶层办公区。 秦总紧紧握着我的手,他说:“小莹,我带你去见燕少,你什么话都不需要说,我会好好和他谈的。” 我想缩手,我突然很怕见到燕少,我说不要,我不去。 秦总说:“可是我必须去。” 我说那你去啊,我不去。 我不知道那时候是不是因为*没睡,还一直哭泣,我整个精神状态都呈现出一种十分骇人的样子。 我记得蒋欣琪也故意装过柔弱,博过同情,秦总当时确实被吓得不轻,但并没有如今这么如临大敌的样子。 路过走廊玻璃的时候,我看到里面反光的自己。 我能看到自己那一双有些涣散的眼眸,还有呈现出一种死相的面孔。 秦总坚定地说:“从现在开始,你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我有些茫然,秦总却更紧地牵着我,将我冰凉的手裹在了他的手心里。 然而,当我们走过拐角的时候,我们遇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233四一和阿冰,一个关于女朋友的承诺 那位不速之客,名叫赵安蒂。 这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燕少是从澳洲回来的,带着赵安蒂,或者赵安蒂跟过来,很不正常吗? 赵安蒂看到我和秦总在一起的时候,就如同我和秦总看到她的时候那样,愣了一下。 然后,她的目光迅速地忽略掉了我,只是非常热情地对秦总招呼道:“月天,这么早,你来找四一吗?” 秦总很礼貌但显得颇为冷淡地点头:“没错。” 赵安蒂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吊带连身裙裤,外面罩着一件菱形方格网织小坎肩,样式和搭配度很简洁,但细微的剪裁和设计凸显出这套衣服的价值。 她栗黑色的头发蓬松地搭在肩上,显得皮肤洁白光滑,上次缅甸造成的伤害似乎已经消失了。而由于不管女人戴了什么美瞳,男人也会觉得漂亮的原理,她戴了紫色的美瞳…… 见秦总拉着我想要继续向前走。 赵安蒂的眼神落在我们牵着的手上,我看到她睫毛颤了一下,不过她依然甜美地笑着:“月天,四一一大早,不知道在和阿冰谈什么呢,好像很重要的样子。你看要不要让秘书进去告知一声,等他们谈完你再进去?” 秦总拉着我绕过赵安蒂,他看也不看她:“谢谢。” 这两个字,有时候不一定代表感激之情,还有可能,代表着“你管得太多了”的意思。 赵安蒂怎么会听不出来,她只是见我们又往燕少的办公室走了几步,急忙拦过来:“月天,你去找四一,需要带其他人吗?” 我懂,赵安蒂口里的其他人,指的是我。 从见面到现在,我和她连眼神的交集都没有,好像都没有看到对方似的,招呼都没有打过一个。 而且,我也知道,赵安蒂害怕我见到燕少。 据说燕少曾经把她错叫成了我?所以导致赵安蒂对于某个叫“林小莹”的女人早早怀恨在心。 其实按道理赵安蒂是燕少的正牌女朋友,我又如此不想再见到燕少的情况下,她这般阻挠,我应该顺水推舟,对秦总说我就不进去了云云,方才显得我懂事。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赵安蒂这么一说,我的内心就逆反了起来。 于是,我只是一言不发,直视前方,任由秦总抓紧了我的手。我确实不想见到燕少,但是赵安蒂如果要阻止我,我就偏要去见一见。 就在赵安蒂阻止我进入燕少办公室的时候,燕少的秘书,昨天送果汁进来的那位美女,从办公室的前台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甜甜地对秦总笑:“秦总,您来找燕少吗?” 赵安蒂原本要说话,却被这位美女打断,也什么都说不得了。 秦总点头说是。 美女就说:“燕少正在和汪总谈事情,不过他没有吩咐过别人不可以打扰,需要我先进去通报一声吗?” 秦总对美女的态度也十分的和蔼,他说:“不用麻烦你了,我直接进去就好。” 我看得出,秘书美女十分了解秦总和燕少之间的关系,也非常的尊重秦总。 她走出前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要带我们过去。 赵安蒂一时间有些慌了起来,她叫秦总道:“月天,你、你真的……要……” 秦总回头,赵安蒂指了指我。 秦总的话变得有些不客气,他冷冷地说:“安蒂,在这里,一个秘书都比你懂事。” 秦总说话向来是十分有艺术的,不管是赞美,还是责备,他从不直接,也显得不毒舌,当然也不带脏字。 但是简单的字,却能组成杀伤力颇大的话语。 他是在告诉赵安蒂,私下,她是燕少的女朋友,但在集团,她什么都不是。 秘书都比她懂事的含义是,秘书都比她更有话语权。 赵安蒂原本就白希的脸瞬间变得更加白了。 然而秘书已经敲开了燕少的办公室门,请我们进去。 我们刚迈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了前方什么东西摔落在地的声音。 秘书已经关上了门。 而站在燕少办公桌前的汪总回过身来。 在他回身之前,我们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把燕少办公桌上的台灯拂在了地上。 燕少的办公桌下没有铺有地毯,所以水晶台灯摔碎的声音,显得异常尖锐刺耳。 我立刻意识到,汪总一大早的,是来找燕少吵架砸东西的…… 汪总有些讶异地看着我和秦总,以及我们相互牵着的手。 燕少也在看…… 而我看到他的眼神,和他的眉尖,瞬间流露出一种非常阴沉的、不悦的气息。 秦总没有等燕少问什么,他拉着我走上三层台阶,避开摔碎的台灯,走到了办公桌的另一边。 “四一,我想就小莹的事情和你谈谈。”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燕少按了一下桌上的电话,低头对着它说了一句话:“叫人来收拾一下办公室。” 电话那头回答说好。 燕少这才抬起头,很不以为意地看着秦总:“你刚刚说什么?” 秦总的脸色也在那一秒沉了下去。 他很缓慢地,但带着一种十分压迫感的气势,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燕少的目光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停留了片刻,然后才回过来,问秦总:“为什么?” 秦总沉着目:“做一个总裁助理,小莹可能确实还不能胜任,但她无论是在建筑工程上,还是销售上,都是不错的员工。你不满意她的职位,可以进行调岗,甚至降职。但是不问青红皂白辞退,这不应该是一个BOSS该对一个员工的态度。” 燕少似乎笑了一下,这种笑我见过太多。通常都预料不好的事会发生。 燕少偏着头,反问秦总:“你觉得我开除一个工作两个月到岗没有半个月、成天都在生病住院的员工,是不问青红皂白?” 秦总似乎怔了一下。 我的考勤表,是我的大要害。 可是,我为什么会有这么低的出勤率,这难道不应该问问燕少自己吗? 秦总似乎也明白燕少说得没错,因而他姿态放低了一点:“四一,小莹确实遭遇很多事故,但她并不是故意的。比如在南川,她为了保护一栋楼人的生命安全,冒着危险,一个人抱着炸弹冲大楼,才会受伤。而在房产公司,她创造了单人最好的销售业绩。这次她是意外摔倒失忆,可刚刚恢复,就回到了工作岗位。就算她有不合格的地方,但是她也为公司做出过贡献,并且态度相当端正。你开除这样忠心耿耿的员工,你让其它兢兢业业工作的员工作何感想?” 秦总说了这么一大堆话,燕少就偏着头听完,然后轻轻反问了一句:“你的意思,都是我的错了?” 我还以为秦总会否认。 谁知道秦总竟然回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关键在于是一错再错还是及时修正。” 燕少眼神立刻有些冷:“如果我非要一错再错呢?” 秦总大约没想到燕少会这样回答,我能感觉到身旁的他立刻绷紧了起来,这应该是一种要临入战斗状态的姿态。 秦总的声音并没有提高,语气也没加重,但是话里面的含义深了。 他看着燕莎,一字一顿地说:“一个成年人,他与未成年人最大的区别,除了在于负有完全的民事刑事责任能力,还在于他能审视自己的行为,并能修正自己的不当行为。如果他做不到,并且执迷不悔,那这样的人,不值得成为我的同伴。”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低压。 燕少阴气沉沉地看着秦总:“你在威胁我?” 秦总毫不示软地:“你可以这样认为。” 我在想我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红颜祸水。 昨天小米才因为我说了要辞职,今天秦总就说出了相似的话。 三个副总都是硬骨头,这事儿我一直都知道,我不知道的是,燕少是如何收服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他做事的。 我猜想平时,燕少应该都是压倒性地位的。 然而在于我的问题上,秦总和小米都是如此坚决,不可屈服。 就在燕少和秦总对持的时候,清洁阿姨进来打扫台灯了。 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赵安蒂。 她一进来,就笑得如同八月的阳光,耀眼又灿烂,她如同蝴蝶一般翩翩然飞了过来,绕到了燕少的身边,将一双手臂搭在了燕少的肩上,低下头,将脸蛋靠近了燕少的脸,撒娇的语气:“亲爱的,又怎么啦,我听到你办公室里闹了动静,大清早的,火气不要太大了哟。” 燕少反手,拍了拍赵安蒂的脸,动作很亲昵,不过神情依然是冰冷的。 “出去,我和月天阿冰谈事情的时候,不要随便进来。” 赵安蒂只将胳膊把燕少抱得更紧了,扭着:“不嘛不嘛,人家就要在这里嘛,反正人家都是你的人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呀。” 我想我秦总和汪总,看到这一幕,眼里都有不同的精彩。 我是恶心,秦总是厌恶,汪总则是轻蔑。 燕少的神情一直没什么变化,赵安蒂进来,撒娇或者什么的,他就如同之前一般,寒冷如冰。 不过赵安蒂撒娇一番,燕少除了把她推开,也没再赶她出去。 赵安蒂就坐到燕少老板椅的扶手上,颇有些宣誓主权地,一手搭在燕少肩上,一边用身子靠着燕少。 燕少问秦总:“还有什么事吗?” 他应该是在下逐客令了。 秦总回答:“没有别的事,就刚才这一件,还没有解决。” 燕少嗤笑:“你认为我会妥协?” 秦总说,神色如同从前般肃穆冷凝:“你不妥协,我也不会让步。四一,就算你变得我不认识了,我却没有变。我还是那个秦月天,认定的事和原则,永不让步。” 燕少看着一旁冷笑了一声,笑声尽是嘲讽。 “秦月天,你和胡米竞一样,都要因为这个女人辞职?”他回过头来,看着秦总,“你们私下里怎么争女人,玩女人我都不管,不过,这里是我的集团!能不能不要把你们的女人随意放到公司里来胡搅蛮缠!” 他用食指指着自己的办公桌,声音也变得有些严厉。 这次轮到秦总嗤笑了一声。 “胡搅蛮缠,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看待小米,看待小莹的?”他反问。 燕少并未回答,似乎不屑回答。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汪总,突然说话了。 汪总哎的叹了一口气,很是调解的口气:“四一、月天,你们俩别吵了。林小莹其实是我女朋友,我们南川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因为我俩都在建筑公司,我怕影响不好,所以才让她去房产公司的。结果被月天发现了这件事,我又只有求小米帮我把她收下了。这事情要怪就怪我,要罚也罚我。四一,你就看在小莹是我女朋友的份上,别再为难她了。” 这番话出来之后。 连扫地的阿姨都停住了动作,尖起了耳朵。 我们余下的几位惊得简直……难以形容。 就连燕少眼里都闪过惊骇的神色,他愣了半天,才说了一句:“你说的什么鬼?” 汪总笑得很是没皮没脸,他摊手:“没办法啊,我女朋友这么漂亮,放哪儿都不放心,只有让小米帮我看着了。不好意思瞒了你,四一你会不会跟我生气啊?” 燕少沉下脸:“会。” 汪总将脸上的笑敛去了,他很正色地看着燕少:“四一,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你对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吧?” 我看到燕少的脸色立即变了变,眼神也滞了一下。 汪总就点头:“是的,你记得就最好。现在也请你履行你当时的承诺,不要为难我,也不要为难我的女朋友。” 燕少把眼神移开了。 他像是要逃避什么的,盯着地面了好几秒,然后才说:“好……我会履行的。” 汪总一拍手,立即将我从秦总的身边扯了过来,揽在怀里,笑得很开心:“这就好了,那小莹可以继续当小米的助理了吧?” 燕少往宽大的座椅里一靠,闭着眼:“好了,大清朝的,吵的我心烦,都出去吧。” 这算是同意了我继续留在集团。 汪总很狗腿地:“四一我爱你……” 燕少就一个字:“滚!” 赵安蒂还想留下来,燕少态度很不好地问她:“你不走?” 赵安蒂仿佛有话想说,憋了好几秒,最终还是一声不吭的走了。 看得出来,燕少的话有如军令,赵安蒂从未敢过违逆。 我由秦总牵着进来,却由汪总揽着出去……这剧情转换太快,我有些气紧。 不过,燕少曾经对汪总有过什么承诺?竟然汪总一提,燕少就会立即让步,这大概只有去问问小少,才能知道了。 刚出办公室,还没有走到电梯间,我就突然感到一阵晕眩。 大概是昨夜一晚没睡,又过度哭泣,所以我只觉得整个人都站不住,斜斜地要往一边倒。 汪总立即支住了我的身子,有些紧张地:“妹妹你怎么了?” 我想说话,却只觉得被谁捏住咽喉,什么都说不出。 汪总立即把我打横里抱了起来。 秦总在一旁解释着:“她以为要被辞退,昨晚伤心得哭了一晚上。” 我听到汪总咬了一下牙,暗暗骂道:“四一不是个东西!” 秦总说:“我去叫医生来看一下。” 我躺在汪总的手臂里,头一次见这两人如此默契配合。汪总说:“好的,我先抱她到我办公室去休息一下。” 医生来检查了,说我血糖血压过低,所以才会这样,让我喝点糖水,好好睡一觉。 于是,我就在秦总和汪总的共同浇灌下,喝了一大杯甜的腻死人的糖水。 汪总让我在他办公室的休息间睡一会儿,他摸摸我的脑袋,很亲昵地说:“快睡吧,我的女朋友,记得以后都要跟我秀恩爱哦。” 我没心情跟他贫嘴,只安静地说了一声谢谢。 秦总看着汪总,欲言又止。 隔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不是说真的吧?女朋友……” 汪总立刻有些过激地回击道:“我当然认真的!很认真的!” 秦总脸一沉:“随便你!” 然后他就摔门而去。 汪总又就坐到地上,趴到了我眼前,对我又说了好多温言软语,他一直劝我睡,劝我休息,顺带倾吐他有多爱我,一定会好好珍惜我,再也不会和其它女人约会了,看也不看一眼,还说他要跟我结婚,一辈子都只跟我在一起云云…… 我本来还想睡的,结果他就在旁边不停说话,搞得我也睡不着了。 我就问他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于是,汪总就很受伤但是又很讪讪地笑着:“那你睡,我不说话。” 然后,他就不说话,一直趴那儿眼都不眨的看着我。 我被他那么虔诚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只得请他出去。 汪总很可怜地:“我不说话……” 我说:“出去。” 汪总就默默地捂着伤口出去了。 他刚一关门,我立刻倦意来袭,昏睡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总之醒来的时候,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似的。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我起来,开门出去,发现汪总的办公室里没有人。 我觉得奇怪,出去之后,发现助理也不在。 我睡好了,就准备回贸易公司去了,但还是想给汪总打个招呼,道个谢。 在整层楼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他,我拿出手机,准备给他打个电话,刚要拨号,突然听到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飘过来:“阿冰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这是……赵小姐的声音。 我现在对于她的声音,是一级辨识度。 我很快就循声找到了她,以及汪总。 他们两人正在楼梯间的门后,站在一起。 我透过门缝可以看到,赵安蒂和汪总站在靠近楼梯拐角的杂物间处,赵安蒂眼角有泪,汪总脸上是浓浓的讥讽神情。 汪总回答她的话:“什么真的?什么假的?” 赵安蒂的声音大了一点:“林小莹啊,你告诉我她不是真的是你女朋友,你只是帮她才骗四一的,对不对?” 汪总耸肩:“是啊,之前确实不是。” 没等赵安蒂松口气,他又补充道:“不过现在已经是了。” 赵安蒂立刻怒气冲冲地:“那是演戏,怎么会是真的!” 汪总歪了一下头,像看一颗发霉的水果那样,挖苦地看着赵安蒂:“赵小姐,我有没有女朋友,还是演戏,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赵安蒂立刻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声音:“阿冰,我只是担心你而已。你都不知道林小莹有多烂,她在缅甸的时候是和小米搅一起,同时又*月天。你们都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而已。” 汪总笑了起来。 汪总扬着眉,那神态那美色,并不比燕少差了多少。 他声调上扬:“好像让我受过伤的,只有赵小姐你吧?” 赵安蒂咬着嘴唇,低下头:“是的……正因为我犯下过那样的罪,伤害了你,所以……” 她话没说完。 因为汪总突然将手一撑,按住了赵安蒂身后的墙壁,将她压在了墙上。 汪总低头,垂眼,眼里闪过凶险的神色,声音却是很调侃地:“那么,赵小姐今天是来找我赎罪的了?” 234我们之间,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赵安蒂似乎被这样压着,有些慌乱,她的脸也变成了酡红,看着很是娇艳欲滴。 她半推半就地,也是相当娇弱地:“阿冰,你别这样……” 汪总却把赵安蒂压得跟紧了一些,他低着头,将嘴唇凑到赵安蒂的耳边,语气相当的*:“安蒂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呢装,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是没见过的?” 赵安蒂也有些喘:“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啊!” 她话也没说完,因为汪总已经咬住了她的咽喉。 赵安蒂头朝后,栗色的长发散乱在后。 我就觉得奇怪了,她一边说着不要不要的,一边又是很享受的样子,这么有违和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同时办到的? 我更无语的还是汪总,前一秒还在我面前拜菩萨似的说什么再也不看别的女人一眼,下一秒就搂着前任亲热…… 汪总,虽然我也没想过当你女朋友。 不过现在就是演戏我也不肯和你演了。 汪总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赵安蒂的脖子上有个红印。 他用很是恶意的眼神看着那个红印,对她吐气:“安蒂,你说四一要是看到你脖子上有别的男人留下的吻痕,会不会吃醋呢?” 赵安蒂原本还依偎在汪总怀里,听到这话,蓦地一惊,急忙捂住了脖子。 她立即想要推开汪总,然而汪总把她禁锢得很紧。 他继续对她吐着听似温和,实则恶毒的语言:“安蒂,其实我猜,四一他是不会在意的。你睡过的男人多了去了,他眨过一次眼吗?” “你!”赵安蒂似乎被戳到了痛处,气得心口起伏。 汪总却伸手,摸到了赵安蒂的脸颊。 我看到赵安蒂在发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 汪总很恶趣味地笑着:“安蒂,别担心啦,今天就是我们真的做了什么,四一也发现不了。” 赵安蒂这次很坚决的摇头:“不,阿冰,我们真的已经结束了。” 汪总皱着眉,捏着声音:“结束?结束了你还这么关心我?安蒂,别骗我了,我可不希望,你过来安抚我的原因,只是你妒忌林小莹而已。” 赵安蒂似乎语塞,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在门缝了看得津津有味。 按理说赵小姐的演技已经是一流的了,可是汪先生很明显,才是影帝级别的啊。 我看得全神贯注,完全没注意到我身边多了一个人。 这人靠着我一起透过门缝看戏,慢慢地,将他的手掌抚摸到了我的后背上。 我察觉到身旁有人,正一惊,差点叫出声来,这人已经将修长的食指放到了我的唇边。 “嘘,好好看戏……”他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我看到近在我眼前的人,居然是燕少! 这不看还不要紧,一看我就受到了百分百的惊吓,完全不受控制地叫出了声。 我叫得极轻,然而燕少还是一下子就捂住了我的嘴。 等我们都回过头去的时候,楼梯间里已经鬼影子都没有一个了。 燕少立刻直起身子,有些冷地俯瞰着我:“你看,你把他们惊动了。” 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 隔了半天,终于镇定下来,对燕少点了点头,算是鞠了一躬:“燕少,我走了。” 说完这话,我转身就走。 我突然发现,我和燕少之间,好像没什么可说的。 然而我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追上来的脚步声。 燕少在走廊的另一头截住了我,他一把拉住我,将我拖到了一个死角。 我心跳如鹿撞坏,吓得像要行将被恶霸欺凌的弱女子。 燕少用手臂将我圈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他眯眼,低头:“林助理,我们之间,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我猛然间抬起头来。 那一瞬间,我不确认我眼中是否含着泪水。 但我只是惊疑地看了燕少一秒,就能感觉到我的面色在沉静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他,那么近的他,很平淡地吐了两个字:“没有。” 然而燕少并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他的手臂依然牢牢地撑在我的身旁。 “没有?”他眉尖一皱。 我低头:“没有。” 燕少的神情是很冰冷地:“林小莹,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这语气,这神态,这话语……除了燕少,再没有第二个人能说出来。 然而我的心中此刻是很逆反的。 大概是由于这两天受了莫名其妙的气,我觉得是燕少应该向我解释,而非如此逼问。 我就抬起头,很冷也很生硬地回答他:“燕少,林小莹只是一个小助理,不明白您大总裁的心思。您有话可以直说,否则说再多,也是对牛弹琴。” “对牛弹琴?”燕少重复了我末尾的四个字,他似在对我吹气,眼角微挑,“因为这头牛,让我的同伴都和我反目,弹琴没用的话,是不是应该宰了吃掉?” 我没理会他话里的威胁或者其它什么意思,我只别过头去。 “燕少,请您放开我,我要回去工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应该沸腾的血液,竟然安宁得紧。 燕少没有松手的意思,但是他也没想过要放我走,他依然牢牢地撑着我的两边:“我有抓住你吗?” 他确实没有抓住我,他只是圈住我而已。 不过有什么区别,我都是逃脱不得。 我甚至不敢抬头,因为不知不觉之中,他的头埋得越来越低,低到我抬头,就有可能被他侵犯双唇。 按理说燕少突然这般暗示和主动,我的心应该狂喜才对。 但偏偏我心静如水,甚至还有排斥的感觉。 我想是他昨天到今天早上的表现都太过于糟糕了,将我面对真实的他的喜悦都冲淡了。 昨晚上一整晚的泪水,已经将我掏空。 一时间,我们之间很静。 谁都没有说话。 燕少就垂眼看着我,一直看着我,突然,他的脸凑了过来…… 我挡住了自己的嘴,因而他的唇险些挨到了我的手心。 我说了两个字:“理由。” 燕少微皱眉,似乎不明白我什么意思。 我解释道:“我要一个理由,为什么要开除我,为什么这样做?燕少,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助理,不过,我还没有差劲到不能在一个大集团里生存。” 他既然一回来就和我谈工作,我就顺着他的意思谈工作吧。 我们不谈其他的,感情或者依赖或者信任,就先把明面上的事情谈好了再说。 燕少直起了身子,他的神情有些不悦,如同从前我每每问到他不想回答的问题那般。 我在心里祈祷,告诉我一个理由吧,哪怕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借口也行。 我是很好哄的,只要燕少稍稍愿意表现一点对我的重视,他要我配合他做什么事,我也愿意。 然而,燕少的瞳孔里除了冷,还是冷,他说:“理由确实有,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的心一沉。 果然,我和燕少之间,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相识时的那种陌生和距离。 那时候,他也是这般,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并且从不愿意把事情的真相缘由告知我一点点。 所以说,他是忘记我了吗? 是的,一定是忘了。 如果不是的话,刚刚他把我拖到这里,就不会是这样的神态和语气,他如果看到秦总牵着我的手,也不可能会这么冷静。 他甚至可以默许我成为汪总的女朋友。 都忘记了的话,那还谈什么过去?还谈什么爱情?还谈什么约定? 我记得燕少曾经说过,如果他忘记了我,请我一定要吻他。 他还说过,他日我若还阳,小莹嫁我可好? 然而,过去的事情,如同逝去的时光,追思追忆,但不可追回。 现在,哪怕是燕少主动想要吻我,我也没有那份应承的心情。 在我们一同去古玩市场找蒋河畅的那个下午。 我和燕少在车里的对话还回响在耳边—— 【……如果那时候我追你,你会不会同意?】 【傻子才不会同意啊,又帅又多金的总裁追我,我疯了才不会答应。】 【如果只是做*,而不是女朋友呢?如果我同时还要保持和赵安蒂的关系呢?】 …… 所以,燕少所言的,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么? 他有着正牌的女朋友,然而他却要过来追求我,或者也算不上追求,只是他想要临幸我一番而已。 我想哭,想要捂着脸哭。 我想说我就是疯了,我不会答应。 我不会接受燕少还是赵安蒂的男朋友,却和我保持那种不明不白的关系。 我做不到…… 还是那句话。 爱情的世界,要么全黑,要么纯白,容不得一丝杂质。 燕少或许认为无所谓,对我而言却是关乎底线的原则。 就在我脑内混乱的想着这些的时候,燕少的手突然收拢,他握住了我的肩膀。他的声音,依然有些冷漠,但却比方才软化了许多。 他说:“林小莹,抬头看着我。” 我却摇着头拒绝了,我捂住了脸,我不敢看他。 我怕我看到他,我怕看到他那双冷峻却藏着丝丝柔情的双眼,我怕看到他微微扬起的唇角,我更怕看到这张我朝思暮想的面容,我就会失去我的底线…… 我怕我会扑到他的怀里,不再管他是否有女朋友,不再管我会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我怕我会不管不顾,去吻他,让自己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小三。 不、不会看他的,绝对不会。 如果可以,我甚至不要再爱他,我甚至可以离开集团。 不是么? 他已经回到了他的龙椅之上,他重新亲手掌管他的集团。 我留在这里,除了搅得他的团队不合,我还有什么作用…… 燕少的手慢慢摸到我的头发上,他的手指捏着我的发丝,慢慢的捋了下来,然后,轻轻放到了他的唇边。 他仿佛在嗅着我的头发,又仿佛在亲吻它。 这样的动作,让我的泪腺忍不住要崩溃。 我知道我不能再和他呆在这里,因为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字眼,都有可能成为压垮我底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将他一推。 燕少似乎吃了一惊。 我力气很大,动作也很猛,他猝防不及,简直是往后一跌,险些后退。 我已经找到了空隙,夺路而逃。 燕少立即伸手来抓我,他扯住了我的衣服一角,我只感觉到肩头一凉,衣服都险些被他扯掉。 我一个趔趄,燕少已经从后面冲过来,将我拦腰抱住。 他迅猛无比的埋头,将唇放在了我露出的肩膀之上,用一种吸血般的力度狠狠地咬了一口。 我那时候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反脚踩到了他的脚上。 燕少愣了一下,我趁机拼命推他。 然后再一次落荒而逃。 这一次,燕少没能追上我。 我拿出了奔跑的全速,并且,我跑了没几步,就撞到了秦总。 我险些把秦总都撞翻在地,他稳住身子的同时也抓住了我。 “小莹?”他吃惊不小,“你……怎么了?” 我下意识地往回头看,然而燕少已经不见了。 秦总也跟着我一起看。 然后他再度问我:“怎么了?发生什么?” 我想我的形象此刻是有些糟糕的,头发凌乱,一脸慌相,我支支吾吾,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正在这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了汪总的声音:“妹妹!妹妹你在前面?” 看着跑过来的汪总,秦总脸色很暗沉地:“你干了什么?” 汪总那才叫个冤啊。 他茫然不知地看着我,又看看秦总,然后很无辜地问:“什么?” 秦总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拉到了他的身后,他挡在我的面前,直面汪总:“汪涟冰,从现在开始,我想你没必要再做林小莹的男朋友。” 我真要说一句汪总冤啊,他比窦娥还冤。 他摊着手,满震惊:“什么?你在说什么?发生什么了?” 秦总几乎是咬着牙:“发生了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吗?” 汪总表示自己完全不清楚,他有些怒了,反击秦总:“秦月天,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还想问你,对我女朋友拉拉扯扯是几个意思?” 秦总冷笑:“我拉拉扯扯,你把人追得满楼跑,倒是蛮有情趣的。” 汪总的拳头都捏了起来:“秦月天,你想打架吗?” 我见状,忙横到两人中间去,正想说你们冷静冷静。 结果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拿起了一看,竟然……竟然是小少的! 接起来,小少立刻在那边恭候:“姐姐,我已经完全恢复了。” 我惊喜交加:“真的吗阿青。” 小少很急切地问我:“姐姐你在哪里,我哥怎么样了?我马上派车来接你,你快点回来吧。” 我心想小少应该还不知道燕少的各种动作,我现在回燕家,是否稳妥。 我就很委婉地对他说:“我和你哥哥之间闹了一点不愉快,所以……我就不过来了吧,你好好养病……” 我话还没说完,小少在那边就爆了,他闹嚷道:“什么矛盾啊,你先回来,我现在已经恢复如初了。对付我哥绰绰有余,别怕别怕,你快回来。” 过了一会儿,小少派的车果然来了。 我就告别了秦总和汪总,忐忑不安地回了燕家。 回去之后,我就把燕少回集团之后的所作所为,全都告诉了他。 小少听得吹胡子瞪眼的:“我哥发什么神经啊,难不成他已经忘了这几个月和你的事情?” 小少问我燕少对赵安蒂是个什么态度,我就客观地描述了。 我说燕少对赵安蒂蛮冷淡的,看到她和汪涟冰偷偷摸摸也没什么大反应。反正不拒绝,但也不接受的样子。 小少听闻了,反倒是皱起了眉头。 小少说:“有点没对劲。” 我心里跳了一下,问他什么没对劲。 小少就说:“我哥其实对赵安蒂还蛮好的。” 啊? 我表示没懂什么意思,我记得小少以前说过燕少对赵安蒂并不感冒的。 小少摇着手指:“其实我哥把赵安蒂吊得很有分寸的,他这个人,自己真正喜欢的,倒是喜欢装得冷冰冰的。不怎么喜欢的,倒是热情得紧。你看他是不是对个路人甲都挺温和的。” 我想说,我第一次见到燕少的时候,他表现得也是又温润又礼貌。而且他对于一个前台秘书都是十分谦和。 我就赞同小少的说法。 小少点头:“所以说啊,他对你冷冰冰还想得通,对赵安蒂也是那么冷,就有点没对哦。” 我又把这两天三位副总和他闹的矛盾和小少具体说了。 小少撅着嘴,想了半天。 然后他摇头:“这个倒看不出个什么,他们经常互撕的。” 我问小少这两天怎么样。 小少说:“我总觉得事情很蹊跷,所以这两天什么都没想,一心一意睡觉,恢复。就怕你遇到什么事,顶不住,所以一醒来就给你打电话了。” 小少还说,他也不知道燕少有没有来探望过他。 因为他在假死状态中调息。 小少摸着自己的心脏位置:“最近我不能再用任何法术或者能力,心脏刚刚恢复,负荷不了那么重的任务。” 我就让他不要劳累,现在一切都在朝着明朗化进展,小少先把身体养好才是正道。 小少就嘟着嘴,伸出手臂,一副求抱抱的样子:“姐姐抱阿青。” 我立即笑着去抱他,一点拒绝的心思也没有。 不知道为何,我对于小少,就像是对于自己的亲人一般。 他是燕少的弟弟,不知何时,也变成了我的弟弟。 我*着自己的弟弟,总归是没有什么错的。 小少把脸放在了肩膀上蹭个不停,我笑着嫌弃:“别把我衣服蹭黑了。” 小少却蹭着越发起劲了,边蹭边发嗲:“姐姐你嫌弃我嫌弃我,呜呜……” 我被他这么一闹腾,这两天以来郁卒的心情也消散了不少。 看小少演戏演得这么投入,我也忍不住戏瘾发作,我就嘤嘤嘤地抱着小少,说我的阿青,要是你哥不要我了,你可要负责我一辈子啊。 阿青呜呜呜地,姐姐我一定会娶你的。 我一声阿青,他一声姐姐的,正演得投入,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佣的声音:“大少爷,小少他正在见客人。” 我和阿青吓得同时一抖,急忙推开了对方。 小少这房子设计得非常合理,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声音,里面的人却能听到外面的一点动静。 反复装修,果然还是有用的。 房门打开了,我端端正正地坐在阿青身边,一本正经地,看着入门的燕少,以及……赵安蒂。 小少刚坐起来激动地喊了一声哥,一看到赵安蒂,眼色顿时一沉:“她怎么来了?” 燕少站住脚,睨了一下身后的赵安蒂,声音里带着专横和目空一切的霸道:“我带自己的女朋友回家,有什么问题?” 他的目光,从进门开始,一直没有落在过我的身上…… 235我脑子里就只有林小莹了 今晚的晚餐,是在燕家的餐厅里大家坐在一起用的。 小少恢复健康,燕父显得十分高兴,一改之前对我的冷漠态度,席间竟然赞扬说我对小少悉心照顾,尽心尽力。还问我想要什么东西,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赵安蒂听罢笑得有些淡然,却藏着不甘:“林小姐,似乎比阿青大好几岁?” 旁人还没说什么,阿青就把下巴高傲的一昂:“女大三,抱金砖!” 燕少捏着手里的餐刀,看不出怎么用力,但他的声音是暗沉地:“她比你大四岁。” 小少不以为然地一哼:“我虚岁十九。” 燕父哈哈一笑,无比*溺地护着阿青:“我儿子说是多少岁,就是多少岁,大个四十岁也没什么关系。” 燕父不分青红皂白*儿子,我早已经见识过了。 小少就得意非凡,哼哼唧唧,顺带跟我秀恩爱。 姐姐长姐姐短的,不停跟我夹菜。 燕少眼角低垂,似乎对这一幕视而不见。 赵安蒂眼色冷冷地,时不时飞我和小少一眼。 杨姨也在席间,她见气氛有点怪异,便开玩笑似的对燕父说:“姐夫的话也不是正确的,要是大个四十岁,我们阿青都还没成年,她不就老了。那我们阿青是找女朋友还是找奶奶啊?” 小少立刻脸一沉,餐刀一扔:“小莹比我大了四十岁吗?” 杨姨马上讨好地:“我没说小莹嘛,我说的是你爸爸说的那个假设。” 小少根本不管她的解释,只是嚷嚷道:“我不喜欢你!你凭什么总是在我家出现?你是我什么人?” 杨姨的脸色顿时有点尴尬,她眼神闪烁着,看看燕少,又看看燕父。 燕少依然默不作声,仿佛外人一般,对这一切毫无感知的样子。 燕父便暖场道:“阿青,小姨是你妈妈的妹妹啊,什么叫是你什么人,你这孩子……” 小少啪的一下,把餐盘一拍,猛地站起来:“哼!我不吃了!姐姐,我们走!这儿有人看我们不顺眼。” 杨姨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支吾着,还想去讨好一下阿青,然而小少只牵着我,昂着头走掉了。 燕父没有阻止,也没有责备。 说实话,小少这么目无尊长,和他没原则的纵容有很大一部分关系。 回了房间,我问小少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杨姨。 小少气呼呼地说:“她在挤兑你,你没发现吗?” 我就实话实说,没发现。 杨姨也就是开开玩笑,暖暖场,小少大可不必如临大敌。 小少就哼了一下:“大概吧,不过她一直跟赵安蒂站一队,我看着就不爽。践人!她哪点配做我姨妈?当年她是怎么羞辱我妈的?别以为我还在我妈肚子里就不知道!” 我忙问是怎么羞辱的。 小少就又沉默了。 我见他不说话,猜想大概也是触到了他的禁区,于是也没想再问。 谁知道小少突然抽了一下鼻子,嘴一瘪,叫了一声“姐姐”,哇的一下就大哭了起来。 我见状吓了一跳,忙去安抚他。 小少哭得很伤心,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然后他说饿了,让佣人准备吃的东西上来。 吃到一半,他才突然开口:“总之杨姨是个坏人!你记住,她是个坏人!” 这晚上,我依然和小少一起睡。 睡到半夜的时候,燕少过来过一次,他敲开门,见我裹在小少的被子里,什么也没说,又转身走了。 大清早的时候,我直接在小少房间里吃了早餐,刚出了前厅准备去上班。 一辆酒红色的宾利突然斜插驶过来,停在了我的面前。 后排的车窗摇下,燕少冰冷的眼神射到了我的脸上:“上车。” 我没答话,站住没动。 燕少不再看我,只是声音依然声音:“这是来自老板的命令。” 他用集团总裁的身份来压我,我只有屈从,毕竟,只是上一辆车而已,谈不上其它。 我上车之后,坐到离燕少最远的距离。 车窗摇上去,我发现车里除了司机,只有我和燕少两人。 并没有我想象中的赵安蒂。 我心里正想着赵安蒂怎么没黏着燕少一起,燕少在一旁仿佛拥有读心术似的开口:“我已经派人送赵小姐上飞机了。” 我一惊,禁不住去看燕少。 他只让我看了一秒他美轮美奂的侧脸,就也转过头来,目光与我对视。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明显的侵略性,令我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没想到燕少却偏了偏头,睨着我:“为什么坐那么远?” 我还没回答,他突然就挪到了我的身旁,手臂贴住了我的肩膀。 我心想燕少真是一个又主动又强势的男人,想什么就要说出来,说出来就要做出来,绝对不给别人先于他一步反驳或逃亡的机会。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端端正正放在腿上的双手上。 下一秒,他的手就盖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觉得自己被电了一下,瞬间有种开门逃逸的念头。 可是,我这种念头刚刚升起,燕少的手心已经收拢,他牢牢抓住了我的手。 他开口,每做一件事都不给我任何的心理准备:“林小莹,对于之前给你造成的伤害,我深感抱歉。” 我这一刻惊得无以复加。 我抬眼,与他的目光相对。 燕少的目光和他的声音一样,是充满诚意、抱歉与温柔的。 我们对视了两秒,然后燕少突然轻轻一笑,他的笑,一如既往地让人沉醉,他说:“那么现在,我可以吻你了吗?” 我的心脏差点从胸膛里蹦了出来。 燕少已经低头。 我却猛地一转头,伸手去挡他。 我说:“不,不要。” 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虽然这是燕少,虽然我们曾经朝夕相处了那么久。 然而,真正的燕少在我面前,我却觉得,要一下子从一种敌对的关系进展到*般的亲密关系,有些难以接受。 我的手挡在我们之间,没想到燕少却张口就含住了我的手指。 他很有些挑弄地用舌尖舔着我的指尖,末了轻轻咬了一下。 我吓得急忙想抽出手,没想到燕少却抓住了我的手腕,他闭着眼,依然有些忘情地吮咬着我的手指。 我的脊梁莫名其妙起了一串冰。 灵体的燕少对我做什么事,和真实的燕少对我做什么,完全是两种感觉。 我或许已经习惯了燕少的灵魂做再过分的事,然而真人稍稍做一点出格的事,我也觉得…… 不能忍啊不能忍! 于是我几乎是有些挣扎地将我的手夺了回来。 燕少轻笑了一下。 他凑过来,对我吹气:“怎么了?害羞?” 他又问我:“你和阿冰,进展到哪一步了?别告诉我只是牵手?”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我现在可是汪总的女朋友呢。 有句话叫朋友妻,不可欺,燕少你是否听说过?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突然把脖子一梗,理直气壮地:“我、我们已经全垒打了!” 没看错燕少笑了起来。 他的手绕过我的身后,揽住了我的腰。 “是么?全垒打?什么都干了的话,还连吻都不敢接。” 我眼一瞪:“我敢啊,我敢和汪总吻,又不代表我敢和别的男人吻。” 燕少只是意味深长,拖着声调:“汪总——” 我立马意识到我的称谓有问题,男女朋友,怎么可能用这么生分的称呼。 不过既然说已经说出来了,我岂能打退堂鼓? 我就厚着脸皮,大声回答他:“是啊,汪总汪总。他就是我的天,我的总裁,在公司里是,在家里也是,在*上更是!” 我刚说完这句话,燕少的脸色就蓦地一沉。 他突然间一倾身,压住了我。 “你说什么?”他脸阴得似要滴水,“你再说一遍。” 我顿时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 我们对持了有几秒钟,燕少突然就压了下来。 我惊慌不已,急忙偏过头去,避开了他的吻。 燕少只吻到了我的鬓发,然而他似乎毫不在意,顺着我的鬓发吻到了我的耳垂。并沿着我的耳朵一直吻到了我的脖子。 我注意到他并不像是第一次吻别人…… 他的唇和他的动作以及呼吸,都挺流畅的,一气呵成。 这个发现让我蛮震惊的。 我对于燕少居然表现得像个情场老手而感到震惊,继而,又感到有些不高兴。 察觉他的手试图抚摸我,我奋力将他推开:“不!不准!” 燕抓住我的手臂,将我钉在了车门上。 他问我,声音里带着炽热的气息:“为什么拒绝我?” 我只顾着挣扎,一不小心碰到了车窗的升降按钮。 车窗下降的时候,我感到脑后凉飕飕的风声。 我才发觉车已经驶入了集团的地下停车场。 燕少没有得到我的回答,又试图过来吻我。 我慌乱,口不择言,大声喊道:“因为我是汪涟冰的女朋友!我是你朋友的女朋友!你不要碰我!” 燕少的眼中,是愤怒与*交织的情绪,他几乎咬着牙:“是吗?那么马上,你就不是了!” 他将我一拖,几乎把我拖至横躺在后座上,然后抓住了我肩上的衣服。 我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我不喜欢这样的燕少,我不懂为什么。 此刻燕少给我的感觉,比当初在古街小旅馆时候的,还要糟糕。 没想到第一次和真人亲密接触,比和灵体接触还要让我抗拒。 我抗拒得来,几乎都来不及赞美一下我的节操。 然而,就在我们激烈拉锯的时候,整个车身突然嘭地剧烈震动了一下,司机猛然一个刹车,尖锐地刹车声和什么东西撞到其他车的声音传进来。 我和燕少都滚到了座位下。 车停了,燕少还没有来得及问司机发生了什么事,车身突然又嘭的震动了一下。 然后又是一下。 我们都感觉到了,是谁在大力用脚踢着车门。 司机开门下车,大骂:“你不想活了。” 然而一个拳声,我看到司机应声倒地。 紧接着车门被打开了。一只手伸进来,拉住我的胳膊,将我有些暴力的拖了出去。 拖我出去的男人把头上的头盔一揭,我看到他竟然是汪总。 燕少不急不缓地下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汪总将我抱住,表情和语气依然是很轻松的:“四一,小莹是我的女朋友。” 燕少面无表情地看了汪总一眼,然后手指一抬,指着我:“让给我。” 汪总脸色微变:“不行。” 我看到满地凌乱的摩托车零件,以及横躺在不远处的摩托车。 汪总居然骑着摩托车来撞了燕少的宾利。 燕少也在看这场面,他冷冷一笑,反问汪总:“你都能上我的女人,我上一下你的女人又有什么关系?” 燕少有时候说话的难听程度,和小少不相上下。 这句话让我心里不满的峰值达到凤凰。 不过,也比不上汪总。 汪总是直接炸了。 他把我往他身后一推,直接挥拳而上。 …… 于是,一大清早,我就在集团停车场里。 欣赏到了一场精彩的泰拳表演…… 我对泰拳可谓一窍不通,除了奉上惊叫之外别无它用。 但我能看得出,这两人对打的时候完全没有手下留情,出手都是又快又准又狠。 并且,全都是往对方的要害处招呼。 期间有一次,汪总一拳将燕少打倒,然而燕少却同时踢住了他的膝盖后弯,两个人一同倒地。 由于头部没有受击打,汪总比燕少要先爬起来,他朝自己的摩托车跑过去,从后座拖出一根钢管,冲回来就朝燕少打下去。 我吓得大叫,差点要去抱住汪总,阻止他的行为。 然而燕少也已经一个翻身躲过了汪总的攻击,我看到那一瞬间,钢管和地面居然迸出了火花。 汪总是真的打……打死人的那种打。 我能看到他眼里疯狂的神色,这一刻,他们仿佛是刻骨的仇人。 燕少退回了车旁边,汪总的第二棍又挥了过来。 燕少再一次躲开了,车窗玻璃应声而碎。 而汪总的腰部也受了燕少一脚,他朝后退了几步,燕少已经又挥着拳过来,一击将汪总打翻在地。 燕少趁势而上,将汪总按在地上猛揍。 汪总被压倒性击打,手却摸到了一旁的钢管,挥起来朝燕少的脖子砍过去。趁着燕少一滞,他把燕少踢开了。 …… 到最后,这两人都打得满身是血。 我从一开始的惊声尖叫,到后面低声下气地恳求。 我求他们停下来,别打了。 然而无论是燕少,还是汪总,全都当我不存在。 中途我试图挡在他们中间,燕少和汪总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伸手将我推开,几乎把我推倒在地。 我第二次冲到他们中间的时候,他们是合力把我扔到一边去的。 我被扔在地上,摔得腰都疼了。 我难以想象,他们这样一次次把对方打倒在地,难道不痛吗? 我哆嗦着给秦总打电话,没一会儿,小米和秦总都下来了。 两人此时依然在缠斗。 小米去拉汪总,秦总去拉燕少,场面混乱不堪。 汪总被小米抱住腰,又甩不开小米。他打不到燕少,满脸是血地嘶吼着:“姓燕的!你不是东西!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但是你不能碰我女人!” 燕少也满脸是血,他试图把秦总打倒。然而秦总挨了好几拳,依然抓着他,咬着牙唤他:“四一!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燕少最终还是推开了秦总,又扑上去打汪总,他无比张狂地:“我碰了又怎样!” 汪总顿时爆发,甩飞了小米,又和燕少打成一团。 秦总和小米再次冲过去。 两人对打变成了四人混战。 我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出了人生以来的第一次高频率尖叫,声音几乎要把停车场的汽车玻璃都震碎。 我手里拿着一块玻璃碎片,对准了自己的咽喉,看着面前停下来的四个男人。 我说:“你们再打,我就……死给你们看!” 四个男人都静悄悄的,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我。 汪总的手动了一下,正要朝我走上来。 燕少突然指着我,厉声:“你死!马上死!你死了也是我的人!你威胁我吗!” 燕少的话,配合着从他额头一直流下来的鲜血,以及他布满疯狂的眼神,让我的心脏缩紧。 我只觉得喉头发甜,几乎要被他激得血管爆裂。 我脑子一糊,也对他吼道:“死就死,我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没!关!系!” 说完这话,我握紧了玻璃,就朝自己喉咙戳下去。 就在尖锐的玻璃割到我的肌肤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脑子里响了一下,哄的一声,仿佛一口大钟在我脑内敲响了,回荡着…… 千钧一发之际。 小米绕到了我后面,一棍子敲晕了我。 四个总裁,真是一个比一个还心狠手辣的角色……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在燕少办公室的休息间里。 那张大*,也是我上次和燕少半夜过来滚过的。 守着我的,依然是……秦总。 永远的秦总。 如同法官、如同裁判一般的秦总。 见我醒来,秦总很关切地问我怎么样了。 他说:“小米下手也太重了,我们都批评了他,他还很有道理地说他是危急时刻,非常手段。” 见我沉默不语,秦总也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突然问我:“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追求你的?” 我愣了一下,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秦总问的是燕少。 我的泪水一下子就溢满了眼眶,我的声音很细,大概有些委屈:“昨天……下午……” 秦总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 我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按道理说,燕少突然把赵安蒂送走,转过头来追求我,不管他是否还记得我们这几个月以来的相处,我都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然而……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好像这么混乱不堪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一般。 秦总递给我纸巾,他问:“那昨天你跑得那么急,是在躲他了?” 我呜咽着点头。 秦总就叹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道:“你去劝劝阿冰吧……他已经递交了辞呈。” 我过去的时候,汪总的办公室竟然已经开始搬了。 汪总吩咐着搬家公司的人:“那个神龛千万小心点,那里供奉着梵天。不要磕到了。” 我走过去叫他。 汪总很是惊喜:“妹妹你醒了?” 我看他半边脸都肿了,从脸到脖子以及手,但凡露着的地方,无一不是伤横累累。 我心里也有些不忍,就问他疼不疼。 汪总抓住我的手,笑得和以前一样油滑,他说:“妹妹关心我,我哪里还会疼呢?” 他亲了一下我的手心,问我:“妹妹,我马上离开公司了,你跟我一起走吧?” 我心惊,问他:“真的要走?” 汪总很认真的点头:“是啊,你认为我还有留下来的意义?” 我失声道:“可是……可是你曾经说过,燕少是对你非常重要的人,男的的话,你就只会对他一个人服从的。” “是的啊,”汪总牵着我的两只手,低头看着我,“男的只有燕少,女的只有林小莹。冷静的时候,觉得两者对我都是同等重要。但是这两者发生冲突的时候,我脑子里根本不用思考,就只有林小莹了。” 236来是初吻啊 这一天是公元2011年8月5日,那一年七夕节的前一天,鬼节的前前天。 我永远都记得。 汪涟冰在属于他的办公室里对我说出这么一番话。 后来,我总会坐在原本属于他的那个位置上,想起这一幕。 想起他曾对我说过这么一段话。 当四一和小莹在他心里发生冲突的时候,他脑子里就只有林小莹了…… 他的这一番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无从知道,而且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因为后来他还做过其它的事,说过与之完全相悖的话。 我经常想,一个人要么就是因为他的心中确实存在着多种真挚的情感,要么就是他完全在演戏,并且自己活在戏里,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有时候,我想到曾经的这一幕,我会不知不觉眼中满溢泪水。 虽然后来燕少对我说过,希望我不要让他失望,能取代阿冰在他心中以及集团里的位置云云,然而这一切终归都是徒劳的…… 我当时想如果时光倒流,阿冰他站在我面前,再一次告诉我在他心中林小莹胜过燕四一。 那么我一定会紧紧抱住他,告诉他,其实在小莹的心里,他也是和四一一样重要的。 我的每一个朋友,每一个深爱的朋友,都和我深爱的男人一样重要。 因为他们都同样用最真的心来对待过我。 然而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命运的洪流将要带我们去哪里。 我无知的以为,我们都会继续往生或者死的道路同行下去,哪怕我们同行的不是同一条道路。 我并不知道我处在怎么样的一个漩涡之中,我也不知道,汪涟冰在其中扮演着怎么样的一个角色。 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不过后来我知道了我们都是傀儡,都是他人博弈的棋子。 与阿冰不同的是,我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是一颗棋子,还以为自己在为了自己而活。 而阿冰,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 当他很小的时候,跪在寺庙里,虔诚地向佛祖跪拜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将来要走上怎么样一条离奇的人生之路。 阿冰大概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我后来知道,他为此劫而生,为劫后的辉煌而生,他不应该后悔…… 当阿冰告诉我,我在他心中,比四一更重要的时候,我猜想他是想要抛却燕少以博得我在身旁的。 然而我看着他,看着他带伤的眼角。 我说:“对不起……汪总,我不能跟你走……” 汪总看着我,他似乎也已经预料到过这样的回答,他似乎想笑,然而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 他问我:“是因为你最终还是爱着四一而不是我吗?” 我忙说不是的。 汪总却打断我,很释然却又很急促的语气:“你不用解释什么,其实我是不应该爱上你的。我也是不应该去和四一争的。” 我还想说什么,他却说我不用再说了。 汪总说:“妹妹你来挽留我,我已经很开心了。不过,我要走也是必然的,其实我昨天就已经想要走了,只是顾着四一的情分,今天因为你的事,我终于可以有借口离开了。” 见我有些吃惊,他解释道:“四一前天下午就告诉我,说要注销建筑公司,让我以后都和秦月天一起做房地产。这个决定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所以我早就在挣扎了……所以,我今天和四一打架的时候,才会那么不留手。” 他苦笑着:“我只是在给自己找借口而已……” 我问他:“你会去我们之前筹备的那个公司吗?” 汪总似乎迟疑了一下,他说:“我需要一点时间,自己沉淀一下。我暂时没有心情工作了。” 他指着眼睛对我笑:“你看我的黑眼圈,我很想放自己一段时间的假,再这样熬下去我都要成大叔了。” 我想说那不是黑眼圈,是被燕少打青的…… 汪总的办公室在搬东西,然而汪总说他的办公桌和休息间的*不用搬走。 他对我说:“如果这里一直没人用,妹妹可以到我这午休,好歹我们也睡过同一张*了。” 这玩笑话听着怎么也不好笑,我只觉得心酸。 他递给我一本日记本,他说:“认识妹妹之后,我专门为你写了一本日记,现在我要走了,送给你。” 我蛮好奇地接过来,汪总说:“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了。如果妹妹要和四一结婚的话,我估计是不会来参加的。当然,如果你和月天结婚,我也不会来。” 我脑一抽,问如果是和小米呢? 汪总显然没预料到我还有心情去开这种脑洞,他愣了一下,然后说:“说不定……会来吧。” 离下班还有一些时间,汪总就已经搬完东西离开了。 他把自己的一些很私人的物件送给了建筑公司的同事,比如没开封的沐浴露和香水送给男同事,一些还没用的漂亮笔记本送给了许多女同事,然后他把一支非常精美的鹅毛笔送给了柳细细。 柳细细红着眼圈,和汪总默默拥抱了一下。 我现在已经知道柳细细其实是燕少的助理,但燕少离开之前把柳细细“送给”了汪总。 汪总笑着对柳细细说:“要找个好男人嫁了哦。” 柳细细抹着眼睛:“再好也不会有汪总你好了。” 汪总淡淡地笑了笑,他说:“我不是个好人,不过还是谢谢细细这半年多来的帮助了。” 我送汪总到停车场,他和我做临别的拥抱。 汪总在我耳边低语:“出了集团的大门,我就再也不是爱你的那个八点水了,你也不再是我爱的那个林小莹了。所有的情感我都会埋葬了,妹妹,我不再爱着你了……” 我听他这般决绝的言语,心中突然有不太好的预感,然而汪总已经一把推开了我,头也不回地朝他的座驾走去。 他真的没有回头…… 直到他的跑车开出我的视线,燕少也没有出现。 然而当我按开电梯门的时候,我看到燕少在电梯里面。 燕少换了一身衣服,然而额头上缠着的绷带,已经包扎了的手,告诉我他伤得也不轻。 我刚刚走进电梯里,他就一把将我抱住。 我急忙推开他:“有监控。” 他只抱着我:“我已经让人关了……” 我还想推开他,燕少却在我耳边急促地问:“我放弃一个兄弟,难道连你一个拥抱也换不到吗?” 我一怔,只能随他抱得更紧了。 我跟随燕少来到了他的办公层。 出了电梯,我们就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我和燕少都是有同等实力的面瘫脸。 所以当两个面无表情的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的时候,路过的员工,也无法猜测出我们到底要干什么,又干了什么。 其实我和燕少也什么没干。 我到现在也很抵触和他进一步的发展。 汪总刚刚走,我的内心还有点无法承受此刻任何形式的亲热。 就算在关键的时刻,我第一选择的,依然是燕少。 进了燕少的办公室,我有些局促,站或者坐都有些局促。 燕少倒是显得很自在,他说手不太方便,让我帮他倒水喝,我帮他倒了,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动作。 这种时候已经要到下班的点了,燕少问我是跟他一起回家,还是分开走。 我其实现在也不知道我和燕少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我就说还是分开走吧。 燕少就点点头:“那你先出去吧。” 我正要走,他却又突然拉住我的衣角。 我回头,燕少仰着头看我,他眉轻扬:“什么时候你才肯赏赐我一个吻?” 我的心漏跳得险些停掉了。 我急匆匆从他手里夺回我的衣角,匆匆忙忙逃掉了。 关门的时候,我还听到燕少的轻笑在身后传来。 这晚上在燕家吃饭的时候,气氛很明显变了。 燕少的话变多了,并且大部分都是在对我说,偶尔还眼中带笑。 小少很明显感觉受到了威胁,于是,他开始装不舒服。先说自己嗓子疼,要我喂他喝汤。 我喂了以后他又说汤太烫,要我吹吹。 我吹了以后他又说觉得有些发烧,让我摸摸他的额头是不是有点烫。 我一一照做,小少还不满足,又说自己冷,要我抱着他。 大庭广众之下,我还没有那么奔放,不过燕父非常着急,直嚷我:“你快点抱住他啊!” 我只有抱住小少,顶着燕少愈发阴沉的眼色。 小少在我怀里哼哼唧唧,一会儿说今晚上要我一直这样抱着他,一会儿又说最喜欢抚摸姐姐光滑的皮肤入睡。 好吧,我成功的看到燕少的脸色渐渐比夜更黑。 回房间以后,我问小少在装什么装。 小少却眨巴着眼睛:“什么装,阿青就是好不舒服啊,必须要姐姐照顾的啊。” 我一耳巴子招呼过去,让他说人话。 嗯,于是小少就正常了。 小少气呼呼地说:“呀呀他还有女朋友呢,就在那儿对你放电,这算什么?想要谈恋爱,也得有名有份。你也是,别因为他对你飞几个媚眼,就晕乎乎的了。” 我只有叹气摊手。 说没办法啊,你哥那张颜,光看着就够人晕乎了,别说放电了。 小少气得跺脚:“颜?颜算什么?小青洗了脸,姿色比他还要美几分,你不要赌我。” 我就很高兴地说好啊好啊你快点洗个姿色给我看看。 小少见我来真的,就焉了,悻悻然的说睡了睡了,光滑的皮肤快点来一发。 我知道小少也就是打个嘴炮,其它什么都干不出来。 我有时候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个正常的雄性生物。 第二天早上,我去餐厅吃早餐。 小少本来想要睡懒觉的,但是因为害怕我和燕少“来电”,硬跟着下来。 燕少见我过来,很温和地和我问早安。 我也回他早。 小少就一言不发,很不乐意的样子。 大家坐好了,正要动餐,小少突然嘻嘻一笑,抓起桌上的牛奶壶,走到燕少的身边,拿着一个空杯子:“哥,喝杯牛奶吧?” 燕少怔了一下,回答他:“好啊。” 小少将牛奶倒好放燕少面前,有些撒娇地:“哥哥,你从前最喜欢阿青给你倒的牛奶了,这几天回来,阿青都没有机会亲手给哥哥倒牛奶呢。” 燕少淡淡一笑:“谢谢。” 在小少的注视下,他拿起了牛奶杯。 这时候,我突然观察到了一个细节。 我看到在燕少身后的墙边,立着一个女佣,这女佣手里端着一个银色的深斗大碗盆,见到燕少拿起杯子的时候,女佣很明显动了一下,似乎要走过来。 然而下一秒,燕少已经喝了一口牛奶。 女佣刚刚迈出的步子一下子顿住了,她又缩回了脚。 而与此同时,我看到小少不易察觉地瞟了一眼女佣,那眼神,仿佛是在警告什么。 燕少一口喝了小半杯的牛奶,然后他看着一直站在身旁的阿青:“还有事吗?” 阿青跳了一下:“没有了,哥哥我爱你。” 然后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段早餐吃得还算和谐。 因为是周六,燕少也没什么事,在小少的提议下,早上我们便三人一起斗地主。 没想到斗了一会儿,小少的瞌睡就来了。 他让我们先玩着,一个人趴地上就睡着了。 他刚睡着了没多久,燕少就住了手,朝我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跟他走。 我为小少搭上一条薄毯,然后蹑手蹑脚地跟着燕少出去了。 刚一出门,燕少就牵住了我的手,几乎是拉着我朝楼下飞奔。 这样的动作,瞬间就让我想起了从缅甸回来之后,燕少出关后的那一晚。 那晚上他也是这般牵着我,在小少的鬼哭狼嚎之下,和我一同跑出了燕家。 燕少和我开车出门。 我问他去哪里啊,燕少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玩啊。 我问为什么啊。 燕少不看我,只是含笑看着前路:“因为七夕节,你们女生不都关注这个吗?” 我愣了一下。 对哦,七夕节,我不是没看到满大街铺天盖地的广告语,而是压根就没放心上。 我就随便哦了一声,问为什么七夕节就要出去玩啊。 燕少回答我:“因为要约会。” 我心想谁要跟你约会啊。 小少说得没错,你现在还有个正牌女朋友,就算想跟我恋爱,也必须是有名有份才行吧。 话说回来,小少真是神奇体质,居然一大早才起来也睡得着。 燕少带我去的是离市区十几公里外的一个风景旅游区。 由于是七夕节又是周末,所以人山人海…… 燕少一看这光景就默默骂娘,然后又驾车调头,朝下一个更远的地方走。 就这样,我们越走越远,最终终于找到一个比较冷门但风景还不错的小地方。 那里依山傍水,还算幽静。 燕少和我一同并肩走在上山的小道上,这山不高,但有点陡,我们默默爬山,爬了起码半个小时。 我在想,燕少你把我大老远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爬山数阶梯来的? 不过,燕少似乎真的就是只为了爬山。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爬到了山顶。 山顶有一片竹林,还有几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羊肠小道。 有几块大石头,我和燕少便坐了下来。 燕少注视我片刻,这才开口:“小莹,你身体挺不错。” 我暗暗腹诽,这算哪门子的开场白,这哪里像是要谈恋爱过七夕,这简直就是导师在对学生鼓励。 我刚这样想,燕少就突然一伸手,将我拉了过去。 他毫无违和感地把我拉到怀里抱住,然后极近地看着我:“很奇怪。” 我按着自己猛跳的小心脏,问燕少哪里奇怪。 燕少搂着我,说:“我就是奇怪,为什么我看着你,就有一种fallinlove的感觉?小莹,我这一生也遇到过很多女人,但从来没有过遇到你的这种感觉。” 我在想谁来救救我,我的心跳已经要爆表了。 这是表白吗? 是追求的表白吗? 不过,我也注意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燕少竟然叫我小莹? 燕少是从来不叫我小莹的。 他从来都是叫我的全名,林小莹。 有且仅有的一次,是在我家的小阳台上,他当时不知为何叫过我一次小莹。 可是现在短短几分钟,他叫了我两次小莹? 嗯,不和燕少在一个节拍,从来都是我林小莹的正常对话模式,于是,我很没有自觉性地反问:“所以,你一来就要开除我?” 除此以外,我真是怎么也想不到燕少为什么要干那种事了。 燕少很明显愣了一下,全然没料到他深情告白,林小莹竟然这么不识好歹。 他脸色变了变,不过还是很好声地对我说:“那个……和这个没关系。” 我却咬得很死:“那是什么缘故,说说,说说嘛。” 没看错,我看到燕少眼里闪过一丝躲避,不过,他很快又恢复常态。 “小莹,”他抱着我,问我,“我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呢?” 燕少会问我这样的问题,按道理我应该把我和他这几个月的林林种种都和盘托出的,然而我心想,你都不记得了,我干嘛要来提醒你? 说不定我说了这么多,你到时候还以为我有妄想症。 于是我就很无知地样子回答:“不是才认识几天吗?难道还在上辈子?” 燕少就握着我的手,吻了一下我的手背:“或许吧,总觉得是在哪里,曾经相遇过的……” 我在燕少腿上坐久了,也觉得有点腻歪了。 我这人向来又是个不喜欢过分腻歪的人,于是就寻思着要起来了。 燕少却按住我:“小莹,别乱动。” 我毕竟也不是几个月前的傻姑娘了,燕少这样说,我一瞬间就领会了点什么意思,我的脸也就红了,低着头说什么呐人家不懂啊。 燕少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非常小声确实非常低哑地:“不懂的话,我来教你懂……” 这种时候我应该说着你好坏好坏的啦,然后半推半就什么的…… 结果我一掌差点把燕少从石头上推了下去。 我跳起来就跑,只扔下四个字:“我不想懂!” 燕少似乎咬了一下牙,暗暗咒骂了一声,也跟着追过来。 他在竹林深处截住了我,逮住我就将我压在竹竿之上。他低下头来吻我,我吓得惊叫,连忙捂住了嘴。 燕少喘息着问我:“为什么连一个吻都不肯给我?” 我含混不清地回答:“因为是初吻啊。” 没看错,燕少眼里的光柔和了下来。 他的手指抚过我的脸颊,缓缓地重复道:“原来是初吻啊……” 然后,他隔着我的手,吻了一下我的手心。 燕少说:“林小莹,我可以等……” 燕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些称之为防备的东西,突然融化了。 我的手,慢慢从我的嘴上放了下来。 我想说,燕少如果这时候再度吻我的话,我是不会拒绝的。 其实初吻又怎么样,因为不管是初吻,还是第二次吻,还是多少次的吻,那都是属于燕少的…… 因为,灵魂早已经是属于他的了。 燕少看懂了我的动作,他微微一笑,慢慢朝我低下头来。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237七夕劫,二十年的影子是什么滋味? 我的手机揣在斜跨的小包里,这小包目前正横在我和燕少之间,被我们压得快要成一张饼了。 手机一震动,我和燕少顿时都感觉到了。 原本存在的浪漫气息顿时就被打散了一点。 我举着双手:“等等,等等我看下短信。” 燕少放开了我,任由我打开包,拿出手机,他仿佛是很给人隐私似的,离开了我,目光放在了竹林别处。 我一看短信,显示是小少发的。 点开,一行极其醒目的字跳入了眼帘。 【姐姐,快点离开他,他不是我哥。】 我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脑子仿佛被什么重击了一下,瞬间当机,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 我两下删掉了短信,然后将手机揣好,燕少回过头来,对我一笑:“*发的?” 我故作轻松的笑笑:“对啊,我*多了去了。” 燕少的脸色立刻有些不悦,他伸手:“我看看。” 这种一旦把某人某物划分到自家菜地就要完全占有的霸道,和我认识的燕少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我很听话的把手机递给他,燕少还真的翻了翻,当他看到最近的短信也是很久之前的了,不由得抬头疑惑地看着我。 我把手机一把夺回,白了他一眼:“笨!刚刚压太紧,碰到了音量键,压成了震动。” 我真是佩服自己在关键时刻撒谎的急智。 燕少大概根本没想到我竟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这种谎话,他倾身而前,有些轻佻地问我:“震得还爽么?” 我现在根本没心情去和他聊这种带颜色的笑话,我有些心慌慌地推开了他。 我猜想我的眼神是有些躲闪的,我撩着耳发:“什么呐……” 我往前走了几步,燕少追上来,牵住我的手。 我神经高度紧张,忍不住丢人地抖了一下。 燕少立刻敏锐地察觉了什么,他问我:“你在紧张什么?” 我假装用害羞掩饰恐惧,说,我觉得我们发展得太快了,我有点接受不了。 燕少反问:“快么,这也算快的话,蜗牛的速度也很惊人了。” 我现在也没心情和他开玩笑。 小少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把我的心全都打乱了。 他不是我哥…… 小少是故意发这种短信来捣乱的,还是说真的? 我侧面,看着一旁的燕少。 是我所熟悉的容颜,是我所熟悉的气质,我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会长得和燕少一模一样,我更不敢相信,连气质,连声音,连说话和处事的方式,都是一模一样。 察觉我在端详他,燕少也看着我:“看什么?” 我慌忙低下头,说没什么。 燕少就什么也么再问,只是牵住了我的手。 我们两人慢悠悠地沿着羊肠小道往下走着。 山上有些凉,燕少问我冷不冷,我还没说个什么,他就揽住了我的肩,将我搂在了怀里。 我的心已经很不安稳了,此刻跳得忽快忽慢的。 燕少紧紧搂着我,也不管这样走山路有些不方便。 我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开口道:“那个……其实我以前,有见过燕少你的……” 燕少“哦”了一声,眉毛扬了一下:“什么时候?” 我说:“大学的时候。” 燕少反问:“杂志上?还是你们学校里?” 他这样的问话,让我完全拿捏不出来他是真不记得了,还是在套我的话。 我嗯了一下:“杂志上有见过,学校里,也是见过的……” 我看到燕少眼底有光些微动了动。 他站住了脚,搂着我的腰:“是么?我这次走得太久了,有些事记得不太清楚了,你提醒我一下?” 我在心底转了转,然后大胆地说:“燕少你忘记了吗?你当时钦点了我作为学校学生代表参与博物馆的建设,你还找我谈过话的,你说过让我大学毕业就到你们集团里工作。” 没看错燕少眼里闪过一缕惊疑的光,他立即反问我:“那你说说看,为什么你来应聘的时候,我又拒绝了你?” 我没料到燕少的反应有这么敏捷。 按理说我刚刚是在诈他,他应当会想一想才能找到应对我的办法。 谁知道他完全把我的话语忽略过去,直接找到了另一句话来堵我。 非常时刻,我的大脑也反应迅速,我耸肩:“谁知道呢,这就要问燕少你自己了。其实我还想问问燕少,为什么不实践你对我的承诺?” “是么?”燕少垂眼看我,唇似乎时刻准备着要入侵,“事情过去那么久,我也记得有些不清楚了,小莹你说说看,我们除了谈话,还进行过什么?” 我想说如果我面前是真正的燕少的话。 这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博弈。 我们仿佛都在试探对方,并且都把自己的底藏起来,不论对方说话的虚实,都要从对方的言语里发现破绽,进而证实些什么? 是要证实什么呢? 我心里不断翻着巨浪,拍击着我思维的海岸。 我是要证实,这个燕少就是那个曾经在我大学时期,到过我学校,并且开车到我楼下守过我的那个男人。 但是我不能把那些真实的情况说出来。 因为如果他是假的燕少的话,那就会获得曾经燕少对于我的真实资料。 可是,我问了这么多,包括编造我和燕少不存在的过往,他却仿佛并么有上当,甚至说他反而在借此机会要证实,我和真实的燕少之间是有那么一些关系的…… 是的,他也是在要证实! 我想起我们刚刚上山顶的时候他说过的话。 他问我,我们从前是不是有相遇过? 我那时候还在想,燕少是否要套出我以前有没有在学校里注视过他。 现在我才觉得,这个男人其实是想套出我和燕少是否有过交集……不仅仅是学校里的交集,甚至是这半年来的……交集! 有些事情,换个思维换个角度看,会让人得出完全不同的结论。 我觉得自己的脊柱发凉了。 我被他握着的手,也有些渗出虚汗。 我现在要做的是,赶快给小少打电话,我要求证一下他的短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小少就像是故意似的,发了这么一条让人毛骨悚然的短信,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我心急,找不到别的办法,只有用上最滥的招数,谎称自己肚子疼,想要找厕所。 然而这山上没什么厕所给我躲,燕少就说要么你就去树丛里解决吧。 我看着并不怎么茂密的树丛,只有憋屈地说,再忍忍吧。 好不容易,在半山腰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户人家。 敲开门,主人领我去了简陋的厕所,燕少就在前厅等我。 我到了厕所里,一门心思寻思要怎么才能逃脱,只有给小少发短信,我问小少什么意思。 小少很快回复我,问我方不方便接电话。 我说不方便,这里到处漏风,说话声也是极容易传出去的。 小少发了一个字:【笨!手机关到静音。】 我刚关到静音,小少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小少在那边说:“姐姐你什么都别说,听我说就行了。” 我轻声嗯了一下,小少就爆豆子似的开口:“姐,你身边那个人绝对绝对不是我哥。今早上我故意给他倒了牛奶,他居然一声不吭的喝了。你看到他身后那个端银盆子的佣人了吗?我哥是从来不喝我给他倒的牛奶的!我每次给他倒了,他都是拿来洗手的!那个银盆子就给他洗手用的。” 我心惊胆战地听着小少的话。 我心想为什么燕少会拿牛奶洗手,为什么不喝小少倒的牛奶……那,他其余时候喝牛奶吗? 小少似乎明白了我的疑问,他说:“嗯,我哥对牛奶不过敏,偶尔也会喝的,就是不喝我给他倒的牛奶而已。这事情只有我们俩知道,因为小时候有一次,我在牛奶里放了点调味料,端到他*前送给他喝……所以以后但凡我端给他的牛奶,他都会直接倒来洗手。那个银盆子是他房间里的,今天我是故意让佣人端出来了。谁知道他看到这一切,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少说:“其实我一直都有点怀疑,这个人和我哥真的是一模一样,让我都要分辨不出来真假。但我们毕竟是兄弟,有些感觉,别人没有,我却感受很明显。让他喝牛奶,也是为了去摸一下他的魂,毕竟牛是通灵的。但是我最近心脏刚刚恢复,不敢醒着去摸,只有睡着了去摸。” 小少不用说接下来的话,我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小少摸了魂,发现他不是燕少,然而他醒过来,我已经不在了…… 小少问我:“你在哪里?快点发短信给我,我马上派人来接你。这个男人的目的,我们现在谁都不清楚。” 挂断电话,我急急忙忙把地址发给小少,燕少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小莹,你掉坑里了?” 我只有回答说,我拉肚子呢。 燕少便说,让我快点,人家主人家的人还要用厕所呢。 我又磨蹭了半天,实在熬不住,只有出来了。 没想到燕少却不在外面。 我偷偷摸摸地潜出去,刚走了没两步,就听到有很轻地说话声从竹林里传出来。 那是燕少的声音,很轻地:“她很顽固,我暂时没有打探到任何他们之间更深的联系……嗯,没错,他弟弟确实画着那张鬼面……就是那张……我会小心的……” 我难以形容我心里此刻的感受。 我心想有时候人真的要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 我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和这个燕少进行更进一步的接触,那或许是我感觉到了,他和真实的燕少还是有那么一点区别。 究竟区别在哪里,我也说不上来。 我就只知道,当他吻过来的时候,我是不自觉地抗拒的。 当然,人的五官,譬如眼睛、耳朵,都是有可能会被麻痹的。 我心想,这个男人究竟为什么会长得和燕少一样,为什么连气质,连说话和处事方式都是那么的像…… 躲在他背后操控他的人,究竟对燕少有多熟悉,或者说,究竟是准备了多久…… 不过,真的要说不一样,那也是有的。 比如,他会叫我小莹,而不是林小莹。 再比如,他接近我的方式,对待我的态度,和真正的燕少对我的态度,也是有区别的。 其实我早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不是吗? 他在车里吻我耳朵的时候,我发现他技巧很娴熟。 其实,就算是灵体的燕少第一次吻我的时候,对,就是在小旅店吻我的时候,在梦里的那第一次,打通灵体与实体之路的那个吻。 燕少其实是有些生硬笨拙的。 虽然他后来很努力地,要尽快表现得比我更纯熟,然而我其实是有感知,他也不是那么的熟练。 不光是我,其实秦总、小米甚至汪总,都已经发现他不对劲了。 只是,他们都找不到任何证据而已。 我压着脚步声,躬着身子在朝道路上摸。 谁知道刚刚踏上石板路,就听到身后“燕少”的叫声:“小莹!” 我心想糟了,但还是假装惊喜地回头:“你在这里?” 假燕少走了过来,带着我熟悉的一点点笑,他拉住我的手,声音里却带着试探:“我以为,你要一个人跑掉。” 我心紧了紧,却顺口答道:“是啊……我很想跑掉。” 假燕少问我为什么。 我就盯着一边,说:“我还是觉得,你还有女朋友,我们就这样,不太好……” 假燕少低头:“我可以和她分手的。” 如果这时候是真正的燕少说这种话,我想我是会感动的。 然而现在,一旦明白他是假的,我只觉得心里发毛。 我就磨磨蹭蹭的,和他一起下山。 现在唯一让我欣慰一点的是,我明白其实他并不是一定要和我发生点什么的,他来进攻我,不外乎是为了查找我和燕少之间的联系而已。 为什么是我呢? 想到这一点,我又觉得很心惊。 对方已经发现我了吗? 燕少去找老五查明对手的真面目,然后一去不归,回来的却是一个假的燕少。 真正的燕少现在在哪里? 这个假燕少,绝非一朝一日炼成的。 没有人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模仿另一个人到无懈可击,双胞胎都难以做到。 我们下山之后,又在临近的小镇转了转,逛到了下午,小少的人马依然没有到来。 期间假燕少一直套我的话,然而我的回答并不能给他什么把柄。 我问他:“我这么平凡,为什么你会看上我啊?” 他似乎没有准备过这个答案,不由怔了一下,然后看着我:“你认为爱情有理由?” 那一刻,他看着我的眼神,会让我误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我。 但是我知道不是的,一定不是的。 这人演技高超,根本不是常人能敌。 我们在小镇的河边散步,因为是在山下,所以十分凉爽,河边绿荫葱郁,假燕少顺手从头顶扯下树枝,他编了一个环,套在我的头上。 我哎呀了一声,取下来套回他头上。 他躲避着,顺手却把我扯到他怀中。 我十分慌乱,他却突然问我:“小莹,你会不会爱上我?” 我怔了一下,然后他抓着我的手,放到他脸上,他说:“如果你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我有没有幸运得到你?” 我一面暗暗心惊他话里的含义,一面回答他:“我就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啊。” 他亲了一下我的手心:“但愿你是平凡的。” 我心想不平凡又是怎么样的呢? 不平凡,就要被当成战利品,送到你背后主人的手上吗? 我们在小镇之上走着走着,突然看到前方来了一个男人。 看到他的时候,我和假燕少都愣了一下。 我们看到的人,竟然是小米。 小米见到我们,立即很热情地打招呼:“四一,小莹,你们俩居然跑到这里来约会?” 我忙甩开燕少的手,逃命似的扑向了小米。 我说:“小米你别乱说话,我们、我们只是到这里散心而已。” 我看到假燕少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仿佛小米破坏了他的什么事一般。 两人约会变成了三人,我们只能驱车往回赶。 然而,我竟然找不到理由不坐燕少的车。 此时已经过了傍晚,从小镇回市里少说也有几十公里。 燕少的车速一直很快,不断甩着盘子,没几下就把小米的车落在了后面。 在经过一条岔路的时候,燕少突然一打方向盘,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我心里惊了一下,忙看着他:“你走错路了吧?” 天色已经开始沉了,燕少的面容半明半暗,他说:“没错,这是我们要走的路。” 我听到他暗示意味这么明显的话语,禁不住愣了一下。 他却对我说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我惊得差点从安全带里跳出来。 我只能假装无知地:“你不是燕少吗?” 假燕少很自嘲般的笑了一笑:“没错,我就是燕少,燕少就是我。我身边的人,二十年来,全都这样叫我,叫我四一或者燕少,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突然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有些张皇的摇头。 他却突然从方向盘下放下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 假燕少紧紧捏着我的手:“因为我只能是燕四一。” 我默不作声。 我在想我是从哪里暴露了自己,让这个假燕少起了疑心。 假燕少却说:“你偷听到了我在竹林里打的电话了吧?” 我震惊,他说:“你转身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胡米竞的出现不是偶然对吧?是你通知他过来的?你是什么时候通知他的呢?不,不是在偷听到我电话之后,是在之前,在你谎称拉肚子的时候。所以……你很早就开始怀疑我了?” 他笑了一下:“真是好奇,我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我继续震惊地看着他。 假燕少冷笑:“林小莹,你要知道,我和燕少其实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 假燕少看着前方的路:“不,我们不是双胞胎。我没有那么好命,生在那么富贵的人家,尽管我们长得很像。” 我心想燕少那种姿色,这世上也有人长得像,也真是难得。 假燕少见我一直沉默,似乎也不期待我再说什么,他只自顾自地说道:“我只有几岁的时候,就被挑中了。二十年来,我每天都在演戏。按照别人送过来的剧本演戏。燕少是怎么生活的,遇到了哪些人,干了哪些事,我全都要一一演一遍。” 我觉得呼吸困难。 二十年来,二十年来…… 对方准备了二十年。 假燕少继续说:“他身边有了几个朋友,我身边也会出现几个朋友。这些‘朋友’配合我一起演,有秦月天、有汪涟冰,有胡米竞。他有了女朋友,我也必须有个女朋友。并且必须像他对待他女朋友那般对待我的‘女朋友’。林小莹,你知道做一个人的影子,二十年的影子,这是什么滋味吗?” 238形魅,短暂的傀儡一生 我听到这里,心惊胆战地问了一句:“这个……关我什么事?” 对啊,把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一个小职员,能和燕少有什么关系啊? 假燕少看了我一眼,声音有些暗沉地回答我:“如果,你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女人的话。我可以让你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如果,你不是的话,我也好让你明白,你接下来要面临什么样的选择。” 我表示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假燕少似乎有些不耐烦,他捏了捏方向盘。 敞开了说道:“这样说吧,我厌倦了给别人做替身。这么多年来,我是第一次终于离开了他们的操控。一旦完成了他们给的任务,带回了那个女人,那么我又会被重新禁锢起来。搞不好被灭口都有可能……所以一旦获得自由,我就要永远逃离他们的掌控。” 我问他:“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假燕少睨了我一眼,哪怕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也是和燕少没有任何区别的。 这让我震惊于他和燕少之间的高重合度。 假燕少回答我:“我也不太清楚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但是根据他们的要求,我要查明这段时间,和燕少在一起的女人是谁,并把她带回去。” 我急忙问:“他们又是谁?” 假燕少冷笑了一下:“你认为我会知道?” 我也不知道他是否是在骗我,便又沉默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回答他道:“我应该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女人,我真的没有和燕少在一起过。不过,我确实经常和小少在一起……那些人大概是误会了。” 假燕少嘴角有笑:“那就最好。” 他又捏住了我的手,不顾我想要抽回我的手,他朝我吹了一口气:“林小莹,我今天在竹林里对你说的话,不是假的呢。” 我惊得像窝里闯入了黄鼠狼的母鸡,就差没有个翅膀给我扑腾。 假燕少却说:“真奇怪,总觉得你对我而言,有说不清的吸引力。你跟我走,我可以保证你衣食无忧。这些年,我也暗中有自己的产业和门路。” 我很是惊悚的说,他长得很燕少这么像,一定很容易被发现的。 假燕少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这个简单,整容就行了。我去年也接受过微整形手术,确保五官的每个角度都要和燕少一模一样。” 我又默了一下,才问道:“如果我不愿意跟你走呢?” 假燕少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如果那样的话,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立即又问道:“那如果我就是他们要找的女人呢?” 我这个问题大概超出了他的预料。 然而,就在他愣神的那一秒,我突然扑了过去,抓住了他的方向盘,用力将方向盘一扳。 我是疯了。 我不想跟他走。 并且我突然意识到他对于我、对于小少以及燕少的价值。 这是一个敌方阵营派过来的对手,他长得或者整得和燕少一模一样,他身上藏着的秘密,不比燕少本身少。 所以,我突然就冒出了这么激进的动作。 我猜想我这么一扳方向盘,作为人下意识就是要去踩刹车的。 我没赌错,假燕少在那一刻踩了刹车。 然而,这并没有阻止车子像一道虹光一般撞到了路边的护栏,然后从公路的一侧翻了下去。 车祸是很容易发生的。 当你想要它发生的时候,更是容易。 我在车子里,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山坡上磕碰着翻转着。 剧烈的震荡似乎要把我的五脏六腑都抖碎了,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不知过了多久,混乱才平息了下来。 耳鸣声消失后,我的第一个意识就是,我还活着吗? 是的,我还活着。 并且,我奇迹般的好像没有受什么伤。 只是变形的车顶棚,将我牢牢地卡住了。 安全带还系在我的身上,我用以按开了它。车门也已经变形了,我拼命的推着,踢着,不多时,我就听到了外面石头滚落的声音。 然后车门竟然被我大力地踢开了。 我爬了出去,看到整个车是斜翻着挂在岩石坡上,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除了衣服挂烂之外,竟然会毫发无损。 我又非常女汉子地去另一边拖假燕少。把他拖出来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他可能不行了。 我没有预料到我只是扳动了一下方向盘,竟然就会害了一条人命。 我看着嘴里不断冒出鲜血,全身骨头似乎都碎掉的,长得和燕少一模一样的这个男人。 我感觉自己的心在发抖,我不断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假燕少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我,我抓住了他的手。 他喉咙里冒着血,很吃力地说:“林小莹,我……很喜欢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车祸后的害怕和眼前的景象太过刺激,我竟然落出了泪。我说:“你不要说话了……” 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他用含混不清地话说:“我……小时候,我妈妈……叫我小进。” 我哭着问他:“你妈妈是在哪里,你是哪里人?你告诉我,我送你回去。” 他微弱地摇了一下头。 然后,我看着他眼里显出了惊恐的神色,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对着头顶暗沉的天,喊道:“七月半,他们要捉我回去了。” 这是我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几个小时之后,我和他都被送到了临近的医院,小少、小米和秦总都赶了过来。 然而我做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告诉他们,那个假冒燕少的男人,已经去了。 短短三天,事情就发展成这样,我的脑子感觉有些僵。 小少戴着大口罩和墨镜,只说了一句:“我要见见他。” 他去了太平间,见到了假燕少的尸体。 小少摸出了蒋河畅当时给他的小瓷瓶,扭开瓶盖,对准尸体的天灵盖,过了好一会儿,他摇了摇头,盖上了瓶盖。 他说:“他的魂已经被取走了。” 我问这话什么意思。 小少又问了一下我们最后相处的细节。 然后他说:“我们出去吧。” 这天凌晨,我们几人连夜赶回了燕家。 这个燕少是假的消息,如今秦总和小米也都知道了,我问汪总是否知道,是否通知了他。 小米摇头,说现在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汪总了,他的邮箱拒接任何邮件,手机也已经停机,家里也没有任何人。 秦总一直沉思,到最后才问:“这么说,四一是真的出了事?然后有人假冒他到集团来生事?他是来离间我们的?” 小米立即提问:“就算是要离间我们,但为什么要针对小莹?还有,他追求小莹,是有什么目的,还是真的喜欢她?” 秦总和小米都一同看着我。 我被他们看得发憷,忙摆手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又讨论了一阵子,最后秦总说:“无论如何,这个消息不能再让多余的人知道了。阿青,这个假四一的尸体,你准备怎么处理?” 小少冷笑一声:“怎么处理?他已经开始溃烂了,不用我处理,自己就要化成脓水。我们先不动,看看敌人要怎么动作吧。” 秦总和小米都显得有些惊。 小少抬眼看着他们:“两位哥哥,不论怎么说,请你们继续在集团主持大局。我哥的事情,我这边会去查的。需要你们帮助的时候,请你们一定要支持我。” 等到秦总和小米都离开之后。 我问小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少先是闭了一会儿眼,然后才睁开看着我:“没什么,姐姐你暂时是安全了。” 我让他别说话说半截,赶快把事情的始末全都告诉我。 小少就叹气,说:“我不是说半截,而是这事情十分复杂……我、我根本没料到,对方居然在我哥出生之前,就已经在做准备了。” 我急得跟什么似的,让小少别卖关子了。 小少就问我:“姐姐,你说,这世上,真的有人能长得那么像么?” 我就说,当然不可能了,那个假燕少也承认自己微整形过的了。 小少就呸了我一声,然后说:“只要用手段,一模一样都是可能的。” 小少告诉我,这个假燕少,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 说得不好听一点,他是一个复制品。 从小少的嘴里,总是能听到这样的奇闻异事。 小少告诉我,其实从古代,我们就有“克隆技术”了,只是现如今科技克隆的是人的身体,而古代我们克隆的是魂体。 小少说磅空留下的书里面提到过这种克隆法,但是很含混不清,貌似已经失传已久,没想到如今居然出现了由这种方法克隆的人。 这种秘法,总的来说十分复杂。 首先要趁七月半鬼门开的时候,去鬼门关里走一遭,在阴间与阳间的交界处,抓到一种名为形魅的小鬼怪。 魑魅魍魉,其中魅,指的就是一种外形十分讨喜的鬼。 而形魅,顾名思义,就是可以模仿任何世间长得好看的人的鬼。 去抓此魅的人,绝对是一顶一的高手,因为能潜入阴阳之交界,还抓个小鬼活着回来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有了这种形魅,就是要寻找一个母体,最好是与被克隆者有血缘关系的女人。 趁她怀孕的时候,将形魅打入她的腹中,让形魅和胎儿融合一体。 形魅在被打入之前,必须每日饮被克隆者母亲的鲜血,具体饮用多少天,每天饮用多少,磅空的书里没有记载。 而母体被植入形魅之后,要服下由对方怀孕后指血加各种奇怪配方而制成的一粒药丸,身上必须要佩戴由被克隆者母亲头发或者指甲制成的饰物,这样才能母子一形,达到最好的克隆效果。 这样,两个女人一同怀孕,一同生子,生下来的孩子,就会长得一模一样,甚至音容笑貌,都会极其相似。 放在一起,都会难辨真假。 我听得心惊,忙问小少,这个假燕少,就是按照这种方法生出来的吗? 小少点头,沉色:“本来我摸了魂,就是有点怀疑了,他最后那句话,更证明了这一点。你们出车祸的时候是晚上八点,被营救上来是晚上十一点,再过了一个小时,七月半,鬼门开,这形魅是必然要回阴阳界之中去了。” 小少说,这个形魅复制的人体,也是有弱点的。 如果身体受到重大的损伤,又恰逢鬼门开之际,就会被捉拿回去。 小少过来的时候,假燕少已经无魂了,而这段时间并没有消息外传,地方偏僻,小少他们是第一批赶来的人。 所以假燕少的魂是已经归阴了。 小少又说:“他说他整过容,这就证明,他和我哥也并不是同一时刻出生的。如果同一时刻出生,那容貌必然是没有偏差了。” 我和小少便梳理了一下。 大致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 在二十几年前,有人趁着七月半鬼门开,去阴阳交界处捉拿了形魅回来,然后每日以燕少母亲的鲜血喂它。 燕少母亲怀孕了,有人便让另一个女人怀孕,打入形魅。取到燕少母亲怀孕后的指血,制成药丸,让另一个女人服下,并让她佩戴燕少母亲头发制成的饰品。 十月怀胎之后,燕少出生。 而过了几个月,另一个“燕少”也出生了。 小少说,这个“燕少”是比真正的燕少要小两三个月的,所以他们的容貌不会百分百一样,怀孕和出生的日期越是靠近,两个人越难以分辨。 然后等这个克隆的燕少长到七岁,形魅和克隆的身体融合无缝了,就可以开始进行训练了。 二十年的训练,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回到集团,完成任务。 如此可怜傀儡的一生…… 难怪克隆的燕少,一旦获得自由,就想要离开控制,远走高飞。 然而,林小莹只是扳动了一下方向盘,就破碎了他二十年来的自由梦。 小少见我黯然的模样,就安慰我说,这一切都不怪我。 他故意瞪着眼:“你以为龙马鳞是那么好揣的吗?以后发狠动手之前都先想想后果。” 原来,我并不是扫帚星或者天生神力、不死小强,之所以会扳一下方向盘就引发车祸,翻下山坡毫发无损,都要得益于我体内的龙马鳞。 小少说,龙马鳞这东西可是负有天罡地魁之神,斗转星移之力,我一介凡夫,又没有那个掌控它的力量,一不小心发挥出来,没搞个山崩地裂已经算对得起天地父母了。 小少又说,这个假燕少死了其实是种解脱,因为他必然是不可能逃脱掉敌方的掌控的,就好比他死了之后,由于身体没有了形魅的支撑,很快就会化成一滩水,真正的尸骨无存…… 而他以为他可以逃脱获得自由,但是一个从出生到死亡都在别人掌控之中的人,怎么可能真正逃得出对方的手掌心。 追查形魅的方式,对方应该是不缺的。 现在,最让我们发愁的问题有好几个,这其中之一就是,真正的燕少,现在在哪里? 他是不是已经被老五捉住了。 小少让我稍稍安心,他说就算燕少真正落入敌方手中,对方也决计不可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的。 要不然,也不会贸然派出压在手里二十年的王牌,要来查出到底谁是“燕少身边的女人”,他们应该在怀疑我,然而直到假燕少死去,他们也没有得到确凿的证据。 另一个让我们心惊的问题就是,假燕少的生母,是谁? 按照磅空书上的说法,这个人和燕家或多或少都有血缘关系。要得到燕少母亲血液并不是难事,难的是,要找到一个和燕少母亲有血缘关系的女人怀形魅。 我和小少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杨姨。 我问他:“杨姨有孩子吗?” 小少下意识地摇了一下头:“我怎么知道,我从知道她开始,她就是单身一个人。” 如果假燕少的母亲真的是杨姨,那么这段母子关系,也是非常薄弱的。 我还很困惑的一件事就是,为什么假燕少会执着于我? 小少沉思片刻,给了我一个是是而非的答案,小少说:“有可能,他被注入了我哥的一丝魂气,自然而然就会被你吸引。这也是对方找出你的一种手段,一个拥有我哥魂气的人,一定会被自己的契约者所吸引的。所以说,他及时死了,你也就避免了曝光。” 最后,是一个让我们都十分头疼的问题。 那就是,假燕少死亡的消息,有没有可能传出去…… 小少认为,传出去,是不太可能的。 首先可以肯定秦总和小米都是绝对能保守秘密的,医院那边他也已经处理好了。 但是很难说的是,消息从敌方阵营反侵袭过来。 小少说:“你看啊,他们知道假的死了,搞不好会到处制造我哥死了的消息,然后趁机搞点什么乱子出来。” 小少抓紧了我的手:“姐姐,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敌方知道了你的身份。” 我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 如果我出事,燕少也会出事。 我就让小少放心,说一定不会的。 因为有秦总和小米的应和,燕少很快被宣传成了出国。 我和小少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就迎来了预料中的重磅消息。 那一天早晨的新闻头条,赫然写着【XX集团总裁燕某某车祸身亡】的消息。 连车祸地址、时间都写得相差无几。 在餐桌上得知这个消息的燕父,惊得手中的杯子都落在了地上,摔得米分碎。 小少也被吓得不轻,忙上前去安慰燕父。 燕父头一次瞪着最*爱的小儿子:“你哥的事情,你知道?” 小少只得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我就看到燕父一巴掌,把小少扇到了墙上。 是真的扇到了墙上,我清楚地听到小少的头和墙壁撞得咚的一声。 我吓坏了,忙去扶小少。 燕父却嚯的一下站了起来,对小少道:“到我书房里来一下。” 这一天上午,燕父和小少交谈了些什么,我无从得知。 我只知道燕父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神色已经轻松了许多。 小少一见到我,立刻一副病娇的模样,说自己脑子磕到了,要我给吹吹。 我问他到底给他老爸说了些什么,小少就说,不外乎就是哄哄骗骗,外加发毒誓,什么要是骗人了天打雷劈之类的,他爸就相信了。 我问小少:“那你骗人了吗?” 小少瞪我一眼:“不适当骗骗,能活着出来吗?” 于是,我知道了小少就是把发毒誓当饭吃的小骗渣。 不过骗归骗,能让燕父别再追问燕少的事情了,才是目的。我就奇了怪了,燕父这个爸爸,也当得太放心了一点。 燕少这么久不回来,回来也是个假的,现如今生死未卜,小儿子欺哄欺哄,他居然也就作罢了。 我和小少满以为这算是过了一关了。没想到今天的事情并没有结束。 晚点的时候,杨姨带着赵安蒂过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赵家的其他人…… 239一个有关于燕少的陷阱 和赵安蒂一同来的赵家的那个人,是个女人。 如果说杨姨是个如烟花般美艳的少妇,那这个女人,就是如同冰雪一般凌冽的女子。 她年纪似乎和杨姨差不多,保养得也是相当的好。 然而那锋锐的眼神,要比杨姨凌厉上不知多少倍。 杨姨好似狐狸,这女人却是一匹母狼。 她容貌和赵安蒂,有个那么三分相似,所以我一度以为她是赵安蒂的母亲。 然而小少在无人的地方悄悄告诉我,她是赵安蒂的姑妈,赵家那一辈的大女儿,目前真正掌管赵家家族生意的实权者。 没想到燕少“去世”的消息,竟然彻彻底底地惊动了赵家。 赵安蒂的姑妈,自称芳汀。 这个名字让我很讨厌她。 因为芳汀是《悲惨世界》里女主角母亲的名字,而那名悲惨得令人同情的女性,和这名出生富贵,气势咄咄逼人的赵家掌权人,有着天壤之别。 然后小少告诉我,其实赵安蒂的姑妈叫芙都,本身名字也还算好听,为什么要给自己取这个英文名,谁也不知道。 赵家和燕家的私下交涉,不要说我没有资格参加,就是小少也没资格。 我们俩被拒之门外,只能在房间里等消息。 不过小少是何等人也,没一会儿,他派去的耳目就打来了电话。 小少一听电话就差点蹦上了天花板:“什么?赵安蒂怀孕了?” 我咬了一半的薯条就那样掉在了地上。 这不开玩笑…… 赵安蒂怀孕了。 据说怀的是燕少的孩子。 用句不好听的话来说,她和自己的姑妈,在杨姨的帮助下过来,目的就是一个,要求取得在燕家的,属于她的一切。 这个消息让小少暴躁。 说实话,也让我挺暴躁的。 这半年,燕少在哪儿都不知道……怀孕了,怀的鬼胎差不多! 再说了,要怀鬼胎,也是我先怀上好吧! 对了,我姨妈已经推迟要一个月了,我要不要去买个试纸来验验? 因为小少是晚辈,而我是外人,所以我们两人都没有任何资格可以去参与这场“谈判”。 晚点的时候,我们得到了会谈的最新进展。 赵家此次来,提出了三个要求。 第一,要求燕家要给赵安蒂和燕少补办一场婚礼,对外承认赵安蒂“合法”燕家长媳的身份。 第二,要求赵安蒂和自己未出生的孩子,依法获得燕少留下的集团股份。 第三,燕少遇难,集团暂时无人主权,赵家想要赵安蒂以未亡人的身份,带领团队入驻集团主事。 小少一听完就破口大骂:“我$#%……你个赵婊渣!” 小少骂得如此难听,难听得我的耳膜都自动过滤了那些词语。 这晚上的晚餐,小少借口不舒服,没有下去吃。我亦然。 再晚点的时候,我得知今晚上芳汀女士和赵安蒂,都会在燕家留宿。 芳汀女士这次跟随赵安蒂气势汹汹而来,大有不让她成为燕少夫人就誓不罢休之态。 不过小少还是带我去见了燕父。 小少一进去就放声大哭,吓坏了燕父。 燕父问他怎么了,小少哭哭啼啼地说,赵安蒂有了孩子,以后这家里就没有他的地位了,集团的股份也跟他无关了。 他要求现在就分家,要带我出去住。 燕父一向对这个小儿子溺*无度,忙好生安慰,说不可能让赵安蒂一个人独大,集团肯定还是姓燕的,如果小少愿意,可以想办法,把燕少留下的大部分股份都分给小少。然后燕父再立遗嘱,把自己的股份也都留给小少。 赵安蒂就算以后再做得大,还是得受限于小少的。 小少听到燕父这样表态,知道了自己的地位还是稳稳的。 于是眨巴着眼睛,在燕父面前撒娇说了不少好听话。 当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永远仰望自己,在不惹事的前提下,永远在自己面前像个初生婴儿一般依赖自己。 小少深谙此道,一举一动都讨足了燕父的欢心。 等到屋中气氛缓和了下来,小少就继续步步为营的攻心战。 小少对燕父说,他听说赵家想入主集团。 小少说:“集团是爸爸你一生的心血。哥哥继承之后,也是呕心沥血,悬梁刺股,才能经营到今天这个份上。集团里的几个副总,也是只听我哥哥的调令差遣。如果赵家带自己团队进来,能不能做好暂且不说,多年来建立的信任壁垒必然会崩塌的。就算会越来越好,实际上已经和我们燕家没什么关系了。不知道爸爸对于这件事是怎么考虑的呢?” 小少游说技巧也是一等一的高强,基本把利害关系和赵家的坏话说完了,再来问父亲的意见,不外乎就是要的一个认可而已。 燕父冷笑了一下,回答他:“赵家的意图我怎么看不懂。你放心,就算赵安蒂是怀了你哥的骨肉。这集团也必然会交到姓燕的人手上。你哥哥现在凶吉不知,若真是凶,也必然是需要你去主持大局的。” 小少唯唯诺诺地点头,又说还是爸爸疼阿青什么的。 说完之后,他又很是担忧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大师曾经说过,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卸下脸上的草药出门……” 燕父笑:“你不能出门,难道不能培养一个心腹替你在前方办事?我们阿青三头六臂,耳听八方,这点小事难得到你?” 小少这才欢欣起来,忙拉着我的手:“那我可以让小莹姐姐帮我办事吗?” 燕父用略微打量的目光将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以一种暗含威胁的声调问我:“你可知道,背叛我儿子的下场?” 我一听这话,就是同意了我作为小少的幕前人出现在公众视野。 我就差没跪下,忙说我会为小少肝脑涂地,死而后己。 小少得到了燕父的支持和肯定,又为我争取到了可以去抗衡权力,于是开始谈论关于赵安蒂孩子的事。 小少说:“大师曾经给我哥算过,没说过我哥三十岁之前会有子嗣啊。爸爸,我根据大师算的卦象,显示我哥根本没和赵安蒂在一起。她怀的,该不是那个假哥哥的孩子吧?” 燕父略微沉思了一下:“没关系,先让她生,我还留有你哥的头发,届时做个亲子鉴定,就足够了。” 小少又说,赵家要求补办婚礼,给赵安蒂名分,这事情怎么办? 燕父一笑:“这个简单,到时候做了亲子鉴定,是我们燕家的孩子,那好说。不是,那就对不住了。” 我和小少从燕父的书房出来。 小少得意地要扭拽起来。 “哼,跟我斗,牙长齐了再来咬吧。” 不过,我总觉得赵安蒂的姑妈不简单,我们不能轻敌。 小少很轻蔑地:“老太婆一个,理她作甚?” 燕家大,小少的二楼又是他的私人领地,我们足不出户。因而除了第一天我和小少偷偷在楼梯上看过以外,连着两天我都没见到赵安蒂和她的姑妈。 听耳目说,赵家又和燕父谈了很久。 但是燕父的态度似乎很坚决,坚持要让赵安蒂的孩子生下来,确认是燕家的孩子,再给她想要的一切。 芳汀女士表示可以接受,但是要燕父必须提前做好约定,并且签署相关协议。 总之,一点亏也不肯吃。 小少沉目:“这样说来,这十个月,我们都不能闲着了。” 第三天的时候,家里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个人也算是老相识了。 张道士。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这号人物。 当时我遭遇售楼部的控梦谋杀的时候,和秦总一同去公安局,所遇到的那个“座上宾”。 那道士当时想给秦总家布阵,被秦总挡了回去。 我和小少都知道此人是敌方阵营中的一员,现在甚至怀疑他是那老五的某个师兄。 这道士,据说是芳汀女士请来的。 芳汀女士说,张道士目前是她的*风水师,既然安蒂要在这十个月内住在燕家,就要确保她的安全,所以要请张道士来做法消灾。 燕父已经在家族交锋中已经占了优势,所以也就应许了芳汀女士的要求。 张道士到来之后,在房子里布局做法,跳了好一通大神,最后说,为了确保赵小姐的人身安全,必须要见宅子里的每一个人,给他们每人施一道禁符。 以禁止有人伤害赵小姐。 这要求很是无礼,但是芳汀女士却说燕父承诺过要保证赵小姐的安全。 如果不让道士给每个人下符,那万一赵小姐出了事,就要燕家给予儿媳的待遇,简言之,就是要把集团交到赵小姐手上。 反之,如果做了法依然出事,就不怪燕父,只怪他们赵家倒霉。 小少听了这个说法,就哈哈大笑:“那好,那我们就去受了那个符。然后我就去把赵安蒂打流产。” 我心惊,心想小少果然是个又黄又暴力的无良少年。 小少有信心任何符都对他无用。 他指着自己的脸,对我说:“我脸上有当年磅空亲手下的结界,谁能将我如何?” 于是,我就和小少手牵手地下了楼。 赵安蒂看到我的时候,眼中的挑衅和敌意毫不掩饰。 我见她似乎并没有因为“燕少”的意外而有丝毫伤心状,反而是脸色滋润,只余女斗士一般的神色。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她的手,时时刻刻都放在她的小腹上。 我也不理会她。 事到如今,我们两人情敌的立场算是板上钉钉了。 假情假意寒暄,既不符合赵小姐那高贵的身份,也不符合林小莹这迟钝的面瘫。 芳汀女士见了我,故作不知,还让燕父做介绍,小少就抢先道:“老太婆,她是我女朋友。” 老太婆三个字,立刻嚷芳汀女士沉了脸。 杨姨就在一旁缓和气氛,笑说阿青就是爱开玩笑。 阿青也懒得理她,只是牵紧了她的手。 赵安蒂倒是浅浅一笑:“林小姐换男朋友的速度,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我还没开口说什么,小少又抢白道:“不敢不敢,赵小姐怀胎的速度,才是让我们始料未及。” 赵安蒂脸色微变,小少更是嘴上不饶人:“幸好当年赵小姐在阿青*上着了火,否则今天岂不是要说肚子里的孩子必定是燕家的了?” 我迟钝,就问小少:“为什么就必定了啊?” 小少很无良地摊手:“因为不是怀的四一的,就是怀的阿青的啊。” 这样的话怎么听着也不像玩笑,至少不像善意的玩笑。 芳汀女士大概强势惯了,虽然碍着燕父的面子不好发作,但也黑着脸,笑得很是阴沉:“想必这位是燕平青小少爷吧?我们安蒂和你哥哥之间就差一枚钻戒,如今你哥哥去世,她非但没有移情别恋,反而要做他的未亡人,将孩子生下来。这样贞烈,实在受不得任何羞辱。您开玩笑,也该是有个限度。” 这话直接带着挑衅和教训。 让向来不低于任何人的小少立刻火冒三丈。 小少还以毒牙:“对啊对啊,你们赵家个个,都对我们燕家的财产很是贞烈啊,大有不嫁进来穿衣吃饭就要遁入空门的姿态啊。你们倒是想要移情别恋,关键是别的豪门给你们机会恋吗?” 这目无尊长的态度,别说燕父,就是我也看不下去了。 芳汀女士气得脸都要垮成烂泥了。 赵安蒂则一脸委屈地看着杨姨,就差梨花带雨了。 燕父一如既往的护短,但还是很温和的训斥小少:“阿青,不要放肆。安蒂是你的大嫂。” 小少现在还要仰仗父亲的*爱,所以他也不会和燕父争嘴,就高傲地哼了一声,头别到一边去了。 芳汀女士得了一个台阶下,于是也跳过这茬不说了。 她吩咐张道士:“道长,人都到齐了,是否可以开始做法了?” 张道士便说可以了。 至始至终,他都没特别看过我一眼。 这让我心里隐隐有什么不安的预感。 他做法其实也简单,就是含一口水,喷在地上,然后舞着桃木剑跳禹步,念些我们听不懂的东西。 最后他再用剑挑着一张符,一一在每个人身上点一下。 燕家人多,他挨个点,点了大半天,始终也点不到我身上来。 等轮到我和小少的时候,已经是末尾了。 小少先被点,我是最后一个。 我见大家都安然无恙,心里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谁知道张道士的符箓点到我身上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整个人恍惚了一下,差点站立不稳倒了下去。 小少立刻扶住了我,关切地问:“姐姐,你怎么了?” 我想说话,一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仿佛被剥夺了似的,不管说什么,都发不出声音。 我着急,抓紧了小少的手,想要比划给他看。 然而我看到小少露出惊异的表情,他问我:“姐姐你说什么?你怎么了?” 我便张口,指着自己的喉咙,想告诉他我说不出话了。 然而小少眼中惊异更甚,他甚至对我大喊:“姐姐你别说了!” 我别说了? 我茫然,我说了什么吗? 为什么小少让我别说了。 我看着四周,所有人都在看着我,包括燕父,包括赵安蒂和杨姨。 每个人眼中都露出了惊疑。 芳汀对张道士说:“道长你快看看,她是不是中邪了?” 张道士舞着桃木剑,装神弄鬼了一阵子,然后摇头晃脑地:“这位女施主并未中邪,而是她真的通灵。” 通灵? 我表示听不懂张道士在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为什么大家都是这样一幅见鬼的表情。 张道士便又围着我做法,然而小少愤怒了起来,他一下子扑向了张道士,想要将他揪倒在地。 这时候,我做了一个我自己都不想相信的动作。 我抓住了小少,将他拖回来,顺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 我想我是被控制了。 那个符箓,有问题。 并且,只是针对我一个人…… 这一天对我而言是灾难性的。 堪称人生最大的转折点之一。 当初遇到燕少算是一个转折,这就是第二个了。 小少挨了我的耳光之后,我就开始不受控制的比划了起来。 我说了什么,我根本听不见。 因为后来我醒悟过来,并不是我哑巴了,而是我聋了,只针对我自己而言聋了。 我能听到别人的话,但是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的舌头也被别人所操控。我说了很多,并且和张道士对答如流。 我在他的控制之下,表演了一场精彩的戏码。 精彩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然后,我才知道,其实赵安蒂怀孕不过是一个幌子。 其真实的目的,就是把张道士带进来,然后“揭穿”我而已。 揭穿,我和燕少的一切关系。 我那天干的事,等到我不受张道士的掌控之后,小少把视频放给了我看。 我沉默地看着镜头里的自己。 有一种恐惧,叫做无声。 视频里,我与张道士仿佛是背好了剧本的演员,我说、他问、我答,无缝对接。 我终于知道我听不到自己声音的时候,我都说了些什么。 我说我能看到燕少,我说我能和燕少的灵魂相通,我说这段时间我都和燕少在一起。 我说了很多我根本不可能说出的话,比如我能说出燕少的印章是什么样的,我能说出那是什么材质的,我还说燕少给我看过摸过…… 张道士问我和燕少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说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我甚至告诉他我和燕少其实早就已经有了那种关系,我才是燕少真正的女朋友。 我说燕少现在只是一个灵体,但是他有很强大的能力,不管是这房子的阵法还是集团的阵法都拦不住他。 张道士最后问我,他在哪里。 我的回答让我自己都震惊,我说,燕少就在我这里,我能感知到他…… 我看视频的这当口,小少就一直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一言不发。 我关掉了视频,问他,为什么不阻拦我。 小少说,他试图过,不过我打了他,他知道再去拦着也是徒劳,从我说第一句开始,一切都已经败露了。 小少说我的话也不完全是真的,真真假假,神神叨叨。 比如张道士问我和燕少确切认识的时间,我却说不上来。 张道士问我是什么时候看到燕少的印章的,我也说不上来。 总之,关键的时间点,我倒是很有能耐的守住了。 可是其他的,也已经说得太多了。 尤其是,当我说我是燕少的女朋友的时候,赵安蒂脸色苍白,几乎晕倒过去。 最重要的是,我能说出燕少的很多行为细节,比如他的口头禅,比如他喜欢玩水,比如他最喜欢的颜色,比如他曾经亲自参与设计了集团前台的服装…… 这一切,足以让所有人相信我是真正和燕少在一起过。 并且,是和他的灵魂在一起。 小少说:“他们就是想确认你是否和我哥有联系,嗯,这下是完全确认了。” 我荒凉地看着小少。 早知道,无论如何也不下去看张道士做法,我对小少的信任,以及小少对自己的盲目自信,造成了如今这个无法挽回的局面。 小少默默地:“姐姐,都是我的错……我、我会挽回的。” 这晚上,小少絮絮叨叨的给我道歉,他自责说是他太自私了,他只想过自己不会有问题,他哪里想过张道士针对的人是我。 他还说,看得出来张道士不是等闲之辈,他应该为这一刻做足了准备。就是为了套出我的深浅。 曾经,控梦师来袭的时候,小少和燕少都认为他们是分头私自行动,想要向BOSS邀功。 然而现在,很明显他们已经抱作一团,在为同一个目标而行动。 敌方已经深深怀疑我了。 他们必须要知道和燕少在一起的女人是谁? 甚至不惜一切手段。 为什么? 为什么燕少的女人,会那么重要? 我问小少,敌人是不是赵家。 小少摇头:“应该不是,但是赵家已经不干净了,这是肯定的。至少,是被他们所利用了。” 我又问小少,为什么谁是燕少的女人这么重要? 小少只回答了我三个字:不知道。 小少抱着头:“我知道得好少好少,我出生得最晚,又一直呆在这个宅子里,外面真实的世界,我一直都没有见识过……” 我就让小少不要自责了。 我说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后悔也是没有用的。 我们不如想想要怎么对付这一切。 现在燕父什么都没说,而赵家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但或许只是他们太震惊了。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敌方确认了我,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会马上进行下一步行动。 小少翻到地上,背对着我,说了一句:“我们不能被动挨打,我们要主动出击。” 我问他怎么主动,有什么计划。 小少抹了一下泪,却也什么都没说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姐姐,我对不起你。” 小少默默的流了一晚上的泪。 我也*未眠。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佣人前来敲门,说燕父在客厅等我们。 我们过去的时候,昨天在的那些人一个也不缺。 杨姨、赵安蒂和她姑妈,张道士。 不过,还多了一个人,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皮肤黑黑的,眼睛圆圆的,穿着花花绿绿的衬衣,白休闲裤,有点像沿海地区发福的渔民。 燕父让我们坐下,便向新来的人介绍:“这位是犬子平青,这位就是……自称能与我大儿子通灵的,林小姐。” 我心想,这新来的中年男人,一定是敌方为了确认我身份而又派出的一名悍将。 不过看燕父对他也有些恭敬的样子,绝对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我满心防备地看着他。 他也在打量着我,神情很是和蔼,但又能让人感觉到他的严谨和认真。 小少斜了中年男人两眼,很没有礼貌地:“你是谁?” 中年男人开口,是带着南洋口音的普通话:“我的全名叫必察·纳瓦塔得猜,不过小少你可以称呼我叫符……” 小少嗤笑道:“废话真多。” 我只在心里想这么长的名字,他是泰国人? 果然,燕父立刻训斥小少道:“住口,符大师是南洋高人。昨天林小姐说她能和你哥哥通灵,因而我连夜将他请过来,就是为了证实这件事。” 我一惊。 这位符大师,居然是燕父请来的。 燕父继续对小少说道:“你不是一直很佩服我们家的风水大阵吗?这就是符大师的杰作。还不赶快给符大师上杯茶,道个歉。” 我听到这句话,这才重新仔细打量是了这位大师。 是真的大师! 他就是曾经为集团和燕宅做阵的大师? 我记得燕少好像告诉过我,这位大师一直都在泰国,燕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拜访他,为的是改命。 而且,貌似燕少的印章,就是出自这位大师之手。 符大师听到燕父的介绍,他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很谦卑地用他的泰国普通话说道:“燕先生过奖了。那人钱财,为人消灾。是我们这行人的本分。” 我听到一旁的张道士不以为然地哼了哼,似乎十分不屑。 他三角眼瞟了我一下,说道:“昨天林小姐似乎已经在我的法术之下泄露了不少秘密,我们也有人录了像。证据确凿,燕先生是怀疑我吗?” 燕父好像没有听到张道士说什么似的,只问符大师:“大师,我的大儿子,你也见过的。他离家很长一段时间了,前段时间回来了几天,没想到又消失了,然后居然有杂志头条,说他已经车祸身亡了。可是我派人多方打探,你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车祸现场除了一辆废车,连一滴血都见不到。今天这位林小姐既然是说能看到我儿子的灵魂,那么我无论如何也要请大师来求证一下。” 符大师微微笑着看我,然后问燕父:“如果林小姐所言全都是真的呢?” 燕父看看我,又看了看赵安蒂。 然后他略微迟疑,便答道:“如果林小姐真的能看到我去世儿子的灵魂,并能和通灵。那我就当她和我儿子是有缘人,我可以当她是我儿子的未亡人。” 我真是没想到,燕父居然是这么明达的一个人。 我也没想到,曾经警告我不准打他儿子主意的人,态度转换会有那么快。 没想到赵安蒂还没说什么,芳汀女士却厉声道:“燕先生,你这样把我们安蒂放在什么位置?我们安蒂可以坏的有你儿子的骨肉。” 燕父淡淡地看了赵安蒂和她姑妈一眼:“安蒂肚子里的孩子,十月怀胎以后,我们再做定夺,这些,合约都已经写好了,赵女士还不满意吗?” 芳汀女士见燕父没有要赖账的意思,便也哼了哼,不再说什么话。 符大师又问燕父道:“好,那么,如果林小姐所说的一切全都是谎言呢?” 燕父的脸色沉了沉,目光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那么,我会让林小姐解释一下她所作所为的动机何在?” 赵安蒂立即哼了一声:“还能有什么动机?想当燕家的少夫人,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她说着这话,顺带抚摸着自己扁平的肚子。 张道士却不乐意了,他满是敌意地看着符大师:“这位姓符的大师,意思是怀疑贫道的法术有假了?” 符大师便笑了笑:“是否有假,待我和林小姐对质一下便知道了。” 他说着,便要站起来,朝我走过来。 张道士却是紧张了起来,他急忙拦住了符大师:“等等!你不能碰她。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你若是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推翻了昨天的证词,那要怎么办?” 符大师闻言,便笑了笑,又坐下了。 他说:“好,那我就坐在这里,和林小姐说说话就好。” 倒是燕父不放心,又确认道:“那就是……不做法了?” 符大师笑道:“为什么要做法?林小姐既然能和燕少通灵,那么她应该不需要借助什么法术法器就能做到。只要她愿意说,我们何须做法相逼?” 言下之意,张道士的手段,十分不光彩。 张道士当然听得出符大师话里的暗讽,他只是假咳了两声,也不再说什么。 符大师便隔了我很远,相当温和地问我道:“林小姐,你说你能和燕少的灵魂想通,只是真的吗?” 这位符大师,如果没错的话,其实是我们自己人。 并且他当时给燕少做印章,也是算到了我的存在的。 那么,他问我这些话,我是真的要回答,还是否认呢? 我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小少的声音突然传入了我的脑海里。 “他问你什么,你如实照答就是了。” 小少一直懒懒地,漫不经心地靠在一边。看起来十分不服气的样子。然而他的声音传入我脑海中,确实清清楚楚的。 我知道小少通常懂点小法术,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 小少的眼中滑过一丝肯定的神色,然而又把眼睛挪开了。 既然小少要我说,那我说了也无妨,他总归是不会害我的。 于是,我就对符大师点头:“是的,我能和他通灵。” 昨天我在张道士的操控下,神情始终还是有些怪异的。如今这么平平静静地承认了昨天的疯言疯语,让杨姨和赵安蒂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芳汀女士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符大师于是又问:“你是能看到他?” 我点头:“是的能看到。” 符大师又问:“还能触摸到他?” 我又点头。 符大师问:“你们之间有*的关系和行为吗?” 这是一个很隐私的问题。 然而我避无可避,我说:“是的,我们都有。” 符大师又笑了笑:“林小姐,我看过你昨天的视频,我看到你能清晰的说出燕少喜欢的颜色和口头禅,你能再重复一遍吗?” 我如实地回答:“他的口头禅是‘那你废什么话’,他最喜欢黑色,但不是纯黑,最好能边缘点缀上很艳丽的色彩。” 符大师又问:“昨天听你描述了他的印章。你能再描述一次吗?” 我知道印章是他给燕少做的,我便回答:“印章是桃木制成的,名字上刻得有细小的符文,所以要仿制是非常困难的。桃木是辟邪驱鬼的,不过燕少由于和我通灵,所以现在能碰触到。” 符大师这时候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笑。 他说:“真是有趣的解释。”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就嗯了一下,等他的下文。 符大师看了看所有人,包括燕父。 他摊手,说:“通过对林小姐的询问,我们似乎找不出什么漏洞了。” 赵安蒂立刻稳不住,简直有些气急败坏地问符大师:“你的意思是,她真的和四一在一起过了?这不可能!四一一直和我在一起的,一直!一直!” 芳汀女士也沉着脸道:“这位大师,你的意思是,我们安蒂是假怀孕了?” 符大师笑道:“这话不是我说的啊,是你们请来的张大师做法得出的结论啊。我今天不过是来替你们求证一下而已。” 张道士原本还在一旁摇头晃脑的,一听这话,才明白自己已经成了金主的罪人。 他立刻假咳了几声,面对满面怒容的芳汀女士和赵安蒂:“这个……贫道昨天来,只是要为了赵小姐的安危而施法。当时并没有想过要探知到这个秘密。是林小姐自己因为通灵,碰了我的符,才说出了这些真相。” 他满嘴胡诌地说道:“其实这正是证明,林小姐有害赵小姐的心。是我的符让她暴露了,否则的话,她一定会用计害赵小姐和她肚中的胎儿的啊。” 他这么一说,好像还很有道理似的。 赵安蒂立刻护着自己的小腹,怒视着我:“林小姐,这是真的吗?” 她的婊相和怒相结合,很有种豪门弃妇无助绝望的神情。 张道士立刻添油加火道:“可不是吗?赵小姐是先怀上了燕少的孩子,而后燕少出了车祸,林小姐才和他在一起的。但短短几日,已经足够林小姐生起害赵小姐的心了。” 房间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每个人怀疑的目光,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芳汀女士看了一眼燕父:“燕先生,这样能和你儿子通灵的女人,你是否还要将她当成你儿子的未亡人看待。” 燕父皱着眉。 正要说什么。 符大师突然想起了什么,咦了一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被他所吸引了。 符大师貌似很无害地看着我,突然问了我一个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林小姐,你知道燕少的全名,也就是印章上所刻的名字,是什么吗?” 我怔了一下。 随即毫无防备地回答道:“燕洍弈。” 240再敢碰她,下次拧断的就是你的脖子 燕洍羿。 我第一次在杂志上看到的时候,第二个字无论如何也不认识,并且连带着连第三个字都瞬间忘记了。 后来我,默默念过这个字是臣…… 当然,我是生得比较尖,认字认半边。 并且,我这半边我还是认错了的。 不过我后来还是很自觉的去查了一下字典。 这个字读“si”,和四同音,但是读第四声。 意思是从河流主流分岔后,然后又流回主流的分流。 燕家前庭的五条小溪,汇至最后的大水潭,就是呼应这个字。燕少五行缺水,这个字据说是为了应他的劫,也化他的劫。 而羿字,后来我知道是和印章相呼应的。 因为印章上请的是宗布神——羿。 关于羿的传说,最多的是他射日,以及和嫦娥的故事。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神话故事中的羿,和宗布神后羿其实是两个人。 神话时期有一个羿,而在夏朝的时候,也有一个羿。 神话时期的羿是大羿,是一名射手,传说天上十个太阳作恶,于是他射日以安天下。又给西王母求长生不老药,结果却被妻子嫦娥吃光,飞上了月亮。 而印章上请的神,则是后羿,是夏朝时期有穷国的国君。 在夏朝,国人是没有姓的,就跟现在的缅甸一个样。叫你吴某某,就是某某先生的意思。 而夏朝,叫你后羿,就是国君羿的意思。 在那个时代,后的意思是,国王。 后羿原本是有穷国的天子亲卫队队长,就是御前侍卫。结果却废除了国王,自己当上了皇帝,成为了夏朝的第六代君主。 但是后来,他又被家臣杀死了。 家臣杀他,用的是桃木棒…… 后羿死了以后,被封为了宗布神,就是万鬼之王,和地府的阎王是一个等级的。 后来有传记老是搞混他和大羿,说大羿因为射日有功被封为宗布神。但这说法,无法解释为什么鬼怕桃木。 实际上,鬼怕桃木的缘故,就是因为宗布神羿当年恰恰是被桃木杀死的。 连万鬼之王都怕桃木,普通的鬼还会不怕吗? 桃木虽然克死了羿,然而羿成为宗布神之后,偏偏用桃木制成了武器,以它来克制世间的鬼怪。 燕少名字里的羿字,其实恰恰是为了和桃木印章相呼应。 这样才能自如的掌控印章以及里面的神明。 在我和燕少腻歪够了好好说话的时候,他曾经仔细给我讲解过这里面的玄机。 当然,我后来再也没念错过他的名字。 并且,所有关系亲密的人都会叫他“四一”。 因为四一音同洍羿。 符大师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脑海里不自觉地回想起了过去的事,因而,我并没有看到符大师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 符大师让人取来纸笔,让我把燕少的名字写出来。 我并没有太费力,便写出了这三个字。 符大师笑了笑,又问我为什么燕少要取这两个字。 我便把缘由都说了一遍。 符大师点点头,向燕父确认:“是这样的吧?没错吧?” 燕父的神色稍缓,略微点了点头。 符大师便很是温和地又问我道:“看样子,林小姐真的是对燕少非常的了解啊。不过,林小姐,你既然能和燕少通灵,能帮我们问问,燕少在改这个名字之前,原名叫什么吗?” 我愣了一下:“啊?” 符大师又重复了一遍:“林小姐,你知道吗,燕洍羿这个名字,是根据他的命格五行所重新取的,他还有一个原名。” 我震惊了。 不仅仅是我震惊。 我看到连赵安蒂,连芳汀女士都震惊了。 杨姨也是愣了愣,不过她却是很快反应了过来,立即出现了一种“我想起来了”的神情。 但符大师针对的对象是我,他问我,依然很好声好气的:“林小姐,你知道燕少的原名是什么吗?” 我几乎下意识的摇头:“不知道……” 符大师嗯了一声:“那么,你可以问问他吗?” 我再次愣住了。 问,怎么问? 燕少根本就不在这里啊。 符大师却没想过放过我,他继续温和地:“嗯,林小姐,你不知道很正常,不过,你不是能和燕少通灵吗?你昨天在视频里,不是说过了,你可以随时随地看到燕少,并且能和他对话接触吗?请你立即问一下燕少,他的原名是什么?” 我终于知道了。 我知道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的啊。 燕少从来没有对我提到过,他有一个原名。 平日里,我都叫他燕少,偶尔亲密,叫他四一。不高兴的时候,叫他燕某某。 不管是他,还是我,大概都没有想过,他还有一个原名,并且有朝一日,会成为一个让我掉下去的坑。 符大师转头,看向燕父:“请问燕少的这个原名,燕家对外公布过吗?” 燕父摇头:“没有,这个名字已经完全不用了。当初改名,我们连户口簿上都没有留。” 符大师于是对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林小姐,你问到了吗?” 这时候,我只有向小少求助。 我眼巴巴地看着小少,希望他能像最开始那样,给我脑内传音。 告诉我燕少的原名叫什么。 然而小少只是漫不经心地掏着耳朵,好像对我的求助完全视若无睹。 我绝望了,我只能看着符大师,说:“我问不到。” 符大师意料之中,却又假装很好奇地样子:“噢?为什么呢?” 我的话语很顺,然而却很低落,我已经在坑里了,挣扎也是没用的。我平静地回答:“他不告诉我。” 符大师扬了扬眉毛:“是么?是你根本就不能和燕少通灵,还是他不肯说?” 我惊异地抬眼,符大师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推翻张道士之前的证据,证明我根本是不能和燕少通灵的吗? 燕父的眉毛又立了起来,他严厉地看着我:“林小姐,我不希望你是在骗我们。” 这种不信任的眼神刺痛了我,我瞬间有些失去理智地叫道:“我没有骗人,我真的……” “真的什么呢?”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少突然地打断我道。 他冷冷的眼神,完全不似从前。 小少用一种讥讽的语气:“还以为你真的和我哥能通灵,我才那么信任你,喜欢你。没想到,你根本就是一个骗子。” 我猛然间站了起来。 小少的剧本,完全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不是昨晚上*没睡吗?他不是一直流泪自责吗?他不是对我说对不起吗? 为什么? 为什么他突然像被盗号了一样,换了一个人。 赵安蒂松了一口气:“搞了半天,是骗人的啊,”她的语气轻飘飘的,“我就说,四一哪里可能和这种女人通灵……” 我被谁质疑都可以,然而被赵安蒂打脸,这种感觉…… 简直可以让我疯狂。 我指着赵安蒂,声音有些厉地:“赵小姐,你真的怀了燕少的孩子吗?或者说,你真的怀孕了吗?” 赵安蒂神色一正:“当然。” 我上前两步:“是吗?你敢出局医院证明吗?你敢去做羊水穿刺验DNA吗?你敢以你全家老小的性命发毒誓,你真的,怀了燕少的孩子吗?” 大概我的神情太过可怕,赵安蒂也有点惴惴了,她支吾了一下,突然又挺起了胸膛:“我当然敢了,我是燕少的正牌女朋友,你一个女骗子,有什么资格质疑我。” 我还想说什么,突然觉得有人从后面推了我一把。 我整个人立刻不受控制地朝赵安蒂扑了过去。 双手向前,不偏不倚,正好掐住了她的脖子。 我发誓这一切我都不是故意的。 然而在所有人的眼中,我这一连串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 并且我掐住赵安蒂,还带着她一起跌到在了地上。 赵安蒂叫的跟被谋杀了似的。 等到大家把我们分开之后,她指着我大哭大喊:“践人!她要杀了我!她要杀了我的孩子!”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在刚才它好像不是我自己的。 于是我明白,我又被人操控了。 这一切变故,让我完全懵了。 符大师走上前来,对地上的我摇了摇头。 然而他对着脸色越来越暗沉的燕父说道:“燕先生,我认为,林小姐或许是精神方面有点问题。” 他刚刚这么一说,张道士立刻附和道:“没错,这女人,应该是有精神分裂症和妄想症。我的法术向来万无一失,此次应该是正好被她的精神病所麻痹了。” 张道士是因为符大师已经证明了我是无法和燕少通灵的,害怕再被打脸,因而必须要迎合符大师的说法。 然而这个说法,在我看来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我对着小少求助:“我没有精神病,阿青,阿青你……” 然而小少却是冷笑着再次打断了我。 “没有精神病?没有精神病的话会谎称自己和我哥通灵,没有精神病会袭击赵小姐?林小姐,我看你是病入膏肓了。” 我完全震在当场。 符大师叹口气。 “林小姐,精神病人都是不会承认自己是精神病的。但是我们旁人却是看的很清楚。” 我急忙辩解道:“不是的,我真的认识燕少,我知道他很多事……” 刚刚已经承认了我能和燕少通灵,现在如果矢口否认,那么我真的就是不折不扣的骗子了。 我根本猜不透,小少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真的是,把我坑得没边儿! 没想到我辩解,符大师却不知从哪儿摸了一本杂志出来,举在我面前:“林小姐,你买过这本杂志吗?” 我看了一眼,这本杂志就是当初我在报刊亭里,第一次发现男神店长就是燕少的那本杂志。 那上面印着燕少俊美的脸庞。 我点头,说我看过。 符大师翻开了杂志,看着里面说道:“这里面,有一个关于燕少的采访,所有我刚刚问过你的问题,都有解答。看,这里说道,燕少的口头禅是什么,还有他喜欢什么颜色。对了,关于他的印章,也有所描述。所以,你所谓燕少告诉你的事情,其实都是我所有人都知道的。” 我呆住了。 这本杂志里确实有写过这些,但是,并没有我说得那么详细。 我再次辩解,符大师只是摇头:“你所谓的详细,不过是把网上的传言再加工了一下而已。但是,林小姐,你自称能见到燕少,却连他的本名都问不出,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答不出话来。 符大师继续道:“其实,你只是幻想自己认识了燕少,听他说了那些事情,但那些事全都是你在杂志或者网上看到的。而杂志上没有提到的事情,你问你的燕少,他却不会回答你。不是这样的吗?” 我想说不是的,然而我动了动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现如今剧本太乱,我什么也看不懂。 我好想说,燕少和小少之间还有一个秘密花园,燕少在那里埋日记,小少去挖日记。 然而说出来有什么用,小少如果不站在我身边,他会告诉大家,这些是他告诉我的。事实上,确实也是他告诉我的。 燕少从未对我提起过…… 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我真的是对燕少,知之甚少。 张道士激动不已,问芳汀女士是否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 芳汀女士和赵安蒂忙说肯定是要送的,我这种危险份子,不进精神病院,是要危害社会的。 我如同待宰的羔羊,一直坐在地上,完全丧失了任何的抵抗力。 倒是杨姨满是同情的看了我两眼,又问燕父到底要怎么办。 燕父沉沉地看了我两眼,然后去征求小少的意见。 小少打着呵欠:“啊,好累啊,昨晚上一直没睡好,我要回去睡觉了。” 他没有叫上我。 这种时候,唯一一个可以救我的人,却缩回了那只手。 燕父便闭了眼:“那就随便你们怎么处置吧。” 没有了小少的庇护,我瞬间什么也不是了。 我看着符大师,不,我是恨着他。 我问他,声音不大:“为什么要害我?” 符大师蹲下来,他声音也很小,我以为他要对我说什么机密的话,谁知道他只说了一句:“这就是你的命运,接受安排吧。” 我的命运…… 我想起小少曾经说过,我好好的,燕少也就好好的。 但是现在我不好了,燕少呢?燕少呢? 我想哭,然而觉得心尖麻木。 刚刚认识燕少的时候,我就知道,如果我胆敢在公众场合和他说话,如果我胆敢告诉别人我能看到他,那么本市精神病院的*铺,总有一个是为我留着的。 我一开始就知道,但是后来我却渐渐忘记了这件事。 尤其是当我和燕少魂魄一体之后,当我们可以开小窗私聊之后。 现如今,这样的结局,大概就是我大意的惩罚……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进入燕宅的时候,我不自觉地朝后来缩了缩。 但是我明白,如果我敢反抗,迎接我的一定是一针镇定剂。 于是,我非常自觉地站了起来。 我想过要迈开腿逃跑,然而我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医生很熟练的上前将我束缚了起来,然后驾着我朝外面走去。 离开燕家之前,我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大宅。 我看到符大师一直皱眉看着我,他眼里,似乎有些别的什么东西,然而我读不懂。 而二楼的一扇窗户上,我看到了一个鬼脸的少年,远远地遥望着我。 那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着那个身影,大喊道:“阿青——” 鬼脸的少年听到我叫他,他只做了一个动作。 关窗。 医院的日子是很昏暗的。 我之前到过很多医院,有县城的,三甲的,便民的,社区的…… 但精神病院,还真是第一次。 精神病院是一个符号。 一个充斥着疯狂、压抑、尖叫和黑色的符号。 我到这里之前,曾经想象过它的黑暗和压抑,但是我没有想象过它的气味。 是的。 整个空气中,都充斥着一股让人恶心到作呕的气味。 是发霉的味道。 但不是墙面地面或者被褥衣服的霉味,而是人发霉的味道。 人发霉是什么气味呢? 这种气味还真是难以形容。 并不是叫花子的那种不洗澡的恶臭,也不是一个人运动之后满身大汗的体味。 那应该是从骨子里堆积的陈垢的味道,从大脑里,通过耳道散发出来的陈年臭味。 单人病房里,一个胖胖的染着红色短发的护士对我讲着这里的规矩。 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吃药,什么时候放风,什么时候洗澡。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我也没办法动。 虽然我从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配合,然而我还是被束缚带捆绑在病榻上。我告诉护士,我要上厕所。 她拿过来一个便盆,给我解开下面的束缚带,再给我拉上一圈帘子。然后让我就这样躺着解决。 我不明白我到底算是个什么危险分子,要被这样严阵以待。 我问护士为什么,连问了两声,她才带着教训口吻没好气地回答:“你得的是精神分裂、妄想症和抑郁症,是有高危自杀征兆的病人,我们绑你是负责任。” 我明白自己此刻真的算是身陷囹圄,并且,没有人会来救我。 于是,我就开始破罐子破摔。 我把护士喂到我嘴里的药吐了她一脸。 然后我得到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辈子除了我奶奶,还没人这样打过我。 胖护士一边指着我,一边骂着难听的话,她用手指头来戳我的头,连着戳了好几下。最后,她把水泼在了我脸上。 这之后,医生就进来给我打了一针。 然后我就陷入了一种梦境似的睡眠中。 我能听到到处的关门声,过道里的风声,医生护士训斥病人的声音,还有病人间交谈的声音,甚至还有一个女人凄惨的“啊”的加了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碎掉了…… 一个男人在冷冷地说:“你再敢碰她一下,下次拧断的就是你的脖子。” 他的声音很清脆悦耳。 但是我睁不开眼睛,我醒不过来。 身体被麻痹了,意识却还很清醒。 朦胧中我感觉有个男人走到了我的面前,他蹲下来,用他修长的手指来抚摸我的脸,轻轻的抚摸,顺带轻轻地叫我:“林小莹……” 他给我非常熟悉的感觉,然而我想不出来他是谁。 我感觉他把头也靠在我的枕头上,他的脸贴着我的脸,他似乎在享受这种和我一起静静贴面的时光。 我想叫他,想和他说话,想问他为什么,但是我张不开口。 我只能任由他抱着我的头,任由他亲吻我的头发。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我清醒之前。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身边没有男人,只有那个红头发的胖护士,她给我推饭菜过来。 我注意到她昨天打过我的那只手,绑着石膏,用纱布拴住挂在脖子上,应该是断掉了。 非但如此,她态度还好得不可思议,对我和昨天判若两人。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暖用,在她艰难地喂了我饭之后,我依然把嘴里的饭菜吐了她一脸。 241别在我面前关心别的男人 我在精神病院呆了大概两天两夜。 到了第三天,依然本着妄想症、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症的三大精神,超级不合作。 我不吃药,不吃饭,也不睡觉。 如果谁要强迫我干什么,我就唾他一脸。 医生和护士都不敢把我怎么样。 自从胖护士打上石膏之后,他们面对我的时候,都多了几分畏惧。当我各种不合作外带羞辱性动作的时候,他们只能把愤恨藏在眼底,却依然带着笑脸来讨好我。 不过,他们会给我输营养液,给我打那种会让我昏昏欲睡的针来强迫我入睡。 每当我昏睡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都会来。 他总会叫我的名字,抚摸我的脸,有时候他半个身子轻轻匍匐在我的身上,抱着我。 有时候他解开我身上的束缚带,然后把我抱起来,抱在他的怀里。 但是我没有办法看清楚他。 有一次我奋力睁开眼,我看到的是模模糊糊的一团。 男人问我:“你在看我吗?” 然而我大概很快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他就把我的头埋在他的胸膛里,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吻我的头顶。一直到我醒来为止…… 我清醒的时候,会去思索整件事发生的轨迹。 思考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燕平青之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 我想起符大师最后的那句话:这就是你的命运。 被安排好的命运…… 我已经被扔到了棋盘中,然而我并不是棋手的算计和逻辑是什么。 当然,我更加恐惧的是,我会一辈子都呆在这里。 呆久了,也就不再觉得这里的空气难闻了。 我两天多没有洗澡,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也已经变得和这里的空气一样。 我是不是从脑子里都在开始发出臭味? 有时候,我好希望那个男人可以在我醒着的时候出现,他出现,然后告诉我他并不是存在于我的幻想中。 在我孤立无援地呆在这个监狱里的时候,还有一个人是在默默关心我的。 我希望他出现,告诉我我不是真的精神出了问题。 我有时候害怕,我会真的变疯…… 那时候,唯一支持我的只有燕少。 我依靠对于燕少的所有回忆来支撑自己。 我看着暗灰沉沉的窗帘,八月末的阳光照不进这昏暗的世界。 旁边的房门传来打开的声音。 这里的房门是钢制的,每次打开都会发出很脆亮的声音,回响在这静得有些可怕的空间里。 我本以为医生又来给我打针了,没想到却听到医生说话的声音:“秦公子,就是这里了。” 我的身子顿时震了一下,回过头来。 这一刻,秦月天带着外面世界的阳光,走了进来。 我瞬间要无法呼吸,我想要挣扎着起来,然而我被捆绑得紧紧地,我想要叫,叫他一声,然而我开口,却只发出不成形的呜咽和剧烈的呼吸声。 秦总冲到了我的面前。 他没有叫我,只是抓住我身上的束缚带,用力去扯。 然而这带子坚韧,秦总扯了两下怎么也扯不断,他回过头去吼医生:“给我手术刀!” 医生踌躇着:“可是、可是秦公子,这个病人很危险……” 秦总瞬间回过身去,提起了医生的衣领,几乎嘶吼着:“给我把她解开!快!” 快字说完的时候,他把医生往地上猛地一掷。 医生摔在地上,然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秦总回过头来,他扑过来,抱住了我的头。 用他宽阔的胸膛包裹着我,秦总在我头顶说:“没事了小莹,没事了,别怕……别怕……” 我的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来。 这么多天来,我第一次开口说话,我说:“我没有病……” 秦总说:“没关系。有没有都没关系……” 他说着又去给我解带子。 医生拿着手术刀过来了,秦总三下两下将捆绑了我近三天的带子割断了。 我有些迫不及待地跃了起来。 秦总来不及扔开刀子,他抱住了我。 我也本能地抓住了他。 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仿佛他是我此刻唯一的救赎。 我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害怕。我哽咽着:“带我走,我没病,我要离开……我是被陷害的……” 我简直是放声大哭。 秦总一直一直抱着我,安安静静地等我哭。 他很温柔地安慰我:“好了,都好了,我带你走,什么都不用怕。跟我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怕了。” 我想我是一个没有骨气的人。 仅仅被关了三天,什么节操,什么矜持,什么高傲都被关没了。 我现在就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白兔,恨不得可以一直躲在秦总身后,安安全全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等我情绪安稳了一些,我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坐直了身子。 我摸了一下秦总被我眼泪打湿的衣衫,嗡着鼻子说:“对不起,弄脏你的衣服。” 秦总说:“没关系,是我的荣幸。”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做了一个动作。 他把脸支过来,然后在我的耳垂和脸颊之间的颌骨处,轻轻吻了一下。 我怔了一下,秦总对我笑,很暖心的笑。 他说:“林小莹,我爱你。” 我后来想,这真不是一个合适表白的地方,也不是一个合适表白的时机,但是秦月天就是这样说了出来。 毫无征兆的。 他从来没有这么直白地表达过对我的情感。 虽然很多时候,他的眼神都出卖了他所有的内心。 然而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是第一次。 我怔怔地看着秦总。 我想说我整个人还沉浸在被关禁闭的恐惧和被抛弃的悲哀之中,我现在根本没有一点点细胞可以用来浪漫。 秦总握起我的手,挨着他的面颊,他说:“林小莹,我尝试过不要爱你,要忘记你,把你当普通的朋友对待。但是走了很远之后,我回过头,发现我依然在原地。你懂吗?” 我不知道我是要点头还是摇头,我现在的脑子没办法处理这样的信息。 秦总凝视着我:“我没有办法形容这种感情,但是小莹,我愿意为了你去做任何事,任何任何的事……” 我这时候开口,我反问:“任何事……” 秦总点头:“是的,哪怕你让我去死,哪怕你让我从集团的顶楼跳下去,哪怕你要把刀子捅进我的心窝。只要你愿意,我都会去默不作声的去做……除了一件事。” 我又问:“什么事?” 秦总苦笑了一下,他皱着眉:“除了让我不要爱你。” 我突然也苦笑了一下,几乎要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那一刻,我真的是带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唤他:“秦月天……” 我的声音是嘶哑的。 我捂住了嘴,任凭眼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秦总捧着我的脸,他几乎带着一种乞求地语气对我说:“你是想要再一次拒绝我吗?林小莹,如果你是要说拒绝的话,那么你就沉默好了,你一直一直的沉默,我就能一直一直的明白下去。但是你不要看我,不要对我露出笑容,不要给我一丁点的希望。每次你给我一点希望,就让我的伤口结疤愈合,然而最终你还是拿着一把刀,把好不容易结的痂刮掉,再让鲜血流出来。” 我埋着头,捂着嘴,不敢看他。 但是我听到他的声音哽咽了。 秦总说:“我总恨你的刀怎么也杀不死我,我也恨为什么我不会死。反反复复的愈合与伤害。林小莹,你好像捏着我命脉,捏着我的灵魂。” 我听到这里,开始摇头,我喘着气摇头。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如同秦总说的那样,我只能沉默,只能沉默的落泪,沉默的喘息。 秦总将他的额头碰着我的额头,我感觉他的额头是滚烫的。 但或许只是,我的额头过于冰冷了而已。 我听到他的呼吸声,以及他触到我的气息,带着绝望,挣扎却永远也脱不出困境的绝望。如同我被束缚在病榻之上的那种无奈与绝望。 我们大概相对默默垂泪了好一会儿。 秦总主动抬起了头。 他说:“好了,我带你走。” 他扶我下了地。 我三天没有落地,脚有些软,走路也有些不稳。秦总第一次正大光明地揽着我的肩膀,扶着我往外面走。 然而我们刚走出病房,医生就拦在了我们的面前。 “不行的秦公子,你不能带她出去。”他很坚决地说。 秦总的脸色是阴沉的,他的眼神里带着威胁:“林小莹父母双亡,谁有权利送她进来?她没有精神病史,我也会带她去权威的鉴定,剩下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了。” 然而医生的态度非常坚决,他摇头:“不行的,这事情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林小姐必须要在这里呆着,这是上头要求的。” 没看到秦总冷笑了一下:“上头?有多上多头?” 他的脸色复又阴沉下去,声音里带着一种挡我者死的讯息:“让开,我要带她走,谁敢拦着。” 医生着急了起来。 他为难地看着秦总,摊着手:“秦公子,你、你听我说,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我们也是下面办事的人,求求你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小兵小卒。” 秦总根本无视他的阻拦,只抱着我往前走。 “让开,”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铁栅栏门,“别挡路,我就不为难你。” 医生急得团团转,想拦却拦不住秦总。 “秦公子,秦公子你听我说……你想要见林小姐,这个随时都可以……但是……但是真的不行,不行啊……” 秦总面无表情,对医生的劝阻视若无睹。 等走到铁门前,他指了指门锁:“打开。” 无法违逆的命令口吻。 医生唯唯诺诺但是不服从。 秦总突然伸手掐住了医生的脖子,将他往铁门上一推,撞得铁门哐当一声响。 我要说我真的好难见到这么暴力的秦总。 这个气压过分低的走廊,真的多呆一分钟,都会让正常人不正常一点。 然而我还是第一时间去摸医生腰上的钥匙。 秦总一把夺过钥匙,举在医生面前,沉着脸问他:“哪一把?说!” 伴随着说字,他的手似乎又重了几分,掐的医生几乎要断气。 医生颤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慢慢刨了刨钥匙,捏住了其中的一把。 我急忙抢过去,哆嗦着去开铁门。 只听咔嗒一声,门锁开了。 秦总把医生一扔,抓住我的手臂,推开铁门,就带着我往外面走去。 医生依然趴在地上,咳嗽着,想喊喊不出来。 我回过头去看他,我看到他伸出手,指着我和秦总,眼中似乎有愤怒和不甘。 这眼神让我有些害怕,我还躲在秦总的臂弯之中,突然听到从前方传来嗖的一声响。我感觉到秦总的身子停滞了。 我回过头去的时候,秦总放开了我。 然后他迅速地在自己的胳膊上拔了一下。 我看到他拔下来的是一管针筒。 那针筒和我平时见到的有些不一样。 这针筒极细小,如同笔针一般,而针筒的尾部,是红色的尾翼。 我看到针筒已经推到底了。 我不知道这支针筒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看秦总的动作,这应该是从他胳膊上刚刚拔下来的。 这针筒是如何到他胳膊上去的…… 我猜不出来。 然而我看到秦总将手里的针筒一扔,撑住了墙壁。 我急忙去扶住他:“你怎么了?” 秦总用力甩了一下头,我看到他的眼神变得模糊起来。他抬起头,吃力地看着前方。 我也去看前方,然后,我先是看到了地上的一抹阴影。 紧接着,只一支长长的枪杆,撑住了阴影前的地面,如同一根长钉,瞬间敲击在我的心口上。 枪杆的后面,迈出了一条颀长的腿。 米色的裤腿,尖头的皮鞋,上面有我熟悉的鳄鱼皮纹。 另一条腿也迈了出来。 交叠着迷人的角度…… 然而我不敢看上去。 我发着抖,我不敢看上去,我不敢看这个拿枪的男人是谁,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有看到的一切。 秦总将我的手拿开,他跌跌撞撞地朝前方出现的男人走过去。 我听到他喉咙里含混不清地叫着,然而却是如此的咬牙切齿:“汪涟冰!” 我无望地抬起眼,我看到了汪总。 自从离开集团就一直联系不上,音讯全无的汪总。 此时,他一只手优雅地揣在裤腿里,另一只手握着那杆长长的、造型有点奇特的枪,枪口点着地,一下、两下、三下…… 伴随着秦总踉跄的步子。 秦总走了过去,挥起了拳头。 然而这一次,汪总抽出了手,精准无误地击中了他。 秦总倒在了地上,我几乎是跪了下去,然后扑到了他的身上,我惊吓般的叫起来:“秦总,秦总你没事吧?” 一只手将我拖开了。 然后汪总把枪一扔,抓住秦总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摁到了墙上。 我抓住了汪涟冰的手臂,我失声质问:“你要干什么?你放开他!你把他怎么样了!” 汪总甩了一下胳膊,我被他推到了地上。 汪总提着秦总的衣领,嘲讽般恶言对他:“秦月天,你在我头上这么久,也是该有点教训了!你以为仗着自己的背景,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秦总已经在往下滑了,他在奋力想要睁开眼睛,不过这是徒劳的。 下一秒,他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那瞬间苍白的脸色刺激了我。 原本这时候,我可以扔下他跑掉的。然而我去站了起来,伸手去打汪涟冰。 我边发疯似的打他便大喊着:“你杀了他!汪涟冰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这个凶手!” 汪涟冰把秦总一放,仍由他无力地栽倒在地。 他回过头来,昂着头,抓住我的手,将我的手臂扭了起来。 我打不到他,埋头就朝他的身上咬去。 汪总的肩膀硬了起来,他的肌肉如同钢铁一般,我用尽了力气,也咬不动。 当我所有的力气都发泄光了的时候,汪总把我整个人翻转拧了过来。 我喘着气,无法动弹。 他是一个泰拳高手,我却只是一个跆拳道也不会的白痴女生。 汪总抓住了我的头发,他从上方反着垂视我。 “林小莹,我们又见面了。” 一样的声音,一样的面容,然而却是不一样的神气和态度。 汪涟冰这时候,不是八点水,也不是阿冰,而是那个在集团里高高在上时,目中无人的冷血总裁。 我颤抖着,因为疲惫,也因为恐惧,更因为寒心。 我的双唇颤了很久,才哆嗦着说出一句话。 “这不是真的……” 这不是真的,告诉我不是真的,阿冰背叛了四一,杀了秦总,陷害了我……这不是真的。 汪总似乎并不想跟我废话,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秦总,吩咐一旁的医生:“把他送出去。” 我又尖叫了起来:“你要把他怎么样?你要毁尸灭迹吗,汪涟冰你这个叛徒!” 我这时候的心境,不可谓不疯狂。 汪总听到我的话,扬起手,一耳光挥了下来。 我以为自己会挨打,吓得双眼一闭。 没想到他的手落下,却突然在半空中一变,捏住了我的下颌。 汪总靠近了我,带着戾气,带着浓重的威胁:“不要,在我面前这么关心别的男人,尤其是秦月天。” 他紧接着一扯我的头发,将我的头扯得再度仰起来。 我能感觉凉凉的风从我的咽喉之上吹过去,仿佛一把冰寒的刀,时刻都会割断我的颈动脉。 汪总讥讽地看着我:“你的月天好着呢,他只是要睡上个半天而已。” 我才醒悟过来,汪总手里的枪是麻醉的枪,秦总刚刚拔下的就是麻醉子弹。 然而,汪涟冰此时的神态和气质,以及对秦总所表现出的敌意,都像极了一个人。 像极了……燕少。 我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我问他:“是你吗……这几天……每天来的那个人是你……” 汪总冷笑:“不然呢?你期待是谁?燕少吗?” 我的心瞬间被刺了一下。 我咬了一下嘴唇,重重地:“杀了我!” 杀了我,杀了我我也不会出卖燕少,杀了我也别想再从我口中套出任何一句关于燕少的话。 我说:“汪涟冰,我不要你假惺惺的关怀。你这个……叛徒!” 汪涟冰的眸色一暗,他抓着我头发的手又重了几分,他咬着牙:“是吗?不需要关怀的话,那我可以换一种方式。” 他说完这句话,抓着我的头发,就再度将我往铁门之内拖了去。 他的动作和力度,粗暴得与怜香惜玉毫无关联。 我从来不知道,汪涟冰也可以是这样一个人…… 这样一个没心没肺,心狠手辣的人。 他把我重新拖回了我之前的病房。 反手锁门的同时,他也把我扔在了地上。 我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他就将我翻过来,跪坐在了我的身上。 “你要干什么?”我吓得声音都失衡了。 汪涟冰冷笑了一下:“干男人和女人之间该干的事。” 242没有忠诚,何来之背叛? 我在精神病院的这几天,get到了一个新技能,那就是动不动唾别人一脸。 然而我现在嘴里什么也没有,因为紧张而导致连唾液都没有。 所以尽管我很想喷汪涟冰一脸,却什么也做不到。 我想后退,然而他坐在我的双腿上。 我的病服单薄,甚至可以感觉到他高于我的体温。 汪涟冰俯身下来,抓住了我的衣襟。 他此刻一句话都没有。 只有那燃着暗火的双眸,告诉我此刻的他到底有多疯狂和不可理喻。 精神病服里什么也没有,我初来的时候被他们强行换上,身上所有的东西哪怕一只袜子都被盘剥了个精光。 我不敢想象假如汪涟冰这么一扯下去…… 我几乎是洗白等吃的节奏。 关键时刻,我突然尖着嗓子大喊道:“君瓦纳!” 汪涟冰原本死死抓着我的衣衫,和我博力,听到这三个字突然愣了一下。 他仿佛被从冷水从头淋下来的模样,全然呆滞的看着我。 我颤抖着,用微弱的声音带着哭腔:“君瓦纳……燕洍羿的原名……是什么?” 汪涟冰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看到他眼中有一种凄然的神色,好像我的话,我对他的称谓,以及我的问题,触到了他心底最深最深的回忆。 过了好几秒,他突然埋头下来,他仓促、但带着一种无法挽回的伤痛地回答我:“我不知道……” 我看出来他是要吻我。 他这个吻落下得那么急,那么仓皇,仿佛是为了掩饰什么无法面对的真相,或是为了争取什么渴望什么…… 然而,就在他的唇要碰触到我的嘴唇的时候,他却骤然停了下来。 无他。 只因为,此刻我的手里正抓着一把手术刀,牢牢地抵着他的咽喉。 那是之前秦总为了隔断我的束缚带,让医生带过来的。后来他抱住我,刀便落在了地上。 如今,被我悄悄摸到了手里。 我紧紧抓着手术刀,薄薄地刀刃稍稍一用力,即逼着汪涟冰起身。 我的手每前行一寸,他的身子便退后一寸。 然而我的刀刃始终不离不弃地挨着他的皮肤,等待着他的反抗和逃逸,便狠命划下那一刀。 汪涟冰的呼吸几乎都屏住了,他微微张口,眼角下垂,用一种警惕、但轻蔑地眼神瞟着我的手腕。 我问他,声音里带着恨:“你知道之前回来的燕少是假的了吧?为什么还要继续背叛?” 汪涟冰笑了一下,笑得有些自嘲,他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没有忠诚,何来之背叛?” 我不可置信地摇头,听得到自己话语里的失望:“你一直是对方派过来的……” 汪涟冰又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或许是我的眼神稍有松动。 汪涟冰立即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的手往后面一拐。 我一惊,身子侧倒在了地上。 汪涟冰不知如何击打了一下我的手腕,我只觉得一阵剧痛从骨子里传来,手已经不知不觉地松了。 刀掉在地上,哐的一声。 汪涟冰覆身上来,压住了我的胳膊,像是擒拿一般捉着我。 他炽热的呼吸就在我的脖子间,汪涟冰对我说:“林小莹,做我的女人。” 我一个字都没有回答。 说滚或者做梦,都不足以表达我的抗拒和愤怒。 我的手在我的身下摸索着。 有长长的东西磕着我的身子,我的手指摸到了,是冰冷的枪管。 汪涟冰刚刚拉我进来,没有忘记把枪一起带进来。 我艰难地摸到了枪把,我吸着气:“阿冰……你、你放开我,我的手……好痛……” 汪涟冰在我耳边沉沉呼吸着。 似在思索究竟是松开我,还是依旧这般压制。 等了两秒,他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我翻了过来。 与此同时,他的手从我的病服下伸了进去,摸到了我的腰上。 然而,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因为,我翻身过来的时候,双手都抓住了枪把,我把枪口一抵,没有一秒思索的,扣动了枪舌。 我连我有没有打中他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这次不能再给他一丝反击的机会。 汪涟冰身子震了一下,然后他摸到了他肩膀和脖子之间,拔下了那支针管。 不过这没有用,零点零零零一秒,麻醉子弹里的胶囊就已经破碎并将麻醉药注入了他的身体。 脖子靠近大脑也靠近心脏。 所以汪涟冰几乎是同一时间就栽了下来。 他的手依然尽力撑着地面。 我想逃走,他抓住了我,同时倒在了地上。 他侧着头看我,声音也歪斜着:“林小莹……你跑不掉的……” 我想挣开他的手,然而他哪怕是闭上眼,也死死抓着我。我扯不开,几乎要去拿手术刀割断他的手指。 突然间,汪涟冰又松开了我的手臂,在我以为他彻底睡着的时候,坐了起来,猛然间扑倒了我。 我禁不住叫了一声,急忙推开他。 再一看,他已经没有动了。 我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大口喘气,过了有好几秒,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然后我从汪涟冰身上摸出了他的钱包,他的手机。 病服上没有口袋,我从柜子里翻出了我来时候的衣服,穿上并把该揣的都揣上了。 我把鞋子蹬进去,拨了一个号码,电话通了,我刚急促地对那边说了一声:“我是林小莹,我被人抓到了精神病院,救救我……” 房间门就响了一下。 我有些神经质地转过头去。 门外是医生的声音:“汪先生,秦公子已经送走了,您接下来有什么吩咐?” 我关了手机,看了一眼地上昏睡不醒的汪涟冰。然后提起那把枪,一声不响地走到门前。我想这种时候,我如同一个狩猎的猎手,屏住呼吸,凝神聚气。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摸枪,然而我好像是一个老手。 我一手抓枪,一手打开了门。 医生大概还没有看清我,我已经举起了枪管。 这专用来麻醉的枪自带消声设备,因而我只听到空气中嗖的一声,子弹划过气流的声音。 医生一怔,他反应不如秦汪,一瞬间都没注意到自己中弹了,只是指着我:“你……” 我通过之前秦总和汪总的反应,知道药效还要过起码一分钟才会完全发作。 因而我抡起了枪托,对准医生的头砸了下去。 我想,我之所以会被燕少和汪涟冰看中,会和小米、小少成为好朋友,或许是因为,我们其实都是一类人。 需要出手的时候,我们都不会有一丝一秒的犹豫,不会有一分一毫的手软。 为了目的,我们都会,心无旁鹭。 在我的枪托砸下去的时候,我脑海里闪过了一点念头,那就是我可以用手术刀彻底结束了这个人。 然而那时候我手里没有刀,否则我不能保证我的手上不会染上一条人命。 这之后我所有的动作都一气呵成。 我不能再等待,连秦总都无法顺利将我带出去,关押我的人势力非同小可。 我摸走医生的钥匙,打开了铁门。 这里是女病人区,有一些病人听到了动静,都从病房里探出头。 有个瘦瘦小小,短发乱糟糟的女病人见状,竟然惊叫起来:“哇!她要跑了!” 我一回头,凶狠地说了两个字:“闭嘴!” 身后一众女人顿时全都往后缩了缩。 我已经跑了出去。 我出去的路并不算太顺畅。胖护士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看到我,吃了一惊,我举起枪,对准她的胸膛就是一下。 然而我没想到,这枪盒里最多只能装三只麻醉弹,我这一扣,已经是放的空枪了。 不过我没有给胖护士反应过来的时机,冲上去,枪管砸到了她的脖子上。 胖护士应声倒地,但却没昏过去,她扯开喉咙大喊:“病人逃啦——” 我手里的手术刀已经比到了她的脖子上。 我无不凶悍地威胁:“闭嘴!我是精神病,杀人不犯法!” 胖护士吓得一抖,立刻乖乖闭嘴。 我把她从地上拖起来,手术刀依然抵在她的脖子上,另一手从后面提住她的衣领——我比她高许多,这个角度制服她绰绰有余。 我抓着胖护士:“给我带路!带错我就一刀抹了你!” 精神病院里的医生护士并不多,然而都被我惊动了。 我猜有人已经打了电话报警。 而我现在挟持了人质,一步步往精神病院外走去。 胖护士试图拖住步子,我简直称得上丧心病狂,抬手就往她肩膀上割了一刀。 我从后面掐着她的脖子,咬着牙:“你再磨磨蹭蹭,我下一刀就割破你的喉管。” 胖护士白大褂被鲜血染红了一般,吓得尿了一裤子。 然而当我抓着胖护士走出精神病院的时候,警察已经过来了。 我拉着胖护士背靠有着青苔的医院墙壁,墙壁上为了防止病人逃脱或者小偷行窃,插满了碎玻璃。 因而我不怕有人从后面爬墙袭击我。 我的刀快要陷入胖护士脖子上的肥肉里。 我威胁荷枪实弹的警察:“给我找一个谈判专家来!” 我这话刚刚问完,警车里就走出一个男人,对我说道:“我可以和你谈判吗?” 我的双眼一亮,这个男人,是李鸿展。 李鸿展,警察局副局长,古镇警局里的李叔叔的侄子。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警察局里,表姐联合了刘宇直、梁安琼学姐,以及两个警队里的败类算计我。 是这位年轻的局长救我于危难。 后来我们又见过一次,是因为杂种失踪的事情。 我们之间,也算是有一点交情了。 李鸿展很是真诚地看着我:“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然而我却是脸色一沉。 我学习港片里的说法:“给我准备一辆车,不准跟踪我!” 李鸿展似乎想和我讲讲道理,然而我非常蛮横地一昂头:“照我说的做,精神病人没道理可讲!” 李鸿展就叹口气:“给你备车可以,不过,我可以替换她当人质吗?我是警察局局长,就人质的价值而言,要比你手里的*更大。” 我装作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可以,但是你要是敢耍我,我就杀了她。” 我说着手上的力道重了一点, 李鸿展几乎没有多余的犹豫,他吩咐旁边的警员:“按照她说的做。” 警员怔了怔:“可是李局,要不换我当人质吧!” 李鸿展随即皱眉:“快去!别多废话! 警员还想说什么,我抓住胖护士肩膀上的伤口使劲捏了一下,胖护士随即尖叫出声。 李鸿展催促警员:“愣着干什么?时间就是生命!” 我觉得我的要求从警方的角度而言,是合理的。 再说了,反正我是个精神病,干出什么荒唐事,哪怕自以为自己在拍电视剧都没丝毫的违和感。 不一会儿,准备的车开了过来。 李鸿展也走了过来,举着双手,向我示意他很安全。 我一伸手,抓住了李鸿展的衣领,踢开胖护士的同时,刀尖就碰到了他的喉头。 我从旁边警员们的眼神里看到了惊讶的神色。 大概并不是因为李鸿展没有趁机将我制服,而是我的动作老练得根本不像是个初犯。 不过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在我今天摸到这把手术刀之前,我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良民。 非要理论为何我熟练地像一个惯犯,其一概因为,我是个理科生,其二是……我真是被逼的。 李鸿展比我高,要拖着他走有些困难。 不过幸好的是他比较配合,我命令他打开车门,然后我先进去,一边翻过前排中间的档位,一边把他拖进来。 我命令他:“开车!” 李鸿展立即发动汽车。 我一边警惕地用刀比着他的喉咙,一边回头看着后面有没有人跟踪。 车子开了好长一段路之后,李鸿展说话了,他说:“放心,暂时没人跟上来。” 我刚松了一口气,他就又说道:“不过车里安得有定位系统,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并保持与你保持你肉眼无法看到的距离。” 我放下了刀,有些倦怠地问他:“没有监听设备吗?” 李鸿展摇头:“这个应该没有。” 他说着,拉开了我前方的储物翻斗,伸手指了指里面上方。 “定位仪在上面,你先把它取下来。” 我捣鼓了半天,才取下了那一堆追踪仪器,然后打开车窗,扔到了马路上。 车子又前行了好一段路,李鸿展看了我一眼:“你为什么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我摇摇头,这事情没法解释。 我只说:“被他们陷害的。” 李鸿展暂时没有回答我的话。 我就苦笑了一下,问他:“这个解释,是不是很像精神病人?” 李鸿展沉默了片刻,他才说:“目前,精神病倒是你的保护伞了。如果你是正常人,刚刚的行为,已经够判你的刑了。” 我看着车窗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又问我:“你既然已经给我打电话求助,为什么不等到我过来救你?” 医生来敲门的时候,我正好在给李鸿展打电话。 我所有想得起来的人,也就只有他可以求助了。 我又苦笑了一下,说:“你救不出我的,刚刚秦月天已经来救过我了,被他们制服送了出去。” 我看到李鸿展眼里显出惊异的神色。 我继续道:“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总之那个医生告诉秦月天,是上头下令要把我关起来的。这个上头是谁,我不知道……” 我抬眼看着李鸿展:“如果你害怕我拖累你,或者想抓我回去邀功。”我伸出双手,递到了李鸿展的面前,“你可以就在这里把我放下,或者把我抓起来送回去。” 其实,按道理,我根本就不是李鸿展的对手。 他是个训练有素的转业军人,我还是那个跆拳道也不会的小白,从刚刚到现在,他一直在对我放水而已。 没看错的是,李鸿展笑了一下。 他说:“我要抓你回去,还陪你演戏干什么?” 他又看了我一眼,他说:“小莹,你要相信我办案多年的直觉。你的事情,我一眼就觉得有蹊跷。我很想听听你到底是怎么说的,再做判断。” 我垂下手:“我没什么可说的。那个你们警察局最有名的座上宾,张道士,他非说我通灵,能看到鬼魂,不知道给我下了什么药,迷得我承认了。然后又推翻了这一切,说我根本就是有精神病妄想症,然后把我送到了精神病院。” “张谷林?”李鸿展听我这样说,就反问道。 我“啊”了一声:“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总之是个瘦高的马脸汉子,跟你们另外的局长关系好着呢,说是帮你们破了不少案子。” 李鸿展就冷哼了一声:“又是他!” 我忙问怎么了。 李鸿展说:“这个姓张的道士,也不知道有什么背景,经常在我们办案的时候来指手画脚,干扰我们的侦查。但是没办法,据说他后台很硬。局里有些同志,对他信服得五体投地。我早说他是歪风邪气,想把这股不正之风拔除了。可惜的是孤掌难鸣……” 我一听李鸿展的话,就知道他铁定是保不住我的。 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他,在刚出那么紧急的情况下,依然选择相信我,帮助我。 李鸿展问我接下来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摇头,我真不知道自己的路在何方? 如果可能,我想去找燕少。 然而燕少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李鸿展思索了好一阵子,才说道:“要不这样?我给你一笔路费,你看你暂时离开这个城市,到别处去。” 李鸿展告诉我。 如果今天我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精神病人逃窜事件,还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竟法律无法处罚精神病人,我躲一段时间,也不会有人非要揪着我不放。 但是事情牵扯到张道士,又连秦公子都帮不了我,那就不简单了。 李鸿展说:“我不是怕什么。我当兵当警察这些年,什么怕过?我怕只怕,小莹我帮不了你,那些人通过我,顺藤摸瓜,还会重新抓住你。你先出去躲一阵子,我这边可以帮你简单应付着,我们再观察一段时间。” 我说,李局长你容我好好想想。 八月的天是很蓝的,汽车开在笔直的公路上,两旁绿得有些耀眼的树木一排排往后滑动着。 我想了好久好久,从我认识燕少开始,一件事一件事的细细回想。 等我想完的时候,车已经离开了主干道,来到了一条乡村小路上。 李鸿展对我无奈地耸肩:“车里油不多了。” 这种为犯罪分子准备的车肯定油少。 我们现在也没法去加油站加油。 李鸿展问我想的怎么样。 我抬头看着他,微风带热,我有些没头没脑地问了他一句:“李局长,你认识田晓蕾吗?” 243你不要我,我总归是要找别人 李鸿展听我说到这个名字,很明显愣了一下:“什么人?” 于是,我就给他讲述了有关百尚大区经理和他姘头之间的故事。那个叫田晓蕾的女人,死在百尚大区经理的肚子上。 而后燕少给了一个人情,帮他逃脱了司法的惩戒。 李鸿展想了好一阵子。 “百尚大区经理……这事情没印象了,听你说,当初不是以任何刑事或者民事事件处理的吧?是XX集团的总裁燕洍羿帮他摆平的?” 我说,这不是事情的重点。 重点是,我希望这件事,我是从李局长这里得知的。 如果有人来和李局长求证,希望李局长能帮助我圆这个谎。告诉他们,这件事是李局长聊给我听的。 李鸿展点了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理了一下自己的耳发,低头:“我是听朋友说的。” 李鸿展没有问我是什么朋友。 他只问我:“不过,我有什么原因会告诉你这件事呢?” 我说:“因为相亲,成了好朋友,有次无意聊到的。可以吗?” 李鸿展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他问我:“那你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了吗?” 我说,我要打一个电话,希望李局长回避一下。 我走到了乡村小路旁边的树林里,用汪涟冰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拨这个号码之前,我犹豫了好久,但最终,我还是决定赌一把。 我刚刚“喂”了一声,那边那个年轻的声音立刻压低了:“别说话了,去附近找个安全的公用电话,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让李鸿展带我去了一个路边的小卖部,重新拨了那个号码,告诉了对方我在哪里。 傍晚的时候,燕平青只身来到了那片小树林里。 他一见到我着急地说:“你真的逃出来了?你知不知道你把事情闹得有多大。本来对方对你只是观察期,你这么一逃,对方一定把你列入重点对象名单。” 我抬手,直接给了他一个耳巴子。 但打得不重,充其量只算重重地摸了一下他的脸。 我面色冷冷地看着燕平青:“汪涟冰要睡我,我是不是也要静静地等他睡?” 小少一怔:“汪涟冰……” 我说:“是的,汪涟冰。” 小少随即摇了一下头:“不可能!阿冰不可能背叛我哥!” 我拿出了他的手机,举在小少的面前:“他不是背叛,也就是麻醉了秦月天,阻止我出去,还把我拖进房间想脱我的衣服。燕平青你要不要看看他这部手里的邮件和短信?我不知道他对面的人是谁,我只知道他是个叛徒,绝对是!” 小少拿过手机,翻看着里面的信息。 他一边看一边摇头:“这不是真的,阿冰不可能,我哥对他有再造之恩,他今天的一切都是我哥给他的,他没道理……” 我不应他的话,只看着树林外,路边停靠的那辆车,李鸿展背靠着车门,抽着烟看天。 八月的天黑得晚,现在依然是明晃晃的世界。 阿冰是个叛徒,或者是个歼细。 这样的事实,大概连燕少也是无法接受的。 小少看完手机,整个人都焉了。 我问他:“你和符大师演的什么戏?” 小少一听我的质问,话没说,眼泪就先落下来,他说:“姐姐我说了对不起……” 我不吃他这一套,让他该说什么说什么,说的不好我有翻脸的权利。 燕平青就告诉我,符大师其实是他发急信找过来的。 符大师不知道有什么禁忌,他本身是不能离开泰国跨入边境的。 然而小少告诉他我和燕少都十分危险,因而符大师便冒着破禁的风险来了一趟。 符大师来之前,已经和小少沟通过了。 他们的沟通方式我也不懂。 总之大师告诉小少,我现如今已经算是暴露了。 但张道士并没有从我嘴里撬出过多的信息,因为有龙马鳞在体内的缘故,任何的法术都没有办法完全的控制我。 因而我还能保有一点自己的意识和底线。 不过这也没大用处,毕竟有些话,我也已经出口。而目前唯一扭转的办法,就是让我患上“精神病”。 如果我是精神病人,那么张道士所查明的一切,都可以说是假的。 非但如此,我还可以迷惑敌人,或者借机打入敌人内部,去寻找燕少。 所以,小少才会在最后对我表现得那么决绝无情。 我问小少:“现在确定燕少是被他们捉住了吗?” 小少说,他和符大师就这个问题分析过了。 现在基本可以得出的结论是,燕少已经身陷囹圄。 不过,符大师认为,对方的损失也不小。 这次仅仅派出的是张道士,就可以说明,燕少必然是重挫了“老五”。 “否则的话,那个老五一定会亲自来捉你的。以老五的道行,根本等不到符大师过来,你已经被他们捉走了。”小少很认真的说。 我问为什么他要亲自来捉我。 小少说:“你傻啊,他好不容易炼的煞,现在和你是一体了。他肯定要把你捉回去捣鼓一番,才能重新把我哥归入他的麾下啊。” 于是,我又问小少,我现在逃出来,把事情闹大了,对方必然又回来捉我,我要怎么办才好? 小少看了我一会儿。 神情很是郑重的:“姐姐,我给你两条路选。第一是你远走高飞,从此不要再回来,不要和我或者其他人有任何的交集纠葛。第二是,你留下,与其等着敌人来捉你,不如自己投怀送抱,主动投诚,去把我哥救出来。” 我说:“你这不是废话吗?我选一……” 小少一惊。 我又悠悠把剩下的话说出来:“……是不可能的。” 小少于是华丽丽地栽倒在机耕道。 我是不可能走的…… 事到如今,我知道我也是走不掉的。 既然不可能走,那么不如主动出击。我想念燕少,我想要重新见到他,回到他的怀抱。 我唯一担心的是,我主动回去,敌人会捉住我,将我和燕少硬生生的分开,反倒成就了敌人的好事。 小少就摇头:“你放心,符大师之前专门查过你了。和猜的手法非常高明,除了他,没人可以查得到你和我哥之间有半点联系。除非我哥彻底魂灭,或者你死了,才会连带到对方一同灭亡。再说了,现在正是老五的薄弱时期,他就算禁锢了我哥,也必然受伤不轻。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我明白小少早就把我卖了…… 他和符大师一起把我卖了,卖到了敌方阵营里去。 只是这种事先不打招呼的做法,真是让人很不好受。 我提出这一点抗议,小少表示抱歉,但他自有他的借口:“没办法啊姐姐,谁让你演技不太过关啊,再说了,张道士不知道对你干了什么,我和符大师都怕他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只有委屈你一下了。” 小少走了之后,我告诉李鸿展,我已经做好了选择,请他离开,不用再管我了。 李鸿展尽管有些担心我,最终依然尊重了我的选择。 他和我握了一下手,他说:“小莹,我很高兴,你在危难的时候,会信任我。以后如果有需要,也请不要客气。” 我一个人在小树林呆了一会儿,汪涟冰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捏着手机,闭了一下眼。 汪涟冰手机的屏保,是我的照片。 我在南川时候的照片,躲在工地铁门后,故作冷漠高傲的样子。 那也是八点水发到报纸和媒体上,让我戴上“最美守门妹妹”称号的照片。 我那时候真的以为他是一个记者。 我没想到集团也有传媒公司的,杨姨帮助了他…… 可是就在我相信他是一名古道心肠的正义记者的时候,他却摇身一变,成为了集团的副总裁。 而当我接受了他作为燕少最好最忠心的伙伴的时候,他又变成了敌方阵营的一员…… ……我接起了电话。 我的声音是很沉寂的,我问:“是谁?” 没有猜错,汪涟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他的声音也是很沉寂的,不知道是不是才苏醒的缘故。 他说:“你居然没关手机。” 我回答他:“因为我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问我:“你现在在哪里?” 我问他:“你会把我送回精神病院吗?” 汪涟冰回答,声音很是冷硬:“看你的表现。” 我缓缓舒了一口气,又问他:“你之前说过,让我跟你走,还算数吗?” 汪涟冰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子。 最后,他回了我两个字:“算数。” 我说:“那来接我吧……” 凌晨时分,汪涟冰驱车来到了小树林。 他下车,车门也没关,就一个健步越过道路和树林之间的小沟,他走过来,径直过来抱我。 我推开他,我的态度是很冷淡的。 我说:“我只是要跟你去新的公司,不是要做你的女人。” 汪涟冰愣了一下,然后他牵住我的手,说了一句话:“没什么关系。” 他带我去了他的新家,一套豪华平层。 不过看装修和摆设,不像是新近才竣工的。 我问他:“你什么时候装修好的?” 他很无所谓地回答:“去年吧。” 我问他:“秦总他们知道吗?” 他说:“应该不知道。” 我便不再多话。 原来,每一个人,都是有那么多的秘密。 我去了浴室,三天来第一次洗澡,热水流过我的肩膀和小腿,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眼泪偷偷混着一起流下来。 汪涟冰在客厅里抱着爆米花看片。 我穿着他的分体睡衣坐过去。他往旁边坐了一点,让给我一个位置。 我问他:“你怀疑我和燕少认识?” 汪涟冰嗯了一声,声音轻得不像要有人听见。 我又问他:“为什么?” 汪涟冰的回答让我惊讶,他说:“四一喜欢你,我很早就知道了。” 他转过头来,对我笑了一下,笑得很好看,但很让人心寒。 他说:“我就是这样的人,但凡是他的东西,或者是他喜欢的,我都要抢到手来。” 我反问:“包括赵安蒂?” 他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伸出手,搭到我的肩膀上。汪涟冰靠近了我,很小声地说:“包括你。” 我没有动。 任由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 汪涟冰的手掌收拢,扶住了我的手臂,他的身子也靠过来,挨得我很紧。 前方的幕布在放映什么,角色说了什么,似乎都被投放在了一个嗡声的罐子里,变得不真实起来。 汪涟冰的气息触着我的耳际。 他说:“林小莹,我现在不会再说我爱你。” 我想我的眼神是很冷的,足以浇灭一切的渴望和热情。 当它和汪涟冰有些温度的眼神相遇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冷水淋在热铁上的咝咝声。 汪涟冰的眼神在暗下去,他的唇离我的脸很近,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抵在我的皮肤上,他说:“……我只会说我想上你。” 我现在想起来他前不久在办公室里说的话,觉得每一个字都是讽刺。 我伸出手,将他的头推向一边,我很冷的说:“我不想给你上。” 汪涟冰就笑笑,也没再做什么强迫的动作。 我问他,他接下来给我什么样的安排。 汪涟冰嘴里的话没一句是像样的,他说:“如果你非要问我的意见的话,除了安排你做我的女人,我想不到更好的安排。” 我禁不住好笑。 我问他:“你认为你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我还会把你当朋友看?” 汪涟冰按住我的肩膀,几乎是一种即刻就要压住我的姿态,他的眼神滴落在我的眼中:“你可以把我当你男人看。” 我摇头:“不,汪涟冰,我跟你之前,可以是上下属,是同事,但是不可能再回到朋友,不要说更亲密的……” 我的话没说完,汪涟冰就捏住了我的下巴。 他现在几乎是压着我了。 “听你这样说,”他拧着眉头,似乎是要露出獠牙的野兽,“好像换做从前,我们就可以从朋友过度到亲密的关系似的。林小莹,你装什么装?你看到四一时候的眼神,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不用张谷林来试探你,我也知道你跟他之间有事。” 我尽力放轻自己的呼吸,我否认:“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有!” “是么?”汪涟冰已经完全压着我了,“你和他没什么的话,那我们就可以有点什么了。” 我的眼中应该是没有任何波澜的,我说:“不可以。” 汪涟冰只说了三个字:“女骗子。” 他用一种唾弃的神情和语气:“林小莹,你比赵安蒂还会骗人,还会演戏,还会伪装。但是你骗不了我,因为你我是同一种人呢。我记得在南川的时候,我告诉过你,我老板的女朋友越是端得厉害,我就越是想把她的衣服撕碎。你现在已经很好的激发了我的这个心理。” 我不清楚汪涟冰究竟是在诈我,还是证据确凿,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咬死一点,那就是我和燕少什么联系都没有。不论他怎么羞辱我,怎么激我,我都要站稳自己的阵脚。 我试图推开他:“不要为你的侵犯和背叛找借口,汪涟冰,我不知道那个张道士是怎么让我说出我能和燕少通灵这样的话的,我只能告诉你,这都不是事实!” 汪涟冰听我这样辩解,就笑起来。 他说:“关于你是否和燕少通灵这件事,明天会有人来验证。你现在要考虑的是,今晚上,你要如何取悦我。” 我从他的身下挣脱出来,站了起来。 我说:“晚安。” 我走到房间前面的时候,汪涟冰截住了我。 我和他对视了两秒,然后他放开了撑着门框的手,他说:“晚安,祝好梦。” 我有时候觉得很奇怪。 关于汪涟冰对我的态度。有时候他确实好像下一秒就会什么都不顾的对我施暴,然而他却又总能在最后一步刹车。 好比在南川我激怒他的那一次,他推我到门上。 那一次他吓得我发抖。 尽管后来,他总显得有些卑微…… 我这晚上没有好梦。 因为汪涟冰叫了别的女人过来,而他很明显也没有深夜弹吉他的喜好——房间的隔音,比起秦总那里差了很多。 我一度甚至想要去敲隔壁的房门,请他们体量一下我许多天来没有睡好的苦楚。 不过最终我还是忍了下来。 我猜想汪涟冰是故意做出这么大的动静给我听的,如果我去敲门了,或许正中他的下怀。 第二天早上,我去厨房里找寻早餐。 转过身来的时候,一个妖冶高挑的女人在外面对着我抱头尖叫。 她叫:“你是谁?” “我妹妹。”汪涟冰从后来走过来,回答了女人的问题。他揽住女人的腰,亲了她一下,对我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 我对这个女人点头:“你好。” 女人放松下来:“你好。”她娇嗔地责怪汪涟冰,“妹妹住在这里,都不告知我一声。真坏,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有妹妹。” 汪涟冰糊弄了她些什么,我并没有去听。我只是觉得汪涟冰这男人,真心也比刘宇直好不到哪儿去。 不一样的配方,一样的渣。 这个早餐我们三个人一起吃的。 汪涟冰的女朋友貌似是个模特,不过不在XX集团工作。 饭后汪涟冰先送她去公司,两个人在车窗前吻别。若不是汪涟冰昨天上才对我说过那些话,做过那些事。我还真以为他是一个绝世好男友。 等到他所谓的女朋友三步一回头的进了公司大楼,他才然后才调转车头,往我们的目的地而去。 我们一路无话,车子行驶了很久,汪涟冰才直视着前方的道路:“你不和我在一起,我总要找别人的。” 我反问他:“你的事和我有关吗?” 汪涟冰就斜了一下嘴。 “林小莹,你比四一还要冷血薄情。” “是吗?”我也看着前方的路,“我没见过他,也没比较过。” 我这句话刚说完,汪涟冰就一个急刹。 若不是我拉着安全带,整个人都要栽向挡风玻璃。 汪涟冰一拳挥过来,打在了我耳旁的椅枕上。 他咬着牙:“林小莹,不认识四一的话,过会儿等你过了检查,再说吧!” 我们去的是一家建筑集团。 名字叫西美集团。 集团在市郊的一个高级企业园区里。 我科班出身,自然对这个集团耳熟能详。因为西美算是全国都名列前茅的建筑集团了。和XX集团的建筑公司不分伯仲。 我之前其实有猜测过是西美在挖汪涟冰。 但始终不好问出口。 然而如今得知果真是西美,除了自夸一下自己的直觉,更是觉得心惊。 燕少的敌人,有这么大的来头,既在我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因为,我似乎听小少聊到过,西美,其实和米家有关联。 244可以辅助燕少的女人 我想我的心境是荒凉的。 我问汪涟冰:“小米也是……背叛了吗?” 汪涟冰笑了一下:“胡米竞一个外姓人,根本算不了米家的核心成员。对了,林小莹,过会儿别人问你为什么要跟我到西美来,你准备找什么借口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转过头来,那精明的眼神,告诉我他洞察了我一切的动机。 这句话,他大概很早就想问了吧。 我其实是可以回XX集团去的。 我可以回秦总那里去,回小米那里去,可是我为什么要主动去找汪涟冰呢? 在精神病院的时候,我和他就已经成为了敌人。 我的行为,解释不通…… 然而大概我二十余年的面瘫已经修炼到了炉火纯青,我相信连我的眼神都是瘫痪的。 我略带讥讽地问汪涟冰:“你认为我还能回到集团吗?不论我走到哪里,都会被当成精神病人看待。除非,我遂了你的意,投诚于你。” 我略微朝他那边倾斜了一点身子,我的声调上扬了一点:“汪总,难道我不是被你和你的同盟联手逼到了这个份上?你难道就不准许我放弃一次底线,干一件识时务的事?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不用我解释吧?” 汪涟冰大笑了一声。 “哈哈,林小莹,”他笑得有些张狂,“四一看上你,是有道理的。他眼光向来很毒,知道什么女人是真正可以辅佐他的。” 他斜睨着我:“赵安蒂比起你,段位差太多了。真奇怪呢,”他伸出一只手,搭着我的肩膀,“你的家庭、成长和教育背景,似乎不足以支撑你这么深沉的心机和这么强悍的心理素质啊。” 我讨厌汪涟冰把我和赵安蒂比较,更讨厌他居然用心机这种词语来评价我。 平心而论,我活到这么大,从没有主动去算计过谁。 别人惹我,只要不逼我到绝路,我极少回击。 父亲曾经教导过的,不毁人姻缘、不毁人前途、不毁人性命,始终都是我为人的信条。 当然,我承认我一旦回击,都会往七寸打,不让对方死也会让对方蜕层皮。 但法律还规定了一项正当防卫,我为了自己的合理生存而进行适当防御,于情于理都没有错误。 还有,为了燕少。 我是会放下底线的…… 一个女人为了她所深爱的男人做任何事,哪怕伤天害理,哪怕为天道所不容,在她自己看来,总归是有道理的。 我现在就是要做这么一个没有道理却总归有道理的女人。 西美集团在企业园区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整个集团有好几栋楼,下面是绿树成荫的花园。 我现在对于风水也多多少少有点注意,看得出花园和办公楼的布局都很有讲究。 汪涟冰直接带我去的是主楼。 西美的主楼不算高,只有九层。 汪涟冰上去的时候,遇到的人无不恭敬地叫他一声汪总。和在XX集团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我在九楼见到了一个熟人,那个叫张谷林的道士。 他一见到我,就呔的叫了一声,好像见到了什么妖物似的,指着我大叫:“到处寻你这妖女,没想到你居然自投罗网。” 汪涟冰将我的肩膀一揽,有一种宣誓主权的霸道:“张道长,她现在是我的女人。” 张谷林立刻又怪叫了一声:“自古红颜多祸水,汪先生现在是老板跟前的红人,切莫因为一个女人毁了前程。这女人……” 汪涟冰已经打断了他:“她是不是和燕洍羿有关联的女人,还需要其他人论证。” 张谷林一听这话,立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起来。 他冷笑着:“难道说,汪先生还怀疑贫道的法力不成?” 汪涟冰不耐烦地看着张谷林,我看得出他心里是十分鄙视这个臭道士的,汪涟冰反驳张谷林道:“张道长法力高强,那为什么连她和燕少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都问不出来。为什么那个泰国的大师一来,只问了几句话,就得出了林小莹是精神病患者的结论?” 张谷林立刻结舌,汪涟冰很是目中无人地挥了一下手:“让开,别挡路,我还有正事要办。” 说完,他就拉着我要绕过张谷林。 张谷林眼里的仇视不加掩饰,然而汪涟冰霸气横生,他只得往旁边挪了挪。 这一挪,他就碰到了一个从后面抱着文件过来的员工。 这员工抱着一大堆的文件,被张谷林一撞,没躲得过,文件散落了一地。 张谷林受了汪涟冰的气,正无处发泄,见状,明明是自己的错,却痛骂这员工:“瞎了你的狗眼!走路是不带眼睛还是不带腿的!” 那员工一边捡着文件,一边点头哈腰的道歉:“对不起,张道长,对不起,对不起……” 张谷林偏不饶人,继续辱骂:“不想干了趁早说,本道长送你去见你祖宗!” 我心想张谷林这人,欺软怕硬,恶奴嘴脸,真是让人厌。 那员工被这样辱骂,却还尽力陪着笑脸:“道长息怒,是我的错,我会改正……”他说着,抬起脸来。 我一看,觉得他有点点眼熟,似曾相识的模样。 这男员工的眼神也正好落在我脸上。 就这一看,他顿时有些惊讶地指着我:“你……你是……你是林小莹!” 我吃了一惊,对于对方能即刻说出我的名字,感到有些奇怪。 男员工抱起他那一大叠的文件,急急走到我面前,无比惊喜地:“你是林小莹没错吧?你和小时候没什么变化啊。我忘记我了吗,我们以前是同桌啊,我是袁志,你肯定不记得我了吧。” 袁志…… 我在脑内转了一下。 出现在脑海里的,首先是一本小学生日记,里面写着一行字:我要向袁志学习…… 然后,燕少有些咄咄逼人的面容出现了,他捏着我的下颌:“说,袁志是谁?” …… 我想起来了。 袁志,是我小学的同班同学,也是我的同桌。 那时候他是班长,我是学习委员,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在课桌上画上三八线,超出一点就要用尺子戳对方的手肘。 我也有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我指着袁志:“是袁志啊,没想到我们居然还能见到,你不是中学到县城重点去读了吗?好多年都没见到了啊。” 我记得很清楚,袁志小升初考试因为生病失利了,结果到一座县城的重点初中读去了。我们这之后就再没有见过面。 袁志笑着点头:“还好,后来我考了名牌大学,毕业以后就在西美工作了。对了,我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的约定,我读的建筑系。你呢?” 小时候,我们曾经约定过,以后大学都要学建筑呢。 我就笑:“当然啦,我也读了建筑系。” 袁志似乎还有说不完的话要和我聊,汪涟冰有些不悦了,他轻哼了一声:“好了小莹,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我只有和袁志道别,临走了,袁志还在后面挥手:“林小莹你也来西美工作吗?我在西美做总裁助理,改天聊。” 汪涟冰半是挖苦地:“你熟人真多,哪里都遇得到。” 我嗯了一声:“总比汪总*多好一些。” 汪涟冰听到我这话,倒是笑了一声。 他突然又恢复了从前那种轻挑戏弄的态度:“*多,没有一个爱人,有什么用?” 正说着,我们走到了一扇双开桃木门面前。 是的,桃木门。 木质纹理细腻,上面还刻得有符文,应该是桃木无疑。 汪涟冰叩了一下门,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请进。” 我们进去之后,发现者还是一个秘书室,办公桌前坐着一个美艳的女人。 那女人见到汪涟冰就抛了一个媚眼:“汪总来啦,米总等你好久了。” 她似乎无视我的存在,站起来领着我们朝旁边另一扇门走去。 那才是大气磅礴的一扇门,应当是金丝楠木制成的。 女秘书敲开门,对立面毕恭毕敬地说:“米总,汪总来了。” 汪涟冰带着我进门,我看到宽大的办公桌后有一个男人正好抬起头来。 这男人,虽然姓米,但是长得和小米并不像。他年龄大约三十左右,颧骨稍微有点高,眼圆但眼角上挑,脸庞有些削瘦,下巴尖尖的。长得不算很帅,就气质而言,很给人一种精明但凌厉的感觉。 我心想,这等气质长相,虽然不及燕少,但还是够格做燕少的对手的。因为这男人虽然不是第一眼帅哥,但应该属于越看越顺眼的那类型。 并且,我现在还未和他有所接触,已经感觉到他是一个魅力非凡的男人。 这男人的眼神,第一眼就是落在我的身上。 然后他站了起来。 他越过办公桌,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我见他走得很急,心想他不会是要上来抓着打我一顿吧? 谁知道这男人走到我跟前,立刻伸出了手,带着一种宽厚且诚心的笑容:“米科,西美集团总裁,很荣幸和林小姐认识。” 我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自我介绍:“林小莹,也很荣幸和……米总认识。” 之前听小少提起过,西美是米家旗下的产业之一,如果说米家就是燕少对面的敌人的话…… 为什么他们还会容忍小米在XX集团工作。 是为了让他当卧底? 我很难从米科对我的态度里猜测出他的真实意图。 西美和XX集团虽然都算是家族企业。但是米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西美不过是其中一个旁枝末节。XX集团却是燕少一人的霸主,无人能与之抗衡。 换言之,燕少就是燕少,但米科背后,还有没有更大的BOSS,我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他能在内部竞争激烈的米家抢到西美这块阵地,除了深受家族信任之外,应该也是家族核心成员中的一员。 而米科现在,显然过于……热情了一点。 他请我坐下,然后问我喝什么饮料。 他仔细端详我,然后赞美我道:“林小姐比照片上看上去更加美丽大方,玲珑剔透。” 他这话一说,我更不知道他到底对于我是个什么意图了。 他对我的态度,不像是对战俘,反而像是对一个投诚的重将。 米科的下一句话,就转向了问题的核心。 他笑着问我:“米某听闻林小姐是燕少的爱将,不知林小姐是否能把你和燕少之间的事情详述一通呢?” 我心想果然还是为燕少而来的,我回答他:“我想米总大概是误会了。我不认识燕少,我只是和燕家小少爷很熟络而已。上次燕少回来一次,不过出了车祸,我问小少,他说那个燕少是假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米科的神色。 不过,米科的表情,并没有什么能给我捕捉的。能做到西美的一把手,功力绝非在燕少秦总之下。 米科笑:“林小姐话不要说得太绝对了,这样,我这里都有几个朋友,能证明林小姐和燕少关系不浅,这样,林小姐要不要先和他们依次见见?” 我心想这是要陈堂对证的节奏了么? 还得是依次。 米科就唤秘书,把第一个证人叫了进来。 这个证人也是十分眼熟,中年男人,西装革履,头顶头发浓密,看起来像是做推销保险之类的人。 他毕恭毕敬地像米科行礼,坐也不敢坐下。 米科也没有让他坐下的意思,他指着我:“朱经理,这位小姐,你想必是见过的吧?” 这位姓朱的经理闻言,便也仔细地打量起我来。 他看我的时候,我也在看他,然后,我发誓我们是一同认出了对方。 这个男人,他是当初我去银行取支票时,接待我的银行经理。 朱经理举着手指,点点点着:“是,是是,我想起来了,这位小姐,曾经拿着燕少的支票,来我们银行取过一万元!是的没错,就是她,当时我还问她为什么会有这张支票。” 米科不看我,似乎在以无视来给予我压力。 他只问朱经理:“你们当时的对话是什么样的呢?” 于是,朱经理就把当时的场景几乎不落的还原了一遍。 他说,我是到柜台去取支票的,柜员小妹一看就去汇报了他。然后他问了我一系列的问题,比如支票是哪里取的,比如为什么燕少会给我等等。 不过,我取了支票之后,有一则消息上了新闻,那就是有人到公园去破坏了一颗洋槐树。 朱经理说,当时他也怀疑过我是个骗子,但我已经取走支票消失在人海了。 所以他也就没有多事报案。 我为米科居然能把万元支票的事情都挖出来,感到有些心惊。 不过,当米科用“林小姐还有什么可说”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略无良的耸肩:“我那时候穷困潦倒,去偷了一张支票。好吧我认罪,米总可以去叫警察来了。” 米科身子朝我躬了一点,他始终都带着让人放松警惕的笑:“林小姐是怎么知道树里有支票的?” 我朗朗上口地回答:“《经济风云人物》第235期有一起人物访谈,是采访燕少的。我大学室友是燕少的疯狂米分丝,所以买了这期杂志,燕少在那期杂志里说了小时候和父亲种树并把万元支票放进去的事。” 米科优雅地一笑:“没错,不过燕少没有说过是什么树,也没说这棵树在哪里。” 我又耸肩:“我蒙的呗。银杏公园里只有那颗树受到特别对待,XX集团每年还给钱养着,为什么?不就是因为那棵树就是燕少口中提到的,亲手和父亲种的并塞了支票进去的吗?” 我翻了个白眼:“我好歹也是T大双学位的……”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汪涟冰一直在旁边,沉默地看我的表演。 他在西美和在XX集团差别还是有些大。 在XX集团的时候,他其实要轻松随意得多,而在西美,他很明显内敛稳重了许多。 米科继续笑:“林小姐因为猜测就拿着锯子去公园锯了一颗树,这动机太无法解释了呢。” 我正色看着米科:“米总有被逼到绝路过吗?有被男朋友背叛欺骗,所有财产尽失,有失业身无分文,有露宿街头桥洞过吗?如果没有,你不能理解我那时候的所有行为。哪怕锯树破坏公物被关起来,好歹有个地方睡觉,有人管饭……这就是我那时候的心理。” 我这么一说,米科似乎被我……击败了。 他挥手,让朱经理下去:“好吧,叫下一个人进来。” 第二个进来的人,我没猜错,是旋转餐厅的经理。 他手里还拿着一张单子,貌似是票据什么的。 他一进来,不等米科问他,就指着我:“对,对,就是她,燕少的女朋友。” 我像看怪物似的看了餐厅经理一眼,目光里分明是“什么什么和什么我不懂”的意思。 餐厅经理已经手舞足蹈地说了起来。 他说,某年某月某日,我一个人来到了餐厅最豪华的包厢,点了一大桌子菜,然后说我是燕少的女朋友,最后报出燕少的贵宾卡号,签单结账了。 他说着就举着那张单子:“看!这张签单我还保存着呢!” 我拿过那张单子,瞄了一眼,然后扔给汪涟冰了,我问经理:“你有我出入旋转餐厅的监控视频吗?” 没猜错的话,那种地方,都是有监控的。 然而经理一瞬间哽到的神情,告诉我,我赌对了。 连我都知道签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笔迹的字,燕少怎么会给对方留下监控的证据,证明我去过选择餐厅? 经理瞬间就泄气了:“没有……可是,有您的签字……” 我已经打断了他,转头问汪涟冰:“这是我的字吗?” 汪涟冰眯起了眼,眼中闪着微光,鉴定了半晌,他答:“不是。” 他说着,掏出钱夹,从里面摸出了一张卡片,递给米科:“这是林小莹的字。” 那是曾经,有人模仿我的字迹,给汪涟冰送的生日卡片。 米科看了看卡片,又看了看单子。 然后他扶额,再度挥手:“你出去吧……” 林小莹如此顽固狡猾,似乎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第三个进来的人,和我预料的几乎一模一样。 是百尚的大区经理…… 我几乎知道了,米科已经把我的底摸透了。比燕少之前把我摸得还要透…… 百尚的大区经理,这个脸大方圆的男人,在米科的面前,毫不掩饰地把我卖了个底朝天。 当然,最重要的证据不在于我知道燕少的卡号和密码,而是在于,我知道他和田晓蕾的事情。 米科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似乎想听听我这次是如何辩白的。 我也不负众望,告诉大区经理,田晓蕾的事情,是我从李鸿展那里听来的。 米科问:“李鸿展,就是警察局副局长,昨天被林小姐劫持的那位?” 我说是的。 米科又问:“他为什么要告诉林小姐这些事?” 我就说,李鸿展和我相过亲,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有一次无意间聊到了这茬。 “相亲对象?”听到这里,汪涟冰扬了一下眉。 我说:“废话,要不然你以为我昨天是怎么逃出来的?” 李局,如果到时候有人因为这事情针对你……放心,我林小莹是个精神病患者,说的话都不算数的! 245爱情的拳赛,你出局了 米科大概已经知道了我这人的个性有多无赖,品性有多恶劣。 不论他找任何的突破点想要撬开我的嘴,让我承认我和燕少有关系,都会被我顽固并且相当言之有理的驳回。 最后,米科遣走了大区经理,然后用询问的态度对汪涟冰道:“那么刘宇直就不必叫进来对质了吧?反正他当时被鉴定精神有问题,林小姐一定不会承认的。” 米科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 除了告知我他们的准备做的有多周全,掌握了我多少信息,还讽刺了我的狡辩和掩耳盗铃。 不过随便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又不能通过法术查明我和燕少之间的关联,能奈我何? 大不了杀了我,让我和燕少共坠六道轮回,我还感谢他们给了我俩一个同年同月同日死! 米科说:“其实林小姐,我们还拿到了当初你在盛唐古街出事后,去警察局的笔录。你好像在里面供述,你那晚上夜宿了一间旅店,店长是个年轻男子,还长得很……好看?” 我一扬眼:“对啊,做笔录的李警官没告诉过你,要破除封建迷信?我精神有问题,大概不是一朝一夕了吧。” 无赖刁蛮到这个程度,我看到米科脸上也有一种被打败了的神情。 不过,其实我明白,米科他们基本已经确认了我和燕少的关系。 现在还没有把我拿下,大概是因为老五还没有找到能完整剥离我们的方式…… 我的时间,不多了。 谁知道受损的老五什么时候恢复,谁知道他手里有没有什么秘法? 这世上没有不断的矛,也没有不破的盾。 米科最后叫进来的那个男人,让我的心沉了一下。 这个男人,叫孙强。 他看到我的时候,眼里是*的仇恨。 我记得我离开南川的时候,他被送到了医院里做康复治疗,那时候他好像已经痴呆了,丧失了思维能力。 然而现在我见到他,发现他尽管失去了槐木精的驻体,却依然带着那股阴沉沉的气息。 孙强,是南川孙氏夫妻的儿子,当初挖到了千年阴沉木,结果却被槐木精附体,疯掉了。 后来我和燕少借天雷灭了槐木精,孙强没死,也送到了医院里治疗。 我真没想到,米科竟然能把他也找过来。 按道理,槐木精已死,孙强必然已经不记得我和燕少了才对。 然而孙强的眼神告诉我,他什么都记得…… 孙强抬起手臂,直直地指着我,说了三个字:“就是她。” 米科饶有兴趣地问:“就是她什么呢?” 孙强说:“她和那只煞一起,夺了我体内的槐木精和阴沉木,还拿走了那枚桃木印章。” 我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反过去温和的问孙强:“你好孙强,你爸妈都还好吗?” 我想提醒孙强,当初他家家禽被洪水冲下来,毛艳和何队长带领工人们抢了和精光,是我叫来波娃子他们,帮他们家把损失降到了最低。 为此,我后来还被人追杀算计。 包括后面孙强被雷击神志不清,也是我拜托秦总帮他申请的政aa府救助补助。 恩将仇报,也应该有个底线不是? 没想到我这般说,孙强眼中的仇恨却是更甚。 他恨着我:“你知道你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吗?青头帮的那帮人,来我家砸了个稀巴烂,说我爸妈出卖了你,还威胁要拿我的命偿债,我爸妈被逼无路,最后上吊自杀!林小莹,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实际你是害死我家人的元凶!” 我心沉了沉。 关于孙强父母的事情,我曾经听赵三头小哥说过一嘴。 据说波娃子他们得知当时是孙强父母出卖的我,扬言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但是我没有料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我想起了当时我在工地之外,要求孙强父母发誓的事。 我让他们对着天地鬼神发誓,如果出卖了我的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没想到,聚集我那时候所有信念的一个毒誓,竟然成真。 我没有想到过,孙氏夫妻会那么容易就出卖了我。 我也没有想到过,他们出卖了我,真的会付出性命…… 而这样的因果轮回,导致了我如今收获了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仇人。 原来,父亲曾经教导过的,不要毁人活路,实乃字字真言。 我之前在米科面前辩解那么多,有什么用。 孙强还有槐木精的记忆,他一定是已经把我和燕少之间的事情交代了个清清楚楚。他要报复我,他自己没有那个力量,于是就借刀杀人。 他所称述的事实,结合汪涟冰在南川的经历,几乎能完全对上号。 我也明白了,当初在南川,总工程师那一群人,其实都是西美派过来的歼细。 也就是说,燕少在南川出事,是西美集团,也就是米科一手策划的…… 我的身子简直要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我想象了那么久的敌人,陷害燕少,整蛊工程的对手,竟然现在就坐在我的身边。 而我刚刚还和他握手,和他对弈,在他面前狡辩…… 我是否有些过分不自量力了? 米科一直在暗暗观察着我,现如今我是面色愈发瘫痪,保证面部的任何线条,都不会出卖我的内心。 孙强还想说什么,米科却似乎已经想要收场了。 他又挥手:“孙强你回你的岗位上去吧。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了。” 孙强很不甘,他依然站立着,看着我,伸出手,摊着,似乎在向我讨要什么:“林小莹,你抢了本该属于我的阴沉木,是不是要物归原主了?” 我拿起桌子上的饮料,偏头看着他,很是镇定的神气:“没有什么阴沉木。孙先生大概是记错了什么事吧。” 孙强立刻恶狠狠地斗起了眉毛。 米科却制止了他的下一步举动,米科的声音暗含威严:“好了!事情到此为止,剩下的,不需要你处理了。下去吧!” 孙强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恨着一口气,离开了办公室。 米科待他离开,便有些关切地问我:“林小姐到我们西美来,想过要做什么样的工作吗?” 他突然把有关燕少的那茬扔开,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他已经完全确认了,我和燕少之间的关联。 我知道接下来,无论我如何辩解,都会面临实验小白鼠一般的命运。被送到那个什么老五的手上,研究要如何把我和燕少的关系斩断。 这之后,我大概就是一个用旧的容器,垃圾销毁站就是我的最好归宿。 燕平青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 让我主动投诚,结果我这小半天都没有,就被弃之如敝履了。 不过,我在这里胡思乱想着,米科却已经和汪涟冰讨论起了我接下来在西美的职务。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只听到了米科的最后一句话:“那就这个职位,不知道林小姐是否满意?” 我:“啊?” 米科,微皱眉:“林小姐不满意?” 我:“哈?” 米科,疑惑地:“林小姐有什么自己的意见,可以说出来,我们能斟酌的都会尽量斟酌。” 我正想表达一下我的疑惑。 汪涟冰注解道:“她没听到我们说什么。” 善解人意如汪总,有他在,我省去了很多沟通成本。 米科就笑:“那你把刚刚的话重复给她听吧。” 汪涟冰嗯了一声,对我道:“米总征求了我的意见,目前准备让你去担任八建的总经理,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我简直要吓的一声叫出来。 这升官升得,不要坐火箭了。 见我呆呆的样子,汪涟冰解释道:“本来想让你去做总工程师,负责就近的一项工程。不过你确实实战经验也不足。做总经理的话,看起来要高人一等,实际上却无需任何短兵相接。你只需要管理好你下面的直系员工就可以。” 我想说米科这是要捧杀我吗? 就像南川那次一样,先把我捧起来,再重重摔下去。 我的本能,就是拒绝。 然而我还没开口说任何话,米科却是相当善解人意地说道:“林小姐一定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没关系的。汪总,你先带林小姐到她的办公室去看看。把该添置的都添置了,顺带问问林小姐自己有什么需求。” 汪涟冰随即站了起来。 “我们走吧。” 西美下面正好有八个建筑子公司。 而八建恰好的主阵地是在本市。 我不知道八建之前的总经理是谁,我只知道我在做到一个建筑公司总经理之前的一个职位……是建筑工地的守门小妹。 然而米科一句话,我就成了一个公司的一把手。 这个光晕来的太耀眼不行我要扶一会儿墙。 八建在另一栋楼里。 汪涟冰并没有对那里的人介绍我,然而我还是又看到了一个熟人。 我发现我到西美来,就是来认熟人的。 这个熟人叫刘宇直。 他看到我的时候,整个人都定住了。 我也站住了。 不是因为我还对他有任何的感情。 而是因为林小莹从十九岁到二十二岁,三年光阴里,只有一个刘宇直。 理工科学院里男生泛滥得来够格进行人道毁灭,林小莹却只认识一个刘宇直。 因为曾经唯一过,所以不可能遗忘。 刘宇直站了起来,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然而汪涟冰冷冷的眼神是扫了过去。 “你有什么事?”他的声音横插在我们之间。 刘宇直又坐了下去,埋头继续做事。 我于是跟着汪涟冰继续前行。 一路上,不少人在看汪涟冰,同时也在看我。 汪涟冰没有从集团带什么人过来,除了刘宇直,其他人都很面生。他带我去了我的办公室,很宽敞明亮,也很简单。 汪涟冰问我需不需要重新装修。 我说:“就这样吧,我不喜欢折腾。” 他便说:“offer等下才会下来,我先让你的助理把八建的相关资料给你过过目吧。” 我默默点头。 我以为,我到西美来,是做汪涟冰的助理。 没想到,竟然能一跃成为离他并不远的分公司总经理。 下午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了米科的电话。 他说,今晚上要为我接尘,所以让我下班直接上他的车。 我现在在别人手里捏着,BOSS这般说了,我还能怎么样,于是便说好。 米科开车把我载到了城郊的一片高档社区,在一栋别墅前面,他停了车。问我:“林小姐,你觉得我这辆车怎么样?” 他开的是一辆宝蓝色的玛莎拉蒂。 就车型线条而言,确实还蛮讨人喜欢的。 我就说:“还好啊,挺配米总您的身份的。” 米科笑了一下,他突然拔出了车钥匙,拎在我眼前:“玛莎拉蒂还是配美人更合适,林小姐,这辆车是你的了。” 说着这话,他放下了手,将车钥匙放在了我规规矩矩的手背上。 我想无功不受禄。 米科今天初次见面,就如此殷勤,又是送高薪职位,又是送豪车的,这接下来……不会是要送我眼前这栋别墅吧? 米科下车,替我打开车门:“下车。” 我默默拿起钥匙,跟他下去。 米科带我走进别墅。 我以为这里会有一场为我举办的小型派对。 然而没有,别墅里装修完美精致,格局错落有致。 米科带我转了一圈,请我在客厅里坐下之后,摸出了第二串钥匙。 他没等我问,主动把钥匙又一次放在我的手背上:“喜欢吧?” 我问他:“为什么?” 他回答:“这是西美的诚意。” 我又问他:“西美代表谁呢?” 米科大概知道我问的是米家,他笑笑:“没谁,就是我自己要送你的。” 米科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和小米有些相似的。 我把两串钥匙合在一起,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我说:“米总,我不懂。” 米科解释道:“林小姐不要误会,我单纯是觉得,你的才华值得起这些财富,我仅仅是想要将你留在我的集团而已。” 我要信了他的话,我才真是见鬼了。 我把钥匙往他那边推了推:“米总无需这样,林小莹也会忠于自己的职位。” 米科又一笑,正想说什么,我抢先道:“我没有驾驶证,也没有去考的打算,并且我这人路痴,这么大的房子,完全驾驭无能。所以米总的好意,心领了。” 米科听我这样说,就从茶几上摸起了钥匙。 “这样吧。”他把钥匙抛了抛,“东西先放在林小姐那里。你什么时候想用就用,不用就放着好了。送出去的东西,我再收回来,总归不太吉利。” 我说:“米总能够信任我,让我担任要职,我已经受之有愧。这房子和车子实在是……” 米科打断我,重复道:“我是个生意人,送出手的东西,又被退回来,不是个好彩头。” 他这话语速稍稍快了一些,一股狂霸之气瞬间碾压了我。 于是,我沉默了。 这晚上其实没有什么接尘宴,米科问送我回哪里,我不想去汪涟冰的住所,于是告诉他,我住在某某厂区宿舍。 米科就咦了一声:“就是马上我们要进驻的那个工程地区吗?” 我点头。 米科就又笑起来:“早知道,就让人在那里给林小姐设计一套房子的。” 我不知道米科这般讨好我,究竟为哪般。 但无事献殷勤,非歼即盗。 我想我不是一个会被物质和美言迷惑心智的单纯女人。 米科送我到楼下。 我说:“米总请留步了,我自己上去就好。” 这么一辆张狂的豪车开进如此古老的职工宿舍,已经引得不少人驻足观望,我不想很久不回来,一回来不是捉家贼,就是亲戚撕逼,要不就是“傍大款衣锦还乡”…… 米科似乎也体谅我的处境。 然而我下车正想上楼的时候,米科从车里追下来。 “林小姐,你忘了东西。”他拎着一串车钥匙,然后轻轻放在了车前盖之上。 我还想说什么,他已经一个潇洒的转身,徒步离去。 我怎么可能任凭这样的豪车钥匙放在车盖上,我只有被迫把钥匙收好,在许多道目光的洗礼之下,朝楼上走去。 刚刚踏上最后一个拐角,我就立刻有想回头往下的冲动。 因为,汪涟冰坐在我家门口的最后一节阶梯上。 他双手搭在一边膝盖上,长腿随意地搁在阶梯上……哪怕是漫不经心的一个坐姿,也坐得这么美轮美奂。 我看到他,也没有打招呼的心情,硬着头皮迎上去。 然而他挡了我的路,我只有侧着身子往一旁的缝隙挤。 然而我的双脚刚刚踏上汪涟冰身后的平地,汪涟冰突然一扭身子,抱住了我的腿,然后如同摔跤一般将我一扳。 我一声“啊”还卡在喉咙里,已经被他拔树一般扳倒了。 扳到了他的怀里。 汪涟冰在楼梯上抱着我,凑近着我:“来搬衣物的吗?不用担心,我今天专程去给你买了不少衣服,白天晚上,里面外面穿的都有。” 为了躲避他压下来的脸,我仰得要撞到了后面灰尘慢慢的扶手栏杆。 我别过脸去:“有哥哥这样对妹妹的吗?” 汪涟冰笑了一下,笑得很冷:“你有把我当哥哥看待过吗?” 不待我回答,他又很武断地继续:“我也不需要!” 他手臂抬了抬,瞬间就把我的身子抽正了。他的手掌扶在我后颈,强迫我与他对视。 他眸光沉沉地看着我:“燕洍羿到底哪里好?活人献祭死人,这样的傻事你也做得出。林小莹,你摸摸这里。” 他抓着我的手,强迫朝他身上摸去。 我吓得躲过头去,想要惊声尖叫。 不过,事实证明是我想歪了……汪涟冰让我摸的,是他的心脏。 斜入外套里,隔着衬衫,我能感觉到那隐隐跳动的肌肤是如何滚烫,如何有力,如何野心勃勃。 汪涟冰看着我:“这里有一个真实鲜活的男人爱着你,林小莹,难道你感受不到他对你的热忱吗?” 我心想一个昨晚上还在和别的女人滚*单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汪涟冰没有在意我眼里的轻视,他按着我的手,他问我:“燕少哪里好?他害你毕业不能找工作,他调查你,却在你人生困难的时刻对你置之不理,他活着的时候没有想过好好对待你,等到灵魂出窍,却要来利用你,借助你去夺回他的一切。林小莹,做别人的枪手,真的很好玩吗?” 我的眉毛或许动了动,然而我依然冷冰冰地回答汪涟冰:“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汪涟冰瞬间捏住我的手,是让我吃疼的力度,他动作生猛得来让人误会他要挖出自己的心脏。 他恨恨地看着我:“林小莹,有句话,我只说一次。这世上,谁爱你都是有目的的,有缘故的。不管是燕洍羿,还是秦月天,还是燕平青……这世上所有爱慕你的人,所有追求你的人,所有讨好你的人,都是带着不可告人的原因和目的!只有我!” 他放开我的手,却指着自己的心脏:“只有我是单纯的因为喜欢你、喜欢你的心、你的身体,你的整个人,你的一切,而热切的想要得到你。只有汪涟冰!只有君瓦纳!林小莹,除了我再没有别的人!” 我依然冷冷地回他:“你不止说了五句……” 我还想反驳他,燕少爱我是没有原因的。 当我还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大学女生的时候,当我一个人禹禹独行地在校园里低头走路的时候,燕少,他已经发现了我,已经关注了我,已经……爱上了我。 他曾经一个人开车到我的教学楼下,等到下课铃响,不过是为了看我从他车前走过的那一瞬。 他为博物馆的筹建一而再再而三的到我们系里来,只是为了能在从院长办公室到电梯的那一刻,能与林小莹有一个眼神的对视。 他在我到集团面试的那头故意从十八楼下来,哪怕最后他给我的答案是拒绝…… 但他依然在赵安蒂投怀送抱的时候,叫出了林小莹三个字。 我不相信汪涟冰。 不相信一个叛徒的话。 人有时候会败给自己的直觉,会败给自己的偏见,眼睛和耳朵同样听到了不同的话语,然而它们选择性的去相信或者怀疑。 哪怕说这话的人,指着自己的心脏发誓。 我也只当他这是一种手段而已。 只当他是为了骗取我再度信任,骗我在某个夜晚成为他众多帐下女人的一个低劣表白。 其实如果我那时候稍稍有一点过去那种迟钝的智慧,不陷在对于燕少的执着中不悟不悔的话,我或许可以好好用心去聆听一下汪涟冰的告白。 这丝毫不动听的告白。 打破我梦境的告白。 他告诉我燕少会爱上我是有原因的,是有目的的。 而只有他是诚实的爱我的心和我的身体,爱我整个人,而直接的原因在于男人对于一个女人荷尔蒙上的渴望,不是什么不可言喻的妙缘。 这样的话,我不爱听。 陷入爱情中的女人都是愚蠢且盲目自信的。 那个男人的爱和信任给她无限膨胀的信心,相信自己貌美如花,相信自己独一无二,相信这世上除了她没有人可以拯救他,安抚他,给予他全宇宙最完美的爱和关怀。 我忘记了其实动听的话汪涟冰也是会说的,并且会比燕少说的更好。 我忘了如果一个能言善辩的男人开始说不动听的话,或许那才是他对你真正坦白的时刻。 汪涟冰说完这通话之后,他想要吻我。 他不管我和他此刻坐在楼梯上,他强迫我靠近他,强迫我在他怀里,强迫我接受他的吻。 于是我挣扎。 于是我成功的推开了他。 于是…… 我从楼梯上摔滚了下去。 哪怕有龙马鳞护体,我依然摔了个鼻青脸肿。 汪涟冰紧跟着跑下来,楼梯不高,但我滚落的中途,头和栏杆撞了个火花四射,目测脑震荡是少不了的。 他吓得声音都变了,来抱住我,叫我妹妹。 他把我背到背上,也不管我到底怎么了,背着我就往楼下跑。 我到楼下之后就拼命想要下地。 我尽量压着声音:“我没事了,我好了,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汪涟冰听我这样说,立马就放下了我。 然而他下一个动作就是转过身来,扳住了我头,俯身下来。 汪涟冰的这个动作,流畅如水,比燕少熟练了不知几百个炮友,一看就是情场老手才能做得出来的。 我神一样的反应也够不上去应对。 眼睁睁就看着他吻了下来。 然而就在他要碰到我的前一刻,有人从后面扯住他,将他拖开了。 紧接着,一记老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将他丢翻在地。 我只够捂着嘴,连招呼都打不出来了。 因为秦总根本就没有时间来跟我打招呼,他骑到汪涟冰身上,已经和他厮打起来。 我想喊,但是周围的人越围越多,都以看好戏的表情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一切。 秦总沉默地打着汪涟冰,沉默地接招。 但是每一记拳都舞动风声。 我知道秦总拳量其实是非常重的。毕竟他身高体重都在汪涟冰之上,虽然我汪涟冰善战,但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公斤级的。 并且他算得上是偷袭,所以汪涟冰几个回合就被他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我在他打了好几拳之后,才反应到接下来是会出人命的。 人头部如果连续遭遇强力重击,那是什么后果不言而喻。 我冲上去,抓住了秦总的手臂,我惊慌失措地:“别打了,会死人的。” 秦总一字一腔、咬着回答我:“我今天来,就是要他死。” 我连连摇头,我说:“不……” 然而我竟然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说服他。 秦总看着我,我从没有见过眼神如此暗黑的秦月天。 他死神一般的气息让我突然明白了,真正惹到他,会是什么下场。 汪涟冰在他要救我出精神病院的那一刻,用麻醉弹射击了他,并且打了他羞辱了他。 所以,他此刻出现在这里,并不是来找我的,而是……来找汪涟冰的。 我只能摇着头哀求他:“不,秦月天,不要这样,不要……” 秦月天甩开了我的手,他很是冰冷地说:“这是我和他的恩怨,你不要管。” 我还要说什么,秦总突然被掀开了。 汪涟冰醒了过来,如同一头被激怒地豹子将秦总撂翻在地。 我见他们瞬间就重新扭打在了一起,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应了红颜祸水那句话。 之前假燕少和汪涟冰打过,现在秦月天又和汪涟冰打。 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我。 我冲上去,奋力想要插到他们的中间去,想要分开他们俩。 然而暴怒中的两个男人没有理智,我被他们两人同时无意识地甩开了。 然后我撞到了玛莎拉蒂的车窗上。 我感到后脑勺碰碎了什么东西。 尖锐的警报器拉响了,混合着周围大妈大爷的惊叫声将我淹没,然后我慢慢地顺着车门滑了下去。 眼前的世界在旋转,带着一同奔过来的秦月天和汪涟冰一起旋转…… 今晚上的医院急诊室很热闹。 秦总并没有受什么重伤,最多是简单的肌肉拉伤。 而我完好如初,证实了人的后脑勺可以硬过钢化玻璃。 唯有汪涟冰,直接脑震荡,眼角膜受损,听力受损,各种检查到现在都没搞定。 秦总真是下得去死手…… 我在医院走廊里坐着的时候问他:“如果你打死了人,怎么办?” 秦总冷笑一声:“怎么办?大不了偿命?” 我满是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说:“你不会偿命。” 他是秦家长子长孙,出了天大的事,有秦家背后被他挡着。 大概是听出了我话里的讥讽,秦总也再度沉默不言。 然后,他问我:“你这两天还好吗?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我摇了摇头:“没有。” 秦总还想说什么,有护士过来叫:“汪涟冰的家属在吗?” 我和秦总连忙起身过去。 我们去见医生,医生当然建议汪涟冰直接住院再观察观察了,不过汪本人倒是一副打不死的小强样,说报告也没什么大事,他想回家休息了。 医生还要说什么,他直接上前三下两下撕了报告。 面对瞪目结舌的医生,他只说了一句话:“我的事情,我自己说了算。” 说完这句话,他上前来拉我。 秦总拦住了他。 不过是两个简单的动作,医院分分钟就要变成第二个战场…… 我知道我不能再沉默下去。 我必须要摆明自己的立场和选择。 于是,我扶住了汪涟冰。我对秦月天说:“谢谢秦总今天陪我们来医院。我和阿冰就回去了。” 我看到秦总眼里出现了惊异的神色。 就连我靠着的汪涟冰也僵了僵。 然而他很快进入了角色,他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总:“听到了?听到就让路。” 然而秦总没有让路,他一动也不动地横在我面前。 “林小莹,我要听真话。” 我别过头去,秦月天的眼神,里面深藏着一种伤意,以及完全的不可置信。 然而当我回过头来的时候,我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我说:“事实就是你看到的,我已经和阿冰在一起了。” 秦总摇头,看着我摇头,仿佛在说给自己听:“这不是真的。” 这种时候,我知道自己的心肠有多硬,我说:“是真的,在这两天,发生了一些你所不知道的事情。我知道我必须要做出抉择。原谅我,月天,我只能选一个人……而你,出局了。” 秦月天一直看着我,过了好几秒,他才有些艰难地说:“可是,汪涟冰是陷害你的幕后人……” 我苦笑了一下:“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事,月天你不也干过吗?” 秦总瞬间愣了一下。 我的话,大概提醒了他,曾经他为了让我去他的公司,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点的暗下去。 最后归于死寂。 我扶着汪涟冰往前走,而他慢慢让出一条道。 沉默的道。 我在心里说。 再见了秦月天,去寻找一个值得你真爱的女孩吧…… 我早晚都会做出抉择,早晚都会背你而去,不论是什么时候,生命中的男人,都注定了不是你。 玛莎拉蒂被拉去维修了。 我和汪涟冰便打一个车回家。 中途有电话打过来,貌似是昨天那个女模特,汪涟冰接了以后,告诉对方:“今晚上没空,别过来了。” 对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他突然一拳砸在车门上,无不暴戾地:“我的话需要重复第二遍吗!” 这样的表达模式,瞬间又让我想到了我们第一次,在燕少办公室遇见的场景。 然后汪涟冰把手机一放,整个人匍匐到我的腿上,他的声音里带着倦怠:“妹妹,让我靠会儿,我很累。” 我无言。 回家,我把他安顿好,正准备离开,他突然睁开了双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汪涟冰说:“我第一次被打倒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会死了。” 我怔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人生第一次打拳…… 汪涟冰的眼神有点空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震荡影响了记忆什么的,他只看着天花板,梦呓似的指了指他的头:“对方一直那样揍我,第一拳就打的我的头。拳太重,我整个人都晕眩了,只觉得头顶的灯在转。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大脑被打了,四肢就不听使唤了,瘫痪了。” “我躺在地上,从来没觉得地板那么冷过。但是我必须爬起来,输一场,就会走进恶性循环。我是打黑拳的,输了就没人买你的注,输了老板就不会再在你身上投资,输了就会沦落到陪练或者挨饿受冻的地步。” “所以我站起来了。我要赢,我要胜利,胜利了,钱、名望、女人、地位……什么都会有。对方又来打我,我避开了。我那时候觉得我头顶一定有神明在佑我,因为那时候人还是晕的,反应根本不及对方,但是我不但避开了,我还踢中了对方的要害。” “就在对方倒下的那一刻,我开始反击……”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一拳拳,把人打死,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打成一团碎掉的沙袋。没人阻拦我,所有人都在欢呼,在沸腾。我们打拳之前都签了生死契,黑市打死人是不犯法的……那一年我才十四岁……我是整个曼谷最有潜力的少年拳王……” 我站在他前面,半转着身子,听他做梦一样回忆过去。 回忆过去那个黑暗、狰狞的世界。 突然,汪涟冰的眼神动了动,他眼里出现了一缕光。 他说:“有一天,我遇到了他……” 我身子不禁颤了颤,我知道,汪涟冰说的那个他,是燕少。 汪涟冰继续讲述道:“我们是在一家餐馆认识的,他很高傲,很优雅,但同时也很张狂。” 他说到这里,试图来看我。 然而他的目光好似被定在了天花板上似的,逃脱不开。 他说:“我看着他,好像看到了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我想象中的自己。出身良好,举止优雅,挥金如土,引人注目……他点很多菜,但每样只吃一点。我看着他,然后被他发现了。这之后我不敢看他,但我发现他一直在看我……” “我那时候自以为自己一双铁拳打遍天下无人敌,我自卑到自负,用夸张的行为来掩饰内心。我和餐馆老板发生冲突,闹到砸店的程度,是他上前来说,所有的东西他来赔。他说他难得来泰国一次,难得出来吃一顿饭,他不想因为什么别人的事闹得心情不愉快。后来,我们认识很久了,他才告诉我,他是不忍心看一个很优秀的人因为不值得的事,和不值得的人争吵,因为都不值得……” “我和他刚认识的时候,我们到外面通宵喝酒。我年纪轻轻就喜欢喝醉,但他很节制,喝到某种程度就会停下来。他说如果两个以上的人出去放松,必须要有一个保持清醒。他愿意做那个一直清醒的人。” “我以为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其实我发现不是。他对我的拳手身份感兴趣,他也想要来黑市打拳。我发现他比我还要好胜,比我还要疯狂。比我还要不要命,不给别人留活路。为了坚持到铃响的那一刻不倒下,他比我还要不择手段……” “我后来想,如果我不是听了他的话,干下那种事。我现在会不会,还在黑市上打拳,或者已经被别人打死。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虽然被驱逐出了原本的世界,但是他把我带到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我梦寐以求但是从不敢奢望的世界。” 我有些微惊,汪涟冰说,当初的事是燕少指使他干的…… 我好想问他们到底干了什么,真相是什么。 然而汪涟冰的眼眸动了动,一行眼泪突然从他的眼角滑落,他不看我,却伸出了手,他说:“林小莹,抓住我。” 246请容我圣母一次 我听到汪涟冰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面有什么壁垒崩塌了。 他仰望着天花板,上面尚还明晃晃的灯光有些刺眼,他对我伸着手,却又不像是对我伸着手。 只是那么无望的伸着,仿佛是在乞求上天垂怜一点星光。 我几乎是跪到了他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 这种时候……哪怕他是背叛了四一,哪怕他欺骗了我们,哪怕他算计了我,伤害了我们。我想我也没有再和他计较。 我想或许我们每个人都会曾站在十字路口,每个人都曾面临各种各样的抉择。 有些抉择伤害了别人,有些抉择伤害了自己,有些抉择让我们双双走上绝路。 我抓着他的手,没有温度的手,我心想,就这么一刻吧,就这么一刻,给我一刻的时间暂且原谅他。 过了这个时候,过了今晚,他依然还是我和燕少的敌人。 但是今晚,请容许我稍稍圣母一下。 或许是他的故事,他和四一的故事,他讲话的语气,他没有神光的眼神,以及最后这一滴落下的泪打动了。 总之,我想说,请容我圣母这一次。 汪涟冰的手心在慢慢收拢,最后他也捏住了我的手,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一旦闭上眼,他似乎就恢复了正常,他说:“妹妹,谢谢你。” 我什么也没回答他,只默默地和他握着手。 他又说:“妹妹,我人有点晕,谢谢你陪着我。可以关灯吗?” 我去关了灯,重又坐到他的跟前。 *前没有凳子,我就坐在地上,靠着*边,静静地守着他。 他把手又伸过来,我沉默的握住了。 我问他:“你好些了吗?” 他细细地捏了一下我的手,然后仿佛呓语一般的声音,从黑暗中的*上传来:“妹妹,你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 我心想我关心你,只是想确认你好些了没有。 好些了的话,继续给我讲一点关于燕少的故事好不? 然而汪涟冰似乎知晓了我的心思,他突然说:“我今晚上真的有些不舒服,改天再聊可以吗?” 我有些执着地:“哪里不舒服,需要吃药吗?” “不需要。”他回答我,“就是有些晕。过去的一些事情总在脑子里转……我想我可能要睡一觉,妹妹你可以一直陪着我吗?” 我心想他也不至于把我剥来吃了,于是就“嗯”了一声。 汪涟冰又说了一声谢谢。 礼貌得不像那个飞横跋扈的八点水。 他一直握着我的手。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开我的,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就这样靠着*边,坐在地上睡了一晚上。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斜斜地靠在*头柜与*的夹角中间,身子枕着一块软软的枕头,身上盖着被子。 我坐起来,往*上看了一眼。 汪涟冰已经不在了。 我一个激灵。 上班! 现在几点了? 我现在可是西美第八建筑公司的副总啊,虽然是个卧底,但是卧底也是要有卧底精神的不是? 我忙不迭地爬起来,刚跑到客厅,就发觉厨房那边有点动静。 我走进饭厅,看到半开放式厨房那里,汪涟冰正穿着睡袍,在煎着什么东西。很香。 发觉我进来,他回头对我笑了一下,拿着铲子问我:“醒了?” 我说,他是病人,干嘛不躺着让我来啊。 汪涟冰哼笑了一下:“你做的东西能吃吗?” 我知道他厨艺精湛,看了看他正坐的东西,不屑地瘪嘴:“不就一个心形的煎蛋吗?得瑟什么呀?” 那煎蛋是在心形磨具里煎的,所以做出了也是心形的。 汪涟冰把煎好的蛋铲出来,放碟子里,然后洗锅,在里面煎其他东西。 我问什么,他说是玉米饼,用来夹煎蛋吃的。 是新鲜的玉米,他早上才去菜市挑回来,磨成浆,和上面米分,然后煎饼。 我就说他太折腾,作妖作得要死。 他问我哪里作妖了。 我就说:“你看啊,这早餐不外乎就是面米分、鸡蛋和玉米。我要是你,我买两个馒头,烧一锅水,直接把玉米棒子和鸡蛋扔进去,煮熟就可以吃了。” 汪涟冰顿时被我呛了一下。 他说:“所以,你做的东西不能吃。” 我哼了一声:“矫情!” 虽然这样嗤之以鼻,不过我还是对做玉米饼产生了浓厚的情绪。 于是汪涟冰就让出大厨的位置,让我来掌勺。 我学他从盆里舀很稀很稀的玉米面淋到磨具里,我嫌弃:“做得跟水似的。” 汪涟冰说:“我不喜欢那种死死的感觉,这样咬着嫩一点。” 说着这话,他却从后面抱住了我的腰,贴着我,把下巴都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手肘拐他:“滚开!” 他却黏着不动,只问我:“你有没有给他做过饭?” 我愣了一下,尽管已经醒悟过来他问的是燕少,还是故作无知地:“谁啊?” 汪涟冰就轻轻笑了一下:“四一啊。” 我垂着眼,一时也忘了把无尾熊一样贴着我的某人踢开,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我没有给任何男人做过饭。” 汪涟冰伸出手,抓住我拿着铲子的手,他手把手地教我给玉米饼翻面。 他说:“那我就幸福感爆棚了。现在你在给我做早餐……以后谁再问起了,你就说,除了汪涟冰,我没有给任何男人做过饭。” 我一滴眼泪,正好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这样手把手的姿势,让我想起曾经在银杏公园,燕少也是这般,从后面抱着我,抓着我的手锯树。 那时候的燕少,也有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 汪涟冰愣了愣,但依然继续抓着我的手,翻着玉米饼。 他一直这样,从后面抱着我,做玉米饼,直到把面盆里所有的玉米面全都煎完,然后才关了火。 他没有放开我的意思,只在举着那个空盆,我耳边很轻的说:“真希望这是个聚宝盆,里面的玉米面永远也用不完。” 我推开他,低着头回到了餐厅。 汪涟冰把做好的早餐端过来,我们沉默地吃着早餐,然后驱车去西美。 在西美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我住在了汪涟冰的家里,我成了汪总的“女朋友”,全集团皆知。 但是没人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交集少得可怜。 汪涟冰不止一个女朋友。 他换女朋友比换衣服更要勤。 他告诉那些女人,我是他的妹妹。而我们之间,表现得没有任何的亲密举动,连眼神都没有。神奇的是,所有的女人都信了。我甚至被她们当成未来的小姑子讨好。 第二次过来的女人,都会带着各式各样奢侈的礼物过来送我。 有一次,汪涟冰指着一瓶香水,笑着说:“拿我的钱讨好我妹妹,这生意挺划算的嘛。” 那女人扑过去撒娇,他也任由她撒娇。 他对每个眼前人都是一样的好,一样的*。 我其实偷偷想过,假如我答应和他在一起,那么其实他也不见得对我好到哪里去。 因为他对其他女人,也已经够好了。 但他同样是薄情负幸的,我知道所有的女人都想嫁给他。年轻、多金、俊美、体贴……但是他只当她们是露水*。曾经有女人深夜打电话到我手机,对着我嚎啕大哭。 还有女人求我帮帮她挽回汪涟冰的心。 甚至有女的许诺如果我帮她打探汪涟冰的行程,就会给我什么样的好处。 我不知道要如何劝说这些执迷不悟的女人…… 西美的工作也进行得很顺利,八建和我们厂区宿舍的赔付早已经谈妥了,我回过厂区宿舍一次。 我一次驾校也没学,但是米科就把驾驶证摆在了我的桌上。 于是我开着我的玛莎拉蒂回去。 邻居们告诉我,我奶奶经常过来守我,还说我一回来就要让大家告诉她。 邻居们大概认为我已经攀上枝头当了凤凰,纷纷问我,那天打架的两个男人里,谁才是我的男朋友。 我苦笑,无法回答。 刘宇直是我的下属,他是工程造价师,我没有为难过他。不过每次他看着我欲言又止地神情,让我觉得很心塞。 不过,我和另一个成了好朋友。 那就是袁志。 袁志是米科的助理,每次有什么事情,都是他来和我沟通的。 我们除了谈工作,偶尔也会谈到小时候的事,比如他扯了我鞭子,于是我就用尺子把他脸都抽肿了。 还比如后来高年级了,班上同学故意撞我们俩,把我们俩撞到一起。于是我端着板凳,在班上乱砸一起,见者有份。最后由于地图炮重伤班上同学,被请了家长。 说到这里,袁志无不感叹地说:“小莹你爸爸真是太*你了。我那时候都想,林小莹长大得多无法无天啊。” 我汗。 我说,我爸挺讲道理一个人,哪里纵容我了。 袁志说:“可不是吗?老师说你打人,你爸居然说,我女儿受气了肯定要打人的,这个我们在家里都这样教的。挨打了就要加倍打回去。哎哟那个霸气……我印象可深了。” 我继续无言。 我发誓,我爸绝对没这样教过我。 但是他为什么要在外面这么坑我,我也不知道。 不过,他这般说的好处就是,以后学校里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了。 大家都知道林小莹他爸是支持他女儿打人的,请家长也不怕。 通过袁志,我也大致了解了许多公司的内部消息。 我知道了西美集团,米家占的股份确实挺大的,不过米科也并不是空降的。他最初也是从底层普通员工做起来的。 米家很奇怪,大概是因为家里能人太多。不喜欢自己的家人对于旗下产业太多争执,所以除了占有股份,基本都是外聘总裁。 米科是从一个普通工程项目经理,一步步爬到了总裁的位置。 当时据说也是经过了家族内部血战,甚至为了拿到西美的总裁,而放弃了一部分家族企业的股份继承权。 袁志趴在我桌上,问我:“林小莹你真的是汪总的女朋友吗?” 我说怎么了? 袁志就摇摇头:“我觉得你们不太像呢。” 我已经是汪涟冰名义上的女友了,有他当男票,其实很能阻隔狂蜂浪蝶的骚扰,所以我就说,公司里肯定不像了,公司里我们是同事。 袁志看了看四周,突然放低了声音,对我悄悄道:“小莹,跟你说啊,我觉得米总也对你有意思。” 我吓得抖了抖,忙问他什么意思。 袁志就说:“我经常看到米总桌上有你的照片,上次我趁他不在,多看了两眼,还看到有很多关于你的个人资料……甚至,还有你每天的行踪调查。” 我心想米科调查我不是很正常吗? 但我还是装出好怕怕的样子,问他这到底是要干哪样。 米科又左右环顾,就算是在我的独立办公室里,也显得谨小慎微。 他说:“我就是在那上面发现你和汪总之间有问题的。那上面写着汪总的住所经常有女人出入,而你好像对此很不在意?” 我心惊。 我就支吾,支吾了半天,我才终于挤出了两行苦逼的眼泪。 袁志一惊,忙问我怎么了。 我一捂脸,哭道:“袁志,这事情我只告诉你,其实……其实那方面,有问题,不能……不能做那种事……呜呜……” 袁志大惊,忙嘘着,让我小声点。 我就哭哭啼啼地,说我和汪涟冰只是精神恋爱,但是他是正常男人需要发泄,所以我不介意他去找其他女人。我甚至希望他能找到他的真爱,从此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完全胡诌一通,不知道袁志有没有信。 总之……我不信! 下班回去的时候,我告诉汪涟冰米科每天都派人在跟踪我们。 汪涟冰很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我说周围的人都在怀疑我们的关系。 他又很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我们都相互沉默了片刻,他突然开口道:“如果你真的做我的女朋友,我马上就会清掉身边所有的女人。怎么样?办得到吗?” 我嘁了一声,看着窗外的风景。 我其实是心慌的。 汪涟冰总会时不时的提到这种事,而我,来西美这么久,也没有任何燕少的蛛丝马迹。 张道士我倒是经常碰到,每次他看我都是一脸仇视。 我听说了,他和那个老五,姓马的都是同出一个师门。 他好像排行老三? 道行在几个师兄弟里也是不上不下。 不过他也是西美的*风水师。之所以可以在警局横着走,不外乎是背后有米家而已。 不过坦白说,这里没有人喜欢他。 总之袁志是超级讨厌他的,主要是袁志身为总裁助理,汪涟冰都不会加以颜色对待,张道士却每见一次要骂一次。 我完全不明白所以,袁志说:“大概他觉得连米总的助理都可以骂,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吧。” 我问他为什么不敢去骂汪总。 袁志就哈哈笑:“他活腻了差不多。汪总多横的人啊。米总都要畏惧他三分呢。张道士也就只是一点神神叨叨的法术,搞不好还是骗人的,汪总的拳头却是一拳就能见血的。” 我心想人单纯活着就是好,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什么都不害怕。 我没事的时候,也蹭着袁志满集团跑。 我想要知道燕少有没有可能在集团里。 然而整个集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地方像能藏匿住燕少的样子。 不过,让我很不爽的一件事是,米科好像真的对我开始动手了…… 一开始他是约我吃饭,而后又问我为什么不去他送我的别墅住。 我搞不懂他为什么要来惹我,他看起来没有任何的缘由要喜欢我。 而且,我还是被重点关注的“燕少的女人”。 对了……为什么身为疑似燕少的女人,我并没有被折磨或者严刑拷打,甚至张道士对我横眉绿眼的时候,米科还会从中调解。 张道士当着米科的面说过我很多次“红颜祸水”,还说算了我的命格,认定我搞不好是什么九尾狐转世,具有迷惑全天下男人的本事。 他让米科千万不要跟汪涟冰一样,迷恋于我,否则集团会有祸事发生的。 我每次听到他这样诋毁我,就恨不得脱下鞋,一板子给他抽下去。 我要真能把男人都迷得七荤八素的,当初刘宇直就不会把我骗得裤子都要没了……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 这个月,燕平青没有和我联系过一次。 我仿佛,和过去的生活一刀两断了。 我也不知道XX集团发生了些什么,不知道秦总发生了什么,小米最近怎么样了…… 直到,我参加了一个商业宴会。 那是一个商业峰会,据说本省所有的商界名流都会来交流。 白天开会谈,晚上当然就要开宴会再谈。 我在宴会上,见到了一些我不想见到的事。 最让我无法直视的就是,秦总的女伴,居然是袁思思…… 而我的男伴,不是汪涟冰,而是米科。 关于这一点,米科和汪涟冰似乎沟通过了,最后他成功的成为了我的男伴。 我还见到了小米,以及米家的所有核心成员,秦家的所有核心成员。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让我不开心的。 最让我不开心的是,那个从南川来的孙强,竟然也在宴会之中。 我才知道孙强虽然不在西美工作,但是在米家的另一家大型混凝土厂工作,职位待遇颇为优厚。 小米看到我,原本挺高兴的,但看到我身旁的米科的时候,脸色就表现出一丝不自然,但他还是恭敬地叫了一声:“米科表哥。” 米科对他介绍我:“林小莹,就不用我介绍了吧,她以前算是你的助理了。” 小米就笑说当然当然好久不见。 不过,舞曲响起的时候,他邀请我跳舞。 我觉得和小米跳舞有点小尴尬,因为我今天穿了十厘米的恨天高,一米八的身高,甚至超过了汪涟冰,更别说小米了。 然而小米还是拥着我入舞池。 刚刚开始跳,他就问我:“我是听到你去西美的消息,不过,你和我表哥是怎么回事?” 247天地第一绝品炉鼎 我就说什么怎么回事,就是老板带职工来宴会而已,没别的什么,他别想歪了。 小米又问我:“那说你和阿冰在一起了,是真的吗?” 我刚自然地说了一声真的啊,就看到小米眼神在盯着舞池外的某处。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于是看到汪涟冰正抱着一个女人,耳鬓厮磨,亲密无间…… 我:“……” 汪涟冰,打脸也不是这个打法的。 小米说:“小莹,你知不知道,我妈上次专门把我叫回家,和我爸一起,仔仔细细把你的事情盘问了一遍。” 我吓了一大跳,问他为什么。 小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只是知道,米科和他原本已经订婚的未婚妻解除婚约了。不过最让人感到惊讶的是,他父母并没有对此作出反对。” 我说米科就是离婚了出柜了也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小米这样说是为哪般? 小米一点也不想跟我开玩笑的样子。 他说:“你知道吗,我爸妈得到的家族内部消息是,他是为你解除婚约的。” 我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要往我头上随便扣。 我们跳着跳着,就往一边走去,停顿下来。 小米为我端了一杯鸡尾酒,他说:“我总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小莹,我还听到一个说法。他们说你具有和鬼魂通灵的能力,米科的父母认为你的能力能帮助米科在家族更进一层。” 我猜到小米想说什么了。 我就抢先对他说道:“我没有这种能力,之前是被人下药迷了的,这之后被送到精神病院那茬,你知道吧?” 小米默默点了点头,他说道:“不过,他们还是坚信,你曾经与四一通过灵……” 我瞬间有些愤怒了。 不过为了这种满天飞的说法,也不是为了这话从小米的嘴里说出来,而是这种温水煮青蛙的事态实在是让我忍受不了了。 我说:“小米你是那种人云亦云的人吗?” 小米说:“我当然是更信任你,只要小莹你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了。不过,家里为什么非要那样做,动机是什么,你不想知道吗?” 我有些赌气的说:“跟我无关我不想知道。” 小米沉默了半晌,然后他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父母因为知道你曾经是我的助理,希望我能劝说你回答集团,继续当我的助理。” 我浑身打了个颤,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说:“你爸妈不会是想让你也来和我好吧?” 小米有些无奈地抬起眼角,瞥了我一眼,然后他笑了笑,同样是有些无奈的。 我浑身汗毛倒竖,小米的表情已经证实了我的话语。 我有些激动地问他:“就算我真的和燕少可以通灵,这种能力有什么好呢?是可以通过我得到集团吗?还是可以通过我控制燕少?我真是一百个脑袋也想不通。” 我正说着,耳后传来一个声音:“小莹,好了,你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不要再提别的男人了。” 我转身过去,看到汪涟冰端着一杯鸡尾酒站在我身后。 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汪涟冰是过来救场的。 我再和小米纠缠这个问题,似乎大家都会泄露一些大家不想泄露的底。 小米站直了身子,对汪涟冰牵了牵嘴角:“阿冰,你要照顾好小莹。” 汪涟冰揽住了我的肩膀:“我会的。” 他正要带我离开,不远处突然传来轻飘飘一个声音:“她真是丢光了我们家的脸!” 我和汪涟冰同时站住了,几乎一同看向了声音的发源地。 说话的女人已经转过头去了,但这并不能妨碍我们认出她是袁思思。 现在秦总不在她身旁,她和一位衣着雍容华贵的中年女性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 我心想,但愿她们不是在谈论我吧? 然而汪涟冰放开了我,朝她们那边走过去,我想拉住他,未果。 他走了过去,问那位中年女性:“曾阿姨你好。” 那姓曾的女人看到汪涟冰,笑得并不亲热,只是礼节性的动了动嘴角:“噢,你好啊,好久不见了。” 她连汪涟冰都没称呼。 然后汪涟冰又看向袁思思,他很直接,很挑事地:“刚刚我听你说谁丢光了你家的脸,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袁思思或许从没有这样和汪涟冰面对面过,她慌了一刻,然而又很快沉下来:“谁丢脸,就说的是谁了。” 她大概以为这样糊弄一下,事情就算了,毕竟这是宴会,谁会专门找着她挑事呢。 不过,她错了。 她大错特错了。 从汪涟冰走过去的那一刻,我就预料到事情会闹大了。 因为,汪涟冰明摆着,就是过去闹事的。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就是觉得,汪涟冰看着表面很平静,但实际上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爆发的临界点。 确切的说,这个月,他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和以往完整相比,都过分压抑了。 如果说今晚上他要找袁思思的茬,那绝对不是袁思思惹了他或者惹了我,而是因为,他要找一个比他弱许多的宣泄口,发泄他的暴力。 我这个想法还没跳个完整,汪涟冰已经抓住了袁思思的头发。 袁思思头发盘了起来,他是抓的她的整个发髻。 姓曾的女人尖叫一声,往后面退了一步。 汪涟冰已经把袁思思的脖子都抓弯了。 这真不是个适合动手的地方,这种商界名流汇聚的高等宴会,我真的不知道汪涟冰是怎么想的。 他要教训袁思思,哪里都可以,干嘛要在这种场合,这种时候。 袁思思惊叫着,喊着救命。 周围的人很快就围了起来。 汪涟冰咬着牙问她:“谁?告诉我,你骂的是谁?” 袁思思连连开口:“没、没谁……我、我骂的我自己……” 汪涟冰手上的力道反而加重了:“是吗?那骂得真是好,像你这种低贱的女人,真是给你家丢光了脸。” 姓曾的女人站在一旁,好声劝着:“汪、小汪,什么事情非得动手呢?有话好好说,你们有什么恩怨……” 我无言地这一幕。 从所有人的眼神中,我似乎看出了大家认定袁思思表姐干了什么对不起汪涟冰的事。 已经有会场保安跑上前,想要劝汪涟冰住手。 没想到这举动瞬间就触了雷,汪涟冰一转手,就给了前面的保安一耳光。 转眼间,高级宴会就变成了群架场地。 酒水糕点被撞翻了一地,名媛小姐都叫成一片。 秦总也赶了过来,加入了混战之中。 汪涟冰不管别人,先把袁思思当盾牌,让她帮自己挨了好几拳,见秦总过来,把她往秦总那里一扔。 秦总接住袁思思,把她往旁边一放,立刻冲上去要加入群殴汪涟冰的联盟。 我见汪涟冰正背对着他,又是要挨打的份儿,不知道脑子怎么一抽,从旁边抓了一杯鸡尾酒,对准秦总后面就给他泼了过去。 秦总回头,酒液顺着脸颊落下,见到居然动手的人是我,吃惊不小:“小莹……” 米科也跑了过来,抓住我的手:“小莹你别去掺合。” 秦总突然爆发,一把扯开米科:“别碰她!” 米科眼中凶光一闪:“我的手下,我碰也是碰了!” 于是,我还没搞清怎么回事,秦总就和米科交上了手。 我后退几步,小米又跌到了我脚边。 小米指着前方混战主区里的汪涟冰:“制止他,制止他。” 我感觉今晚上一切都乱套了,莫名其妙,好像这局面是被人操控了一般。 我想去拉汪涟冰出来,战斗太混乱,只有抓了一瓶红酒,朝着为首的保安砸下去。 酒瓶爆炸的时候,我看到连汪涟冰都呆住了。 我还站着发呆,他一下子冲出重围,抓住我的手就开跑。 围观的人群像躲避瘟疫一般躲避我们。 我跟着汪涟冰疾跑,眼前的景象在变化。 仿佛回到了南川的小街上,我们那一次逃避小混混的场景。 我们没有坐电梯,而是跑的楼梯。 后面有人在追,叫我们站住。 打了人想跑,酒店方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汪涟冰拉着我往楼下跑了几步,突然又调转头来,拉着我往楼上跑。 我压着嗓子:“等等等等!” 他站住,我脱掉了恨天高,朝楼梯下甩去,营造我往下跑跑掉鞋的假象。 然后我再光着脚跟汪涟冰往楼上跑。 我们听到楼道里有人在问我们去了哪儿。 不过我们已经跑上了好几层楼。 我和汪涟冰共同的优点就是体力好,不过当我们跑到了酒店的露天顶层的时候,还是一起累成了狗。 我喘着气:“你疯啦?你干嘛打……打人……” 汪涟冰回答我:“她……骂你……” 我依然摇着头:“你疯了……” 我觉得汪涟冰虽然脾气暴躁,但也没到别人骂我一句,他就要还以眼牙的地步。 汪涟冰依然喘着气,然而他一直定定地看着我。 这样的眼神,让我想起笼中的黑豹,隔着铁栏,与外面的人对视的神情。 我脑子里闪过一丝警觉,我觉得黑豹马上就会扑向我。 事实上我的警惕是正确的。 因为虽然我们都还在喘气,但汪涟冰还是扑了过来。 我已经有所察觉,所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我绊到了脚后的水管,因而他成功的扑倒了我。 他低头来吻我,我转开了头,因而所有炽热的呼吸全都落在了我的耳际。 汪涟冰在我耳边粗重的呼吸着,他说:“所有遇到与你有关的事,都足够我疯掉。林小莹,如果四一在这里,我也要告诉他,我要和他争夺你。而他现在不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吻你,我为什么不能抱着你。为什么你每天就在我身边,我还要去找别的女人。现在谁都不能来惹我,因为我现在很暴躁。” 他抬起身子,一只手压着我的脖子,让我根本没办法转过头去。 他说:“你也不能。” 我们对视着,在这月色沉沉的晚上。 他眼神滴在我的嘴唇上。 然后他慢慢地低下头。 我突然觉得眼角一湿,我说:“我爱他……” 汪涟冰停住了。 他似乎颇为嘲讽的笑了一下:“你不是不认识他吗?” 我哽咽了一下,闭上了眼。 脖子上的压力轻了,紧接着身上的压力也轻了。 等我睁开眼的时候,顶楼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坐起来,就一直坐着。 九月是初秋了,夜晚有些许的凉。 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燕少了…… 我开始怀疑我到西美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想去见小少,我想问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从前,燕少和小少都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什么都不需要问,只需要他们要我干什么,我就去干什么。 然而现在,我似乎失去了目标。 我摊开手,在这黝黑的夜里展开手中龙马鳞的微光。 这光让我心里升起疯狂的想法,那就是,假如我从酒店的顶楼跳下去,我会不会死…… 我能不能如同龙马一般,撞裂大地,改变山河。 我对着手中的微光呵气,努力制止眼泪的滴落。 有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总算找到你了……” 我吓得真差点从顶楼跳下去。 回过头来,我看到了一个人——姓马的! 我指着他:“你……你……怎么你……” 我想确认他是死人还是活人。 当时在龙马的那个地缝之中,他和燕少一起到了老五那里。一起消失再不见,如今居然在这里出现。 姓马的看起来似乎瘦了不少,然而他见到我,眼中闪着精光:“林小莹,终于有机会和你说话了。平时你身边不是汪涟冰就是米科,我根本找不到机会。” 我打了半天的顿,然后冷静下来:“你是谁?” 是敌是友我还不清楚,姓马的虽然当时被燕少所收服了,但是事情过去这么久,他有没有叛变,我也不清楚。 所以我决定先装傻。 姓马的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擦我是马余啊,老蒋当时找了我,跟你一起去找龙马的啊。我年纪这么大都还把你记得这么清楚,你年纪轻轻这么健忘!” 我正想狡辩两句,姓马的已经滔滔不绝:“你该不会真的是和米科联合一气了吧。燕少说你绝对不会背叛他的。他让我来找你,他现在被老五那小子封住了,必须要你才能把他放出去。” 我的小心肝颤抖了。 我不确定是不是我的声音也在发抖,我说:“你、你说的……我不大明白……” 姓马的气得直跺脚:“天勒个人啊!好不容易跟她说上话,她居然失忆了!” 我:“……” 我怎么知道他是敌方派来的,还是燕少派来的? 姓马的不容我分说,拽着我的袖子就把我往楼梯拖。边拖边啰嗦:“我跟你说,燕少和老五斗法,两败俱伤。老五把他封了起来,老五自己也被封住了真气,现在法力尽失。只要你能过去,把燕少放出来,然后咱几个联手,把老五给彻底灭了。” 我决定一直装傻,直到我断定了姓马的到底是什么意图为止。 我就傻乎乎地问:“你是我上次住精神病院,隔壁铺那个老马?” 姓马的吓得脸上肥肉一抖。 “我的神啊,你不会真的精神出了问题吧?实不相瞒,你最近的情况,我都告诉了燕少,他也知道你被抓到精神病院了,他认定这里面有什么计谋。但他可真没想过你精神会出问题,你好好的,别到时候见到他也认不出来,那他可就要崩溃了。” 我心想姓马的居然这么话唠…… 天有异象! 我就试探着问他:“你说的那个燕少,就是XX集团的总裁么?” 姓马的又瞪了我一眼:“那不是你男人吗?你倒来问我了。” 我还想狡辩几句,楼下突然窜出个人:“你们去哪里!” 我和姓马的同时站住。 站在我们面前的,居然是孙强和张道士。 姓马的嘴长得有鸡蛋那么大,突然啊的拖长了声调:“三师弟,孙先生,你们好啊,我正要把这个女的给你们抓过来,你看……这……挺赶巧的。” 我…… 姓马的,你这个歼细! 幸好我从头到尾都没承认过我认识燕少。 孙强一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拖了过去,阴测测地问我:“我的阴沉木呢,你给我拿到哪里去了?” 这家伙三句话不离他的木头,长得这么挫也就算了,脑子也从没正常过。 我就嫌恶地把胳膊一甩:“神经病啊,见人就木头木头的,我看你脑子被木头砸了吧。” 孙强眼神一凶,突然摸出一把匕首,逼问我:“我给你一次机会,把我的阴沉木还给我,我还可以给你留条活路。” 张道士却在一旁拦住了孙强,他拖着调子:“孙先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女人用处大着呢,有了她,还要你那什么劳什子木头来干什么。且听贫道给你一一道来。” 孙强就哼了一声。 “什么用处,这女人也就是长得漂亮一点,当初槐木精给她摸过骨,没发现她有什么奇特之处。” 张道士摇头晃脑的:“这你就不懂了。你知道为什么现在米老板,还有那个姓汪的,都在争她么?” 他瘦骨嶙峋的手指指着我:“这女人,原本是骨骼平平,不过据说她和那妖煞目前,是以当年磅空所留下的一脉七窍炉鼎法所融合,这种融合法,原本是为了制造上乘的炉鼎。先找来处子,让其与鬼魂神交,再损其七魄,用秘法将两者所融为一体。这之后,再以秘法将两者分离。这女子便成了一具上好的炉鼎,用以房中术、阴阳教合术,可让修行者功力大增。” 孙强便笑道:“我说什么,原来道长也不过是在贪恋美色。我又不是什么修行之人,要她来干什么。” 张道士立刻怒道:“一个祸水,我贪恋她什么。米老板和姓汪的小子也不是什么修行之人,他们为什么要争她?” 孙强倒是一愣:“为什么?” 张道士说:“你以为一脉七窍法铸造的炉鼎,仅仅是为修行所用?我告诉你,修行只是其中一个最小的作用。这女人,如今可是一具吸收天地日月精华的上好容器。自有祥瑞紫气环绕,谁人若是得了她,从此以后凡事无往不利,要名有名,要利有利。现在他们米家的人,全都知道这女人的好处,米家的这一辈,都在打她的主意。你我现在抓住了她,还要什么阴沉木,别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他紧接着也抓了我的胳膊。 孙强听张道士这么说,便阴笑着:“这么说,这个女人倒也算是个宝贝了。干脆我们就地办了她,先把好处先得了再说。” 张道士拦住他:“先别。这女人还没和那妖煞相互脱离。目前这种状况,若是我们要对她行fang事,会真气倒行逆施,七窍流血而亡。” 见孙强怀疑的眼神,张道士指着姓马的:“不信,你问我大师兄。” 姓马的忙点头:“是的是的,这事情师父曾经讲过的。这种法子铸造的炉鼎,必须要解了与鬼魂的关联,才可为自己所用,这也是为了防止别人抢先占有这炉鼎。” 孙强便又哼了一下,挥舞了一下匕首。 “那有什么用?反正我们得不到,还不如一刀杀了,给我爸妈报仇!” 张道士还没说什么,姓马的就忙抢先道:“能解的,能解的。我师父就有解这个的方法。当年传给了我们五师弟,就是为了对付磅空和他的后人。” 孙强横着眉:“不说你们那什么五师弟,和那妖煞斗法,现在被封了真气,和废人没什么区别了吗?” 张道士却是一拍大腿:“对的啊,我怎么忘了,五师弟目前被封了真气,法力冲破不出来,可是只要和这炉鼎教合,自然就能恢复。说不定还能功力大增。所以我们只要去劝说五师弟把解法给我们,我们解了这女人和妖煞的关联,这炉鼎可就是我们的了。” 我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 没想到,我目前居然还有这种功效,难怪米家个个都把我当成肥肉一样。 更没想到的是,敌方竟然有人,可以解除我和燕少之间的契约。 我目前还保持和燕少之间的契约,是因为燕少封住了老五的真气。 这个真相,真是太让人不愉快了。 而让人更不愉快的,是我现在落在了真正的敌人手里…… 孙强,一个莫名把杀父杀母之仇安在我头上的敌人。 张道士,一个三观不正,猥琐邪恶的臭道士。 还有姓马的,这个两面三刀、心怀不轨的落魄风水师。 之前我在西美,身边无时不刻都有汪涟冰,米科也把所有视线都放在我的身上,所以孙强等人就算觊觎我,也只敢在暗处。 可是今晚上,汪涟冰不在,米科也不在。 于是,这些牛鬼蛇神全都钻了出来。 248很好,没别的男人的味道 我被孙强、张道士和姓马的一起押着往楼下走。 经过了汪涟冰之前的那番“暴动”,晚宴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孙强站在我身后,把他臭烘烘的外套披在我身上,手却藏在我背后,握着刀子。 张道士威胁我:“你敢叫,我们就把你给杀了。” 出酒店大堂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一旁的咖啡馆里走出一个男人,袁志。 我忍不住眼睛一亮,张道士却低声道:“装没看见,马上走!” 没想到我可以装没看到,对方却不能。 袁志非常开心地招呼我:“小莹啊,这么早就走了?米总没和你一起?” 他这一问,我就知道他惹祸上身了。 因为我立刻在张道士和孙强眼里看到了一抹凶光。 袁志看到我和张道士孙强一起出去,他是米科的助理,他是绝对会把这个情况告诉米科的。 而按照张道士和孙强的计划,是把我找去,见那个老五,解除了我和燕少的契约,然后偷偷把我归为己有。 这几个人敢对我下手,却是不敢得罪米科的。 张道士眼珠子转了转,走上前去,罕有的笑容满面地:“袁助理,米老板正让我们找你呢。他说有个东西,要让我们和林小莹一起去拿,不过最好是把你一起叫上。” 袁志不知其中有诈,蛮天真地:“真的吗?奇怪,米总都没给我说呢,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张道士一听,脸立刻一垮:“袁助理什么意思?觉得贫道没资格和米总说话是吧?” 袁志一听立刻慌忙解释:“不是的,张道长,我只是……” 张道士已经骂道:“就一个臭打工的,在贫道面前摆谱是吧,你去不去,就一句话,不去就滚蛋!” 谁都知道张道士是米科跟前的红人。米科很多时候,需要靠着他在警局这方面活动。 整个公司,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也就只有汪涟冰和我这个当红炸子鸡了。 所以袁志只有不断点着头:“去去去,道长说了,我肯定去的。” 他没有看到我不断警告的眼色。 于是,我们五人坐上了一辆车。 刚上车,张道士就凶相毕露,逼迫袁志把手机交出来。 袁志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想说什么,却被张道士一拳打翻在地。 他把我和袁志的手都反捆了起来。 袁志肿着半边脸:“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米总现在最看重的人就是林小莹,你们吃了豹子胆了!” 张道士狞笑着:“我们当然知道老板看中她了,不过,只需老板看中她,就不许我们看中吗?” 孙强开车,问张道士:“你那五师弟不是还在闭关吗?我们要如何和他取得联系?” 张道士说:“先去到混凝土厂再说。” 我心想,果然孙强那里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燕少不在西美,却可能在混凝土厂。 混凝土搅拌厂在一个几十公里外的县城。 那里是一个工业产业集中县,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刚跨入县城地界,我就闻到了空气中浓浓的水泥味和化工原料味。 可想而知,这里的生态污染有多严重。 混凝土厂晚上也是有很人值班的,孙强是这里一个不小的经理,大摇大摆地进了这里,然后带着我们去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厂房。 这厂房里,大型搅拌机正轰鸣作响,然而并没有工人在此。 孙强对张道士摆了一下头,指着袁志:“把他扔到那个水泥板的磨具槽里去。” 他这话说完,我和袁志都明白了他是要干什么。 他们只是要把袁志整个人活埋在混凝土里,制成一张水泥板,然后卖到建筑工地上去。 袁志一瞬间挣扎了起来。 他大喊着:“你们!你们这是犯罪!杀人是要偿命的,你们不能这样做!” 袁志从小就是这样,有些过分一本正经,小时候和我吵架,他总也吵不过我,现如今性命之忧,呐喊还跟念样板戏台词一样。 我只有恳求张道士道:“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呢?手上有条人命总归是不好的,你不是会很多法术吗?拘了他的魂,或者洗去他的记忆可以吗?” 张道士不做理会,孙强倒是阴笑道:“杀人就可以解决问题,为什么要去费其他心思?” 我心想这人已经是*完全体了,三观什么都是渣渣。 孙强指使姓马的:“你搭把手,把他绑好,等会儿混凝土一倒下去,这个世界就安静了。” 袁志被张道士和姓马的一起拖着往磨具槽走去。 袁志挣扎不已:“不要……我做鬼都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不要这样干……我会成厉鬼的……救命……” 我想冲过去阻止他,可是孙强把我抓了回来。 我一怒,一脚朝他踢了过去。 孙强凶恶地一挥匕首,朝我的腿砍下去。 我膝盖一曲,身子一倒,避开了他的匕首,脚却顺势一扫,顿时神勇地把孙强绊了个狗吃屎。 孙强还没能爬起来,我就站了起来,朝着他的后背猛踩。 孙强这家伙,没有槐木精附体,就是个废材。 几脚就被我踩了个哇哇叫。 我跳起来,发了狠,以三步跳远的力道,全身重量都在脚上,踩到了他拿刀的那只手上。 随着孙强的惨叫,我听到了骨骼碎掉的声音。孙强痛得满地打滚。 张道士见我想要夺得匕首,忙叫姓马的:“你、你快点去制止她。” 我手被捆在后面,想要捡到匕首并不容易。 还没成功就被姓马的截住了。 姓马的一手捡起匕首,一手抓住我后背的衣服,大喊:“别挣扎!” 我一怔,突然感到手腕上一松。 姓马的居然把我的绳子割断了。 然后他挥了一下手,喊了一句:“快跑!” 张道士气得怪叫:“好哇,大师兄你个叛徒!” 姓马的回头大骂:“老子想当叛徒吗?还不是师父他把什么都给了老五那个龟孙子。你我这些早入门的弟子,除了给老五当炮灰,还得了什么好处?你个傻缺,被他当棋子利用,你在前面冲锋陷阵,他在后面吃香喝辣,现在得了个一等一的炉鼎,还得要靠他才能享用!” 他这一说,我看到张道士的气焰瞬间就降了下去。 张道士皱着眉头:“老五的事情先不说,但我们好歹还是同一个师门的,大师兄你现在明显偏向着敌人那边,算什么?” 我一听这口气,就知道姓马的说中了张道士的心坎儿事。 姓马的又说:“你这些年帮着米科鞍前马后,又得了些什么,最大的好处都被老五捞走了。你可知道我自从投靠了燕少,我一家老小现在全都移民加拿大了,燕少给的钱,够得上我子子孙孙用了。看看你,你从米科那里又得了什么好处?也就是点虚名罢了。” 张道士脸色变了变:“这……你知道我是修行之人……我、我拿那么多钱干什么?” 他话虽这样说,但底气明显不足了。 姓马的又说:“米家是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当年我也是给他们效力过的,不过就是失手过一次,就被当成了弃子,我失去了大半法力,结果一点补偿都没捞得到。你看老四,为他们效力,命都给丢了,结果米家又给了什么?” 张道士完全不说话了。 结果这当口孙强猛地喊道:“张道长,别听这家伙妖言惑众!米老板待你不薄啊。” 姓马的一听到这话,突然举起匕首,一刀就刺中了孙强的后背。 我缩了一下肩膀。 孙强就已经动也不动了。 我真是没想到,一个小时前还在嚣张跋扈的孙强,居然这么快就被结果了性命。 我还以为他会追着我复仇到老呢。 眼见孙强丧命。 张道士抓着袁志的手也松了下来。 我急忙夺过姓马的手里的刀,跑过去,给袁志松绑。 从鬼门关回来,袁志眼含热泪:“小莹……谢谢你……” 张道士哼了一声,负手而立:“大师兄,你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要如何收拾?” 我知道张道士其实早已经被姓马的说动心了。 姓马的就哈哈一笑:“这还不简单。我们假装把林小莹给老五送过去。趁那家伙出来之际,把他给彻底灭了。好好出一口这么多年,师傅偏心给的恶气!” 张道士沉沉吐出一口气,突然大喊一声:“好!” 然后张道士指着我:“不过,这女人身上还有其他玄机,我们必然要从老五身上套出来。届时,如果这女人身上的价值,比你那什么燕少给的报酬还要大,别怪师弟我翻脸。” 姓马的忙说:“好说好说,老五一玩完,师弟你就是天下第一。到时候不管是燕少,还是米总,都得竞价争夺你了。” 姓马的不愧是个开麻将馆的,这嘴皮子厉害得好比播种机,几句就把张道士心头的草给种了起来。 袁志看看张道士,又看看姓马的,小声问我:“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怎么提到燕少了?” 事到如今,我也没法让袁志一个人走,只有拉他入伙。 我也对他小声说:“你先跟着我们,以后我再慢慢给你解释。” 张道士和姓马的商量把孙强的尸体浇筑成混凝土板,不过他们非科班出身,对这工程无从下手。 袁志也明白孙强已经成了一桩命案,倒是很熟络的和两人一起,把孙强放入混凝土模具槽。 我猜大概龙马鳞不但强化了我的骨骼,还强化了我的神经。我就麻木不仁地看着这骇人听闻的一幕发生在眼前。 等事情完成,孙强牌混凝土板铸成,姓马的就赶忙地对我们说:“我们赶快去找老五。” 我现在已经不怀疑他的忠心,就问他燕少在哪里。 姓马的冷笑:“当然是和老五在一起了。老五闭关,也把他跟他封一起了。我们要快。” 我没猜错,老五果然是在这所混凝土厂里躲着。 不过不在车间里,而是在办公楼里。 混凝土厂的办公楼不在厂区里,而是在县城里。 袁志开车,一路上姓马的对我说了很多燕少去找老五之后发生的事。 姓马的说,原本老五是想要杀了他,拿他的魂炼煞的,结果燕少及时出现,和老五斗法。他才幸免于难。 由于当时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人,而老五甚至没有搞清燕少和姓马的有什么关联。 只忙于和燕少相斗,所以姓马的这之后逃了出来,也没有受到相关的追杀。 姓马的又对我说,他很感谢燕少对他的承诺,给他的家人荣华富贵,不但给钱,还帮忙移民,也免去了米家的报复。 他告诉我,由于燕少将一缕精魂打入他的魂魄中,所以他能知道燕少在哪里,又有什么指示。 不过由于我不是在燕家,就是在精神病院,要么就是在汪涟冰和米科的全程关注下,所以他也没办法靠近我,把情报给我。 姓马的说,其实要把燕少解救出来很简单。 只需要把老五逼出来,然后我靠近燕少,我们之间的联系强过老五的封印,燕少自然就能出来。 这中途,袁志一直饶有兴趣的听着,然后他问我:“鬼魂真的是存在的吗?” 我叹气,说我以前也不相信是存在的。 凌晨时分,我们一行人进到了混凝土公司的大楼里。 姓马的轻车熟路,他说:“我来过好几次了,老五就在第九楼。” 我们来到一个办公室,那果然就是上次在地缝之中,看到的老五呆过的那个办公室。 我问姓马的:“老五以前是这个混凝土厂的一把手吗?”这个办公室,很明显是混凝土厂总经理才会拥有的啊。 我这一问,姓马的,连同张道士,都是一愣。 姓马的看着张道士:“师弟,是这样的吗?” 张道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老五只有米老板才能接触得到,我以为米老板把他供养着呢,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在米家干什么啊。” 我心想你们不是师兄弟吗? 这点小事都不知道。 姓马的也不想纠结这事,他只指着办公桌后面那幅画:“画后面是个密室,老五就躲在里面闭关。已经一个多月了。不过那门须得用法术才能破,我法力不够,破不了。既然师弟来到这里,就请把关门破了,把他逼出来吧。” 张道士冷笑:“这事情我擅长,都是同一师门的,师父教的都是一样的。不过论格斗,谷林比不过大师兄,届时还请大师兄将其擒拿。” 姓马的哈哈笑:“那没问题,师弟,动手吧!” 张道士拿出桃木剑,挑了一张符,跳起禹步,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隔了一会儿,他把剑一甩,那符便飞到了那副画上。 我们立刻听到画咯咯响了几声。 好像是什么门要打开的声音。 我有些紧张,不由得朝袁志看了一眼。 这一眼,我就吓了一大跳。 只见袁志原本清晰的眼神不知道何时,竟然变得模糊起来。 下一秒,他的眼球快频率地转动了起来。 面部肌肉也僵硬了起来。 这模样,我曾经见过。 在售楼中心的时候,艾丽被控梦师操纵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 我吓得尖叫了一声,引得张道士和姓马的也回过头来。 袁志已经一下子蹦了起来,身手如同猴子,根本不像人类,跳到了姓马的身边,没等姓马的醒悟过来,已经夺了他的刀,挥手一舞,就抹了姓马的脖子。 鲜血瞬间溅了袁志一身。 张道士已经明白了过来,他桃木剑一舞,大喊:“他被上身了!” 袁志转过头来,咯咯怪笑:“张道长,平日里我也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居然和这胖子一起,把我扔到混凝土里浇筑了。” 我差点和张道士抱到一起。 这、这家伙是孙强! 袁志被孙强的鬼魂上身了! 并且因果轮回,要了姓马的命。 我简直要对张道士大吼:“你刚才为什么不把他的魂消了!” 张道士被我吼得哆嗦:“我、我没发现他成厉鬼的迹象……” 袁志一轮刀:“废话少说,张谷林,拿命来!” 这种时候,张道士展现了他非常不爷们儿的一面。 他居然把我一推……推向了袁志。 袁志举着刀,还没有砍下来的意图。所以我幸运地和他撞到了一起。 张道士已经夺门而逃。 袁志怪叫了一声,跟着追了出去。 我心想你特么这是什么道士啊!遇到厉鬼索命,不是挑剑迎上,而是逃得个屁滚尿流。 难怪你家师父要把全部本事都传给那什么老五,你们前四个,都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 办公室里瞬间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和一具尸体。 我也顾不上姓马的还有没有活着的可能性,我朝着办公桌后面跑过去,密室的门已经开了,我不管里面有什么老五老六。我只要把我的燕少抢回来。 老五现在没有法力,只要我能重新和燕少合体,我们一定可以虐死他。 我刚刚跑到画跟前,一道光突然照射了过来。 办公室里黑暗,因而这光亮让我禁不住闭了眼,而我的身子,感觉立刻被谁抱住了。 我反手,也抱住了对方。 我抬起头来,我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停止了。 我开口,没有声音,但是我觉得我喊了出来,我喊……四一。 燕少低头看着我。 他周身都镀着一层金光。 他伸手,描着我的眉眼。 他说:“白痴,你居然还活着。” 我:“……” 我不活着,我难道要死着啊。 我正想反驳什么,燕少已经低头。 他的唇,触到了我的嘴唇。 我的心一暖,心跳再度停滞,我急急忙忙想要去回吻他,然而他竟然已经抬起头,我看到他嘴角有一个暗黑的微笑。 燕少说:“很好,没有别的男人的味道。” 我:“……” 燕少,我们要两个月不见,好不容易再见,能不能先卿卿我我一下,或者去虐虐老五。 你这样反复逗我玩是为哪般? 然而,燕少的目光落在了姓马的尸体上,他目光冰冷,问我:“老五杀了他?” 249至少让我吻你一次 我忙说,不是的,是我同事被厉鬼附身杀了他。 这事情有点复杂,我一时也说不清楚。 然而燕少摇头,很肯定地:“不,是老五杀的他。” 我突然意识到,是老五控制了孙强的魂,上了袁志的身! 我忙说:“老五在哪里,他现在法力尽失,我们赶快去灭了他!” 燕少的手指抚着我的嘴唇:“他不在这里。” 我“啊”了一声,燕少又道:“我也不在这里。林小莹,你现在看到的,是我强行在这里留下的一个映射而已。” 我吓到了,我急忙抱住了燕少:“不、不是的,我能摸到你,我还能吻你,你让姓马的带我过来的。你是四一,你不是别人。” 燕少捏住了我慌张的手。 “嘘——”他轻声安抚我,“我不在这里,我在西美。我和老五都在西美。我之所以让姓马的带你到这里来,是因为我当时在这里和老五斗法的时候,故意留下一个‘门’,这之后哪怕我被封印,也可以通过这个‘门’和外界取得一点联系。” 我呆呆地:“你在西美……” 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 许是知道了我的疑惑,燕少解释说:“我现在已经完全被封印了,你不可能轻易感受得到我的魂气。我只有让姓马的把你带过来,然后告诉你我实际上在哪里。当然,我不能把实情告诉姓马的。” 我抓住了燕少:“那你现在在哪儿,你告诉我,我马上去找你。” 燕少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我还想要确认一下,他却说道:“记住,不要轻举妄动,老五的狡猾,超过你的想象。时间到了,门的效用要耗光了。林小莹,保护好自己。” 我还想再抓住他,然而燕少周身的金光在迅速地吞噬他的影像,他如同流水一般逝去,消失在了画中。 办公室重归黑暗,而我手心,燕少的气息已经消散 我呆呆的,脑海中,反反复复是有关燕少说的那几句话,关于他现在在哪里,以及他最后的叮嘱…… 老五很狡猾,我要保护好我自己。 我心一沉,突然下定决心,我要马上回市里去,我要去找小少,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然而我刚刚转过来,就听到门外传来咯一声笑。 我一抖,下一秒,就看到满身鲜血的袁志从门后面走了出来。 看样子,张道士也已经被他解决掉了。 袁志怪笑着看着我,眼珠时而乱转。他怪声怪气的,是孙强的口气:“林小莹,你个强盗,把我的阴沉木还给我!你害死我父母!拿命来!” 说不怕是假的。 我就算龙马鳞护体,也怕得抖成筛糠。 我说:“孙强,你、你别激动……你父母真不是我害死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要认清……认清……认清你的内心!” 被孙强附体的袁志阴阴笑着:“桀桀,怕了吧?你当初在南川整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怕?我要把你宰成肉酱!我要把你做成包子馅!我要把你吃进肚里!” 我心想这画风转化太快,一秒就从中国式灵异转化成了南洋式重口味。 孙强你哪儿该生在山峦起伏的南川?你就该长在缅甸泰国啊! 这、这我要是能从你刀下幸存,以后吃包子都该有心理阴影了,你、你……你还我的包子! 袁志已经举着刀朝我扑过来。 我这时候浑身细胞马力全开,机敏地躲过了第一刀。 袁志一击没扑中我,桀桀笑着:“这身子太笨重,一用就知道是个书呆子的,等用坏了换个好使的,桀桀,汪涟冰那个身子不错……” 我一想到我那长得像木村拓哉和吕颂贤合体的八点水,不日就要变成一个桀桀怪笑,眼珠子乱转的妖怪,我就禁不住怒从心起。 不管汪涟冰是不是个叛徒,身为外貌协会副主席的我也不能容忍一个美男变成一个怪物。 这一怒,我抓起桌子上的电话子母机,就朝袁志扔了过去。 我大骂:“做你的春秋大梦!你敢动我家八点水你试试!” 袁志挨了电话砸,蛙跳式朝我扑过来。 办公桌的地方有些狭隘,眼看这一刀我无路如何也躲不过了…… 斜刺里突然飞出一双手肘,猛地夹住了袁志的头,然后咔嚓一扳。 我一看这招式,这狠劲,这速度……就知道,我居然把八点水召唤了出来! 袁志挨了这一下,跌了两步,然而他还在重新站住了。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汪涟冰,怪笑着:“桀桀,正说着,就送上门来了。” 汪涟冰根本不给他废话的机会,精金手链一晃,已经出拳。 可怜袁志一个文弱书生,这辈子四百米都没跑赢过我,体育成绩还不如我一个女生……招惹到了孙强这个霉鬼,被汪涟冰几招就打成了猪头。 不管你什么厉鬼上身,不管你什么怪力蛮力,在绝对的武术强者面前,那都是渣渣啊。 我终于明白了泰拳比赛为什么是会死人了。 泰拳实在是一种极其狠戾毒辣的拳术,专以人体最坚硬的关节去攻击对方最脆弱的地方,每招都是断手断脚断肋骨,袁志被汪涟冰打得四肢都要折掉了。 然而他依然被厉鬼支撑着,抓着匕首不放。 我知道没有特殊的符,是没办法结束这一切的。 汪涟冰有手链,我又有龙马鳞护体,孙强虽然没办法上我们的身,但也耗得人烦。 我就招呼汪涟冰:“别打了,他被鬼附体了,打下去没结果的。” 汪涟冰也早已察觉,一脚蹬在袁志脸上,把他踩翻,然后转身过来拉着我就跑。 我们刚跑了没几步,就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 前面是张道士的尸体,被扎成了筛子,血流成河,我们要跑过去,肯定会留下脚印。 汪涟冰把我一拉,躲进了旁边一个办公室,顺手关了门。 我们躲在门后,听见外面是一群人的脚步声,然后有人颇为惊讶的叫了一声:“张道长!米总,你看这……” 米科的声音随后响起来,很是沉稳,也很是冷血:“把尸体处理掉,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这群人继续往前走,然后,就响起了惊声尖叫。 我猜他们是碰到了袁志。 这之后,各种鸡飞狗跳,米科的声音却至始至终很冷静:“把他绑起来,我这里有大师给的符,贴上去。” 袁志似乎被制服了……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恢复了平静。 我大呼一口气,只感到汗水湿透了全身。 稍事回神,才反应过来汪涟冰一直紧紧压着我,压在门背上…… 我慌,急忙想要推开他。 他却死死压着我,不许我动。 汪涟冰的眼中似乎有什么光波在流动,他说:“妹妹,我才知道,你其实心里是维护我的……” 我暗暗叫苦。 我当时也就是给孙强叫一下板,我哪里想过汪涟冰会正好赶过来。 我结巴:“你、你不要误会,我纯粹是觉得被鬼附体太、太丑了!” 我刚说完这段话,汪涟冰就抱住了我,他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 “不要找借口,不要说其他话……我不想听。”他说,“妹妹,你告诉我你当时说的都是真的,你心里有我,我下一秒死了也值了。” 我默。 汪涟冰永远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我们偷偷跑出混凝土公司的大楼,在县城随便找了一个小旅馆。 由于过分心神不宁,等到了房间才发现是情侣房。 整个房间桃红色也就算了,墙上还挂的有曼妙女郎的果照…… 空气中是甜丝丝的味道,极其艳俗。 我正想强烈要求换房间,汪涟冰已经从后面抱住了我。 他偏头来吻我的脖子,我想推开他,但他的手紧紧锢在我的腰上。 我央求他:“汪涟冰,别这样……” 他只低声暗语:“叫我阿冰……” 我反抗:“不,你冷静点啊。” 汪涟冰在我耳畔低语:“就一次就可以,一次让我拥有你,我从来没有奢求过天长地久……一次就好,我不再和四一争。” 我不管他是如何央求,他的语气多么苦楚,我心头只有千万头羊驼在狂奔,我骂:“汪涟冰你给我滚!我还是个处!要给也是给我爱的人!而且不能在这么恶心的小旅店!” 汪涟冰一怔,我已经挣脱开来。 我尽量不去看他,他的脸或是他的其他任何地方。 我别过头去:“阿冰,我们之间是永远不可能的。” 然后汪涟冰又走了过来,他誓要抱住我。 他几乎算是没有尊严地哀求:“你可以留给他,但是今晚上至少让我抱着你,至少让我吻你一次。” 我抬腿就是一脚:“你给我死开!” 吻也是不可能的,我这理论上还是初吻呢! 然后,我发现我一不小心,踢到了汪涟冰的……丁丁。 额,据说男人在雄伟状态,被踢到丁丁,可以深切感受到生孩子的痛。 于是我成功地看到汪涟冰痛得腰都弯了起来。 我尴尬地站在他面前,连对不起都羞于启齿。 我说:“我去重新要一间房……” 汪涟冰瞬间拉住了我。 “我什么都不会做。” 这晚上是很尴尬的。 我们盖两套被子。 我抓着被子的一角,时刻都处于紧张戒备状态。 汪涟冰也是*没睡,他反复起来看我,给我盖被子,每次他把我的被子按好的时候,我都提心吊胆着,生怕他会突然掀开我的被子。 但是我猜他以为我睡着了。 他撑着头看我,偶尔会理一下我的耳发。 他隔着被子抱着我,贴着我,把头埋在我的后背。 有一度,我感觉他身子在隐忍着抽着,似乎在哭泣。 我想问他为什么要哭。 然而我还未有发声他已经哽咽着说:“林小莹,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我这辈子没有这样爱过任何人……” 我们第二天早上八点不到就回了市里。 我和汪涟冰双双请假不是好事。 所以汪涟冰直接去了西美,而我太过疲倦,回了他家。 然而刚到中午,他又回来了。 还带了菜回来做。 吃饭的时候,他告诉我,混凝土厂的事情被压下去了。张道士和姓马的压根没人提,米科也什么都没说。只有袁志提交了辞呈。 然而汪涟冰打听了一下,得到的消息是袁志已经死了。 死因是全身骨折和内脏破裂大出血。 毫无疑问,排除鬼上身的缘故,他其实是被汪涟冰打死的。 汪涟冰问我为什么要去混凝土厂,我没说实话,只说孙强和张道士要杀我,想把我浇筑到混凝土里去,结果他们起了内讧,孙强死了,还被浇筑到了混凝土里。 我问汪涟冰是怎么找过来的。 他便说,他发现我不见了以后,查了酒店录像,看到我跟着张道士等人上了车。 那车是西美集团内部的,而集团内部的车都装有行车追踪记录。 所以他根据记录追到了混凝土公司。 我想米科应该也是类似手段追过来的。 不管怎么说,这一趟我见了燕少一面,得到了他的确切下落,又折损了敌方一员大将,消除了孙强的隐患,也算是有收获了。 唯一让我觉得心塞的,就是袁志。 他也真是倒霉极了,不过是多话问候了我一句,就走上了不归路。 我问汪涟冰,混凝土厂从前的总经理是谁。 我现在已经确定了那人就是老五。 没想到汪涟冰却是摇头:“要不是因为昨天你去了混凝土厂,我压根都没关注到米家还有这么一个产业。” 我想了想,去求别人办事,不如求汪涟冰好了,我就问他,能不能帮我查到混凝土厂以前的总经理是谁,就是昨天我们和袁志打斗的那个办公室的正主。 汪涟冰满口答应下来。 我回了西美,米科听说我病了,送了我不少礼物和问候,对我异常关怀。 但我只是礼貌答谢,我全部心思都在寻找燕少的所在地。 然而,我找遍了西美,也没找到燕少所言的他的藏身地。 整个西美依然如同从前一般,干干净净,不存在任何的死角。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的烦躁与日俱增。 厂区拆迁赔付已经开始走了,不过钉子户无处不在。 我们老厂也不例外。 住在我们家隔壁单元的老刘一家就是这样一户人。 据说他对陪护不满意的缘故是,上月老刘儿子急需钱,所以老刘什么也不问,直接把房子卖了。 结果卖了才知道整个厂区已经卖出去了,一赔二,还给一年的租房补助。于是老刘一分钱好处也再没有。 老刘家庭也挺困难的,平时都把房子租出去,自己和老伴开水果摊,前面摆摊后面睡觉。 错过了这个机会,老伴气得脑溢血住了院,儿子本来谈好的对象也飞了。老刘就跑回自己的房子里,赖着不走了。非要厂方面给个说法。 老刘认为,厂方领导早就谈下来的这桩买卖,可却不告知职工,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暗箱交易。 正是因为厂方的藏着掖着,所以才导致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卖了房子,所以厂方一定要补偿他。 然而这时候,厂里面的领导早就分了钱躲得远远的了,老刘没办法,只有成天赖在房子里嚎。 他是唯一不是因为赔付比例不合意而死钉的住户,因为他压根就没赔付…… 我过去的时候,老刘正在家里烧火煮泡面,早停气停电停水了,钉子户们过苦日子,是为了将来过好日子。可是看看老刘……我觉得他真是在自找虐。 因为从法律角度而言,他没有任何钉住的理由。 我叫了他一声“刘叔”。 老刘很快认出了我:“小莹!是老林家的小莹对吧!” 我说是,老刘热泪盈眶:“小莹啊,你是叔住这儿以来,唯一一个来看望我的厂区职工家属,那些没情谊的,全都把我当笑话看,躲得远远的。” 我:“……” 我真是难以启齿,我居然是代表开放商而来和老刘谈判的。 几个项目经理都谈不下这头老牛,我不能再让工程拖延下去。 我很羞耻地说明了来意,老刘方便面差点哽到了气管里。 “小莹啊,你不能这样啊,”老刘老泪纵横地,“现在连你都来赶叔走了啊?想当年你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时候,这么高,不,这么高的时候……你爸出差妈加班,经常都在叔这里来蹭的晚饭啊。怎么,现在你也发达了,也要跟他们一伙,来赶叔了是不是?” 我忙说我不是来赶他,我只是……只是来跟他讲道理的。 老刘抹着眼泪:“你道理讲得再多,对叔来说都是没天理。叔工作的时候就是个小职工,现在退休一个月工资也就一千四,叔那儿子也不争气,还得跟叔伸手要钱。叔只有跟你婶儿去摆水果摊。也没多的钱,租了个小偏偏,前面是铺面,后面堆水果,中间夹着一个*铺,平时怕*挡着地儿,就在上面铺上油纸,当过道用,搭个小木板儿当梯,谁都看不出走路的地儿就是叔的卧室啊。小莹啊,你叔苦了这一辈子,现在真是没活头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我突然咋呼了起来:“你说什么?” 老刘愣了一下:“我说我苦了一辈子……” “不是!”我指着他,“前面,前面你说了什么?” 老刘呆呆地:“退休工资一千四?” “也不是!”我站了起来,“你说你把你铺面里的卧室怎么弄的?” 于是,老刘给我讲解了一通,他是如何在一个小小的水果摊里,实现立体三D组合生活和生意的。 我突然意识到我错过了什么,我指着老刘,手都在发抖:“刘叔,我家赔的两套房子,给你一套!无偿给你一套!行不行?” 老刘又愣了两秒,然后一点头:“成交!” 我一边往屋外跑一边回头喊:“记住!别钉这儿了,回头房子给你一套,我要说话不算话你钉我家来!” 我驱车回到西美,我找来我的助理,问他:“我们集团现在的大楼都是谁设计的呢?” 助理在西美已经四五年了,她回答:“每栋楼的建筑设计师不一样呢,具体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250我就要这种遍体鳞伤的富贵 我问助理,能不能帮我把当初的设计图纸都找过来。 助理回答说没问题。 我忐忑不安的等了半天时间,所有图纸都送了过来。 我一张张的看着,然而翻遍了所有的,唯独四五六建所在的B-3楼第六七层图纸缺失。 燕少前不久告诉了我,他就在B-3,然而具体位置他自己也不是特别清楚。 现在六七层图纸缺失……我几乎可以肯定燕少就在那里。 可是,B-3楼层那么大,燕少的“*铺”又被木板和油纸所遮掩,我光是瞎摸,找到的可能性极低。 下班前,我特意以学习为由,去六建,找他们总经理取经。 我偷偷踩遍了六七楼,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的端倪。 回我办公室的时候,我看到有个不速之客在里面。 刘宇直。 “你干什么?”我是十分不客气的。 刘宇直吓得往旁边一闪,他很卑微地低头:“林总,我、对不起、我……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学长信口雌黄的功力一直很强,我也不想跟他计较,只挥手让他离开。 看着学长灰溜溜往门口走的模样,我想起曾经燕少说过的话:我是你,就做到比他高,让他拎着箱子滚蛋。 半年要过去,没想到我竟然真的达成了燕少对我的期望。 学长走到门口,磨蹭了一下,突然回过头来:“那个,林总,您为什么要集团建筑的图纸?” 我心想刘宇直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来问我最忌讳的事。 我不计较你贸然闯入我的办公室,让你拎包滚蛋,已经是看在我们校庆五十周年的份上了,你居然还敢得寸进尺。 不过,我宁得罪君子,不愿得罪小人。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所以我还是尽量平和地回答他:“学习。怎么了?学长想要指导一下林小莹?” 刘宇直听到我叫他学长,双眼亮了一下,他完全转过身子,搓了一下手:“那个,指导算不上,不过小莹……不过林总有什么要问我的,尽管问,刘宇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顺着他的忠心,随手甩了一下手里的图纸:“好啊,那你告诉我为什么B-3楼少了两层楼的图纸。” 刘宇直显然并不知道B-3有缺失图纸的事,他咦了一声,然后才说:“B-3少了图纸吗?那你要不要找它的设计师问问?” 我心想我能问还要你干嘛。 B-3的设计师我打听过了,目前根本不在国内,我刚找了一下他的联系方式,意外发现根本找不到。 我告诉刘宇直找不到了。 刘宇直却没有特别惊讶,他“嗯”了一声:“虽然设计师找不到了,但是你可以找袁志要啊。我好像听他们说过,袁志大学时候以学习生的身份参与过B-3的设计呢。正因为如此,他才能一毕业就到西美来工作。” 我惊了一下:“袁志?” 刘宇直点头,然后他又摇头。 我以为他要否认什么,谁知道他说:“可惜袁志死了,不过你可以去找找他的遗物,说不定还能找到当初的设计图纸。” 我完全没料到,我随口问刘宇直一句,竟然能得到这么大的情报。 我一时心情大好,不由得对刘宇直笑了一下:“谢谢你了,学长。” 刘宇直的眼神顿时梦幻了。 他也闪着星星眼:“不用谢,小莹,那个……” “对了我要下班了,阿冰还等着我呢。”不等他有机会再说出什么,我立马抬出汪涟冰,堵住了他的话。 回去的路上,汪涟冰反复看着我的侧脸。 我问他看什么,他说:“你今天好像心情很好?有什么喜事?” 我问:“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汪涟冰摇了一下头:“不明显。谁能期待面瘫有表情?” 然而他又补充道:“我只是感觉到的,你的气场,和往天不太同。” 感觉这东西,我还真是无以反驳。 汪涟冰说:“妹妹今天我们去路边摊吃烤串行不行?我把车停回去,喝醉了就打车。” 我没想到汪涟冰带我去的竟然是秦总家不远的那个啤酒大排档。 他说:“这家我们以前经常来吃,小龙虾、烤串、卤菜和冰镇啤酒都很棒。” 酒过三巡,他跟我碰杯:“林小莹,我发誓从现在起我要忘了你,不再爱你了。” 我默默地,汪涟冰这话你已经说过好几次了。 汪涟冰说:“我们做不了*,总归还能做朋友对吧?从明天起,我要去找一个真爱我,我也真爱她的女人,共渡美好下半生。” 这话,我听听就算了。 因为我听得出,汪涟冰已经有点醉意了。 他继续絮絮叨叨地:“我其实一直都想不明白,我为什么就那么喜欢你呢?其实我最早知道你的时候,对四一的审美特别怀疑。你穿个背心短裤,心口背后贴个号数,前平后平,跑得跟风似的,跟个直立移动的棺材板似的……你真的不是我喜欢的那盘菜。” 我:“……” 忽视掉汪涟冰对我的诋毁,我意识到,他竟然是在我大学时候就知道我了? 他是怎么知道我的? 我问出了口。 汪涟冰往口里倒着酒。 他回答我:“我当然知道了,四一刚刚喜欢你,我就知道了。不过他肯定不知道我知道……因为他总喜欢在本子上写你的名字,然后把它划掉。别人都以为他是在画直线,画女人的头发,只有我知道他是在涂你的名字。” “我偶尔有一次看到,我就想林小莹是谁啊。我就去调查,全市好多叫林小莹的,但是只有你比较有可能性被他暗恋。至少你长得还不错,虽然胸平,但好歹腿长。我真不知道你哪里好了。你第一眼看上去比赵安蒂差很多的。又是个冰山。四一最讨厌你这种又傲又冷的女人,他最喜欢那种小鸟依人啊,叽叽喳喳啊,装小女生装楚楚可怜的了。我真是想不明白。” 我“哦”了一声。 汪涟冰这种卖队友的叛徒,我也不多加评论了。 我最诧异的是燕少竟然会有这种小男生一样的行为…… 汪涟冰举着酒杯,从变幻的酒液之中看着我。 他说:“我以前跟你说我喜欢跟四一抢女人,逗你玩的。我怎么可能为了你这种女人跟我兄弟闹翻?我要什么女人不比你好看,不比你腿长波大?我干嘛要犯贱讨你欢心?林小莹你到底是怎么挖到我的心的?你到底用了什么法术?” 我看了看时间,说:“时间不早了,结账了吧?我叫车。” 没想到汪涟冰抓住了我的手。 他摇头:“不要,我今晚上想喝醉。我好久没放开喝过了。所以今晚上我想醉一次,你清醒就好。” 我默默抽回了我的手。 我说好,你喝吧。 汪涟冰就点点头,他微微笑:“你就这点最好。不该做的不做,不该问的不问,但是当需要你的时候,你总能在那里。” 我低下头:“有些需要也是无法满足的。” 汪涟冰又点点头,他看着一旁喝酒:“你是无法满足所有人。我也不强求。” 这晚上汪涟冰并没有大醉,我做好了他像上次那样喝瘫的准备,他却很明显并没有那种打算。 晚餐过后,他带我去一家拳馆。 汪涟冰抱着一袋沙袋,他醉眼迷离地问我:“你知道当初在泰国,四一干过什么事吗?” 我摇头。 汪涟冰抱着沙袋滑下,他坐在地板上,双手依然吊着沙袋。 他把之前那晚上的故事接着讲了下去。 很多年前,那个在曼谷发黑市拳场发生的故事。 叫君瓦纳的年轻泰拳选手,把一个新结交的朋友带到了拳市。 他们一起打拳,同为一个黑帮老大效力。 他们战无不胜,看起来前途无限,钱、名、色……应有尽有。 君瓦纳的梦想不仅仅是在黑市打拳,他想要参加比赛,他想要去光明的世界,想要站在最广博的赛场上,被众人敬仰。 而很明显,他的梦想并不遥远。 他那么年轻,他是同年龄级拳手里,最出色的一位。 老板也认同他的梦想,他说他只需要再打赢十场比赛,就愿意为他的职业生涯投资。 谈成交易的那一天,他好开心,他拉着他新认识的好朋友,去酒馆喝酒。 他对他的朋友说,他要成为全泰国的拳王,他要努力站到最高,不惜一切代价。 他的朋友,那位俊美翩翩的少年,微笑着为他倒上酒。 “可是你必须戒酒,”他说,“适度饮酒对身体有益,不知节制却会损伤身体器官和机能。” 君瓦纳觉得他的朋友说得对,他和他碰杯:“喝完今晚上,我以后就戒酒。” 他的朋友在吧台上微撑着头:“如果你不打拳的话,去过另外一种生活……我是说,比如商人,比如学者,比如另一种成功人士,你会愿意吗?” 君瓦纳摇头,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目标已经确定,不需要再改了。 他对他的朋友说:“云,我就是为泰拳而生的。佛对我说,你是一个拳手。所以我来打拳。我对打拳之外的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他那位叫云的朋友皱眉:“可是你为什么打拳,钱?名?女人?这世上有很多途径可以获得这一切,你是个有头脑有才华有潜力的人,拿健康和性命去博一个冠军的头衔,未免太不划算。” 君瓦纳喝着酒,笑得放纵:“我就喜欢这种不择手段的胜利,我就要这种遍体鳞伤的富贵,只有鲜血和拳头获得的冠军才是有价值的。” 云摇头:“这世上没有战场不是充斥着血腥暴力,你的眼界不应该放在那么豆腐块一样的赛台上。” 这晚上,他们喝着酒,谈了很多,然而谁也无法说服谁。 云说:“如果我给你台阶,给你最好的教育,给你最优厚的生活,给你随意调动的金钱,你要不要去试一试?” 君瓦纳拒绝:“我才不要当你的试验品,你也不知道我是否能获得另一种领域的成功,你只是有兴趣,你只是想要创造。云,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操纵别人,你喜欢写剧本,让别人按照你的规划去走。我只和你相处两个月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了。但是我喜欢自由……我知道我按照自己喜欢的路去走,我更有可能成功。” 他说着,喝完杯中的酒。 云有些阴沉的脸色,他没有看到。 他们重归赛场。 君瓦纳继续他不败的战绩,他连续赢得了九场比赛,为老板赚够了钱,赚到老板认定假如培养他去参加职业比赛,他会赚更多的钱。 故事讲到这里。 听众一定以为,君瓦纳的人生转折就在最后一场比赛上。 如果赢,那么他会走上一条叫做良性循环的人生路,如果败,那他会转身走向朋友为他安排的路。 而按照一般故事的尿性,君瓦纳多半是输了。 要不然,他也不会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多年后成为一个某大集团一个颜值爆表的霸道总裁。 不过,这个故事,不一般。 君瓦纳他依然赢了…… 赢得惊心动魄。 对方非常强悍,在赛场上数次打得他爬不起来。 但是君瓦纳是一个有信仰的拳手。 他的信仰在于,佛要让他做拳手,所以他就必须做下去。 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爬了起来,重新向对方挥拳。 这场比赛用他的话来说,是回忆里被揍得最面目全非的一次。 而最后他在躲过对方的一击猛拳之后……一记勾拳打中了对方的心脏。 就这一拳,他结果了对方的性命。 君瓦纳被送往医院,然而他总归是赢了十场比赛。他康复的那天,去找老板要求对方兑现他的承诺。 然而等着他的,是一顿暴打和黑洞洞的枪口。 老板把一盒药剂扔在他面前,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君瓦纳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老板告诉他,对方拳手的老大找上门来,他们说经过检查,最后那场拳赛的拳手,在比赛前注射了这种药剂。 君瓦纳认得这种药。 黑市乃至正规比赛,某些选手为了胜利,会偷偷注射这种药。如果剂量过大,甚至可能暴毙在赛场。 不过他发誓自己从没用过,他有他的佛在背后支撑,他不需要这种肮脏的东西。他也从没有接触过。 然而老板不听他的辩解,老板说,君瓦纳知道那位拳手要注射这种药上场,故意让人去替换了大剂量的药。 那位拳手,表面是被他打死的,实际上却是死于过量的药剂。 老板说,对方老大找上门来,不要求退还比赛赢的钱,只要把君瓦纳交过去,任由他们处置就好。 老板说,他不想与人结怨,所以只好牺牲君瓦纳。 君瓦纳被当成牺牲品过去之后,对方废了他引以为傲的左手……他其实是个左撇子。 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死,然而有一天,大门打开,云走进来,带走了他。 君瓦纳不可能再回到拳赛场上,云花了大价钱,从敌人手里买了他的命。 他带他离开他土生土长的国度,他给他新的身份,新的生活环境,新的人生…… 君瓦纳……不,后来他叫汪涟冰了。 他一直很感激云。 如果当初不是云救了他,他一定早已经尸骨无存。 他们后来也一起打拳,但是他不可能再打赢他的朋友。所有人都会说,汪总真会拍马屁,职业拳手出身,居然打不过燕少。 但是没有人知道,那是因为他失去了左手。 就算骨折可以愈合,但力量和速度不可能再恢复。 有时候夜深人静,他也会怀疑,究竟是什么人去干了陷害他的事,什么人去偷换了对手的药,又是什么人去告了密……每当他想这些的时候,有个少年都会带着微笑从他脑海之中滑过。 汪涟冰对自己说,不可能。 就算他是个凡事不择手段的人,但他是他的朋友,他不会害他。 他没有戒酒,因为现在戒酒已经没用了。 并且就算一切都是真的,他也无从怨恨。 有时候他回想从前,他也会认为,云是正确的。比起拳手,其实他更适合做一个商人。他可能会死在职业拳手的道路上,然而不会死在一条一帆风顺的从商之路上。 如果,如果他的朋友不是爱上一个叫林小莹的女人的话,他可能一辈子都无从求证当年的事。 就在去年,他朋友去南川之前,曾经和他喝过一次酒。 云在喝酒的时候告诉他,这次他想和他一起喝醉,他说他有预感,自己这次去南川凶多吉少,所以他想放纵一次。 不过汪涟冰鬼使神差的没有喝醉,他突然觉得云说的是对的,两人喝酒,总有一个要保持清醒。 所以,他亲耳听到云对他说:“当年是我换了那支药,也是我告诉对方要进行尸检,对,你的手臂也是我让他们废掉的……” 过了那么多年,汪涟冰听到这样的话觉得麻木。 他问云:“为什么呢?” 云说:“没什么,大概只想证明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你会是一个很棒的商人。” 汪涟冰问:“然后呢?” 云摇头:“没有然后,我永远是对的。” 汪涟冰觉得心在往什么地方掉,他又问:“假如你错了呢?” 假如他就只能是一个拳手,假如他不可能成为一个商人,假如他学不会那么多外国的语言,假如他永远看不懂财务报表,假如他永远也不能理解诸如贸易、建筑方面的报告,那又会是什么样的? 云笑了一下,他永远笑得那么优雅。 他说:“你应该庆幸我没错。” 云把手搭在汪涟冰的肩膀上:“我的搭档,必须是完美的。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你已经有了这么完美的外表,所以我不能不去赌一把。” 汪涟冰重复之前的话:“假如你错了呢?” 云把杯中的酒喝光:“那你只能是我的朋友,不能是我的同伴。” 汪涟冰心想,还好可以做朋友。 他其实也只希望是朋友就好了…… 然而,当他看着趴在自己面前的云的时候,他突然发觉,自己其实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同伴。 251西美的阵眼 什么样的同伴才是合格的呢? 看看秦月天吧,他几乎不给BOSS情面,依然可以身居要职。看看胡米竞吧,他甚至会欺骗四一,但是依然手握大权。他们的存在,都和朋友无关。 只有他,只有他汪涟冰。 他先是朋友,才是同伴。 有可能,他其实并不优秀,只是因为四一对于自己当年的行径有些惭愧,所以才给了他那么多的荣华富贵。 他背喝得烂醉如泥的四一回去,他边走边问他:“你那样对林小莹,也是同样的原理吗?” 四一虽然喝醉了,但神志有种另类的清晰,他回答他:“是。” 汪涟冰问:“那你爱她吗?” 他说:“爱。” “如果费劲心机得到,最后发现她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好,你会如何处置她?” 他回答,和从前一样:“我永远是对的。” 汪涟冰咬了咬牙,问四一:“那你也爱我吗?” 四一回答:“爱。” “是什么样的爱?” “和爱阿青一样的爱。” 四一在他背上说:“我爱的人不多,你算其中一个。我很欣赏米竞和月天,但我不爱他们。” 汪涟冰觉得眼角有泪。 他说:“那么步云,你永远是正确的。” 四一说:“我现在是洍羿,不要叫我那个名字。” 汪涟冰要背他,没有手去拭泪,他任由眼泪滴在马路上,他说:“你总有一天会重新做回燕步云。” 四一说:“哪怕阿冰你背叛我,哪怕你记恨我,哪怕你走上和我完全不同的路,我也不怪你。” 他竖起一根手指:“但是,只有一次,我给你一次背叛我的机会。因为我曾经对不起你一次。就好比赵安蒂的事情,假如你将来跟我爱上同一个女人,那么我会让你一次,你有一次机会,可以夺走我的女人。” …… 故事讲完了。 我坐在地上,问靠着墙壁的汪涟冰:“所以,燕少的原名,是燕步云吗?” 汪涟冰没有回答,他只闭了一下眼。 我说:“所以你现在理所当然的背叛他,你也理所当然的要夺走他的女人,是这样的吗?” 汪涟冰沉默,只是闭着眼。 我有些激动地问他:“可是,在去南川之前,在办公室那一次,你还没有想过背叛是吗?就算米科开出优厚的条件,就算*很大,你也没有背叛不是吗?对方提到我,你什么都没有泄露,不是吗?” 汪涟冰依然没有睁眼,他只对我说:“人都是会变的。” 然后,他缓缓地睁开眼,他看着我,我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那么纯粹的爱恋和憧憬,还有绝望…… 他说:“就算我可以强吻你,可以强迫你,但是那又有什么用?我注定最后什么都得不到。我何必浪费你的初吻,浪费你的第一次……我何必做一个浪费的人。” 他站起来,有些踉跄的去开身后的一个保险柜。 我看着他从里面取出一个裹起来的小皮套子。 他捏在手里,不给我看。 他说:“走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房间门口,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什么也没说,很干脆的放手,转身进了他自己的卧室。 我第二天去公司,想找袁志的遗物,可是听说他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搬回了家。 午后,我便请假去了袁志的家里。 袁志的家离我们厂区宿舍非常近,要不然,我们怎么可能在一所小学读书。 盖因为我和他在一个学区。 我已经记不清袁志的父母长什么样,不过小区里搭建的葬礼棚再显眼不过了。 西美大概已经派人去过了,所以我也没有对袁志的亲友声称我是集团的人,我告诉那两位白发隐现的夫妇,我是袁志的小学同学,林小莹。 袁志妈妈想了好久,然后说她还有点印象,问我是不是袁志的同桌,而且还是学习委员。 我说正是,袁志妈妈就眼角有泪地:“都这么大了啊,大姑娘了……” 我心知袁志妈妈是更伤心了。 和自己儿子同龄的姑娘还这么鲜活,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却…… 我不知道西美赔了袁志父母多少钱,总之他们安安静静地办着葬礼,除了伤心,没有过分的愤怒。 我烧了纸,送了礼,又和袁志父母聊了一会儿,好生安慰了他们一下。 然后我说,我和袁志都是一个专业的,因为小学时候我们约定过,长大都要读建筑相关专业。 说到这里袁志妈妈又泪长流,我忙说,其实我现在和袁志都是西美的员工呢,我们重逢的时候都特别欣喜,袁志还跟我约过,要给我看他的设计图纸,只可惜…… 我说到这里,还没提出要求,袁志妈妈就愣了愣:“设计图纸?” 我点头:“是啊。”说着我又惋惜状,“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过来看,就……” 袁志妈妈拭了拭泪,忙说道:“我们家袁志所有的图纸都还在的呢,我还正说今天给他烧过去呢,你既然和他约过的,你就先看看吧。” 我心中惊喜,面上必须沉痛地说好。 袁志妈妈就带我上了楼,到了袁志的房间里。 我看了看,袁志的房间极其简朴,唯有一壁书柜,里面都是专业书。 袁志妈妈睹物思情,又落泪,抱住袁志的相册,给我看他的成长轨迹。袁志妈妈说,袁志中学因为是在外县的重点中学,所以六年都是寄读。极少回家。 幸好他大学考得好,上了全国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这之后又是四年在外,这好不容易回来才一年,工作高薪又体面,谁知道却…… 我安慰着袁志妈妈,走到书桌旁,翻着桌上的一大堆图纸。 这些全都是袁志的设计。 袁志跟我不一样,我主修的是土木工程,所以主要是和水泥钢筋打交道,但袁志学的却是建筑设计,主要和图纸绘画打交道。 我一张张的,饶有兴趣地看着,袁志的设计很清新、逻辑层次分明,并且他好像不仅仅是对现代大楼感兴趣,对古代建筑、机械工程、人体构造也都挺感兴趣的。 我看到他有一张图,画的是一个人的肌肉骨骼分解,我不懂医,不过总觉得他画得很新奇。 而有一个类似于古代的锁的设计,也让我觉得大开眼界。 翻了好久,也没有翻到B-3的设计图,袁志的遗物,太多了。 我就问袁志妈妈,这些袁志的遗物,都可以送给我做纪念吗? 袁志妈妈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点着头同意了。 我把所有的图纸放到副驾驶,告别了袁志父母,往回走。 开了没一会儿,便遇上了超级堵车。 我想要赶紧回家翻图纸,便绕到了一条小巷,准备绕一条比较偏但不算堵的路线。 刚开了没一阵子,我便看到后面有一辆黑色的速腾也跟着我绕进了小巷。 自从有了驾照,开了玛莎拉蒂,我上路便是横着走了。 因为我知道除了法拉利兰博基尼,一般的奔驰宝马见了我这车都会躲得远远的。 擦挂一下玛莎拉蒂的成本,可比他们自己擦挂了的成本高多了。 所以这辆十几万的大众速腾,我压根就没放心上。 该怎么开还是怎么开。 然而等我过了好几条路之后,速腾依然咬在我后面,有一定的距离,但也始终不远。 我虽然愚钝,但隐隐也有点没对劲的感觉。 绕了好久,我终于绕到了汪涟冰家的楼下。 我踩了刹车,正要往地下停车库开,突然顿了顿。我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速腾。 我看到那车似乎在我后面停顿了两秒,然后,车子慢慢地从我尾巴后面开走了。 我心头转了一下,看着速腾开过车转角,突然朝着它开走的方向跟了过去。 拐过街角,我竟然看到速腾就停在路边,从车上下来了几个高壮的男人。 我的玛莎拉蒂开过来的时候,他们几乎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我心头一紧,突然猛踩油门,哄的一声从他们身边掠了过去。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几个男人那一瞬间几乎可谓惊诧,他们连忙钻到了车里,速腾重新跟上了我。 我一边把马力开起来,一边手忙脚乱地打电话。 最近联系人里,除了汪涟冰就没谁能求助了,我只能慌慌张张按了他的号码。 他很快接了我的电话,问我什么事。 我用一种吓尿了的声音告诉他,有人跟踪我。 汪涟冰问我在哪里,我哆嗦着告诉他我的地址。他让我跟他保持联系,保持车速。 隔了差不多半小时,汪涟冰就开着福特猛禽过来了。 那时候,我正在绕城上面拉着马力跑,我后面的速腾不要太明显了。 我那时候不是后面突然出现的猛禽是汪涟冰开的,只看到那车一甩盘子,速腾就被甩到了绿化带里去了。 汪涟冰开到我旁边,根本无视身后的交通事故,打我电话:“你开前面,我在后面,过了前面高架桥再说。” 在一个路口,我们停了下来。 汪涟冰唤我:“上我车来。” 我连忙抱着图纸上去了。 他看了我一眼:“你抱的什么?” 我说:“袁志的遗物。” 汪涟冰皱了皱眉,又问:“那些人为什么跟踪你?” 我惶恐,摇头。 他又问我:“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你的?” 我说是从袁志家里出来之后。 汪涟冰于是又看了我一眼:“你是抱着这堆东西出来的?” 他指的是我怀里的图纸。 我怔了一下。 心想还真不错。 难道说……是因为我拿走了袁志的图纸,所以他们才要跟过来? 我们回了家,汪涟冰和我一起看袁志的图纸。 他翻了翻,颇不以为然地:“这些不过是普通的设计图纸,有什么重要的。” 他说完就去洗澡了,吩咐我也早点睡。 等他走了,我才把偷偷塞到*下的两张图纸摸了出来…… 那正是,B-3的设计图。 我看到了六七层的玄机。 六楼和七楼之间,存在一个暗层。 这个暗层的横剖面很像一个狭长的眼睛。它在六楼,不过入口确实在七楼。 而由于它是在六楼的中间,裹在办公室之间,每间办公室的长度是呈梯度线递减的,仅凭肉眼感官很难看出区别,而就是这种递减,隔出了中间的狭长地带。 而这种设计,又像极了一个阵眼。 我很难相信,这居然是袁志的设计。 又或者说,这并不是袁志的设计,而是他觉得很新奇,所以带了回来。 而下午跟踪我的人,就是因为我拿了袁志的图纸吗? 这么说……那些,是米科的人? 我突然察觉,就算是我去救燕少,米科也已经在那里守株待兔了。 我又看了一会儿袁志的图纸,然后我扳起*垫,把所有的图纸都平铺到了重重地*垫下,藏了起来。 我在地上坐了很久,思考我究竟要不要去救燕少。 要不要去自投罗网。 然而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客厅里了。 我看了一眼汪涟冰的卧室,静悄悄地,他今晚上没有女朋友过来,我将手伸向了房门,用力所能及的轻度打开了门锁。 然后我什么准备都没有,什么准备都没有的,前往了西美。 我真的是一秒也不能等了,不能忍受没有燕少存在的日子,不能眼睁睁看他被囚禁而无能为力。 玛莎拉蒂被扔在了路边,不过汪涟冰的车钥匙放在茶几上。 我开了他平时最爱的那辆保时捷,一溜烟朝西美而去。 汪涟冰的车卡可以随意刷开西美的大门,我把车甩在路边,西美一片寂静,悄无一人。 B-3的大楼门紧闭,不过我早已经拿到了开大门的密码。 电梯还是能运转的,我上了七楼,跑到了最中间的那间办公室,拿出信用卡,从斜侧面滑进去,妄图打开锁。 未果。 于是我后退三步,飞身一脚,嘭的一声,大门就为我所破。 袁志的图纸上画得很清楚,暗层的门在办公桌下面。 只要打开第三格抽屉,拉开最里层的一个小扣,就能打开办公桌下面的门。 我依照指示打开了通往暗层的门——在办公桌下面,有一个小小的,恰好容一人的方形入口。 我撑着两边,慢慢把腿悬了下去,下面没有任何的支撑,我一咬牙,然后跳了下去。 地上不知道有什么软软地东西,我一脚踩到上面,滑了一下,顿时跌坐在了地上。 身下软软的东西,立刻慢慢滑动了起来。 这种生命特有的征兆立刻让我惊得一下子蹦跶了起来。 蛇! 我身下全都是蛇! 我哆哆嗦嗦掏出手机,刚把手电打开,立刻看到满地绳索一样扭动的长蛇。 因为有光的缘故,它们游动得更加卖力了。 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连捡都不敢捡,就想赶快逃出这个地方。 然而很不幸,这里,是一个三角形的密室。 我用手电去照上面,然而方才我跳下来的那个洞,已经不见了。 我和一群三角形脑袋的毒蛇,关在了一个狭小的房间里。 这……难道说袁志的图纸,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我在密室里呆站了好几秒,才发现所有的蛇都从我站立的地方油走了,给我留出了一个圆形的空地。 这发现让我的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我小心翼翼地在墙壁的两旁摸着,试图找到什么机关。 然而一圈摸下来,我什么发现都没有。 我在黑暗之中呆了又一会儿,反复回想自己到底搞错了什么。 如果我是中计了的话,那我应该怎么逃离这样的困境? 毫无疑问,我现在正在B-3的第六层。 我是否可以运用自己的龙马鳞,劈开墙壁,开出一条血路? 这样想着,我便运用小少教给我的知识,慢慢凝神,将龙马鳞慢慢汇聚到自己的双手上。 等到光微亮的时候,我对准我认为最有可能是办公室墙壁的地方,拍了过去。 这时候,怪事发生了。 我用尽全力拍过去。 谁知道什么都没拍到,直接扑到了空气里,整个人都穿透了墙壁,跌了进去。 这事情发生得意外,我一时间没有收住脚,“啊”的一声,扑向了前方。 我连着跌了好几步,直到我又撞到了一堵墙。 这墙面粗砾,磨得我脸都疼了。 然而我还没站直身子,墙里突然串出了一股冷气。直扑我的咽喉。 这种遭遇有些熟悉,没猜错的话,属于灵体的攻击。 然而这灵体的气息陌生,让我瞬间明白了这不是燕少。 我急忙后退两步,躲开了这股阴气。 这时候,我双眼也适应了密室之中的黑暗。 我看到自己现在处在一个梯形的房间里,四周依然是墙壁,没有门。 而我刚刚扑过来的地方,并没有任何的通道。 我猜想,我是到了第二个密室之中,而我刚碰到的,并不是墙壁。 而是一块竖立的混凝土块。 这混凝土看起来并无任何异常,然而我听到从其中传出了一个让我觉得森寒的声音:“林小莹……你来了……” 我哆嗦了一下。 这声音,是孙强的。 一股森寒的阴气从混凝土里传了出来。 孙强阴阳怪气地笑着:“大师说你必来,你果然来了。我的阴沉木呢?你把我的阴沉木还来!” 我下意识地摇头,我完全没料到,我下来没找到燕少,竟然遇到了孙强牌混凝土。 我问他:“你……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孙强桀桀怪笑着:“我当然是为了等你来的。桀桀,以前是人的时候还不知道,现在成了鬼,才感觉得到,林小莹,你居然是快宝鼎,只要能寄居到你身上,我就可以不惧阳光!桀桀,来吧,成为我的躯壳吧!” 他刚说完这句话,我就感到混凝土之中飞出了一股阴气,直直地朝我飞过来。 我吓得惊叫一声,双臂下意识地挡在了眼前。 252断魂磨 这阴气犹如一把利剑,瞬间刺入了我的手臂,疼得我长吸一口气。 哪里知道我一张嘴,这股阴气立刻灌入了我的口中,顺着我的气管和食管,直直坠入我的身体里。 孙强这厮来的,是野蛮式侵占。 我立刻蜷缩在了地上。 一方面是冷的,另一方面是恶心的。 孙强的灵体,在慢慢侵占我的四肢百骸,我满脑子都是他尖锐的笑声。 “哈哈哈哈,神一样的身体,怪不得被那只煞选中,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我的神智在慢慢模糊,我只感到我在冰冷的地板上翻滚,感觉到我内心的抗拒。 按道理说,我已经和燕少缔结了契约,其他的鬼魂是没有办法侵占我的。更何况我体内有辟邪的龙马鳞,上一次在混凝土公司,孙强可以上袁志的身,也没办法上我的身。 然而,此刻孙强不知道被什么秘法炼过还是如何,他完全可以随意地入侵我的体魄。 我感到头顶凉了一下,心想糟了,孙强已经在鸠占鹊巢,强行侵入我的七魄,侵入燕少和我最后的联系。 我心里在喊着不,不、不要…… 我不要成为这个肮脏、恶心、低俗的鬼魂的寄居体。 不要……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谁来……替我把把他赶出去。 谁? 有谁来帮我? 我的手不停往上伸着,求助着,乞求着。 不知什么时候,有一股类似丝绸般的毛发,落在了我的手心之中。 我此刻如同溺水的人,全身都浸泡在入骨寒的冰水之中,我不由得紧紧抓住了这缕毛发,拼命地往上爬着。 慢慢地,我顺着这长长的毛发爬了上去,然后,我竟然抱住了一个温暖的长长的脖子。 冰寒在渐渐退去,我喘了两口气,侧脸看了一眼我抱住的东西。 我只看到了一只大大的眼睛,起码有我三分之一的脸那么大,带着温柔而纤长的睫毛,也侧脸看着我。 我吃了一惊,急忙想要退后两步,看清这东西的全貌。 然而我一退后,原本还在手中的温暖感觉,倏地消失,眼前除了黑暗,什么没有。 没有长睫毛的大眼睛,也没有柔滑的毛发,更没有长长的脖子。 我听到身后孙强在尖叫:“什么!是什么东西赶走了我!” 我不确定刚才帮助我的,是那只龙马。 它只知道我有难,所以用藏在我身体里的龙马鳞现了形,帮我驱逐了孙强吗? 孙强狂叫了一声,从我后面扑了过来。 我转身,突然发现我竟然能看到他了。 只见孙强一脸腐烂,是被混凝土腐蚀了的肌肉,牙龈全都露在外面,眼球也挂在脸上,张开长而尖的手指,朝我扑过来。 这样子着实吓坏了我。 所以我非但没有躲开,反而是抬起一脚,对准他结结实实地踢了过去。 意外的,我的脚竟然把孙强踢了回去。 我倒退几步,靠到了那块混凝土。 孙强从地上爬起来,又准备朝我扑过来。 我反手摸到了混凝土的表面。 不知为何,我心中突然一动,体内的龙马鳞顿时涌动着,朝我的双手流去。 孙强怪叫了一声:“你要干什么?” 他的恐惧更让我明白了什么。 我一下子转身,抱住了那块混凝土。 这一刻,我脑子里出现第一次见到龙马时,它突然双膝跪地,震裂大地的景象。 我一咬牙,感觉手心发烫,我心里念着:碎裂吧!碎裂吧! 手中的混凝土似乎松动了。 孙强已经扑到了我的后背,他的手指插进了我的蝴蝶骨,疼得我冒冷汗。 然而我没有动摇。 我死死咬着牙:“你……给我……滚!” 随着滚的一声喊出,原本浇灌在地上的混凝土顿时被我扳倒在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背后的疼痛骤然一轻,孙强尖叫:“不可能……” 我已经开始踢着逐渐破碎的混凝土。 我依然是凡胎柔体,脚踢在高标号的混凝土上,疼得我牙都酸了,不过借助着龙马鳞的力量,我终于是一脚脚地把混凝土踢碎。 连同包裹在里面腐化的孙强身体一起踢碎。 直到我把所有混凝土都踩成了渣渣。 我才停了下来。 孙强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地上的碎石块也看不出他身体的残渣。 我浑身湿透,大汗淋漓,呆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靠在了墙壁上。 我在思索,这次把燕少救出去之后,我是否要去找小少学一点降鬼的技能,免得每次遇到这些灵异的事情,都搞得我手忙脚乱,到死不活。 等我喘够了,我才抬眼看到了四周的变化。 我所处的,已经不再是原本的密室了。 而是一个梭子型的房间。 和袁志所画的图纸上一模一样的暗层房间。 在房间的正中,放着一个圆形的,如同眼仁一般的大磨盘。 我走到了磨盘的面前。 磨盘上刻着许多奇怪的符文,而在盘的中央,有一个小眼。 我爬了上去,正想要伸手去摸摸眼里有什么,空旷地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嗡的一声震响。 我如同触电,差点从磨盘上滚了下去。 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响了。 拿出手机,我看到竟然是汪涟冰打过来的。 我接起来,小声地:“喂……” 汪涟冰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不悦和低沉:“你在哪儿?” 我愣了一下,然后回答了两个字:“外面。” 汪涟冰一刻也没停,几乎是命令和斥责地:“马上给我回来!马上!” 我嗯了一声:“没法回来。” 汪涟冰问:“为什么?”他紧接着又不耐烦地,“什么都不说,你马上回来,必须!你现在很危险,你知道吗?” 我心想我危险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对哦。 你是怎么知道我现在很危险的? 我就问汪涟冰到底什么事。 汪涟冰说:“我刚刚收到了一个情报,关于你之前让我帮你查的事。混凝土厂从前的总经理是谁。” 我心里惊了一下,忙问是谁? 汪涟冰反问:“你猜?” 我心想猜你大爷啊,我猜不到! 汪涟冰就一字一顿的回答:“是你的老同学,袁——志!” 我手里凉了一下,差点握不住手机,汪涟冰的声音变得很遥远,但却一字不落地传入我的耳膜。他说:“袁志并没有完成学业,他大二辍学,就来了西美。一开始是设计了B-3的大楼,然后就去了混凝土厂工作,然而去年十月他离开了混凝土厂,到西美来身兼米科的助理。但是混凝土厂从他走后,就没有再招过总经理。实际上,是他同时兼任的。不过去年他离开之后,把混凝土厂的老员工,陆续都开除了。他只偶尔回混凝土厂办点事,下面的员工也没有怎么见过他。所以我查了好一阵子,才把他挖了出来。你现在在哪里?今天你拿了他的设计图,你是不是要去什么地方……林小莹,你在听我说话吗?林小莹?” 我慢慢地放下了手机,因为我已经感觉到了,有人在一步步地从后面朝我走过来。 我对汪涟冰说:“我等下再给你打过来……” 然后我转过身去。 我看到了站在我后面的那个男人。 我的小学同学。 我的嘴唇动了动,然后我对他打招呼:“你好啊,袁志,很开心你还活着……” 袁志面色很平静,他也看着我:“你好啊小莹,真感谢你今天去我家,还给我烧了纸。” 我问他:“你爸妈知道你还活着吗?” 袁志笑了一下:“既然要装死,就要装得彻底一点,不是吗?不过小莹,你干嘛要去找我的设计图纸呢?你何必要那么急的暴露自己,来证实你和燕洍羿的关系?” 我反问他:“我不暴露,你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袁志摇头:“不,我们很早就注意到你了,但是你真是隐藏得极好,每一次都能打消我的怀疑。再说了,我也不希望我的小学同学是我的猎物。” 我问他:“你就是老五?” 袁志愣了一下,然后他又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师门里的排名吧?没错,我是五师弟,也是师父的关门弟子。” 我吃惊:“那为什么张谷林不认识你?” 袁志又笑了一下:“当然不认识了,我们虽然同师门,但是每次见面都会戴着面具。师父从不让我们相互看到对方的脸。这也是入师门时候的门规。不过后来师父入关,大师兄他们几个不尊师嘱,才会相互认识。而我,一直严守师门戒律。” 我心想张谷林也真是倒霉,难怪袁志假装孙强附体之后,没来杀我,却马上去抹了姓马的和张道士的脖子。 说起来,袁志真是好演技啊…… 装俯身也装得那么像。 我仔细看着他,我记得那晚上他是被汪涟冰打得全身骨折了的。 袁志发现我在看他,他举起手,转了个圈,问我:“怎么了,看不得我健健康康吗?” 我不语。 袁志就笑:“林小莹,你还是和从前一样,闷葫芦一个,总是要人家主动和你说话。你这种性格,是最适合做修行者的。” 我还是不语。 袁志说:“你不说话也罢,既然今天我们赤诚相见,大家就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吧。” 我很想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但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谈吧……” 袁志点头:“你这态度,我喜欢。” 我心想少说废话快入正题,你不知道反派都是话多才死得快吗? 袁志歪着头看我:“你一定对我的经历很感兴趣吧?其实我对你也是一样的。多年不见的小学同学再次会面,竟然成为了无意中的敌人。一定会彼此好奇的。不过林小莹,我话先说在前面,我其实是不想和你为敌的。我师父曾经叮嘱过,如果我能遇到‘她’的话,一定要与其为善,最好是成为朋友。所以你看,我早怀疑你了,却一直没有对你下过手。否则,要收拾你这样半点法术也不懂的小女子,都是易如反掌。” 我思索了一下,便抬头看着他:“好吧,你先说你的,然后你想知道我的什么事,也问我吧。” 袁志同意了。 他告诉了我小学毕业后的事情。 袁志说,他小学考得不太好,没想到却因祸得福,在另一个城市遇到了他现在的师父。 据他说,他师父见到他便认定他是百年难遇的修行之才,必定要收他到门下,作为关门弟子。 袁志本身很强悍,一边学习法术,一边完成学校功课,居然两不误。 在师父的训练下,他很快就学会了炼魂的多种方法。 在他考上高中的那一年,师父把万魂噬煞的炼法教给了他。同时,师父引见他见了米科。 师父告诉他,从此以后,他就要开始帮助米科在米家发展。 师父还留给了他三个锦囊,让他在大学的时候打开。 袁志修行到了大学二年级,打开锦囊,看到师父在里面嘱咐他修建一栋楼,楼里要设置这个阵眼。于是,袁志瞒着父母辍学,到了西美,修了这栋楼。 等修完之后,他打开了第二个锦囊。 师父在里面叮嘱,要他和米科设法将燕洍羿引到南川去。 师父算出南川届时将会有地裂山崩之难,万魂无处可归,要袁志在那里收集万魂,用燕少的魂魄炼煞。 袁志说,他好不容易炼出了万魂煞,没想到燕少却突然破阵而逃。 说到这里,袁志叹息:“师父并没有说过煞如果不见了要怎么办,这近一年,我找他找得好辛苦,然而我也不知他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可以躲得无影无踪。师父第三个锦囊开的时间又没到,我和米科愁得头发都快白了。不过真没想到,最后他竟然又自投罗网找了回来。” 袁志说着又笑了笑:“师父第二个锦囊里有说,待到把煞放入这阵眼之中,‘她’自会前来,我之前还在想‘她’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来。不过后来终于还是悟到了些什么……你果然是来了。师父他老人家真是料事如神。” 他举起了手里有的一个锦缎小包:“现在,你来了,师父给的第三个锦囊终于可以打开了。” 我很是好奇地:“快呀快呀,打开看看,到底里面写了什么?” 袁志:“……” 袁志说:“我的事情说完了,你也讲讲你的经历吧。” 我挥手:“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不是都调查完了吗,就是那么一回事。不过我爸妈车祸死了,我那一家子奇葩亲戚,也没必要给你一一介绍了。” 袁志皱了皱眉:“好吧,我只有一个问题。磅空是你的什么人?” 我怔了怔。 真没想到,从缅甸到这里,都会有人问我和磅空的关系。 我很茫然地摊手:“不知道呀,很多人都问过,不过我真的不知道。” 袁志摸着下巴,似乎在观察我是否在说谎。 我无奈地看着他:“我真没撒谎,我什么出身你还不知道吗?我也不像你运气那么好,居然有个师傅指导,你刚刚也看到了,我什么法术都不会,差点被孙强杀死。” 袁志摇头:“不,你虽然没有法术,但是你体格有些奇异,蛇不咬,阴邪不侵。正常人与煞缔约,必定会惨遭横死。但你非但没有难,还能逢凶化吉。你与磅空,必然有一定关系。” 我不想和他废话。 我问袁志:“你不开锦囊吗?” 袁志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拿起了锦囊,拆开了它。 我心里突突跳。 说实话,我挺怕锦囊写的是,遇到‘她’以后,把此女洗净去发,枸杞三两,红枣四颗,当归黄芪各十克,大火烧开,小火微炖…… 袁志看着锦囊里的纸条。 挺小的一张。 他咦了一声:“这次只有一句话。” 然而下一秒,我看到他的脸色变了。 袁志手一抖,纸条差点落在地上。 他猛地抬眼看我,那眼中发出的精光吓得差点滚下磨盘。 袁志嘴唇嚅动,半晌才说出了三个字:“是……是你!” 我心想:不是我是鬼啊! 袁志两步上前,简直有一种要来抓我的姿势,他大喊:“是你!林小莹居然就是你!” 我有点戒备地看着他:“是我啊,纸条上写了什么?” 不会真是把我洗干净炖汤吃吧? 袁志手心里捏着纸条,不一会儿,他摊开手心,我看到那张纸条已经碎掉了。 袁志摇头:“师父他老人家绝不会胡说,绝不会……果然,果然是真的……真的有……” 我最讨厌这种说话说半截的人,又什么你说啊,你这样吊我的胃口,真给人一种想把你吊打的冲动。 我的手,不知不觉摸到了磨盘的中心,手指刚刚放入中间那个眼,袁志突然大喊一声:“你干什么!” 我一愣,手指却更深的摸了进去。 我问他:“燕少在哪里?” 袁志猛地扑上磨盘。 他恶狠狠地叫道:“差点忘了这茬了。你现在已经和我的煞缔约了。林小莹,别怪我狠心,你是师父专程送给我的。” 说着这话,他的手已经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一脚瞪在了他的肚子上。 我拼命挣扎。 袁志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绳子,妄图把我捆绑起来。 就在这时,我的手指摸到了一个凸出的小尖块。 整个磨盘突然转动了起来。 袁志一个不防,从磨盘上摔了下去。 我试图站起来,然而磨盘越转越快。 袁志跌在地上,他对我喊道:“林小莹,快下来,这磨盘会碾碎你的七魄。”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浑身七处穴位一阵刺痛,顿时跪在了磨盘之上。 袁志抓住了我的脚踝,将我拖了下来。 然而我此时已经是七窍流血。 我看到袁志一瞬间打出了一张符,贴在我的额头上,然后他朝磨盘上打出好几张符。 他破口大骂:“林小莹你动了断魂眼!这是专门用来碾断你和燕洍羿契约的法器。你想死也不是这个死法!” 253林小莹,你能跑吗? 我撑起来,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磨碎了,我一边口吐鲜血,一边对袁志艰难地说:“这、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袁志啐了我一口:“妈的!你现在比燕洍羿还值钱,赔本生意老子不做!” 我说不想做你马上把什么断魂磨盘停下来啊。 袁志简直要把磨盘贴满了符纸,然而磨盘只转不停。 袁志说:“老子法力被燕洍羿封了,如今在这磨盘之中,与他的法力一同催动这磨转动。林小莹,好像你得了龙马鳞,你快把这磨盘停下来。” 我这时候站也站不起来,哪里有什么能力去催动龙马鳞? 袁志还在骂骂咧咧,我只觉得一个黑影突然飞过我身上,一脚踢向了袁志。 袁志猝防不及,整个人都被踢向了磨盘,顿时撞得头破血流。 磨盘溅了血,竟然咔嚓响了一声,然后嘎然停了下来。 我受伤的内脏才觉得稍稍舒缓了一点,抬头一看,我和袁志都是一惊。 来的人竟然是汪涟冰。 汪涟冰不看袁志,只是跪下来扶我,他满眼心疼的:“妹妹,你别说话,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我抿了一下唇上的血,问汪涟冰:“你……你怎么来的……” 汪涟冰皱着眉:“你开着我的车,我车上有防盗定位,我顺着车找过来的。” 他说着这话,把精金的手链褪了下来,戴到了我的手腕上。 我还想问什么,袁志倒是先说话了,他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汪涟冰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不好意思,大师,我开过天眼。走到六楼就看到一扇门,所以就进来了。” 袁志没有吐血,我倒是又吐了一口血。 好吧,我这么费尽心思钻下来,结果汪涟冰直接从六楼就跑了进来。 果然人人都开挂,只有我是挨打的菜鸟。 袁志动了动脖子,站了起来,他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对汪涟冰笑了笑:“汪总,我知道你心疼你的小莹妹妹,不过你也知道,你现在可是米总跟前的红人,有些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干涉的好。” 汪涟冰似乎没有和袁志动手的打算,他只指了指我:“我要送她去医院,这也算干涉你们?” 袁志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她不需要你担心,汪总,这件事和米总有关,我希望你明白。你现在有两种选择,要么安静的离开,当什么都没发生,要么就和我们合作。” 汪涟冰似乎冷笑了一声:“这事情还和我女人有关。你要我走开,先问问我身为男人的尊严。” 袁志哈哈仰头一笑:“汪总,你和林小莹,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米总早已经把你们之间调查清楚了。让你走开,已经是尊重你的说法,说到底,你的命格,根本不配拥有林小莹。” 汪涟冰听到这说法,把我搂在了臂膀里,他冷眼看着袁志:“配不配拥有,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而是林小莹说了算。” 他低头,看着我:“妹妹,阿冰配不配拥有你,你给一个说法。” 我现在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痛苦难受了。 这种玄法造成的伤害就是有这种奇特性,受伤的时候莫名就会很严重,一旦法术消失人就会神奇恢复。 我抬头看着汪涟冰,他的眼神落在我的眼里。 房间里有暖黄色的光,我看到,阿冰的眼神,是很温柔的。 温柔得不似任何时候,映着微光,带着一种暖暖的微笑,一种贴心的关怀。我看着他的脸,他俊逸的面孔,完美的线条,薄薄的嘴唇。 我张了张嘴,然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想说的是,其实,八点水,是林小莹配不上你。 然而我什么都没说,汪涟冰就低下了头,我一惊,感到嘴角处微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汪涟冰已经又抬起了头。 我看到他舌尖缓缓在唇角舔过,而我的脸颊凉凉的,方才,他竟然把我还挂在嘴角的血迹舔掉了。 这大概是汪涟冰和我此生最近的一次接触。 袁志冷漠地哼了一声,抄手靠在了磨盘上。 顷刻,他的神情又恭敬了起来,他对着我们身后点头:“米总,您来了。” 我和汪涟冰一同回头,我们看到米科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黑衣的保镖。米科也对袁志点头:“真是辛苦袁先生了。” 然后米科看着我和汪涟冰,当他看到我们紧搂在一起的时候,禁不住笑了笑。 这笑,带着一丝轻蔑,一丝无所谓,米科转而很是亲切地问我:“怎么了小莹,身上有血?受伤了?” 汪涟冰打断了他:“是的,我准备带她去医院看看。” 米科不理汪涟冰,只问我:“需要去医院吗?” 我看了汪涟冰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虽然我觉得我并没有严重到去医院,但是我想,和汪涟冰一起离开,总归比和米科或者袁志在一起好。 没想到米科却对我伸出了手:“那么我送你去医院吧?” 我听到这句话,禁不住往汪涟冰手臂里缩了缩,汪涟冰也圈住了我,誓要留住我。 米科见状,便微笑着对汪涟冰道:“阿冰,放心吧,我不会对小莹怎么样的,她的安全,我可以保证。”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摇了一下头,想也不想就抓住了汪涟冰的手腕:“不、阿冰送我就很好了,这么晚了,就不麻烦米总您了。” 米科此时却又不理会我了,只看着汪涟冰。 我在心里乞求,乞求汪涟冰不会把我送出去。 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汪涟冰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就把我推了出去。 他很是豁达地说:“既然米总都这样说了,那小莹你就去吧,米总应该可以照顾好你的。” 我惊疑地看着他,不敢相信汪涟冰竟然无良到了这个地步,方才他那么关心我的模样,让我以为,就算他不再忠诚于燕少,但他对我至少是真心。 然而看看他现在,一副卖友求荣的模样。 我想,我那时的心里,是失望的。 米科似乎对汪涟冰的行为相当满意,他笑笑:“多谢汪总了,他日我若荣华富贵,必定少不了汪总在其旁。” 这句话算是认可了汪涟冰这个无耻的行为。 我不想到米科的面前去,然而他已经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拖了过去。 我刚刚大吐血过,虽然已经没有大碍了,可身体还感觉有些虚弱,想挣脱也没成功。 米科抓住了汪涟冰的手链,他刚刚褪下来,戴到我手上的精金手链。 我有一种冲动,想把这肮脏的链子褪下来,扔到汪涟冰的脸上去。 然而我还没有进行这个举动。 袁志突然在后面大叫了一声:“你做什么?” 么字只飘出一个音,就戛然而止。 米科原本已经拉着我往门口走去,听到这声音禁不住回头。 我看到袁志捂着心口,躺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 而汪涟冰已经站在了磨盘之上,下一秒,他蹲了下去,手指探入了磨盘眼。 袁志吐着血,不知是否是汪涟冰击中了他,总之他看起来很痛苦。他指着汪涟冰,对米科说道:“米总,快……阻止他!” 米科还没有招呼,身后的两名保镖已经冲了上去。 然而这两人刚刚爬上磨盘,汪涟冰却是一个翻身,下了磨盘。 他的双手中,并没有什么东西。他摊着手,对米科道:“米总,你误会了,我只是好奇这是什么东西,随便摸摸而已。” 袁志却大喊着打断了他:“别听他的!他取出了磨珠!让他交出来!” 此话刚落,汪涟冰就一脚蹬向了磨盘。 他脚力很强,石磨竟然被他蹬得偏移了几分,上面的两个保镖一个趄趔,险些摔倒。 汪涟冰却已经又跳上了磨盘,飞起一脚,踢中了一名保镖的心脏,而手肘一挥,击中了另一回保镖的脑袋。 只一瞬间,两名彪形大汉就倒下了磨盘。 泰拳,讲的就是一个狠准快。 米科抓住我的手紧了起来。 我却同时也弓起脚,膝盖顶住了米科的小腹……下方。 这么下三滥的招式我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凑巧,凑巧。 不过招式虽然不堪,米科却是痛得叫了一声,躬下了身子。 汪涟冰已经跳了过来,抓起我的手腕,拖着我就往外飞奔。 我没有天眼,看不见什么门,汪涟冰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没几步,我们就跑出了密室。 电梯还在一楼,这时候等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我们两人便一同朝楼梯跑去。 然而刚刚走到楼梯间,下面已经有人跑上来。我们不得已,又只有朝楼上跑。 B-3是西美最高的楼,有十二层高。 我们不一会儿就跑到了顶层露台,今夜里没有月亮,风却不小。汪涟冰抓着我的手,拉着我躲到电机房后面。 因为紧张,我有些喘,他却竖起手指,放到了我的唇边,示意我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我看着他的方向,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感觉他的手指放在我的唇上,然后,过了两秒,他的指尖轻轻动了动,慢慢的,抚摸着我的唇。 我有些尴尬,正想把他的手拿开,他却先于我移开了。 我听到,有人上来了。 紧接着是对话的声音:“其余楼层有人吗?其余楼层有人吗?收到,继续封锁所有楼层,我们刚到顶楼,一有情报马上通知你们。” 这话说完,我就听到了人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 汪涟冰已经丢翻了说话的这个人。 另外的人也已经惊觉,按着对讲机大喊:“在顶楼!他们在顶……” 代替最后一个字的,是脖子折断的声音。 上顶楼的人有四五个,汪涟冰已经解决了两个。 几招下来,剩下的几个人也被他打倒在地。 汪涟冰返回来,将我拉起来:“走!” 我问他:“走哪里去?” 现在下面的楼层全都被锁死了,我们能去哪儿? 汪涟冰拉着我,走到了露台的边缘,他指着对面一栋楼的楼顶:“跳过去!” 我倒吸一口气,连忙摇头:“不可能!” 我是练田径的,我深知自己立定跳远三步跳远的最好成绩,就算加上助跑,我也是绝对不可能跳到对面楼去的。 更何况,对面楼比这栋楼矮了起码三层。 汪涟冰几乎是推了我一把,差点把我推下了楼。 “跳!”他凶神恶煞地命令我,“我都能跳过去,你为什么不能!” 我要给跪了,我哭丧着:“你是男人啊……” 而且我见识过汪涟冰的身手,他的弹跳力就算在男人中也是翘楚。 汪涟冰握紧了我的手,他姑且算是安慰我的:“我拉着你一起跳,你相信我,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冲过去。” 我还想说什么,他突然咬着牙说:“我已经带出四一了,我们逃出去,他才有可能得救!” 我一怔,突然猛一点头:“我跳!” 只要能把燕少救出去,哪怕这一跳我会米分身碎骨,我也义无反顾。 汪涟冰也不废话,立刻拉着我倒退了几步,然后念道:“一、二、三,跑!” 我们一同冲向了顶层边缘。 当我的脚刚刚跳上顶层栏杆的时候,我听到汪涟冰在我耳边大喊了一声:“跳!” 我的身子瞬间飞出了顶层…… 然而,时间没有过去一秒,我就被一股大力硬生生的拖住了,整个人又荡了回来,身子狠狠地撞在了栏杆上。 我隔着栏杆看着里面的汪涟冰。 千钧一发之际,他居然没跳!他居然没跳! 他非但没跳,他还往后退了。 幸而的是,他一直死死抓着我的手,这才避免了我直接掉下十二楼。 此时,他也紧紧抓着我,两只手都抓着我,努力要把我拖回来。 我一边用力踩住外立面的边缘,一边对他叫道:“你疯啦!你要我死吗?” 汪涟冰的脸色,似乎隐隐有些挣扎,过了半晌,他才艰难地说:“妹妹……你……快走……” 我一怔,走,往哪儿走? 往十二楼下的地面走? 然而汪涟冰下一句让我毛孔扩张。 他说:“我被缠上了……” 整个顶楼,只有我们两人。 所以,当他说他被缠住了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毛骨悚然起来。 紧接着,我听到顶层楼梯间门打开的声音,有人走上了露台,边走边开口,命令的语气:“把林小莹托上来。” 我立刻感觉到有什么无形之中的力量,在托着我的腰,把我往栏杆里面送。 等到我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跌回了露台之中,那个人也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抬起头,我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 是袁志。 他蹲下来,颇假情假意地来扶我:“小莹,你没吓着吧?” 我愣了一下,紧接着却把他一推,我一耳巴子挥过去:“滚!别碰我!” 我想骂袁志,想用最恶毒的话来骂他,然而怒极,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袁志挨了我一巴掌,却丝毫不恼,他只看向了地上的汪涟冰,冷冷一哼:“杀了他!” 我立刻看到汪涟冰的肩膀往下一沉,头往上一昂,咔嚓一声,似骨头碎掉的声音。 我惊叫了一声,我什么都看不到,却能看到他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仿佛被人卡住了脖子。 我立刻跪了下去,伸手去抱住了他。 手腕上的精金项链闪了一下,我感觉到汪涟冰紧绷的身子立刻松懈了下来。 他半躺在我的手臂里,偏着头,虚弱地对我说:“谢谢你妹妹……” 我尽力压着心慌:“这、这里有鬼吗?” 汪涟冰没有回答我,袁志却笑道:“当然有了,师父的弟子之中,只有我是传承了他炼魂驱鬼的绝技。小莹你没有开天眼,见不到这些,不过汪总的话,你大概能看清,现在的局面吧?” 袁志这般说,我立即有些惊慌地环顾四周,然而四周只有阴风阵阵,除此以外,我什么都看不见。 那一刻,我下意识地,想要把手腕的精金手链取下来,给汪涟冰戴上。如果戴着这手链,他大概就可以避开这些鬼魂的袭击了。 然而汪涟冰按住了我的手。 汪涟冰问我:“妹妹,如果没有四一,你会爱上我吗?” 我愣了一下,心中不知道转了多少转,然后我诚实地回答他:“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 因为这种人生,没有燕少的人生,已经永远不存在了。 或许,曾经的林小莹有无数次爱上别人的机会。可是在曾经没有四一的日子里,别人并没有走入她的生活。 所以不知道,这是我最有诚意的答案。 汪涟冰似乎笑了笑,然后他告诉我:“妹妹,你不知道很正常。不过我会告诉你,不管你是不是四一爱的女人,我都会爱上你。” 他支撑着想要站起来,我立刻扶他站了起来。 我们面对着袁志。 此刻虽然表面上是二对一,然而我知道,袁志大概放出了他手中所有的鬼,占据了这个露台。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恢复了法力,刚刚我动了磨盘的时候,他还说他法力被燕少封了,没法用。 可是现在……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汪涟冰说四一在他手上,他是把燕少带出来了! 燕少出来了,所以袁志的法力也恢复了。 之前袁志把燕少封印在磨眼之中,而燕少握着他的法力,因而他封印燕少,也顺带将自己法力封住了。 此刻燕少被带出来,他的法力自然也出来了。 然而,让我感到不可理解的是,为什么袁志的法力恢复了,燕少却依然没有出来…… 汪涟冰带着我往后退,袁志在前面一动不动,面带胸有成竹地笑:“你们走不出去的,汪总你能看,这里已经被我封锁了。交出磨珠和林小莹,我可以替你给米总求情,饶你不死。” 我心中正火大,突然觉得手里之中多了一个圆圆的珠子。 与此同时,汪涟冰在我耳边轻声问道:“林小莹,你能跑吗?” 254我像一颗流星一样奔向了生 林小莹,你能跑吗…… 说这话的时候,汪涟冰握着我的手。他把一颗小小的珠子塞到了我的手中。 这珠子圆润光滑,碰着我的手心,透着丝丝凉意。 我默默地缩回了手,放到了自己的心口。 今晚上我穿着大圆领的T恤,所以珠子很容易就滑入了领口。我用指尖挑着胸衣的带子,让珠子落入了最贴身的圆弧中。 对于女人而言,这就是最安全的口袋。 然后我看着汪涟冰,我说,我能跑。 汪涟冰重新捏了一下我的手,他对我微微笑:“那就跑吧,林小莹,要快,快得我永远都追不上你……” 子夜的风刮过我的脸庞。 所以我分不清这冰凉的感觉到底是泪还是冷空气,我不自觉地回捏了一下汪涟冰的手。 我说,好。 然而这一次,汪涟冰主动抽回了手,他的手伸入外套,摸出了一个小的皮套。 就是前晚上我们在拳击俱乐部的时候,他从拳室的保险柜里取出的那个裹着的小皮套。 我想看看皮套里到底是什么东西,然而汪涟冰突然推了我一把。 与此同时他大喊道:“还等什么!” 这话顺着风一同灌入我的耳膜。我只觉得一股热血瞬间冲上了头,脚步已经迈开,朝着前面冲去。 袁志见我开跑,一时间顾不上去管汪涟冰,只想堵住我的路。 他满以为我的目标是楼梯间。 没想到我半途突然转了一个弯,朝着露台的边缘重新跑过去。 我看到袁志双手各夹了一张纸符,忽的燃气了明火,他一面要来追我,一面将手中的符纸朝着汪涟冰那边扔过去。 我感觉到乎乎阴风在略过我的脸颊,朝着我身后的阿冰飞去。 我看不到那些鬼那些煞,但是我能感觉得到,它们全都一哄而上,要准备拿下汪涟冰。 但是我没有心思去顾及其他。 燕少,就在我心口的珠子里。 我要带他出去,我心无旁骛…… 就在我要冲到露台边缘的时候,袁志抓住了我的发尾,然而我只感觉到了身子稍微的一滞,就听到身后的袁志一声闷哼。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又松开了我。 是不是阿冰阻止了他,我无从得知。 我只知道我下一秒,跳上了栏杆,我对着对面的那栋楼跳过去。我用尽毕生的力量,所有的体能,我在心里大喊着——龙马鳞助我! 我像一颗流星似地奔了过去。 奔向了生。 把所有的死亡和恐惧,通通抛在了脑后。 在我飞翔在空中的那一时刻,我感觉到原本逆向的风忽而顺着我前行的方向刮了过来,送着我朝目的地奔去。 我的心有种失重的感觉,有那么一两秒,我觉得我是在陨落,是在凋零。 时间变慢,我的脚迟迟无法触到地面,迟迟悬在半空,不知道下一秒会是什么样的毁灭等着我。 直到某一个临界点,我感觉整个人都震了一下,从头到脚都有一瞬的麻木和晕厥。 然后我逐渐清醒,发觉自己摔在了对面楼的楼顶上。 又过了好几秒,知觉才慢慢回到了我的四肢和大脑。 我的第一感觉是……痛。 全身仿佛碎掉了似地痛。 我想要动弹,然而身子仿佛被冻结了似的。 我听到身后的B-3有声音传来:“她跳到对面了!快去对面楼!” 我心想,不行,我得起来,无论如何都得起来,要不然阿冰留下就完全没有了意义,他自己留下,把生的机会给了我。 我不能这样浪费掉。 我咬着牙对自己说,起来,林小莹起来,你出车祸从山上翻下来也没事,现在也不许有事。 我似乎能听到背后厉鬼咆哮的声音,听得到汪涟冰和袁志搏斗的声音,听得到米科带着人下楼又冲进这栋楼的声音。 我咳出一口血,终于从喉咙里说出沙哑的两个字:“起来……” 然后我忍着剧痛,双手撑住了地面,身子慢慢蜷缩着跪了起来。 一阵挫骨扬灰的痛从心口传来,瞬间痛得我两眼发黑。 我摸到了自己的胸口,手慢慢伸进去,胸口是湿的,被血染湿的。 方才汪涟冰给我的那颗珠子,竟然随着摔倒的重力,嵌入了我的肉里。那里接近心脏,神经和血管富集,因而我又痛,又血涌如泉。 每动一下,都要把我生生痛晕过去。 但我依然想要把它扣出来,无它,实在是因为太痛,痛得我不能忍受它嵌在我身体里。 其实内内里有一层海绵,我心口也有肉,然而无奈珠子落到了最下面,和钢圈以及肋骨发生了冲撞。 在和钢圈的博弈下,我的肋骨以及上面的皮肉惨败了。 我的指甲刚刚挖到珠子,就听到后面的楼顶发出了一声尖叫。 我吓了一跳,连疼痛都忘了,转过头去看。 然而对面楼层高,什么都看不见。 我心跳了一下,醒悟过来汪涟冰还在对面的楼上,他是死是活,是赢是输,我无从得知,我能做的依然是跑,快跑! 想到这里,我一咬牙,发狠把珠子从肉里挖了出来。 借着这股疼痛的劲,我终于站了起来,跌跌撞撞找着楼梯间的消防门,撞开走了进去。 刚走了没两步,我就脚下一滑,倒霉地摔在了楼梯上,连扑腾了好几下才抓住了楼梯扶手。 然而就是这么几下,我手中的珠子不出意外地飞了出去,撞到墙壁,然后叮叮铃铃滚下了楼。 我吓得魂都要没了。 千痛万痛都化成了恐慌,脚步也利索了,手也灵活了,哒哒地追着珠子跑下去。 刚跑了没有一层楼,我就听到下方传来清脆的一声裂响,像是什么玻璃或者玉类碎掉的声音。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急火燎地想要冲下去看个究竟,一不小心脚又溜了一下,整个人都朝着对面的墙壁撞过去。 眼看着我的头就要撞到墙上。 一双手突然托住了我的身子,我的头也随之撞到了一个人的胸膛。 我没有时间去感受,也没有任何机会去思考,因为托着我的双手,在下一秒将我提了起来,然后不容我有丝毫的思考,紧紧地将我抱在了怀里。 我差点窒息,在这紧密有力的怀抱中。 或许时间只过了几秒,可我有种轮回一生的感觉…… 我反手抱住了这个高大的身子,我呆呆地说了两个字:“骗子!” 在听到我这两个字的时候,燕少的身体颤了一下,然而,他只是惩罚性地,将我抱得更紧了。 我们不知道抱了多久,我渐渐觉得呼吸不畅。 我想推开他,然而燕少按住我的腰,他很轻声地说:“别动,等我再抱一会儿。” 如此真实的声音,如此温热的气息,我的眼泪瞬间就不争气的满溢双眼。 我的声音哽咽了,但我依然说:“骗子!骗子!骗……” 说到第三句的时候,燕少猛地推开了我,然后未等我有所反应,又将我抓了回来,他低头咬住了我的嘴唇。 我立刻不容侵犯地反咬了他一口。 然而燕少并没有退缩,他依然死死咬着我,吸着我破损的嘴唇。 我睁开眼,看到他近在咫尺的面容,他紧闭的眼,紧皱的眉。我连忙有些害怕地重新闭上眼。 我害怕燕少会突然睁开眼,看到我竟然在此刻窥看他的容颜。 他放松的、沉浸的、迷醉的容颜。 周围的空气缓慢了下来,血的味道也带了丝丝的甜,我没有思绪去考虑为什么,为什么燕少冲破了磨珠的禁锢,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我只知道这就是燕少。 我的燕少,我的四一…… 他抱着我,吻着我,我心中是失而复得的感激和幸福,我猜想燕少也是一样的。 他的呼吸,带着和我一样的节律,一样的温暖,一样的满足。 再次重逢,我们甚至连说一句话都是多余和浪费。 唯一唯一的,原始的潜意识的想法,只是要紧紧抱在一起,连在一起,不要分开,不要失去彼此……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们才结束了这个长吻。 楼道行的灯光忽亮忽熄,我们也在彼此的眼中忽明忽暗,我们的视线,无论明暗,都没有从对方脸上移开,就这样看着彼此。 顷刻,燕少又埋下头来,他把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 他说:“白痴,总把自己搞得一身是伤。” 说着这话,他原本锢着我的手臂,松了些许,或是怕将我勒疼了。 我心想,燕少重回我的身边,我哪怕下一秒就要死了,这一秒也是完好的,幸福的。 我感觉燕少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他的嘴角也是上扬的。 我很难感受到他如此外露的开心的情绪,这种情绪感染着我。 不,我其实也是如此的情绪。 我们的情绪相互感染,相互叠加,双倍的幸福和满足。 难以言喻。 这种时候,刚刚那些艰难和危险,好像全都离我们而去了,我和燕少一时间居然都忘记了我们现在是在什么环境之中,面临着什么。 重逢那一刻的喜悦竟然让我忘乎所以,神奇的是燕少居然也这样忘了一回事。 直到密集的脚步声从下方响起来,我们才松开了抱着对方的手。 我看到米科带着手下赶了过来,不到一会儿就把整个消防通道都堵了起来。 燕少搭着我的肩膀,他应该开着和我的私聊模式,他对我说:“要跟他们玩会儿还是直接跑路?” 我吓得立刻抓住了他的衣服,我看着前方的米科,连连摇头:“不要了不要了,我们快走。” 好不容易重逢,任何一点的风险我也不想燕少再去冒。 燕少鄙视的目光立刻自上而下照下来:“林小莹,你胆子被老鼠啃了?” 我却更紧地抓住了他:“不要。” 或许是我表现得太害怕了,燕少鄙视归鄙视,但还是将我搂得更紧了一些。 米科走上前来,他对我颇为关切地问道:“小莹,你伤到哪里了?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了,我们下楼去吧?”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满身是血的自己。 我能感觉得到身旁的燕少,连呼吸里都是敌意和不悦。 然而让我稍稍安心的是,米科仿佛看不到燕少。 他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扶我。 就在他即将要碰到我的时候,我看到燕少的眉头猛的一拧,楼梯里藏着的钢筋突然嘣的一声破出水泥板,弹了出来,挡在了米科的脚前。 米科似乎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他先是看着面前莫名弹出的钢筋,然后迟疑地看着我:“这是你的……能力?” 燕少轻蔑地哼了一声:“米科……” 我从这个轻描淡写地两个字里,知道了米总的死期将至。 然而就在燕少抬起手的时候,米科身后手下的电话突然响了,手下接起来,立刻上前两步,将电话交给了米科。 我看到米科听到电话之后,瞳孔很明显缩了一下。 “什么?”他皱着眉,“你说什么?袁先生怎么了?汪涟冰在哪里!混账……把汪涟冰给我抓住……不、不不要他死,给我留活口……你看清楚袁先生究竟是重伤还是死了……” 然后,我看到米科脸上出现一种恐惧加愤怒的表情。 他喃喃着:“死了……竟然死了……可恶至极……”他咬牙切齿地,“汪涟冰……这条疯狗,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我想我的脸色变白了。 我相信我身旁的燕少也应该变了脸色。 我们重逢,实在过于喜悦,所以竟然连阿冰还在和袁志恶战都忘记了。 米科挂了电话,眉头斗着,眼中凶光乍现:“小莹,相信你也听到了。汪涟冰竟然杀害了袁先生。不过他已经被我手下的人抓住了。现在,他的死活就在你手里了……” 我的声音有些发抖:“米总什么意思,请说清楚。” 汪涟冰竟然徒手战胜了拥有高强法术的袁志,这实在让我又惊又喜。 米科哼了一声:“今晚上,这个地方,实在不像是个表白的地方。但大家闹到这个份上,我也不想和你兜圈子了。我的要求很简单,小莹你做我的女人,袁先生的事情,就这样算了。汪涟冰的行为,我也可以不再计较。” 他说完这话,燕少就低头在我耳边轻声道:“林小莹,你现在身上,有龙马鳞了对吧?” 我极轻地嗯了一下,对米科道:“你……给我两分钟考虑一下。” 燕少得空,就继续叮嘱:“磅空关于龙马的书里,记载得有身负龙马鳞后的一个使用办法。” 我诧异地瞟了燕少一眼,有使用方法,为什么小少没有告诉过我? 燕少看懂我眼里的疑问,他解释:“这个方法副作用很大,你用了之后,大概会短暂脱力。” 他捏了一下我的手:“不过现在情况紧急,我要去救阿冰回来。你先用这个方法脱困再说。” 我当然只有点头的份儿。 燕少就悄然对我说:“你将龙马鳞凝聚在手掌和膝盖,然后念一段咒,‘龙马负图,冥灵春秋,破河逆天,山川改脉,开!’,念完的时候,手掌和膝盖同时击地面,力量要强硬,信念要坚定。我救了阿冰就回来找你。记住没有?” 我默念了一边咒语,然后点头:“记住了。” 最后一个字出口,燕少就已经离去。 他总是这样,关键时刻,绝不拖泥带水。 我抬起头,看到了眼前的米科。 他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很是温和地问我:“考虑好了吗,小莹。汪涟冰的命运,就握在你的手上。” 我点头,体内的龙马鳞开始缓缓流聚:“是。不仅他的命在我手上,连我自己的命也在我手上。” 米科微微一笑,颇有些自负:“不,你的命,是在我的手上。” 我也回他一笑:“是么?” 米科正色:“当然。” 我哼了一声,突然开口,爆豆子似的,没有标点符号地大声念道:“龙马负图冥灵春秋破河逆天山川改脉开!” 这话结束,我的双膝已经跪了下去,双掌拍向了地面。 米科显然没料到我这是唱的哪出,他颇为诧异地看着我跳大神似的举动。他大概想问什么,然而随着我最后一个动作的完成,整栋楼突然晃了一下。 所有人都跟随着摇摆了一瞬。 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只余跪在地上的我,像个傻逼似的动也不动,心中是一千头羊驼在欢脱地奔腾。 燕少……是你在玩我呢,还是我不够强硬坚定呢? 米科见状,忍不住笑:“小莹,法力什么的,不是念点咒就会有的,这需要长时期的修行和锻炼,还得有师傅指导。” 我怨念地抬头盯着他,眼中就一句话:那你废什么话! 米科就上前来扶我:“好了,别跪地上了,小心着凉了。” 然而,就在他的手要碰到我的那一瞬,米科整个人突然都朝下面降了下去。 我听到他大叫了一声,方才他站着的地方已经破了一个大洞,米科已经朝着下一层楼摔了下去,而他摔落的地方,也立刻裂开了巨大的缝隙。 众多手下见状,急忙都要下去救护他。 然而这一切只是开始…… 因为从米科掉落的那个洞开始,整栋楼开始裂了…… 石头不断落下去,以洞为使点扩散,一开始是慢慢的,紧接着越来越快,不到半分钟,整个楼就仿佛被一把斧头劈开似的,哗啦啦地朝两边分去。 我在其中,也不能幸免。 我跟着所有的人,一起往裂缝之中掉了下去。 碰着石头,磕着暴露的钢筋。 眼前乱石如瀑布倾泻。 一路倒豆子似的掉,我终于落在了地面。性命攸关时刻,我小强附体,死了命地往外面爬。 我看到我的手和膝盖都在发着黄绿色的荧光,我挥手之处,飞石走沙,脚步踏入的地方,无不生生劈出一条血路。 等到我跑出了楼房的区域,只听到身后轰然倒塌的声音,仿佛南川时爆破德育楼的情形,整栋楼化为废墟。 我双膝一软,倒在了地上,心跳如同马蹄急奔,我大口喘气,只觉得浑身虚汗不断。 空气中是漫漫的沙尘,使得我眼中口中都满是沙子。 隔了好一会儿,都无法沉淀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我努力撑起身子,双手酸软,我禁不住又要倒下去,只想昏死般的大睡一场。 我现在是躺在楼外的道路上,再过去是绿化带,路边有高高的路灯,居然都还顽强地明亮着。 又过了好久,我才在烟雾弥漫中,看到了一双腿,一双颀长的腿。 慢慢地,从烟尘中走了过来。 我顺着腿看上去。 我看到了燕少。 以及他背上的阿冰,他背着阿冰走了过来。 我急忙仰着头,我想说话,然而嗓眼子里都是沙,还没说什么,就先咳嗽起来。 阿冰匍匐在燕少的背上,他的手臂环着燕少的脖子,头搁在燕少的肩上,侧脸对着燕少。我能看清他的双眼半阖着,他的嘴唇在不断嚅动着,似乎在给燕少说着什么。 而燕少面色凝重,他不断点着头,回应着:“好……我知道了……嗯……” 255我从来都没有爱过林小莹 254 就这样背着阿冰的四一,却让我想起阿冰前晚上所说过的画面。 燕少去南川的前一晚,他喝醉了,阿冰背着他,一步步地走回去…… 而此刻,换的是燕少背他。 燕少眸光暗沉,他细细地听着阿冰说话,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然而很明显,心思却不在我这里。 他只是用眼神确认我还完好罢了。 当他走到我不远处的时候,他慢慢坐到地上,把阿冰从他背上放下,慢慢转到他的前面来。 阿冰的手一直环着燕少的脖子,头一直靠在燕少的肩上,不停说着话,小声的,小声到我也听不到一丁点儿的话。 燕少看着我,思绪却在阿冰的话语里。 他点头:“是……我记住了……你放心……” 阿冰又说了一句什么,燕少再度点头,他的目光收回去,看着阿冰:“好的,我不会忘记的……” 阿冰也看着燕少。 他躺在燕少的腿上,环着燕少的手,慢慢地松了下去。 我看到他的眼神在慢慢地黯淡下去,他的头也慢慢地垂向了后方。 燕少扶住了他的头,他嘴唇动了动,然后用近乎抖颤的声音,唤着他:“……冰、汪涟冰!” 汪涟冰的瞳孔在一圈圈地散开,如同泛开的涟漪,安静地向死寂淡去。 然而须臾,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突然又灵活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四周,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似的。 当他终于看到的我的时候,我看到他已经灰暗的眸子瞬间亮了一下。 汪涟冰他看着我,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散发着一丝丝生命的余光,极美的、极绚烂的余光,几乎能将我的面孔照亮的余光。 那一刻,他的嘴角应该是有笑的。 他就那样看着我,眼神之中是最后一点点的……眷恋和向往。 他看着我,却是对燕少说道:“四一,我从来都没有爱过林小莹。” 这是我此生,听到的最后一句,从汪涟冰的口中说出来的话…… 最后的一句话。 他说他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从来从来,没有爱过…… 他如是对四一说。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崩溃,不是因为他的话,却又是因为他的话,我觉得这种溃碎,从心脏一直延续到我的咽喉,再遍布我的全身。 我整个人都在碎掉。 我想喊,我想喊他,我想扑过去叫他,我想扑过去摇他,我想捏住他的手,想再一次从他的眸子中看到我的倒影。 然而我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动也没有办法动。 我想呼吸,然而聚集了好大的力,终于呵出一口气,好像是崩塌后的大楼,最后扬起的一阵烟尘。 燕少抱着阿冰,仿佛凝固了一般,如同雕像一般。 然后,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有些神经质地摇了一下头。 他有些呆滞地,说:“我不能接受。” 他目光慢慢抬起,落在我的脸上,但是他的眼神之中没有我,他又摇了一下头,很轻微地:“我不能接受。” 紧接着,他的嘴唇又动了一下,极轻的声音:“我不能接受。” 然后他挪开了目光,看着一旁的满是碎石的地面,喃喃着:“我不能接受……” 我看着燕少,慢慢低下身子,把阿冰抱起来,抱在怀里,他眼中没有泪,但是我看到他的眼中同样是一片废墟。 他紧挨着阿冰失去支撑力的头,他摇着头,然后,我看到燕少突然就哭了。 他边哭边说:“我不能接受,阿冰,我不能接受……” 我什么都说不出口,我也哭不出来,因为我完全不能相信,我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燕少闭上眼,泪水一直从脸庞落下,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不可能的,我不能接受,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他把脸埋在阿冰的肩膀上:“冰,阿冰,阿冰,阿冰,汪涟冰汪涟冰汪涟冰……不,君瓦纳,不,这怎么可能,我绝对不能接受,不能接受……” 我用残余的力量,一点点爬过去,我伸出手,想要去碰阿冰的手,他垂下的手,失去血液循环而蜡黄的手。 那只手,捏成拳头的时候,可以击碎敌人头颅的手。 但是我终于还是在离那只手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没有勇气,我害怕,害怕那种冰冷的感觉,没有生命力的感觉。 我别过头去,我不敢再看一眼。 尘土在空气中缓慢地移动着,随着夜晚的风一阵阵扬起。 我努力转过头去,我说,阿冰…… 刚喊出这两个字,眼泪就一发不可收拾。 我摇头,我捂住嘴,我感到心中有一块地方,专属于某个人的地方,从此寸草不生…… 远方有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在呼啸而来。 燕少的身子动了动,他抱着汪涟冰站了起来。他没看我,也没有对我说什么话。 他抱着阿冰,朝黑暗之中走去。 我没有力气去追随他,我眼睁睁地看着燕少消失,我想叫住他,我想说再让我看阿冰一眼,再让我最后碰一下他的手,再我最后看一眼,我的八点水…… 然而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只能看着燕少一步步的离开。 每一步,像是踏着机械地死亡的步伐,朝着远方走去…… 我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躺了很久之后,小少赶来了。 “得到消息我就来了,到底怎么了?”他戴着口罩和墨镜,一进来就咋咋呼呼地叫道。 我躺在病榻上,只觉得脸畔的枕头是湿的。 我说:“阿冰没有了……” 我听得到自己的声音,是僵硬的。 小少怔了好几秒,才有些呆呆地,问我道:“没有了……是什么意思?” 我抬起眼,看着他,隔了好几秒,我才回答:“没有了,就是……就是……死了。” 小少愣在我的面前。 然后他几乎是和燕少一般,摇了一下头:“不可能。” 我顷刻转过身去,我蒙着头,咬着嘴唇,发出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尖细的哭腔:“不可能,是不可能,可是阿冰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 小少隔着被子,一下子抱住我。 他的声音里有些许慌乱:“不要这样姐姐,不要这样,事情可能没那么糟的。符大师算过的,阿冰不会死的,符大师没有说过他会死,一定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什么了,一定是,一定是!” 我泣不成声,小少拉开被子,我也抓住了他的手。 我哭着:“我也不能相信,我和四一都不能相信,可是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他走的时候一直看着我,他的目光,那时候的样子一直在我眼前,我闭上眼,睁开眼,到处都是他的影子,是他那时候的神情。阿青,我心好慌,我好害怕,阿冰他看着我走的,他看着我……” 小少抱着我,不断拍着我,哄小孩一样:“没有的没有的,阿冰那么爱你,他是舍不得你。姐姐,阿冰他很爱你,他就算是走了,也一定不想看你这样,你镇定一点,你不要怕,我在这里。” 我抓着小少的胳膊,我哭着说:“昨晚上他还好好的,他一直好好的,是我害死了他,都是我害死了他,他是为了救我死的,他明明都打败了袁志,四一明明把他带回来了。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到底为什么?我不明不白的,我要疯了。” 我想我那时候是语无伦次的。 小少就一直抱着我,不断哄着我。 他没有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顺着我的心意、我的话语来安慰我。 小少吻我的额头,他用一种非常非常温柔可爱的口吻对我说:“哦我的姐姐,我最爱的姐姐,你不要难过了,不要这样痛苦了。阿青不能为你分担,阿青也会很难过的。你好一些吧,稍微好一些,求求你好一些,求求你了。” 他反复地,如同吟唱一般说着这些话语。 我的心竟然神奇般的,渐渐安定了下来。 我也抱着小少,断断续续把昨晚上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我说我不知道燕少抱着阿冰去了哪里,我又难过阿冰,又担心燕少。 小少就对我说,燕少不会有事,可能他突然走了,是有他的想法。 我怎么也想不通,阿冰为什么会突然就走了,他明明都战胜了袁志,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小少便说,具体的情况,他要问了燕少才知道。 但是,很明显,他现在也不知道,燕少去了哪里,又去干了什么。 这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带着初醒的朦胧,探望着这间布满哀伤的病房。 我想我永远记得这一天,2011年9月23日,秋分,那个叫汪涟冰的男人,永远离开了我…… ……等我后来再次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是他了。 我当时唯一可以聊以*的话就是,米科和袁志,做了他的陪葬品。 我没有在医院呆多长时间,就回了汪涟冰的住所,小少陪我过去,却留下我一个人离开。他说他不确定燕少什么时候回来,回来是找我还是去找他,所以他必须回家守着。 西美出了那么大的事,我没有再去上班,我也没有去看新闻。 我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汪涟冰的家里。 吃了冰箱里剩下的食物,阿冰活着的时候,做好的食物。 我看着厨房里的每一样东西,心形的磨具,平底锅,打蛋器,和面盆……早餐午餐晚餐,只要是在家里吃的,一定是要精心准备,一定要营养搭配。 这辈子,我再也找不到一个男人,会用这么绝妙的厨艺,为我做饭。 我不明白为什么阿冰在的时候,我从来没有珍惜过他。 直到他现在再也不会回来,我依然想不起他的好……我只知道,阿冰没有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叫阿冰的男人没有了,再也没有了,没有了…… 没有什么,是比没有了,更残忍、更不可逆、更不能接受的了。 他离开的那一晚,被子凌乱地堆在*上。 他得知袁志身份的那晚,发现我不见了,他没有收拾*铺,急匆匆地赶往了西美,赶去救我…… 我没有收拾。 我想把这个家保持成阿冰离开是的样子。 这样好像,他总有一天,自己会回来的。 有一天晚上,我坐在他的*边,坐累了,斜躺了下去。我的手伸到了枕头下面,摸到了什么硬皮的东西。 拿出来,是一本日记本。 阿冰有写日记的习惯,离开集团的时候,他给过我一本专程为我写的日记。然而那本日记本,我还放在燕家,没有来得及去翻开。 现在想来,我有多不把自己的心,放在阿冰的身上。 一寸也未曾放过…… 我翻开了他这本的日记本。 第一篇的日期就是上个月的。 阿冰的日记其实是个流水账,记录每天干了什么,工作上有什么事,生活上有什么事,遇到了谁,发生了什么,甚至是哪个女人过来过夜…… 作为这段时间他生活里的主角,我看到他每天都有记录我。 大多是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对他什么态度,心情是什么样的。 他写得很细,细到我都不知道我干了这些。 当然,他也记录其他女人,事无巨细,连有的女人胳膊上有一颗痣都要写下来。 我翻着翻着,翻到了某一天,他描写其中一个女人的片段,一行字映入我的眼帘。 我看到阿冰在其中写道—— 【她的嘴唇应该是像林小莹的,形状、温度、或许连亲吻的感觉都是相似的。是不是的呢?我无从求证。但是我闭上眼睛吻她的时候,我觉得如果我吻了林小莹,应该也是类似的感觉。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不是无可复制、无可替代的,我要的只是同一种感觉而已。】 我怔了怔,不懂阿冰写下这段话的时候,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 我接着翻下去,我看到他后面有这样一段话。 【就算每晚上身边都不会是空旷的,我依然会梦到林小莹。就算在梦里,她依然大多数时候板着脸。昨晚上我梦到她居然是我的小学老师,戴着眼镜拿着教鞭,很凶地罚我抄单词。醒来以后想到就发笑,我上过小学吗?但是最后我抄完了所有的单词,她拿着我的本子表扬我,她在笑,笑起来好看极了。我就问她,我能不能亲她一口,结果她立刻拿着教鞭打我的头,活生生把我打醒了。】 虽然内心还是很伤心的,但看到这一段我依然笑了。 阿冰是个多有趣的人啊。 他从来都是很有趣的,不是吗? 然而,我从来都没有心情去感受他的有趣…… 另一篇里他写道:【昨晚上累极了,和Lily干完倒头就睡。睡了一阵子突然就惊醒了。醒来的前三秒,察觉身边有人,竟然第一反应是林小莹。又过了一秒,才突然想起是其他人。前三秒感觉是很幸福的,过了之后就是幸福流逝的感觉,很想抓住这种幸福的感觉,可是现实已经告诉我那是错觉。这种抓也抓不住,骗也骗不了自己的感觉,让人很失落。我想,我其实只想她能一直呆在我身边就好了。然而,她爱的人只有四一,就算四一愿意把她让给我,她爱的还是他,没什么用处,没什么意思。】 过了几天,他持续在日记里写…… 【这两天都没写这件事,因为频繁到我都不想记录了。依然是半夜突然醒来,以为自己睡了很久,一看时钟才过了十几分钟。醒来就以为林小莹在旁边,过几秒才反应过来不是的。我果然是要疯了吗?可能是因为这种感觉很好,一次尝试到就会不停的去重复?但是我不能否认,我反应过来的时间越来越快了。昨晚上几乎是一瞬间就醒悟过来身边的人不是她。我要无药可救了……】 【我想半夜到她房间去看看她,想了好几天,还是觉得不太可行。如果被她醒来看到,真不知道怎么跟她糊弄过去。最不想看她冷着脸的样子,简直和四一一模一样。而且她比四一死板多了,一点也不有趣。】 …… 早一点的还有一篇。 【和秦月天打架,虽然被打到脑震荡,但是林小莹很明显是站在我这一边的。虽然她也是有目的的,但是看秦月天一脸死灰的样子真特么爽啊。晚上装可怜,她居然留在我房间里陪我。其实也不是故意装,昨晚上心情确实挺崩塌的,想到和四一以前那些事,各种各样的,都觉得人很崩坏,生无可恋。但是她在我房间里陪了我一晚上,真想每天都有那么坏的心情,骗点同情心也是好的啊。早晨醒来见她坐地上睡得那么死,悄悄对着她来了一发,本来想大胆射她身上的,最后还是忍了。这行为太loser,这本日记绝对不能让她看到。】 我:“……” 这事情我真不知道,但是现在看也看到了。 【今天早上居然抱着她做了早餐,最喜欢看她一脸不爽又不甩不掉你的样子。可耻的又硬了。不过她大概没发现。呆呆傻傻的女人就这点可爱,不像其他女的,管你有没有感觉,先反扑上来。给你留有扑的余地,才好玩。】 其实我想说……我发现了,只是我装作没有发现而已。 最后的一篇日记,是他去世前一天的。 【昨晚上如愿以偿,和她睡一起了。但是一点幸福感都没有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很悲伤。我是个很难悲伤的人。但明确证实她爱的人是四一,确实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她都没有和他真正吻过,其它就更没有了。想到如果强来的话,我就是她真正意义的第一个男人。但是强的话也没什么用,她爱的依然是四一,什么用也没有……要睡女人我谁睡不到呢?不对,我睡不到她。觉得悲伤值超秦月天了。】 【一晚上都超级烦躁,根本睡不着,事实证明不解决生理需求的幸福论都是耍*。我就那么俗。无数次都想提出无理要求,或者直接翻上去开干,最后还是忍下来了。这种事情不想经历第二次,以后还是理她远一点好,这样忍下去迟早得废掉。】 【早上回来直接来公司了,通讯录有五十几个女人的联系方式,居然没有一个有联系的兴趣。不过看到秘书转身的时候居然觉得背影和林小莹有点像,于是拖过来就地正法。居然反抗都没有,比我还主动?是她们不正常还是林小莹不正常?不过以前没发现,此秘腿很长,从后面真是超像林小莹。恭喜我又找到一个完美的替身,以前的联系人都可以删了。我果然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等我这个任务完成以后,我要远走他乡……我要去寻找一个我真正爱的女人,安安稳稳过我以后的日子。她不一定要长得和某个女人相似,不一定要有同样的神态表情。她应该是我最喜欢的活泼可爱型、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和我打打闹闹换着花样折腾。我想我会告别过去,重获新生……】 告别过去,重获新生…… 此生,或许是再无机会。 256欣然接受,你所有赠予的一切 燕少是一周以后才回来的。 中途他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我早上起来做早餐,看到他坐在客厅外的阳台上,朝着空旷的外面坐着。 我顿了一下,确认是他,不是我的幻觉。 我以前以为,燕少如果出现在我方圆一公里,必然都会立即过来搅得我鸡犬不宁才对。 我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在有我的空间里,当我完全不存在。 他具体什么时间回来的,我也不清楚。但我轻手轻脚走过去,跪到他身后,从后面去抱他。 燕少没有动,他的身体很冷,很僵。 我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 这完全不是我们重逢之时应该有的状态。我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冰冷的没有表情的脸,我什么也没问,没说。 我想起阿冰曾经说过,我最大的优点是不乱开口,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然而我想说,其实我只是不擅长问和说而已。 好比现在,我感觉燕少其实是想要我说些什么,问些什么的。他可能需要我闹一点,需要我主动一些。 然而,我依然找不到交谈的切入口。 问什么呢? 你饿了吗?渴了吗?困了吗? 好像这些都不是可以对一个灵体关怀的。 那么问,阿冰现在在哪里,你是怎么处理他的后事的? 我想燕少大概不想我询问这个问题,阿冰现在是个忌讳的点,我和阿冰认识不过半年,我尚且是如此难受,不要说和阿冰几年兄弟的燕少。 我只是从后面抱着他。 我想了好久,只有开口说,四一,我好担心你。 燕少听我这样说,睫毛微微动了动。 他眼神终于转了过来,有些疲惫地看着我。 他抓住了我的手,放到了他的脸庞边,然后他说:“我也担心你。” 好敷衍的一句话…… 我还想说什么,他却拖过我,抱到了怀里。 燕少低头来吻我,然而在快要吻到我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 “是我杀了他。” 这之后,他每吻我一下,都要重复一次这句话。 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 我抱住他的头,我很认真地和他对视着,对他说,不要这样想,不是这样的,你最后是去救了他不是吗?不要这样自责。 然而燕少摇头,他把头埋在我的心口,我听到他的声音是哀凉的。他只说:“是我杀了他……”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他提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燕少抱着我,他在我耳边说:“林小莹,我现在就只有你了……” 很凄然的口气,一点也不像我所认识的那个燕少。 我忙回抱住他,我说,不是的,你不是还有阿青吗?不是还有父亲吗?别胡思乱想了。 我说:“四一,我一直在你身边的,哪怕暂时不在,心也是在你这里的。” 燕少听到我这样说,总算嘴唇牵动了一下,然而十分勉强,更像是苦笑。 他问我:“能不能不要这么刚强的说出来,显得好像是你在安慰我一样。” 我心想现在不是我的安慰你,难道是你在安慰我? 我就问他:“不刚强的说,是什么样的?” 燕少似乎有些嫌弃地:“你不能表现得伤心一点,让我来安慰你吗?” 我想说我哪里有不伤心了? 这不是你这么伤心的样子,我才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吗? 我和燕少你,真是从来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还有,燕少这么一说,我本来很悲伤的,也觉得表现出来,很怪异了。 我只有站起来,拍拍衣服,对他说,我饿了,要去做早餐了。 谁知道刚走了两步,燕少突然翻身跃起来,把我拦腰打横里一个抱,直接扛我到他肩上,朝卧室走去。 我没有反抗。 我其实是希冀燕少对我做点什么的。 并不是我想什么事,而是这样的燕少,才像他。 我尽管知道阿冰的离去对他而言是巨大的打击,但我也不想见他如此外露的痛苦。 我知道燕少性格内敛,不是痛到极致,极难在他脸上寻到踪迹。 然而阿冰的逝去,显然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燕少扛着我,把我扔回了被窝里。 然后他跪上来,连同被子一起把我压住。 他咬了我一口,突然昂着头看我:“林小莹,想不想把第一次献给主人。” 我立马装娇羞,说银家的第一次不早给了燕少您了吗? 燕少没理会我夸张的表演,他只坚定地说:“我要还阳。” 我吃了一惊。 听燕少的口气,好像还阳的事情……有眉目了。 然而不等我多想什么,燕少已经起身。 他说:“你去吃早餐吧,我先回去了,我还有事情要和阿青商量。” 说完这话,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剩我窝在一堆被子里,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下午的时候,小少过来找我。 他问我:“你怎么不跟着我哥一起回来啊?” 我说你哥没让我跟他回去啊,小少就弹我的脑门:“笨笨笨,他不说,你也不做。” 于是我收拾东西,我说既然你说了,我就做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跟阿青回了燕家。 燕父看到我,居然微微笑了一下:“回来了。” 我心想最不按理出牌的就是这位老人家了,心里打着鼓,面上还是挺镇定的应了他。 燕少在小少房间里,百无聊赖地玩手机游戏,一点也没有要为了还阳而奔波劳累的样子。 我瞅过去看他玩什么,居然是三消珠子的无聊小游戏。 见我过来,他也不理会我。 阿青故意把空间留给我们,谁知道我就看他打了一下午的小游戏。 然后,燕少抬起头来,好像刚看到我似的,问我:“你过来干什么?” 我愣了一下,回答他说,阿青叫我过来的。 燕少不再说话,继续低头打游戏,然而这次他只打了一局,就又抬起头,十分厌烦嫌恶地表情:“你呆在这儿干什么呢?你能不能不要守着我?” 我又愣了一下。 这么讨厌我的样子,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也不像是在傲娇。 我觉得心裂了一下,有种酸酸的感觉。 然而我还是站起来,安静地出去了。 燕少没有追上来。 我和燕少之间,好像有什么变了…… 我出去了一阵子,突然想起阿冰从前离开集团的时候,还给过我一本日记本,于是我又折回去找。 可是我翻遍了所有的柜子抽屉,却不见了那本日记本的踪迹。 回头看了燕少一眼,他依然在打小游戏。 我忍不住问了他一声:“燕少,你……有看到一本日记本吗?” 没看错的话,燕少的脸色陡然变了。 他阴云密布的黑着脸,却并不回答我的话。 我大致猜到了点什么,然而却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了,于是,我再度默默地退了出去。 晚上小少没有回房间。 我找他要别的房间,小少在隔壁推我:“你还是回去吧,别管我哥摆什么脸色,一直在他身边就对了。” 我多少有点气郁,我对小少说,我就不想过去看他的脸色,行不行? 本来大家心情就不好了,最好是各自不见最好。 小少就叹气,说:“阿冰的坎,我哥大概有些难迈过去了。但是如果你再跟他赌气,情况会更糟糕的。” 我简直要跳脚,我说哪里是我跟他赌气,这分明是他在对我撒气好吧? 我说我知道阿冰的事我要负很大责任,但是如果燕少觉得他无法原谅我的话,好说好散,我林小莹绝对头也不回就走。 小少听着就捶了我一拳:“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知道阿冰是我哥派过去的吗?” 我一怔,小少已经紧接着说道:“阿冰是我哥的死忠,以前我哥整你没法工作,全都是让阿冰去干的。他去年到南川之前,就已经吩咐了阿冰要潜过去做内应,要不然你以为建筑公司半年多没有任何项目,是个偶然?那本来就是在演戏呐,一步步把阿冰逼走,别人才不会怀疑他了。” 我全然呆在原地了。 小少叹息着摇头:“我哥大概觉得,阿冰身手那么好,为人又那么圆滑,天生演技派,怎么也得全身而退吧……谁料得到事情那么凶险,而且最后阿冰还是因为……因为他的缘故走了……” 我呆呆地问:“不是因为我吗……” 小少带着怜悯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他说:“说不是因为你,也不全是。谁知道汪涟冰会爱上你,从前我哥让他调查你暗中破坏你工作的时候,他都没对你有半点意思。但是你知道么,我哥因为当初赵安蒂的事情,就对阿冰有歉意。他以前说过,阿冰以后就算爱上他的女人,他都能拱手相让……现在这个结局,你让我哥怎么面对,尤其是,面对你……” 我被小少赶回了他的房间。 我看到燕少没有玩游戏了,他坐在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只小皮套,发着呆。 我认出那只小皮套正是当初阿冰最后带在身边的,只是到最后,我也不知道皮套里装的什么…… 我走过去,很柔声地问燕少,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燕少没有说话,也没看我,只是把皮套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带着好奇心打开。 我看到皮套里,插着一只……针管。 针头还在上面,然而管子是空的。 我重新看向燕少,他只是有些失神地看着地面,重复了那句话:“是我杀了他……” 我终于知道,阿冰为什么会死了。 这支针管里,曾经灌满了当年那种害得他告别拳手生涯的药啊! 那种超过剂量的药,据说注射了会激发人最大的力量,也会消耗掉人所有的能量,人会器官衰竭而死。 燕少说,声音低得我要听不见:“他最后是心脏和肾脏衰竭死的……” 他继续喃喃着:“当年我就不该任性,不该带他走,就算他死在拳赛上,至少不是我杀死他的。可是现在我杀了他……” 在汪涟冰挡在我身后的时候,他给自己注射了这支针管里的药。 他前一天就已经把药从保险柜里取了出来……所以,他是知道自己必然要死了吗?为了救燕少出来,为了完成燕少曾经交给他的“任务”,他早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没有法力,失去了精金的手链,战胜不了强大的袁志,他就博上自己的命。 我不能想象,这是什么样的忠义和信念,支撑他把自己如此年轻的人生,双手奉上…… 或许,当年在保险柜里放上一支装有那种改变自己命运的针药,只是某种的不释怀而已。可是最后,那却成了他唯一胜利的砝码。 那是燕少“赠予”他的,不管是表象的药,还是内里的命运,最后他也欣然接受…… 我站在燕少跟前,手里拿着装着空针管的皮套,我不懂得我要如何安慰燕少。 然而下一秒,燕少抱住了我的腰,他将脸埋在我腰腹,他说:“林小莹,抱紧我。” 我闻言,急忙抱住他。 我们一同跌倒在地毯上。 燕少全程一句话也没再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最后结束,他才捧着我的脸,他眼里是点点哀恸的神色,他说:“林小莹,幸好还有你。” 我想燕少或许用了很大的毅力才在短时间内调整了过来。 然而阿冰的事情之后,他变得比以往更沉默了,偶尔我见他发呆,从他的眼神里就知道,他又在想阿冰的事,他的眼神里分明在反反复复地说着一句话:我不能接受…… 阿冰留给我的那本日记,我再没有见到过。 我偷偷问过小少,那本日记去了哪里? 小少说:“你问我哥呗。” 我哪里敢去问燕少,我就问小少日记里到底写了什么。 小少又叹气,老成地回答我:“就是一本情书罢了,里面全是对你的爱慕和赞美,我哥看到的时候,手都在发抖,眼神儿都不对了。后来,后来我就没见到了……大概我哥藏起来了吧。” 我也叹息,我说:“大概销毁了吧。” 小少瘪嘴:“才不会呢。我哥绝对找地方珍藏起来了。阿冰的任何东西他都舍不得扔,诶我说姐姐,你败给一个男人,觉不觉得难过啊?” 我说,我只觉得阿冰尸骨未寒,小少你就开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合适。 小少倒是不以为然:“在你之前,我还真以为我哥要跟阿冰同了。” 没多久,律师就找到了我。 是来说汪涟冰的遗嘱的,我才知道他早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后事,据律师说,阿冰签过一份约定,说假如他三天没有联系律师,或者律师联系不到他,就可以直接找我宣读遗嘱了。 遗嘱里,阿冰明确表明,名下所有的财产,包括他在XX集团的股份,全都赠到我手上。 我才知道,阿冰竟然是建筑公司的隐形大股东,某种意义来说,建筑公司其实算是他的个人产业了。 其实他根本就不需要燕少的印章,也可以启动项目。 但这件事,除了他和燕少以及律师,无人知晓。 除了股份,阿冰名下还有好多房产,其中包括一栋楼,某购物中心两层商铺的产权,遍布本市的大大小小的别墅和平层住宅。 另外他也有一些其它的投资,遗嘱里都写得很清楚。 当然,阿冰的个人账户里钱也不少,还有他的车,可以组成一个炫酷车队的豪车,阿冰有收集豪车的癖好,法拉利、保时捷、布加迪、宾利,哈雷的机车也有好多款,甚至还有一架私人直升机…… 知道真相的我,发现其实他平时活得挺低调的。 我征求燕少的意见,我要怎么办? 燕少说:“他给你,你就收下呗。”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很轻松的,神情也是很豁达的。我才发现燕少对于阿冰,真是超乎想象的纵容。 遗嘱里没有提到他母亲的事,我问燕少要不要分一点财产给他妈妈。 燕少说不需要,他说:“阿冰做事情滴水不漏的,他妈妈一定早前就安排好了。” 后来我专程去调查过,发现事实果真如此…… 他在泰国给他妈妈开了一家大酒店,妈妈是大股东,什么都不用管,一辈子吃喝不愁。 我们回了阿冰的住所。 清理他的遗物。 燕少说,这套房以后就空着好了,定期请人来打扫就行。有用的东西我们拿走,没用的就放在原处吧。 他这么说,我才想起,我把袁志的一大堆设计图都藏在了*垫下面。 我忙去我的房间,把所有的图纸都取出来,收罗在了一起。 等我去阿冰的房间里看燕少的时候,我看到他正坐在*上,翻着阿冰最后那本日记本。 他全神贯注地翻看着,连我走进去也没有察觉。 直到我走到他面前,他才猛然发觉了我,然后啪的一下合上了日记本。那吓到的样子,就好像偷看十八禁电影而被逮住的孩子。 然而我很没有良心的告诉他:“我都看过了。” 燕少捏着日记本,抬头看着我,有一瞬间,他似乎有些发愣。 我问燕少:“如果汪涟冰要你把我让出来,你会不会同意?” 我会这样问,是因为阿冰在日记里反复表达过这一想法,但他总以我不爱他要来也没意思结句。 如果不是看到燕少在看阿冰的日记,我想我一辈子都不可能问出这样找虐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但是我希望,关于阿冰的事情,我和燕少还是能说清楚就说清楚。 燕少看着我,眼神在渐渐的凝固。 他只说了一个字:“会。” 一个字就够了,我想,这证明了汪涟冰在他心中,其实是超过我重量的存在。 我抱紧了图纸,低了低头,然后挺平静地打量四周:“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来搬吧?” 燕少指了指一个小箱子:“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不过他日记倒是有整整一箱。你最好别看……” 他最后这句话让我又升好奇心。 我就壮着胆问:“为什么?” 该不会一整箱都写的我吧? 没想到燕少摇了一下头,然后说出了一个让我意外地答案。他说:“太黄暴了。” 这话说完,燕少居然先于我笑了起来。 他一笑,我也笑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终于有点除了冰山以外的其它表情。 燕少边笑边说:“一想到他写的那些,我就想笑。汪涟冰这方面挺可爱的,挺好玩的。” 要不是因为汪涟冰是个男的,我还以为他是燕少的梦中*…… 于是我就说,我一定要看一下。 可惜还没摸到箱子,就被燕少拖了回来,燕少打我的屁屁:“跟你说了老弱妇孺都不宜,你敢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我指着我的眼睛:“已经看过了,挖啊挖啊。” 燕少还真的尖着手指来挖,没想到指尖都触到了我的睫毛,他又缩回了手,然后在我两只眼睛上各吻了一下。 268恭喜林总,贺喜林总(感谢vivyin的打赏) 燕少看着我,眼光突然柔和了一些。 他说:“如果阿冰真的跟我要你,那我肯定是会放手的……我知道他是绝对不会来抢我的东西的,如果他开口,那一定是得不到就要死了。” 燕少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我就觉得心酸得不得了。 我抿了一下唇,问他:“所以为了不让他死,就要我去死?” 燕少把我拉起来,抱在怀里。 他继续说道:“……但是就算汪涟冰得不到你就会死,我也只有眼睁睁看他去死。因为放手的话,我也会死。” 燕少这样说,我的心酸就变成了心痛。 我窝在他心口上,我很小声地:“那你刚才还说会……” 燕少默默微叹了一声:“是会。但不是因为他会死,而是因为当初汪涟冰和赵安蒂那事情闹过之后,我当时在医院里,亲口对他说过,如果他爱赵安蒂,我可以还给他。但是他说他不爱,他不要……结果他跟我开玩笑,说如果将来我和赵安蒂分了,他再在这种事上和我撞车,我得让他一次。我当时赌天发咒的同意了。” 燕少说:“我会放手不是因为爱或者死,而是因为信诺。”他捏着我的肩膀,很认真地看着我,“林小莹,你明白我的话吗?我不能为了自己或者别人的命就放手,但是我会为了信诺放手,这是我做人的基本。失去肉身之后,我经常告诉自己,我存在最大的价值,是保有自己为人时候的准则和底线。” 我反手上来,按住他的手。 我想那一刻我是温柔的,我说是的,燕少我懂的,我懂你。 我也同样很认真地看着他:“然而就算你放手,我也不会和汪涟冰在一起。这一点,你应该懂,阿冰他也懂。我们大家都懂。” 燕少苦笑了一下:“是,所以他永远也不会提出。阿冰其实是个没原则的聪明人,他做事全凭个人情感。所以林小莹,再如论如何,我在他心目中,也是比你重的。” 我立刻问他:“那在你心中呢?” 我想问的是我和阿冰,在燕少心中谁更重。 燕少的眸光顿时沉了一沉,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我自己最重。” 我有些诧异于燕少的过分诚实。 然而燕少却又解释道:“单纯比较你和阿冰,我的选择肯定是你而不是他。而想要得到你,拥有你,是我自己的欲念,所以我说我自己最重。我始终看重自己的念想胜过照顾别人的性命和情感。所以如果没有当年的誓言,阿冰跟我要你,我是绝对一拳打得他满地找牙的。” 我就切了一声,心说你还打得人家满地找牙,人家不打得你满地找裤裆就好了。 不过,我还以为燕少会很芥蒂汪涟冰喜欢我这件事。 没想到他竟然并不是很在意。 想想关于秦总,再看看关于阿冰,我觉得燕少也蛮双标和护短的。 自己喜欢的人,可以无限犯错;其它人则是稍稍越雷池便其心可诛。 我正神思着,燕少突然打断了我:“这是什么?”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我怀里的图纸。 我就摊开给他看,说是袁志画的各式图纸,我当初觉得和精巧,便拿了回来。 燕少细细翻看了一遍,然后他居然揉了揉我的头顶,很是心情好的:“不错,总算机灵了一次。” 我就得意洋洋起来,说我什么时候不机灵了,人家从来都是冰雪聪明的,哼哼哼。 燕少就冷笑了一声:“凭你一个人,办不到的吧?也不知道阿冰在背后怎么帮你挡着枪,才能让你一路顺行。” 阿冰在我背后做了些什么,我确实不太清楚。然而在我拿到图纸后危急的时刻,却是他第一时间赶过来,救了我。 我正愣着,燕少却又摆手:“算了,不提这事情了。” 回去的路上,他问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 我本着事无巨细的精神,好好对他讲了一番,我注意到我讲到汪涟冰的时候,他眼神都要不同一些,似乎想要把我所有讲述的都一字不漏的记在脑海里。 等我讲完了这段时间全部的经历,燕少才转过头去,他看着窗外,低声咒道:“死汪涟冰……” 我想,他其实只是不想让我看到他有些湿润的眼而已。 这天过后…… 我和燕少很神奇地又恢复到了从前的状态,不,应该说比从前还要更好了。 虽然这样未免显得有些没心没肺。 然而我想,或许阿冰离去的最大意义,是让我产生了更加珍惜眼前人的信念吧……因为没有失去,就不懂得珍惜。 哀怨地悔恨着,浪费时间去伤感和哭泣,不如把心思都留给珍贵的人,去做更珍贵的事。 这样,才不会轻薄了阿冰的牺牲。 我相信燕少也是这样想的。 至少,他对于和我的沟通交流,比从前主动了许多,而且我很惊喜的是,虽然他依然是命令我的口吻,但至少从前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情不复存在了。 很多时候,他是在用一种,类似于商量实则命令的语气和我说事情。 虽然我明白可商量是种错觉,然而我也知道,燕少现在是真正把我当成了同盟者,而不是一个只能被他护在羽翼之下的花瓶。 燕少让我回集团去,立马开始重组和运作建筑公司。 他说:“汪涟冰不在了,林小莹你去给我守住江山。” 我担心我的本事和资历都不够。 燕少就冷然一笑:“有西美八建总经理的资历,建筑土木双学士学位,还有建筑公司60%的股份,谁敢说你不够?” 他转而捏了一下我的脸,像唤小狗那样唤我道:“去,燕少在你后面。” 小少也在一边怂恿着:“去吧姐姐,你怕什么啊,不管你建楼行不行,至少拆楼是驾轻就熟的了。” 这话说完,连燕少都敲他的脑袋。 我再次回到XX集团,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种场面。 多年不再踏入集团的燕父,竟然亲自出马。 小少带着口罩墨镜,也一同出镜。 我跟着包括燕少在内的父子三人一同走进集团的大厅,前台们全都恭恭敬敬地站起来迎接,陆妍笑容满面地快步小跑过来,点头哈腰地说董事长好,二少爷好。 燕父一向高冷超众人,头也不点,板着脸一路向前。 而小少,脸都没露,更谈不上表情了。 大概集团里也有些关于我的风言风语,总之我看到陆妍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好奇。 我跟着燕父小少上了集团最顶层,燕少所在办公楼层的会议室。 秦月天、小米和杨姨,还有其它的一些小股东们都在。 燕父指了指从前阿冰坐的位置,吩咐我道:“你,坐那里去。” 我不敢违逆,忙在其它三位总裁有些惊疑的目光中,坐了过去。 小少立刻也挨着我坐了过去,中间故意空了一个位置,留给燕少。 燕父也不多话,让律师拿过来阿冰的相关遗嘱申明,以及股权证明材料。直接宣布道:“从今天开始,林小莹将正式接手集团的建筑公司,进行重组和运作。这里是相关合法文书,我已经让律师影印了一份,放到各位的手边上。各位可以看看,有任何意见,可以提出来。” 这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人在看文书了。 然而,我没有想到,第一个提出意见的,竟然是秦总。 秦总看了我一眼,和第一次见面那般稳重的目光,然后他再看向了燕父:“我个人有一个疑惑。虽然林小莹目前拥有建筑公司60%的股份,在整个集团占比也较重,然而拥有股份不代表一定要在集团内部任职。在座的很多位,也不一定就在集团工作。” 燕父回看秦总,声音很有磁性:“你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不过林小莹是建筑和土木工程毕业,她的简历和从业资历档案,文书里面都有。相信秦总比我们在座的都还要清楚。我也相信她有让建筑公司起死回生的能力。” 说实话,燕父在这里这样捧我,还得多感谢小少。 秦总听到这话,便只是沉思了片刻,也没再说什么话。 倒是杨姨质疑道:“不过如果没有四一同意和印章,建筑公司是不能接任何工程的。相信这点,集团里人人都是知道的。那林小莹,你准备怎么做呢?” 她刚问完这句话,小少就啪的一下,把桃木印章拿出来,盖在了桌上。小少隔着口罩,声音却很清晰:“很简单,我哥上次走的时候已经把章给了阿冰了。所以林小莹接替阿冰的股份,自然而然有使用印章的权力。” 有一位面生的股东举手:“拥有不代表能使用,林小莹要怎么证明自己有权呢?” 燕少还没说什么,小少就立刻不悦起来,他无不挑衅地冲着这位股东发话:“她没法证明有权,你能证明她无权?” 这位股东立刻哽了一下。 小少乘胜追击:“那你说说,是你这个外人能传达我哥的意思,还是我这个亲弟弟更有发言权?” 于是,我在这位股东脸上看到了一种“我什么多没说”的挫败感。 事已至此,我成为公司四大副总之一的局势已经定了下来。 燕父接下来进行了一个毫无意义的股东投票,我全票通过,正式任职XX集团建筑公司总裁的职位。 会刚一完,小米就第一个笑着站起来,和我握手:“恭喜林总,贺喜林总,上任大吉。以后我们还是联谊公司啊。” 其它股东也全都一窝蜂的上来,对我道喜。 我正忙不迭地谢着,秦月天突然冷不丁地在我对面说道:“这么说,确认汪涟冰已经遇难了?” 他这么不合时宜的一句话,立刻把大家高涨的奉承热情拉到了冰点。 这时候,第一个回答他的人,是燕少。 燕少坐在我身旁,嘴唇动了一下:“是的。” 他看着秦月天,眼中是刻意掩饰的哀伤:“阿冰已经走了。” 燕少的话,秦总是听不到的。 然而秦总依然从我的表情上,探知了什么。 我看到秦总眼神动了动,然后他猛地站起来,把凳子往后面一退,声音有些严肃也有些提高地:“就算是真的,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想知道这么快把他的遗嘱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略微显得有些激动的秦总,突然意识到。 不仅仅是燕少,就是秦总,也不能接受阿冰已经离去的事实。 对啊…… 就算平时是死对头,是冤家,但谁说秦月天和汪涟冰之间,没有惺惺相惜的友谊? 我看到燕少嘴唇又动了动,然而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燕父已经字正腔圆地解释道:“现在却是只能把汪涟冰按照失踪来处理,不过他有和律师签过协议,三天无法联系,就可以宣读遗嘱。而他在遗嘱中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林小莹,这也是没有什么好怀疑的。毕竟,在此之前,林小莹是他唯一正式承认的女朋友。” 秦总听着燕父的话,有些失神地看着燕少所坐的地方,我知道他只是放空眼神而已。 这时候,燕少做了一个让我和小少都有些吃惊的动作。 他站了起来,直接穿过了桌子,走到了秦月天的面前。 然后,他张开手臂,抱住了秦月天。 我看到秦总眼中是深深的失落,他对燕少的拥抱毫无感知,但他只是看着我,说:“那么但愿林总,能守住汪涟冰的建筑公司了。” 这句话,让我知道,其实在男人的事业的领域,秦总竟然是排斥我的。 他排斥我一个“外人”,走进只属于他们几个兄弟的圈子,取代其中一个人的位置。 任命会议到此结束。 林小莹在不到一年时间,从XX集团一个小前台,坐到集团副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集团。 我猜得到背后大家是如何议论我的。 我能走到今天,平心而论,靠的真不是实力,而是运气,和燕少的护航。 而在一知半解的人眼里,我就是一个钓到金龟婿又死了“丈夫”的年轻富婆。所有人都在羡慕或者妒忌我有这样的好命,傍到了汪涟冰这颗大树,并让他心甘情愿把所有财产都给了我。 我坐到了汪涟冰的办公室里。 这里一切都没变,燕少把我按到从前阿冰的座椅上,他坐到办公桌上,很郑重地看着我。 “林小莹,从今天开始,我们都把自己那点悲伤的小情绪收起来。就像我知道自己犯了错也于事无补一样,汪涟冰走了,如果我还不能还阳,就是浪费了他的牺牲。而你,要做好我的后盾。在我还阳之时,不要给我一个需要我亲自来解决的烂摊子,就好了。” 看着我呆呆的样子,他食指挑了一下我的下颌:“懂了吗?林总。” 莫名其妙的,我居然给燕少行了一个军礼。 我说:“是的,总裁大人。” 然而,我从燕少的话里,得知了一个最大的信息。 那就是,燕少已经知道了他的肉身在哪里了。 而他知道的途径——来自汪涟冰。 汪涟冰去西美,最大的目的,乃是寻回关于燕少的线索。 我猜想阿冰并不知道燕少遇害了,他只是凭着直觉去找寻而已,他依着之前和燕少的计划,一步步地取得了敌人的信任。 然后慢慢探知了那寻常人无法探知的秘密。 由于曾经有被燕少“陷害”,断掉手臂的经历,阿冰比任何人都有理由嫉恨燕少。 米家那边必定是调查了汪总的背景,加上他半年的商场失意和高超的演技,所以他得以进入了西美的高层,悄然获取了关于燕少的所有信息。 他生命逝去的最后一刻,他一直抱着燕少的脖子,坚持着把所有的信息都告知了燕少。 我现在回想起燕少当时所言,好的……我知道了……放心……我记住了…… 必然都是阿冰在反反复复确认自己的话有没有完全被燕少听到。 用一个人的性命去换另一个人重回世间,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大爱吧。 我很快投入到了建筑公司的重组之中。 我在资本经营运作方面,几乎是一个门外汉。 燕少成了我的老师……平时话很少的燕少,竟然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师,讲解的时候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话语,并且超级耐心。 我一次不懂,他就反复说,举很多例子让我明白。 他一边说一边在本子上给我画示意图,所有案例都十分生动形象,让我记忆深刻。 我感觉得到,为了让我尽快能够独当一面,燕少可以说得上是倾囊相授。 268论一个总裁的自我修养 其实,汪涟冰的去世对于燕少最大的改变。 并不是燕少对我的态度变好了。 也不是他更尊重我了。 而是……他对于我和秦总交流沟通,没有那么过敏了。 我想,我们身而为人,并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心智成熟了,知识储存足够了,就没有任何的成长空间了。 实际是,我们一步步的在人生的路上走着,总是要学会放下一些,再去收获一些,完善自己一些,这个过程,不会因为我们活了多少岁而停下来。 因为世界在变,身边的人在变,一切都在变。 一旦停下你前行的步伐,那从前越是积累得多,则会越是故步自封和自我膨胀得厉害。 不过还好。 我所爱上的男人,不是这么一个人。 有时候,我觉得我对于燕少,其实是带着一种敬仰的目光去注视的。 我承认他原生的性格不太好,他骨子里有一种不愿意放低自己的高傲,他希望站在顶端,喜欢别人去仰望他,他不肯用最省力、方便的形式去讨好任何人。 就好比他会把汪涟冰摔到泥土里,折断往天空飞翔的羽翼,而不是把一大堆金银珠宝放在他眼前,去迷惑他的心智。 他总要有有些冒险的方法,去实现自己的愿望。 他把别人逼到绝路的同时,也把自己逼到绝路。 这需要胆魄,需要判断力,也需要胸襟和见识。 但是,燕少最让我敬仰的地方,不是他所用了什么方法,什么手段去达成他的目标,而是他愿意为了达到彼岸,而做出的妥协。 正因为知道他不习惯低头,所以他低头的时候,才显得尤为可贵。 正因为知道他自傲自大,所以当他低头审视自我,摈弃一些性格中固有的缺陷的时候,才会让人肃然起敬。 这世上有太多的人执迷不悟。 犯了错依然不肯回头的大有人在,固守自己领地,不愿意踏出来看外面那片天的人也比比皆是,而不愿意面对自己性格中的懦弱、胆怯、不敢勇敢与思维中的压力恐惧抗衡的人,更是多如牛毛。 我所幸我的男人不是这样一个世俗的芸芸众生。 不管走到风景再美的地方,也不管走到什么样的绝境,他永远都不会停下自己的步伐,不会停止卸下包袱,完善自我。 在有一天我和秦总谈论了一些工作上的合作之后,燕少突然问我:“你为什么不叫他月天?” 初听这句话,我以为燕少又是来兴师问罪的,所以我很惶恐。 我和燕少对视了两秒之后,我明白他并不是要掐着我的脖子威胁我以后不许再在秦月天面前笑。虽然我不知道我刚才有没有笑。 我问燕少:“为什么要那样叫呢,我叫秦总顺口了。” 燕少撩了一下发丝,颇不以为意地回答:“也没什么,只是如果你那样叫他,彼此的距离会更近一些。同事之间,还是要多用点心思在小细节。” 我想燕少提出这个建议的前提是同事。 公私完全分明,相互毫无任何侵润,这也是燕少的一大特色。 我记得小米还是秦总说过,燕少是个颜控,公司里必须要俊男美女,但偏生生活中反倒不太在意对方的样貌。 这种对同样事件完全不同态度且毫无交叉的习性,其实是某种成功雄性的特征。 其实同样的特征,我也在小米、秦总和阿冰身上发现过。 他们绝对分得清什么是愿望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原始冲动,而什么是过滤了的理性思维。 我再追问,燕少说了一句让我颇有些心酸的话。 他淡淡地说:“也就那么几个人,少一个就少一个了。” …… 我想阿冰给我们的成长,最大的还是珍惜眼前人吧。 对于燕少而言,不论是我,还是秦月天,都是如此,他犯不着再去因为自己那点小情绪而闹别扭。 我想其实他依然是不爽的,但是他在克服,他在改变。 当然,燕少会妥协让我和秦月天近距离接触,还有一个原因是,我现在急需取得秦月天的支持。 建筑公司现在要去跑项目,用燕少的话来说,对我是欲速则不达。 因为我的个人能力还没强到那一步,再急再忙,也要循序渐进。 所以我需要秦月天帮我拿到项目…… 其中最有可能性的一个,就是之前西美八建的那个我们厂区拆迁重建的项目。 因为我离开西美,更重要的是因为西美失去了米科,现在那个项目完全搁浅中。而由于项目过于庞大,资金太浩大,目前许多房产和建筑公司都在观望中。 谁也没急着去当这个接盘侠。 燕少的意思是,既然我之前做过这个项目,接着做,完完整整完成一个项目,总比从头再来,或者半途接手其他的项目更好。 所以,他要求我和秦总联手,把西美的项目接下来。 当然,要用最少的钱,花最小的代价。 燕少在这方面,很葛朗台…… 不过关于这点,他也教育过我了。 他说:“不要以为你手里现在有十几个亿就可以挥霍了。等你把预算做下来,你会发现钱根本不够花。每一分都不能浪费。” 除此之外,燕少还要求我规定,公司里大于三百块钱的开销,一律要我验查签字。 燕少告诉我这其实不是在严苛下面办事的员工,其实是震慑财务。 当然一个有职业道德的财务都不干这种有违职业人生的事,但是燕少说身为一个总裁依然要立这个威。 必须在所有人潜意识中埋下不可欺瞒的种子。 当然,其实所有的字都是必须签的,不能卡下面的经费。但是如果这笔钱我不能立刻明白为什么要花,就要下面进行解释。无关金额大小。 这些领导的学问,我其实都是第一次接触到。 但是,我说过,燕少是倾囊相授,其中许多必然都是他的私货。 燕少还教了我一个可以拉近和下面关系的方法,那就是给亲近的人取绰号,最好是叠字。 燕少说:“别人第一次听你这么叫可能会觉得突兀,但是你多叫几次他们就会接受。不管什么人,都是喜爱亲昵的称谓的,因为这让他们回想起自己还是婴儿时期亲人对自己的呵护。私下这样交流,可以让他们在工作时更拥护你的决议。” 这也是燕少为什么让我去叫秦总月天的根本原因。 其实也是他之前不准我那样叫的原因…… 燕少痛恨越级上报。 他教了我好几种处罚下属越级上报的手段。 全都是借刀杀人于无形无影之招。 他说:“一般能混到公司中层的人都是不是傻子。他们在用越级上报这种事来试探你,看看你的手腕和能力。看你是像个救火队员一样奔赴前线为他们处理问题。还是像个打了烂球的失败球员一样手足无措。这种事必须收拾他们。但是你大可不必大动肝火。你还没有做到汪涟冰那个地步,一个眼神也能让他们发抖。所以你不能对着他们大吼大叫,并且女人大吼大叫是有失优雅的。任何时候,林小莹,保持你的微笑。让他们发觉自己身陷险境的时候,感到毛骨悚然。” 燕少的讲解和授课,让我知道他是一个善于玩弄权术的事情。 但是燕少教会我之后,面露厌恶。 他说:“我个人最讨厌平衡之术,绑架员工,让他们互斗,达到自己安全的、高高在上的目的。这是没有真材实料的人才会干的事。但是你现在还太弱了。” 我默默地,心想难道你从前没有对阿冰和秦总用这种手段,达到你的地位安全么? 燕少似乎看穿我的心思,他正色道:“具体的事件可能有不同的手段。但我总体厌恶公司内斗。尤其是你们几个内斗。我不需要依靠这种手段让自己凌驾于他们之上。但是,林小莹,人在权力、尊严、利益上面,总会不自觉维护自己。越往高处,得到的越多,越是这样。你要相信。我其实在其中凯旋调解的时候,更多一些。” 我注意到,燕少说的是“你们”。 我反问:“你们?” 燕少点头:“是的,你们。” 他环视了一下这间办公室,然后他说:“你信不信,不管是小米,还是月天,都是从心底里瞧不起你的。他们现在这样照顾你,其实就是鄙视你的表现。因为如果你不是比他们更弱,他们是绝对不会这样温柔对待你的。他们甚至根本没把你当对手看过。” 我问:“难道以前对阿冰不是这样的吗?” 刚问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 因为我在燕少眼里看到一丝明显的嘲笑。 是啊,秦总对汪总是什么样的,那可是有目共睹。而小米虽然长袖善舞,但那是他和阿冰没什么利益冲突。 一旦涉及大家的利益,谁会让着谁呢? 当初小米因为一桩生意和赵安蒂闹翻,其实就足可以见小米也是个决不后退的狠角色了。 大多数时候,燕少都是在教我做人做事。 他不教我,我还真不知道我原来这么无知…… 说实话,办公室争斗什么的,我见得太少了,燕少告诉我,从前不管是我在前台还是南川甚至在售楼中心遇到的,都是小儿科。 燕少讥讽我:“你这种事,要是拿给我小姨,分分钟化干戈为玉帛。打个比方,她就是女主角,而你就是个头两集都活不过的路人甲。” 我之前最大的特征就是迟钝。 燕少说:“我知道你大多数时候也是装糊涂,心里很明亮。但还是不够,林小莹你几乎是个关心别人的。别人不欺你惹你,你是不会去主动看别人一眼的。其实你多看看你的周围,精彩着呢。比如你看,今天柳细细走路的时候,是不是左边鞋跟踩地要比右边响一点?” 我惊讶,说我还真是没注意到。 燕少就说:“那是因为她右脚踝有些疼,重心都放在左脚。我猜她今天和什么人发生不愉快了,愤怒地时候走路不小心崴了一下脚。” 我大惊,说这也能猜得到?可不可以晚上睡觉腿抽筋? 燕少不屑地:“不可能,腿抽筋的后遗症疼痛程度绝不容许她穿高跟鞋。她有两种可能性崴到脚,一是在上班路上和人发生口角,一是和公司里的人发生冲突。你过会儿没事出去观察一圈,看这层楼还有谁神色微妙。” 燕少不说,我还真出去观察了一圈。 然后……我什么都没发现。 回来之后,燕少已经要把我鄙视到了尘土里。 燕少问我:“你没发现你两个助理沟通有问题?” 燕少这样一说,我才茅塞顿开……好像,貌似,仿佛,是有那么一点啊? 我说:“她们吵架为什么我没听到啊?” 燕少直接朝我扔鼠标垫:“你特么和同事吵架要让你领导听到吗?说你活不过开头两集,你特么连片头曲都活不过!” 好吧,燕少直接飙脏话,只能证明,我实在是太笨了…… 燕少说:“能把柳细细气到崴脚的事情,绝对不能小事。我猜绝对是双方工作分配的问题,并且涉及下层的挑事和不合作。你稍微调查一下,两个人只留一个吧,另一个问问秦月天或者小米要不要。” 能够从一个员工走路声音的微小异常想到那么远…… 燕少,是您的脑洞太大还是我的思维轴不够长? 我问,为什么不让她们俩相互牵制,这样烦心事儿就不会闹到我这里来了。 燕少鄙视我:“权衡之术是最偷懒的领导办法。你现在省心一下,以后会付出比这个多更多的代价去收拾。并且团队合作性和信任度契合度,一旦破坏就会很难以复原,会给你的生产带来无形中的阻碍。你一不是个男人,二没有汪涟冰那么英俊,三没有秦月天那么伟岸,四没有胡米竞那么可爱,五没有我小姨那么*,你还是踏踏实实走你的辛苦路吧。” 我:“……” 我这特么是一无是处啊! 我问燕少,以前秦总说他连员工换个发型都会认不出,完全看不出他是个这么细心和用心的领导啊。 燕少嘁了一声。 “我当然可以偷懒了。我早已经走过这个阶段了,我下工夫的时候,你还在课堂上背思想政治呢。再说了,我一是个男人,二比汪涟冰还俊美,三比秦月天还伟岸,四比胡米竞还要萌,我当然可以任性了。你呢?等你走到我这一步,再来跟我比。” 我:“……” 我不和燕少您老人家比! 就自恋的程度来说,也是完全不能比滴! 我说,其他我都赞同,但是萌我绝对不认可。 燕少听我这么一说,居然摆了个臭脸,别过头去。 “算了,现在萌起来怪怪的,等我还阳了萌给你看。” 我不依,拉着他非要他萌给我看。 我说:“现在趁着还是灵体的时候,还可以变猫脸啊,以后还阳了怎么卖萌啊,快点啦,变个喵脸来看看。” 燕少白我一眼:“切,我再怎么也是人的灵体,怎么变得出动物的脸,你太高估妖煞的功能了。” 我抱着他的脖子撒泼:“骗人骗人,绝对可以变的,你骗人!” 燕少严肃地举手发誓:“骗你是狗。” 我一怔,燕少都敢这么说了,那肯定是真的没法变了…… 我非常天真无邪且有些失望地:“真的啊……” 燕少点头:“汪汪汪!” 我:“……” 我差点笑裂我的腹肌。 我简直扑过去打他好么? 燕少抓住我的手,板着脸警告我:“够了啊,不准再胡闹了。已经超过本少爷的下线了啊。” 我还闹,他把我按到在办公桌上,威胁我:“再闹把你全身骨头都啃掉。” 我骂他:“恶犬!” 燕少舔了一下我的锁骨,飞着眼神问我:“难道你想要忠犬?” 我还没回答,他就甩了一下头,点着外面:“隔壁有一只,想要去驯驯,挂根骨头在他头上,他可以追着绕地球三圈。” 我好笑又好气,去拍他的胸膛:“哪儿找你嘴这么损的。” 燕少放开了我,站起来,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够得上格被我损,是种荣幸。” 打情骂俏的时候毕竟是短暂的,燕少的下一句话让我有些郁卒,他说:“你今天要去找秦月天把西美的事情定下来了。” 我皱着眉:“不要啊,这事情也很为难他的,他都说尽力了。现在还没来找我,肯定是没办妥了。人家已经帮我忙了,我总不能……” “少跟我妇人之仁!”燕少冷冷地打断我。 “要当你的小女人回家在*上当去,在你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根本不要把自己当人!去!马上去责问他,为什么到了时间截点,还没有给你答复。” 燕少就是专门让我去拉仇恨的。 不过我知道,如果换了阿冰,绝对是燕少所说的做法,冲到秦总办公室去拍桌子。 所以,阿冰是副总裁,而我不是。 我不想去秦总办公室,其实主要还是不想见到袁思思。 对了,我忘记说了,袁思思马上就要和秦总订婚了。 …… 关于这件事,我真想打一排省略号来抒发我的……郁卒。 我是真郁卒,不是因为我对秦总的占有欲,也不是因为我有多见不得袁思思好,而是因为,这事情超出了我身为人的认知。 听说这个消息,就好像听说,一只狗离世的时候把财产赠给一只猫一样荒唐。 秦月天和袁思思,穿越几亿光年也不可能相遇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在一起,还订婚? 但是,这事情现在整个集团都传遍了。 貌似是从袁思思的口里说的。 而秦总,从没有出来辟过谣。 我有些时候都想用打趣的方式问问秦总,看他怎么说。 不过我又觉得,我专程这样问,好像显得我很在意这事情似的,所以还是闭嘴不问得好。 我很有憋事的功力,并且绝对还在燕少之上。 因为燕少比我还早憋不住了。 关于袁思思和秦月天的事情,他比我还要忍不住吐槽的心情,先与我爆发出来。 不过燕少不会在我面前爆发,他跑小少面前说了。 于是小少就成了他最好的宣泄口,小少简直蹦得要把天花板戳穿了。连声说了好多“我擦”。 然后燕少就拉住小少,两个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全部都没听到! 看着他们如此开心的八卦,我有种被小团体孤立的感觉。 不过燕少还算有良心,他有个晚上专程告诉我,袁思思是讨好了秦月天的妈妈,而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秦总的家人都很喜欢她。 所以秦总他妈专程为了这个事找过秦总,让秦总和袁思思好好处处。 秦总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虽然没明确同意,但是也没明确拒绝。 所以,袁思思从那时候就开始以秦总的女友自居。 秦总虽然没有明确接受过。 但是,也从没明确回绝过。 但是,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不是秦总的态度。 而是袁思思的人缘,突然在集团里好得不合常理了。就连以往看她老不顺眼的赵小哥,都对她赞誉有加! 259你关心我,我很开心 关于袁思思的这件事,我从每个角度去观察和思考,都觉得没对劲。 首先是以袁思思自以为是的性格,要在公司里获得广大认同好感,就是件很难的事情。再者,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认为,她和秦总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觉得袁思思有才华,有漂亮,又优雅,又能干,一定能成为一个贤内助。 我一开始,还觉得秦总没有反抗就默认了袁思思的说法,实在是太过“懦弱”了。 后来我才知道,秦总不反抗,实在是不屑于反抗。 在我们关于西美的项目转移进程进行沟通了之后,我实在忍不住向他道喜:“恭喜秦总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秦总略微一愣,然后他轻描淡写地牵了一下嘴角:“不知道。” 燕少现在已经不爱跟着我监督我和秦总“私会”了。 我心想我和秦总再怎么也算是朋友,我不妨碍他去找寻自己的幸福,但袁思思怎么看,也不像是真爱的另一半。 秦总想当话题杀手的时候,也是能和我齐名的。 我意识到他根本不想跟我进行这个话题。 但是我最近已经被燕少锻炼出了厚脸皮。 和同事沟通的时候,如果同事回避你的问题,那你要怎么引导和主动掌控局面?这个问题燕少曾经和我探讨过。 所以我决定拿秦总开刀。 我先打出了第一张牌,我说:“这个……月天,虽然这是你的私事。但我们怎么也算是朋友。袁思思又是我的表姐。我只想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在听到我叫月天的时候,秦总的眼眸似乎动了一下,然而他面色依然很平静。 他看着我,目光是惯有的沉稳,和温润。 他问我:“你认为应该发生了什么?” 我略有尴尬,但只能说实话,我说:“总之我觉得,你们之间,不像是那种要谈婚论嫁的样子。” 我差点说谈恋爱都不像好吧。 自始至终,都是袁思思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不对,还有整个集团都在陪她一起唱。 但唯独没有男主角。 秦总在这场戏里是一个符号,他从来都没有参与其中。 秦总注视了我好久,然后他才问我:“小莹,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开家,在外面漂泊这么多年吗?” 我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我说:“我听阿青谈到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秦总的眼神飘向远方,他回答:“是的,阿青应该都告诉你了。是因为一个女人,而且不是因为去爱一个女人,是要逃避一个女人。发生那事情的时候我还年轻,血气方刚,丝毫不肯妥协。我后来经常想,如果现在遇到这种事,我是否还有勇气放弃一切远走他乡。” 然后,他重新看向我,目光中多的是无奈:“所以,小莹,我不可能再离开一次了。你懂吗?” 我内心略微有点震惊,我问:“家里给你那么大的压力吗?” 秦总闭眼叹息了一声。 “我总不是为我一个人活的。” “任性了这么多年,其实我对于我的家族,内心还是很内疚的。” “不管是订婚还是结婚,我现在的感官几乎是麻木的,好像那是发生在一个跟我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 我忍不住打断他:“那你和我表姐有感情吗?你和她在一起会幸福开心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是绝对会祝福你的。” 秦总悠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挪开了目光:“如果无论和什么人在一起我都是没有感知的话。那么不如去顾及一下家人的感受,以他们的喜好为标准。比如我妈妈就非常喜欢袁思思,我父亲也不反对,爷爷也愿意接受她。换一个女人的话,我也是不爱的,我家人还未必喜欢。何必瞎折腾。” 我问他:“那就必须现在结婚吗?再等等,看能不能遇到自己所爱的人再说不可以吗?如果结婚以后才遇到真爱,你岂不是伤害三个人?” 我问完这句话之后,秦总没有看我,他眼神一直飘在外面。 他说:“我可以等,但我爷爷等不起了。” 他还说:“我自己会不会再遇到什么可能爱上的人,我自己心里是最清楚的。” 我还想说什么,他突然转过头来,语气里带着些许不耐烦:“林小莹,你不觉得你来和我谈这个话题,有些讽刺吗?” 我有些诧异他的反差。 秦总的脸色变得有些冷,他说:“如果你不能来救我,就不要隔岸观火,对我说这种假仁假义的话了。我确实不爱袁思思,喜欢都谈不上,我甚至看着她就心烦。我告诉你这些,能改变什么?难道我要不负责任的再次一走了之?” 我立刻反击:“你可以拒绝,没有人逼你非走不可,你也不是那个只能依赖家人才能生存的大男孩了。” 秦总简直是毫不示弱地回击我:“就像你拒绝我一样吗?” 我一怔,他已经挥了一下手:“你走吧,以后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不要来找我说话了。” 我还从未受到过他这样的驱逐,顿时想也不想就站起来,朝办公室门口走去。 谁知道我刚刚抓住门把手,要旋动的时候,秦总突然冲上来,一掌按住了门。 我吓了一大跳,无比惊异地抬起头,只看到秦总有些挫败的神色。 他满是无力地对我说:“对不起……小莹。我最近确实很累……不是有意那样对你说话的。你别介意……” 我说,没关系,你会这样对我说话,或许是因为你把我当朋友看。 秦总看着我,目光和我挨得很近,他说:“袁思思的事情,我会慎重考虑的。其实……我从没有同意过这件事。但是,我确实也没心思去辟谣,最近什么事都懒得理。我刚才态度有些不好,你别放心里……” 我再次说,我没有放过心里。 秦总就对我笑了一下:“你关心我,我很开心。” 我回他一笑:“没什么,我们是朋友。” 秦总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帮我把门打开了。 然而,就在我出门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到一股森森的寒气扑面而来。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身子朝旁边一偏…… 身旁已经传来一声瓷器摔地的清脆声音。 我低头一看,一只花瓶已经在我脚旁碎了一地。 已经关上门的秦总又把门打开了。 “怎么了?我听到什么打碎了?”他问。 我指了指地上碎掉的花瓶,有些呆呆地:“不是我碰倒的。” 秦总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被砸到了吗?” 我摇了摇头。 这只花瓶是搁在墙边的架子上的。 其实离秦总办公室的门口远着呢。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刚刚出门,那架子就朝我倒了过来。砸到我头也不可能的,但是砸中我身子还是会的。 不知我怎么鬼使神差地躲了一下。 这花瓶才碎在了我脚边。 秦总观察了一下,便对前面的秘书说道:“以后这边过道不要摆放任何东西,磕着绊着都不好。” 秘书连忙应着声。 等我走过前面的办公室时,我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颇不友善的目光。 回过头去,我看到旁边的办公门半掩着,只见办公桌,不见人。但我知道这是袁思思的助理办公室。 不知为何,那种阴森的感觉又围绕在我周围。 我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赶忙回到了我自己的办公室里。 燕少正在帮我检查所有的财务签单,现在除了两个助理,大总裁也简直要变成了我的秘书。见我回来,他抬头,颇奇怪地问了我一句:“你发生什么了?” 我还以为燕少要问我关于我和秦总的谈话内容。 连忙事无巨细地汇报了一通。 然而燕少皱着眉头:“我不是问你这个。你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 我惊讶燕少的洞察力,忙说,我出门的时候,差点被花瓶砸到了呢。 燕少就眯着眼,指着我的身旁:“你身边的炁场不太对劲。以后和秦月天就事论事,长话短说吧。他和袁思思的破事儿,你少去掺和。” 燕少的态度告诉我,他似乎知道点什么。 然而,他依然不肯告诉我…… 我也关心燕少还阳的事。这事情他好歹没瞒着我。 燕少告诉我,阿冰拿到了袁志关于藏着他身体的地址,然而让他和小少都无法突破的是,这地址他们怎么也找不到在哪儿。 燕少说,小少认为,他们应该是在等一个关键环节。至于这个环节是什么,小少也算不出来。 燕少魂魄分离要一年了…… 我们都不知道一年的时间到了,会不会意味着什么。 这段时间里,我和燕少从燕家搬出来了。 汪涟冰在离集团步行不到三十分钟的地方,有一套公寓。他买来以后从没住过,也没装修。 于是,我和燕少花时间把这套房子打理了出来。 是一套大套一…… 客厅很大,卧室很大,卫生间和厨房都很大,然而都只有一间。但大到完全可以隔断出衣帽间和书房。 看得出来阿冰买这套房,完全是为了个人居住。 这个地方,被我和燕少贴上了“家”的标签。 我们都很喜欢这套房子,装修设计也完全按照我们的喜好。 另外,杂种也跟我们搬了出来。大套一有一个入户花园,正好拿来做它的窝。每天傍晚,我都会和燕少一起牵着杂种去花园里散步。 杂种长到今天,已经完全摆脱最初癞皮狗的怂样。 简直就是街区第一恶霸。 所见之狗,无论公母,必定都要狂追然后践踏一番。 惹得我们同公寓的好几个贵妇人,一见到我牵着杂种,就要把自家的贵宾、比熊、意大利灵缇甚至大白熊都抱得死死的。 口里念念有词:“我家乖乖不怕不怕,妈妈在,它不敢来欺负你的。”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杂种力大无穷,随便一爆发,拉脱我的手臂绰绰有余。而它一旦冒起了欺凌“弱小”的邪恶念头,那我这个“妈妈”的呵斥几乎毫无用处,除了燕少根本没人拉的住它。 而偏偏,燕少还不爱管杂种欺负别家狗的事。 燕少很护短地说,杂种只是想跟别的狗玩而已,只是它没学会狗与狗之间正常的玩耍模式,并且力气大了一点,难免踩到别的狗,才会给人家造成误会。 我就奇了怪了。 杂种一只萨摩耶犬,公认的傻吃傻喝智商不高类型,就算有混血,那也不至于力气大到可以掀翻一只比自己大几倍的大白熊吧? 而且萨摩耶一脸呆萌可爱的模样,为什么一出去,就能把方圆几里的汪们吓得魂不附体呢? 不过就算杂种有点桀骜不驯。 总的来说,日子还是过得波澜不惊。 还阳的事情燕少和小少都在蛰伏着等待契机。集团的工作,由于秦总愿意配合我,更由于随时都有燕少在一旁指导,所以我居然还干得有声有色,颇得下属和同事们的赞赏敬仰。 然而,有一天晚上,当一个贵妇人敲开我的家门的时候。 我还是意识到,大概好日子,就这么到头了。 这名贵妇身后还跟着几位战友,她怀里抱着一只已经咽气的棕色迷你贵宾犬。 贵妇一开口就是一句话:“说!我们家的豆豆是不是被你们家狗咬死的?” 我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这怎么可能? 杂种长到这么大,还真没下口咬过谁。贵妇人如果说杂种把她家狗踩死,我还能想得通,咬死,怎么可能? 贵妇人伤心欲绝地抱着她怀里的小狗:“今天傍晚我家豆豆被你家狗追得到处跑,等我们找到的时候,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们调了监控录像,显示就是你家狗追着我们豆豆进了矮树丛,然后咬死了我家豆豆!” 这时候,燕少也走到我身旁了,和我一起看那只被“咬死”的狗。 这条可怜的小贵宾犬,吐着舌头,鼓着眼睛,身子软绵绵的。 燕少只看了一眼,脸色就有些沉。 “跟她一起带狗去尸检。”他命令我,“还要,这段时间,不要再带杂种下楼了。” 我看了一眼入户花园口的杂种。 此时,它正趴在它的红南瓜窝里,好奇地偏着脑袋,一脸不解地看着这场面。 门前贵妇人们怨恨的目光,它完全理解不能。 我和燕少一起,跟着贵妇人去给狗连夜做了尸检,钱当然是我们出的。 结果显示,这狗确实是被咬死的,非但咬死,还是惊恐过度加失血过多而死。 然而,兽医也给出了洗清杂种罪行的有力证据。 那就是,小贵宾脖子上的伤口,并不是中型犬的牙齿咬伤的。按照伤口的大小和密度,应该是类似于猫的小动物咬的。 贵妇人当然不能接受这个结论,她大哭大闹,坚持认为是我们家杂种干的,还骂医生不公平,没医德。 没办法,我们又去小区调监控录像。 结果证明,杂种确实追着小贵宾钻进了小树丛。 正在我百口莫辩的时候,燕少说:“让他们把对面摄像也调出来,看看杂种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依言,请物业调了出来。 结果显示,在树丛的另一头,杂种和小贵宾居然一起摇头晃脑地跑了出来。 然后杂种不再理会小贵宾,一只狗大大咧咧地顺着路回去了。 而小贵宾左看右看,不知为何,突然跳了一下,夹着尾巴重新钻回了树林。 再后来……就是贵妇人来找到了它。 那时候距离杂种离开已经有半小时了。中途小贵宾也没再出来过。 没人能解释,矮树丛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小贵宾会被咬了,吓死了。它进小树丛的时候看到了什么,监控上完全看不出来。 贵妇人一看,铁证钉钉,也没了辙,马上一副撒泼打滚的模样,说不管,反正小贵宾是被我们狗带跑到矮树丛里去的,要不是我们杂种追它,也不会发生后面的意外。 我这下肯定不干了,我毫不软弱地回击道:“狗和狗之间玩耍是正常的,我看不住我的狗,你也不知道看住你的狗吗?再说了,我家狗是把你家狗吓死还是咬死了?你要是有证据,你就去告我啊。” 本小莹撒起泼来,战斗力还是有一比。 不过我们不能低估了贵妇人无理取闹的功力,她还在物管办公室里大骂:“我就是要告你!我要告得你倾家荡产,我要让法官判你们狗人道毁灭!” 我翻个白眼,和燕少手挽手地回去了。 理也懒得理这种脑子不清醒的深井冰。 不过就算赢了这一局,我还是小心了起来。接下来的好几天,我都没有再带杂种出去撒过步。 然而,这并不代表着小区里就会太平。 *物在接二连三的死去……不明原因的死去。 有些是在出来溜的时候,有些甚至是在自己家中。一开始以贵妇人为首的群体,还把矛盾指向我家杂种。 然而当一只美国短毛猫被发现死在自家猫窝里,并且头都被啃了半个下来以后…… 所有针对杂种的谣言,几乎都静止了下来。 警方接到报案,来做了调查。怀疑是有人为蓄意杀害家养*物。 可是谁也不能说清楚那些*物尸体上密集的齿印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又有谣言起来,说我们这栋楼的下水道里住着一只超级大的老鼠,连猫都敢咬,专门喜欢咬杀小*物。 到后来越传越玄乎,说是一只成了精的老鼠,每天都要吸其它动物的血修炼。居委会甚至在讨论要不要去请一个道士来做法。 不过外面闹翻天,我和燕少也没当回事儿。依然该干嘛干嘛,照常忙碌。 西美的项目接过来了,我忙得天翻地覆,顺带拖累燕少和我一起忙得脚不沾地。燕少表示很久没有在第一线战斗过了,手艺有点生疏,虽然要捡起来还是快,不过也需要适应一下。 而杂种心宽体胖,每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除了每次我和燕少出门的时候,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们摇尾巴,想要出去撒一下野,欺负一下其它小动物。其余时候顶多破坏一下家具…… 我也不担心谁来咬死杂种,毕竟每晚上我们都在家。而小少好像说过杂种天生有些辟邪,什么脏东西也不敢来惹。 至于白天,暂时还没有类似的恐怖事件发生过。 就这样,十月中旬到了。 天已经有些凉了。 这天傍晚,吃完饭,我帮燕少把碗筷收拾到厨房里,然后提了垃圾准备去倒。 刚刚打开门,杂种突然间钻了出去,撒欢了蹄子就跑到电梯门口蹲住,尾巴扑棱扑棱扫地,一脸渴望自由的模样。 我叫它回来。 燕少的声音顺着厨房的水流声传出来:“关你十天半月试试看?带它下去走一圈吧。” 我想,燕少如果有孩子,一定是个无底线骄纵孩子的父亲…… 于是,我带了杂种下楼倒垃圾。 这是一个凉风习习的傍晚。 而我,就是在这天傍晚,遇见了小相公。 270燕少的滑铁卢 十月的天已经暗得有点早了。 我下楼倒垃圾的时候,天是灰蒙蒙的。 杂种一下楼就撒欢了蹄子,直奔草地上去了。 我知道现在也没什么人会把自家小狗小猫放出来,便也不去管它,只朝大垃圾桶走过去。 当我把垃圾袋扔了进去之后,我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然后,一个男人有些浑厚地声音在我脑后响起:“请问,这位小姐,你最近是否有遭遇过什么邪门的事件?” 我回过头去。 对面的男人差点吓得我退到垃圾桶里去。 这是一个身高足足近两米的高大男人,身材魁梧。穿着破破烂烂,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泡面头发,脸也给遮了大半,仿佛只能看到他有一双十分黝黑的眼睛。 最让人感到不适的是,这男人一只手杵着一根脏兮兮的拐杖,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灰白色的碗。这两样的东西给人的感觉都是十分的“不干净”。 说这男人是个叫花子,还是对他的赞美。 在我看来,他简直是个通缉在案的犯罪分子。 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和他答话,因为这个人看起来简直是十足的危险,和他面对面站着,我简直觉得我面对的是一只藏獒。 于是,我便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绕过他直接往回走。 边走边唤着:“杂种!杂种!回家了!” 没想到这男人一点也不识趣,根本不理会我的无视,继续在我身后边走边说:“这位小姐。贫僧偶然路过此地,听闻这里发生了生灵涂炭之时,遥遥一望,便感觉这里有股极其凶恶的阴气回荡。敢问这位小姐,你身边最近是否发生了什么很邪乎的事情?” 我一边着急地唤着杂种归来,一边心想,“贫僧”?听他的自称,他居然是个僧人? 拜托,哪里找这么邋遢和凶相毕露的僧人? 佛祖见到他不会被恶心到吗? 这所谓的僧人,头发快长到肩膀了,幽灵一样跟在我后面,不停说着:“这位小姐,听说你们小区在招募道士僧人来除妖,贫僧前来自荐,不求金银钱财,只求一顿饱饭,这位小姐……” 我心想,这又是一个张谷林啊。 江湖骗子,而且还是饭都吃不起的低级骗子。 我就继续叫杂种。 谁知道杂种关键时刻掉链子,不知跑哪儿去了。 这所谓的僧人见我怎么也不理他,就着急起来,张口就道:“这位小姐,贫僧见你炁场不凡,应当是身怀神兽金骨之人。只是你七魄之中还萦绕着一股非同寻常之魂气,非你本身所有。依贫僧所见,应当是与什么妖魔鬼煞结盟所致。” 他这话说完,我就禁不住顿了顿步子。 这家伙说的……居然都没什么差池! 我禁不住回头又看了他一眼。 这不看还不打紧,一看我又恶心得直哆嗦。这男人长什么样,由于他头发太乱太脏,真心看不清楚。 但实在是让人放心不起来。 要不是这人的存在,我还不知道我居然是这么一个没节操的颜控。 我忙转过身去,发誓绝对不再看他第三眼。 这僧人见我还是不理,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他孤注一掷地喊道:“小姐!你与那妖魔鬼煞虽然缔结盟约,但命中必有一劫!这大楼的阴气深重,与你相冲。如果你就此一走了之,你与那妖魔鬼煞都必定会遭受劫难!”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倒是真的突突跳了一下。 说实话。 虽然这几天燕少都面色轻松,但我总也觉得,这段时间发生的*物死亡事件,仿佛是与我和燕少有所关联的…… 这僧人,也不知道是敌是友,是好是坏,但听他说的几句话,倒像是真有两把刷子。 我于是打破了自己的誓言,回头去看了他第三眼,并且说了见到他以后说的第一句话:“那么……依你所言,我该怎么办?” 没看错,这男人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笑。 这笑…… 突然让我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男人嘿嘿笑了一下:“实不相瞒,贫僧修的,乃是小乘佛教之欢喜禅。女施主如果可以和贫僧共修欢喜禅的话,倒是可以破掉你命中的劫数……” 我一阵反胃,晚饭都差点吐出来。 燕平青曾经跟我说过修什么欢喜禅,被我打成了龟背。 现在居然是不是个人也跑来跟我说什么修欢喜禅…… 这、这修小乘的人,都这么猥琐么! 我顿时想也不想,张口就气愤道:“杂种!咬他!” 杂种原本就已经从草坪那头摇头晃脑地跑过来了,一听到我的命令,雪白的蓬蓬毛立刻一立,咆哮着就冲了过来。 这男人回头一看,手中的拐杖一伸,大叫道:“呔!我是道这里阴气深重,原来是你这妖孽在此作乱,看贫僧不……嗷!嗷!松口!别咬!别过来!” 然后,我就看到这位号称修小乘佛教的高僧,挥舞着手里的拐杖,连滚带爬地被杂种追得没影了…… 这个不愉快的插曲过去之后,杂种又摇头晃脑,悠悠然然地蹦跶回来了。 我再也没见过这个男人。 我赞扬了杂种护主有功,杂种特别撒娇地用头蹭我的小腿,发出咻咻咻的声音。 回去之后,我告诉了燕少倒垃圾的惊魂一刻。 没想到燕少原本睡在沙发上,顿时坐了起来。 “他说什么?”我分明看到他紧张了起来,“他真的那样说了?” 我点头说是啊,不过这人多半是胡诌一通。我摸着我家杂种柔软的背,说:“我家小杂这么可爱,什么妖孽啊,我看他才是妖怪!” 燕少眉头皱了皱:“什么都不说,其它他倒是全都说中了。” 我有些惊,忙问什么都说中了。 燕少闭了一下眼,他靠着沙发:“我魂魄分离一年的时候,会发生什么,我和阿青都不知道了。但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届时如果还找不到我的肉身……” 我咋咋呼呼地惊道:“这就是那人所说的劫难吗?” 燕少凝目:“如果再遇到这个男人,你想方设法把他拖住,我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我听燕少这样说,反倒有些后悔把这人赶走了…… 不过,事实证明,我实在是多虑了。 因为,第二天早上,我刚和燕少下楼,昨天那个藏獒似的邋遢僧人,就杵着拐杖,愁眉苦脸地在我楼下等着了。 “女施主,”见到我,他跛着脚,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要对我负责任……” 我惊悚:“负什么责任。” 我可没对你干过什么不三不四的事情。 这男人把一条包扎着不知道什么破布的腿伸到我面前,继续哭着:“我昨晚被你家狗咬了,你得负责任,带我去打狂犬疫苗。” 我:“……” 我悄悄问燕少:“他真的是被狗咬了?” 燕少也默默无言:“大概是吧……” 于是,我只有请了假,送这个男人去市防疫站打狂犬疫苗。 去了才看到,如果真是杂种下的口,那还真是下得够狠的。这男人的腿肿得老高,一大排牙印,深深陷下去。 一上称称体重。 好家伙! 居然有一百八十斤! 按这个体重算下来,我光是国产疫苗费,都要花上千了。 这男人夸张地嗷嗷大叫着:“痛!痛死了!等不到得狂犬病,我就得痛死了。” 这浮夸的演技连医生都看不下去了,踢了一下他没受伤的那只脚:“男子汉,哭个毛线!你看隔壁人家三岁小姑娘都比你坚强!脚!收回去!” 这男人摆着头发,就跟一头被欺负了的长毛犬:“我要打进口疫苗,进口的,我身体不好,不打进口的副作用肯定大。” 我:“……” 燕少:“……” 医生,问我:“……那你愿不愿意负担进口的药?” 我摆手,一秒也看不下去了:“进口就进口吧,对了医生,你们这儿还做不做手术?” 医生说:“原则上犬咬伤,不是特别严重不会给缝合,看你们需要。” 我说:“能缝合的话,最好把他的嘴顺带缝上,多少钱我都出。” 我这话说完,连燕少都笑了。 医生立刻瞪了一眼男人:“听到没有?你再嚷嚷,不给钱我也想缝了你!” 这男人吃硬不吃软,被威胁一通,只委屈地看了我们几眼,倒也不说话了。 医生要他身份证,他说没带。 医生又让他填姓名,他说:“我叫小相公。你帮我填填呗。” 这名字一说出来,我和燕少还有医生,全都喷了。 小……相公…… 这么一个彪形大汉,叫这么言情这么娘炮的名字,一点也不绿色环保啊有木有? 医生板着脸:“说真名!” 男人说:“小相公。” 医生甩笔:“再说一遍,说真名,要不然不给打疫苗了!” 男人相当委屈:“真的就叫小相公……” 医生把笔一推:“自己写!” 男人一推手,很赖皮地:“我不会写字。” 我们:“……” 没文化真可怕。 最后,还是我帮他填了表。 我写上小相公三个字,这男人立刻纠正道:“不是小,是肖,小月肖。” 一旁的医生比我还暴躁,简直恨不得把针管都插他身上:“你不是不会写字吗?” 自称小相公的男人便一缩脖子,很怯弱地样子:“我、我写字丑……” 我也懒得再跟他浪费时间,问他年龄,二十九,比燕少只大两岁。 问他籍贯,他又支支吾吾起来,一会儿说自己是淮南人,一会儿说自己祖上是日耳曼人,一会儿又说村口有颗大槐树…… 我和医生白眼球都要翻不下来了。 最后资料还是草草填了,不了了之。 等打完针,我和燕少正要走,这男人又拦住了我:“姑娘……” 我没好气地:“说!” 他朝我伸出一只手:“那个……你家狗咬了我,是不是要赔偿我一点精神损失费?” 我拿出电话:“好!我赔,我先给救助中心打电话,把你关进去再说!” 这男人立刻一副要就地打滚大哭的架势:“呜,你们欺负流浪汉……我要去新闻现场,我、我要拨打报社电话……” 我:“……” 燕少:“……” 医生:“要撒泼滚出去撒,信不信我给你注射两针空气!” ……还是医生大人威武。 这男人瞬间就滚出去了。 我和燕少简直是一秒也不想再呆,开着车迅速逃离现场。 去集团的路上,我问燕少:“这人到底深浅如何啊?是骗子还是大师?” 燕少说:“骗子还是大师,暂时看不出来,不过,肯定是个二逼……” 我……我觉得燕少说话真是有道理! 到了集团,赵小哥对我热情招呼,然后神秘兮兮地拉着我:“今天袁思思穿了一件旗袍……” 我马上打断他:“你是不是觉得美极了?” 赵小哥嘿嘿一笑:“我是说,小莹你穿上一定也很好看。” 我看着赵小哥那心神摇曳样子,禁不住摇摇头。 心想这集团的人到底都怎么了?袁思思不过是和秦月天扯上了关系,怎么突然就成了集团里人人心目中的女神? 我摸卡来刷门禁。 然而刚一摸包,心就沉了一下。 我抬起头,看向燕少:“我没带钱包?” 燕少显然也是愣了一下,然后反问我:“你没带钱包,拿什么给那二逼打的狂犬疫苗?” 这话一说完,我和燕少都意识到了一个惊悚的问题。 那就是,我钱包被偷了! 能当着燕少的面把我的钱包摸走……这简直比当着燕少的面吻了我还要严重! 因为后者燕少好歹还看得见,知道我被欺负了。 前者简直就是在狠打燕少的脸啊! 燕少沉着脸,咬牙切齿地说了三个字:“小!相!公!” 说完这三个字,他转身就要走。 我忙拉住他:“你确定是他偷的吗?” 燕少只扔下我:“你先干你的活,管是不是他偷的,先打他一顿再说!” 我看到燕少很明显爆炸了。 目前处于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抓个替罪羊杀掉的暴走阶段。 且不说燕少现在是个灵体,大概就是他身为人的时候,观察力、敏锐了和洞察力也都是一流。 而那什么小相公,一脸傻逼相,浑身脏兮兮,耍宝没下线,和燕少简直是云泥之别。 但他居然可以当着燕少的面,偷了我的钱,还完全没被我和燕少发现…… 如果钱包真是这家伙偷的。 那他哪里是什么得道高僧,他完全就是一个世纪神偷! 结果我没有等到燕少打了小相公回来。 小相公消失了…… 燕少隔了两小时回来,他没有找到小相公。只让我先把包里的卡挂失了。我告诉他已经挂失了,但是我也告诉了他一个噩耗,那就是我有一张信用卡,已经刷了八千块出去。 我已经报警,但是警方给出的方案也是先挂失,立案再说。 这个晚上,我和燕少心情都很不好。 燕少是人生难得遭遇如此丢脸的滑铁卢。 这大概是仅次于他魂魄分离的糟心事了,所以表现得极度不爽。 我是白白损失了好几千上万,肉疼得紧。 而这晚上,某个楼层又传来了撕心裂肺地哭声,一家贴满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符箓的人家里,一条养了八年的京巴,又在自己窝里被咬死了…… 第二天的时候,连记者都来了。 要报道我们小区这一周以来发生的离奇事件。 我没心思管这些,急急忙忙去银行重新办理我的卡。而燕少直接回集团去帮我把一些文件理着,没跟着我。 等我中午点办完卡回集团的时候,刚踏入集团大厅,就听到了一阵窃窃私语。 “哇,太帅了……” “那身材,穿着衣服都知道有八块腹肌。” “是不是传媒新来的男模特啊……” “喝水的样子都那么有型。” “好想去求电话号码……” …… 我一时没忍住,问前台那排花痴的妹纸:“说谁啊?” 流着口水的丽人们顿时吓得集体一跳。小齐看着我,结结巴巴地:“小莹……不、林总,那个、那个没什么?” 我现在已经完全不惧这群小虾米,何况小齐还是我从前的好姐妹。 我立刻一勾她脖子,威胁道:“快,说!谁有八块腹肌?” 小齐还没说什么,周佳颖就非常讨好我地朝那头待客休息区一指:“刚刚来了一个大帅哥,坐那边呢,林总,你看看是不是好帅?” 自从我空降建筑公司副总裁之后,周佳颖就差没来跪舔我了。 我也没那么小肚鸡肠,她也没犯什么工作上的错,所以我也不屑去修理她。 但也不怎么理会她。 此时见她一副巴结讨好的样子,也不想和她计较,就朝休息区那边看了一眼。 只见黑色的皮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深蓝色西装的男子。 那西装得体,一看就是国际大牌,而男人的身材高大,比例协调,肩宽魁梧,却又是虎背蜂腰,再配上一双颀长的腿。 说不是模特,真是有点过不去了。 尤其是他的脸,高鼻大眼,立体西化,真像是刚从巴黎时装周走秀回来一般。 他的头发应该抹了发油,全都梳向后边,露出宽阔的额头,很有一股国际范儿。肩背挺直,举止优雅。 周围的佳丽们还在叽叽喳喳着:“你们看你们看,他是不是喝完水了,你们谁敢再去给他倒一杯?” 小婊砸们还在惷心荡漾着,那厢又高又帅又MAN的男麻豆已经看了过来。 并且,突然对我们展露了一丝笑容。 小婊砸们顿时一副天了噜我缺氧了的晕倒架势。 我倒是觉得,这大帅哥给人的感觉,有点眼熟? 不过,大概天下的丑男都是丑得千奇百怪,天下的美男倒都是美得如出一辙。 所以我想了想,这帅哥大概也就是什么时尚杂志上的大片主角,也没什么大特点。 我觉得眼熟,绝壁是因为我看了太多时尚杂志的缘故。 突然间,这位麻豆帅哥站了起来,朝着我们这边直直地走了过来。 前台小婊砸们已经挥舞着手臂要支撑不住了。 而帅哥偏生弯也不拐地对准我们前行。 等他走到我跟前的时候,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偏是一个魅力非凡的笑容:“姑娘,一起喝杯咖啡可好?” 与此同时,他举起了手里的钱包。 我听到身后一大堆玻璃心破碎的声音,顺搭着一众幽怨的眼神朝我汹涌地扑了过来。 这些眼神里都愤怒地表达着一个意思:林小莹TMD运气怎么这么好?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运气这么好,是隐形的总裁“小蜜”,阿冰的继承人,秦总曾经的钦慕对象。 就连现如今这顺路而过的一个大帅哥,都只对我青睐有加。 不过,现在问题的重点,不是讨论我这个人物角色是不是有点过分苏了…… 而是,为什么这位帅哥手里的钱包,对我而言,比帅哥还更要眼熟一点? 我无视佳丽们集体疯狂妒忌的眼神,只举手。 “那个,这位先生,你手里的钱包……好像是我的?” 261我没有那个特殊的癖好 “好像是你的?” 听到我的问话,大帅哥手腕翻了翻,偏头把钱包又看了看。 这略带萌属性的动作又让我身后的心跳声加强了几个分贝。 然后帅哥仗着自己个子高,把钱包在我头顶轻轻拍了拍:“什么叫好像?这本来就是你的。” 我还没发作,此男已经把钱包又拿了回去,他打开翻给我展示:“看看看看,里面的金卡全部都好好的呢,我捡到你钱包,怕你着急,所以赶紧给你送过来了。” 我心里呵呵哒三声。 鉴于对方如此友善,我也是非常友善地仰视着他。 没办法,这人个子太高,不抬头看不到全脸。 我说:“真是赶紧啊,从昨天上午赶到今天中午。” “可不是吗?”此男忙不迭地回答,“像我这种从乡下来的,第一次进城,根本不熟悉道路,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把东西送了过来。还得感谢你这个钱包,轻轻一刷,大门就开了。” 见我站着没动。 他把钱包塞到我手里:“来来来,拿好了。别再马马虎虎的了。钱包掉了都不知道,这是遇到我这种有素质的好心人,才给你送过来。首先申明啊,我这人实诚,什么感谢全部金额的8%,什么新闻报道,什么送锦旗就免了啊。如果姑娘你良心过不去,感谢我个20%什么的,我也推辞不过去。” 我强忍着把钱包扔到他脸上的冲动。 心里只暗暗骂娘:谢你大爷! 此人脸皮是城墙倒拐加炮台的立方,实乃本人生余二十二年来见识过的天下第一厚脸皮。 不过,真没想到,他洗干净穿套好衣服,居然跟换了个人似的。要是不开口说话,我还真是认不出来了。 我收好钱包,很豁达地:“这样吧,为了感谢,我先请先生你喝杯咖啡吧,这边请。” 小相公立刻笑得很自然:“姑娘这么知书达理,我要说不去,也是矫情了。” 我带着这家伙上楼,他走路十分利索,根本看不出前天还被狗咬过的样子。 他左看看,右看看,不住赞叹:“大集团公司!好高级!我要能在这里上班就好了,也不用去给人捉妖除鬼,赚个那个辛苦钱了。” 我径直带他去我的办公室,给他解释:“我先去办公室拿一下包,再去五楼喝咖啡吧。” 小相公大概想不到我一个比他矮小很多的女生能搞出什么幺蛾子,他笑嘻嘻的连连点头:“好好,姑娘说了算。” 我打开办公室门,请他进去。 小相公一边进去,一边上下张望着:“哇,这位姑娘,你在这个集团是干什么的啊,看起来官很大的样子……啊!什么东西!” 小相公话还没说完,已经捂住了脸。 下一秒,他膝盖一曲,跪在了地上。 后背不受控制地往地上趴下去。 “哇!什么邪物!”他一边挨打一边大骂。 我猜他是看不到燕少的,但这并不能表示燕少不能打他。 燕少简直没能把他打成一坨翔。 小相公做出各种防备的姿势,然而这只能让他被打得更惨而已。 燕少什么话都不说,隐身放招,一股脑恨劲,饶是小相公魁梧结实,也要被打掉半条魂。 尤其是,他居然去踢小相公被杂种咬的伤口。 踢了不说,还要踩住使劲往下面钻着压。 小相公发出一声惨叫,突然不知道从衣服兜里掏了什么东西出来,朝着空中一阵狂撒,我闻得那东西有股刺鼻的味道,忙后退。 燕少因为离小相公太近,没能及时退后,身上沾了不少米分末。 等到退开的时候,小相公已经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燕少大叫:“妖煞!原来是你!” 他这话一说完,燕少脸色就变了。 看样子,那米分末已经让燕少现了形。并且能一口就喊出“妖煞”两个字,如果不是大师能人,那就只会是敌人了。 小相公喊完这句话,突然双手打了一个熟练的手印,口中念道:“看贫僧降了你!” 然后他如此掷地有声的话刚刚说出来,我就抡起一个花瓶,从后面朝着他脑袋上砸下去。 再然后…… 不知道是大师还是敌人的小相公,就倒地不起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我们五花大绑在椅子上了。 汪涟冰的办公室是落地窗,于是燕少打开了窗子,把椅子放到了窗边,等小相公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八楼下的草坪。 小相公醒来就哇哇怪叫,先是大骂燕少是个妖物,然后又骂我助纣为虐。 燕少什么话都不说,潇洒地一脚,把椅子的一根脚踢出了窗边。 然后就两个字:“继续。” 你继续骂,我就继续踢,直到把你踢出窗外。 于是,小相公瞬间闭口了。 他贼呼呼地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楼下,吓得赶紧闭上眼。 燕少手插在裤兜,漠然地看着他:“谁派你来的?” 小相公不学乖,高傲地哼了一声:“贫僧乃佛门中人,你区区一只妖煞,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让你旁边这姑娘来跟我谈。” 燕少听到这么嚣张的话,眉头瞬间一拧,单手抓住了椅子后背,把小相公往窗外一甩。 小相公一百八十斤净重,竟然被燕少轻而易举地甩出窗外,然后抛上了半空。 然而,在小相公掉下来的一瞬间,他又闪电般抓住了他的椅子后背。 燕少只手将小相公拎着提在窗外,脚下就是几十米高空。 燕少说:“下次我不保证还能接得住。” 小相公就这两秒功夫,叫得声带都要破裂了,汗流得像洗了澡一样。 别说是他,就是旁观的我,脚都吓软了好么。 小相公舌头哆嗦着话都说不清了:“壮、壮士饶命……自、自己人,有话好好说……” 燕少把他扔回了办公室。 小相公连同椅子躺地上,还在抖抖抖个不停。 燕少一脚踩住他的头,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我刚才的问题,不想问第二遍。” 小相公已经尊严丧尽了,此时也没心思耍嘴皮子了。 他哆嗦着:“是、是……是我说、我说……” 然而他看着我,突然带着浓烈地哭腔:“小师妹……救救你师兄啊!” 吓! 这又是唱的哪出? 燕少二话不说,把小相公抓起来,又准备往外面扔。 小相公边嚎边哭:“小师妹,你不要见死不救啊,你我同属磅空门下,师兄也就是跟你开开玩笑,不要哇……” 小相公这么一叫,燕少顿时停了下来,和我用几乎同一种“我是在幻听吗”的表情看着这个高壮的男人。 小相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师妹,我奉大师兄之命,专程来找你,来帮你助这位燕家大少爷还阳的。你、你们不要恩将仇报啊。” 或许是这个消息太过震惊,我什么都不说,扑上去就掐他。 我掐住他的脖子摇他:“偷我钱包算是恩吗?修欢喜禅算是恩吗?敲诈我进口疫苗是恩吗?什么都不说,先把我的八千块还给我!还给我!” 小相公被我掐的翻白眼。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那、那是见、见面礼!” 我把他脖子一放,说了三个字:“我不信!” 我对燕少说:“这人就是个骗子,搞不好就是敌方派来打入我方内部的。四一,干了他!” 燕少嫌恶地看了小相公一眼:“我没那种特殊嗜好。” 我:“……” 小相公:“……” 拜托燕少,我们是在同一个对话框里吗? 燕少继续踩住小相公的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磅空的弟子。还有,你为什么要叫她小师妹?” 小相公说:“她和我都是磅空门下弟子,又比我小,当然是我师妹了。” 我指着他:“少诈我了,我跟磅空半点关系都没有,敢说我是他什么人的,绝对都是敌人!” 见燕少又有扔他出窗的意图,小相公立刻大喊了起来:“绝对不是!师父当年专程留了一对貔貅目给你!你敢说你没有?我看了,你体内藏有神兽之骨,不是那貔貅目又是什么?” 他这样一说,我和燕少顿时都震住了。 小相公继续道:“符大师兄确认了,你就是小师妹无疑。只有你的七魄才可以盛下鬼煞之魂,那是师傅留下的独门法术,一切都是为了能让燕……这位燕少还阳而做。哎呀我真的是来帮你们的,你们快点解开我啊。不要开玩笑啊,还有没有人性啊,我身上有证据的啊。符大师兄写了一封信的……” 燕少从他身上摸出了信。 全梵文……这个年代还有人说事情不打电话而是写信,也算是个奇观了。 他看完后,我问他:“是真的吗?” 燕少没有回答我,然而他的神色,让我知道小相公居然没有撒谎。 燕少问他:“你是磅空的弟子?他什么时候收的你?” 小相公骄傲地一昂头:“总之是关门弟子,最得意的关门弟子!” 262决战燕王府之巅 说到关门弟子,有人肯定要第一个反对。 “什么?关门弟子?他是关门弟子,那我是什么!”第一个咆哮的人,叫燕平青。 他顶着一张比鬼更黑的脸,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高壮的男人。 不得不提一句的是,最近这半年,小少的身高就跟拔萝卜似的飞涨。原本比我高不了多少,现在都快要赶上燕少了。 可就算如此,在身高两米的麻豆小相公面前,那也是小矮人一个。 小相公无比高傲地回看着阿青:“你啊,你顶多算个远程函授学生吧?” “我函授!”阿青气得甩出一堆磅空留给他的宝贝,“林小莹得了个貔貅目就是小师妹了,我这么多宝贝,还函授?” 小相公立马反问:“你见过师傅?” 阿青愣了一下。 “没有……” 他瞬间就垂头丧气了。 小相公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也没有。” 我:“……” 燕少:“……” 阿青:“……都别拦着我,我要和他决战燕王府之巅!” 为了防止他过分暴躁,我急忙上前去安抚他:“不是关门弟子好着呢,你这就算师兄了不是,让他给你上茶!” 阿青立刻找到了反击地支点,他叉腰,傲气地对小相公一昂头:“听到没?叫师兄!” 小相公呵呵一笑,颇有些轻蔑的味道:“切,函授自考生和全日制统招生,能算一回事吗?你得的东西倒是多,可是都是一些没用的书和师傅玩腻的法器。说到这儿,貔貅目天下就那么一双,师傅有给过你那么珍贵的东西吗?” 阿青:“……”一头撞向小相公。 我和燕少急忙拦住他。 阿青:“都别拦着我,我要和他决战燕王府之巅!” 小相公:“战就战,谁怕谁!” 阿青:“你死定了!” 小相公:“鹿死谁手不一定!” 于是…… 燕平青和肖相公,就在传说中的燕王府,斗了一下午的……开火车! 阿青:“哈哈哈,我比你多对上两对,你输定了。” 小相公:“哈哈,这里还有两盒扑克牌,输赢还没定呢。” 我和燕少:“……” “我怎么有种阿青找到知己的感觉……”我无言地默默问燕少。 燕少面色僵硬地:“……真不想承认他是我弟弟……” 不过,等我和燕少回家的时候,小相公又摸着跟了上来。 我跟他说,他最好是在燕家呆着。 因为我家没地方给他住。 小相公,嘿嘿笑着:“没事,四一他是鬼,不用睡觉的。” 这家伙套近乎什么的倒是一把好手,也不管燕少的脸色,四一四一叫得那个顺。 我斜睨着他:“不过我跟你是人。我家沙发短小,容不下你这么壮的个儿。” 小相公脸皮厚到令人发指:“容得下你就行了啊。我又不跟你抢沙发。” 燕少把小相公的后领一抓:“没事,我们家窗户外面还有根晾衣杆,应该能挂得住你这身板。” 小相公马上就怂了,低姿态求饶:“老板,我睡大门口也成……” 东求西求,磨来磨去,最后还是跟着蹭了上来。 我发现除了符大师,磅空的两个“弟子”,阿青和小相公,都是这么滴不靠谱。 比如两人都贼贱,不仅嘴贱,脸皮也厚,吃硬不吃软。 比如两人看起来都只会耍嘴皮子,法术方面就是个半吊子。 又比如,两人都对什么欢喜禅异常热衷…… 我真开始怀疑磅空老爷爷的眼光了。什么死猫烂耗子都收来当徒弟。 哦,还有一个乱入的我。 说我是什么小师妹,这是开玩笑吗?我才是真的听都没听过他老人家的大名吧。说什么把貔貅目传给了我。 但是那眼珠子现在还挂在我奶奶的耳朵上呢。 小相公也给我讲述了他的经历。 据他说,他生性放荡不羁,喜好云游四海,一面为(zhao)民(yao)除(zhuang)害(pian),一面升级修为。 直到今年符大师回了泰国,才用秘法把他招了回去。 且告诉他,要到我们身边来,替燕少还阳。 小相公很得意地说,虽然他也没见到过磅空,不过还阳秘法,且是针对敌方炼煞术的还阳之术,磅空只传给了他。 小相公摇头晃脑地:“师傅是个有远见的人,他算到四一此生有此一劫,并没有把化劫的方法全都放在一个人身上。而是分散开来,这样就算敌人灭了我们一个人,并不能完全掐断四一还阳的路。” 于是我问他:“那为什么师傅他老人家会选中你来继承还阳的方法呢?” 小相公继续摇头晃脑:“当然是我天赋异禀,天资聪颖,是百年难遇,万中无一的……” 我就默默地看着他,看他一本正经的吹牛。 小相公被我的目光看得缩了缩脖子:“额……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壮?”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终于有了一次自知之明。” 小相公马上转换羞耻模式:“不要叫师兄啦,要叫人家相公……” 燕少开车窗,准备把小相公从车窗扔出去。 小相公立刻嚎叫式求饶。 就这么一路打打闹闹,总算回了家。 没想到杂种一见到小相公,脖子上的毛立刻立了起来,露出尖尖的牙齿,低声咆哮着,警告他不准进屋。 小相公躲到燕少身后,命令我:“那啥,小师妹,看好你家的妖孽啊。” 我去抱住杂种的脖子,安抚它冷静一些。 杂种看样子真的很想再去咬小相公一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温顺可爱的杂种,看到他就那么不友善,仿佛两只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小相公大概也感受到了杂种的威胁,他拿出他那根拐杖,指着杂种:“妖、妖孽,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的啊。我、我会打狗棍法的啊。” 杂种根本看不得这架势,瞬间挣脱我的怀抱,朝小相公狂吠着冲过去。 小相公一边挥舞着拐杖一边被追得满屋子乱跑,边跑边求援:“小师妹啊,叫住你家妖孽啊,四一啊,不要见死不救啊……” 杂种暴躁不止,一副要把小相公咬成碎片的架势,然而小相公的拐杖一挥过来,它还是有些胆怯地退缩了。 正闹腾着,小区突然传出了一声尖锐的惊叫声:“啊啊啊啊啊——” 我、燕少、小相公,以及刚好咬住小相公小腿的杂种,全都顿住了,朝着窗外,声音的发源方向看过去。 发出声音的是对面的公寓楼。 我们所在的公寓因为地处市内寸土寸金之地,所以算得上是本市最奢华的小型公寓楼之一。 整个小区只有两栋楼,均有三十二层高。 两栋楼间隔几十米,楼下一大圈以及中间地带,就是小区的花园。两栋公寓里均有健身房、游泳池和餐厅等等,也提供洗衣等酒店式的家政服务。 其实小区环境算不上非常好,又在闹市中。但房价就是贵得吓死人,我前不久在中介网上看到,二手的均价大约在九万每平米。 在这个公寓区拥有住房的,大致分为两类人。 一类,就是类似阿冰这种人。起码是什么公司中层以上的精英,或者富二代。 因为这里离城市CBD很近,离自己工作的地方近,算是个落脚的地方。但这绝对不是他们的第一套房。 另一类,就是大老板们的……外室。 因为这里离老板们近,能当成一个行宫,来去方便。 而其实无论是精英还是富二代还是*们,养一只名贵的*物,都是非常容易和低成本的事。 尤其是*们,什么品种贵什么品种稀奇就养什么,炫耀地同时也是一种精神寄托。 毕竟,她们是一个不能真正见得光的群体。 说到这里又不得不歪个楼。 我以前以为,能成为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外室的女人,必定都是年轻漂亮风姿绰约。 住到这里以后,才发现还真不是那么回事。环肥燕瘦,美丑不一,无比让你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实际上,第一只死掉的迷你贵宾的女主人,那个贵妇人,就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 而我知道有个方头大耳的男人曾经和她在楼下散过步,燕少内敛的外表下其实有颗很八卦的心。他无不八卦的告诉我,这个男人是某个身居要位的人,跺跺脚本市也会变变天。这贵妇是他养了十几年的了。 别看贵妇人成天在家没事儿干的样子,其实贵妇人也是有工作的。 不过因为这男人的缘故,她不用工作也能每月拿工资,还能步步高升…… 贵妇人只是一个非典型的例子。 我当然也见过和我差不多的年纪的女孩,声称在某大公司工作,成天拎着名牌包,开着豪车进出。不过长得嘛,justsoso。 燕少无不揭底的告诉我,这女孩是这个城市好几个位高权重的人的公共*,说好听是高级公交车,说不好听是高级楼凤。 嗯,于是我告诉燕少,这两种,都不好听…… 263相公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惊叫声刚刚传来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尖叫的,就是那位年轻的公交楼凤。 小相公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他顾不上脚上还挂着一只杂种,已经把拐杖一舞:“哇擦!有阴邪!” 燕少盯着窗外,朝着声源的方向,皱着眉,说了一句我不太听得懂的话:“越来越大胆了……” 小区里已经闹哄哄的。 往常这个时候,我想去看热闹,燕少都会淡淡地来一句,看什么看,过来给本少生猴子。 于是我八卦的心只有按捺下去,老老实实给燕少生猴子去了。 不过今晚上有了一个小相公。 他不顾杂种咬得扎实,拖着狗往门外蹦:“快!要快,现在去可能还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于是,我也管不上燕少,一脸纯天然的跟着小相公跑了出去。 出事的就在本栋公寓楼里,只是跟我们相隔五层楼,我们过去的时候,大门开着,物业保安以及左邻右舍挤了一堆。 楼凤姑娘坐在自家客厅里,满手鲜血,神经质地抱着怀里那只柴犬哭叫:“宝贝儿,宝贝儿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有事啊。” 小相公推开人群,走上前去。 楼凤姑娘立刻警惕地看着他:“你谁?你要干什么?” 小相公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居然掏出一串硕大圆滚的佛珠,对姑娘单手行了一个佛礼:“这位姑娘,莫要惊慌,贫僧路过此地,发现此地阴气深重,恐有妖魔鬼怪残害生灵。没想到……哎……” 小相公叹口气,一脸惋惜:“可惜迟了一步,看样子,那邪祟之物,还是对姑娘的爱犬……下了手啊!” 我一脸囧相,跟着这么个丢脸的江湖骗子。 我要声明,我不认识他! 谁知道,不知道是不是小相公其实皮相也很不错的缘故,他这话说完,姑娘非但没用看坏人的眼神看他,反而眼露惊恐与信任,连连点头:“对、对的……就是有、有邪!” 正在这时候,一直扯着小相公裤管的杂种松开了嘴,摇头晃脑地上前去,嗅了嗅姑娘怀里的柴犬。 突然呜呜汪地叫了两声。 怪事发生了,姑娘怀里的柴犬已经到死不活的样子了,听到这叫声居然动了动脑袋,看了我家杂种一眼,也发出了呜呜的哀叫声。并且挣扎着想要到杂种身边。 姑娘松开了一点手,我们才看到,这柴犬脖子上有一大块撕裂状的伤口,血流不止。 杂种凑上前去,开始用舌头去舔那伤口。 姑娘惊叫:“这是要干什么?” 没想到小相公制止了姑娘,他和蔼且显得很有信服力地说道:“姑娘,我这条神犬有疗伤治愈之功力,你且让它舔舔你家小狗的伤口,说不定能帮助它恢复。” 我扶额…… 小相公,我的杂种什么时候成了你家的神犬了? 刚才它还咬着你裤管呢。 不过,杂种舔着柴犬的伤口,这狗却安详了很多,尾巴还微微摇动着,似乎有感谢之意。 等杂种舔够了,小相公便拿出一包不知什么药米分,全数撒在了柴犬的伤口上,然后又让姑娘找来纱布之类的东西,给柴犬包裹了上。 等包扎完毕,这柴犬竟然摇摇晃晃自己站了起来。 姑娘见状,又惊又喜,她拉着小相公的袖子:“大师!大师你看,我家宝贝活过来了!” 小相公含笑:“没错,待到贫僧为它施法驱邪之后,它又该是生龙活虎了。” 我:“……”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为什么突然间,所有围观群众都是一副为小相公所倾倒的神色。 有一大妈已经率先开口:“这位大师,你能不能去我家看看?上周我家的狗也是不知被什么东西咬了,我和我女儿都住的不安心啊。” 另有美艳少妇也应声道:“大师,我也排个队,我家也是,我养的雪貂,上周而是死了,也是脖子被咬的呢,跟今天这条狗一个位置。” “大师,还有我……” “大师……” 楼凤姑娘欣喜万分,双眼含泪,无限感激且崇敬地看着小相公:“大师,你救了我家宝贝儿,我一定会付你报酬的。大师想要什么,请你告诉我,请一定要保佑我和我家宝贝平安啊。” 周围人又是一阵附和,都是一脸倾家荡产也要答谢小相公的样子。 我就奇了怪了,为什么小相公这么有人缘啊? 这不分青红皂白就取得大家好感和信任的事……说起来,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在集团里,袁思思不也这样吗? 也没说什么做什么,周围人都信任崇拜她得不得了。 这里面有什么玄机?有什么窍门? 我正想着,才发现房间门被关上了,屋子里就只剩了我、小相公和楼凤姑娘三人。 其它无关人等都被驱散了。 而小相公和姑娘此刻正手握着手,坐在沙发上,深情对视着,一副坦诚相待的样子。 我听到小相公在说:“姑娘你放心,只要是贫僧力所能及,哪怕是法力耗尽,为了姑娘,也要除了这鬼怪。” 楼凤姑娘双目含情:“有劳大师了。” 然后姑娘给小相公讲述了详细的今晚上发生的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 今晚上,姑娘把狗粮给自家柴犬倒上,就去煲电话粥去了。 这电话粥煲得很尽兴,姑娘就边在家走来走去,边聊天。正巧就走到了柴犬的窝附近,顺势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打紧。 只见自家狗正在窝里拼命挣扎,而它的脖子上,慢慢地出现了伤口,越来越大,仿佛谁正拿着刀子割着它的喉咙。 姑娘吓得扔了电话,惊声尖叫着去抱自家的狗。 然后,就是很多人来了,自家狗已经奄奄一息。 小相公听罢这说法,沉吟片刻。 私以为,他严肃认真的样子,还真像一个靠谱的神棍。 过了一会儿,小相公才把试探的目光投向了姑娘,然后说问道:“问一个姑娘不该问的问题。这个问题,本来不该我来问的,可是事关姑娘和你家狗的性命关系,又不得不问。” 姑娘很虔诚地:“请大师问。” 小相公腻了一下,就问道:“姑娘,应当流过胎儿吧……” 他这一问,姑娘就浑身抖了一下:“大师是怎么知道的?” 小相公只定定看着姑娘:“而且不止一个吧?” 姑娘愣了片刻,突然埋头呜咽起来:“我也是没办法,我还没嫁人,我男人又不可能给我名分……” 小相公叹气:“姑娘,你可是酿大错了。你做人流,就是杀生,杀得越多,阴气和怨气聚集就越重。所以,才有不干净的东西沾上来。” 姑娘抬头,不解:“这世上做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小相公抬头,环视四周一番。 才说:“你一个人做,不算什么。然而这两栋楼,像你这般流过孩子的女人,大有人在。贫僧来到此地,目所及之处,皆是深重阴气,入耳之声,皆是未出世的婴儿哀嚎痛哭之声。那东西最是喜欢这些东西,不到这里来,又到哪里去呢?” 我不知道小相公说的是不是真的,总之连我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猜小相公是不知道这两栋楼的人员构造的。 但是他一点都没说错。 我们这个小区,真是聚集了大量有权有势男人的二房,甚至三房四房……这些女人年龄大小不一,但独居、未婚或失婚、喜欢养*物是她们共同的特征。 由于没有法律的保护且没有婚姻的保护,又由于她们的“职业”就是成为隐藏在权势男人背后角落的女人,所以怀孕选择终止妊娠,几乎是她们唯一的选择。 从某种层面来讲,我和她们的身份也是有相似之处的。 “独居”,未婚,身边有一个隐藏的权势男性,最重要的是我也养*物……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我没有怀过孩子且流过了。 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 小相公安慰这位瑟瑟发抖的姑娘:“不过姑娘请放心,贫僧必定是要帮助姑娘渡过此劫的。只是此物凶险,以贫僧的法力……” 我一听就知道,小相公要漫天要价了。 果然姑娘也立刻答道:“只要大师帮助我,要什么我都给!” 小相公一脸愁眉苦脸地样子:“贫僧不是贪图富贵之人,只是斗了这邪物,大概腿脚会不太灵便,也没什么东西代步,哎……” 姑娘是个聪明人,立马开口:“那我的玛莎拉蒂就送给大师做酬谢了!” 小相公故作惊讶,但是掩不住眼底的惊喜:“如此厚礼,贫僧怎可……” 姑娘忙不迭地:“大师担得起,担得起,但求大师帮我这个忙,一脸车事小,我和我家宝贝事大。多谢了!” 我——擦! 小相公,你果真是个人才啊。这一个小时不到,一辆玛莎拉蒂就到手了! 264小甜甜白骨精 小相公对姑娘说,今晚上,那鬼怪并没有得逞,说不定还会再来。 现在这里已经极度不安全了。姑娘和她的宝贝柴犬如果继续呆在这里,恐怕都会有性命之忧。 所以,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请姑娘把她的房子让出来,让小相公布阵,等那鬼怪自投罗网,然后彻底除掉它。 姑娘问这方法好不好使。 小相公便发动三寸不烂之舌,好一通天花乱坠的胡说八道,说得姑娘晕头转向,最后连连称是。同意把她这套房子暂时借给我们捉鬼之用。 择日不如撞日,小相公马上把姑娘和她家柴犬遣散走了。告诉姑娘不接到他的电话通知,不可以回来。 等到姑娘带着她的宝贝狗离开,屋子里只剩我和小相公两人的时候。 小相公便举起他那根拐杖,拍了一下,叫道:“甜甜,出来吧!” 这话说完,我看到拐杖的顶端突然冒出一股白烟,紧接着,白烟慢慢聚形,凝固成了一个小小的女孩子。 这小女孩身形只有一只葫芦那么大,身高不过三十厘米,细细的小身板,面容精致乖巧。她头上扎了两个圆圆的发髻,穿着一套很仙气的白色长衣长裤,简直就是一个袖珍萝莉娃娃。 她刚刚出来,就对着杂种做了个鬼脸,叫道:“白痴,来咬我呀!”她的声音细细的,像琴弦在拨动一般,甚是好听。 杂种的喉咙里立刻呜起来,露出尖尖的牙齿,一副凶相毕露的样子。 它小腿儿使劲儿一瞪,汪的一口扑上去,眼看就要咬到那小萝莉。 小萝莉突然朝小相公身后一躲,于是……杂种一口就咬到了小相公的腿上。 疼得小相公嗷嗷直叫,小萝莉却从他肩头上冒出个脑袋,对着杂种笑嘻嘻地揶揄道:“畜生就是畜生,一点智商也没有。” 杂种气得纵身一跃,直接扑上小相公的胸膛,又对准小萝莉的脑袋咬下去。 谁知道没咬中,一口又咬到了小相公的肩头。 而小萝莉已经绕到了杂种的后面,抓住杂种的尾巴猛的扯了一下。 谁知道杂种还没叫起来,小相公叫起来了:“够了!每次都是我受伤!小甜甜!你再捣乱我就把你重新关起来!” 小萝莉漂浮在半空中,委屈地眨着眼睛:“之前是谁把我放出来打狗的,现在这么快就嫌弃人家啦。” 小相公把杂种扯开,让我把杂种抱住,这才对我介绍说:“这是我家的小妖精,名字叫……额,小甜甜。” 小甜甜…… 果然够甜的。 这妮子立刻对我鞠了一躬:“姐姐好,我就是小甜甜,萌系萝莉一只。还有,小相公,什么叫你家你家的,我可是跟那怪老头儿约定好了的,等帮完你的忙,就可以自由了。别搞得我像是你的私人物品一样。哼!” 小相公立刻也毫不客气地回击道:“几百岁的老妖怪了,还好意思自称萝莉?你也不怕我小师妹笑掉大牙?” 小甜甜听罢,立刻围着我转了两圈,对着我耳朵嗅了嗅,细声细气地说道:“好香的骨头啊……” 我一听到她这语气,就有点毛骨悚然了。 听这袖珍娃娃的口气,我好像是什么可口的晚餐? 小相公已经上前来,毫不怜香惜玉地抓住小甜甜头发的发髻,把她扯开来去,不顾她抗议地尖叫,只训斥她道:“你敢打我小师妹的主意,我和我师傅第一个不放过你!” 小甜甜哼了哼,傲娇地别过头去:“我才不要吃呢,她的肉看起来一点也不嫩,哼!” 小相公松开手,用手指点了一下小甜甜的脑袋:“废话少说,快点给我分析分析,这个小区的古怪究竟是什么?” 小甜甜生气地叉着腰:“呀,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我堂堂一只白骨精,被你这个臭和尚呼来唤去的,还有没有一点尊严了?” 我汗…… 白骨精。 就是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那个白晶晶? 没错,小甜甜就是一只白骨化成的妖精,而小相公一直拿着的那只破拐杖,其实里面裹着一根几百年前的人腿骨。 小甜甜的故事是这样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古代,发生了战乱和饥荒,生灵涂炭,遍野哀嚎。小甜甜活着的时候,好像是一个纯真可爱的小姑娘,就和她现在的形象有点像。 不过后来她死了,死得很惨。 然后根据生前越是弱小的人,比如妇女或小孩,惨死后越是凶险这个定律。她的一缕怨魂留在了那根小腿骨上,又借着吸收乱世之中的怨气,修炼成精。 小甜甜基本是靠吃人肉为生的。 用她的话来解释,第一她生前挨了很多饿,第二她是骨头嘛,总觉得自己缺肉。 她炼成精以后,当然是四处为祸,到处吃人。 不过事情惹大了,也有不少和尚道士来降她。小甜甜吃了不少亏,也学乖了很多。然后就低调且邪恶地生活了很多年,肉也没少吃,但也没惹出大乱子。 直到她遇到了那个怪老头,磅空。 那时候小甜甜已经是一方小恶霸,一般的道士和尚都拿她没办法。 可没想到磅空三下五除二,就把小甜甜给制服了。 非但如此,磅空他老人家还恶趣味地把小甜甜收成了自己的一个“法器”,将小甜甜的真身骨头封在了拐杖之中。 从此以后,白骨精小甜甜,就成了磅空的随身女仆,随意被差遣。 而后来,磅空更是嫌弃了她,把她派给小相公这个蛇精病当随从。 说到这里,小甜甜精美的小脸上全都是怨怼。 我想了想,问小相公:“小甜甜有什么法术啊?” 小相公嫌弃地看着迷你小美女:“能有什么好处,最多就是帮我刷刷好感度,让我一路乞讨的时候要得到个包子,除此以外,就让她帮忙打个狗,都是没用。” 小甜甜立即对小相公做了一个鬼脸,吐舌头:“就你那个法术,还想控制我,做梦去吧!别以为怪老头把我的真身给了你,我就要听你的话。” 我却不管他们俩斗嘴,只抓到了一点点重点,我忙问小相公:“好感度?就是让周围的人都莫名信任你?” 小相公还没回答,小甜甜就昂头:“哼,这可不是本姑娘要帮他的。是本姑娘修炼几百年,本身就有蛊惑人的美貌与气质。他不过是沾一点我的光而已。” 我问小甜甜:“那么,除了像你这样有几百年道行的……大仙帮忙,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让自己讨人喜欢吗?” 小甜甜听到我叫她大仙,可高兴了。她偏着脑袋问我:“你还需要讨人喜欢啊,你已经够讨人喜欢了啊。你的骨头可香了,要是死了,一定要交给我,我要炼一个小姐妹出来陪我玩儿。” 我摇头,我才不要把骨头交给这小姑娘炼什么小姐妹呢。 我就把袁思思的事情给小甜甜还有小相公说了一遍。 我说袁思思在集团里,也是经常毫无缘由的,讨人喜欢。和刚才小相公的好人缘十分像。 小甜甜听罢就点点头,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那为什么你不会受蒙蔽?” 小相公立刻得意地说:“那是因为她是我小师妹,师傅的貔貅目就在她身上,自然就心眼通透了。” 小甜甜绕着我转了好几圈,然后摇摇头:“不对,她身上没有什么貔貅目。她身上有别的东西,很独特的东西。闪闪发光,闪闪发光,闪闪发光……” 我心想这小妖精不愧是有几百年道行的妖精,这么快就察觉出我身上有龙马鳞了。 我打岔了小甜甜的探究,问她到底我表姐袁思思身边是不是也有什么玄妙的东西,比如像小甜甜这样有道行的在帮她。 小甜甜切了一身:“蛊惑人是最低级的手段了,连养一只小鬼都能做到。不过这一般只能迷惑到普通人。像你,本身七魄之中已经住得有妖煞精魂,又有那什么闪闪发光的东西,一般的煞和妖都拿你没办法呢。你看你们这栋楼出了那么多事,你和你的畜生也一点事都没有。” 她指了指杂种。 而杂种立刻不满的呜起来。 不管怎么样,小甜甜在我的请求下,答应明天跟我去集团看看袁思思,探究一下她“迷人”的秘密。 正说着,小甜甜突然浑身一抖,尖叫一声,化作一阵白烟,钻到了拐杖之中。 而我蓦地感到身后一股熟悉的气息。 回过头去,燕少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燕少指着小相公,又用手指点了点小相公手中的拐杖:“交出来。” 很简单的三个字,却有种强取豪夺的霸气。 小相公立刻有点紧张地抱紧了拐杖:“那个……四一,你别误会,她、她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她不会害人的。” 燕少冷笑了一声,斜睨着小相公:“她害人不害人,关我什么事?” 他伸出手,冷冷地命令:“把她给我。” 不要说小相公,就是我也察觉出了燕少的认真。小相公握紧了拐杖,摇头:“不、不行。这是师傅给我的宝物,我、我不能把她损失了。老板,你、你想要修行,或者要怎么样,去找别的东西吧,她不能给你。” 说到后面,他的神色坚毅了起来。 我看看小相公,又看看燕少。 听小相公的意思,燕少要白骨精小甜甜,是要炼化了她为己有? 这小甜甜对燕少有什么好处? 我问燕少:“你是想要炼化她吗?” 燕少并不理会我,只对小相公道:“偷走林小莹钱包的,就是她吧?难怪磅空要你来帮我还阳,原来你身边带着一根这样的魂魄骨。” 我惊,魂魄骨? 听燕少的说法,这是帮他还阳的利器? 磅空把小甜甜交给小相公,是要用小甜甜来帮燕少还阳吗? 可是小相公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不是的,不是的。师傅说的还阳法不是这个。不会用到小甜甜,师傅、师傅他给我小甜甜,只是帮我转运而已。四一,你误会了。小甜甜是很厉害。可是、可是她不是用来给你还阳的。” 燕少眉头一皱,也不顾小相公抖成筛子,径直上前,就要去夺小相公手里的拐杖。 就在这时候,一直偏头坐在我旁边的杂种突然汪呜了一声,两步跳到了小相公的跟前,挡在了燕少的面前。似乎想要阻止燕少的行为。 面对着背毛竖起的杂种,燕少嘴唇扬起一个有些诡异的笑。 他看着杂种,上扬的声调里带着一股轻蔑:“怎么?你也想要这根骨头?” 我瀑布汗。 杂种想要骨头,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倒是燕少你,你也想要一根骨头,这才不正常好吧。 我正要上前去劝劝燕少,缓和一下这气氛。 整个屋子里,突然荡过一阵阴森森的寒气。 原本剑拔弩张的燕少和小相公,包括看热闹的我,一瞬间都怔住了。 一秒过后,屋子里的温度又恢复了正常,好像刚才那股吹拂而过的寒气,不过是我们的错觉一般。 然而小相公已经“哇擦”的一声叫了起来。 而燕少也猛地回头,用一种简直算是恶狠狠的眼神,凶险地瞪了窗外一眼。 我也看向窗外,我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到黑黝黝的夜空。 小相公猛的一拍拐杖,大问道:“小甜甜,你看到什么了吗?” 拐杖里冒出一丝白烟,幻化成小甜甜一个影像。 小甜甜的影像弱弱地说:“好、好像是一只煞?” 燕少瞟了一眼小甜甜,她立刻害怕地又躲进拐杖了。小相公对拐杖不满地嚷着:“我说的不是四一,是刚才什么东西窜到屋子里,然后又跑出去了的东西。” 细细的声音从拐杖里传出来:“我说的就是窜进来又跑出去的……是一只煞,一只胎儿煞。” 胎儿煞! 小甜甜说完这三个字,我确信我和小相公都用惊悚的眼神互看了对方一眼。 而燕少一脸淡然的表情,告诉我们,他什么都知道。 “不好!”小相公一拍大腿,“这煞今晚上没有吸到鲜血,必定还要寻*物吸血。我们必须在它继续作恶之前阻止它!” 我想问什么是胎儿煞。 小相公就告诉我,其实胎儿煞,就是用还未出生的胎儿炼的鬼煞。 这胎儿在娘胎里应该是已经成型了,甚至是已经要生出来了,可是却被引产了。 而引产之后,这胎儿原本还是活着的,却被残忍的人道处置了。 所以这死胎的怨气,不可谓不大。 我就问小相公,胎儿六个月以后都算是引产,一家医院一年不知道要做多少起这样的手术,如果每个死胎的怨气都那么大,大到成煞,那么医院还不成坟场了。 小相公摆手:“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知道么,不管是什么厉鬼还是怨魂,对于杀害了它们的人,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医院因为是生杀场,所以反而具有强大的炁场,可以压制许多原始的恶灵。而这个胎儿煞,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偷走然后炼化的。” 小相公摸着下巴:“我是说这个小区怨气很重,刚才和那女孩的谈话已经证明了。这里应该许多和她一样的女人,打了不知多少孩子,那胎儿煞才会寻着味而来。” 他看着杂种,若有所思地道:“按道理说,狗血是最驱邪的,猫也是辟邪的。可是这胎儿煞偏专以吸食狗血猫血为习,可谓凶险至极。普通的法术,恐怕是降不了它了。” 他又问拐杖:“小甜甜,你可有什么好的方法?” 小甜甜细细的声音立刻从拐杖里传出来:“方法当然有啦,一物降一物,我们这里就有人可以降住它。” 她这话说完,我们都一同看向了燕少。 我问燕少:“你能去降了它吗?” 燕少冷哼一声:“关我什么事?” 好冷血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燕少。 小相公大概还想说点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话,然而燕少显然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管这等闲事。 他伸手揽住我的肩膀,旁若无人的口气:“好了,宝贝儿,跟我回去生猴子。” 我说:“可是……” 燕少冷冷的眼神立刻扫下来。 那里面分明写着四个字:少管闲事! 小相公把拐杖一杵,也哼了一声:“有的人是非善恶不分,明明有能力为名除害,偏要因为火没烧到自己脚下就置之不理,冷漠麻木。你今日放任不管,总有一ri你受难,也无人管你!” 这段话分明是说给燕少听的。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燕少依然一手揽着我,一手招呼着杂种,带我们回家去了。 我一回去就想问为什么,然而燕少一个眼神瞟过来:“什么都别问,什么也别管。” 我想不通,我说:“虽然死的都是猫猫狗狗,可那也是生命啊。如果有一天那胎儿煞也要吸我们杂种的血,你还会不会视而不管?” 没想到我这么义正言辞的样子,却获得了燕少的嗤笑一声。 “吸杂种的血?”他扬着好看的眉,“若它真有那个本事,倒也值得我出手了。” 我知道我家杂种就是那种糙汉子式的汪星人,妖魔鬼怪见到都要打个恶心的那种。倒也真不担心它会遇害。 但是现如今这里胎儿煞横行,今日它只吸畜生的血,若是有朝一日它不再满足吸畜生的血,而要吸人血,那怎么办? 燕少还要我不管不问吗? 我真是想不明白,从各种迹象看来,那胎儿煞是极怕燕少的。 否则它也不会从不敢造访我家了,并且,今晚它重回那姑娘家里时,燕少回头那一瞬间的威慑和眼神,也让我感觉得到,燕少对于这胎儿煞,拥有完全压倒性的力量。 燕少为什么不愿意动个举手之劳,把这祸害除了呢? 难道是因为煞煞惺惺相惜? 不能问胎儿煞的事情,我就问小甜甜的事情。 没想到,燕少对于小甜甜,倒是愿意多谈一点。他让我把小甜甜的来历全说给他听,然后沉思了好一阵子。 我问他,小甜甜是不是真的能帮他还阳? 燕少看着我,突然问了我一句很考验我人性的话。他问:“如果我还阳必须要炼化那根魂魄骨才行,需要你帮我取到她,你会不会心慈手软?” 我眼前闪过小甜甜那张可爱精致的小米分脸,那如同人参娃娃一般洁白如玉的小脸。 我心想,如果要我去下手,我能不能先蒙上眼睛? 燕少见我不回答,也没再逼我说个子丑寅卯。 他只淡淡地说道:“算了,反正也用不着你。小相公就是脓包一个,那魂魄骨除了能助我肉身和魂魄重合,也没别的能耐了。” 我听燕少说的这般轻松,就知道小甜甜为什么一看到他就会惊叫着钻回拐杖了。 那可是修炼了几百年的白骨精啊。 如果没有她的衬托,我还真不知道,这个成天和我呆在一起,时刻都要跟我玩羞羞游戏,还肯在饭后洗碗的美男子,是个如此可怕的角色。 不过话又说回来,燕少貌似从来不是善茬,我不怕他,只是因为他不会害我而已。 265用特殊的方式惩罚 第二天一早,我和燕少刚下楼,小相公就拿着拐杖在楼下等我们了。 “小师妹!”他很开心地给我打招呼,看起来睡得还不错。 燕少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小相公立刻把拐杖握紧了。 小相公是答应了我,要今天带小甜甜去集团,替我看看袁思思到底为什么风靡全集团的。 我问他昨晚上后半夜发生了什么没有。 小相公摇头:“没有了,那胎儿煞已经看到了我们的豪华阵容,哪里还敢再过来。它还会不会再来这里祸害生灵都指不定了。” 我就问小相公,这胎儿煞到底是家养还是散养的啊。 小相公伸个懒腰,在后排座摆平双臂:“废话,当然是家养的。你以为它这个级别的,会是自己长出来的啊。” 我说我的意思是,它此番的举动,到处吸食*物鲜血,是有人授意的,还是自发原始行为。 小相公还没说,拐杖里倒先传出了小甜甜的声音。 “当然是自发行为了。小鬼本来就不好养,还不要说养小煞了。尤其是胎儿炼的鬼煞。它连这个世界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呢。一引产出来就被杀掉炼鬼了,本性中只剩下恶,什么温情母爱都没感受过。这种煞,一旦失控,是非常吓人的。比本姑奶奶这种类型还要厉害呢。” 小相公紧接着说,这种煞,最终肯定是要失控的。 因为按照常理,它现在每晚上到处乱窜吸血,已经表现得有些失控了。这证明,养它的人已经控制不住它了。 现在许多人都喜欢养小鬼。 主要的缘故就是小鬼什么的,能帮助人转运。 越是凶的小鬼这种能耐越强。 当然,小甜甜这种可以蛊惑别人心甘情愿把玛莎拉蒂送给主人的级别,已经属于登峰造极了。 不过小相公说,他并不常用小甜甜来干这种事。 因为做这种事,主人在接受到优厚待遇的时候,养的“东西”却会付出一定的代价,心性会变得越来越凶。最后就会渐渐失控,甚至会反噬主人。 这种反噬,运气好的,就是把养小鬼期间得的钱财名利全都还了回去。这种一般是不拿小鬼干恶事的。 而运气不好的,会直接被小鬼害死。 有一些女明星,红极一时,后来却又走了霉运,疯的疯死的死。那就是养了小鬼,最后却控制不住被反噬了。 小甜甜也证实了这一点。 她在这事情上还是很赞赏小相公的。 因为小相公最多也就用她来帮忙讨个包子,抢个春运火车票什么的,所以小甜甜才能保持这么萝莉可爱的相貌,以及这么“纯洁无暇”的心性。 而从前磅空一般是用小甜甜来辅助降魔除妖,虽然很辛苦也很劳累,但这也是在帮小甜甜消过去所造的孽,在修行上是大大帮助了小甜甜。 可是这只胎儿煞,却并没有小甜甜这样的好运气。 它的主人应该是用它来达到了不少目的,却没有控制使用它的能力。这胎儿煞本身是非观也全无,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比那些小鬼更是凶恶。 小相公显得很兴奋,因为,他很想去除掉胎儿煞,练练手。可是小甜甜并不支撑他。 小甜甜说:“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省省吧,别到时候你除不了煞事小,把姑奶奶搭进去才是事大。” 一人一妖在后排座谈得个热火朝天,燕少只淡淡地坐在副驾驶,一声不吭。 那神态就好像在听小孩子谈论宇宙飞船的物理学博士。 我心想,燕少其实从心底里是瞧不起小相公的。 要不是因为他脸皮厚,又是磅空的徒弟,是来助他还阳的,燕少哪里容得下这样的撸丝儿在他面前呱躁? 我们到了集团。 前台的姑娘们看着小相公跟我一起到来,脸上都出现了“果然啊”、“过分啊”、“怎么可以这样啊”、“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呢”等等表情。 说实话我对小相公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仅限于觉得他个儿挺高的,长得也不丑而已。 要和这种无赖泼皮绑在一起“被妒忌”,真是让我挺无奈的。 不过……连燕少都不在乎,我觉得我也大可不必在乎。 主要是燕少压根就没把小相公当成对手看待过。这厮除了皮相还不错之外,说话做事真是分分钟暴露自己极低的逼格。 我在建筑公司的工作已经走上正轨,各方面也进行得井然有序。 工作了一会儿,小相公便坐不住了,表示要各处去看看。我也不方便带着他专程去找袁思思,就准允了他,让先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等小相公走了之后,燕少才若有所思地盯着大门想了片刻,然后对我说道:“那胎儿煞,不出意外就是袁思思养的。”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惊悚起来。 我惊悚的不是燕少知道了胎儿煞的主人是谁,而是看样子他早就知道了。 见我睁大双眼瞪着他,燕少轻描淡写地看着我:“我也是昨晚上才有些确认的。虽然我知道你表姐在养小鬼,但一直没见到过那小鬼。昨晚上那胎儿煞闯入室内,气息……应该和你表姐有关联吧……” 话到末尾,燕少的语气却又不确定下来。 我问燕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表姐养鬼的啊?” 燕少不以为然地看我一眼:“回集团就发现了。养鬼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脸上有诡异的妖气浮动,周身也有很强劲的异常炁场。我当时就发现了,她养的东西不简单。那东西在帮她转运,所以她才能获得秦月天家里人那边的认可。” 我听得浑身发冷。 我问燕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燕少嘁了一声:“告诉你干什么,你能改变什么吗?” 我默,心想就当个八卦聊给我听听也好啊,什么都不说这属性,真的很伤人耶。 大概看出我内心的郁卒,燕少拖过来,把我抱到怀里,轻声在我耳边道:“我就是不想你瞎操心而已。你知道了一会儿要好奇,一会儿又要替秦月天担心。总之都让我不痛快,我何必多那个嘴,自寻烦恼?” 好吧,我接受这个解释。 听起来还蛮合理的……合燕少自个儿的道理。 我问燕少,确定是我表姐袁思思养的那只胎儿煞吗?那她也是挺狠的。敢用这么不干净的东西帮她转运。 燕少略微沉吟,这才说道:“我也吃不准。我虽然知道她在养,也觉得她应该和那胎儿煞有点联系,但是气息……也不完全吻合……等小相公他们探查了回来再说吧。” 既然燕少愿意跟我谈这个问题,所以我也蛮好奇地跟他聊了许久。 虽然我知道,如果不是小相公乱入,要查个究竟,燕少一定会把这事情捂住,什么都不让我知道的。 正因为有小相公,他迟早查出真相告诉我,燕少才会抢在他之前对我开诚布公。 我忍不住,又问袁思思会不会打成最终目的,和秦总结婚呢。 现在集团简直已经成了她的天下,上到杨姨,下到门卫小哥,都对她另眼相看。 秦总会不会也受到蛊惑,觉得她很好,愿意和她结婚呢。 燕少嘴角显出一个讥讽的笑:“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他是在讽刺我还是讽刺袁思思。我就实话实说,我觉得秦总完全没有受到蛊惑,他所受的最大影响,也许就是不想在这事上和家里人争执了,显得有点消极而已。 燕少就点头:“是的,秦月天并没有收到太大影响,我以前好像告诉过你。他的阳气之强,世间罕有,就是要我去和他抗衡,都会觉得吃力。那什么胎儿煞,不容易加害于他。所以袁思思才会这么慌不择路……” 我懂了。 袁思思表姐借助了邪法,就为了嫁给秦总。 可是就算周围的人都被她迷得七荤八素了,秦总对她依然没什么兴趣。 所以表姐孤注一掷,放任自己的胎儿煞四处吸血为祸,不顾有可能反噬的危险,一定要把秦总搞到手。 我不由得对秦总担心起来,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栽了进去。 燕少却嗤笑我道:“你还是关心一下你家表姐吧,她恐怕离被反噬的日子,不远了。” 见我惊讶的眼神,燕少的脸色冷冷地:“本来我没管这事,就是因为它自己就要到头了。林小莹,你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也应该知道,凡事都有因果。什么事,你若是什么也不付出就要得到,最终也是要还的。这也是为什么我总是不想直接插手你的事的缘故。” 我听到这冷冷的话语,禁不住双脚一软,坐到了老板椅上。 是啊,如非不得已,燕少绝对不会直接将他的荣华富贵送到我的手上。 我跟他一起这么久,虽说现在坐在副总裁的位置上,看似享受荣华富贵,但其间灾难磨折,九死一生,林林种种,无法言喻。 更何况我今天的富贵,其实,是用汪涟冰的性命换来的…… 所以说,这人世间的好,没有付出,是必然真正得不到的。 我和燕少就继续忙着工作上的事情,一边等候小相公的消息。 我其实是很喜欢和燕少一起工作的。 我听闻许多情侣一起工作,总会因为意见思路不合而吵架,我和燕少之间却没有这种困扰。 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燕少在这方面对我完全呈现碾压性的优势。 我除了听话点头,几乎就没有别的话可说。 另外也是由于我真的是心悦诚服地面对他,所以他教我的什么我都还能勉强学好。 燕少是很喜欢听话的好学生的。 从前他总一副瞧不起我的样子,但是一起工作以后,他还是表现出了对我很满意的神态。 有时候他甚至会表扬我,是真心的赞扬,说之前还很担心我把阿冰的摊子搞砸,现在却发觉我很能让他放心。 燕少对我的不满主要集中在我气场依然不够强大和性子不够急,难以给下属足够的压迫感上面。 这方面我一个女人确实要输给阿冰那种很多。 燕少时刻拿阿冰的标准来要求我,有时候也让我感觉有些吃力。 但总的来说,一切还好。 我问他:“你要是还阳以后,还会不会对我这么耐心啊?” 燕少捏我的鼻子:“我还阳以后,你要还是这么笨,会有特殊的方式惩罚你。” 我装听不懂的样子,燕少就把我按住,表示现在就要惩罚我一番。 我们正闹着,小相公就带着小甜甜回来了。 别说我,就是燕少都带着求证的目光看着他。 小相公一脸严肃,表情肃穆:“你那个表姐,是叫袁思思对吧?” 我点头说是。 小相公就咳嗽了两声,道:“我和甜甜都一致认为,此人有养小鬼。而且那小鬼很是凶险,才能让她在短时间内获得那么多人的认同。” 我点点头,心想燕少说得果然不错。 然后,小相公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所以,为了对付那只难缠的胎儿煞,我和小甜甜商量好了,我们要先对付你表姐养的这只小鬼,练练手再说。” 所以? 我一愣,转而看着燕少。 燕少也是微怔。 我看着小相公,燕少也看着小相公,这就完了? 我们是不是在谈同一件事情? 小相公显然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看着他,他也看看我们,摊了摊手:“怎么了?我们也知道那胎儿煞残害了很多生灵,应该要除掉。可是再怎么着,打怪也应该从低级怪开始打吧?等我们把你表姐那只小鬼打了,再去收拾那胎儿煞也不迟。” 我和燕少面面相觑。 按照小相公的说法,表姐养的鬼,和胎儿煞是两回事? 那燕少为什么会认定那胎儿煞就是表姐养的? 燕少搞错了? 我刚刚冒出这个想法,就看到燕少的眉头拧了起来。 燕少有一种堪称戾气满满的口气问小相公:“你看到了袁思思的小鬼?” 小相公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没看到啊,可是养鬼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脸上有诡异的妖气浮动,周身也有很强劲的异常炁场。怎么,你看不出?” 燕少:“……” 我想这世上能把燕少憋出内伤的人,也就只有小相公了…… 把燕少刚刚的台词一字不漏的神复述出来,还要用来质疑燕少。 一次被羞辱,两次被羞辱,我猜燕少已经有手撕小相公的冲动。 燕少的眉尖在跳动,几乎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他只睨着装小甜甜的拐杖:“你的小妖精怎么说?” 小相公还没问,小甜甜就在拐杖里回答道:“当然是和小相公一样的啦。不过袁思思的鬼虽然也不简单,但是比胎儿煞还是差了许多呢,小师妹没什么意见的话,我和小相公就先去除除这个小鬼吧。” 我又看了燕少一眼。 这么说,真的是燕少判断失误了,昨晚上,他和小甜甜小相公是一起看到那胎儿煞的。 小甜甜也认得那煞,如果表姐真养的是胎儿煞,她不可能看不出来。 我就继续看着燕少,一脸你说怎么办的意思。 燕少眉头拧了又拧,最终迸出一句话:“先把袁思思的小鬼捉了,再说!” 我想,燕少是被激怒了。 本来还一副先知的样子,告诉我早就察觉表姐的小鬼就是胎儿煞。没想到剧情翻转,却被小相公和小甜甜打了脸。 燕少大概认为自己在法力和级别上都凌驾于小相公小甜甜,论什么都不该判断失误。谁知道小相公和小甜甜却完全没认为表姐的小鬼就是胎儿煞。这好比一只蚂蚁嘲笑了雄狮的捕猎技巧,能不让狮子抓狂吗? 额,这个比喻不恰当……因为雄狮从来不捕猎。 扯远了,说回来。 现在,原本不打算管闲事的燕少,为了维护自己噬魂妖煞的名声,也要来管管这事情了。不能不说算是一件好事。 我想了想,就觉得还是磅空厉害。 燕少这德性,秦总汪总胡总一个也压不住,就是小少面对也只有被虐的份儿。 偏一个吊儿郎当、半桶水的屌丝小相公,还能完全发挥他的作用,把燕少推动到局面之中来…… 说捉就捉,燕少一旦决定干什么,那效率是非常高的。 不过小甜甜却不赞同燕少出马。 小甜甜说,燕少的炁场太强大了。袁思思的小鬼绝对能在很远的地方就感受得到。这样,小鬼出于天性的恐惧,必然就会躲起来,不会显身。 小甜甜甚至不赞同自己现身。 她说,最好是由我和小相公去抓鬼。因为我和小相公比较“脓包”,一看就比较好欺负,不会引起小鬼的警惕。 我和小相公:“……” 至于这样说我们俩么? 小甜甜的计划看起来很有“头脑”,她说,先让小相公牺牲色相,去勾搭袁思思,然后再让我牺牲色相,去勾搭秦总。然后,再由我提议,大家一起吃晚餐。 在晚餐的时候刺激袁思思,把她灌醉,趁着送她回家的时候,查明袁思思的小鬼究竟在哪里。等小鬼出来以后,小甜甜就从拐杖里跑出来,把小鬼逮个正着。 这个破计划…… 燕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先不说让我去勾搭秦总,就是从一点也没他的事这个角度出发,也是绝对不行的。 燕少抄手:“根本用不了这么复杂,过会儿小相公直接去劫持袁思思,给她两刀,只要威胁到她的性命,小鬼自然就会来救主人的。那时候你们再动手不就行了。” 小甜甜忙叽叽喳喳叫起来:“那当然不行了啊!你这不是让我们家小相公积孽吗?不行不行。凭什么要我们去干这缺德事儿啊?” 燕少立刻暴躁:“所以呢,让我女人去勾搭别的男人,这事情就不缺德了吧?” 小甜甜沉默了两秒,然后轻飘飘地哼了一声:“醋坛子~” 燕少眉尖瞬间一拧,零点一秒瞬移到小相公面前,抓住了拐杖。 小相公想要抢救小甜甜,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燕少一掌拍在拐杖的头上,手指一扣,顷刻就要把小甜甜扯出来。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小甜甜要遭殃的时候,拐杖的头上突然射出一道金光,直直地照到了燕少的双手上。 燕少简直没有丝毫的犹豫,扔掉了拐杖,飞身退了回来。 我看他紧紧捏着拳头,面无表情。 小相公已经扑到地上,抱起了拐杖,很着急地问:“甜甜,甜甜你有没有事?” 拐杖里传来小甜甜可怜兮兮的哭泣声,呜呜着,却不回答小相公的话。 小相公立刻转过头来,几乎是恶狠狠地看着燕少:“你要是伤了她,我和我师傅第一个不同意!” 燕少没说什么,他转身就朝休息的房间走去。 我急忙跟着过去。 等关了门,我看到燕少的摊开了双手,低头看着。 我也去看。 我看到燕少的掌心之上,似有金色的丝线在游动着,仿佛细细的金龙。 我听到燕少低声说了一句:“这是磅空送那妖精的护身咒。” 我听到这话,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忙问燕少:“那要不要紧?” 266姐姐,你是我妈妈吗? 燕少摇了摇头:“没有。” 他顿了一下:“不过,我不可能再碰她了。” 我秒懂了这个意思。 磅空给了小甜甜护身咒,谁若是想伤她,就会被咒文击中,从此碰不得她了。 这么说来,小甜甜真不是来帮燕少还阳的? 关于究竟要怎么查明袁思思小鬼的事,最终也没有个结论。 燕少坚持让小相公去劫持袁思思,小甜甜坚持让我和小相公去牺牲“色相”。最后,这事情不了了之。 小相公想不过,自个儿跑去勾搭袁思思。 结果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 袁思思显然对于自己的魅力能波及到小相公这种水准的帅哥而非常满意,她主动要给小相公介绍工作。 这不,一下午的功夫,小相公就被介绍给了杨姨,要签到传媒去当特约男模特了。 不过,小相公回来的时候,却是怒气冲冲的。 我问他怎么了,小相公很气愤地问我:“小师妹,那个叫林志梁的,是干什么的?” 我惊悚,回答说那是我的堂弟,也是袁思思的表弟。 小相公就气冲冲地说:“搞错没有,像我这种国际模特的好苗子,居然会给我安排那么一个糟糕的经纪人。真是的,这种白痴什么都不懂,还一副指手画脚的模样。杨姨让他带我一下,他居然先让我把他办公室的垃圾拿去倒了。” 小甜甜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好讨厌啊,贼眉鼠眼的,从骨头到肉都是臭的,小师妹,怎么搞的啊,基因突变啊?” 我完全不知道,林志梁居然到传媒去当经济人了? 看来袁思思的魅力还真是大啊。 不过,据小相公的描述,林志梁在传媒也很惹人厌,但大家都看在袁思思的份上没对他怎么样。 林志梁很讨人厌,我想这不是什么需要论证的真理。 小相公发够了牢骚,就给我汇报说,他好好奉承了袁思思,没想到她竟然邀请他明晚上参加我们一大家人的家庭聚会。 一大家人的家庭聚会…… 我表示我的膝盖中了一箭。 为什么我家的聚会,我自个儿都不知道,还得是小相公这个外人来告诉我? 许是我的失落被燕少看在眼里。 他伸手,按住我的肩膀。 我回过头去,正巧他凑上前来,燕少的眉目近在眼前,那一刻,他是很温柔的。他说:“没事,反正你以后姓燕不姓林。” 我反手去按住他的手,我问他:“是燕林氏吗?” 燕少听到这问话,明显笑了一下,然而他却回答我道:“还要林字干什么,直接就是燕氏了。” 我们正说着,小相公不肯干了,直嚷嚷:“虐单身狗啊,虐单身狗啊。” 这是狗血而充实的一天。 下班的时候我凑巧就在前台遇到了林志梁。 他吊儿郎当地趴在前台,对着前台里的美女们说着什么。我听到小齐的声音传过来:“对不起,林先生我不去,我还要准备考证呢。” 林志梁流里流气地声音传来:“考什么试啊,跟着你梁哥混,帮你包装成大明星,要什么有什么。怎么样?今晚上哥就有个趴,过来介绍你认识点业界知名人士。” 小齐依然摇着头,虽然带笑但口气很坚决:“我不想当大明星,就做个小人物挺好的,谢谢你了。” 说完,小齐就站起来准备走。 然而林志梁哎哟一声,一个跳,挡在了小齐面前。 小齐想绕弯走,林志梁手臂一伸,猛地勾住了小齐的腰。 小齐很明显惊慌了,然而这里是公众场合,她不敢大叫。而其它前台美女们见状都低下头,一副不想惹事的模样。 林志梁勾着小齐的腰,无比下流地说:“哎哟我们小齐妹妹腰肢真软,梁哥我就是喜欢,今晚上跟我走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这**良家的戏码了。 更何况这里是在集团,而且小齐是我建筑公司下面的前台。 只是我还没说什么,小相公已经上前去了,他拿着拐杖往林志梁头上一敲。待林志梁回头,便哟了一声:“林经纪人啊,怎么这么巧?” 我趁机把小齐从他手里拖了出来。 林志梁一看我们来者不善,也不回应小相公的招呼,只斜眼看着我:“怎么着,林小莹,这么巧?” 我压根不想跟这混蛋费半句话,直接对他说道:“集团严令禁止骚扰,林志梁,我会把刚才的前厅录像留下来,希望你接下来好自为之。” 我这堂弟一听,立刻凶起来,他指着我的鼻子:“林小莹,别以为就你够骚,睡了男人得了遗产。我告诉你,我们前一笔账还没算呢!你还敢凑上来找事儿,信不信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这话刚说完,燕少就已经飞身跃上,一把抓住这小子的头发,如同投掷沙包一般将他甩到了地上。 林志梁头发掉了一大撮,后脑勺挨地,疼得哇哇大叫。 我却直呼大快人心。 这种混账东西,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打一顿,除此以外干什么都不能消气。尤其是燕少打人摔人都面无表情,看起来一点力也没用,却能把林志梁疼得个嘴斜脸歪。 林志梁还以为是小相公打的他,捂着脑袋对着小相公大骂:“姓肖的!你的工作没了!老子要给杨姨说,开了你!” 小相公只高傲地一昂头:“你那个破工作,比叫花子还不如,贫僧本来就不想干。” 我们一伙人趾高气扬的离开了,只剩下小相公在原地破口大骂,他的声音陪着他着实怨毒的眼神,让我感觉如果他能杀了我,那他一定会下手的。 我送小齐回家,一路上小相公倒是对她嘘寒问暖的。 小齐属于邻家妹妹型的清新小美女,她对于自己会被林志梁这样的无赖看上,也实在很无奈。 小齐告诉我,林志梁是在我跟随汪总去西美之后,来到的集团。 这家伙平日里什么事都不干,偶尔干点事就是坏事,但是不知道施了什么迷魂法,让杨姨对他十分另眼看待。 林志梁老是喜欢对传媒的美女们动手动脚的,有些得逞了,但大多没得逞。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有一天他就开始有事没事儿找小齐,要约小齐出去玩,小齐很苦恼,找陆妍汇报过这事情。 可是陆妍先答应得好好的,要替小齐处理这事情。后面却告诉小齐,林志梁是袁思思的表弟,让小齐看在袁思思的份上,可以先和他交往试试看。 小齐当然不肯,用她的话来说,看到林志梁那流里流气不学无术的样子都够了。 林志梁便经常守在前台,动不动对她动动手脚。 小齐说,她现在在积极考试,就想考个证,转行了,远离这个烂桃花。 我问小齐为什么这事情不告诉我,我们一同住橘子大叔出租屋的友情,当初她阑尾炎我送她去医院,我身无分文她还送钱给我。 这份患难的友情,怎么能不向我求助? 小齐就低着头,说:“小莹,你不知道……集团里的人都说,现在集团有半个都是你们林家人的了。袁思思是你表姐,马上要嫁给秦总了。你又是建筑公司的副总。我哪儿敢找你说你堂弟的事情……” 我不断叹息谣言可畏,一面问小齐:“你现在知道我和林志梁是什么堂姐弟关系了吧?” 小齐点点头,抹了抹眼角,她又说:“小莹你现在跟我们不一样了。你是集团副总,和杨姨一样呼风唤雨的,我和赵小哥都觉得,高攀不上你了。” 我忙让她不要这样想,我们依然是好朋友的。 我说,明天就让小齐不要在前台工作了,过来当我的实习助理吧。上次柳细细和另一个助理闹矛盾,我调走了一个,还缺一个空位呢。 我说这话的时候,偷偷瞅着燕少,生怕他反对。 结果燕少什么都没说。 小齐高兴极了,连问了我好几声真的吗?我笑说当然真的了。 小相公在一旁跟热闹起哄:“林副总,林副总你还要不要一个保镖?贫僧觉得像自己这样孔武有力,跑马般的汉子最适合当你保镖了!” 我真想给小相公一个爆栗子,结果小甜甜偷偷从拐杖里跑出来,敲了一下小相公的头又钻回了拐杖。 小相公大叫一声“造反了”,把一旁的小齐吓得跳起来。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小齐瞪大了眼睛,小相公反倒怪不好意思的。车里的气氛轻松了起来。 燕少慵懒地靠在副驾上,斜眼看着我们,并不言语。 回了小区,燕少突然说他有点事,让我们先回家呆着。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回来,怀里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狗。 杂种一看男主人抱了其它狗回来,立刻嗷呜嗷呜的惨叫起来,一副哎呦喂主人不爱我了要遗弃我了的状态。 燕少踢它一脚:“别闹!” 杂种就哀嚎着,到我这里来寻求安慰了。 结果我的注意力全在小奶狗身上,我摸着小奶狗的头,问燕少:“好可爱啊,你从哪里抱来的?” 燕少回答:“前面街区的垃圾桶,不知谁给扔的。” 小相公咽了咽口水:“哎太小了,还不够熬一锅汤……” 我…… 我真不知道小相公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 杂种见我们谁都不理它,认定了自己会被抛弃的命运,伤心地淌了几滴眼泪,低声呜咽着,一只狗回窝里蜷起来了。 倒是小甜甜从拐杖里偷偷跑了出去,跑狗窝里去安慰杂种去了。 我看到小小的她不断用小手抚摸着杂种的头,轻言细语地安慰它:“畜生你别难过啊,虽然你又笨又不好看,但是甜阿姨不嫌弃你的啊。” 我看杂种舔着小甜甜的手,看样子这两只已经和解了,也就不管它们,问燕少为什么要把小奶狗带回来。 燕少眼里闪着幽幽的暗光:“设局,捉鬼!” 我一听,就知道他是要抓那只胎儿煞了,他是要求证那只胎儿煞,到底是不是袁思思养的小鬼。 小相公见燕少居然愿意出手了,也十分兴奋,连忙坐下来,问燕少的计划是什么。 燕少说:“很简单,小区里的猫猫狗狗都死得差不多了。我们把这只小奶狗放在昨晚出事的那间房间,等那只煞来就可以了。” 我问燕少:“可是,这样守株待兔好吗?那胎儿煞回来的机率是多大?” 燕少浅浅一笑,看向小相公:“请君入瓮的法术,磅空的关门弟子,应该多少回点吧?” 小相公想了想,一咬牙:“这个有点麻烦,不过要做还是没问题!只是需要一点不太干净的东西。我让小甜甜去搞定!” 小相公所谓麻烦的东西,叫紫河车。 也就是初生婴儿的胎盘。 小相公说,这胎儿煞未出生就死了,对它来说人生唯一有记忆有温暖的东西,就是母亲的子宫,还有包裹它的那层胎盘。 虽说它现在早已经迷失本性了,只知道吸食动物鲜血为生,但若是把小动物和胎盘放在一起,吸引它的几率必然大了许多,届时再加一点磅空门的独门配方,把它引过来的几率几乎是百分百的。 我们是不想在我家干这种事的,于是我们决定还是去昨天那个楼凤姑娘的家。 正好她家那只柴犬的窝里还有许多狗血没有处理,将就着用效果会更好。 我问小相公那胎儿煞会不会记得那里危险就不来了。小相公摇头:“胎儿煞这东西是没什么智商的,也没什么记忆的,它们有的只有本能而已。” 虽说如此,但是胎儿煞是会惧怕燕少的,其实就是小甜甜应该也能拿下它。 最大的难度是,这胎儿煞由于生前从未见过天,所以它其实具有比燕少和小甜甜都更魔幻的属性,那就是来无影去无踪,可遁地入天,极难捕捉。 所以,小甜甜和燕少必须藏匿起来,先只留我和小相公两个凡人守在明处。 等到胎儿煞来了,再做暗号让小甜甜和燕少出来,一举抓获它。 小甜甜去医院找来了新生儿的胎盘,我们就制作了一只“捕鼠笼”。 我们先把胎盘放在之前的狗窝里,在上面垫了一张小相公特殊制造的手帕,再把小奶狗放在了窝上。 在狗窝的上方,我们悬挂了一只笼子。这笼子上画满了磅空独门秘符,为了怕胎儿煞发觉,我们特意用纸把它包裹起来。 这样,等胎儿煞来咬小奶狗的时候,我们就先把机关一按,笼子落下,把胎儿煞关在其中。 燕少和小甜甜再来将其逮出来。 燕少入了曾经的那块阴沉木中,由我佩戴在胸前。阴沉木是非常好的掩体,并且不会泄露燕少的任何气息。 小甜甜依然躲在拐杖里。 那拐杖是磅空亲手打造,以前就是燕少都没看出什么端倪。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拐杖放在了卧室里。 一切准备妥当,看起来天衣无缝。 我和小相公便守在了客厅里,小相公这时候倒还绅士,让我睡沙发,他就盘腿,在地上打坐。 夜半12点的钟声敲响了。 我和小相公一点倦意都没有,都睁大了眼看着狗窝的方向。 尤其是小相公,手里一直抓着捕鼠笼的绳子,一秒也不敢松懈。 我摸了摸心口的阴槐木坠子,还在的。便觉得安心了不少。 然而就在此刻,我只觉得自己晃了个神,隐隐听到门外传来了轻微的哭泣声。 这夜安静而黑暗,冷不丁的哭声传来,吓得我一个激灵。 我忙问小相公:“你听到谁在哭了吗?” 这一问,我才猛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小相公已经不见了。 整个房间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我惊悚地抬头看钟。黑暗中,秒针依然在滴答转动着。空气中有种静得让人发慌的感觉。我下了沙发,走到狗窝前。 我惊然发觉小奶狗已经不见了,狗窝依然还是之前的模样,没有胎盘也没有手帕。 而狗窝的上方,也没有悬挂着笼子。 我忙跑到卧室去看,拐杖也不见了。 我吓得往心口一摸,摸到了那块沉甸甸的阴槐木。 我握紧了阴槐木,心说我一定是在做梦,快点醒来快点醒来。门外冷不丁又出来了微弱的哭泣声,像是小孩子的声音。 我这时候恐惧到极点,想叫燕少却怕惊动了什么,不敢开口。 而黑暗中,似乎又有种说不清的力量,在驱使我去探个究竟。 我一面冒着冷汗,一面走到了门口,捏住了冰冷的门把手,然后使劲儿一扭。 门嘎吱一声开了。 过道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我缓了一口气,正准备关上门,哭声突然从楼梯间那边传了过来。 我浑身打了个颤。 这哭声,其实并不十分吓人,反而显得十分惹人怜惜。只是在这清冷的空间里回响,显得十分突兀而已。 我对自己说,我好歹也是身怀龙马鳞的人,怕什么鬼鬼神神的?那胎儿煞再吓人,也没伤过人。 不去看个究竟,实在是太熊包了。 我就挪着步子,走到了楼梯间。 不出意外,楼梯间里有人…… 是一个小男孩。 瘦瘦小小的,背对着我坐在楼梯上,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正伤伤心心地抹着眼泪。 我见他哭得又委屈又隐忍,忍不住开口问他:“小地弟,你在哭什么呀?” 小男孩边抹着眼泪,边背对着我回答:“我把弟弟弄丢了,我把弟弟弄丢了。” 他说着,转过身来,对我说道:“妈妈一定会怪我的,因为我又把弟弟弄丢了……” 我看到这是一个容貌非常可爱的小男孩。 一双大大的眼睛,眼角有些下吊,显出一种文弱却十分温柔的神气,小下巴尖尖的,小嘴红红的,十分秀气。 我注意到他刚刚说又字,不由得蹲了下去,问他:“怎么回事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小男孩哭哭啼啼地说:“妈妈让我一个人带好弟弟,可是我一不留神,却把弟弟搞丢了。” 他说着这话,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给我看。 我一看,这是一个花蓝花蓝的婴儿襁褓。 而襁褓里,好像裹着一个孩子。 我正想对小男孩笑说,你弟弟不是在么。突然发现襁褓里装着的,是一个没有头发也没有眼睛的大头布娃娃! 那布娃娃的双眼黑洞洞的,眼珠子应该是被挖空了,一张小脸惨白。而更为诡异的是,它小嘴咧开,对着我露出一个诡异可怖的笑。 我顿时惊吓得叫了一声,啊的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一只手顿时按在了我的手上。 我吓得连连尖叫,甩着手。 耳畔传来燕少的声音:“别叫,别叫!” 我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急忙按压住心跳,深呼吸。又听到了小相公的声音:“她做噩梦了吧?” 我这才睁开眼。 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而燕少正坐在我的身边,一只手扶着我的后颈,一只手按着我的手。 他眼中似乎有担忧地神色,见我醒来,似乎松了一口气。 “没事。” 这两字是对小相公说的。 我依然停留在梦境的恐惧之中,忙坐起来,去抱燕少的脖子。 燕少也将我搂住。 他宽阔温暖的胸膛,是此刻最好的镇定剂。 我稳了稳心神,便告诉燕少,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小男孩在门外楼道里哭,还抱着一个大头布娃娃,可怕极了。 燕少正要开口安慰我什么的样子,小相公就扎呼呼地说道:“哎呀你是想要生孩子了吧,又梦到小男孩,又梦到婴儿的,绝对是想要生孩子了,我说等我帮你老公还阳了……” 啪! 小相公话没说完,已经被燕少一脚踢到墙上贴着了。 燕少踢了人,这才转过头来,对我说:“以后你再做噩梦,就在梦里叫我。你一叫我,我就能赶过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握着我的手。 我抬眼看着他,这么近,这么暗,他的眉眼如此清晰。 我想,燕少近段时间对我都显得十分温柔,这是否有些反常了? 正想着,房门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门响。 我们一同看向了大门。 小相公从墙上爬下来,朝大门走去,边走边扯着喉咙问:“谁啊?” 房门依然有节律地敲动着,外面的人并不应声。 小相公就大刺刺的去开门。 刚刚打开,正说着“谁”,劈头盖脸地一个耳光就扇了过来。 幸而小相公个儿高,没被扇中,胸膛却也挨了一掌。 一个女人愤怒的骂声已经传来:“真好啊!吃我们吕家的钱,还养着小白脸,我倒要看看这世上的女人究竟不要脸到什么地步!” 小相公步步后退:“那个,这位夫人,您走错地儿了吧,认错人了吧?” “没认错,这就是那狐狸精的老窝,开灯!”女人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一个有些熟悉的男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咦,灯在哪儿呢?” 我正想这声音我在哪里听到过,客厅的灯啪的一下亮了。 一个女人噌噌走到我面前,一下子举起手:“狐狸精!” 我大惊失色,看着就要挥下手掌的女人,大叫了一声:“干妈!” 面前的中年妇女没能把手挥下来,已经燕少已经稳稳抓住了她的手腕。 而吕太,站在我面前,吃惊地张大了嘴:“小、小莹,怎么是你?我、我走错了?” 吕达琦也走了过来,好奇地看着我:“姐,你怎么在这儿啊?这不是我爸那个三儿的窝吗?” 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点不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大家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理理。 结果,吕太一说,我们才知道,这里的房东,也就是那个楼凤姑娘,居然是我那传说中的干爹的三儿。 知道这个真相,我和小相公的嘴都张得老大。 尤其是小相公,嘴上不带门的,直接问道:“不是,小莹你不说,那个女的是干那种职业的吗?不止一个男人呢。” “我知道!”吕太拍着膝盖,“我这不是得到了线报,听说这两天有别的男人出入这儿吗,于是就跟我们达琦过来抓人了。哎,我们保镖还在外面呢,我让他们先别进来了。” 吕太说,这个房东姑娘,说起来不过是他们老吕很多个女人中的一个。但坏就坏在这女的年轻,又很有些手段。 最重要的是,据说她曾经为老吕流过一个孩子。 听说那孩子已经有七个多近八个月大了,引产下来的时候还是活着的,本来老吕同意让这女的养着孩子的。 谁知道孩子在育儿箱里好好的,却突然不见了。 然后这女人就非说,是吕太指使人把孩子偷走害死了。 当时吕达琦那个弟弟又恰好离奇死亡,吕太真是腹背受敌,苦熬了一段时间。 而后达琦认识了我,我替他驱走了身上的凶之后,达琦也逐渐受到了父亲的重视。 没想到好日子没过几天,这个女人又开始作,原因是她又为吕父打了一个孩子。这次是闹着要逼宫了,要让吕太让出正室的位置。 吕太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尤其是她听说,这女的还和别的男人在鬼混,发誓要捉到她的现行,让丈夫看看她的真面目。 我听到这里就连连叹息,说那种男人女人,就让他们在一起的了。心都得不到,人要来干什么呢? 我刚这样劝吕太,吕达琦就在一旁很认真地说道:“姐姐你话不能这样说。其实我妈妈和爸爸,婚姻确实已经名存实亡了,我也不赞同他们继续在一起的。不过家里的所有财产,包括我们的拍卖会,都是牵涉到夫妻共同财产的,尤其还牵涉到我的继承权问题。妈妈她其实是不肯放弃我的合法权益,才这样死守着不放手的。” 豪门的事情,我实在不懂。 不过我想,吕太其实并不想管丈夫在外面的破事,达琦说得没错,她只是为自己的儿子操心而已。 一把年纪了,还得时刻提防这些防不胜防的年轻女人,也着实命苦了。 我就默默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达琦。 达琦的神色也有些晦暗,他问我最近怎么样,说听说了一些关于我的传闻。我简单给他聊了一下,达琦就跟我说,这么晚了,也不打搅我了。 吕太握着我的手,说什么时候再约我吃饭。 她提到了一件事,就是关于汪总在世的时候单独办建筑公司的事情。 吕太说,那公司也有她参股,问我看什么时候可以连着XX集团的建筑公司运作一下,能盘活起来是最好。 我答应了她,把她送出了门。 进电梯的时候,达琦转过身来,对我摆了一下手,笑了一下:“姐姐再见,改天聊了。” 他转头时的眉眼,突然让我的心突突的跳了一下。 他的眼睛……有些忧郁温和的吊梢眼…… 我不由得抓紧了身边燕少的手。 感觉到我的异常,燕少转过头来,问我:“你怎么了?” 我有些胆小地往燕少的身上靠了靠,小声地说:“我突然发现,达琦的样子,和我梦到的那个小男孩……长得好像啊。” 燕少眉头皱了一下,看着我不说话。 屋子里突然传来了小相公的一声怒吼:“呔!恶煞哪里逃!” 与此同时,小奶狗凄惨的叫声也响了起来。 我和燕少急忙回身往屋子里跑。 燕少比我动作快,几乎是飞身就回了去。而我刚刚迈出两步,就感到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拖住了。 回过头来,我看到了一个小男孩。 和梦里那个小男孩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 他抱着我的腿,仰着头,漂亮的小脸看着我,用一种怯怯的、却又希冀的语气问我:“姐姐,你、你是我妈妈吗?” 我吓得简直三魂要掉了两魂。 一声惊叫,把整栋楼的声控灯都给叫亮了。 燕少已经又飞了回来,瞬间就抱住了我的肩膀,问我:“怎么了?” 我朝自己脚下一指,却发现什么也没有了。 我哆嗦着,说:“我、我刚才看到那个梦里的小男孩了……” 燕少握着我的双手一下子加重了力道。 他显然紧张了起来,很是认真地对我说:“从现在开始,不要离开我的身边。听到了吗?” 我仓皇地点了点头。 正欲说什么,只听到小相公在屋子里大喊:“龟孙子的!四一、小师妹你们快进来,老子按不住这东西了。” 我心想他说的就是那胎儿煞无疑。 刚和燕少一同走到门口,就听到小相公嗷的痛叫一声,然后是小甜甜细声细气地尖叫:“它跑啦!不见啦!” 我们一同站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看到小甜甜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奶狗,小相公站在一旁,脸色显得很不好,且有些狼狈。 他瞪着小甜甜:“你为什么不来帮我抓住它?” 小甜甜抱着小奶狗:“可是、可是我不救救它,它就要死了……” 小相公还要说什么,燕少一声喝道:“够了!” 小甜甜吓得哆嗦一下,又躲到了小相公身后。 燕少沉着脸,松开了抓着我的手,指了指一团糟的“捕鼠笼”:“事情没你们想的那么说简单。” 我们都看着燕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燕少环视了一下整个屋子,突然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这个含义如此明显的动作,瞬间就让我们的寒毛立了起来。 燕少的意思是…… …… 我正思索着什么的时候,突然发现大家的目光都缓缓看向了我。 而我也顺着他们的眼神,看向了自己有些发凉的小腿。 这一刻时间停滞。 我们都看到,一个米分雕玉琢的小男孩,此刻正抱着我的小腿,一边吮着大拇指,一边仰头看着我…… 燕少无声地举了一下手,示意所有人都不要动。 然后他缓慢地伸出手,对准了抱着我腿的小男孩。 我的心悬到了嗓眼子上。 这小男孩,恐怕不是一个简单的……小鬼。 就在燕少的手要抓到小男孩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阵阴风从脸庞刮过。 那时候我不知脑子怎么能转得那么快,张口就大喊道:“是转移注意力!胎儿煞跑了!” 小相公和小甜甜几乎第一时间都反应了过来。 而抱着我小腿的小男孩在燕少的手即将碰到他的那一刻,突然一闪,整个身子灵巧得如同子弹一般,飞向了窗外。 同时有两个人都跟着跳了出去。 一个是小相公,另外一个就是我。 小相公就抱着小甜甜一起跳的,而我是被燕少抱着跳的。 小甜甜带着小相公,踩着大楼外立面凸出的地方,灵巧地跳下去。 而燕少是带着我直接往地面飞。 我们刚刚飞下去。 就看到花园里,那个刚才的小男孩正拿着一张花蓝花蓝的襁褓,往地上一裹,似乎抱起了什么东西。 然后飞一般地朝小区外跑去。 燕少那一刻马力全开。 甚至忘记了刚刚所说的要我一步也不离开他的话,直接甩开了我,导弹一样飞了过去,径直跳到了小男孩的跟前。 小男孩前路被截断,顿时吃了一惊,飞到半空中。 燕少也跟着飞了上来。 我看到燕少横侧着张开两只手,对准了小男孩,手中似乎发出金色的丝线,瞬间就缠住了小男孩的身子。小男孩原本白嫩的脸蛋顿时专乌,显露出一张青面獠牙的小脸,额头上青筋凸起,如同小蛇一般游动。 他似乎张嘴尖叫了一声,突然把手里的襁褓往天空一抛。 燕少并不去管这变故,只收紧了手中的线。 而小甜甜已经飞上了天,去抓那飞向远方的襁褓。 小男孩见状惊恐不已,一面痛苦的挣扎,一面嘴里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那声音凄厉,简直要把我的耳膜震破。 我正想让燕少小心一点,小男孩头上的青筋突然嘭的一下炸裂了。 一股乌黑的烟雾顿时弥漫着全身。 而原本紧紧缠着他的金线顿时被腐蚀了似的消失了。 燕少眼色似乎微惊,大概是没想到这小鬼居然有挣脱他的能耐。 而小男孩一旦挣脱了金线,顷刻转身就逃。 燕少流星一般追上来。 俯冲如同捕捉兔子的猎鹰。 这小鬼几乎是慌不择路。 竟然一个飞扑,冲到了我的面前,没等我做出什么反应,就钻进了我的怀里,紧紧抱住了我的脖子。 267心安理得接受恋人的馈赠 燕少的手掌带着劲风飞了下来,直劈小男孩的后脑勺。 我怀里的小鬼瑟瑟发抖,抱着我的手几乎要把我脖子勒断了。 眼看着燕少就要劈到他的头,我不知为何心念动了动,竟然伸手护住了小鬼,转过身子,对燕少大叫道:“算了!” 燕少的手已经到了,没想到我却一躬身子,那手径直劈在了我肩膀上。 劈得我一个跟头栽在地上。 下一秒,我又被燕少扶了起来。 他眼中戾气大盛,来拖我怀里的小鬼。 我知道他是要灭了这小家伙,直呼道:“算了吧,算了吧,怪可怜的。” 燕少拧着眉,只说了一句话:“不要妇人之仁,这是别人养的小鬼。” 我就要拖不过他,对他大喊道:“这也是我的弟弟啊,他是吕达琦的弟弟!” 燕少原本抓住我手腕的手停滞了一下,下一秒,力道却又卷土重来。 我依然不肯松手,求他道:“你早知道了对不对?你说你见过他生前的样子。他们兄弟俩都长着一模一样的眼睛。” 燕少只重复他刚刚说的话:“这是别人养的小鬼。” 我说:“那我们接过来养不就行了?” 燕少有些暴躁地回答我:“没兴趣!” 这时候,幸好小甜甜回来了,她手里拎着一张花蓝花蓝的襁褓布,垂头丧气地说:“被它逃掉了……” 小男孩一看到襁褓布,立刻细细地尖叫了一声,从我怀里滑了出去,扑去抱那张布。 当他打开却看到里面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不由得往地上一坐,小嘴一裂就大哭了起来。 我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哭什么…… 他在哭他把弟弟弄丢了。 小相公一点怜悯的心都没有,绕着小男孩打转,嘴里啧啧称奇:“从前听符大师兄讲过这种小鬼,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我问是什么小鬼。 小相公就故意显摆地摇着头:“不好说啊,不好说……” 他连连卖了好几个关子。 正准备给我科普一下。 燕少就在一旁冷冷地说道:“这种小鬼叫兄弟连心,须得两个兄弟或姐妹制成。其中越小的那只越凶,负责为主人办事,而大的只需要照顾小的就行。而养鬼的人,平时只需要养着大的那只小鬼就行。这种小鬼的好处就是,凶恶的副作用都由小的那只鬼来承担,大的那只小鬼不容易恶化,很难反噬主人。风险较小。” 然后,燕少不顾小相公憋得吐血的神情,指着地上的小鬼,说道:“所以,我看到胎儿煞,无法确定它和袁思思的联系。因为袁思思养的是这只小鬼,并没有直接和胎儿煞接触过。” 我大概明白了这个道理。 意思就是,养这种小鬼是养个俄罗斯套娃。 袁思思养了吕达琦的弟弟,而达琦弟弟又养了那只胎儿煞。 胎儿煞间接帮袁思思转运,一切反噬基本不会反到袁思思的身上去。 如果不能抓住中间这个“保姆”小鬼,燕少都不能确定胎儿煞是和袁思思有关的。而小甜甜和小相公,更是感知不到了。 小相公科普的风光全都被燕少抢光了。很是郁卒,现在见燕少说完,总算有了一点插话的机会。 他哼着:“四一说得倒是没错,不过有一点也是没说清楚的。” 小相公指着地上的达琦弟弟:“要想养兄弟鬼,也必须要有两个人一起养,而这两个人还必须得有血缘关系。其中一个人对应大点的小鬼,另一个人就要对应胎儿煞。大的小鬼是讨喜鬼,样貌什么都会很可爱。养它的主人也会无缘由受到外界的喜爱。而对应胎儿煞的那个人,没有直接养鬼,又应承了恶的一面,自然就会惹人讨厌,但同样能财运亨通。那个叫什么林志梁的……” 他这一说,我才一惊。 小相公的意思是,林志梁和袁思思一起养了这一对鬼。难道他也能在集团混得风生水起。 这下,我才觉得棘手了起来。 胎儿煞是跑掉了,而袁思思的小鬼又在我这里。 我看着地上的牙牙,我记得他是叫这个乳名。 我问燕少:“那现在怎么办啊?” 燕少只冷冷回答我两个字:“杀掉。” 牙牙听到这话,抬起那对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看看燕少,又看看我,委屈地吊梢眼顿时萌化了我的心。 我问:“能不能养着呢?” 小相公见燕少脸色不好,又见我着实心软,忙上前来调解。小相公对我说:“小师妹,这事情没那么简单。这小鬼的衣冠都是在袁思思那里的。天亮之前,他要是不能回去,雄鸡叫三叫,他就会魂飞魄散了。” 我看着牙牙水嫩嫩的小脸,只能无奈地叹口气,驱逐他道:“你走吧。” 小相公又连忙说道:“你不能放他走。放他回去,他是要给袁思思通风报信的,这小鬼很有两把刷子,一个胎儿煞已经够我们头疼了,这小鬼看起来呆呆的。但刚才多机灵,你也是见到了。” 我明白了小相公的意思。 合着他说了半天,也是赞同燕少的说法,要把牙牙给灭了。 我低头又看牙牙。 牙牙见我看他,眼睛里突闪了一点神采,带着希冀的神情,抱住了我的腿。 我的心软的要没力气了。 燕少看出我的没用,他冷哼了一声:“你要养他,就不必呆在我身边了。” 这简直是直接的威胁。 小相公也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难不成你还想当养鬼专业户?” 养鬼专业户,这个名词立刻让我想到了缅甸某个骨瘦如柴的老爷爷…… 我就叹口气,一狠心把牙牙踢开了去,闭着眼睛往回走,边走边说:“别让我看到就行了。” 要灭了这么可爱的小鬼,千万别当着我的面,我可是会难过的。 燕少和小相公,谁都没有叫住我。 我仿佛听到了牙牙一声细细的惨叫,随之烟消云散。 可是没办法,他是袁思思养的小鬼…… 燕少他们说得没错,妇人之仁,只会坏了大事。 我没回楼凤姑娘家,回了自己的蜗居。 心情郁闷中,我洗了澡,还没出浴室,燕少就拦在了我的跟前。 “累了吗?”他朝我吹气。 我敷衍地嗯了一声,去取浴巾。 燕少从后面环住我的腰:“累了我给你按摩。”末了,声音又变小了,“用特殊工具……” 我这种时候哪儿有心情去干那种事,我就推开燕少,边推边说:“你让我歇息一会儿行不行?” 燕少的脸顷刻冷了冷,他语气有些不悦:“你这样在乎那只小鬼,我会很介意。” 我听他这样说,便咦了一声,转过头去看他。 我仔细端详了一阵燕少,很奇怪地问他:“最近你怎么了?” 燕少似乎有些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就指着他的心口:“你最近……好像对我还不错。” 燕少抓住我的手指,放到嘴里咬了一下:“你希望我对你差?” 这句话一问,我的骨气就碎了碎了。 我立刻抱住燕少说当然是要对我好了。 燕少就轻声笑了笑,用浴巾裹着我,把我抱了出去。 他放下我,压着我,用指尖滑着我的鼻梁:“不论活着还是死去,时光都那么短暂,我愿意珍惜你……你难道不应该跪着感谢?” 我翻了个白眼,说:“是啊是啊,谢主隆恩。” 话刚说完,已经被堵住了嘴。 燕少惩罚性地咬着我的唇,吻罢离远了一点看着我:“林小莹,你知道么?你其实嘴挺贱的,亏了我能忍受你。” 我问他:“不然呢?” 燕少重新低头。 他带着喘息地低声说道:“不然我就杀了你……” 这*无话。 燕少几近温柔痴缠,似乎是不想让我再去想有关牙牙的事情。 我那时候很蠢,只觉得我和燕少之间的关系已经愈来愈稳固,两人之间的契合愈来愈高,并没有和燕少一样高的觉悟,认识到两人之间的一切时光都是那么值得珍惜。 甚至说,我有些越来越麻木我们之间这种关系,燕少对我好,无论是拥抱我还是亲吻我,或是取悦我,都让我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我心安理得、问心无愧地接受着这一切馈赠。 后来我想,燕少是那么喜欢我对他撒娇,喜欢我对他服软,但我很多时候,都是如他所言那般,贱贱地耍一下贫嘴,含混过关。他要我做什么,除了我认为和利益相关的事,比如工作什么的,我都是相当敷衍的,不主动的,全然像完成任务似的。 就拿撒娇而言,这种事占据我们相处的百分之一不到。 我偶尔也会这样做,但我自己也觉得更像是开玩笑,我始终不是很擅长小女人一样甜蜜地、低姿态地面对我的恋人。每每刚进入状态,就会自嘲或者自黑,把气氛完全搅合掉。 燕少对我有所不满,但是他知道我在为了迎合他而努力。哪怕我做得那么生硬,他也默默忍受。因为他学会享受我的迎合,也会为了我的迎合而感动。 而且在工作中,他也在不断要求我强势果敢。他要我在工作中更像个男人,充满雄性荷尔蒙一般的竞争力和挑战性。 而在生活中,他则喜欢我完全如同一只小猫般轻软温顺。 但我很容易学会强势,却不容易学会温顺。 人总是会把他天性中最擅长的那一部分,学得越来越好。 我不能完全做到他对我的期望,就如他也无法完全做到我对他的期望一般。 我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就发现袁思思憔悴了很多。 但也仅仅是我和小相公发现她憔悴了而已,对于其他人,她似乎依然魅力不减。 中午有个会议,我和秦总都要参加。 秦总的脸色相对不久前,反倒好了许多。 我们现在相处已经自然了很多,相互的称谓也很亲切。 我看着他的头发,咦了一下,问道:“你换发型了?” 秦总愣了一下,随即对我微笑:“只是蓄长了一点,没有像以前那样梳起来了而已吧。” 我想起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时候他留着很精神的短发,根根直立,稳重中透着一丝张扬,现如今蓄长了一些,倒显得比从前更加醇厚温润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嘴那么贱,忍不住就说道:“那就是越来越像已婚大叔了啊。” 秦总一怔,随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按道理也应该找个人结婚了。” 我心想我真该扇自己的嘴,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这话刚说完,袁思思突然串了上来,很亲密地靠在秦总的身边,对我说道:“小莹,正好遇到了。今晚上我和月天要宣布订婚的消息,双方家长都要过来,你千万不要缺席哦。” 这简直是示威一样的宣战。 我心想秦总上次不是说了要和表姐划清界限么,如今却已经要宣布订婚的消息了。 男人的话啊,果然是不能相信的。 我只能很镇静却又不得不装出一点惊喜表情地问他们:“这么大的好事,为什么都不事先通知我啊。” 表姐无不炫耀地说:“小莹你现在也是公司副总了,忙的那个样,我平时也不想打搅你的工作,就想临近了再通知你也不迟。你今晚上,没什么安排吧?” 我原本对于表姐要跟谁订婚一点兴趣也没有。 但是,我想到胎儿煞的事情,又想到牙牙的事情,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更近一步探明真相才对。 表姐把酒店的名称和时间都告诉了我,说了很多希望你能来的客套话。 这个过程,秦总一直在旁边,什么话也没说。 会议结束之后,我回我的办公室,刚刚走过转角,就听到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我有些下意识地站住转过身,险些和快步走上前来的秦总撞到一起。 我们相互都愣了愣,然后秦总眉色坚毅地看着我:“林小莹,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谈谈。” 我忙问:“什么事情啊,这么急?” 秦总似乎叹了一口气,他看了一下周围,没什么人,便又看向我:“关于我和你表姐的事情,我上次已经很明确的告诉她了,我和她之间是不可能的。她当时答应我好好的,我还以为……今晚上的饭局,刚刚我都还不知道……” 我听到这话吃了一惊,我问他:“连你也不知道今晚上要公布订婚消息吗?” 秦总苦笑了一下。 “我怎么会知道,我只知道,我妈今晚上约我吃饭,只说是和家里人一起吃。刚刚你表姐说出来,我才知道,我妈居然是要把我骗过去宣布订婚消息。” 我想也没想,就反问道:“伯母就不怕你当场翻脸吗?” 秦总正色看着我:“如果我是被骗过去,当场才知道,我是绝对会翻脸的。不过现在,我是不会去的了。” 秦月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直很坚定地看着我。 我才明白过来,他这番话,是专程来说给我听的。 他心里怎么想,会怎么做,其实并没有专程来告诉我的必要,然而他却追上来,亲口告诉我他的决定。 我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然,我也觉得表姐是配不上秦总的。 然而,如果秦总是因为我而决定不去,而不是因为自己不喜欢袁思思,坚决的不想和她在一起而不去的话…… 那是否又会加重了我心里的道德负罪感? 这时候,我突然看到就在我的前方不远处,燕少正站在那里,抄着手,直立地、面对我们而站立着,用一种有些冷的神色看着我和秦总。 这种神色,在我看来,已经代表着不悦、霸道和妒忌。 我这时候如果不说出一些表白忠心的话,真不知道接下来会被什么样的脸色和行为来对待。 我认为,我虽然不必要非要去打击秦总,但是有些话,我的立场依然是要说清楚的。 我回集团以来,从没有刻意给秦月天留过任何幻想的空间。 所以现在,我不介意再把话说得明白一些。 我尽量忽视燕少从前方射过来的眼光,看向秦总,我说:“月天,虽然作为朋友,我觉得你和我表姐不是特别般配。然而你的爱情和你的婚姻,也只是你的人生而已。你如何决定,不管是与谁结婚,还是分手,都是你的事情。当然,作为朋友你能告知我,我……也很开心,因为你信任我……” 我想我说得够多了。 秦总眼里的神光淡了淡,然后他说:“你……说的什么话啊。” 在我愣神的时候,他又继续说道:“我其实只是怕你误以为,我要订婚,却连你这个朋友都不通知,以后会生我的气。那我岂不是很冤枉?” 我忙笑道:“那你以后真的要订婚,会通知我的吧?” 秦总微怔,轻轻点了点头:“我……会的。” 他说这三个字,中间顿了顿。似乎告知了我他的犹豫。 “如果我结婚,而你那时候还单身,我想我会让你上来接花球的。”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突然又扶额,叹气道,“我又在说什么话,实际上我是不可能在你还单身的时候结婚的,订婚这种事情也不会发生……” “月天!”我急忙打断他道,害怕他会继续说出什么样的话。 因为我能感觉得到,从前方传来的目光,冰冷的气息在加重。 我有些着急地对秦总说道:“以后请千万不要再对我说这种话,也不要再有这样的想法。你这样的话,我就算有了所爱的男人,也会有很深重的负罪感的。既然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话,那还是不要干涉彼此的人生,可以吗?” 秦总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我竟然能在他还没说出什么的时候,就先把话说得这么绝断。 不过,在燕少的*下,我现在是越来越懂得如何果断的拒绝别人了。 而不是如同从前那般,总是扭扭捏捏,不好开口。 秦总对我点了一下头,似乎是同意了我请求。 他问我:“那今晚上的饭局,你还去吗?” 我不想撒谎,点头说:“我会去的,我很久没有参加过家庭聚会了。” 秦总眼神又黯淡了几分,他颇有些落寞地说:“我也会去的……有些事情,我始终要正面去面对,然后正确处理掉。” 我对他笑:“那就很好呀。” 没想到我这般笑,却看到秦总眼神里出现了一点伤痛的神色。 他皱眉看着我:“小莹你……其实没有和阿冰真正在一起过吧?”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茬,他却紧接着说道:“可是阿冰却把一切都留给了你。小莹,我经常在想,你们一定是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秘密。这些秘密把你们都连接到了一起,让你们亲密无间。而我,却没有这种运气。” 他说着挥了一下手:“算了,越说越离谱了。晚上见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转身,消失在拐角。 直到燕少的手臂从后面揽上来,才醒过来。 燕少没等我说什么,转眼就把我按在了墙壁上。 他低着头,脸上的神色愈发寒气冻人。 他开口,算得上是面无表情:“我现在有些后悔放任你和他走得这么近了。” 268燕少幻想的二十四孝好妻子 我有些慑于燕少的气势。 他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俯视着我。 我忍不住握紧了自己的手:“我一定会保持好我和他的距离的。” 燕少依然俯瞰着我,并没有为我的话而打动,他只说:“如果我刚刚没有出现呢?如果我刚刚没有就站在离你们不远处,没有给你压力。你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我很坚定地回答:“依然是果断的拒绝啊,要不然呢?我什么时候故意给过他希望?” 就算是有过,也是燕少你特准、故意让我去的吧。 燕少和我上下对视了又两秒。 然后他闭了一下眼。 “我还阳以后,你就离开集团吧。”他没有商量余地地说道。 我心中怔了怔,燕少继续说道:“我会找到合适的人选来接替阿冰的这个职位。你再也不必到集团里来抛头露面,做好你的燕家少夫人就可以了。” 再也不必抛头露面…… 原来,燕少把我现在在集团里的所作所为,定义为,抛头露面。 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委屈,觉得有些泛酸。 我这么努力的学习,这么努力的要管理好阿冰留给我的一切,要替燕少守住江山,却不过是“有伤风化”的抛头露面而已…… 等我的价值达成了,我就可以离开了,我所有做的一切,原来从来没有为过我自己。 不过是在燕少的安排下走到这一步而已。 似乎我的神色太过外露,燕少也有所察觉,然而他依然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你很辛苦,也很努力,你做得也相当出色。但是这世上,可以坐这个位置的人太多了,能比你干得更好的人也更多。可我的女人却只有一个,她用不着到外面去战斗。” 可以做这个位置的人太多了…… 原来,我根本就不是不可替代的。 我之所以坐在这里,大概只是由于燕少现在没有别的人可以信任和利用罢了吧。 我有些急切,有些辩解地反驳他道:“可是我很喜欢这样战斗啊,为了燕少你去战斗。这样让我觉得我对你是有用的,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而不是只需要享受你的荣*。” “但你实际上只需要享受我的荣*就是了。”燕少打断我道,“对于我而言,这才应该是你存在最大的意义。你想要什么?金钱、权利、名分,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为什么要选用在集团工作这种方式?” 我也打断他道:“你其实只是不想我见到秦月天而已吧!” “没错!”没想到燕少根本没有想过要否认,“不仅是秦月天,其他任何人也最好不要。” 我有些激烈地:“可是我不可能不和其他男人说话见面啊,就算是家里,不还有你爸爸和阿青吗……” 燕少冷冷地俯瞰着我:“阿青迟早要离开这个家的,我父亲,除了一些日常,不会主动和你说什么的。” 天,他还真是振振有词的回答了。 然而这还不算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还有,我说的是任何人。不仅包括男人,女人也是。你可以有女性朋友,但最好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不喜欢我的另一半有一堆麻烦的闺蜜团。” 我没有说话了。 是突然的闭口。 燕少专制、占有欲强,这事情我其实一直都知道。 但是他往常只会用沉默和一切极端的手段来惩罚我,很少这样露骨地、完整地说出来。 是因为现在我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可以开始为这些个人习惯和人生自由而争吵的地步了吗? 连上好的闺蜜也最好不要有,真的是不允许把我分一点点给别的人吗? 可是这样,我还是一个独立的人吗?我大概只能算是他的一件专属用品而已了吧。 这是由秦月天引发的导火索,最激烈的一次争执。 我想,从前燕少没有和我说过这些话,大概是他认为,他还阳遥遥无期,不能给我任何许诺。 然而一旦清晰了还阳的各种细节目标,他已经开始有计划地要施展他对我的策略。 这大概就是从前他还没有遇害之前,准备对我施展的计划。 他还曾经对我道过歉呢,关于他导致我一直找不到工作,走投无路的事情。那时候我觉得他大概是诚心的。 然而现在我觉得,一旦回到以前的位置,他大概会觉得自己从没做错过什么。 坦白说,我似乎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燕少已经明确把他还阳之后我的身份告知了我——燕家少夫人。他所表达的意思是,他是不会娶赵安蒂的,并且会给我一个名分。 但是代价是,我必须被关在燕家,做一个只需要等待丈夫归来的妻子。做一个等待丈夫荣*,且只能依靠丈夫荣*来活下去的小女人。 原来,这就是燕少对于另一半的要求。 我很难想象,希冀如此另一半的燕少,会看上我这个颇有些“独立自强”的女汉子。他到底怎么想的? 他难道没有想过,我虽然渴望家庭温暖,但也一个人野惯了,要当个娇滴滴的小女人都是很有难度,更别说当个传统二十四孝妻子。 所以他才不停给我打预防针,想潜移默化改变我? 一直到去参加袁思思所谓的宣布订婚宴,我都没有再和燕少说过话。 小相公和小甜甜都是人精,一见我们的状态,就知道我们大概是吵架了。偶尔跟问问我关于我家庭成员的组成部分。 等到了酒店,燕少干脆说,他就在车里休息,让我们上去就好。 我知道是我的态度激怒了他。 燕少现在处于给我甩脸色的时间段,所以我就不多说什么,和小相公带着小甜甜一同上去了。 袁思思表姐盛装打扮,姑妈也穿红戴绿,姑父更是把头发梳得铮亮。 秦总还没来,所以晚饭还没有开始,大家都在包厢里笑闹着,林志梁在和几个长辈打麻将,而堂妹在看综艺节目。 袁思思一家围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女说说笑笑,而我发现,她竟然就是上一次我参加宴会的,那位曾女士…… 原来那时候,袁思思表姐就已经和秦总的母亲勾搭上了。 她应该很早就在养那对小鬼了吧。 来到饭局,首先是要给长辈和主人家打招呼。 我先和我奶奶招呼了,她老人家打麻将,没心思理我。我就又去给表姐一家行礼。 表姐一家心情看样子都很好,虽然我不认识秦总的母亲,但还是说了一声“阿姨好”。 袁思思就给秦总母亲介绍我:“林小莹,我表妹。小莹,这位是月天的妈妈,你叫曾阿姨是对的。” 曾女士生得端庄,秦总的眉眼都和她有些像。 她看着我,微微一笑:“你好,林小姐。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这貌似是一个很好的开头,至少我们之间没有敌意。 我就回她微笑:“是的,我也记得阿姨的。” 曾女士一直保持着优雅的微笑:“我很早以前就听说过林小姐了。听说在追求我儿子的众多女人之中,你是最直白最有竞争力的……” 啥?我听到了什么? 我是追求秦总的众多女人之中……等等我什么时候追过秦总? 曾女士又接着说话,这时候她的微笑显得有些浮了,她说:“不过还好我们月天是比价有判断力的,最终选中的是我们思思。” 她说着这话,握了一下袁思思的手,对她笑了笑。 然后又看向了我:“不过总的来说,我还是替我们秦家谢谢你了。感谢你能放过我们家月天,听说汪涟冰就是跟你在一起,只是谈个恋爱,就被你克死了吧?” 我……我简直无言以对! 我想说曾阿姨,我们俩什么愁什么怨啊,我们这才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说话,您用得着拿着刀对我一刀一刀砍么? 我哪儿招您惹您了? 您这不由分说就给我扣帽子,句句明刺,显然在威胁我,不准再靠近你儿子…… 关键事实一直是您儿子在靠近我吧! 曾女士说到这里,居然对我微微鞠躬:“看到你带来的那个男伴,应该就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吧?这么身强力壮,应该可以经得住你的折腾。总之你不再追求我们家月天,这说明你还是一个识大体懂规矩的女孩子,再说了,你也是思思的表妹,我想我们还是能友善相处的。” 谁、谁要跟你相处了? 我简直是…… 好怀念阿冰还在的日子! 如果阿冰在这里,他一定不由分说,管你什么长辈还是女人,先上去一阵大耳巴子,扇完再说吧。 遇到这种自恃高人一等的女人,又是长辈,并且是没什么相关的长辈。你跟她怄气,简直是自降逼格;但你不跟她怄气,又显得你太软弱好欺。 我正挣扎着要不要毒舌地呛一句回去,包厢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林小莹从来没有追求过我,从最开始到现在,一直是我在追求她。” 这个声音的响起,让原本喧闹的包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除了电视里综艺节目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着包厢的门口,那个挺直站立的男人。 ……是姗姗来迟的秦总。 他无声地扫视了一下这个房间,目光迅速滑过所有在场的人,最后略微停留在我的身上,再转到了曾女士的身上。 曾女士显然有些尴尬,她哪里想得到自己儿子会突然出现,还把她的话听了去——至于听了多少,我也不大清楚。 袁思思忙带着圆场的笑站了起来:“月天,你来了,怎么都不吭一声?你看,吓大家一跳。” 秦总并不理会她,只是看着曾女士:“妈妈,你说过,今晚上是家庭聚会的。”他有些沉的眼色,哪怕是和自己的母亲说话,带着尊敬的神气,也依然有些令人害怕。 曾女士有些慌,她也笑着比划了一下,对秦总解释道:“确实是家庭聚会啊,你看,这些都是思思的家人,以后不也是你的家人吗?” “我的家人姓秦,不会姓袁。”秦总说这话的时候,无意中看了我一眼。 我注意到他说的是姓袁,而不是姓林。 姑妈和姑父听到这话,尴尬得跟什么似的,只有曾女士还在笑着:“月天你瞎说什么,等结婚以后不就是……” “谁要结婚?”秦总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甚至有些阴鸷地看了袁思思一眼,“和我有关系吗?妈妈,以后这种事,请不要擅自替我做主,否则,儿子不孝忤逆你,也是你逼的。” “月天!” 曾女士猛地站起来,“你大庭广众说些什么?你既然选择和思思在一起,现在说这些话干什么?你这是把思思置于何地?”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姐已经开始低声抽泣了,而姑妈则不停安慰地拍着她的肩膀。 其余的亲戚,全都带着有些惊兼看戏的神色,看着这一幕。 秦总冷笑:“是吗?我说过选择和她在一起?妈妈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什么时候说过?” 他这么一问,曾女士的神色立刻迷茫起来。 我看大袁思思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然后又立马低头哭泣。 我却是不动声色地和小相公对视了一眼。 我们都明白了,这大概就是小鬼的功劳,能迷惑混淆人的辨别能力和脑内信息。 看样子,就算除掉了牙牙,胎儿煞还在,袁思思并没有完全失势。 曾女士糊涂了一会儿,却又十分无理取闹地说道:“总之你说过的,男子汉大丈夫,说到的话就要做到,既然今天你已经来了,就赶快把你和思思的婚事定下来,最好连日子也一起选了。” 秦总只回了曾女士三个字:“不可能。”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看任何人,转身就走了出去。 曾女士着了急,大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追了出去。 这下,包厢里炸开了锅。 首先发飙的就是姑父,他把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放,大骂道:“畜生!他以为他姓秦,就真是把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欺到头上了!他这叫始乱终弃!” 姑父这么一吼,林志梁第一个附和道:“对对对,典型的陈世美。” 三婶是十分拥护儿子的,立刻说:“可不是吗?我们思思对他死心塌地的,有他这么忘恩负义的么?” 我很想纠正三婶,袁思思对秦总从没什么恩,所以秦总也负不上什么义。 二婶也多嘴道:“这种男人,不要也算了,你看他对他妈都那么不尊不敬的,依我看啊,这什么名门之后,也是浪得虚名,没素质没教养的。思思不嫁给他,还算个好事,对吧?” 二婶不这样说还好,这么一说,姑妈一家都要气断肠子了。 说实话,秦总最诱人的身份,除了是XX集团副总之外,就是秦家的长子长孙了。秦家是什么名望地位?不管是袁家还是林家的人,再过三代都未必攀得上个衣角。 这到手的乘龙快婿就这么没了…… 表姐已经要哭断气。 她边哭边喊:“外婆……” 我奶奶立刻应了她一声:“哎,我的乖外孙女儿!” 袁思思跑到我奶奶跟前,一下子跪下,匍匐到她的腿上:“您可得给我做主啊!思思的后半辈子就靠你了,呜——” 我看这戏码就骨头发酸,小相公很会察言观色,趁大家一个不留神,拉着我就退出了包厢。 “真够精彩的啊。”他边跟我走着边对我说,“你这一大家子,简直跟从戏本儿里出来的似的。” 我说:“这么丢脸,求别说。” 小相公就笑:“说起来你表姐真够失败的,养那么凶一对小鬼,连个男人都搞不定,扑街!” 小甜甜这时候从拐杖里冒了出来,纠正小相公道:“这跟养小鬼没什么关系,你看不见秦月天阳气旺得跟什么似的么,什么鬼啊煞啊都拿他没办法呢。” 小相公问我:“对了,小师妹,你跟他,到底谁追求谁的啊?” 小甜甜也立刻八卦桃心闪的看着我。 我叹口气。 小相公一定是故意的,我身边有个燕少,敢和别的男人说话都得被冻个三天三夜,还敢去追求别的男人,除非我真是活够了。 这个无语也无心回答这个问题,前方突然传来一个女人激烈呵斥地声音:“说!你必须把这事情给我解释个清楚!思思哪里不好了?换句话说,那个林小莹哪里比她好了?” 紧接着,秦总略有些懒洋洋和敷衍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这两人根本没有可比性。” 小相公和小甜甜立刻交换了一个眼神:有八卦,快上! 然后理也不理我的奔向现场。 我……我本来不想去,搞得像个偷窥狂一样。 可是小相公你和小甜甜一人拉我一只袖子拖着我往前跑是为哪般? 等我们藏到拐角处,连我也不得不偷偷伸头,去窥视前方的母子乱战。 曾女士拍着秦总的手臂,恨恨地说:“是,林小莹根本没法跟人家思思比,人家思思名牌大学,家境也还过得去,长得国色天香、气质超群,哪里是林小莹那个土包子可以比的?她凭什么*我儿子。” 秦总皱着眉,显然不想和自己母亲争执,但又不得不开口:“我再说一遍,林小莹没有*过我。我已经说了一直是我在追她,你们这些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道听途说要当真理。” 曾女士气得跺脚:“看吧看吧,还说没*你。你都被她迷得要抛弃思思了,现如今居然还敢跟我顶撞。气死我了!” 秦总沉默了片刻,不等曾女士再说什么,就又开口道:“妈,你们为什么这么喜欢袁思思,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点也不喜欢她。我不能为了你们的喜好,牺牲我自己一生的幸福。你就当儿子自私好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结婚,我想自己做主。关于这一点,我想七年前我离开秦家的时候,就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曾女士一时语塞,似乎暂时找不到什么话来应对。 秦总的脸色却又沉了沉:“还有,请妈妈你以后不要再用那种难听的字眼来侮辱林小莹。如果再听到你说那样的话,我怕我会不再乐意和你见面。” 曾女士一下子炸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你要和我断绝母子关系吗?你居然要因为一个女人跟我断绝关系!天哪!这真是个祸害!狐狸精!” 秦总只转过头来,没有丝毫妥协地回答:“是的,就是你理解的这个意思。还有,祸害和狐狸精这样的词语也算是侮辱。我想我们有一段时间不要见面了,大家都相互冷静一下。” 秦总说完这句话,立刻转身就走。 我和小相公立刻慌了起来,秦总走向的方向,是我们藏身的地方。 完了完了,这下子偷窥要暴露了。 关键时刻,小甜甜突然小手一挥舞,抛洒了一团白色烟雾,将我们三人全都笼罩其中。然后她嘘了一声,示意我们全都别动。 我呼吸都要停止了,只有站在原地当雕塑,祈祷小甜甜的法术能管用。 秦总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存在。 我刚刚松了一口气,原本已经走过了秦总突然顿住了脚,然后有些惊然的回过头看,明明确确地看着我:“小莹?” 269小师妹,我们来聊聊燕少的缺点? 哈?我整个人都懵了,顺带看到小甜甜和小相公也懵了。 秦总似乎并没有看到小相公,他只看着我,也有些发愣地问:“你在这儿?” 秦总的潜台词就是:你都听到了? 我尴尬得有一比,正想解释什么,曾女士就跑了上来。 “月天,”她一张端庄的脸气得通红,朝我站的地方看了看,眼神顿时有些惊恐了,“你在和谁说话?” 秦总看了自己母亲一眼,又指了指我,想说什么,又觉得也不必要说什么。 曾女士更加惊恐了,也指了指我站的地方,突然扑上去摸秦总的额头,边摸边说:“月天你别吓妈啊,啊?这儿什么也没有啊,你别对着空气说话啊,好不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妈不逼你了,啊?你好好的。” 秦总用一种颇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他妈一眼,然后带着一种什么废话都不想说的表情,转身就走。 曾女士急慌慌跟着追了上去。 而我们三人则大大松了一口气。 我和小相公都瞪着小甜甜,你这什么破法术?结果我还是避免不了偷窥狂的命运。 小甜甜委屈地:“人家是骨精嘛,阴气也不算很重,哪里挡得住他那么重的阳气啊?” 好吧好吧,小甜甜也是尽力了,好歹曾女士看不见嘛。 我们就慢吞吞地,往楼下走。 等到了车里,燕少竟然不在。 小相公咦了一声,问我:“这别扭闹得真是,都玩失踪了?” 我就叹气,说:“失踪多正常?只要不出事你就谢天谢地烧高香了。” 突然间,小甜甜凑近了过来,很好奇地问我:“哎呀说实话啊,燕少到底哪里好啊,你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我翻眼想了想,摊手:“就算哪里都不好,我有什么办法,摊都摊上了啊。” 小相公哼了一声:“什么摊上不摊上的,只要不喜欢,就应该大胆地离开。诶小师妹,我看秦月天对你很痴情呀,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他?” 我继续翻白眼:“我想死了差不多啊,你们看看看看,我就跟秦月天说几句话,他就跟我闹脾气了。我还敢考虑秦月天,我真是活腻了!” 小甜甜笑得跟什么似的:“哟哟,看不出小莹胆子这么小啊。你这不叫爱哦,你这只叫畏惧。” 小相公也立刻问:“对啊对啊,你到底爱不爱燕少啊?” 我看这两人,笑得那个奇怪,眼睛都眯起来了。 心想必定有诈。 而且这两人是怎么了,突然这么积极地问我和燕少的事情? 我就哼了一声,抄起手:“我爱不爱的,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因为我们是同门啊,”小甜甜很认真地,“小师妹的终生大事很值得我们关心啊。” 我说:“谢谢关心,不需要!” 小相公着急地:“这怎么行?小师妹的终生大事就是我们全师门的大事。这样吧,我们看你和燕少暂时也不会分开,不如你说说燕少有哪些缺点,我们帮你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对策?” 小甜甜附和道:“对啊对啊,快说说,他有哪些缺点,我们好帮你策策。” 我真是愈发觉得奇怪。我就打消这二人八卦的念想,说:“谢谢师姐和师兄了。我和燕少呢,是绝对不可能分开的了,所以他有没有什么缺点都不重要,反正都对我们的关系没啥影响。你们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不要管我了。” 小甜甜明显不满地:“让你说说缺点你也不说,那你是自己找罪受吧。” 我说:“就是,我心甘情愿受罪,谁也别拦着我。” 小相公还不甘心,问:“那他总会有些缺点了,比如睡觉打呼噜啊,比如挖鼻孔抠脚啊,比如……” 我简直想一个爆栗子送小相公。 我大喊道:“没有没有通通没有!你那什么奇奇怪怪的熊汉逻辑?” 小甜甜又接嘴道:“还比如他对你不好啊,喜欢使唤你,欺负你,不是真心爱你啊……” 我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stop!没有的事,我们感情很好,相互扶持,没你们想的那种奇奇怪怪的事儿。” 小甜甜叹息:“哎,那么秦月天就可怜了啊,没人爱了啊。” 我嘁了一声:“他可怜也是他自个儿的事,谁说人家没人爱,我表姐爱得死去活来的呢。” 小相公用非常确定地口气问我:“那你真的决定不接受秦月天的感情,死心塌地跟着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燕少了?” 我听他这样描述燕少,就觉得不爽。 我说:“我家四一人不人鬼不鬼都没事儿,总比你们俩人不人妖不妖的好。一天到晚少给我挑事儿,再挑拨离间的,你信不信我削你们。” 我刚做手势要去削小相公和小甜甜,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吓了一大跳,是真的一跳,差点跳起来撞在车顶棚的那种。 结果燕少按住了我。 他站在车窗外,半躬着身子,按着我的肩膀。 我看他的脸色,已经没有了下午的那种阴郁,甚至嘴角还有一丝笑意。 燕少说:“不错,经受住了严峻的考验。” 我…… 妈蛋啊! 我突然反应了过来,小相公和小甜甜这两只,为什么这么积极的问这些问题了。 这两只从一开始就看到燕少在我身后了。 所以才突然问这么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就是要给我下套,让我暴露智商啊。 多亏本姑娘机智,一早就发现了诡异,没给他们有机可乘啊。 现在回想整个谈话过程,真是细思极恐啊。真是上天保佑,让我连一句牢骚也没发。 燕少放开了我,重新坐回车里。 我觉得尴尬,问他:“你去哪里了?” 他斜我一眼:“关你什么事?” 这口气冲得,好像和我还处于剑拔弩张之势。我就也不多话,发动了车子。 晚上回去,燕少对小相公和小甜甜说:“今晚上你们还是去楼上那家捉鬼吧。” 小甜甜知道燕少现在也奈何不了她了,于是贼贱贼贱的,嗲声嗲气地对小相公说:“哎哟,这是有人嫌我们碍眼,嫌我们瓦数太高,把房间照得太亮了。” 小相公一样贼贱贼贱,拖长了声音:“甜甜,我们这种单身狗,没人疼没人爱,总是一个人渡过漫漫长夜哦。那些成双成对的,虐狗的时候一点也不手软哟。” 小甜甜继续嗲嗲地:“对啊,我痴活了几百岁,连初吻都没献出去过。好可怜哟。不像有些人,整晚整晚抱在一起缠*绵到天明……” 我都听不下去了,别说燕少。 燕少黑着脸,只问了三个字:“滚不滚?” “滚滚滚!”小相公和小甜甜一同点头哈腰,“老板和老板娘慢慢玩,玩高兴,玩尽兴!我们听听墙角就好。” 说着就飞一般的滚了出去。 等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燕少就搂着我,低头问我:“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有哪些缺点了。” 我:“……” 我敢说么? 我是真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吧。 我就也低着头,小声地回答他:“没有什么缺点啊,刚刚都说了,背后说的话,你还怀疑么?” “不是怀疑,”燕少还真执着,“是你不想和他们说而已。快,来说说看,你家四一除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有哪些缺点?” 我心想拜托啊,说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是小相公那两只,跟我半点关系都木有啊,冤有头债有主,燕少求放过,求别冤枉。 我还没想到怎么回答好。 燕少突然更是放低了声音,在我耳边吹气:“快,说说看,比如每次的时间太长了,让你太爽了,或者技巧太好了,让你欲罢不能……” 我…… 燕少,你这算是缺点吗? 我就说:“那个……正经点好吗?” 燕少捏着我的下巴,语带威胁地:“不正经是优点还是缺点?” 我立马点头:“优点优点,大大的优点。主人您伟岸光明,一身正气,哪里有什么缺点啊。” 这话刚说完,燕少突然就把我拦腰一抱,横着扛到了肩上,径直朝着卧室走去。 我捂着脸,害羞状。 燕少在我耳边低语:“优点就要发扬光大,对不对?” 我只点头,什么都不说。 燕少紧接着问我:“这样的优点,你要不要跟着学学?” 我差点又跟着点头,幸好反应及时,忙摇头。 燕少立马不悦:“你是要拒绝进步?” 我说:“主人您已经够优秀了,奴隶岂敢有半分企及?” 燕少已经把我放下,他顺势往里面一翻,就把我翻到了上面,他用双臂撑着我的肩膀:“奴隶也要尽力学习,跟得上主人的步伐。否则,小心落后被抛弃……” 说着,他一只手摸到了我的后颈,将我的头按了下来。 燕少说:“林小莹,给主人来个全套服务。” 我问:“全套有什么奖励啊。” 燕少另一只手拖着我的手腕下移:“奖励一根骨头舔。” 我好羞耻羞耻的。 燕少这种时候最坏最坏了,但是身为奴隶我又不能不服从。于是我就按照导师的要求去做…… 正羞耻着。 房门突然咚咚咚响了起来。 我要起身,燕少按住我,眼中暗含怒火:“不准去。” 门外立刻传来小相公的声音:“小师妹!小师妹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我一听说出大事了,什么也不管的就要去开门,跟着燕少来来回回拖了几次。小相公的声音愈发着急:“小师妹,别玩了,以后有的是大把的时间去玩!已经死人啦!哎哟你们就别玩了!” 我忙说来了来了,在燕少几近凌迟的目光中爬下去开门。 刚一打开门,小相公就急得跟上树似的:“出人命了!” 我什么话都不说,跟着他就跑。 出事的地方在离小区不远的一个垃圾中转站,现在已经拉上了警戒线。 每天小区物业会把所有的垃圾拉过去依次放好,然后会有垃圾车来收垃圾。 今天晚上也不例外,物业把垃圾桶搬过去,把垃圾袋系好,提出来放进中转站。然而有个新来的物业清洁工,毛手毛脚的,一不小心扯破了垃圾袋。 那口袋破了一个大洞,顿时从里面伸出了一只人手。 清洁工吓得把口袋一扔,拔腿就跑。 等警察来了以后,打开垃圾袋,陆续从里面取出了不少人的肢体。有手有脚,还有肠子,场面可谓惨不忍睹。 法医已经来了,正在检查现场和取样。 我听到围观群众在议论着:“好像死的是个女人,除了有人,还有一条狗呢,全都死了。” 我听到这话,立刻和小相公对视了一眼。 小相公拉我到一边:“会不会就是……” 前去探情报的小甜甜已经飞了回来,我们仨悄悄到了一边。小甜甜说:“已经确定了,就是我们帮忙捉鬼的那家姑娘,还有她的宝贝柴犬。今天傍晚才死的,看那尸身发出的气息,应该就是胎儿煞干的……” 我和小相公俱惊。 胎儿煞,已经开始害人了。 而且第一个对象,竟然就是自己的生母。 我问:“这是因为牙牙被除掉了,所以没有人照顾它,也没人管它了么?” 小相公和小甜甜相互看了一眼,并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 小相公只是很有专业知识的样子:“警方一定会把这起事件定位为杀人碎尸案,他们必然是查不出什么来的。但是,我们不能让胎儿煞继续为祸了。” 我一时间有种紧迫感。 我问小甜甜:“它什么时候会再害人?” 小甜甜摇头:“我对这些东西真是一点也不了解,我觉得我们应该去问问老板啊,老板自己也是煞,一定对这些非常了解的。” 我顿时踌躇了一下。 现在去求燕少……按照他那德性,肯理我已经是上苍有德了。 突然间,我脑内灵光一闪,问小相公道:“你说,如果我们盯紧了林志梁,是不是就能抓住胎儿煞了?” “对啊,林志梁啊!”小相公一拍腿,“小莹你联系得上他么?” 我不想联系林志梁,但是我又不得不去联系他。 我的手机里还是有他的电话号码的,打过去,他所处的地方十分喧闹,林志梁在那边扯着喉咙问我:“什么事?说!” 连个招呼都不打,这家教也是够了。 我灵机一动,便说,今晚上我本来给表姐还有未来的表姐夫包了一个大红包的,但是现场混乱,我早走了,就给忘了。现在才醒悟过来,给表姐打电话又没通,只有问下林志梁了,看是不是把红包给他,让他帮我转交一下。 我这个谎撒的可谓漏洞百出。 且不说今晚上宣布订婚的计划是泡汤了,我真要给表姐红包,我不知道明天去公司给么? 但是我也必须赌一把,林志梁这人贪财如命,见钱眼开。 我现在要把一个大红包递到他手上,我相信他绝对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林志梁马上就告诉我,他在某某处玩,我要是急着让他转交,可以给他送过去。 挂断电话,我问小相公我们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去。 小甜甜是个急性子,说还等什么啊,马上就去,趁着黑灯瞎火,月黑风高,把胎儿煞给除了,去去去,必须去。 我想给燕少打声招呼,小相公和小甜甜一人架我一只胳膊地往前走。 小甜甜吐着槽:“招呼什么招呼,需要他的时候不找,现在不需要了还找什么找?快快快走走走,别耽误时间了。” 我发现我不能给燕少打电话,真是个很不方便的事情。 然而小相公和小甜甜这两只,就是两只搅事儿精,面对这种没皮没脸之人妖,你还真是半点辙都没有。 …… 林志梁在一家乌烟瘴气的地下赌场赌钱。 抱了相关暗号,又给他打过电话确认了,保安才把我们放了进去。 我对赌博的玩意儿一窍不通,看不懂他在玩个什么,不过我看到他前面堆满了筹码,就知道他赚得真是不少。 我走过去,给他打招呼。 林志梁看也不看我,只把手伸出来:“红包呢?” 我拿出红包,递到他手上。他立刻撕开,数了数里面的票子,不屑地切了一声,把红包往桌上一放:“林小莹你好歹也是集团副总了,这么点钱也拿出手?” 我说,这只是订婚消息,等到正式订婚,我肯定还有红包会送啊。 不过我说了什么,林志梁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把筹码一推,大喊一声:“老子跟了!” 我见他完全没有理会我的兴趣,便一个人四处转转了。 这家地下赌场规模还挺大的,分好几个房间,似乎赌的东西也不一样。相同的是每个房间都是乌烟瘴气。 小相公到了这里,立刻如鱼得水,很快在一个桌子上坐下来,唤着我:“林总,去给我买点筹码,哥我要玩玩。” 我肉疼得紧,忙上去拉他:“走了走了。” 荷官见状立刻不耐烦地说道:“马上开局了,不玩的话请让出位置给其他玩家。” 小相公听闻此话立刻用手肘拐了我一下:“臭娘们儿废什么话!快去给我买筹码!” 他拐我的时候颇用力,好像是故意的,我心里立刻动了动,想起刚刚他是直接叫我林总,而不是小师妹。便也不再多话,听话地去买筹码去了。 这场子最小的筹码也是两百一个。 我身上现金不多,别人还把POS机拿上来,让我刷卡。 我一咬牙,给小相公买了两万的筹码。 回去的时候,听到小相公正给别人吹嘘着:“那是我妹,大公司的副总裁,一个月少说也是几十万吧,年底还有股份分红,几千万少不了呢。看,她来了。” 然后,年收入几千万的大公司副总裁,就把区区两万筹码放在了他桌上,然后叮嘱他:“玩玩就算了啊,我可没闲钱给你折腾。” 旁边的人不知是不是相信了小相公的话,立刻有人殷勤地给我端凳子来,还对我说:“来,您请。” 我就大刺刺的坐下,问小相公:“这个怎么玩的啊?” 小相公特牛逼哄哄地说:“来,让哥玩给你看看。” 这一局便开始了。 荷官开始洗牌,派牌,动作很是标准流畅的样子,看得我眼花缭乱。 小相公凑近了我:“看哥赢两局给你瞧瞧。” 这话真没说错。 前两局,小相公桌上的筹码便翻了两翻。 赢得我是那个心花怒放。 又过了两局,小相公又瞧瞧对我说:“这下,看哥输给你瞧瞧。” 说来也怪,他一说这话,运势就转了。 不仅把赢的输掉了,连本都输光了。 小相公一拍桌子:“哥就不信了,妹,去,再给哥买几十万筹码过来。” 我看他一副输红了眼的样子,正想直接一脚把他踹下去,小相公突然掐了我一把,不动声色地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有些吃不准,小相公却把手中的拐杖往我手里一送:“怎么?信不过哥?哥把祖传的宝贝抵押给你,换你二十万行不行?” 小相公给我拐杖,潜藏的意思,其实是给我小甜甜,代表他发现了什么,有事情要让甜甜对我说。 所以,我当即一秒也没犹豫,摸出一张卡放桌上,故作生气地说:“赌赌赌!我看你要赌成个什么样子,拿着这张卡给我滚!以后别让我出一分钱!” 说完,气冲冲地站起来,扒开人群就往外走。 270比爱情更美妙的事 我带着拐杖到了卫生间,小甜甜立刻冒了出来。 “怎么了?胎儿煞在这里吗?”我问她。 小甜甜上下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了,才对我说道:“这里的炁场好诡异,阴寒彻骨的。我也不确定胎儿煞到底在不在……不过,我觉得我们最好把老板叫过来看看啊。” 我一听小甜甜这样说,就知道她有些吃不准场面。 刚刚说不要通知燕少的也是她,现在说要去找燕少的也是她。 小甜甜催促我:“我们快走吧,把小相公留在这儿看场子,我们先去找老板过来。” 我看她怯怯的样子,也没时间吐槽她,就让她钻拐杖里,然后带着她出去。 谁知道到了大门口,保安却说,我不能走。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警察在附近巡逻,怕我出去被盘问,暴露了赌场。所以要等警察走了才能放人出去。 我没辙,又只有回去找小相公。 小相公在桌上赌得那个嗨,见我过来,得意非凡地跟我说:“看到没有,哥现在还赢着呢。诶?你怎么还没滚?” 我就坐下,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通。 小相公一听,顿时瞪眼:“那敢情好啊,哥可以在这儿玩个通宵了。” 他嘴上说着,却把脚伸过来,暗暗踢了我两脚。 我这人笨,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又跑卫生间去问小甜甜。 小甜甜说,小相公的意思是,对方说不定是故意不想放我走。因为看起来我挺有钱的,搞不好是想让我在这儿下水赌钱,吐点银子出来。 我问小甜甜怎么办。小甜甜说:“还能怎么办?他们不让我们走,我们偷偷走就行了。” 我又问她要怎么走,小甜甜得意地一昂头:“哼,跟着姐走,我嗅得到生门的地方。” 我听到生门二字,心就跳了一下,忙问小甜甜,这里是有什么阵法么? 小甜甜摆手:“没有没有,我就顺口那么一说。” 小甜甜钻到了拐杖里,让我握着拐杖,拐杖往哪边拐,我就跟着往哪边走。 在小甜甜的带领下,我很快拐到了一个类似小仓库的房间里。 我们没开灯,但拐杖发出莹莹绿光,照出墙面上有扇小窗户。小甜甜冒出来,飞到窗户上,往外看了一眼:“嗯,是通往外面的,小师妹你来,我拉你上来。” 我已经开始搬东西,搭梯子。 小甜甜细胳膊细腿儿的,我才不期待她能把我拉动呢。 这小仓库里好像是放吃的东西,我把几个小箱子重起来,差不多就能够到窗户了。 谁知道我刚刚踩到最后一个上面,纸箱顶一下子软了,我一脚就陷了下去,不知道踩到了什么里面。 小甜甜已经拉住了我:“怎么啦小师妹?” 我说:“没事儿,踩漏了,你拉我一下就成。” 小甜甜把我拉起来,然后化作一阵白烟,钻出窗户:“我出去打开,你等着。” 我嗯了一声。 心想真是个麻烦啊,这狼窝,想走个大门都这么麻烦。 又想打小相公那边,我可是留了一张卡在那儿的,阿冰的卡,随便一张少说也是几百万。要是小相公这个败家子敢给我输光了。 我就要把他剥了皮,挂在我家窗台外面风干! 正想得出神,突然觉得手里的拐杖嗡地响了一下。从拐杖的顶管,竟然飞出了无数条金丝,射向四方。 我心想这是在干嘛,小甜甜已经在窗外叫了起来:“小师妹!小师妹快离开这间屋子!有东西想要攻击我们!” 我这才想起,上次燕少想要抓小甜甜,拐杖里也是冒出金光。 这就是说,现在也有东西想要抓小甜甜,所以拐杖才会有反应? 我忙推窗户:“你快点开窗啊。” 小甜甜细声细气地急叫:“打不开啊,打不开,呀,这窗户上封得有符条。” 我心想小甜甜也真是个心大的妖精,真不知道磅空到底都收了些什么货。身为一个妖,连窗户上有符都没发现。 正腹诽着,突然觉得什么东西拖住了我的脚踝,如同章鱼爪一样,把我整个人都往下拖。 我心头悬了一下,只觉得小腿微热了下,缠着我的东西顿时松了松。 小甜甜还在外面叫着:“小师妹!小师妹我进不来了,你快,你快回赌场去。快点!” 我被她叫地神烦,忙喝她道:“住嘴!”边说着,就边往下看。 这一看,我简直被吓得个魂飞魂散。 就在靠近我脚踝的地方,竟然有一只肉糊糊的小手,正左右摇晃着。 而我现在踩着的,不知是什么软软的一团肉。 我吓得脚底一滑,啊的一声摔了下去。 砸在了一堆箱子上。 那些纸箱薄弱,被我这么一压,顿时成了一滩饼。 我立刻感到身下有什么在蠕动,一股股寒气紧跟着窜上来。忙翻着身滚开,只闻到后背方一阵腥味。回过头去一看,我的妈呀,满地的肉泥,一团团的,在一大坨一大坨的冰块中间,正在如同大虫子般蠕动。 我险些一声大叫,爬起来就往门口跑。 刚跑到门口,就听到有人的声音在传过来。 “我说梁子,你那堂姐,不会是来生事的吧?刚我让弟兄们找了找,也没发现她去了哪儿?” 紧接着,林志梁的声音响了起来:“可能去了厕所吧?她能生什么事儿?有我那小怪物看场子,不会出事的。” 另外的声音就笑起来:“说到你那小怪物,还真是凶,今天我拿了一盘生肉,它三下两下就给嚼碎吃了。你说它会不会哪一天反了你,把你也嚼来吃了?” 林志梁啐了一口:“你他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实不相瞒,我家那小怪物,还有个小鬼帮我看着,那小鬼是别人养的,就算出事,也摊不到我头上来。最多是别人倒霉。” 另外的人问:“谁这么傻,会帮你摊这档子事儿?” 林志梁说:“是我一个亲戚,也是我姐,我跟她求的不一样,人家要追求的是爱情,我呢,就只要点钱就行了。” 另外的人便道:“也是,梁子,自从有你的小怪物看场子,我们这赌场顺风顺水多了。对了,最近一批胎儿运过来了,明天赶快送到你爸的厂子里。听说现在市场需求很大,要供不应求了?” 我听得惊心,禁不住想要回头去看那瘫在地上冰块中的肉团。 胎儿……我三叔的厂子……市场供不应求…… 这群人,到底在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时候林志梁的声音又传来过来:“当然是了,这些胎儿熬的尸油,用来护肤最是好了。我们集团好几个女明星都在用,口口相传,当然要供不应求了。” 原来,他们是胎儿来炼尸油,用在化妆品里的。 以前只是听说过这种离奇的事,没想到,林志梁居然在和我三叔一起干这种事。 我蹲在门口,此时也不敢动,只能听着对方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走到了门前。 吱呀的一声,门开了。 林志梁和另一个光头走了进来,他们一看到满地乱糟糟的场景,都叫了一声:“怎么回事?” 而我,则躲在门后,慢慢地朝门外移了出去。 然而,就在我刚刚移出去,转过身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满脸凶肉的大头娃娃,正用它那双绿莹莹的双眼瞪着我。 这娃娃皮肤如同水泡过一般,浮肿苍白,脸上布满蜿蜒的伤疤,上面还有粗粗的手术针缝合线。它的身子以及四肢都细细的,像枯枝 和我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它顿时一张口,露出满嘴细细的牙齿。 一股血腥味立刻扑鼻而来。 我吓得一抖,捂住了嘴,直觉告诉我,这就是那只胎儿煞。 没想到,它的样子看起来这么凶残。 这娃娃张着口就朝我咬了过来。 关键时刻,我举起了手中的拐杖,对准它敲了过去。 拐杖中顿时散出金光,大头娃娃躲了一下,却换了一个角度,转而朝我腿上咬去。 我原本想往前跑,被它这么一咬,一股专心的痛立刻传来。 一感到痛,身体里立刻有股暖流冲向了被咬的地方。 胎儿煞似乎被灼烧了一下,松了口,我咬紧了唇,立刻往前冲。 一不小心,我的脚不知道绊倒了什么东西,手里的拐杖也掉落了,而身子也撞到了什么地方,发出哐的一声响。 林志梁的声音立刻从小仓库里传了出来:“谁!” 我心想完了完了,我要被抓个正着了。 只见林志梁从仓库里跑了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却朝着和我相反的方向跑了过去。边跑边问:“喂!你们怎么搞的?” 别说是我,连胎儿煞似乎也愣了一下,完全不知道林志梁来的是哪出。 我明明是在这里,他却朝着完全没人的那一头跑,这是为什么? 胎儿煞愣了一刹,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也不再管我,调转了头就朝林志梁那边飞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我的脑后突然一阵疾风拂过,一个身影如同闪电般跃过了我的头顶,唰的一下落在了胎儿煞的前面,截住了它的后路。 我一看到这身影,几乎喜不自禁。 是燕少。 原来燕少赶过来了。 难怪林志梁会朝反方向跑去。 胎儿煞一遇到燕少,似乎也觉得有什么没对劲,本能地就想要逃跑。 然而燕少离它这么近,已然没有给它逃跑的机会。 胎儿煞想往地上钻,燕少手掌一翻,我顿时见到地面凸起如同树根一般的脉络,密密麻麻编制,胎儿煞碰到了这如同藤蔓一般的网,顿时发出一声尖叫,转而朝我跑过来。 然而燕少不会再给它这样的机会。 藤蔓如同有生命一般,从地面卷起来,海浪一般翻滚着,挡住了胎儿煞的来路, 胎儿煞走头无路,露出尖牙,又朝燕少扑过去。 然而它只到距离燕少还有几寸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燕少的手里拿着一柄木锥子。 我认得出来,是从前那只阴槐木变幻成的木锥子,那锥子从胎儿煞的口中刺入,再从它的后脑勺穿了出来。 霎时,胎儿煞和那柄木锥,全都颤抖了起来,在这有限的空间里发出了一种诡异的共振。 我惊奇地看到,胎儿煞在萎缩,一寸寸缩小。 那木锥仿佛是一根吸管,在慢慢吸收着胎儿煞,一点点将它吸入锥子中。 直到最后,胎儿煞只剩下了一张皮,被钉在那锥子尖上,锥尖一颤,最后连那张皮都化成一阵烟,被吸入了阴槐木。 燕少收回了锥子,手腕一回,那阴槐木便彻底不见了。 然后他朝我走过来。 我一时间忘记了他应该是生我气的,我正要和他羞羞的时候临阵脱逃,还不打招呼跟小相公他们跑过来,这时候应该是招打的才是。 然而我几乎是情不自禁的就朝他扑了过去。 我没叫他,我其实不习惯每次见他,都要激动地叫他的名字的。 但我想那时我的表情,一定是很殷切的、激动的、向往的……因为,我看到燕少原本有些冰寒的面容,因为我这样急切地靠近,而慢慢缓和了下来。 直到我扑到了他的怀里,他几乎是下意识伸出手,搂住了我。 我一旦进入他的怀抱,这才发起抖来。 燕少默默的抱着我,任由我发抖。我感受着他安全的胸膛,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说出一句话:“我……怕死了……” 胎儿煞那凶险的娃娃头还在我眼前晃悠,它咬了我一口,不知道有没有毒。 但是最关键的是,因为害怕林志梁他们发现,我连人类天性的叫喊都硬生生压了下去,那种憋不住却必须憋住的恐惧,一旦得到释放,就让我感到惊恐不已。 出乎意料的是,燕少抚摸了一下我的后脑勺。 我像一个战败的胆小鬼,他却意外地没有嘲笑我。 他抚摸着我的后脑勺,把我搂的更紧了些,他低下头,吻我的头顶,声音很温和地说:“没事,我过来了。” “没事的,林小莹……” “已经没事了……” “你为什么不叫?”他问我。 我抬起头,他问我这句话,顿时让我的眼泪控制不住要流下来。我很没出息的抽泣起来,说,我不敢叫,怕叫了被他们听到。 燕少摸了一下我的头顶,说:“白痴,我是说,你为什么不叫我?” 他说:“你叫我,我就会到你身边,你忘记了?” 我抬头看着他。 燕少的眉眼,是很温柔的。 不似从前那般冷淡凌厉。 他问我:“林小莹,我平时对你很凶吗?” 我摇头,就算真的很凶,我敢说吗? 他又问我:“那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我说,我没有怕你呀,燕少。 燕少捧着我的额头:“不怕我,为什么危急时刻,也不敢叫我。” 我还想辩解什么,燕少却突然咬住我的唇。 他吻了我好一会儿,然后才放开了我。 “我不给你狡辩的机会。”他微微一笑,带点狡黠的弧度,是永远让我心旷神怡的那种度。 正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喧闹声。 我听到有人在大喊不要动。 似乎是警察冲进来了,甚至还有鸣枪声响起。 燕少拉着我:“走吧。” 我想说什么,他却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示意我什么都别说。 然后,拉着我朝前面的赌场房间走去。 外面果然已经被警察蜀黍占领了,许多人抱头蹲在地上,被喝令不准动。 我们一路畅通无阻,根本没有任何人看到,我想看看小相公在哪里,但是赌场里挺混乱的,我也没看到他。 等出来以后,燕少拉我上了车。 小相公和小甜甜立刻从后排座上冒出头来。 “我的拐杖呢!”小甜甜尖叫着。 燕少举起不知什么时候捡到的拐杖,朝后排座扔了过去。 我问小相公:“你什么时候出跑出来的啊?” 小相公哼了一声:“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想我磅空关门弟子,这点小事……” 我:“我的金卡呢,还来。” 小相公:“小师妹,我想和你谈谈人生……” “卡还来。” “小师妹,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是不是?佛祖说过……” 燕少已经踩下了油门,发动了车子。 我今晚上吓得手脚发软,也不想再去逞强开车。 无人驾驶就无人驾驶吧,我想,或许偶尔当一个小女人,把一切交给男人去做,也很好。 回了家,燕少抱我去洗澡,我一直挂他身上,直到我们一同坐在浴缸里。 我将头靠在他肩膀上,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呢?” 燕少说:“我就没走过。” 我倏地抬起头:“你一直跟着我们?” 燕少反问:“你认为呢?” 我忍不住捂脸。 对哦,我跟着小相公跑了,以燕少的脾气,怎么可能放任我大半夜跟着一个两米的男人不知所踪? 我把下巴靠他锁骨上,很不满地:“那人家在赌场里乱窜,还被胎儿煞追成那样子,那你也不救我。” 燕少捏了一下我的鼻子:“这算是,小小惩罚。” 说着这话,他拖着我坐到他的身上。 我不服气地捏着他的肩膀:“要不是因为我们这一通折腾,还不能那么快搞定那只胎儿煞呢。” 燕少不屑的哼了一声:“是么?你以为只有你们找得到胎儿煞在哪里吗?你认为警察是怎么来的呢?” 我惊讶道:“是你叫的警察啊?” 燕少没承认,也没否认,他只是慵懒地往后面一靠,懒懒地:“现在没有了胎儿煞,也没有了小鬼,你也不用担心秦月天再被逼婚了。” 我听出他如此云淡风轻地话语里有点别的意味。 我就学着撒娇:“他婚不婚跟我也没关系,我只要我那两位亲戚姐弟别祸害人间就是了。” 燕少冷笑一声:“你放心,不仅是他们俩,包括所有参与了他们这档子事的人,以及其它得利者,都会把吃了的全都吐出来的。” 燕少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天亮之后,就等着一弹又一弹的劲爆消息来袭吧。” 他转而捏着我的小肉:“现在,先来玩玩这儿的两弹。” 我想骂他好坏。 又不敢骂。 转而一想,我果然还是害怕燕少的。 燕少已经往下滑去。 他一半脸都浸在水中,不用呼吸氧气,因而沉静地入水,如同人鱼般悠然和美艳。 我也屏住呼吸,入水去吻他。 我闭上眼,微微张开嘴,让他把空气吐入我的口中。 带着燕少的气息,充盈着我的肺…… 我不知道燕少有没有睁开眼睛,但我想,他应该是闭着眼的。 我不敢睁眼,除了在水中以外,还因为,我是有些羞怯我的主动的。 我想我内心其实也是传统和怯弱的。 我只是在用一种伪装的强势和迟钝的麻木去掩饰它而已。燕少期望的主动和缱绻,我毕竟还是不太熟悉。 但我想,燕少会给我时间去学习,去习惯。 明天也许还会有其他的风浪等待着我,然而此刻,我有一个温暖而安全的港湾,这是比爱情更加美妙的事情。 比我们此刻拥抱在一起,共同呼吸一样的氧气,更为重要的——是拥有如同家一样安稳的,港湾。 271和尚,妖精我美不美呀? 我第二天上班刚打开电脑不久,就收到了一个重要的新闻弹窗。 新闻里通报,本市警方昨晚英勇神武的端了一个地下黑赌场,并牵扯出了一起贩卖胎儿尸体的案件,涉事单位包括本市某某医院,以及某某地下黑心化妆品厂。部分涉案人员已经被逮捕…… 我不用看也知道,不仅林志梁参与的黑赌场被灭了,我三叔的厂子也被端出来了,更让我感到惊心的事,我姑妈从前是个护士。新闻中的某某医院,正是以前我姑妈的工作单位。 我真是不知道,这事情她也有参与。 这一家人都是疯了吗? 小相公现在也在传媒上班,不一会儿就带着小甜甜下来八卦。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我们上面闹开锅了!”他一来就嚷嚷道,“都说林志梁被抓了,好几个跟他有点关系的女艺人现在都吓尿了。听说林志梁给她们提供的化妆品,都是胎儿油做的,哈哈,还有人借钱给林志梁投资的,全都慌出翔了……” 小相公正仰头大笑,燕少冷不丁在一旁泼冷水道:“不过林志梁逃掉了……” “什么?”这话一出,我、小相公和小甜甜一同喊出声。 燕少指着电脑屏幕,上面有一则最新的新闻,写着确定出的逃犯,以及警方发出的通缉令。 我感叹警察蜀黍办案效率越来越高了。 并且,我三嫂的心愿总算达成了。她家志梁果真是成了林志家族最闪耀的一员…… 第一次上新闻,就上的是头条。 小相公摇手指:“并不是。是因为林志梁那货累积的恶太多了,如今反噬了,才会有如此翻江倒海之势,必然会对他造成灭顶之灾。” 我不相信的哼了一声;“哪里灭顶了?他不是逃掉了吗?” 燕少靠着靠枕,摆着一个慵懒的姿势,慢吞吞地反驳我:“所谓困兽犹斗,但逃,也只是逃到更小的牢笼里去罢了。如果他老老实实被逮捕了,关押判刑收监,几十年什么的,好歹还有条活路……” 我听燕少这样说,心里就惊了惊。 燕少的意思是,林志梁已经走上死路了么? 说起来,他也还算是我的亲人。 不过,我细细回想了一下从小到大林志梁留给我的记忆,不是欺负我、就是嘲笑我……实在很难让我感受到他身为亲人的美好和温情。 正聊着,小齐突然来内线,说袁思思表姐想要见我。 我不由得看了燕少一眼,想征求他的意见。 燕少只说了一个字:“见。” 我就对小齐说,放她进来吧。 袁思思表姐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哭了一整夜,她头发散乱,面色浮肿,和从前的精英白领形象相差万里。 但我看她眼睛下黑黑的痕迹,看得出她早上应该还化了妆的。 只是已经哭没了。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套装,裙子的一角也是歪的。 扣子似乎要爆出来了,里面的内搭也是皱皱的。脚下的高跟鞋也沾着泥。 我惊然发现,表姐还不到三十,竟然已经有些发体了,并且这气质,和菜市场的中年大妈没什么大区别。 小相公躲休息间去了,这里只剩下我和燕少。 袁思思表姐走近了我,还没开口说话,就已经哭了起来。 她边哭边说:“小莹,求求你……求你帮帮我……” 我真想直接回绝她,我帮不起。 我一个小透明,不是从前都被你视作蝼蚁么? 但看在表姐已经惨到这个份儿上,我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就问她,还是很和颜悦色地:“表姐,什么事呢,看你哭成这个样子。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吧。” 袁思思摇头,问我:“小莹你也看新闻了吧,志梁他……” 她说着又哭。 我点头,说:“是的,我知道志梁出了事。你是来求我帮他的?那可能抱歉了,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才能……” “不是的!”袁思思打断了我,然后她又低下头,哽咽着,“我是来求你,帮帮我爸妈……” 我故作惊讶,问不知道姑妈姑父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袁思思哭得大声:“都怪林志梁那个坑货,他联系医院给他提供死婴和死胎,借着我妈的关系和我爸的名声,和医院勾结。现在东窗事发,医院被告发,非说是我爸妈在从中牵线搭桥和牟利……” 我默了默,不由得去看燕少。 燕少手肘撑着椅子扶手,淡然而轻蔑地看着袁思思。 也难怪燕少这种神情。临到这种时候了,袁思思还要撒谎骗人,说事情跟自己爸妈一点关系都没有,博取同情。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也回过眼神去,看着袁思思一张哭花的脸,安慰她道:“表姐,是否有罪,我相信警方是会查明的,你也不用担心,只要姑妈姑父没干过,那法律是不会冤枉好人的。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别担心了啊。” 表姐怎么可能不担心? 姑父姑妈有没有牵扯其中,她恐怕比谁都清楚。 我这般一说,她到底显出了一点尴尬的神色,踌躇了一下,又说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关系。林志梁当初说要和医院做点生意,也没说明,让我妈帮忙介绍了院长那边……不过,我爸妈真的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啊。现在医院那边非说我爸妈也是牟利者,这、这怎么洗得清啊。” 我心想都到这份儿上了,表姐还是死不承认姑父姑妈有涉案,真是有够顽强的。这么顽强,干嘛不留到法庭上去犟? 我就顺着她的话说:“洗得清洗得清,你放心。牟利没牟利,不是靠一张嘴就说定了的。凡事要讲证据,钱来钱往,总不会无影无踪吧?” 我这般一说,袁思思似乎就再也没话了。然而表姐不愧是一流学府毕业的高材生,脑子就是转得快。她突然又对我解释道:“其实,事情坏就坏在,医院让林志梁给医院返点什么的,你知道他东晃西晃的,常常见不到人,于是就托我爸妈帮忙给过几次钱。但我爸妈真不知道那钱不干净,还当帮他办个好事。你说,这下要怎么才说得清啊。” 我:“……” 表姐,你这么见招拆招,真的很侮辱我的智商啊。 我正心烦要不要直接把她赶走算了。燕少突然在旁边冷冷地命令:“问她究竟想要你帮她什么?” 是啊,表姐说这么多,到底想要达到个什么目的呢? 要知道林小莹我现在最多就是个小富婆,公检法什么的,我是一点作用也发挥不了呢。 我就问表姐,多的不说,她究竟想要我怎么帮她? 袁思思一听我这样问,立刻哀求状:“是这样的小莹,我也知道你没什么关系。但是,我也实在是没法子了……你、你能不能替我去求求月天,让他帮个忙,把我爸妈捞出来啊……” 我一愣,还没回答什么,燕少已经在一旁带着不悦命令道:“不能。” 我当然知道不能了。 于是我非常诚恳地对表姐说,我和秦总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也不太熟呢,去求他他一定不会理我的。倒是表姐,不是之前已经和他订婚了吗?应该是表姐去求他才更行得通啊。 表姐听我这般说,也知道我表面的诚恳下其实藏着大大的揶揄。 她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终于咬了咬牙,恨声说道:“小莹,事情到这份上,打肿脸充胖子也没什么意思了。其实我不说,你也知道,秦月天心里的人究竟是谁,你其实比谁都清楚。说实话,我已经去求过他了,根本没用。只有你……只有你去求他……他才有可能帮忙了……” 我心想,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骗人骗不过来,这实话也说的是怨声载道的啊。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得有些许冷。我说:“是啊,表姐说的貌似很有道理。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个忙呢?” 袁思思一愣,紧接着声音小了点:“因为……因为我们是姐妹……” 我就呵呵哒,姐妹,这时候就是姐妹了? 我脸一冷,径直说道:“对不起,恕我无能为力。” 袁思思又是一愣,显然没料到我竟然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她呆了片刻,突然间脸红了起来,表姐皱着眉,眼睛也立起来,一副凶神恶煞地样子:“那你问我那么多干什么?” 我心想啧啧,果然还是强势惯了,一点气也受不得呀。 我就转了转手中的笔,带了一个淡淡的笑,斜睨着袁思思:“哎,表姐,我就说了句实话而已,你用得着发这么大火吗?再说了,你既然到我这儿来,我肯定要问你事情啊。你要嫌我问得多,那你大可以不来呀。” 真是可笑极了。 你来求着我办事,还这么凶,真当我是傻子还是贱到底了? 袁思思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她头发丝摇晃着,指着我,唾沫都要喷到我脸上来了。 “林小莹,我跟你说,你也别小人得志!走着瞧!” 袁思思气冲冲的走了以后,燕少啵儿了我一口以示表扬。 “很好。” 他大概是觉得我拒绝得很爽吧。 这一天确实过得很爽,接西美盘的所有审批都下来了,只需要选定一天动土就行了。 晚饭的时候,我们在家里吃自制的火锅。 小相公会吃也会做,从买菜到炒料到起锅,独当一面,终于让我们发现了他耍贱之外的唯一优点。 小甜甜捞着热乎乎的牛肉,吃一口,就要喊一声:“这人肉真好吃!” 喊到最后,连小相公都听不下去了。 我现在都叫她甜师姐,这也是她的要求,我就说:“甜师姐,还能不能让我们好好吃饭?” 小甜甜瘪嘴:“现在都提倡文明当妖啦,不让吃人肉,还不准过过嘴瘾么?你看你看,这和尚也吃肉呢!” 她指着小相公。 小相公立刻阿弥陀佛了一声,道:“我就是个俗家弟子,没那么多规矩,我佛慈悲,不会计较的。” 唯一不加入大餐的只有燕少。 他一人站在窗边,倚着窗棂,看着外面渐渐暗沉的天,只留一个如同雕塑般的侧影给我们。 小甜甜叫他:“老板,来吃晚饭啦。” 小相公说:“人家是鬼煞,不需要吃你这些人间的食物,你以为像你,这么俗。” 小甜甜反驳说:“他是妖煞,有一半是妖啦,妖都是要吃东西才能有力气嘛,比如我了。” 小相公又说:“他那是树妖,只需要吃吃化肥什么米田共什么的,不像你这种人妖……” 话没说完,我就和小甜甜一起扑上去打小相公了。 拜托,这是在吃饭啊,说什么米田共! 而且按照小相公的话,意思是燕少应该去厕所就餐么?他这是不想活了么! 小甜甜就更激愤了,边打边踢:“谁是人妖!你给老娘说清楚!” 我们打成一团。 燕少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只淡淡地把眼神扫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小甜甜立刻告状:“老板,小相公问你吃不吃翔!” 我……扶额。 小相公,这可不是我出卖你的。 燕少平静地“嗯”了一声,然后指着我:“那么林小莹,吃完饭你就带小相公下去吃翔,我要用一用小甜甜。” 燕少说完这句话,小甜甜就秒速放开小相公,抱着我发抖了。 小甜甜细声细气地:“不要啊老板,小甜甜满足不了您的需求。” 我满头是汗的把小甜甜推开,还算镇定地问燕少:“用一用,是什么含义呢?” 燕少看也懒得去看小甜甜,只对我解释道:“今晚上我要单独做件事,这套房子需要清场,还需要一个人护法。所以吃完饭,你就带小相公去吃翔,小甜甜留下给我护法,今晚上……” 燕少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十二点之后回来吧。” 十二点? 燕少的意思是,放任我跟着小相公一个两米的壮汉,在市内大小公共厕所游荡四五个小时?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竟然可以让燕少这种占有狂放我四五个小时的自由? 我举手:“我还有个问题。” 燕少批准:“说。” 我看了看小相公,又看看小甜甜:“那……今晚上的碗,谁洗呢?” 燕少脸色立刻黑了一下,然而他依然说道:“放到碗槽里,我洗。” 我于是松了一口气,对小相公说:“那我们赶快吃完饭,把碗筷收拾了吧?” 吃过饭,我拉着小相公就出了门。 燕少特意吩咐了我一声,外面天冷了,多带一件外套。 这么体贴的燕少,感受起来真是很美好。 我就带上风衣,告诉他我十二点零一分就会回来。 听到我这样表忠心,燕少的嘴角也出现了一点笑容,他说:“好,过两分的话我就会来找你了,找到你知道的……” 我玩心大起,对他吐了个舌头,然后扭头就走。 下了楼,我问小相公,燕少什么事情要遣散我们呀。 小相公摇摇头,只指了指楼上:“你都不知道,你认为他还会告诉我们?”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我们住的那户,窗户和窗帘已经拉上了。 我一惊,问:“难道燕少要对小甜甜怎么样?” 小相公摊手:“谅他也不敢吧,小甜甜是师傅什么人啊,你别看她没什么大能力,可是和咱师傅的关系……啧啧,不好说哟。” 我吓了一大跳。 难道磅空一个老头子,还有啃萝莉的嗜好? 小相公摇头:“啧啧,他们俩谁老啊?再说了,据说咱师傅年轻的时候,那可是玄学界第一大帅哥,你看看他的徒弟就知道了,比如我,你看看看看,是不是帅出血?” 我就说,我只知道符大师兄就是一个温和的胖子,而阿青就是一张鬼脸。 小相公就指着我:“我说小师妹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自带冷风机?难怪老板平时一直对你板着一张脸,你说你作为一个女人失败不失败啊?” 我摸了摸我的脸。 听小相公的话,燕少平时不给我好脸色,是因为我本身就是个冷风空调? 我不管燕少对我怎么样。 我只关心甜师姐和我那传说中的师傅磅空的八卦。 不过小相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说他也只是捕风捉影而已,从平时小甜甜提到磅空时的态度推算出来的,两人关系其实不太简单。 我想了想一个老爷爷的样子,再想了想小甜甜巴掌大的身子。 只想说,口味太重了好么! 不过我也提出了反对意见。 我觉得,如果磅空真的和小甜甜有什么,就不会把小甜甜送给小相公了。 小相公却是咦了一声:“咱师傅是和尚啊,真正六根清净的和尚,别说和一只妖怎么样了,就是和人也不能怎么样好吧。” 和、和尚…… 我鼻血立马流了一脸。 自动脑补了一下“御弟哥哥”什么的,法海你不懂爱之类的……和尚啊,妖精我美不美啊……这才是真禁忌啊好不好! 我一下子抓住小相公的衣领:“咱师傅俊不俊美?有没有八块腹肌?” 小相公很无奈:“不知道,只有符大师兄见过他了。不过,我觉得……绝对是帅出一脸血的。” 我问他:“为什么!” 小相公耸肩:“你看小甜甜说到他时候的样子就知道了啊,小甜甜那种颜控花痴,见到帅哥就迈不开步子的……你看她那种爱极生恨的样子……” 我举手:“等等等等,见到帅哥就迈不开步子?” “可不是吗?”小相公自恋地捋了一下头发,“要不然,她会心甘情愿帮我讨饭吃?” 我已经揪住了小相公的耳朵,虽然略显吃力,我逼问:“说,你家甜甜会不会打我家燕少的主意?” 小相公疼地咧嘴:“不、不会啦,她说你家燕少虽然帅,气势上还是比咱师傅弱了一筹,所以她不感兴趣……” 得,磅空老爷爷居然一跃成为本世界第一帅哥了。 这不科学! 我和小相公正闹着,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传入我的耳膜:“小莹。” 我一回头,就看到我奶奶站在我们面前,耷拉着身子,满脸憔悴地看着我。 我立马收起刚才的笑闹怒骂,沉静下来,叫了她一声奶奶,问她:“您怎么来了?” 我想问的其实是,为什么您老人家又知道我住在这里啊? 难道又是袁思思来告诉您的? 您这是……比燕少还要不消停啊! 我奶奶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从一个红光满面的老太太,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暮年的老太婆。 她伸出枯树皮一样的手,抓住了我,带着颤抖的哭腔:“小莹啊,你可要救救你的叔叔和姑妈,尤其是你堂弟啊……他们可都是你的亲人啊……” 我心想果然是袁思思派来的么? 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我只能很冷静地对她说:“奶奶,对不起,小莹只是一个小人物,没有那个能力帮得到他们。自己做下的孽,是要自己去还的。” 我奶奶听我这般拒绝,也不说什么话,只是突然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我面前。 272貔貅目的陷阱 我心想我这才是哔了狗了。 这好端端的,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就这样给我跪下了。还别说她是我奶奶! 这是明摆着要让我夭寿啊。 我急忙去扶她,边扶边说:“奶奶你起来吧,什么话站着说不行啊,你这是……” 我奶奶的声音无比凄凉且大声地:“小莹啊,今天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跪在这儿不起来,我跪到死我也不起来。” 她边说边摇头,一头银丝晃荡着,眼泪鼻涕跟着一起甩。 周围已经有不少人都围了起来。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当街给一个年轻女孩下跪,这场景光是想想就有够内涵的了…… 小相公抄着手,半是嘲讽地笑道:“你这老太太,战斗力还挺凶猛的啊?” 我想让他住嘴,但已经迟了。 我奶奶听到这句话,简直就如同嗅到鸡蛋的苍蝇。突然转了个跪着的方向,对准了小相公,咚的一下就磕了一个响头,大喊道:“贤婿啊!” 小相公伟岸的身躯一颤,贤、贤婿! 我奶奶忙摇头:“不不不,不是贤婿……” 小相公松了一口气。 我奶奶立即紧跟着喊道:“贤孙女婿!” 小相公脚一抖,险些栽倒在地。 我奶奶已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开演了,她扯着小相公的裤腿:“孙女婿啊,你帮我劝劝我这个孙女,求她救救她的亲人吧!” 周围的人越围越多,我奶奶跪在地上,如同演讲一般的挥舞着手,求小相公的同时顺带给围观群众“解说”。 “小莹啊,孙女婿啊,奶奶今天就跪着求你们了,你爸是我的亲儿子,你姑妈也是我的亲女儿。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啊,我知道你生气她没能给你金山银山,但是你姑妈平时也没少疼你啊。你不能现在跟了个有钱老公,你就瞧不起她那个穷亲戚啊。她落难了,你只需要动动小手指就能帮了啊。” 我简直是…… 我觉得我简直是哔了一群狗! 我只能拼命拉着我奶奶,尽量压低了声音:“奶奶,您起来,您起来好不好?” 我奶奶撒泼似的挥着双臂,大哭:“我不起来,我跪死在这里好了,你不答应我,我就死在你面前!反正也就是个死老太婆了,老不死的,今天就死了,也免得再在这儿给你丢人现眼的!” 我心想你还知道这是丢人现眼啊。 我奶奶啊,比起袁思思,简直是高了一百个林志梁的战斗力! 围观群众们不明真相,都在窃窃私语。 有爱管闲事的已经上前来劝说,有的劝我,有的劝我奶奶。不外乎就是劝我奶奶起来,顺带劝我要好好安抚和对待我奶奶。 我不想和任何与此事无关的人等说任何废话。 我也不应他们,只是拉着我奶奶,拉到最后我也火大了,直接命令小相公:“把老太太扛起来再说。” 小相公等的就是这么一句号令。 虎躯一弯,猿臂一舒,扛扁担一样的就把我奶奶扛了起来。 我奶奶大哭大闹,四肢乱蹬,七十岁有如此体力和小相公这等猛龙般的大汉抗衡,实属老当益壮。 我对围观群众点头道谢:“我奶奶有间歇性精神病,我马上就送她去医院,谢谢大家的关心。” 我奶奶听我居然用一句间歇性精神病,就解释了她此通胡搅蛮缠,气得破口大骂:“林小莹你这个逆子逆孙,你不得好死!你养了一个恶煞,你专派恶煞喝人血、吃人肉,你就是个女魔头!如今你亲人遭难了,你见死不救,你会有报应的!” 我对围观群众苦笑:“见笑了,见笑了,她一发病就这样。” 小相公扛着我奶奶,转过头来:“以贫僧之见,你奶奶其实只中邪了。”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小相公,惊喜地叫道:“是高僧呢!” 小相公对女施主们微笑行礼:“幸会,幸会。” 女施主们就差没有缺氧晕倒过去。 小相公一面挥手致米分丝,一面把老太太扛到马路对面。我招手叫了一辆车,小相公把老太太塞进去。 然后我们一同挤上去,一溜烟儿的逃离了小区。 一上车,老太太立刻就消停了。 也不哭了,也不闹了,连出气都正常了。 车开了有一会儿,老太太就又开口,不过这回声音变回了从前:“不错啊林小莹,听说你当上了大总裁,我还道你只是运气好,跟对了男人,没想到现如今倒真有点那和尚的样子了。” 我一听和尚两个字,第一想到的人,就是磅空。 我简直想也没想,开口就问:“和尚跟我是什么关系?” 老太太哼了一声:“想知道?想知道的话,就去求秦月天,放你姑妈和三叔两家人都出来。” 我这时候也不想再跟她装什么孝顺。 我就往后背一靠,瞟着窗外:“这算什么求人的态度……” 老太太声音立刻提高了些:“我们这是交易,交易双方平等。” 我回过头来,用一种完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老太太,我问她:“你是我亲奶奶吗?” 我奶奶脖子一梗:“当然是。” 我摊着手:“那您平心而论,这些年你有把我当孙女看过吗?您对我表姐怎么样?对我妹我弟怎么样?然后,对我又怎么样?” 我奶奶立刻横了起来:“我对你怎么了?我是不给你吃还是不给你穿了?” 我听她这么理直气壮的口气,二十几年的怨气一下子全都爆发了出来,我几乎算吼的:“对啊,你给过我吃,给过我穿吗?我们充其量是住在一起,我吃的用的都是我爸妈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简直恨不得眼皮底下没我这个人!” 我奶奶手一舞:“那你爸还不是我生出来的,你妈还不是我养大的,我帮那和尚养了头白眼狼,到头来骗走我儿子还给他戴绿帽子。” 我奶奶这话一说出来,我和小相公顿时都惊裂了。 老太太说什么? 她说她帮磅空,养了我妈妈? 难道说,我妈是……而我是…… 老太太斜着眼,啐了我一口:“哼,你说我对你不好,你要我怎么对你好。你看看你,越长跟那和尚越像,你这眉毛眼睛鼻子,一看就是庙里的种。你妈倒是长得跟和尚不像,就你是个隔代遗传,成天看着我就来气!” 我全然惊呆中。 我奶奶还在碎碎骂:“一个和尚,居然还有个女儿。当年我跟你爷爷没得生育,他就抱着那女婴儿过来,说可以帮我们做法求个儿子,代价就是帮他养这个女儿。一开始你妈那小眉小眼儿长得还挺俊,谁知道大了是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我呸!” 我不能想象,我完全不能想象。 我之前有怀疑过,磅空会是我真正的爷爷,而我爸是磅空的儿子。 然而今天,先是听到小相公说磅空是个和尚,从未娶妻生子。然后又听我奶奶说,磅空貌似有个女儿,就是我妈妈,而且还是我奶奶帮着养大的。 这、这事情,为什么我从没听人提起过? 我已经完全混乱了。 我现在甚至想问我奶奶,当年是不是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因为,我想到了蒋河畅,那个和我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不过,最为诡异的是,燕少说过,蒋河畅和我父亲,都长得有些像磅空。 而今天老太太却说,我妈妈长得不像磅空,我却长得非常像…… 乱了……完全乱了…… 我到现在完全理不清这里头到底是怎么一个复杂的关系。 我突然觉得,我妈妈是个好可怜的女人。 亲生父亲是个和尚(也许),把她送给了一对市侩的夫妇,这对夫妇因为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对她如何不好可想而知。 在嫁给我父亲之后,又受到养母兼婆婆的各种折磨,直到生下了我…… 等到我好不容易成年,以为可以颐养天年了,却又和我父亲双双出了车祸。 小相公已经被这么丰富的内幕震到了,半张着嘴,一时半会儿都丧失了战斗力。 前面的司机听八卦,听得出神,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忙打岔道:“对了,你们到底去哪儿?” 我和小相公还没想好,我奶奶已经开口:“到银星酒楼。” 我问,去那里干什么? 我奶奶说:“我让你表姐约了秦月天,吃个饭,让你给他求求情,帮你姑妈三叔打个招呼,不至于判刑什么的。” 这下换我要跪下了。 我说奶奶求您放过我,我真的和秦月天半点关系都没有,我说的话他也不见得听。 我奶奶冷笑两声:“呵呵,你骗谁呢,上次志梁的事情,秦月天就是心疼你,一句话,就让警察局放人了。那天他也当着所有人面说了,他一直追你呢,你表姐养了那么凶个小鬼,都改变不了他的心意。你对他而言什么份量,傻子都明白。” 我听到这里倒有话问老太太了,我问:“表姐的小鬼是不是你给弄的啊?” 我奶奶一瞪眼:“我哪儿有那本事,那是人家一个姓袁的道长,说你表姐是有缘人,专程送给你表姐一对小鬼,顺带连着志梁也照顾了。对了,那双小鬼饰不是你家那只大鬼给吃了?” 我不回答我奶奶的问题,只心想,那对鬼居然是袁志送的。 没想到他那么早就埋下这步棋了,幸好这混蛋现在已经死了,要不然指不定还要翻什么风浪起来。 我也没心思再跟我奶奶耗下去,虽然说我得等凌晨十二点才能回家,但我真宁愿带小相公去溜达公厕,也不愿意跟老太太去见秦月天。 说句不好听的,为了我姑妈和三叔他们去求秦总,这事情,我真不愿意干。 我就叫司机:“先停车,我要下了。” 我奶奶一下子慌了,想要拉住我,谁知道小相公山一样拦在她面前,小相公嘻嘻笑:“奶奶您慢走啊,去银星酒楼好吃好喝,哪儿才是您的贤孙女婿呢。” 说完,就要关车门。 老太太顿时慌了神,对着正要肩搭肩离开的我和小相公嚷道:“林小莹你要是肯帮忙,我、我这对耳环就送你了!” 我的脚步嘎吱一声刹住,有些大力地甩回身子,大声确认:“你说真的?” 我奶奶眼里顿时闪过一丝犹豫,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耳朵上那对灰色的珠子,下一秒,却是很坚决地一点头:“是!你只要求秦月天帮了忙,我就送给你!” 小相公扯我的衣袖,扯扯扯把我扯到一边,小声地:“小师妹你可想好了,林志梁和袁思思他们两家都干的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你让秦月天去帮你摆平,那不等于知法犯法吗?就算秦家有那个势力,你欠下他这个大人情,你要怎么还?” 我只问他:“你知道老太太耳朵上那对珠子是什么东西么?” 小相公摆脑袋。 我说:“就是你师傅给我的貔貅目。” 小相公擦的怪叫一声:“老个不死的,居然把这宝贝占为己有了!贫僧要替天行道,重新抢回来。” 我忙拉住小相公,让他千万别去干这种事。 我说,能抢阿青早下手抢了,之所以不动,是因为阿青看出此举会给我累因果。小相公如果不能保证自己比阿青还厉害,那就别给我添乱了。 小相公就悻悻地,问难道真要去求秦月天,燕少要知道这事儿了我准备怎么应对。 我耸肩:“知道就知道了呗,还能怎么样?最多削我一顿。我说了求秦月天帮忙,又没说一定能帮成功,总之这是个得貔貅目的好机会,咱就赌老太太守信用一回?” 小相公于是撸袖子:“算了我们还是明抢吧。” 看样子,连小相公都看出来了,老太太的信用,约等于空气啊…… 我于是又拉住他,好说歹说,说就算老太太到时候赖账,但我们也必须去赌一次啊,只要按照正确的方式去争取了,因果轮回,总会让我们捡到好果子吃的。 小相公若有所思:“小师妹悟性还挺高的啊,不愧是师傅的外孙女。” 我让他赶快打住这个荒唐的想法,这里面说不定还有什么曲折呢,别把我跟磅空这么快捆一块儿了。 总之,最后我们达成一致,去和老太太“成交”了这事儿。 我们三人又坐上车子,一起朝银星酒楼而去。 袁思思早已经等候在了那里,见我来了,一改白日里的气焰嚣张,低眉顺眼地笑着说小莹快来做,也和和气气地给小相公打着招呼。 我坐下,表姐就亲自来给我和小相公倒茶。 袁思思说:“真是谢谢小莹你了,我也知道,你不想干这些勉强的事儿,不过姐也是为了你好。既然姐不能和月天在一起,你和他能在一起也是好的啊。” 我心想谢谢你,我还真对秦月天没什么兴趣。再说了,表姐你现在当着我面儿说这些话,不觉得违心吗? 表姐很是殷勤,给我讲了目前的现状。 现在是姑妈姑父,还有我三叔都被暂时扣押了,说的是配合调查,但能出来的几率真的很小。因为涉案金额巨大,案件性质复杂恶劣,就算不是他们干的,也会被当成替罪羊的。 我听到替罪羊三个字就觉得头疼。 真想说表姐事情都到这份儿上了,你就跟我坦诚一次行不? 这事情明摆了就是这一家子人合伙策划的,说不定三叔和姑妈还是主策划人呢。事到如今你求我办事,还非得不说实话,袁思思你觉得林小莹智商就真那么堪忧么? 袁思思又说,她今晚上是以我的名义邀请的秦总,让我到时候千万不要说漏嘴了。 这个事情不难,所以我一口答应下来。 就这样聊聊等等,过了好一会儿,秦总也还没来,幸好我吃了晚饭不饿,只是无聊得慌,跟小相公喝了一肚子的茶水。 尤其是小相公,这种类似家庭成员的聊天,他更是插不上话来,一杯水接着一杯水的喝。 喝着喝着,突然咚的一下,栽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我去推他:“你至于么?要睡回家去睡。” 小相公嗯嗯啊啊地回答,就是不把头抬起来。 我推了他两把,眼前突然出现了重影,只觉得桌椅板凳,加上小相公还有坐在他后面的奶奶,都晃动了一下。 我忙使劲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的时候,只觉得整个包厢都旋转了起来。 我不由得扶住太阳穴,喃喃自语:“好晕啊……” 这样说着,只觉得身子已经开始软下去,不受控制地要倒下去。 我害怕自己摔到地上,连忙趴到桌上,我心想,我得趴一会儿,免得晕乎乎的不好说事情。 这样想着,我已经完全扑在了桌上。 朦朦胧胧中,我听到我奶奶在和袁思思说话:“药起作用了吧?” 袁思思回答:“应该是的。这药性温吞,起效比较慢,但效果比较持久。” 我奶奶说道:“可不是吗?就是为了不让她发觉,才用的这种。她身边那只鬼应该没在,我们要趁快……” 我想,要趁快干什么? 不行我得问问。 然而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听不见了。 意识失去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全然也不得而知了…… 我醒来的时候,脑子不是特别清醒。 全身像是挂了千斤重,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闹晕了似地,总之云里雾里。 我坐起来,努力睁开眼,打量四周,感觉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里的灯光很昏暗,是那种很适眠的亮度。 窗帘密不透风地拉拢着,似乎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能告知别人。 我坐在柔软的被子上,手撑着枕头,真想趴下继续睡一大觉,如果,我不是这么热的话…… 我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滚烫的,且是干燥的。 我还以为自己已经热得满头大汗呢,结果我一滴汗也没有。 我到处找空调,以及空调遥控器。 我心想,谁把暖风打开了,现在天越来越凉了没错,但也没到开暖气的时候吧。 我下了地,摇摇晃晃的,热得只有用手扇风。 “风呢,风呢……”我不自觉地喃喃着,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好像泡在一只坛子里,淹得有些醉了。 房间很大,前面有一只沙发,我走到跟前,跪了上去,抱住了沙发背。 沙发是真皮的,凉凉的,抱着让人觉得舒服了一些。 这时候,房间门响了起来。 我有些警觉地抬起头来,心想,谁?然而下一秒,我想的是,终于有人来开门了,终于可以走了,离开这里应该就不会热了吧? 我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跌跌撞撞朝来人而去。 我听到来的人在叫我的名字:“小莹?你怎么了?” 我只听得出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有一些熟悉。我去看他的脸,他的脸也很熟悉,然而我突然脑筋短路,想不起他是谁了。 我想,他会不会是燕少? 现在十二点了吗? 是不是已经过了时间,燕少来捉我了? 这样一想,我就急起来,我走到男人的面前,去抓他的衣服,我能感觉得到我呼出的热气,喷到他的衣领上,我问:“十二点过两分了?我超出时间了?” 273来骗我吧,我需要你的谎言 我的话似乎让面前的男人吃了一惊,他问我:“小莹,你怎么了?不舒服?” 这话说着,他的手掌摸到了我的额头上。 我也去摸自己的额头,他的手还放在我额头上,所以我自然摸到了他的手。我顺势抓住了他的手,他手掌宽大,握住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我说:“也许是吧,我想我一定是感冒发烧了,嗓子冒烟了一样。” 男人便说:“那你坐下,我去给你倒杯水来,然后我们去医院看看。” 他说着,便把我安放回了沙发上。 我听着他的脚步离开,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突然烦躁了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烦躁,只觉得他走了,我很不舒服。 我就对他嚷嚷道:“你干什么啊,快回来。” 男人似乎愣了一下,然而他已经找到了水,给我端了过来,他拧开瓶盖给我喝。 我渴极了,咕噜噜喝了大半瓶,稍微觉得好受了一些。 凉水下去,我突然感觉得到身体里,似乎有两种力量在冲撞着。 其中一种力量在令我焦躁,令我想要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而另一种力量则在拼命的压制这种力量,想让我整个人都保持正常。 这样内里的争斗让我越发晕眩。 我往斜里一躺,正好靠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他静静地不动,我就感觉得到我在急剧地喘息着,磕着他的肩膀起伏着。 他问我:“好些了吗?” 我说:“不知道,总之很难受。” 这话说着,男人仿佛又惊了一下,他突然按住了我的手:“小莹,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有点茫然地坐起来,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燃起来了,我问他,“什么干什么?” 每一句话,呼出的气息,都仿佛是冒烟了一般,滚烫炽热。 男人按着我的手:“你到底怎么了?” 他这样说,我才发觉我居然把我衣服挎到了肩头上。这一发现,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又把衣服拉了上去。 男人皱着眉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突然觉得他皱眉的样子真好看,像燕少一样好看。 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我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长得和燕少好像,好像,像到几乎一模一样。 不对,我觉得现在在我面前的男人,就是燕少。 我禁不住又朝他倒过去,我叫他:“主人,尝尝奴隶今晚上可不可口呢?” 男人简直是大吃一惊的样子,他差点朝后面坐了一下,然后狐疑地看着我,问:“你被下药了?” 话虽然说得这么理智清楚,可我明显能感觉得到他的声音干燥嘶哑了一些。 这该死的声音此刻带着一种致命的*感。 我伸出手,去抱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胸膛上。 我现在没心情装小女子,于是本性暴露地威胁:“喂!你再不开口,我……我就要吃掉你了……” 我其实都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 我只觉得我抱着燕少,他现在好像一块人形大冰块,凉丝丝的,我抱着他,就觉得舒服了不少。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他原本很放松的身子已经僵直了起来,说不清是处于一种紧张还是戒备的状态。 我抬起头来,去摸他的脸。 他好像又吃了一惊,如同突然醒来一般,把我一推,然后用有些哑又有些惊的声音:“小莹,别这样。” 我被他推开,不由得火大,直接对他叫嚷道:“你别动啊!” 男人被我这一吼,又僵住了。 我就复而抱住他,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耳朵贴着他的脖子,我能听到他的脉搏跳得有多激烈,激烈得那里面仿佛狂奔着一万头马儿一样。 我用脸贴着他的脖子,肌肤的碰触,让我觉得十分舒服。 我想要更多…… 更多没有阻隔的贴合…… 我的手慢慢伸到他的衣服里,男人的身子颤了一下,然后重新抓住了我的手。我听得出他声音了的隐忍和压抑。 他说:“小莹,不行……你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带你去医院……” 我的行为被他阻止了,急得要哭起来。 我真的哭了,他不准我碰他,我就去扯自己的衣服,我觉得自己要烧成灰了,现在急需要一碰凉水把我浇透,让我安宁下来。 我说:“可是好难受……你帮我……难受死了……” 我这样说,男人于是又复而抱住了我。 他按着我的脖子,让我靠在他的肩上,十分大的劲道,大到我根本就不能动弹。 我听到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哑了,他说:“小莹,别动。你再这样,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我求你别这样……” 他这样的声音和语气,简直是在给我火上浇油。 我挣扎,边挣扎边哭:“干什么啊,你要掐死我了……我都生病了……” 男人一边按住我,一边打电话,他喉头滚动着,似乎很艰难的开口:“喂……是我……我问问,如果女孩子被人下了那种药,怎么样可以解……嗯,冰敷是吗……冲凉水也可以么……那样会不会感冒……两三个小时以后就会自动好了吗……好的……” 挂断电话,他径直就把我抱起来,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把我放下来站好。 我挂在他身上,他比我高出一个头,我一抬头,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 男人全身绷得紧紧的,不管我干什么,岿然不动,定力真是好的人神共愤。 我发觉他没有动静,于是心中大胆起来,竟然想要去吻他的嘴唇。他的嘴唇,就在我眼前,很生硬地抿着,似乎很不高兴,又似乎在和什么抗衡着。 我正要踮起脚尖,一块凉死人的东西突然顺着我的领口滑到了我的衣服里,冻得我浑身哆嗦了一下。 我听到男人十分抱歉的声音:“对不起,不是故意的……没拿稳……你、没冻到你吧?” 我心想你没拿稳,就可以往我领口里扔冰块吗? 冻死小莹了。 不过,这冰块正好落在心口的缝隙之中,冰凉的感觉顺着血管流动,我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不由得呼出一口大气。 男人已经用毛巾包裹着许多冰,用来敷我的脸颊和脖子。 我被冻得咝咝吸冷气。 男人立刻停了停,他十分关切地问我:“是不是冷到你了?” 我一边喘着气,一边用很让人羞耻的声音说道:“别停下来,好舒服……” 这话一说,我看到男人的眸色顿时暗得没边。 不过他依然很体贴且很稳重地给我敷冰,一边敷一边带着我移动。 最后带着我回到了*边。 我躺下,他把被子给我盖好,我立刻嚷道:“热死了!拿开!” 男人立刻把那一大坨冰都给我塞了进来。 我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抱住了那一大块冰,喃喃着:“真舒服……” 我听到坐在身边的男人笑出声来,他撩了一下我的耳发,突然凑近了我的耳边,炽热的呼吸拂着我的耳垂:“小莹,你这样子很可爱。” 我点头,声音大概已经有点含混不清了:“我一直最最可爱了……” 男人用手指刮了一下我的脸,语气很是*溺地:“看不出来,这么没羞。” 我听他这样说我,居然很厚颜无耻地笑了笑,我想对他做个鬼脸,我想,燕少今晚上真温柔啊,我一定要对他做个鬼脸才行。 结果我挣扎了好久,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男人的手伸进来,抓住了我抱着的冰块,想拿出去。 我使劲拽住毛巾,不给他拿。 我说:“别,别,拿开我就难受……” 男人哄我道:“冰都开始化了,湿了会感冒的。我去给你重新换点冰。” 我哼哼唧唧地:“你要回来哦……” “是的,要回来的。”他语气很温柔。 说完,他就拿走了毛巾和冰块。 这个男人后来有没有拿毛巾和冰块过来,我不知道,因为,他一走,我就再度睡着了。 仿佛是身体斗争了那么久,终于平息了下来,瞬间就疲惫得陷入沉眠。 我这一睡,又不知道睡了多久。 只是突然间就醒了过来,然后带着一种莫名的惊慌坐了起来。 醒来之后脑子里第一想的,依然是,几点了? 我睡了多久了? 我为什么会睡着? 我睡在哪里? 大脑在休息之后已经恢复了工作,并且连加速度都没有,直接就飚了高速,把这一连串的问题全都噼里啪啦的抛了出来。 我打量着我所在的这个陌生的房间。 毫无疑问,这是一间酒店的房间,并且,是豪华套房。 墙上挂的窗帘,地上的地毯,还有柜子上的台灯,都显示出一种低调的奢华。 我的目光在房间里寻找钟,然而并没有寻找到。 脑子停滞了一下,然后我就四处寻找我的包。 这一找,我非常幸运地发现,我身上的衣服都是完好的,除了没穿鞋,什么都没少。 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在陌生地方醒来,最怕的就是自己衣不蔽体。 不过我感觉自己除了人有点懵之外,并没有其它的*情况。 然而,我没找到我的包。 我下了地,努力回想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我想起来了,我是被我奶奶胁迫着,到银星酒楼见秦总,然后水喝多了,就……睡着了? 这么一想,我简直是全身如坠冰窟,瞬间明白了点什么。 我想起了昏迷之前所听到的对话…… 下药、药性、时效…… 神啊,告诉我,告诉我我的亲奶奶和亲表姐,没有对我下什么见不得人的药,然后,把我像商品一样卖给了别人。 我用拳头敲着自己的太阳穴,不停问自己,后来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想想想想,快想想…… 我想起我好像中途热醒过一次,如同梦游一般,浑浑噩噩。 后来来了一个男人……好像是燕少……又好像不是…… 我好像抱了他,然后还干了什么……干了什么没有呢? 那个男人是谁呢? 我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凉。 因为我越想越觉得他不可能是燕少。 如果是燕少的话,现在我醒来,必定是yi丝不gua躺在他臂弯里的。不会这么完好的裹在被子里。 那……那个男人会不会是秦月天呢? 想到这里我双手合十,在心里自言自语,上帝保佑是秦月天,上帝保佑是秦月天,是秦月天我应该还是安全的,换成其他人就指不定了…… 我觉得我表姐和奶奶把我送到秦总*上,然后以此换取我姑妈和三叔的自由,是极有可能的。 但是秦总会同意这样的交易吗? 以我对他的了解,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我表姐和我奶奶才会干出这种事,直接把我迷昏了,然后再把秦总骗来,让我们生米煮成熟饭。搞不好还要捉个歼什么的,拍点艳照什么的,糟蹋我的同时也胁迫了秦总。 我这样想着,简直冷汗起。马上下了地,在房间里四处找寻着什么录音机或者摄像头。 正找得心慌,头顶突然传来了一个冷冷地声音:“在找什么呢?” 与此同时,我看到了一双线条优雅的腿。 我抬起头来,就看到燕少站在我面前,用那双自带寒冰系统的眼眸俯瞰着我。 我蹲在地上,呆愣地仰视着燕少,有一种被抓包的即视感。 我喉头发干,紧张得冒烟:“那啥……十二点过两分了?” 燕少举起了一只手,手里抓着一堆好像是针孔摄像设备的东西,语气幻觉缓和了一点:“你在找这个?” 我简直差点去抢这东西,边伸手去捞边问:“这是安在哪儿的?” 果然,果然表姐和奶奶安了这龌蹉的东西,是想要拍下什么画面,用来威胁秦总就范对吧? 人心险恶,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根本没寄希望于我去求秦总,能有更有效的办法达成目的,哪怕这方法再肮脏,他们也绝不会选稍微良心、人性一点的方法。 小相公是对的。 真特么就该撸起袖子直接抢了貔貅目啊。 燕少手往后一缩,我扑了个空,直接扑到了燕少身上。 然而燕少闪了闪身子,我就一个踉跄,扑到了*上。 我还未爬起来,燕少已经从身后压了下来。 他死死压着我,几乎要把我压成一张纸片,压得我肺要崩溃了。 燕少似乎咬着牙,在我耳后恨恨地说道:“现在,十二点半了。” 我惊:“过这么久了……” “你以为呢?”他说着,突然离开了我的身子,就在我以为轻松了的时候,像翻煎饼似的,把我整个人翻了过来。 燕少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看到他眼中,黑色的火焰在燃烧着,似乎顷刻就要蔓延到我的脸上。 燕少脸上有一种可称之为冰一样的恨,他一字一顿地:“我找了你二十八分钟,而你,跟秦月天在这里约会。” 我心里暗暗叫苦,果然是秦总,今晚上我一定是把全世界的狗都哔了。 要是取回了貔貅目,我还有点借口可以辩白。 可是现如今这状况,真是石头落到了米田共坑里,不是死也是死了…… 燕少盯着我起码两分钟,沉默地,压力重重地两分钟。 然后他说,声音里有压得几乎不见踪影的怒:“我要听你亲口说,你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全身毛孔全打开,热量流失,要紧张成人干了。 理智告诉我,我应该对燕少说,我和秦月天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我却诚实得有些不识时务。 我隔了好几秒,才回答燕少道:“我……无法说出那样的话……” 说完这句话,燕少抓住我手腕的手,顿时颤抖起来。 然而他的面色,依然是沉静的,看不到一丝波澜。 我想起小少说过的话,他越是怒,越是痛,却越是会平静,心里顿时就怕得不得了了。 燕少只抓着我一只手,另一只却又举起那堆针孔设备。 他吐字,很冷静很清晰,却又很缓慢地感觉,他说:“只要你说没有,我就信。我也不看这里面的东西,我会立刻把它销毁了。你说的,全都是真的。” 我要被他这样的状态逼哭了。 但我只能说:“我、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和他抱了一下,我都不知道那是秦月天……” 刚说到这里,我顿时住口了。 因为我看到燕少的眼中已然卷起了风暴。 他的声音一下子变了,变得那么明显,少了沉静,多了一份失控:“你和他抱了?” 我知道自己已经说错了话。 我就该说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说什么抱不抱的?燕少连我和秦总靠太近说一句话都会生气,还别说我和秦总抱了一下。 我想捂嘴,想遮住眼睛,然而我的手被压着,我连掩耳盗铃都做不到。 我只能哭道:“我真的、真的不记得了……我好像是喝了什么就睡着了……我……我不知道……但是我醒来的时候,衣服是完好的,我没有脱掉衣服的样子……” 我解释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燕少的眼神变得很可怕,那里面有一种黑暗的空洞,什么都没有,却又什么都有。 他只说:“你和他抱了……” 我哭起来,只是摇头。 他紧接着说:“衣服脱了也会穿上的。” 我看着他,眼下只会摇头了。 燕少慢慢捏住我的下颌:“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这时候穷途末路,只能孤注一掷地对他叫道:“我是不记得了,不过你手里不是有摄像记录吗?你看看,你看看就知道了……我记得我是没有的,真的没有其它的了……” 我这话没收口,燕少的嘴唇已经压了下来。 他咬到我的那一刻,我感觉得到,他的牙齿是尖锐的,如同最锋利的刀片,只一口,就陷入了我的唇肉里。 我吃疼得瞬间冒汗,但却忍着不敢叫出声。 幸而的是,燕少并没有继续用力咬下去。 他松开了口,抬起头来。 我看到他嘴里的牙齿果然是尖如利刃,不仅如此,他的眼也全黑,不留一点白,连脸色也是青的。 如此的模样,也只有当初去南川的火车上,他遭遇阴风洗涤的那一次我见过。 然后他说话,证明他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和控制力。 燕少说:“我不敢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的心痛了一下。 他说:“我怕看到我不想看的东西。” 然后,他仿佛是很认真的,对我说:“林小莹,我给你一次骗我的机会。你只要说什么都没有,我就全部相信。” 他的手指摸到我的脖子,尖锐的指甲在我的动脉上慢慢滑动着:“来吧,林小莹,来骗我。我现在需要你的谎言。” 我张了张嘴。 然而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仿佛一瞬间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燕少宁愿听我的一句妄语,也不愿意去看记录了真相的视频,哪怕视频会有一半的几率,证明我最终没有和秦月天发生什么。 但是因为有另一半几率的存在,所以他宁愿选择永远不看。 他宁愿选择一个虚幻的安慰。 我真的说出来他就信吗?他真的可以这样自欺欺人吗? 见我如鲠在喉,他用一种鼓励性的语气,和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林小莹,说……” 我提起一口气:“我……” 274它不是秦月天,而是来收你命的 一个我字出口,我就再也说不出多一个字。 燕少隔我这么近,给我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他看着我,眼里是很蛊惑的神色,似乎在对我说:说吧,说出我想听的话,只要你说出来,不管现实中发生了什么,我也可以当没有发生过,我可以继续爱你的,宝贝,请相信我。 我伸手,去摸他的脸。 他眼神落在我的手上,似乎是想看我究竟要做什么。 我张口,几乎落泪:“四一,我爱你……” 燕少听我这般说,握住了我的手,让我的手心停留在他的脸上。但是他依然面无表情:“然后呢?” 他现在除了他想要听到的“谎言”,对我说的任何话都不感兴趣。 他的目的性如此的强,如此的偏执,似乎在告诉我,假如我会再说错了什么,那后果真的很严重。 我心中酸楚。 这份酸楚来源于,就算我真的没有和秦月天发生什么。燕少也已经给我事先定了一个也许什么都发生了的前提。 在这个前提下,他愿意接受我的“欺骗”。 我想事情的根源其实并不在于我最后到底有没有和秦总有什么,而在于,燕少根本不能容忍我和秦月天任何与目前工作无关的任何接触。 任何接触,一个眼神也是犯忌的。 所以我和他独处了,或许还拥抱了,并且是在我被人下了药,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这已经是远远超出了燕少能忍受的底线。 至于最后发生了什么没有,只是在严重的级别上再罪加一等而已。 好比一个人死了,鞭尸或者分尸都不过是一种事后的惩罚,并不能改变人死了这个事实。 而我目前和秦月天独处的情况,就已经达到了“死”的级别。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我明白我必须要按照燕少所说的去做。 因为我不可能再在他这种痛楚之上再撒盐。 所以我深吸一口气,说道:“四一,你要相信,我和秦月天……” 话刚说到这里,酒店房间门突然被很大的力气砸响。 小相公在外面狂喊:“小师妹!小师妹你是不是在里面!你怎么了?快开门啊!” 这话喊着,门缝里就冒出一缕白烟,紧接着小甜甜就显了形,一惊一乍地:“小师妹在……” 在后面的话没说,她马上一个转身,又往回钻。 边钻边说:“对不起打扰了!” 燕少回过头来,大概不想理会这段插曲,只想听我把话说完。 结果不知道小甜甜是不是碰到了门锁,小相公咚的一下就栽了进来。 看着气压低沉的我和燕少,他相当神经大条地:“呀,小师妹你没事啊。老板也在我就放心了,你们慢慢聊。” 说着就想爬起来逃窜。 小甜甜在后面怯怯地:“那个……我去给小师妹找包去。” 这么一点时间就能发现我包不在了,小甜甜真是个“妖”精。 没想到燕少比他们俩谁都要快的离场。 一秒钟的功夫,燕少已经放开了我,站起来,黑着脸径直朝门外走去。 我坐起来,呆呆地看着门外,不知道燕少这又是怎么了。 小相公和小甜甜比我还着急地跳起来:“小师妹怎么了?你和秦月天搞上了?老板生气了?” 我说:“闭上你们的乌鸦嘴,再乱说一个字我把你们嘴缝起来。” 小甜甜已经上前来我了。 边拉边说:“你还坐着干什么,快去追老板啊。别让他干傻事啊。” 我惊悚,问什么傻事。 小甜甜用细细的指头戳我的脑袋:“哎呀哎呀,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你连老板被气疯了都看不出来啊。” 我说我看出来了燕少被气疯了,但是我不知道被气疯和傻事之间有什么联系。 最关键的是,燕少能干出什么傻事? 小甜甜就扳着手指头:“比如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啊,自残啊,咆哮啊,伤害他人啊,借酒浇愁啊……” 我把小甜甜的脑袋推开。 我斜着她:“甜师姐,你琼奶奶的书看多了吧?” 小相公也跟着我一起鄙视:“甜甜,你想多了吧?老板他只是一只妖煞,发怒了最多是周围的妖魔鬼怪遭殃而已。你那些俗人的行为,还是留着自己YY吧……” 小甜甜捧着脸:“可是四处残害妖魔鬼怪也很可怕好吧……天哪!残害妖魔鬼怪!人家好怕怕!小师妹再见,我先去躲一躲了!”说完,化作一溜烟,瞬间消失不见。 我和小相公相对无言。 静了一会儿,小相公问我:“你真的不去看看他?” 我现在其实有些害怕面对燕少。他情绪这么不好,并且处于不愿意听我解释和我沟通的阶段。我怕我过去,只是刺激他更加不好而已。 还不如两个人静一静,等心情平复下来,再来说今晚上的事。 小相公问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我看他一副担忧得不得了的样子,问他:“燕少真的看起来很严重?” 小相公哇擦叫一声:“岂止是严重,简直是宇宙毁灭的程度好吧?你到底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你和秦月天怎么了?” 我听他这么问,就抱住头,说我真的不记得了。不过按道理,真的应该没发生什么。 小相公不解:“那你就明说啊,虽然你不记得了,但应该没发生什么,发生什么了的话,总会有点痕迹留下对吧?” 我说对啊,我就是这么说的。 小相公说:“那他还气什么?” 我无言中…… 隔了好几秒,我才解释到,燕少气的是我和秦月天独处了,而且有可能发生过肢体的接触。他不能接受我跟秦月天有半点联系。 小相公听到这说法又不淡定了。 “不合理啊,”他指了指自己,“我也这么帅,这么伟岸,这么*倜傥,为什么燕少不介意我跟你独处啊?”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因为你还不够格当对手。” 小相公很不愉悦:“小师妹,你知道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说话不动听,你说你都说的什么话?我打包票,燕少现在就想听你发发誓,表表忠心,说说他爱听的话,让你哄哄他。你就不哄是不是?” 我想说小相公还真是说对了。 我就跟小相公说了燕少的要求,说他点明要我“骗”他。 小相公一拍大腿:“哇擦小师妹你够高级的啊,人燕少都来求着你哄了,你还装高冷,不肯开口,管他是人是鬼都要生气好吧?”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我倒是准备说来着,是谁突然破门而入的?” 小相公立马讪讪起来。 他呵呵笑:“小师妹你说的这个是客观原因,主观还在你,还在你身上,呵呵……” 我一巴掌扇过去:“客观毛线!要不是你乱敲门,我话早说完了!好死不死赶口子上来,有你这么坑师妹的吗?” 小相公狡辩:“我这不是着急吗?我怕你出事,一醒过来就到处找你,幸好有甜甜带路。” 小相公劝我:“你现在赶去哄哄燕少也行啊,别一再耽搁了嘛。” 我说大家静静也好,阿青说过燕少怒了,最好的办法是等他自己修复。 小相公瞪着眼:“那可不行的啊。小师妹你真是不了解男人。我跟你说,越是成功有能力的男人,表面越是高傲,内心其实越是脆弱呢。因为他高到那个份儿上了,低不下来。这时候,就需要你们女人的姿态低一点,该哄的时候就要哄哄。就算他依然板着脸,心里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我想说我姿态还不低吗?我就差没低到地心去了。 有时候,我还真就不想惯着燕少这个脾气,我平白无故被人下药,我还一肚子冤屈找不到地儿说呢,结果这一个二个比我都还心灵脆弱。 我就把头别到一边,说我不去,他大男人一个,搞得比我个女人还矫情了。 小相公见我无动于衷,顿时开启唐僧模式,对我说了一大堆废话。 他说,燕少这样,其实是因为太爱我了,因为爱所以自私,所以放不开。偏偏遇到秦总又是一个阳气极重的男人,正好克着燕少。如果燕少是人,他肯定不会这么在意了,正因为他现在是鬼,所以才会觉得秦月天对他威胁重重。我身为燕少的女朋友,更应该理解到他这方面的敏感才对。 我转头看着小相公:“你怎么不去开个心理爱情诊所?” 小相公立刻掏包:“诶你还真别说,我有心理咨询师证,我还寻思过要开个诊所……诶?小师妹,小师妹你去哪儿?” 我已经下了地,回头瞪他一眼:“去找我男朋友,然后好好哄哄他。”我指着小相公,“别再跟着我啊。” 燕少其实面皮很薄,我比小相公更知道这点。 所以小相公和甜甜破门而入,他才会直接黑脸离开。因为,他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他弱势的那一面。 从前他是连让我看见也不能的,现在肯在我面前低头,已经是莫大的极限了。 所以,其实小相公说的也对……哎,我还是去找他求和吧。 不管他让我说什么也好,让我做什么也好,我都是不会拒绝的。 只要他别这样生气了。 他心痛,我心更痛。 我以后见到秦月天,都会绕道走的。 我跑出去找燕少,结果燕少早就没影了,绕了一大圈,突然听到前面有声音传来:“知道了,我这不是在等吗?等他们完事了出来,我会去取视频记录的……放心好了,什么证据都消除了的……外婆你真啰嗦!我都知道了!我会办好的……到时候要秦月天还不肯帮忙,我们就骗林小莹去告他,让他身败名裂……” 这竟然是袁思思在给我奶奶打电话。 两人又说了几句什么。 听得我越来越怒。 果然,果然是他们设计好了的,先把我强行骗过来,把我药倒,然后再用我的名义把秦月天骗过来。 表姐大概认为,秦总追了我那么久,面对我主动地投怀送抱,应该会立刻亟不可待地扑倒我才对。 谁知道秦总竟然帮我冰敷,把我安置好之后就悄然离开了。 现在,视频已经被燕少取走了。 袁思思和老太太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沾沾自喜着呢。 我这次实在忍不住了,也顾不上什么姐妹情面了。 袁思思刚刚挂断电话,我就冲了上去。 什么都不说,扬起手,一耳光就扇到了她脸上。 啪的一声,直接把袁思思扇地后退了两步。 这一耳光,聚集了我二十多年对于我的亲戚,我的家族,我的长辈们的所有愤恨。 我想就是一个路人,也不至于得到如此的对待,何况我还是他们的亲人。 这二十多年,他们给了我什么? 除了无尽的嘲笑、利用、践踏,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而如今,随着这最后一次没有底线的“利用”。 我和这个家,和这个家的任何人,都再没有一丁点儿关系了。 断了,全都断了。 断得连灰都不剩了。 如果可以,等燕少还阳之后,等我嫁给他之后,我要改掉我的姓。 我再也不要姓林了,再也不要和从前的这个家有任何的联系。 袁思思被我扇得全然呆愣住了。 她捂着半边红肿地脸,呆呆地看着我。 我很冷地和她对视着,问她:“怎么?很吃惊对不对?不好意思,我和秦月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让你们失望了。你们所要的视频,也并没有。你的父母,恐怕得在监狱里渡过余生了。但是袁思思,你知道么?这是你、还有你的家人,所应有的报应!” 袁思思呆滞地站了好一会儿,似乎并不能听明白我在说什么。 就在我以为她脑子被我扇坏了的时候,她突然一抬手,对着我旁边的空气,带着哭腔喊道:“对不起,月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原本还处于愤怒状态,一见袁思思突然发了癫,顿时转换成了惊悚状态。 我旁边,分明什么人都没有啊。 然而袁思思好像没见到我一样,只是对着我旁边哭道:“月天,我有多爱你你知道吗?当年我大学毕业前实习的时候,到了集团,第一眼我就爱上你了。我当时打印错了东西,被上级骂,还是你帮我求的情。从那时候我就发誓,我要努力,我要成为你的助理,我要当你的左臂右膀,为你分担一切。那份印错的资料,我现在都还留着。” 我往旁边站了站,把更多的空地给袁思思留出来。顺带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但是袁思思根本看不到我,她往空气处走了两步,伸双手,似乎抓住了什么,继续哭着:“可是,月天,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努力,你都看不到?为什么林小莹什么都没做,你就爱上她了?月天,她哪里比我好?你告诉我,她哪里比我好?” 我要被表姐言情剧般的告白电死了。 我忍不住试探性地叫她道:“袁思思?袁思思?表姐?” 袁思思完全听不到。 更让我感到惊悚的是,她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脸靠着空气,身子微微前倾,却没有倒下去,仿佛空气中真的存在什么似的。 袁思思流着眼泪:“是的,月天,我知道我做得不对,我今晚上不该把林小莹送给你。我怎么能那么糊涂呢?我一想到你跟她在一起了,我的心都在滴血,我恨不得冲到房间里,挖出她的眼睛,割烂她的脸。月天我有多痛你知道吗?” 我心说你多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要是真毁了我的容,我肯定很痛。 现在,我已经有些相信,空气中是存在什么东西的。 只是,我看不见而已。 而袁思思却能看得见,非但如此,她还把“这东西”当成了秦总。 袁思思还在哭诉着:“月天,我真的是没办法,现在只有你能救我父母。只要你能救他们,我什么事都愿意做,给你当牛当马,甚至是你要我的命都可以。真的……” 她仰起头,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半空。 我开始怀疑表姐是在抱着燕少,然而我很快就打消了这种想法。 因为以燕少的心理洁癖,连赵安蒂都不能碰得到他,表姐就更不可能了。 那么,表姐到底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我还在想着,表姐已经开始走动。 她边走边伸出手,似乎被什么东西牵着似的,表姐面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微笑:“月天,我知道你是不会视而不管的,只要你帮我,我愿意做任何事,任何事……你要我的命,我就给你……” 我听她第二次说这种话,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但也感觉得到那东西在蛊惑着她干什么。 我急忙在她身后喝道:“命不能给他!他根本不是秦月天!” 我这一声喝得中气十足,袁思思的脚步稍微滞了滞,然而她很快还是看着前方,说道:“那我们快走吧。” 快走什么啊! 袁思思你要和一个空气走到哪里去? 我也顾不上跟她的恩怨情仇,只能赶快跟上她的脚步。 袁思思直接坐的电梯,进去就依偎着一团空气,甜蜜状。 我中途曾试图唤醒她,然而不管是和她说话还是推她,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想看看那团空气中到底有什么,伸手过去,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就好奇了,难道袁思思被我一耳光扇出了精神病? 等电梯到了酒店顶层,袁思思便走了楼梯,往最顶层的天台走去。 我心里已经有相当不好的预感了。 紧跟着走上去。 秋天的天台真冷啊。 风萧萧,吹得人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 袁思思不知道挽着什么东西,小声地说着悄悄话,我断断续续听到,她在说着很让人肉麻的情话,期间不止一次提到只要能救我爸妈我愿意去死的话。 说着说着,便愈来愈靠近天台边缘。 这家酒店的天台边缘铸造得很高,人很难爬上去寻死,然而有支架趁着顶部的招牌霓虹灯,高耸着。 袁思思走到招牌灯之下,突然开始攀爬灯架。 我这时候已经不想和她计较之前的事了。 我只知道,她哪怕不是我的表姐,那也是一条人命。我冲上去拉她,死死拽住,叫她名字:“袁思思!袁思思你醒醒!” 袁思思往下一看,看到正拖着她脚的我,她猛然一惊,边狂踢我边惊恐地大喊:“林小莹!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来跟我抢我的月天的!不、不要。求求你走!你走!你不要来破坏我和我的月天!” 我抓着她的脚踝,不让她走,我对她说:“袁思思,我不要你的秦月天,你快下来,那不是秦月天,你看清楚啊,它不是!它是来收你命的!” 袁思思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她的力气大得不可思议。竟然一脚将我踢在了地上,然后返身往上爬去,灵活得像一只猴子。 她边爬边对着上方高喊:“月天!月天你别走!你等等我,等等我!月天我爱你——” 我计无可施,只有跟着她也爬了上去。 袁思思爬了一段路,就开始朝着最前方的招牌字走去,渐渐地,她走出了安全的天台地界。 我已经跟不上她了…… 275我会一直追着你,像蝴蝶追着太阳 我眼睁睁地看着袁思思走到了招牌字的边缘。 在她脚下的,是几十层楼高的悬空。 摔下去,是死无全尸的地步。 我顶着风拼命地叫她:“袁思思!袁思思你回来!你回来!” 我仗着自己龙马鳞护体,想要冒险上前去拉她回来。 然而袁思思挥舞着手臂,情绪激烈地对我大喊:“别过来!别来破坏我们!别来!” 她喊着,脚下晃动,似乎马上就要掉下去了。 我只好举起手来,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攻击力,示弱道:“好好好,我不过来,我不会过来的……你、你能不能回来……袁思思?表姐?你回来,我们商量一下你……你和秦月天婚礼的细节?” 这下,袁思思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我的话。 她只转过头去,看着前方空旷之处,声音是无尽的温柔:“月天,你等等我,我马上过来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这一次,我突然明白无误地看到半空之中,悬浮着一个小小的什么东西。 再定睛一看,我惊!竟然是之前的那只胎儿煞! 只见这小煞依然是从前的样子,肿大无毛的头,黑洞洞的眼,没有牙齿的嘴裂开着,身子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惊得再度大叫:“袁思思!不可以去!那是小鬼在索命!” 然而我已经喊迟了…… 袁思思踏出了一脚,踏在了半空之中。 下一秒,她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我全然呆在原地,有好几秒,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反复在问自己一句话: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胎儿煞慢慢飘了过来,朝我越飘越近。 然后我发现它并不是要到我的身边来,而是到距离我不远的地方——在离我不远的半空中,悬浮地站立着另一个鬼煞——燕少。 燕少沉静而冰冷地在立在半空中。 他看着胎儿煞,声音里不带任何情感:“你的孽缘已了,可以去投胎了。” 胎儿煞浮在燕少之前,并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让人猜不透它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没有想到,它居然并没有被灭掉,而是被燕少收了。 而燕少如今把它放出来,是为了了断它和袁思思之间的主仆关联? 而断掉的方式,竟然是…… 我脚一软,几乎从灯架上跌了下去。 燕少突然转向我:“你可以为他超度吗?” 我愣了有一秒,才听到下面有人回答:“可以。” 一低头,居然看到小相公站在我下面,一副要伸手准备接住掉落我的样子。 原来,燕少的话是对小相公说的。 小相公回答了燕少,忙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碗。 就是那只当初见面时,我以为他用来讨饭的那只。 小相公举起碗,对准了胎儿煞,口中念念有词。 我看到碗中似乎发散出一股纯色的光,投射到了胎儿煞的身上。 胎儿煞被这光一照,浑身都抖了抖,如同出水的鱼一般,怔住不动了。 过了片刻,我眼见它慢慢的蜷缩了起来,慢慢地抱做了一团。而它的脸,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恢复成了一种肉嘟嘟纷嫩嫩的颜色。 我听得出小相公念的是梵语,但具体什么意思,并不明白。 但是看到沐浴在圣光之中的小胎儿,微微闭上了眼,肥肥的小脸蛋,捏着肉肉的小拳头,如同在母体之中一般,缩成了一个可爱的姿态。 小相公的超度咒念完了,碗也放下来了。 小胎儿浑身都散发着温暖微明的光,有一种生命特有的纯真和美好。 渐渐地,那层光,变成了一个透明轻薄的圆球,包裹着它小小的身体,轻轻旋转着,朝天空之中升了上去。 我想,那才是它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来最初的模样。 抛却了污浊和邪恶,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无暇。 小胎儿缓缓上升,如同一盏孔明灯,越升越高,越变越小…… 我、燕少还有小相公,全都昂着头,注视着它,慢慢飞出了我们的视线,变成了天空中一颗闪亮的星。 它是投胎去了么? 获得新生了么? 那一刻,我想,我们的心中,都流动着一种为生命感动的赞叹。 时光静静的,整个世界都恢复了安宁,直到酒店下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我顿时醒悟了过来。 是袁思思! 袁思思从顶楼跳了下去,恐怕已经…… 我和小相公下了楼。 燕少不理会我们,已经自行离开。 我们下去的时候,看到酒店大楼门口围满了人,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隐隐看得到人群围绕的中心,地面有血迹。 我不敢再多看一眼。 小相公拉住我,悄声对我说:“小师妹,我们走了吧,别凑这热闹了……” 袁思思毕竟是我的表姐,是我从小到大所认识的亲人之一,我心中未免有些凄惶,问小相公:“你能为她超度吗?像刚刚那样?” 小相公摇头,指了指人群之中:“她的魂已经不在了。她这种死法,掉下去之前,早已经失魂了……” 我还看着人群,小相公已经拉着我往马路边上走,招手叫了车。 我回家的时候,小甜甜正抱着我的包站在门口。 她把我的包递给我,朝门里面看了一眼,小声地:“老板已经回来了。你们好好谈,我和小相公就不打搅了。” 我进了屋,见燕少坐在沙发上,抱着胸,直视着黑暗中的前方,并未把眼神投向我。 我坐过去,安静地在他身边呆了一会儿。 然后开口说道:“我和小相公在小区门口遇到了老太太,老太太说如果我帮我姑妈他们去求一下秦月天,就把貔貅目给我。结果我去了没见到秦月天,却被他们下了药。后来醒过一下,我以为那个人是你,所以……不过什么都没发生,我现在想起来了,他给我一袋冰,让我躺好了,我醒来就看到了你。这就是所有事情的经过。” 我说完这段话之后,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过了不知多久,燕少才开口。 他突然开口,声音似乎显得和这么静的空间格格不入,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我已经看完视频了。” 我也抬头,和他对视。 燕少的眼中一如既往的平静,让我猜不透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过我想,他既然愿意去看视频,证明他其实已经冷静下来了。 燕少紧接着说道:“你竟然连我和秦月天都分不清。” 我心想果然是又找到了不高兴的点,燕少因为不高兴我和秦月天单独相处了,所以处处都是让他不高兴的地方。没有也要制造一点出来。 我那时候昏昏沉沉的,就是头猪我大概也会看成人吧?要知道袁思思和老太太铁了心要算计我,那份量不知道有多足啊。 就在我自我狡辩的时候,燕少又说道:“不过看在那药是袁志炼制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我大惊,袁志,他还没死? 燕少眼中有隐隐地轻蔑,他问:“你连袁志是袁思思的远房亲戚都不知道?” “啊?”我还真不知道。 话说的是这样,他们都姓袁哦。 不过,我本身从来就和表姐一家很少交集,袁家那边有些什么人,我怎么会知道。而袁志虽然和我是小学同学,但也从未听他或者我家里人提过这茬啊。 就连当初他的假葬礼,我表姐一家也没去参加过呢。 但是燕少既然这样说了,那铁定是没错了。 燕少就继续道:“袁思思很早就求过袁志送她一个可以保佑她爱情的东西,但是秦月天阳气太足,一般的鬼牌生不了效,所以袁志就为袁思思炼了这对兄弟小鬼。大概袁志也想要通过这样来控制秦月天吧。不过,这种小鬼凶险,一旦翻船,就是你今晚上看到的那样。养鬼的人,注定是活不下去的。小鬼要索了命,然后重新投胎。这就是最初约定好的契约代价。” 我听燕少这般说,也有些黯然。 如果表姐知道最后爱情和性命一样也得不到,她还会不会孤注一掷,走这条绝路? 我看着燕少:“这些你早就知道了?” 燕少淡淡地:“啊,今晚上才知道的。我专程去问了袁思思的。” 我听他说得如此轻巧淡然,心中却是有些骇然。 就在我和小相公扯话的时候,燕少去找了袁思思,套出了所有关于胎儿煞、以及算计我的内情。 而之后,胎儿煞出现,向表姐索了命…… 这就是说,其实胎儿煞,是燕少故意放出来的。因为之前,也是燕少将胎儿煞收到阴槐木之中去的。 想通了这点,我后背阵阵发凉。 燕少却搭过了手臂,放在了我的肩上。他侧脸过来,对着我的耳畔吹气:“在想什么呢?” 我身体僵直,不敢动弹。 燕少继而悄声地:“你是不是在想,该不会是燕少故意放胎儿煞出来,要了袁思思的命吧?” 我要吓得尿尿了。 燕少说这话,有种特别的寒意。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燕少却伸出舌,在我耳垂上轻轻舔了一下。 “没错,”他几乎算是自问自答,“袁思思的命,是我指明了要的。敢打我女人的主意,必定是要拿命来血偿的。我仁慈,只要了小的命,那个老的,就留给天来收她吧……” 他说得轻巧,我背上却已经出了细密的汗。 燕少的手伸到我背上,手指滑过我的薄汗:“林小莹,你觉得我做得正不正确……” 我用嘴呵着气,用一种特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眼神看着眼前如同恶魔一般的美男子。 谁能想到那么完美的眼角,却?了致命的毒,如此温玉般的面容,却藏着最阴寒的杀气。 我说,声音也有些发抖:“她毕竟还是一条命。你手上多了一条人命,会不会……有因果?” “怎么会?”燕少轻松地一摊手,“袁思思和胎儿煞的性命契约,是一开始就约定好的。一个帮她赢取荣华富贵,一个要她的命。他们是自愿均等的,我充其量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 燕少不这样说,我其实也是猜到了的。 他敢这样做,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置身事外。然而我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我就说,我去洗个热水澡,然后要睡了。 然而我刚刚站起来,燕少就抱住了我的腰。 他仰着头,突然间又变得温柔如水:“一起洗?” 我想推开他的手,说不。 然而我想到今晚上我其实是惹了他不高兴,现在他主动求和,我应该乖一点才是。 结果我一张口,却是:“算了我想一个人洗,洗干净一点。” 没想到燕少却没有执着,只点头:“好,你洗完出来,我有礼物送你。” 我听到礼物二字,忍不出好奇起来。 直觉告诉我,这份礼物一定不寻常。 否则燕少不会刻意押后和隐藏,从前他要给我什么,都是直接说出来的。如今愿意等我洗澡出来,必定是什么“好礼”。 所以,我如他所愿,洗得很快。 等出来的时候,燕少已经在某个榻上等着我了。 我坐到他身边,放下头发,问他:“什么礼物啊?” 燕少手里把玩着他那枚阴槐木,转了几转,然后递到我面前:“送给你。” 啊? 就是这个? 这算什么礼物啊? 我接过来,忍不住仔仔细细又端详了半晌,确定就是那块我们从南川取回来的阴沉木无疑。 这块木头曾经成为了燕少的半身,里面的槐木精被燕少所吸收,铸就了燕少的妖煞之身。 后来因为缅甸事件,燕少弃了这个半身,填入了我的七魄之中。这块木头也就闲置了。 不过偶尔,燕少也用它来做武器。 现在送给我,是拿来给我防身吗? 我正想着,木头上突然间冒出了一个小孩子的头,喊了我一声:“姐姐!” …… 你们想象一下你眼前突然冒出一个孩子头的场景…… 只是一个头,以你手中的木头为支撑点,就好像是从你的手指尖上长出来似的。 这种惊悚的程度…… 足以吓得我惊声尖叫了。 阴沉木被我扔上了天,碰到了天花板,然后又落了下来。 然而它就在要落在地上的时候,突然又悬浮在了半空中。从木头中冒出了一个小男孩,这次是完整的一个。 小男孩委屈地看着我,瘪着嘴:“姐姐不喜欢牙牙么……” 我已经由惊转喜了。 “牙牙?”我坐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着燕少,“这就是达琦的弟弟牙牙吗?他不是……”他不是被燕少灭了吗? 燕少微微点了点头,重申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那一刻,我的内心是感动和惊喜的。 我以为燕少做了什么事,其实他没有;而我以为他没做的事,他却做了。 我一时间喜不自禁,冲上去抱住了燕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大叫道:“四一,谢谢你!” 燕少抱住我,似乎想要回吻我,然而我已经挣脱了他,又扑向了牙牙。 我抱住了小鬼头,是真实的触感和柔软的身子,我抚摸着他软软的黑发,唤他:“牙牙……” 好可爱的孩子,可惜被袁志所害,炼成了小鬼。 牙牙也抱住了我,把头埋在我的心口上,撒娇似的蹭着:“姐姐,你当牙牙的妈妈好不好?” 额…… 我还没想到要怎么回答,燕少已经粗暴地把我们分开了。 燕少指着阴槐木,冷着脸命令牙牙:“回去,没我的命令,不能出来。” 然后又拖开我,扔我回原地:“躺好,再乱动,小心我收回礼物。” 牙牙委屈地瘪着嘴,可怜兮兮地望了我两眼,迫于燕少的淫威,只有朝阴沉木钻了回去。 我也无限怜悯地看着小鬼头。 燕少真是,比小孩子还要求关注,博存在。 我哼了一身,翻身过去,也不看他了。 燕少在我身后冷冷地:“别想多了,我只是洗够了碗,想找个鬼替我做家务。” 我:“……” 我回过身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翻过去不理他了。 燕少突然扑了过来,压住了我,生硬地扳过我的脸,咬着牙:“林小莹,今晚上难道不是应该你求着我大发慈悲的*幸你吗?” 我翻个白眼,有气无力地说:“啊,求求主人大发慈悲,*幸我吧。” 我这到死不活的样子彻底激怒了燕少。 他指尖突然变尖,刺了我一下。 然后我听到他恨恨地说道:“如果不是要把你的第一次留到还阳后,你信不信我分分钟把你斩成人肉丸子?” 我一瞪眼:“我信,我祖上十八代全信!” 燕少和我对视两眼,突然间似乎败下阵来。 他用一种哭笑不得地语气说:“林小莹,你这种奴隶,什么时候骑到主人的头上来了?” 我还想跟他耍耍贫嘴,燕少却又堵住了我的嘴。 长久的压制之后,他松开,语气软了许多。燕少将手指伸入我的口中,他说:“林小莹,今晚上这里……” 我不能拒绝。 我明白我可以对燕少耍贱,可以对他翻白眼,甚至可以呛他的话,但是有些要求,我绝对不能拒绝,尤其是今晚上发生了那些事之后。 我很轻声地在他耳旁吐气:“主人,您躺好,小莹来了……” 我看到燕少的眸色暗沉了下去,像是坠入了最深的湖底。 那个时刻,他像是被驯服了的野兽,任凭我手指轻轻一推,就顺从地倒了下去。 我很尽心地去取悦他。 燕少的指尖伸入我的发丝,他微微阖着眼,似呓语地说道:“林小莹,我其实并不伟大……” 我嗯了一声,并不回应。 燕少于是微微抬头,看着我,指尖的力道重了一点,扯得我的发有些疼:“我只是想把你的第一次,留给我自己。还阳后的我自己。我从没想过要把你送给别的人……从来没有……” 说到这里,他将我的头往下一按。 我挣扎着抬起头来,我想我那一刻是有些狼狈的,至少我的头发很是散乱,我有些着急地回他道:“我也没有过,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不管你是人还是什么,我就在这里,你想要我,随时都在待命的。” 燕少把我提了上去。 他捧着我的脸,仿佛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着我。 我们对视了很久,直到最后拥抱在了一起。 “如果有一天我竟然忘记了你,”他抱着我,闭着眼轻轻说,“林小莹,请你一定要追着我,告诉我你爱我。请你不要管我表面是如何高傲,如何不屑一顾,一定要抓紧我,像今晚上这样投入到我的怀里来。” 他抓着我的后颈,呼吸埋入我的发中。 “林小莹,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那样爱着你。不管我会不会记得我们之间的所有,我都会爱着你。” 我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心里竟然有一丝慌乱。 我忙抱紧燕少,说道:“是的,我不会在乎你记不得记得我,记得我们的日子。只要你爱着我就好了。我会一直追着你,像蝴蝶追着太阳,翅膀被融化,也会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着你的方向,坠下去。不管你有没有眷顾我一眼……” 276谁的脑袋被驴踢了? 我又重新戴上了阴槐木。 不过这次不是戴在心口上,而是戴在手腕上。 牙牙毕竟年纪很小,玩性很大,得了这个宝贝,一会儿把它变得坠子,一会儿把它变成手镯。 我才知道昨晚上燕少让我们出去,让小甜甜护法,就是为了让牙牙和阴槐木合为一体。 这样的话,牙牙就彻底和袁思思那边断了关系。 成了燕少的小鬼。 燕少说,他也未必每时每刻都会在我身边,有牙牙在,也可以保证我的安全。 不过最重要的是……牙牙可以帮他洗碗。 杂种也对牙牙很感兴趣,牙牙超喜欢白毛毛大狗,半夜他偷偷跑出来和杂种玩,骑在杂种身上满屋子乱窜。 我早上去上班的时候,才突然发现我的队伍已经很壮大了。 家里有恶犬守门,身边有妖煞一只,保镖师兄一只,白骨精一只,现在还加上了一只小鬼。 我听说你如果对小鬼许愿,小鬼能帮你实现愿望。但是你愿望越大,却也需要等价的东西去置换。搞不好,就得不偿失,搞成了袁思思这个样子。 话说回来,要让秦总爱上她,居然是比名利更难求的东西。 这世界,果然还是遵守等价交换定律的啊。 科学上叫物质能量守恒,佛学上就叫因果。 不过我没啥愿望可以对牙牙许,牙牙倒是对我有愿望。 牙牙的愿望就是我能成为他的妈咪。我后来了解到,牙牙的妈咪从他生下来对他就不闻不问的,一心在利用他去争取吕家的正室位置。基本都把牙牙交给保姆啊,早教中心什么的。 而她自己,则成天花天酒地,吃喝玩乐,只顾自己潇洒,根本没有尽到一点母亲的责任。后来我见过她一次,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但如果卸掉浓妆,起码要比真实年龄老五岁吧。相由心生,真不是假的。 牙牙生前很少见到妈咪,见到别的小朋友有常常和妈咪在一起,都十分羡慕。后来遇害了,被袁志炼成了小鬼,过往的事情全都忘记了,但内心依然对妈咪有天然的向往。 我不知道是不是长得很无害,总之十分符合他心目中的妈咪形象。 我其实倒是不介意收养一个小“孩子”,但是燕少很明显是不愿意的。 燕少不喜欢小孩,我早就发现了。 并且燕少对于自己要莫名其妙当爸比也是十分光火,牙牙每提一次让我当妈咪,都会换来燕少一记威胁重重的眼刀。 时间长久了,牙牙不也敢提这事了。 但每次叫我姐姐的时候,都自带“妈咪”含义在里面。 袁思思去世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公司。 秦总是最早知道的其中一人。 因为他是袁思思的直接上司,又是曾经传闻中的未婚夫。 他直接来找我,问我知不知道这件事,我默默地,说我已经知道了,因为,昨晚上我就在那家酒店。 我说这话的时候,看着秦总。 秦总的眼光稍微回避了一下,紧接着却还是看着我,他似乎考虑了一下,才说道:“其实早一些时候,我也在。不过……我后来先走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试探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是想知道,昨晚上的事情,我还记得多少。虽说什么都没发生,但也算是一桩有些尴尬的事情了。 我被他这样探究的目光看得不自然,就把那堆监控设备拿了出来。 我说:“这是昨晚上我醒来以后,在房间里发现的。里面的东西我都看了……谢谢你,月天。” 秦总吃惊胜过尴尬,他问我:“这是?” 我说:“大概是我表姐和我奶奶安置的,想要录下些什么,用来要挟你吧?” 秦总走过来,拿起那堆东西。 然后他目光落在我脸上:“对不起,小莹,我本来想等你醒过来。不过,我怕你醒来会尴尬,所以就先走了。昨晚上,我是收到你发的短信,说在那里等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 我点头。 我想,必定是表姐用我的手机发的短信。 我说,表姐已经走了,死者为大,我也不想再谈这件事了。 秦总就微微叹息了一声。 他说:“虽然我和你表姐之间并没有什么,但我还是深深觉得惋惜……现在,她的家人,都还在警察局吧?她的后事,谁来安排?”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真是不知道这事情谁来处理,是他们袁家那边,还是我们林家那边。 但是据我所知,这次赌场和非法交易胎儿的事件,袁家和林家的损伤都挺大的,各家都已经到了泥菩萨过河的地步。 秦总就说,如果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就尽管说。 他刚说完这句话,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我二叔打过来的。 我二叔先是在电话里问了我是否知道了我表姐的事,然后说,现在家里挺乱的,问我有没有空,可以来帮帮忙。 二叔说,现在还不敢让我姑妈姑父知道这事情,我三叔三婶也都进去了,就只有我二叔一家和我还是好好的。亲戚什么的,就算平时不走动,关键时刻,也希望我能出一份力云云。 我对于袁思思的去世,也觉得确实……还是有些惋惜。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燕少一眼,他目光却完全云游在窗外。 我知道这代表他不想管我如何决定,就告诉我二叔,我还是来帮忙好了,有什么需要我的,都可以提。 我二叔自然是不停感谢。 秦总听说,就问我有没有需要他出力的地方,燕少却立马开口:“没有!” 我就忙说,谢谢了,我自己可以搞定。 等去见了我二叔,才知道,原来我二叔是因为自己经济条件不好,表姐丧葬的一系列费用,他都没办法支付,所以才找到我的…… 我二叔本身家境不富裕,人呢,也不坏。我对于当时没能把袁思思拦下来,也有些内疚,就说全部费用我来出吧。 警方已经很快结束了对袁思思跳楼事件的调查。 由于酒店监控显示,是她一个人上的顶楼,而且她父母遇到这样的事,又貌似嫁入秦家无果,似乎很有自杀的动机。 所以也允许家属带走尸体了。 我在殡仪馆见到了袁思思的尸体,裹得严严实实的,脸都看不见。据说是摔得太惨了,都没有办法整容了,只好遮起来。 牙牙好奇地冒出来看,我问他知不知道这是谁。他只嘟囔了一句:“坏女人!”然后就钻回了镯子。 我二叔二婶跟我一起把袁思思火化了,找了丧葬公司,在她家小区安置了灵堂。 我奶奶也来了,坐在灵堂跟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 我知道袁思思小时候也是我奶奶带的,又因为是女儿的女儿,没有传宗接代的责任,自然比我这个长子长孙女更得疼惜了。 灵堂前很冷清,葬礼是最能看出人情冷暖的地方。 袁家和林家由于遇到了这种事,所以基本没什么人来悼念。就只有我和我堂妹一起守在那里烧纸。 燕少和牙牙一起在外面玩弹玻璃珠,也是无聊到极点了。 不过燕少没事的时候,还是很愿意陪小孩胡闹的,虽然以他的能力,要去逗小孩子,确实屈才了。 但是看到牙牙欢笑的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种燕少还是算物尽其用了的蛋疼感觉…… 纸烧到一半,我二婶把我叫到一边。 我以为她还要说什么费用的事,结果我二婶笑得脸都要烂了。她说:“小莹,听说你现在在XX集团当总裁啊?” 我说是啊,怎么了? 我二婶笑着:“那个,小莹,我们家卓蓝今年也毕业了,不过现在都没找到什么好工作,那个……你看,能不能……” 我懂了,我二婶是要我帮忙,让我堂妹到集团工作。 我就很官方的说,我回去问问人事有没有什么职位吧,如果有招聘的话,可以让林卓蓝来试试。 二婶千谢万谢,说了很多恭维我的话,还说什么林家的希望全都在我身上了。 我心里叹气。 刚刚才发誓再也不要和林家扯上关系,表姐就出了这事,天大地大不如人命大……我又被捆绑了回来。 刚把二嫂打发了,转过身来就碰到了我奶奶。 老太太红着眼,恨恨地看着我,就像我是所有悲剧的罪魁祸首一样。她伸出枯枝一样的双手,抓住了我的衣服:“说,思思是不是你家那只恶煞杀死的?” 我急忙挣脱了奶奶的爪子。 “你说什么啊?”这事情我还真没法辩驳,但是我绝对不可能辩驳,我反问老太太,“表姐她自己养那么凶的小鬼,被反噬了很正常吧?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管!”老太太这次是真的发横了,她拉扯着我,“一定是你!一定就是你家的那只煞杀的她。” 我被她扯得凌乱,忍不住推开她。顾不上她是我长辈,用从来没有过的语气责问她道:“你为什么认为是我的错?你凭什么认为是我的错?给我下药把我送到别人*上的人是谁?想要利用视频要挟别人的人又是谁?开赌场贩卖胎儿死婴的人是我吗?是我逼着谁干的吗?” 我指着我奶奶,前所未有的爆发:“你给我搞清楚一点!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有人干了违法乱德的事,就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的声音那么大,大到我二叔一家人都过来了,顺带还有一些邻居。 都过来劝我和我奶奶,别吵了。 我奶奶铺天抢地的:“天哪!我们思思尸骨未寒,这个当妹妹的,就在这里说这些没良心的话了啊!林小莹你那个不要脸的妈,当初不知道从哪儿怀的你!你是不是我们林家的种都不一定!你没少吃我们林家的饭,现在你三叔姑妈落难了,你还落井下石,害死你姐姐!” 我二婶现在有求于我,忙上前制止我奶奶:“妈,别胡说了,让人看笑话呢!” 我奶奶还准备打滚,我两步走到她面前:“别跟我提什么林家,我爸妈已经走了,你也没再把我当这个家的人看过。这个家什么都没有给过我,你们富贵的时候跟我没关系,落难了,也请不要连带上我!从今天开始,我和林家没关系!” 我二婶急忙喊我:“小莹别乱说啊,咱们还是亲戚呢。”这人生怕我不帮她女儿解决工作。 我二叔也劝着我:“小莹啊你奶奶是伤心过度,你别和她计较啊。” 我奶奶拍着地大哭大喊:“哎哟,逆子生的逆孙啊,不孝啊不孝啊……” 我根本不想再和她多说几句话,扒开人群就往外走。 燕少已经闻声带着牙牙过来了,我也不看他,径直往前走。牙牙很懂事地钻到我的镯子里,不再出来。而燕少则快步跟在我身边。 到僻静的地方,他问我:“老不死的又开始作了?” 我扶额,靠在墙上,心塞又哭不出来,只能摇摇头,想把所有的心烦都摇掉。 燕少伸手,抱住我的肩膀,抚摸着我的肩头,低头对我道:“好了,宝贝儿,别生气了。跟那种人生气不值得,她再折腾得厉害,也就那样了。你的生活还很美好,嗯?” 燕少就是这些地方好,平时没少损你,关键时刻,还是很会安慰人的。但道理是那个道理,我就是高兴不起来。 我只靠在燕少胸膛上,抱住他,心情才稍稍得到一些缓解。 燕少说:“你要是恨她,我马上让她去见阎王,把貔貅目给你拿回来?” 我摇头,说不用。我就是郁闷一下,还犯不着这样那样。 可能是我的样子实在太沮丧了,燕少就弯下腰,脸对脸地看着我:“那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一定会送到你手上。” 我说用不着吧?我还没严重到需要这样讨好吧? 燕少捏着我的手,他吻了一下我的指尖:“我觉得需要就需要。我高兴讨好你。” 我听他这样说,终于笑起来。 我觉得虽然我奶奶很惹人心烦,但居然可以换来燕少这样哄我,也很赚了。 谁知道我刚刚一笑,燕少就捏了一下我的鼻子,有些轻蔑地:“随便说说你就笑了,怎么这么贱?” 我知道他就喜欢逗我开心,一秒钟也脱不了的恶趣味。 燕少老是这样,自己也不正经,有什么资格嫌弃我不够小女人? 我就哼了一声,推开他:“谁稀罕跟你笑,你……” 刚说了一个你字,燕少突然往后一倒,顺势把我整个人一拖。我顿时倒在了他的身上。 与此同时,听到嘭的一声枪响,我刚刚站过的地方,墙上竟然冒着青烟。 我趴在燕少身上,抬头就看到正前方,林志梁正举着枪,对着我。 我不知他哪儿来的枪,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我颤颤地问他:“林……志梁,你、你干什么?” 林志梁恶狠狠地用枪指着我:“林小莹,少跟我装了,我的胎儿煞是不是被你灭了?警察是不是你叫来的?你逼得我走投无路被通缉,你说,你是不是该要偿命?” 林志梁这般问我的时候,燕少并没有赶过去。 他只是用手臂将我环住,圈在他的臂弯里,用他的半个身子侧挡着林志梁的枪口。 而我看到牙牙悄无声息地从镯子里跑了出来,朝着林志梁飘了过去。 牙牙有阴槐木护体,更重要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被燕少重新炼过的缘故,也跟燕少一样,是不怕阳光的。 所以大白天的,他也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然后抓住林志梁的手腕,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林志梁吃疼,手一抖,枪声再响,然而也是打偏了。 牙牙吓了一大跳,风一样飞回来,又钻到了我的手镯里。 连续的两声枪响,已经惊动了附近的人,第一个赶来的人,居然是我奶奶。 她老人家一看到林志梁,简直是喜不自禁,扑上去就叫道:“我的好孙儿啊!” 然而这时候的林志梁,被牙牙咬了手,那伤口上一圈青,已然失了人性。老太太扑上去,显然是自投罗网。 林志梁看到老太太,竟然一把抓住了她,把她拖到自己的面前,枪一举,指住了老太太的头。 老太太吓得惊声尖叫:“乖孙儿,你搞错啦!我是你奶奶啊!” 林志梁只把老太太又提了提,狠声道:“闭嘴!老不死的!” 我奶奶倒是识时务,瞬间就住口了。只是抖得像筛糠一样。 林志梁鼻眼扭曲地对我说:“林小莹,你奶奶就在我手上,给我两千万,我就放了她。” 不要说我,连燕少都给唬到了。 林志梁脑子没问题吧? 我奶奶难道不是他奶奶吗? 还有,两千万?他确定他没多说一个万字? 燕少的语气里带着明地揶揄:“你问问他,到底是想要两千万的网络点击还是两千万的蝌蚪?” 我小声地:“大概是想要两千万冥币吧?” 林志梁听不到我说的话,我奶奶却是听到了。她用发抖的声音喊着燕少:“俊、俊小伙儿……救救我啊……你救我……我、我把我孙女儿小莹许配给你……” 林志梁一听到奶奶这样说,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惊诧的色。 他看着我,拖着老太太往后退了两步路:“你、林小莹你居然也养鬼!” 他这么一说,我才知道我奶奶还真是没把燕少的事情透露出去过。 我忙说:“你别听她胡说,我……” 我话才说了一半,燕少已经在我身旁抄起了手,插言道:“你这话全错了。” 燕少现身了。在林志梁的面前。 他不顾林志梁惊恐的脸色,冷冷地说道:“第一,是我养的林小莹;第二,我是煞。” 我听燕少这样说,急忙往他手臂上一靠,表示我是被养的那一个。 林志梁吓得不住拖住老太太,直到退到了墙根上,他简直要用枪把老太太的头抵偏了。 “别、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你们要过来,我、我杀了这老太婆!” 燕少轻松地抬了一下手:“请随意。” 林志梁转而对我说:“林小莹……姐……咱有话好好说,你只需要给我两千万……不、一千万就可以了,我、我就放了咱奶奶,我从此以后远走高飞,咱们再不犯、犯着……” 我真怀疑林志梁脑子坏掉了。 他这思维逻辑,我都懒得跟他较真。 燕少眼中是深深的厌恶和轻蔑,只对我:“你们林家怎么会存在这种奇葩的基因?” 我举手:“跟我没关系,我现在开始跟你姓好不好?” 林志梁和我奶奶大概都没有想到这个功夫,我和燕少还有心思打情骂俏,一时间,场面静得来掉针。 我奶奶十分好声地求我:“小莹,莹闺女……你、你是奶奶的好孙女对不对,你就给志梁一点钱,给、给你奶奶留一条老命吧。” 我还没说什么,燕少瞬间就怒了。 燕少猛地从我手腕上扯过阴槐木,化作一把乌黑的手枪,指着我奶奶和林志梁,开口就道:“闭嘴!你们俩同伙演戏给我看的是吧?是你们脑袋被驴踢了还是以为我们脑袋被驴踢了?” 燕少这么一问,我奶奶和林志梁几乎异口同声道:“不是的!” 277貔貅目回归,我们有大事要干了 我奶奶哭丧着说:“我、我真不知道这孙子这么狠……小莹,奶奶一直都错了,还不行吗?” 林志梁把枪又抵得用了些力,恶声道:“听到了吗?把钱给我,我们就两清了。” 燕少也举着槐木化成的枪,对着林志梁。他冷笑:“你觉得是你的子弹快,还是我的乌木快?” 林志梁被燕少这么一笑,顿时没了底气。 他正呐呐说不出话来,不少围观群众已经逐渐围了上来。 许多人都隔得远远的,不停劝着林志梁放下枪。 我堂妹林卓蓝也在后面喊着:“哥,你别激动好不好?奶奶没什么错啊,你别傻啊。” 我二叔二婶也焦急地劝着。 正嘈杂着,从人群里挤出一个便装的男子,双手举过头顶,对林志梁道:“林志梁,我是谈判专家,你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我谈,但是请你千万别伤害你手里的老太太。她是无辜的。” 我心想老太太才算不上无辜。 但也罪不至死。 不过谈判专家的到来,却是证明,警方已经把这里包围了。 林志梁也不傻,他只嘿嘿一笑,对谈判专家说:“你别跟我谈,你和你旁边的那个女的谈。她愿意给我两千万,你们给我备车,放我走,我就放了这老太婆。” 我扶额,这一会儿工夫,又变回两千万去了。 谈判专家看着我,我不想看他,只觉得丢脸:“那个……那老太太是我奶奶,也是……他奶奶。” 我这么一说,明显看到谈判专家一脸吃到翔的表情。 林志梁的脑回路匪夷所思,真是正常人难以企及啊……他大概是觉得,现在只有用我奶奶才能威胁得到我吧?所以才使了这么一烂招。 燕少显然已经不想和林志梁浪费时间,他扶住我的肩膀,对我道:“警察既然已经到了,我们就走吧,剩下的事交给警察去办。” 那一刻,我很明显的察觉到,燕少是故意这样说的。 他还没在林志梁面前隐身,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不小,应该刚好是可以让林志梁听到的音量。显然其他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说什么。 但是林志梁听到了。 他听到燕少说了,警察来了,我们走了,而他林志梁的下场……可想而知。 林志梁那时候大概本来就是困兽乱斗,听到燕少的话,显然彻底乱了心神。他现在是通缉犯,自己比谁都明白警察两个字的含义是什么。 他来找到我,或许是想要杀了我以泄愤,后来又想要讹诈我一笔钱。但无论如何,他的计划里,绝对没有招来警察然后自投罗网。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燕少把他的腹黑、精明,以及兵不刃血的算计显露无疑。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已经断送了林志梁仅有的一切——妄想、最后的赌注,甚至是……性命。 在燕少扶着我肩膀转身的那一刻,我尽管已经察觉到他下了怎么样一颗棋子,但我没有办法也没有理由去阻止。 因为林志梁已经举起了枪,对准了我。 枪再次响起的那一刻,燕少早有预料地回过身去,手一抬,就用已经化成了坠子的槐木挡住了子弹。 一起倒下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林志梁,另一个就是我的奶奶。 警察们已经冲上前去,有人拖开了林志梁,另有人拖开了我奶奶。 我想说林志梁是真的傻。 谈判专家都已经来了,那证明,其实暗中的狙击手也已经就位了。 如果林志梁他企图危害任何人,那么狙击手就一定会开枪,保全无辜人的性命。更何况,以林志梁犯下的罪,不是死刑也是无期徒刑。击毙一个死刑犯,比让人质遇险,更经济划算,也更有道理。 燕少最后那句话,分明就是在激他做出过激的动作,然后引起狙击手开枪。 燕少不会让自己手上沾染人命,他比我更懂得什么是因果,他还没有还阳,不能让自己手上有任何不必要的因果。 所以,借刀杀人,是最好,也是最便捷的。 可是林志梁,这个被我三叔三婶*到无法无天,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根本就不可能想得到这其中微妙的算计。 燕少从一开始就在拖时间,在不动声色地激怒林志梁。 直到他扶着我作势离开,我才醒悟过来,他只是在等狙击手扣动枪扳而已。 林志梁被子弹正中额头,击穿头部。弹孔很小,血也流得不多,但他死得很透,足以证明狙击手的枪法是多少精准,又或者说,他瞄准了有多少时候。 周围的群众看热闹都看的鸦雀无声了。 这场面,简直就跟拍电影似的。 有警察前来问我有没有事,我看到燕少把空弹壳和弹头分别扔在了地上。我就说,我很好,没有事。 我去看我奶奶,看到她躺在地上,脖子上有一道伤痕,正在流血,有急救人员正在处理着。 我问是怎么回事,得到的回答是跳弹了。 原来子弹从林志梁的头部穿过去,打在了后面的墙上,又反弹了过来,击中了我奶奶的脖子。 没一会儿,救护车来了,我奶奶被送了上去。 我身为亲属,自然顾不上去警察局做笔录,先要去处理我奶奶的事情。理由也很充分,那就是没有我,没人给付医疗费。 刚到医院,我奶奶就要被送往手术室抢救。 送进去没有两分钟,就有医生走了出来,大叫我奶奶的名字,喊某某的家属在不在? 我忙说我在的我在的,和燕少一同走了上去。 旁边一个*拿着一个医用托盘,上面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老花眼镜,有纸巾,有手帕,还有小钱包和许多零点。 医生说,我奶奶要做手术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要取下来,所以就让家属代管着。 我一样一样的从里面拿着东西,直到拿到那两粒灰白色的珠子时,我确定我的小心肝颤抖了。 貔貅目…… 磅空留给我的貔貅目,终于回到了我的手中。 我和燕少坐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静静地坐着,手里拽着那两颗珠子,而燕少拽着我的手。 隔了许久,他问我:“开心吗?” 我苦笑了一下:“连着几天出两条人命,我非要开心,是不是太没心肝了?” 燕少盯着手术室的门:“你大可以没心肝……马上就是第三条人命了。” ……手术室的灯灭了。 我奶奶,没能抢救回来。 我听到这个消息,惊得站了起来。 不是因为燕少的预言那么准确,而是因为我奶奶一走,许多关于我父母以及磅空的秘密,就会被她带到坟墓里去。 老太太这一辈子,我无法妄加评价。虽然我很不喜欢她,也不亲她,但她毕竟是我的亲奶奶,是我父亲的母亲。 她再怎么不对,再怎么不对,人也已经没了…… 几天之内我连着少了三个亲人,尽管他们生前都对我不太友善,我依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 二叔和二婶也赶来了。我二叔表现得十分悲痛,一直不停的自言自语,说这个家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被诅咒了。 而我二婶则把我二叔悄悄拉到一边,大概是在问老太太有没有遗产什么的话。 我堂妹在一旁低头玩手机,似乎对于发生的所有事都漠不关心。 我对于林家人的这种非人性的淡漠,都表示十分的不理解。 燕少悄声对我说:“我去看看老太婆,你等我一下。” 我茫然地点了一下头,直觉燕少是有话要去问我奶奶。待他站起来,我忙拉住了他,说:“问问我爸和我妈的事,还有磅空……” 燕少拍了一下我的手背:“好。”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是我能听出这个字里的安慰和宽心。 有时候,我觉得燕少很不懂我,比如我和秦月天之间的事,他总是不管事实和我的感受,总是很任性。但有时候,我又觉得燕少非常懂我。 譬如我现在的这种心情,我每每真正寂寞和空落的时候,他都能敏锐的洞察到,并且能用最好的方式来安慰我。 燕少知道我虽然一直不喜欢和林家的人接触,但我其实也很渴望家庭的温暖。虽然林家的人总是对我不太好,但我也从没想过要去报复或者怎么样他们。 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人而已。 我想获得一份归属感,获得一个群体的认可。 燕少的这种理解,让我觉得我是幸运的。因为或许有些人,终其一生,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轻易看透你心灵,并且愿意在看透之后给予你所需的人。 燕少的这种表现,会给我一个感觉,他是这世上的另一半我,是我的另一个半圆。 因为他懂我。 燕少去停尸房之后,我就和我堂妹一起坐着,她玩手机,我始终盯着燕少离去的方向。 我堂妹玩了一会儿手机,突然在一旁问我:“姐,你见过燕少没有?” 我吃了一惊,堂妹已经把手机递了过来,我看到她手机壁纸居然是燕少的一张照片。 我堂妹一脸向往:“姐,你现在是XX集团的副总,应该经常能见到燕少吧?燕少什么样的啊,是不是和杂志上一样帅,爱不爱笑?他有没有女朋友?” 我看着我的堂妹,林卓蓝。 平心而论,她长得还算讨喜,皮肤白,瓜子脸,眼睛很有神采,身材也很苗条,很青春飞扬的感觉。真的要比,她至少是比袁思思漂亮的。 我以前听说她也算是学校里女神级别的了,追她的人也不少,男朋友也谈了不少,还是不是完璧之身……很难说。 不过林卓蓝总的来说还是很正常了。 没有袁思思那么出众,也没林志梁那么玄乎。 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不贪慕虚荣不喜欢美颜,几乎是不正常的。 所以我就很好声的告诉她,我没有见过燕少,因为燕少现在在国外,很长时间不回公司了。 林卓蓝于是问我,要怎么才能见到燕少呢? 我含糊地回了她一句,等他回国大概就能见到了吧。 林卓蓝又问,那在XX集团,什么职位可以经常见到燕少呢? 她这个问题,我只能说无可奉告,因为除了燕少的秘书或者助理,或者就是副总级别的,我很难想得到哪个职位可以经常见到他。而这几个职位,显然都不是林卓蓝可以做到的。 我是知道的,要做到任何一个副总的助理,都得有比我更高的学历或者更好的名校毕业。 林卓蓝……她是大专学院毕业的。不过专业还算对口,学的就是文秘。 林卓蓝一开口提到燕少,就滔滔不绝起来。 她说,她们全寝室都是燕少的米分丝,她也不例外。她都喜欢燕少好多年了,自从袁思思到了集团,她就立志以后也要到集团来工作。不过袁思思很没劲儿,她一直喜欢秦总,也甚少谈起燕少。 林卓蓝说她问过袁思思很多燕少的事儿,袁思思总说,燕少气势有点吓人,不比秦总有亲和力,而且也比较寡言,就算在会议上,也不太爱和别人交流,一说话就是挑刺。燕少很少笑,袁思思到集团那么多年,只看他对几位副总笑过。 林卓蓝说:“哼,我就觉得,肯定是她级别不够,所以燕少不爱跟她说话,她就只能和秦总说上话,所以才只喜欢秦总。” 林卓蓝这话说得有些偏差,因为我相信燕少平时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是不爱说话的。因为他就算是在我面前,不是特别心情好,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而且,袁思思无论是在爱情还是心智方面,我个人认为还是要比林卓蓝成熟许多的。 表姐会爱秦总,其实是因为秦总更符合她心目中理想的另一半。 燕少虽然颜值比秦总高,但燕少并不适合做一个丈夫,甚至说,可能连*都不适合。所以成熟的袁思思最多欣赏一下他的颜,根本不会往其他方面考虑一点。 袁思思的人品暂且不谈,她毕竟一流高等学府毕业,又能在秦总身边做到面面俱到,智商情商都不差的…… 她会有后来的结局,只能说,太过心高气傲,去求了自己不该求的东西,偏偏求而不得。 林卓蓝,不要说比袁思思,就是比我,估计差的段位都不是一点点。 我看着她双眼发光,幻想着有一天能见到燕少,获得他的关注。 心中终于有些明白,燕少刚刚和我认识时,看着我的时候的心情了。 大概就跟我现在看着林卓蓝是同一种心情——如同老鹰看着一只还不能飞翔的小菜鸟一般。 我正做着听林卓蓝表达她对燕少的爱慕和期望,就看到燕少回来了。 我就忙对林卓蓝说:“那啥,我还要去看一下奶奶的费用有哪些没缴清的,你在这儿等着你爸妈吧。” 林卓蓝有些不乐意,她说:“姐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心想以前你可没这么爱黏着我。 不过说实话,我和林卓蓝的关系,也算是比袁思思还有林志梁好很多了。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厂的子弟,又是亲戚,小时候她还总爱跟在我后面屁颠屁颠的跑,跟着我瞎玩。后来大了,我二叔又下岗了,大家才不那么频繁一起玩了。 再后来因为其它几位亲戚包括我奶奶都瞧不起我们家的缘故,林卓蓝就站了队,也不大爱搭理我了。 有她在,我也不好问燕少关于询问我奶奶的事。 只能先去清理我奶奶的一系列费用问题,以及联系丧葬什么的。 林卓蓝就在我旁边叽叽呱呱个不停,说的还都是和燕少有关的话。燕少在一旁,听到一个陌生女孩不停谈论自己,还是当着他的面,也不由得有些懵了。 他指着林卓蓝问我:“她是谁?” 我小声地:“我堂妹啊,我二叔的女儿啊。” 燕少上下打量了林卓蓝好几眼,才说:“啊?上午好像穿的不是这一身啊。” 我心想秦总当初说得果然不错,燕少果然有间歇性脸盲症,别人换个衣服发型什么的,他就不认识了。 其实林卓蓝也就是上午穿了个小马甲,这会儿脱了而已。 此刻,她还叽叽喳喳地说着:“姐,如果燕少回来了,你能不能随时随地见到他啊?” 我讪笑着:“我又不是他家佣人,怎么可能随时随地见到?” 林卓蓝说:“你是副总啊,你可不可以给我介绍他认识啊?” 我还没回答,燕少就用一种警告的语气:“别给我找事!” 我白了他一眼,回答林卓蓝说,我都还不认识燕少,等我认识以后再说吧,万一燕少看我都不顺眼,我还敢给他介绍什么啊。 谁知道林卓蓝很不以为然,她撩了一下头发,说:“燕少看你不顺眼,不一定看我就不顺眼啊,姐姐你都是集团副总了,请他吃个饭,然后介绍一下我们认识,这个不过分吧?” 她这话说完,燕少就颇有些惊异地看着林卓蓝,用一种有些夸张地口气问她:“我看你姐都不顺眼,还会看你顺眼?你是觉得你脸长得比你姐好看?还是腿比你姐长?” 燕少的话,很明显就是吐槽而已,并没有真的让林卓蓝听见。 林卓蓝捧着脸:“反正姐姐你就负责把我介绍给燕少好了,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她说:“我比姐姐年轻,性格也比姐姐活泼。姐你和思思姐一样,年纪都大了,又很沉闷,还是比较适合秦总那一款的。我觉得我比较适合燕少那样的。” 林卓蓝刚说完这句话,燕少脸就黑了。 我只有扶额。 林卓蓝你好死不死提秦总干什么? 你不知道你最爱的燕少最忌讳就是提到这个人,而且还是把我和此人配对提出来。这简直就是龙触逆鳞的凶险事儿啊。 燕少直接站住,很有些暴戾地问我:“能不能把你这个堂妹打发掉?你不动手我动手?” 我就连忙对林卓蓝说,我必须要回集团处理一点事,以后再聊了。 林卓蓝很不舍,直到我上车还在挥手:“姐姐我们改天约吃饭啊。” 燕少一脸厌恶:“你们林家有正常的人类吗?” 我忙举手,说正常的在此。 然后我打趣燕少:“我妹多喜欢你啊,要不要收来当后宫啊?” 燕少立刻脸色阴沉地问我:“你什么意思?” 我一看这脸色没对劲,忙说我是开玩笑,千万别当真。 燕少别过脸去,声音里不变的寒:“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不好笑。” 我沉默不语,他又紧接着道:“我开你跟秦月天的玩笑,你心里怎么想?” 我心说你这还知道啊? 你以前冷嘲热讽我和秦月天还少了吗? 更何况,我这是真开玩笑,你那明显不是好吧。 燕少揽住我的肩膀,说:“以后我不会再说你和秦月天,你也别往我头上扣别的女人。忠诚这种东西,一方不遵守的话,另一方很快也会违约。大家都不当感情是一回事,就没办法愉快的相守下去了。” 我听他语气少有的认真严肃,也不敢再插诨打科。半晌不敢说什么。 燕少却突然又开口道:“把小相公约上,在燕家见吧。我们有些事要做了。” 278娇羞的燕少很妖冶 夜晚。 燕家,阿青的房间里。 我、燕少、小相公、还有小甜甜以及牙牙,全都聚在一起。 阿青捧着一个小小的盒子,看着我们:“这是阿冰留下的东西,这里面只有一串数字,但据他最后对我哥的临终遗言,这串数字,标示了我哥身体的所在之处。这也是阿冰用……用命换来的东西。” 说到最后,我感觉连阿青的声音都变样了。 我问阿青:“现在知道这串数字代表什么意思了吗?或者说,你破译了吗?” 阿青摇了摇头:“我和我哥研究了很久,各种密码破译方式都试过了。起初我们以为是阿冰电脑里某个文件的密码,后来又以为是他保险箱的密码,但最终都发现不是。而这串数字也没有任何的逻辑规律可循,不知道阿冰留下的到底是什么。” 他这话说着,小甜甜就飞了过去,看了一眼,哎呀叫了一声,然后又飞了回来,只说了一句话:“看不懂。” 小相公用一种你别丢脸的眼神看了甜甜一眼。 我就问阿青:“阿冰临终前,没有告诉……告诉四一具体的什么吗?”说到这里,我不由得看了燕少一眼。 燕少明显有点回避我的眼神。 他只盯着别处,答道:“有。” 他这么说,阿青都惊道:“有的话哥你为什么还说让我破译啊。” 这不是玩人家吗? 燕少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他的眼神,有些沉,他开口道:“汪涟冰说,林小莹知道。” 啊? 燕少这么一说,我顿时吃了一惊。 我知道? 我顿时紧张了起来。 阿冰说我知道,是他曾经无意中透露过什么给我吗? 万一我没有注意到,坏了燕少的大事,要怎么办? 正这样想着,燕少已经走到阿青跟前,从盒子里拿起纸条,甩了一下,递到了我的面。他似乎猜到我的心思,解释道:“我不想给你压力,所以事先没有告诉你。毕竟那时候貔貅目没有拿到手,提前让你瞎操心也于事无补。来吧,看吧,能看懂就能看懂,看不懂提前一年看也没用。阿青已经证实了这点。” 我顾不上去看阿青臭臭的脸色,低头看了那一串数字。 是有点类似电话号码的一串数,但其中又夹杂了一些字母。 我第一眼看到,就有一种很是熟悉的感觉。 好像我以前在哪里见过这串数字似的。 我咝了一声,皱起眉头。小相公一见我的表情,立马说:“小师妹看懂了?” 我摇头:“好熟悉的感觉,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是什么呢。” 燕少把纸条放在我手心:“没关系,慢慢想。” 我就坐下,拿着纸条,一直看个不停,几乎要把这张纸盯穿了。 燕少揣着手,仰着头走到窗边,并不再说话。 阿青和小相公却是有疑问的,尤其是小相公。 他问阿青:“真奇怪啊,这个阿冰发现了老板的身体所在,他直接在纸上写出来不就行了,还要神神秘秘地留一串数字干什么呢?” 阿青点着头:“这个问题我也思考过。不过我认为,阿冰是做事极其谨慎小心的。如果直接写,被谁看到了,阿冰自己会暴露,我哥的身体也会被转移开。但是现在这样写,如果被人看到了,也不会看出个所以然来,但它必定是最便捷标明我哥身体的一种方式。而且阿冰临终前说了,小莹姐能看懂啊。所以我猜啊,这说不定是和小莹姐专业有关的。” 阿青这么说,我就仔细把我大脑内储存的知识库都扫描了一遍,答案是没有找到配对的知识。 燕少站在窗边,插言道:“不一定是和专业相关的。因为这个专业的人很多,不论是在集团,还是在西美。说句难听的,袁志也是这个专业的,秦月天也是临近专业的。汪涟冰要做这个密码,恰恰是需要避开这个专业的习惯才对。” 我仔细看着这行字。 这行字是阿冰的字迹无疑。 阿冰的字迹,是有些娟秀小巧的,和他有些张扬的性格反倒是不同的。这些字母还有数字,都小小的一团,显得很清秀可爱。 我想起以前我第一次看到他的字的时候,还对比过他和燕少的字迹呢。 燕少的字是龙飞凤舞的,偏偏和他相对内敛的性格形成反差。 在那张插在设计图纸里的传情小纸条上如是写着:【西南角的建筑群是否应该加一个神兽的檐雕?——燕41】 而汪总的回答是两个字:好,冰。 想到关于燕少和阿冰之间的那些点点滴滴,我想我嘴角是有笑的。然而我想到最后阿冰的结局,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房间里静得有些不自然。 我抬起头来,看到包括燕少在内的所有人,全都一动不动看着我,一脸看稀奇的样子。 我摸了一下脸,问大家:“我脸上有什么?” 我这样一问,燕少立刻就转了过去,小相公假装咳嗽,阿青和小甜甜玩起了拍手游戏。只有牙牙啄着大拇指,扑闪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很是讨好地对我说:“姐姐刚才一会儿笑一会儿难过的样子,就像妈咪一样美丽。我们全都看呆了哇。” 牙牙这一刀补得,连阿青都呛到了。 大概是为了缓和尴尬,小相公又咳了一声,说道:“那个……小师妹你刚刚想什么啊,满脸神采的样子,确实,确实那个很好看……” 这话刚完,小甜甜急忙补充道:“我没那个意思啊,我只是看你的样子,想起了一个我很讨厌的人而已。” 小相公立刻夸张地叫了一声:“哇,你那个眼神分明是想到了心爱的人了吧。说说看,我们小师妹那样子让你想到谁了啊?” 小甜甜脸色顿时又白转黑,恶狠狠地盯着小相公:“死秃子,你再胡说八道,小心老娘啃了你的肉!” 小相公扯着自己的头发:“秃吗秃吗?” 这一对冤家闹得个开,燕少却皱着眉喝断了他们。 “够了!”他仅仅两个字,就让小甜甜和小相公住了口,燕少转而看着我,“你刚刚想到了什么?” 他这么明白的问出来,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想到你……” 我刚说到这儿,阿青立刻怪叫了一声:“喔~好!”然后鼓掌。 我和燕少顿时一同用一种你该死给我住嘴的眼神看着他。 小甜甜捂脸:“哎呀好羞羞,小师妹想到老板脸若桃花呢。” 小相公嘿嘿笑:“小师妹,你对老板的心意谁都知道,就别老是当众犯花痴了。” 好吧,除了牙牙所有人都是一脸“我懂的”的表情,看着我和燕少。 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燕少的眼神居然躲闪了一下,然后别过脸去,脸色在窗口暗夜的映衬下,竟然显出一抹妖异的微红,随口说了一句:“神经……” 哇擦! 燕少你不要有这种娇羞的表情好不好? 你在不好意思个什么啊? 我就算是当众表白一下,你也不用就这么一副黄花大闺女的表情吧? 于是,我就只有很不道德地,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了。 我接着说:“我是想到了你……和阿冰之间的事情。” 然后…… 整个房间就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了。 阿青呆了半晌,然后缓缓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姐姐,看不出来,你腐得很深沉啊……” 我对付阿青就只有一招,直接抡巴掌。 虽然燕少现在都还背对着我,但我感觉到他的气场已经很不友善了。 我就忿忿地解释道:“我是看到阿冰的笔迹,就想到我以前在建筑公司档案室工作的时候,翻以前的那些资料,无意中翻到了燕少和阿冰的一些请示和批示的纸条,觉得很有趣而已。你们想哪儿去了!” 阿青贱性不改,啧啧着:“哟哟,那你还记得是哪些资料里的小纸条么?看你刚才笑那样。该不会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吧?” 小相公也急忙附和:“对啊,你看她刚才那样,分明就是一脸想到恋人的表情,诶小师妹什么内容你说来听听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阿青和小相公之前还是敌对状态,这才第二次见面,居然就化干戈为玉帛,并且就跟在比谁贱似的,说话一个比一个损。 这简直就是故意在挑起我和燕少之间的矛盾。 我便有些恼羞成怒地回答:“我哪里记得是那份资料里的?你当我的脑子是电脑啊?每份资料的编号都一清二楚……” 我刚说到这里,突然脑子里划过一道闪电,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燕少已经不耐烦地回头:“吵什么,安静一点。” 我却完全不听他的招呼,用更大的声音叫道:“天!编号!” 我喊出这一声,除了牙牙,在场所有的人也顿时瞳孔一缩。 燕少已经瞬移了过来,从我手中夺过那张纸条,仔细地看着:“你是说,这是一份资料编号?” 我指着纸条,急得都要说不出话来了。 我的手指颤抖着:“没、没错,这就是一个建筑公司档案的编号。这种编法据说还是阿冰自创的。你看,这几段数字,分别代表了项目的土地资格证备案号、夺标日期、动工日期、占地面积,字母代表的是项目性质,商用楼还是居民楼,独资建造还是合作建造。当初我是在档案室工作过,还专门学习了这个知识的。” 大家全都重新围上来,看这张纸条。 阿青双目炯炯发光,摸着下巴:“难怪阿冰说姐姐能看懂啊,原来是因为你曾经在档案管理室工作过。” 我们顾不上时间等等,急忙连夜往集团跑。 到了档案室,我急忙翻出了有这个编号的档案。 当我们的目光落在档案袋上面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盛唐古街的项目资料。 我看着燕少,不敢相信地问他:“你的身体居然藏在古街?” 阿青紧接着问:“不会腐烂吗?” 这话一听,就让人想打他。 小相公当了一次好人,忙反驳道:“老板的肉身不可能腐坏的。大师兄说了,当初师傅给老板下了锁链,身体如果毁了,魂也会毁掉。现在魂还好好的,身体必然是没事的。” 有了这个解释,大家才全都松儿一口气。 阿青还是想不通:“说实话,那个破古街,我这半年多都派人去查了好多次,什么都没查出来啊。难不成那下面还有间医院?” 小甜甜嘁了一声:“亏你还自称上过磅空远程函授班呢,这世上可以保全肉身的方法多了去了,医院是个什么鬼?” 我们把盛唐古街的所有资料都拿了回去。 我把所有建筑的结构图以及地形图全都看了一遍,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 正纠结着,牙牙玩着小火车,玩到了我面前,抬头看了一眼古街地图,突然说道:“姐姐,这地方我知道。” 他这句话一冒出来,我们全都激动了。 围住牙牙,问长问短,恨不得能把他的小脑瓜子打开了解个究竟。 牙牙很天真无邪地说:“牙牙以前就在这里长大的呀,牙牙和弟弟都在那里长大的。” 我们都听懂了,牙牙所谓的长大,就是在那里被袁志炼化的。 其实不用说我们也知道,燕少八成也是在那里被炼化的。后来我去了古街,然后他才冲破阵法出来的。 但是这个点燕少早已经想过了,这半年,他早让阿青去把古街翻了个遍,但什么都没发现。而燕少由于要时刻呆在我身边,也没有机会回去过。 我急忙问牙牙:“你知道要怎么回到那里吗?” 牙牙摇摇头:“那里好多好多门,牙牙只有被带出来的时候走过一次,没有钥匙,回不去的呢。” 一听到钥匙两个字,我们的心顿时又凉了半截。 搞了半天,还要什么钥匙,搞毛线啊! 所有人都心情低沉的时候,小相公来活跃气氛了。小相公一拍大腿:“现在别想那些烦心的事了,先把貔貅目给小师妹装备上再说吧!” 一说到这里,我就问燕少最后去问我奶奶,有没有问出个什么。 燕少几乎算是苦笑了一下:“你奶奶的魂不知为何,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并且很奇怪的是,我一问她话,你奶奶的三魂就都很急着就顺着道走了。” 这个我知道,人死后,天魂归天,地魂入地,人魂会在人间游荡,但是人魂没有太大的价值,人生前的记忆,是在地魂之中的。 小相公摸着下巴:“这么说,你奶奶的魂被下了禁口咒的?她之前是不是说过你妈妈是磅空的女儿?” 小相公刚这样说,小甜甜就惊声道:“什么?怪老头有女儿?不可能!” 她这么一喊,我们才想起,小甜甜可是跟了磅空身边很多年的,她应该很清楚磅空的事情啊。 我就把我奶奶那天在出租车上说的话都告诉小甜甜了。 当时她不在场,在给燕少护法。 小甜甜听完之后,问了一下我妈妈的出生年月,然后沉默了半晌,才说:“我也不知道,你妈妈是不是就是那个女婴。” 我们忙问什么女婴。 小甜甜就有些含糊地说:“怪老头之前救过一个孕妇,那女人生了个女婴,但自己难产死了。他后来把女婴送到哪里去了,我也不清楚……我那段时间不在他身边。我也不太清楚那是不是你妈妈。” 燕少闻言,就把我父亲年轻时候的照片拿出来,给小甜甜看,问觉得这人像谁? 小甜甜一见到我父亲的照片,就吃了一惊,但她马上说道:“这不是怪老头,怪老头比他好看多了。” 燕少带着一丝逼问的神情问她:“但你也觉得有些像对不对?磅空没有女儿的话,有没有儿子什么的?” 小甜甜听到这话,先是茫然了一瞬,却是马上愤怒了起来。 “你说的什么话!他怎么可能有儿女?他可是和尚!他根本对女色不感兴趣的!你别血口喷人!” 小甜甜这么说,我却是明白小相公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白骨精对和尚果然是有情的…… 否则的话,不会像护卫自己男人一样为磅空辩白。 这时候,小相公就火上浇油地说:“师傅要是没有后裔,你怎么解释林小莹跟他长得那么像?她长得特像师傅,这话你以前也说过的。” 小甜甜相当恼怒地恨着小相公,似乎因为小相公揭穿了什么而怒不可歇:“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我说像又怎么样?像又不代表着什么!” 我们都知道了,磅空其实是小甜甜的禁地。 说得不好听点,其实算是伤痛。 谁触到,她就要化身母老虎。 我们也就不再去揭她的伤疤,只是又提到了蒋河畅的事情。小相公听说这世界上还有个和我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但却又不是我父亲的兄弟,也觉得这事情很稀奇。 在听了关于蒋欣琪以及龙马的事情之后,连小相公都坚信这事情绝对跟磅空脱不了关系。 小相公要求见一见蒋河畅的魂,想和他对话。 没想到阿青哭丧着个脸:“蒋河畅的魂,早已经自行瓦解了。” 这话让我大吃一惊,忙看向燕少。 燕少微微点了点头,对我说道:“因为不算什么大事,所以没告知你。” 阿青接着说,他当初把蒋河畅的魂装进了小瓷瓶,本来想没事的时候提出来问个所以然的,可是再打开小瓷瓶,却发现里面干干净净,蒋河畅的魂,再已经化成一缕烟灰了。 我忙问阿青,是不是那瓷瓶就是化魂的? 阿青赌咒发誓地说:“绝对没有!我做过好几次试验,前前后后,放进去的魂,都可以完好无损。那瓷瓶应该也是磅空的东西,连阴风洗涤都能避开。可是蒋河畅进去之后,就是化了。这事情我完全没法解释。” 他说着,便看向小相公,希望他给个解释。 小相公摊手,也说不知道。 倒是小甜甜,有些醒悟过来什么的样子。我们都知道磅空是她的禁区,但也忍不住问她是否知道点什么。 小甜甜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怪老头的事情我都不感兴趣!” 她越是这样说,我们就认定她越是知道点什么。 一堆围上去,长枪短炮,好话歹话一起轰炸,非要她说个所以然出来。小甜甜被逼急了,气冲冲地说:“我要能说,我早说了!怪老头给我也下了禁口咒的,你们看不出来吗!气死本姑娘了!” 说完化成一阵白烟,钻到拐杖里去不出来了。 小甜甜说“也”?这就证明,我奶奶的禁口咒是磅空下的了?我们正面面相觑的时候,她又从拐杖里冒出个脑袋,看着我:“总而言之,小师妹是怪老头的衣钵传承。但是,怪老头,绝对绝对,没生过儿子女儿!我只能说这么多了。你们有时间讨论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先把貔貅目给她装上去吧?这东西当年可是装在怪老头眼睛里的,我给他要好几次他都不肯给。哼!对了,还有龙马金蹄铃,那也是怪老头的法器,全都给林小莹你啦,别不识好歹!哼!” 279阿青鬼脸,不可说的秘密 我实在是不知道,这个貔貅目装来有什么用。 问小甜甜,她瘪嘴:“什么用你装上就知道了。废那么多话干什么?” 甜师姐今天态度很不好,大概是因为提到了某个不解风情的和尚,她说话总带刺。 小相公替我装备貔貅目,具体准备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草药,以及许多道具。我不精通此道,也就懒得多问了。 一切准备就绪,小相公还是不得不去问小甜甜:“甜甜,貔貅比较凶,气焰很重,你能帮忙加持一下吗?” 小甜甜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还是同意了。 我躺好,阿青和燕少带着牙牙出去了。小相公在我周围摆了许许多多草药和符纸,然后点燃了一根不知道什么枝条,念念有词起来。小甜甜举着拐杖,悬浮在我的上方。 小相公把那对貔貅目放在他那只碗里面,等枝条烧得差不多了,便慢慢扔了进去,待那枝条和貔貅目一起燃烧着。 烧了一会儿,小相公突然抬头,对小甜甜喝道:“甜甜,该你了!” 小甜甜将拐杖头对准碗,我看到枝条燃烧的烟雾便慢慢被吸到了拐杖里面。 待到烟雾吸光了。 小相公又对着碗念了不知什么,然后一指碗。 我看到那对貔貅目竟然从碗里面缓缓升了起来。 只是,现在它完全已经不是之前那种灰蒙蒙的样子了。 现在,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对闪耀着熠熠光华的璀璨明珠。那珠子流光溢彩,好似蕴藏了世间万种宝藏一般,又似包含了苍穹星辰,浩瀚无边。 我不是贪财之人,却也看呆了。 被这宝光所震撼了。 正在我看得发愣的时候,小相公突然呔的叫了一声,念道:“万物浮华,我目自清,千帆过境,我心自明,混沌不可蒙蔽,虚妄不可欺瞒,欲以蒿灰,先自浊,再开眼,若我目毁,自当凡体未承神力,甘盲其余生!” 我心想这是什么鬼咒语,听起来好像在发誓一样,大概是什么我自愿干这事儿,万一瞎了也是我自找无怨无悔的意思。 正想得出神,小相公突然把碗一侧,满碗刚刚烧出来的草灰,就朝我眼睛撒了过来。 我哇的叫了一声,只感觉那草灰滚烫,如同碱性腐蚀性米分末一般,瞬间把我的眼睛和周围的角膜烧了起来。 偏偏小相公还扑上来,按住了我的双手,不准我动弹。 我大喊:“我眼睛,我眼睛好痛!我看不见了!” 喊着喊着,就听到门打开了,然后是阿青的怒吼:“*!放开我姐!” 我身上轻了,只听到小相公挨打的声音。 小甜甜尖叫:“关键时刻,不能碰她!” 她这话应该是对燕少说的。 突然间,我突然觉得眼睛没那么痛了,紧接着,似乎有清泉流入了我的眼睛。一股凉丝丝、极其舒服的感觉,以我的瞳孔为中心,慢慢扩散开来。 我缓缓睁开眼,只看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伸手触及之处,全都是奶白色的浓雾。 浓雾之中,我似乎看到了一个高高的男人,正背对着我站立。 我从他的光头,以及衣着上,可以看得出,那应该是一个和尚。 “啊……”我看到他若隐若现地身影时,禁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我不由问道,“你就是磅空吗?” 我刚问完,那和尚就回过头来。 他刚一回头,我立马下意识地就说:“对不起,认错人了。” 这是一个极其年轻俊美的男子,虽然他是个和尚。 但他的光头,并不影响他面目的清秀和立体。这男子,如同画里面走下来的一般,从头顶到下颌的线条,都是那么的流畅柔和,没有一丝一毫突兀的棱角。他的身姿相当挺拔,脖子又长又优雅,让人想到静静湖面上游动的天鹅。 他正对着我,嘴角含着一丝微笑,这使得他左右的脸,呈现一种绝对对称的美。 我和他面对面看着对方,隔了几秒,却又疑惑起来。 我试探性的问:“那个……你是磅空吗?” 我是见到了年轻时的磅空吗? 和尚开口,他的声音极具磁性,让人想到这样动听的声线,诵经的时候该是如何曼妙? 他对我轻启口:“你现在看到的,是我多年前给你留下的影像。配上貔貅目之后,你会不自觉看到一些你不想看的东西,这时候只需要闭上眼,抚一下自己的眼睛,一切便可恢复正常。但有些时候,你又需要看见一些东西,同理,你只需要再抚一下眼睛,便可看到一些东西了。如此简单,你可学会了?” 最后一句话,他问得极其温柔耐心,有种让人不自觉信任他,依赖他的力量。 我点头,说我会了。 他便笑道:“甚好。你叫什么名字,他日若是相见,我好唤得出你。” 我心想你这不是留的一个影子吗,我告诉你有用么? 但我还是很恭敬地告诉和尚,我叫林小莹。 和尚听到我说我的名字,眼中似微微流动了一丝别样的光彩,他有些自语般的喃喃道:“林小莹,小莹……果然还是叫的这个名字么?” 我听他这样说,不由得心头一动,对他说道:“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呢?你为什么会选中我呢?我爸爸我妈妈跟你是什么关系?” 和尚微微颔首,垂目,有种出家人特有的肃穆和距离感。他不看我,只微微动了动嘴唇:“你我没有任何关系。红尘中纵有往事如丝,也早被年轮碾断。你只需按照你的路走下去,无需怀疑和担忧,路途纵然坎坷辛酸,但终有一日,你必大放华光,尊贵无人企及。就此,你回了吧。” 他说完这句话,就一个飘然的转身,长袖一拂。 我只觉得脚下一虚,整个人都从白色的云端坠了下去。 然后身子一震,惶然中睁开了眼。 眼前依然是一阵白烟,迷迷茫茫。 但我听到了小甜甜的声音:“她醒了!” 白烟散去,我才看到原来是小甜甜在对我吐着烟雾。 我此刻正被燕少紧紧搂在怀里,见我醒来,他很明显想要镇定一些,然而他有些颤抖的声音依然出卖了他。 燕少的问话可谓侮辱我的智商,他问我:“告诉我。我是谁?你是谁?” 我想正正经经回答了燕少,打消了他的担忧——大概我刚才晕过去了,样子很吓人,让燕少误以为我头脑也受损了。正要说话,突然发现燕少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我感觉燕少不像从前那样有实体感了, 就是说,我突然能看出他是一个鬼煞,而不是人了。这其中的区别在哪里,我不知道,但我就是能感觉得到。 我顿时有些惊悚地指着燕少,答道:“我看得出你不是人!” 燕少立刻捏住了我的手,是让我吃疼的力度,他有些戾声地威胁道:“林小莹,你别吓我!” 阿青和小相公也围了过来,我看到小相公脸色两个熊猫眼,吓了一跳:“谁把你打了?” 小相公立刻叫起来:“还用说?他们都以为我把你搞死了,差点把我揍成米分末了……咦?你认得我啊?” 我就说,我怎么可能不认得你,我到底刚才怎么了,把大家吓成这样。 我刚问完,小甜甜就忙不迭地解释道:“貔貅目一入了你的眼,你就晕死了过去,老板上来抱你,发现你只剩下身体,三魂都不知道去了哪儿。吓得老板都要哭了呢。我急忙拿草烟给你引魂,好不容易你这才醒了呢。老板这才破涕而笑了。” 小甜甜一直说着说着,阿青和小相公不断拿眼色提示她,让她别再说了,没看到燕少脸色没对么? 小甜甜猛然间醒悟过来,急忙捂嘴:“啊对不起老板,我一不小心把你刚才那种心急如焚生不如死呼天抢地的状态说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只是你刚才的样子实在太深入人心了,我从来不知道沉稳如冰的老板也会有慌不择言的时候,哎呀小师妹老板多爱你啊,刚刚真是一脸吓死了的样子啊,直接就要哭出来了啊……” 我相信小甜甜就是传说中的高级黑,小相公已经看不下去了,和阿青一起,拖着小甜甜就往外跑。 因为再不跑,我都不确定燕少会不会放一个大招,把小甜甜哄成渣了。 等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燕少两个人了。 我问燕少:“我刚才真的很吓人啊?” 燕少冷若冰霜,爱答不理地:“嗯。” 我说:“有多吓人啊,我怎么没感觉到啊?” 燕少冷哼一声:“死人怎么会有知觉?” 我吓了一跳,半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支吾了半天,才问道:“不、不会吧?我刚才死了?那我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刚刚我最多只是做了个梦而已,或者是去了某个地方,见了磅空一面。 但我很确定我整个人还是在这里的,只是可能失去了知觉而已。 不会严重到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人了吧? 我小心翼翼地问:“我刚刚真的死了?” 燕少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他皱着眉回答我:“死还算好事,死了还有魂在,你刚刚魂都摸不到……算了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还想说什么,燕少已经非常暴戾的打断了我:“林小莹你怎么那么多废话?你为什么还不吻我?” 我“啊”了一声,不知道最后一句是不是念错了的台词。 这乱入的一句是什么意思?废话和吻有什么关系? 燕少已经扳住了我的肩膀,他有些冷,有些烦躁地看着我:“林小莹,你为什么还不吻我?你为什么要说那些废话?你怎么这么迟钝?” 我突然有些醒悟过来,急匆匆抬头就去吻他。 边抬头边说“好的我吻我吻”。 燕少的头已经同时低下来,他一瞬间就攫取了我肺里的空气,差点让我又背过气去。 他吻到我的耳朵,在我耳边用很细小的声音,但却能让我听出里面的恐惧:“林小莹,我以为你没有了。” 我忙紧紧抱住他,说我还在的,不会没有的,我刚刚…… 我正想说关于见到磅空的事情。 燕少已经匆忙地截断了我,他说:“别说废话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他把我放倒,有些粗暴地把我放倒,似乎不把我弄疼,就不能确认我还是个活人一样。 完事之后,我裹得像个受到虐待的粽子,觉得整个人都很顺畅。 燕少倒是一副杀完人放完火很惬意的样子:“睡吧,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了。” 所谓的明天到来的时候,我就发现,满屋满地,莫名其妙出现了大量的纸屑…… 再一看,牙牙拿着一把小剪刀,正在地上剪着什么纸。 我下地了一看,好乖乖,他剪的居然是之前我从袁志家里拿来的那堆图纸! 我急忙喊着住手住手,冲上前去,从牙牙手里把剪刀夺了下来。 我有些大声地呵斥他:“你在干什么?这些图纸很重要你知道吗?” 这是袁志留下的遗物,说不定有什么关键的用途。 牙牙有些委屈地眨巴着眼睛:“牙牙在给姐姐做拼图啊……” 我看着剪得七零八落的纸,图案上的很多设计都给剪碎了,不由得火大,有些凶的对牙牙道:“好,现在拼图有了,你给我重新拼起来!要是落了一块,哼!” 牙牙吓得缩起肩膀:“姐姐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我捏了捏他的小耳朵,小声地:“我会,把你的小屁屁打成年糕一样肿!” 拎着牙牙的时候,我明显感觉手上的知觉有所不同。我似乎能感受得到,我拎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灵体。 惩罚牙牙要把所有的图案拼好之后,我就下楼去吃早餐了。 燕少不知去哪儿了。 我在楼梯上遇到了阿青,他对我笑:“哎呀小莹姐姐昨晚上睡得可好啊?” 我一听他这话贱呼呼的,就想送他一个巴掌,然而巴掌还没送上去,我突然看到阿青的额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我的手掌不由得停了下来,有些发愣地看着他的额头。 阿青的额头依然涂得黑黑的,上面有白色的对称花纹,然而现在,我却似乎能在他额头的正中,看到有一条新出现的细线。 我忙说:“别动!你额头有什么?” 阿青听我这般说,也立即站住了,一动也不动,眼睛往上翻:“什么?有什么?” 我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边伸边说:“你这里好像多了个什么……” 话还没说完,阿青额头上那条线突然动了动,猛然间,裂开了,裂缝之中,是一只金色的眸子。 那眸子盯住我的那一刻,我浑身猛地就僵硬了,站在原地,保持着那个姿势,动也动不得了。 我被吓得不轻。 阿青的额头上,阿青的额头上居然长出了第三只眼睛。 开什么玩笑,他是二郎神杨戬转世么? 那只眼睛,带着一种看透苍生的寒光,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带着一种能将你冻住的恐怖的力量,就那样看着你…… 如果说昨天晚上的貔貅目,让我感受到了万物华光的话,此刻阿青的这只眼睛,让我感受到了一种包罗宇宙万象的强大,正义与邪恶,创造与毁灭,真善美与假丑恶,全在其中旋转、分裂、融合、米分碎、重组…… 阿青看我痴呆的模样,有些好奇地问我:“怎么啦,你干嘛那样看着我?”他说着就去摸自己的额头。 然而让我觉得有些恐怖的是,阿青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额头上有这只眼睛。他的手在额头上摸来摸去,那眼睛就那般盯着我,丝毫不受影响。 与此同时,我似乎能看到他鬼脸上的花纹全都活了起来,隐隐的,仿佛有一条眼镜蛇,在他的面部浮动,昂起头,对我吐着分叉的信子。 我只感觉全身发冷,莫名恶心得反胃。 我非常艰难地对阿青说:“你难道不知道,你额头上新长了一……” 后面的话我没机会说出来,因为就在我说到“一”字的时候,我看到阿青额上那第三只眼睛突然由金转红,那里面跃动升腾起了红莲之火,就在那一瞬间,喷射了出来,如同一条凶猛的火龙,烧向了我。 我吓得惊叫一声,身子秒速恢复了知觉,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栽下了楼梯。 阿青吓得大呼小叫,小相公和燕少都赶了过来。 燕少把我抱起,显然知道我不会受伤,只是颇有些惊地问我:“你又发什么神经?” 我立刻去看阿青的脸。 他额上的那只眼睛,此刻正带着一种恶毒的嘲讽,明晃晃地看着我,而他脸上那隐隐浮现的眼镜蛇,也挑衅般的对我吐着毒信。 我见那眼睛之中似由有火焰跃动,吓得又一抖,往燕少怀里一缩。 燕少立刻带着一种戾气,看向了阿青:“你对她干了什么?” 阿青的语气里满是“我好冤啊”的意味:“什么都没有啊!她突然就盯着我发抖,还从楼梯上跳下去了。我什么都没干啊!” 燕少又转向我,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用一种很有些关切的语气问出很不屑一顾的话语:“那你在发什么神经?” 我哆哆嗦嗦,吞吞吐吐,阿青的第三只眼睛在用警告的眼神看着我,里面的红色火焰不时跳动着。似乎在告诉我,假如我敢吐露关于它的事,它就要把我烧成灰烬。 这之后,还是小甜甜醒悟了过来。 她急忙嚷道:“快抹一下你的眼睛啦!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我闻言,也是反应了过来,忙把眼睛一抹。 再看阿青,他已经恢复了那张死气沉沉的鬼脸,那诡异的第三只眼睛和脸上的眼镜蛇也都不见了。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再看燕少,他也变得和真人一样,那种虚浮的感觉也没有了。 小甜甜挥着手:“好啦好啦,小师妹刚装了貔貅目,很多地方还不习惯,慢慢就好啦。” 燕少眉峰一扬:“噢?你刚刚在阿青脸上看到了什么?” 我心下放松,正要说,小甜甜突然打断我道:“小师妹,俗话说祸从口出,有些不该看的,你看到了,泄露天机,可是要折寿的!” 燕少听出了小甜甜话里有话,他很快放开了我,用一种漠不关心的口吻对我说道:“算了,我也不关心你看到了什么,以后别乱发神经吓人就行。去吃早餐吧,吃完阿青房间集合。我们要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等燕少走了,小甜甜随我来到饭厅。待我坐下,小甜甜坐在我的芒果芝士布丁旁边,用手撑着下巴,眼也不眨的看着我。 我被她看得不自在,问她看个什么。 小甜甜见饭厅里没别的人了,这才小心翼翼地说:“你刚才是见到那个了吧?” 我心中一惊。 用试探地口吻问她:“那个……你说的就是……我看到的那个……”说着这话,我用手指在自己额头上比划了一下。 小甜甜立刻抓住了我的手,用警告的语气,很谨慎地说:“不可说!千万不可说!那个是我们都惹不起的。” 我心惊,问:“那个……到底是个什么?” 连名字都不可说,这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为什么它会潜伏在阿青的鬼脸上。难道说,是以前传说中磅空的那个鬼脸基友? 280再闯盛唐,阵法重重 小甜甜对我凝重地点了一下头:“那个,是这宇宙中一个极其可怕的大法能,代表了毁灭与重生的力量。不要说你我,就是怪老头在场,也未必能降得住。” 我压低了声音,只觉得自己手脚都在发抖。小甜甜用宇宙两个字来做主语范围,显得夸张,但我总觉得没什么错。 我问小甜甜:“它在操控着阿青吗?或者是寄生?或者又是什么?” 小甜甜摇了一下头,然后问我:“我不太清楚燕平青的事,他是他妈生的吗?” 小甜甜对阿青的生世表示了怀疑。我就把阿青小时候被狗袭击,毁容然后去泰国找磅空,最后给他画了鬼脸的事情说了。 小甜甜点头:“对的,我记得的,当年老板也还是个小男孩呢,跟着一起来的呢。怪老头见他们兄弟俩的时候,我都在场的呢。” 我问:“你既然在场,就能知道很多事啊。为什么你总像是什么都一知半解的样子呢?” 小甜甜尴尬地咳了一声:“怪老头就是那样,有些事不避着你,但大多数时候,干了什么为什么那样干,从不跟你解释。我很多时候看个表象,基本都不了解真相。否则的话,我要知道很多秘密,他还会放我出来?” 小甜甜紧接着跟我说,她虽然一直在磅空身边,但是只要磅空的那个鬼脸基友在,她都不敢出来。磅空也会用法术把她封得好好的,几乎不让鬼脸基友嗅到她的气息。 她称呼鬼脸基友为“那个”。 小甜甜说:“你和那个面对面的时候,你会感觉到一种很可怕的震慑力。你会脚发软却浑身僵直,想逃跑却动不了。不过和他的交手,是怪老头当年的成名战,怪老头本来挺低调的当着他的和尚。就是因为和那个交手并降了他,简直名震四海。但怪老头自己也因为那次交手,所以坏了自己的命脉世运,被迫远走他乡避世。” 她用一种发抖的语气说:“我第一次见到燕平青的时候,就发现他的脸画的和那个一样。但是我没看出什么端倪,也没感觉到那个的炁场,以为他只是涂了个草药而已。我一直以为怪老头带着那个在身边呢,结果他居然把那么危险的……放出来了。” 我这下才想起,当初在缅甸,达古老头子一听说我见过有那张鬼脸的人,就激动不已。他还仿造了一张和阿青的鬼脸差不多的面具,戴在脸上装神弄鬼的。 现在想来,应该是在借用“那个”的力量吧? 达古一个山寨货,尚且那么厉害,那真实的鬼脸基友何其厉害,可想而知。 小甜甜叮嘱我:“那个既然潜藏着,肯定是不想别人知道他的存在了。你千万别说出来了啊。要不然那个发怒了,怪老头又不在,我们都别想活了。” 我忙答应下来,说林小莹什么优点没有,话不多算是最大的优点了。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我再看到阿青的时候,也不由得寒从心起。 一想到他脸上附了个那么恐怖的东西,再想想以前我总动不动就扇他的脸……我为自己还有一双完好的手而感到庆幸! 话说,貔貅目,真是一种很厉害的神物。 据说养貔貅手环或者什么吊坠的人,为了让貔貅认主和聚财,通常都要经常抚摸貔貅,和它培养感情。 但是绝对不能抚摸貔貅的眼睛和嘴巴。 因为貔貅靠的就是用眼睛寻宝,然后用嘴巴吃宝。如果抚摸了,就是坏了财运。当然,那些常人请的貔貅,大多数只是请的一缕灵气而已。真正的貔貅,开玩笑,肯定是和麒麟啊龙马啊一个级别的,不可遇更不可求。 磅空不知从哪儿竟然弄来了真的貔貅眼睛当装备。 这东西除了能鉴宝之外,大概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都能看到吧? 我用过早餐,回楼上房间的时候,发现一屋子的人都很安静。 燕少正坐在地上,和牙牙一起拿着剪刀剪……袁志的图纸! 我一看就火冒三丈,这都什么时候了,燕少还有闲情逸致跟着小鬼胡闹。我正要上前大鬼小鬼一起打,小相公举着一个由纸片组合成的东西,对我兴奋地喊道:“小师妹,你看这像不像钥匙什么的?” 我一愣,接过这东西,设计图纸也不厚,这般拼在一起,软哒哒的,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我抖了抖,不敢确定地:“确实像是个……什么物件的原形?” 牙牙一边剪着纸,一边说:“这是钥匙,我以前见到过,钥匙就是这样拼出来的。” 我不由得一惊,牙牙的意思说,袁志的这些东西,都是藏燕少肉身所在地的钥匙设计图? 牙牙不管我的惊讶,只是很有紧迫感地吩咐燕少:“快点啊老板,拼不好姐姐会把你的小屁屁打成年糕。” 燕少面无表情,只是剪着纸,权当没有听到牙牙的话。 我当然知道,燕少不会跟牙牙这种小鬼计较,因为不值得,实力相差有时候太大,就没有必要对对方出手。 原本牙牙很怕燕少,但貌似他更想要讨好我一点,所以也沿袭了小甜甜高级黑的体质。 幸而燕少目标很明确,没心思和我们耽误时间。 我也上前去帮忙,我边帮忙拼着,边问牙牙:“如果有钥匙的话,那你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牙牙很乖的点头:“记得的记得的,牙牙是最聪明的小鬼。” 我们一阵忙活,直到傍晚时分才把所有的“钥匙”都拼好。 小相公和小甜甜带样品去找地方打造了。 我就和阿青还有燕少研究接下来的步骤。 我们都相信阿冰好不容易得来的真相不会是虚假。但其中还是涉及许多的问题。比如我们找到燕少的身体,身体的状况如何,要怎么把它搬出来,而燕少要如何还阳。 我们在缅甸的时候,和猜用秘法把我们魂魄订在了一起,现如今燕少要怎么回去? 如果回去会不会对我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不过不管怎么样,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们都没有放弃的理由。 第二天的时候,小相公把打造好的钥匙都带了回来。我们也已经做好了去古街的各方面准备。 阿青带了不少的装备,导致我们每人背上都是鼓囊囊的一个登山包。 阿青说:“我们这里面,我、姐姐和小相公都是要吃饭的,所以背包里都有干粮和水。除此以外,小相公打架应该还不错,我和姐姐都是打不死的小强命,也没有太大的担忧。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 他说到这里,不由得看向燕少。 燕少淡然地回看他:“你看什么?” 阿青假咳两声:“其实我们这里最值得担心的……是哥哥吧?” 燕少眉尖顿时一颦:“你在说什么?” 阿青看了我们两眼,似乎在寻求支援:“没错啊,哥哥你想过没有,这或许是一个陷阱,你知道袁志不是一个人,搞不到对方就在等着你自投罗网过去呢。要不,你就在家等着我们回来?” 阿青刚说完这句话,燕少就一巴掌扇过去,直接把他扇翻在地。 我就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不说话。 燕少的哥哥暴力我不是第一次见识了,但很明显小相公和小甜甜都没见到过,因此他们俩的嘴张的老大。 燕少扇翻阿青,然后看似随意地摸了一下耳垂,很漫不经心地问阿青:“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阿青那是傻了呆了才敢说第二遍。 于是这个提议就此搁浅。 我们当天就开启了最终的行程。 我把这称之为最终的行程,是因为我希望这是燕少还阳的最后一站。 这半年来,从我和燕少相遇到现在,虽然我们从没有刻意去找寻过还阳的事,但事事似乎都在某只看不见的大手操纵之下,往既定的方向行进。 我想到了那晚上见到的那个和尚。 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吗? 他这样安排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去古镇的路上,我们都纷纷不言,天色越来越暗。我想我们是不大可能在白天去寻找燕少的肉身的。 因为很简单,白天,那里的“门”不会打开。 我翻着手里的图纸,我已经注意到了,设计师和西美集团大楼的设计师,都是国外的,但从名字和资料上来看,并不是同一个人。 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联系,我暂时还不得而知。 小相公耐不住寂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我们:“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一定要把老板炼成煞?如果换做我的话,要搞死某个人,直接搞死就行了啊。为什么一定要炼煞呢。” 阿青回答说:“因为我哥是绝好的炼噬魂煞的体质吧。这种体质据说很难得呢。噬魂煞又是特别厉害的一种鬼煞。袁志身为一个很有天赋的人才,大概是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吧。” 小相公道:“可是炼老板的成本很高啊。因为老板魂魄有锁,身体坏了魂也会散,对方还得用成本保有老板的身体完好呢。” 阿青耸肩:“大概是觉得,我哥成为噬魂煞以后,带给他的东西,比保存肉身的成本更多吧。” 小相公却是摇头:“总觉得哪里没对劲。” 他其实不说,我们都已经察觉到了。 只是都暂时不想去考究这件事而已。 车子到了古镇。 虽然已经是夜晚,但依然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我们找了一家古香古色的酒店住下,燕少把钥匙拿出来,放在地图上。对我们说:“从钥匙的数量来看,一共有五道门。但牙牙所记得的只有四道门。我们不知道进入古街之后会有什么等着我们,所以钥匙每人都会有一份。如果走散,那也不必等待,直接到下一道门去。不管怎么样,如果从古街出来,立即就要到这个房间来,做下自己已经回来的记号。” 我们安静的等待到十一点过,就出来开始往盛唐古街的项目所在地而去。 古街的项目在古镇旁边,但中间横隔了一条河,走过吊桥,再走过一个千年古树的景点,就是古街了。 现如今那里依然是漆黑一片,未启动,甚至连守着街区的那个老人也不见了。如同一座死城。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了。 小甜甜对我悄声说:“小师妹,你抹一下眼睛吧。看下门在哪里。” 古街之上静悄悄的,不论是燕少,还是牙牙,都看不出有什么端倪。想必是罩上了什么强大的障眼法。 但再是精妙的阵法,都逃不过貔貅目的火眼金睛。 我抹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细细地看着眼前的古街。 过了好几秒,我嗅到空气中似乎飘着一缕淡淡的血腥味,整个浓浓的黑夜,仿佛被什么搅动了似的,展现出了一种不太明确的波纹。 我发现开启貔貅目之后,最神奇的是不仅仅眼睛变得特别了,而且带动其他的感官也更灵敏了。 逐渐扭曲的古街中,我仿佛看到平面的黑暗渐渐碎裂成了多维棱镜一般的立体空间。 我指着其中一条较为宽阔地缝隙叫道:“从那里进去!” 燕少已经抓住我的手,拖着我往我指着的地方而去。 而小相公和阿青随即跟上。 我在棱镜之中穿梭,感觉跑了好长一段路,突然间眼前豁然开朗。 多维的空间消失了。 我们现在依然是站在古街之上,然而满街的建筑,变得和我第一次误入之时一般,崭新漂亮。 红红的灯笼,一串串的挂在每栋古楼的大门前,随风轻轻摇曳着,烛火忽明忽暗。 牙牙禁不住叫起来:“是这里,就是这里,牙牙和弟弟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我明白我是第二次踏入了古街的阵法之中。 第一次来,是因为感应到了燕少,与他在这里相遇。 我看到前方十字路口,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某某茶楼”的字样。这个阵法很奇怪,貌似可以把古街呈现出原本的设计效果。 我急忙打开古街的设计图纸:“我们现在是在这个位置,离第一道门似乎很近。” 牙牙拉了拉我的袖子,小声地:“姐姐,我知道怎么走了。” 他带我们来到一家铺面之前,指了指里面:“牙牙就是从里面出来的。” 小相公便立即去推门。 刚手碰到门,我突然感到门后有一丝不同寻常的炁场,我急忙唤道:“慢着!” 话刚说完,整扇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倒了。小相公急忙往旁边一躲,一把镰刀已经从他的肩头上滑过。 从门里飞出一个白乎乎的东西,举着镰刀就朝我砍看过来。 燕少拉着我避开。 我看到这居然是个扎的纸人,就是那种伤葬铺里卖的纸人,劣质的纸张和糟糕的画工,黑色的纸条粘在脑后当做头发,唯独它手里的镰刀,却是明晃晃,一看就可知有多锋利。 牙牙尖叫:“姐姐小心,它里面住的有个怪物。” 我定睛一看,只看到纸人的面目变得异常狰狞,双眼也似在流血。 而在它的头部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着微微的磷光。 我心下有所感应,急忙喊道:“它的弱点在头部。” 小甜甜立刻从拐杖里飞了出来,大喊一声:“我来热个身。” 说着便一个转身,从腰间取下一条细小的白玉腰带,迎风一甩。我看那腰带立即从一条软软的带子,变成一根节节分明的虎尾鞭。 那鞭子在空中啪的一声空响,朝着白色纸人的头部扇去, 纸人看起来动作机械笨拙,但竟懂得快速回防,举起镰刀挡在头部。 只听得虎尾鞭和镰刀在半空中交锋,火花四溅。鞭子已经缠住了镰刀,而小甜甜却顺势一跃,借力飞到了纸人的脑后,莲藕般的小手朝纸人的头里一插。 我们都听到了啪的一声响。 那纸人随即瘫倒在地。 小甜甜手里捏着一颗微微亮的绿色珠子样的东西,笑嘻嘻地问燕少和牙牙:“我对这东西不感兴趣,你们谁要?” 燕少朝牙牙点了一下头:“我不稀罕,给他吃吧。” 阿青在一旁笑道:“真是好姐姐哟,这精魂怕是袁志花了不少心思才炼出来的吧。” 牙牙小心翼翼地捧过精魂,脆生生说了一句:“谢谢姐姐!” 小甜甜笑得花儿一样:“不谢不谢,真是个嘴甜的乖娃娃。” 我看小甜甜把鞭子缠回了腰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小甜甜立即取下鞭子,递给我:“小师妹,你看我这件武器怎么样?” 我便仔细看了两眼,这一看不打紧,竟然看出那虎尾鞭的每一节,都是骨头组成的。貌似是人的指头骨串在一起的。 我忍不住打个哆嗦,这东西,远看挺漂亮,近看极其恐怖啊。 小甜甜见我吓到了的样子,得意地说:“这些骨头,全都是那些从前来降服我的僧人啊,道士的。我每每击败了他们,便取掉他们一只手,从里面选一根最好的骨头,做我这鞭子的一节。这些骨头经过了我的炼化,都和我是一体的,每一个都可化成我的分身……” 我见这么瘆人的东西,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忙让她打住:“甜师姐,我们时间宝贵,时间宝贵。” 待牙牙把这团精魂吸入体内,我们便进了那栋房子。 我现如今已经开始习惯貔貅目了,一进入就找到了通道。 那通道四壁似乎有什么悉悉索索的爬虫,燕少一扬宫灯,所有的虫子唰唰地朝着暗处爬去。 阿青皱了皱眉:“怕是去报信了吧?” 小相公倒是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我们既然闯入,这阵法的主人必然已经知晓我们了。正大光明的杀进去,要是老老实实交出老板的身体,我们就好说。要是不给,想要玩阴的,哼哼……诶,你们等等,等等我啊……” 我们不等他,早已经把第一道门打开走了进去。 刚走了两步,阿青突然一摆手:“等等,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我们全都站住不动了。 燕少和牙牙此刻都悬浮在半空中。小甜甜抱着拐杖,也没落地。 门里面黑暗,但我的貔貅目极其好使。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我看到我们现在是处在一间密室之中, 一抬头,我便看到,正上方的天花板,好似石头做的,已经裂开了一条缝,似乎马上就要掉落下来了。 再往脚下一看,脚下的地板也是略有倾斜,仿佛马上就要塌陷了。 我忙举起手,吩咐阿青:“别动啊,我们别动。再动这里就要塌了。” 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机关。但大概是我和阿青体重还比较轻,所以还没有完全触动。 牙牙是灵体,燕少和甜甜都是半灵体,所以都不占重。 我和阿青已经是一二三木头人,都不能动,也不敢动了。 燕少便吩咐牙牙和小甜甜:“我拉林小莹,牙牙你拉住阿青,小甜甜管好小相公。万一有什么变故,注意大家不要走散。”说着便朝我伸手。 就在这时候,小相公大刺刺的一脚踩了进来:“我说你们都不等……” 我想他还有个“我”字没说出来。 阿青已经大骂了一声:“我擦!” 整个密室,瞬间轰隆一声塌陷。 我只感觉不断有石头落在我身上,脚下的土地在瓦解,整个人都在往下跌落。 我不断大喊:“燕少!四一!阿青……牙牙……” 除了石头落地的声音,什么回应都没有…… 281活生生的燕少,劲装飒爽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动了动胳膊,把石头刨开,艰难地爬起来。 前方似乎趴着一个人,脸朝下,身子上堆着数不清的石头。 我看他的身形,应该是阿青而不是小相公。 我急忙踩着碎石过去,唤着阿青,把他身上的石头全都推开,然后将他翻了过来。 阿青双眼紧闭,身子软绵绵的。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骨头都被砸碎了,吓得去拍他的脸,边拍边唤他的名字:“燕平青!燕平青!” 刚拍了两下,阿青的额头一瞬间就亮了。 那只黄灿灿的第三眼,猛地一下睁开,用一种沉稳却又平静的神情看着我。 我吓得一跌,失声道:“你、你是……阿青他没事吧?” 我刚问完这句话,那只眼睛就闭上了,消失在了阿青的额头上。 紧接着传来阿青的声音:“姐姐?是你吗?你在和谁说话?” 我稳了稳心神,急忙去捏他方才还软软的胳膊:“没和谁,我在叫你呢,你、你还好吧?” 阿青揉揉眼,似乎全然没事了的样子:“哥哥呢,甜甜呢,还有小相公那个……白痴呢?” 我也跟着他看。 我看到我们是在一片乱石堆之中,所见之处,全都碎石头,高高低低如同小山坡。 再往远处,就是深深的黑暗,什么也看不清了。 我对阿青说:“我们跌下来了,暂时我只看到你,不知道小相公他们在哪儿呢。” 阿青站起来,从背包里取出手电,照了照,咦了一声:“奇怪啊。就算小相公被石头埋了,我哥和牙牙他们,不该被埋住啊。” 他说着,便把手电往上照。 这一照,我们就吓了一跳。 只见头顶极高极高的地方,是坑坑洼洼的钟乳石顶,仿佛我们是在什么溶洞中一般,而不是在什么古街之中。 阿青目瞪口呆:“坏了,这么高掉下来,小相公可能被石头埋了。” 我忙说:“不一定的,我们说不定是跟着泥石流滚到这里来的呢。我们头顶没有洞呢。” 阿青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有道理。有知识就是不一样。” 我推了他一把:“喂,别贫嘴了。我们快找找他们吧。” 现在可以知道的,是这里是一个极大的溶洞,看起来像是喀斯特地貌的地底风光。 我所幸我是学土木工程的,岩土地理也是学过的。所以大致能看出这种地貌的特征,不至于就被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色所吓到。 然而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地上的这些碎石头。 我捡起一块石头,敲了敲,阿青凑过来:“怎么了?” 我说:“这石头,像是玄武岩石块啊。” 阿青说:“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将那石头放在他手电筒之下,解释道:“喀斯特地貌地底应该是以钟乳岩和石灰石为主,而玄武岩,是火山地貌的常见石种。你看这上面的孔,这是高热之下形成的气孔,你看……” 阿青听我这般说,便用手电去照玄武石的孔,便照便说:“就是个蜂窝煤,有什么可照的。” 我正要从他手里夺回石头,突然见到石孔的缝隙之中似乎有什么影子动了动。 阿青再一照,我们顿时眼睁睁地看着一只黑色,长得有些像马陆的样子的长甲虫,从小孔里钻了出来。 我和阿青一起吓得大叫,甩沙包一样把石头甩了出去。 我惊魂未定地问阿青:“那是什么鬼东西?” 阿青说:“我怎么知道?别废话了,先按计划去找第二道门吧。” 说着,便拉着我开走。 然而我们刚刚走了两步路,就觉得脚下有什么异动。我们同时站定了,再走一步,便听到脚下传来清脆的一声咔嚓。 阿青慢慢地把手电的光转向脚下…… 于是,我们看到了,我们所处的这个石场,所有的石头上,慢慢的爬出了刚才那种黑色的长甲虫。 原本灰色的石场,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全黑,并且是不断有虫体蠕动的全黑。 阿青喃喃着:“这真是密集物体恐惧者的坟墓啊,啊啊!” 他说着就跳了起来,不断拍着自己的裤子,踩着脚下的虫子。 “这虫有毒!”他大叫着。 我惊问:“你怎么知道的?” 阿青的裤腿上已经爬满了虫子,他跳个不停:“因为我被咬了!啊!好痛!为什么不咬你呢?”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不咬我,虫子些爬到我的鞋边缘,就都缩开了。 我就上前去帮阿青拍虫子,顺带帮他把裤腿扎到鞋子里。 我问阿青:“咬得严重吗?” 阿青的小腿一瞬间已经肿了,然而他咬着牙:“没事,死不了!” 这才刚刚进到阵法中,就已经失踪四员,受伤一员,情况不容乐观啊。 我急忙拿出地图和指南针,根据方位来判断第二道门的所在地。待我找准方位,阿青的裤腿上已经爬满了虫子。他又是大叫了一声,骂道:“死虫子!口器里应该含有腐蚀性的液体,能咬穿我衣服!” 我有些吃惊。 因为阿青穿的是很专业的户外服装,不管是耐腐蚀性,还是耐磨抗热熔性,都相当高。 我只有扶起他,一边用脚帮他踢虫子,一边拉着他往第二道门的方位而去。 这一路走得磕磕碰碰,我为了给阿青多一层保障,把我的外套都脱了下来,罩在他腿上。 然而密密麻麻的虫子依然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不管朝着我们的涌来。 我发现这些虫子都不仅仅是用爬的,它们大部分都如同跳蚤一般,软软的身子一躬,顷刻间如同弓箭一般弹射了起来。 这样的速度,远远快过我们的脚程。 我想起我们刚刚走到第一道门前时,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想必就是这种虫子爬动的声音。 然而那时候,我们身边有燕少,他一盏宫灯,轻轻一扬,什么暗处的妖魔鬼怪全都退散了去。 可是现在,这里只有我和阿青。我问阿青:“它们是怕火的吗?” 阿青闻言,急忙取出火折子,快速地朝这些虫子扔过去。虫子遇到火,顿时闪了闪。 我这时已经看到了前方的门,在一处凹进去的山崖里。我忙唤阿青道:“快点,争取时间,我们进门应该就好了!” 阿青飞快地甩着火折子,边甩边喊:“我把我的存货用了,过会儿你匀点给我!” 我已经连滚带爬地扑到门前。 这该死的时候,钥匙居然卡在包里,扯不出来了。 虫子不少已经跳到了阿青身上,并开始咬他的袖子衣裳,阿青只顾着拍虫子,也没办法去取自己的钥匙。 我扯不出钥匙,不由得火大,对着门就捶了一拳。 这一拳过去,门突然咔哒一声,居然开了。 紧接着,门从里面打开了,我看到眼前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我瞬间就愣住了。 因为这个男人……他是燕少。 但是……我又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又不是燕少。 因为、因为、因为,他是一个人!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妖煞。 燕少见到我的那一刻,也不由得愣了愣,然后他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叫我道:“林小莹,你们在这里。” 阿青已经扑进了门。 燕少也将我拖了进去,顺势关了门。 我呆呆地看着他,看着眼前的燕少。 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利落的剪裁包裹着线条完美的身材,实体的布料衬得他的腰身和长腿都是那样赏心悦目。 我记得很清楚,我们来古街的时候,燕少不是这身打扮。 他身上“穿”的是他平时最喜欢的冷色系休闲装,卡其和深蓝都是他比较中意的搭配。 而不是现在这样修身的穿戴,更别提,这一身都是真实的衣料,而不是幻化出来的。 见我呆呆的,燕少用他一贯鄙视的目光瞥了我一眼:“怎么?看不习惯?” 我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猛地扑上去,捧住了他的脸,开始了我不知羞耻地检验。 如今我的貔貅目是开启的状态,所以我能很明显的分得出,他是真的人,而不是灵体或者半灵体。 我摸了好一阵子,燕少才抓住了我的手。 他用很冷静地语气问我:“和从前有什么区别吗?” 我的声音发抖:“你、你是什么时候找到的……身体?” 燕少颇不以为意地回答:“进入这里之后,我就嗅到了身体的气息,找到之后直接进入了。然后就过来找你们。” 居然这么简单,居然这么容易! 容易到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抱住了燕少,眼泪都要出来了:“太好了,太好了,你回来了。” 燕少显得有些生硬地推开了我,却依然抓着我的手,他对着一旁点了一下头:“先看看阿青怎么样了吧?” 他这么一说,地上的阿青立刻哭出声来:“我还以为你们忘了我呢!” 我和燕少这才赶忙去看他。 只见阿青已经把虫子都灭掉了,可是被咬的地方全都红肿不堪。 燕少见状,直接去翻阿青背上的包裹。 我配合着他一起把消毒酒精和消炎喷雾拿出来,给阿青处理伤口。 燕少皱着眉:“这应该是玄武尸虫,貌似有毒。” 阿青疼得嗷嗷叫:“不是貌似,是绝对!为什么不咬林小莹,为什么!不公平!” 这时候,我去看阿青的额头,只见那第三只眼,正缓缓地看着那些伤口,似乎并不以为意。阿青也没有体现出很重的中毒症状。 但不管怎么说,阿青的腿是没法走路了。 这时候,燕少体现出了哥哥力最大,他轻巧地把阿青一抗,直接背到了背上。 “走吧,我们需要从第五道门出去。” 我急忙跟上他。 我问燕少:“你怎么知道?” 燕少看着前方的路:“回到身体之中后,我似乎想起了从前灵体的时候,是如何逃出这里去见到你的。” 他说:“第五道门,就是我们相遇的那间旅店。我出来的那天,袁志恰好不在,我冲破阵法从那里出去,才见到了你。” 我说:“可是我们只有前四道门的坐标,第五道门你记得怎么走吗?” 燕少很简单地回答了我两个字:“记得。” 额,还阳之后的燕少,似乎和还阳之前没什么大区别。都不爱说话,说话都说半截。 真是的,一点喜悦感都没有。 这里很明显和之前那个钟乳石洞不同,这里是人工建造的,两旁和头顶都是砌得整整齐齐的青砖。路有些像迷宫,七拐八拐的,不时会出现分叉口。 我在想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大动干戈,弄了这么一个地下迷宫。为什么它会在古街的下面,是比古街早还是晚建造的呢? 这里面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但燕少好像并没有去想太多,他貌似知道路怎么走,在每一条岔路口几乎不用思考,弯也不转的就会选定其中一条走下去。 阿青背在燕少背上,一会儿扯扯燕少的衣服,一会儿又扯扯燕少的头发,显得非常兴奋。 由于不需要脚力,又好像他其实并不是十分的痛,阿青真是一路上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啊哥哥我记得你这件衣服,你去南川之前带了这件的。哥我们出去之后,你是不是就要和小莹结婚啊?赵安蒂那边是不是应该正式分手了?啊?对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生孩子,生个孩子给我玩呗。” 燕少一声不吭,等他闹。 我就从后面拍阿青的背:“别闹了行不行?你哥背你很吃力啊,你省省吧。” 阿青不服气:“说话也占重么?” 我白他一眼,也不理他了。 我们走了弯弯曲曲不少路,终于来到了另一扇门之前。 燕少对我伸手:“钥匙呢,拿来。” 我把钥匙递过去的一瞬间,突然觉得门上好像浮现了一个人脸。 那人脸稍纵即逝,但带来的感觉似乎十分凶险。 我知道自己的貔貅目可看到很多不寻常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开了天眼的阿青也未必看得到。所以我犹豫了。我捏着钥匙,不肯松手,试探性地问燕少:“那个……确定这是第三道门?” 燕少眼一斜:“你想说什么?” 我从他眼里看出了略微的不爽和轻视。 得,我向来知道他不容别人怀疑。 但就这样轻易地还了阳,这样轻易的回到我们身边,总让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燕少已经从我手里拿过钥匙,打开了第三道门。 门开了,一股凉凉的风吹了进来。 有风,就代表有路。 门后面漆黑一片,没有人脸,也没什么妖魔鬼怪,我只看到一条土路,一条简陋的隧道,斜斜地往上方延展。 我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我太紧张了么? 阿青趴在燕少背上,对我招手顺带眨眼:“姐姐,走啊,等什么?我哥还等着出去找家医院做身体大检查呢。” 我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总觉得阿青是在对我使眼色。 接下来的路是一条独路,从走势来看是往上在走。迎面一直有风,燕少几乎不回头,不说话。 我想象中的还阳以后热烈拥抱你侬我侬根本不存在,这未免让我有点沮丧。 然而我想,目前这鬼地方,赶紧出去才是正道,我那点小女生的情怀,最好还是先放下再说吧。 等出去以后…… 呵呵,想想还有点小期待呢~ 正发着花痴,阿青又开启话唠模式了,阿青问燕少:“哥,这玄武尸虫是个什么东西啊?” 燕少不回头,大概是背阿青太久了,我听得到他呼吸重了一些,他回答:“把刚死的人体上,用秘法封住七窍,放入盛满玄武石的尸俑中。尸俑唯一的通风口是人头顶,然后在人的天灵盖上凿一个洞,灌入培育好的虫卵,再封住。三天之后,虫卵孵化,等成熟之后,便会钻入玄武石中藏起来。这虫甚毒,见了活物便咬,通过口器把虫卵注入其中,那卵便会在人体内孵化……” 燕少说到这里,我一身鸡皮疙瘩也就算了,阿青已经手舞足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看看我有没有变成尸虫孵化器!” 燕少反背着手,按住了阿青,语气里有稍稍警告的味道:“你动得越快,死得越快!虫卵最喜欢高温,虫一旦孵化出来,会在你体内乱窜乱咬,那你认为你还能活多久?” 燕少这般说,阿青立刻就不动了。 我也吓出了一声冷汗,只看阿青还是精神抖擞,谁能知道他已经尸虫入体。 眼下,唯一的办法是赶快出去,和小相公他们集合。小相公是正儿八经的磅空弟子,他应该会有解这种虫毒的法子。 路开始变得越来越窄了,风也似乎越来越大。 隔了不一会儿,这洞就只容一个人通过了。 燕少背着阿青,也显得有些吃力,但他似乎从没想过要把弟弟放下来。 我从后面看过去,他和阿青相叠的身体,似乎有种特别优美的线条。不知不觉,我又发起了花痴。 燕少回来了,他会不会对外公布我们的关系? 他会怎么处理他和赵安蒂之间的事情? 如果大家都知道我和他在一起,那以前认识我的人,比如秦月天……会不会觉得我欺骗了他?会不会感到很生气? 不行,我得给燕少说,我们要假装重新认识,重新交往。 我偷偷想,重新相遇和恋爱,是件很美好的事啊。 想象我们在公司“第一次”见面……不好意思,我又过分激动了。 阿青不安生,又开始耐不住寂寞,他不管燕少走得很艰难,问他道:“我说哥啊,你刚才是走这条道过来找我们的么?” 燕少“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阿青就继续道:“我有一点很奇怪啊哥哥,刚刚我们进入几道门的时候我都看到了,这些门全都是正反两面带锁的。那你是怎么开门的呢?我记得,你手里没有拿过钥匙的吧……” 阿青说到最后,话已经慢慢缓了下来。 而燕少的脚步,以及我的脚步,都紧跟着慢了下来。 风越来越大了,随着我的最后一步,突然大面积地刮了过来。 我猛然发现我已经站在了一个开阔的地界。 这里的地貌已经不像之前的钟乳石岩洞了,不知道是不是岩石演变还没有到那一步的缘故,我很明显能在山体内部看得到黄褐色的泥土。这种土,就是我们所在的古镇最常见的土质。 是的,这里漆黑一片,但我连土的颜色质地也能分辨得出来,这就是貔貅目的好处。 然而,让我停步的,却不是我们到了什么地方。 而是阿青刚才的话…… 燕少手里没有钥匙,他是如何带着人的身体,穿过这几道门的。 我记得很清楚,刚刚第三道门那里,他给我要了钥匙。而第二道门那里,门是从里面开的。 在这一片静得让人双脚发麻的寂静里。 燕少背着阿青,转过身来,他看着我,轻轻地笑了笑。 然后他说了一句让我们都惊心动魄的话:“跟着我走了这么久,你们才发现吗?” 282燕少你下手轻点,别自己把自己给杀了 “燕少”说完这句话,阿青瞬间就暴躁了起来。 阿青几乎要从他背上跳下来:“擦!本少爷早就发现了!本少爷就想看看你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他嚷完这句话,“燕少”只做了一个动作。 他把阿青放下来了。 阿青腿还肿着呢,似乎完全不能着力,顿时跌到在地。 阿青骂着:“你不知道好好放啊!” 刚刚骂完这句话,紧跟着就“啊”的一声惨叫。 我也紧跟着叫了起来。 只见阿青坐着的地方,突然毫无征兆地塌陷了下去。 阿青就如同掉入了湖面的铁块,顷刻间就被泥土掩埋。 我冲了上去,也不管那假“燕少”会对我怎么样,飞一般地冲到了阿青跟前,双手伸入塌陷之中,闪电般捞住了他的手。 阿青立即死死抓着我,不管周围在如何塌陷。 我渐渐看到,除了我所趴在的地方,眼前目所能及的地方,全都开始塌陷。阿青现在是掉入了一处形似天坑的大洞里,依靠我的双手,勉强挂在边缘。 我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倒霉。 这洞大得没边,一个足球场都填不满,深不见底,我貔貅目也不能看透。 阿青挂在我手上大骂:“妈了个巴子的!这地方刚才被幻象遮蔽了!姐姐,别管我,快去追那家伙!那家伙占着我哥的身子!” 我听他这样说,猛然间醒悟了过来。抬起头来,只见到“燕少”已经顺着岩壁上凸出的岩石,往远方跳跃着离去。 他果真是燕少! 确切说,是拥有燕少身体的其它魂体。 之前我们一直都不明白敌人要怎么保存燕少的身体,现在看来再简单不过。只需要将一个特殊的魂体注入燕少的身体之中,便可令他活下去了。 然而尽管如此,我还是想把阿青拉起来。 可是阿青脚下似乎有什么坠力,在把他往下面拖着。 阿青大叫:“姐姐别管我,我死不了,你先去制服我哥!快去!去啊!” 我一咬牙,狠心松了手。 刚一松手,阿青便朝着深渊之中坠去了。 我吓得大喊:“燕平青——” 阿青下坠的过程中,上扬的鬼脸还带着笑。他将手拢到了嘴边,对我笑着喊道:“姐姐快去追我哥吧,追上生个大胖小子——” 他的声音,连同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黝黑的深渊之中。 紧接着,我听到从深渊之中,竟然传来一阵阵如同野兽般嘶吼的声音,暗影浮动,阴气重重。 阿青是死是活,不得而知。 我一抹眼角的泪,恨恨地站了起来。 我庆幸我从小就是个田径尖子生,跨栏还是长跑都是一等一的棒。 这天坑里没路,只有沿着岩石壁略微有些岩石凸出,方才“燕少”就是踩着这些地方离开的。 我发了狠劲,什么恐高症全都抛到脑后,迈着步子在岩石间跳跃着。 我只知道阿青刚刚让我松了手,而我也确实松了手,看着他掉落下去……虽然他说他死不了。 这一切只是为了追到燕少的肉身。 所以我势必要追到。 我也不知道那鸠占鹊巢的鬼物,带着燕少的身体去了哪里。我只想我走到没有路的地方,总会是有路的。 当我跳到一个凹进去的岩石处时,旁边的缝隙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拖了过去。 我跌到了一个山洞了,一个身子已经死死压住了我。 我不用思考,已经知道这就是燕少的身体。 那身体毫不怜香惜玉地掐着我的脖子,冷笑着说道:“林小莹,没想到你还真能找到这里来。” 我听这声音虽然是燕少的,但语气很明显是别人的。并且,还是我所认识的人的。 我心中发惊,抓住他的手腕,他尚且给我留了一口气,因而我还能呼吸和说话,我想我那时的眼神是惊恐的。 我问他:“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占据了燕少身体的这人冷笑着答道,“怎么了?前不久还一起共事亲热着呢,这怎么转眼就认不得了?” 我惊道:“你是袁志!” 对方呵呵一笑:“怎么?我没死透,你看起来很失望?” 他这般承认,我顿时由惊转怒,我忍不住骂道:“你好不知廉耻!竟然占用燕少的身体!” 袁志一笑,我便看得到,燕少的面容模糊了,展现在我眼前的,已然是袁志那张脸。 这家伙好厉害,居然能骗得过貔貅目。 袁志是极其聪明的人,从我的眼神里已经看出了我的疑惑,他便对我解惑道:“不是你貔貅目失灵的缘故,而是你家燕少这幅皮囊真是极好,竟然是一具极好养魂的骨骼。” 他说着便抓着我的脖子,将我从地上拖了起来。 他手里拿着一根绳子,娴熟地把我的手从后面捆绑了起来,然后抓着我的胳膊,拖着我往山体里走。 我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袁志不回头,却答道:“当然是我的炼魂之地了。” 我骂道:“汪涟冰没把你杀透,真是太可惜。” 袁志不以为然地一笑:“我这等炼魂之士,怎可能那么容易死掉。他一毁了我的肉身,我便即刻还魂到此地。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了。” 我听他这般说,脚步不由得滞了滞,袁志回头:“怎么?感到很吃惊?” 我已经有些冷静了下来,问他:“你已经算到我们会来?” 袁志仰头笑了一声:“当然!我失了肉身,只能暂时寄住在燕洍羿的这幅躯体之中。这幅躯体比我原本的躯体好上一万倍,然而就是有个缺点,那就是寄宿了之后见不得阳光。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上了魂魄锁,肉身与魂为一体,他人不能轻易占据。唯有把燕洍羿骗过来彻底灭掉,方能长久的拥有这幅躯体。实不相瞒,那两只小鬼,便是我故意操控着放到你们身边,引你们来的。” 我本已经平静的心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又翻滚了起来。 我失声道:“牙牙是你派来的?” 袁志斜了我一眼:“要不然呢?你认为为什么他能记得到这里的路和钥匙?” 我的心凉了大半截。 牙牙,抱着我腿叫着姐姐,却用看着母亲般眷恋眼神看着我的牙牙,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袁志派来的歼细。 燕少不是已经降服了他么? 为什么他还是要听袁志的话? 这是因为袁志始终要更厉害一筹么? 我沉默不语,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袁志走着。 慢慢的,路开始渐渐好走了,我们踏上了石阶,不多时便到了一处石室。 这石室很大,确切的说,像是一个大厅。 石室的四壁之上刻满了各式各样的符文,每个角上都放了一个大石缸,目测全都是空的。 石室的正中央,是一个形式祭坛的地方。 祭坛上放着一口大鼎,约大半人高,直径约一米五,装一个人是完全没问题的。 大鼎的四周插着四面旗子,红黄蓝黑四色,看起来很像杂耍的草台班子的看家大旗。 袁志推着我,把我推搡到祭坛之上,指着那口大鼎:“进去!” 我忍不住嘴贱:“如果我不呢?” 没想到袁志立马一把抱住我的腿,把我以一种栽葱的姿势倒了进去。 我的头撞到了大鼎壁,撞得嗡的一声响。 袁志在我上方狞笑:“你不进去,我就送你进去好了。” 我被绑着双手,人完全横躺在里面,也挣扎不得。我问袁志:“你要干什么?” 袁志不知扔了什么东西在鼎里,答道:“还用问?把你的燕少引过来。他一进来我就想要捉住他,没想到被他给逃掉了。不过有你在我手上,我还担心什么?” 他边说边加快了动作。 我见他烧了一张符纸,却似乎点燃了鼎下面的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觉得到鼎下面立刻变热了。我吓得体温下降,袁志这家伙,该不会是要把我煮成一锅汤吧? 正胡思乱想着,袁志已经扯过了四顶大旗,横在鼎的上方,挡住了我的视线。 他最后对我说道:“感到幸运吧,你最爱的燕少,就是在这里进行魂魄剥离的。” 然后,我听到他开始念念有词起来。 浓烟从鼎的下方冒了出来,从旗子的缝隙中灌了进来,这烟带着一种病怏怏的甜味,熏得人立刻想要混混入睡。 有个声音似乎在我耳边轻声吟唱道:“休息一会儿吧……休息一会儿吧……” 我觉得全身脱力,似乎就要往那甜美的梦想中而去。 就在此刻,我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似清风拂过,又似马蹄声声脆,直接将我一个激灵,唤醒了过来。 这铃声,这是龙马金蹄铃的声音。 那铃铛当初被蒋欣琪带入我的身体之中,就没取出来过。此刻,这声音正是从我身体里发出来的,它如同一股清流,与缠绕在我耳边的那种靡靡之音相对抗着。让我保持着清醒。 我抬眼,看到盖在头顶的四面旗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活了过来。 紧接着,旗子一抖,有四个人的身影突然从旗子上降了下来。 这四个人,不用说,都是我所熟悉的几个人,有燕少,有秦月天,还有小米……最让我惊喜的是,还有汪涟冰。 阿冰第一个对我开口道:“妹妹,我来接你了。” 他笑吟吟地朝我伸出了手。 我心念一动,几乎就要伸出手去。 然而此时,我的双眼突然发出一阵刺痛,痛得我不得不闭了闭眼,再睁开之时,眼前的阿冰已经全然变形了。 我看到一个红头的恶鬼,正对我伸出尖利的爪牙,几乎就要碰到我的指尖了。 我吓得大叫一声,想也不想,抬手就朝这鬼头扇了过去。 这一扇,我才发现我其实还是被反捆着双手的。 而刚刚扇出去的那只手……不出意外,是我的魂! 想到这里,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大鼎,必然是炼魂所用。 把人装进来,烧了特殊的符纸和药迷惑人,再以这四面旗来取魂。 就在这时候,我分明听到外面传来袁志的声音:“你总算来了!” 燕少来了么? 听到这句话,我精神顿时一振。 紧接着,我听到了燕少的声音:“林小莹在哪里?” 袁志哈哈一笑:“她现在已经被我取了魂,装入我这颗珠子里。你若是想要换她自由,就用你自己来顶替她如何?” 我想喊骗子! 我根本就还好好的在这大鼎之中。 然而四面旗子把鼎盖得严严实实的,燕少大概根本看不到我,就像我现在也看不到外面的光景一般。 我开口想喊,没想到刚一张开嘴,一股浓烟便冲入了我的咽喉,令我几乎窒息。 我心里狂汗:燕少不要相信他,不要相信他,我还在这里,我还在这里。 体内的龙马金蹄铃狂响,也不知道燕少是否能听得到。 然而燕少接下来说了一句让我抓狂的话:“好,我过来,你放了林小莹。” 不要上当啊,燕少,不要啊! 我心脏喊得都要停止跳动了。 外面静悄悄地,隔了好一会儿,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我已然绝望到了凤凰。 小少落入深渊,燕少又被骗来交换我。 这果然是袁志设下的局,我们只能被动挨打么? 我眼泪流了一脸,正哭得哀痛欲绝之时,头顶突然豁然开朗。一个美丽的小姑娘的脸顿时出现在眼前。 紧接着,美丽的小姑娘就嚷了起来:“小师妹在这里!老板他没事!” 噢噢,美丽的小姑娘,美丽的小甜甜,我从没觉得她这么可爱过。 小甜甜飞进来,给我松了绑,踢开旗子,把我扶了起来。 我坐起来,立马看到了一副奇观。 燕少和燕少正在空旷之处打斗着…… 而小相公正把阿青放到靠墙坐下,在阿青旁边,是紧闭着双眼躺着的牙牙。 仅凭着衣服,我就能分处谁是燕少的灵体,谁又是燕少的身体。 袁志霸占着燕少的身体,一见我居然已经得救,一怒之下,本是燕少的面孔,就浮现出了原本的魂相。 他一边接着燕少的拳脚,一边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真不知道你居然降服了那小鬼,给你们引路过来。你有本事就毁了这幅身体,你我谁都得不到。” 一旁的小甜甜立刻划着脸:“好羞羞!明明这是人家的身体,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强占着,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袁志躲着燕少的攻击,却还能反手一抛,一支飞梭的符纸便朝着小甜甜奔了过来。 小甜甜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了我的身后。 我伸手一挡,这符纸便落了地。 小甜甜趴在我肩上大骂:“无耻之徒,欺凌弱小。” 她转而又对我说道:“阿青落下了万魂坑,是牙牙舍命救了他。他还救了我和小相公呢。我们这才赶过来的。” 我听小甜甜这般说,再看着牙牙闭眼虚弱地躺在阿青怀里,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怜惜。 我看得出来燕少和袁志是平分秋色的,袁志胜在手中符纸层出不穷,边打边念咒,花样百出。燕少胜在已经是妖煞之身,未必畏惧他的把戏。 但袁志最大的优势乃是霸占着燕少的身体。 燕少就算可以进攻,却不敢猛攻。 小甜甜忌惮袁志的法力不敢上前,而小相公怕伤到燕少的身体也不敢上前。 不过我不怕。 我本身就对袁志已经恨得牙痒痒,趁着他背对着我,突然使出大学时候学过的女子武术之擒拿招,一脚踢在他的脚后弯,顺势就抱住了他的腰,把他往地上摔去。 反正抱的也是燕少的身体。 说起来我还算是占了便宜呢。 袁志显然没想到我居然会不要命的上来发难,他立刻掐住我的手腕,狠命一拧,就要将我反摔在地。 我没想到袁志的身手这么好,更没想到燕少的身体有这么大的力和这么灵活。瞬间就被他反摔在了地上。 若不是仗着龙马鳞护身,简直就要五脏崩裂的节奏。 袁志狠狠拧着眉毛,凶恶的魂相毕现,他举手成刀,就要朝我劈下来:“林小莹,你找死!” 然而关键时刻,燕少猛地从后面跃上来,手臂扭住了他的头,用力一扳,我只听到咔嚓一声响,如同颈椎拗断的声音。 袁志……不、是燕少的身体就那样倒了下去。 我听到小甜甜吸气的声音,她咋咋呼呼地叫起来:“老板下手轻点,你要把自己给杀了!” 阿青在墙角有气无力,但不放过任何嘴贱的机会:“自己杀了自己,总比被别人搞死光荣点。” 小相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冲上来摸出一大叠符纸,贴了燕少的身子一脸。 然后,他摸了摸身体的鼻息,松气道:“没事,还有呼吸。” 小甜甜飞了过来,仔仔细细检查了身体的脖子,啧啧摇头:“老板,你这对自己下手也太狠了,就算是还阳了,估计也得戴一段时间的护脖器了。” 阿青抱着牙牙,一瘸一瘸地上前来凑热闹:“没事,我哥宁愿当一辈子的歪脖子,也不愿意我姐受一点伤的。” 燕少脸色阴沉地扫了众人一眼。 众人立刻识趣的闭嘴。 然后他才看向了我,问我道:“你死得了吗?” 我忙摇头,拨浪波浪摇头。 燕少说:“死不了我们就赶快走。只要把身体带到地面上,袁志的魂自然就会灭掉。他占了我身体,但见不得阳光。” 这就是燕少关怀你的“情话”,真是动听异常啊。 我告诉燕少,说袁志说的,从前我们相遇的地方,就是出口。 燕少偏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展露一个少见的笑容:“貌似还很靠谱。” 我们所有人一见他这笑,是知道这事情绝对是真的。 我们现在属于伤残病员队,牙牙受了重伤,昏迷不醒。阿青腿上满是被咬的痕迹,肿的像两条火腿。 小甜甜据说在万魂坑被咬了两口,有点小不舒服。 而小相公被石头砸到了胳膊,一只手直接无力了。 原来,当时第一道门后的密室塌陷,我们果然是顺着石流被冲了下去。中途分了岔口,我和阿青被冲到了玄武石场,而小相公和小甜甜被直接冲到了万魂坑。燕少本来要来追我,结果袁志设了陷阱,差点收了他,幸好牙牙熟悉袁志的机关,及时出手,救了燕少。 这个小小的小鬼,虽然最早是袁志安排到我们身边来的,但现在却已经全然把我们的当成了最亲的人,牺牲掉小小的自己也要保全哥哥姐姐们的性命。 燕少安排,阿青和小相公相互搀扶着走,牙牙可以收到阴槐木之中,依然由我佩戴。而燕少的身体,由他自己来背。 我和小甜甜则负责探路和观察四周的情况。 这是目前的最佳行军方案了。 燕少的肉身,被我们用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为了防止袁志醒来,小相公特地给他贴了不少的符纸,确定把袁志封住了。 于是,我又拿出地图,确定了最终的方向。 这一段走得很平稳。 我们又走到了万魂坑前。 小甜甜指着一条横在坑上的石头天桥:“过了这里,应该就是第四道门了。我们离出口就不远啦!” 283雌雄莫辩,美人儿如狐狸 我看着这道天桥。 这应该是天然的石灰石凝结得成的一座石桥,很窄,并且奥凸不平,目测只容得下两个人并排走。 我的平衡能力无需置疑,燕少和小甜甜也不用担心,只有小相公和阿青是有些令人着急的。 燕少吩咐:“林小莹和甜甜走最前面,阿青和小相公走中间,我押后。” 我们一行人上石桥。 我往下看了一眼。 深不见底,阴风阵阵扬上来,不知有多少怨魂厉鬼埋在下面。 我问燕少:“你以前就是在下面炼的吗?” 燕少只用略微呵斥的语气:“好好走你的路!” 小甜甜扯扯我的袖子,小声的:“老板心急要出去,我们快一点走吧。” 我哼哼着,忍不住回头瞥了他一眼。 这么一看,我突然看着阿青额头上那第三只眼睛,正在带着金色的光泽,诡异的转动着。那眼眸之中,有丝丝火星,从阿青的额头落下,一点点落入了深渊之中。 随着火星的落下,深渊之中,隐隐传来了令人心悸的嘶吼声。 发现我在看着它,那眼睛便慢慢抬起来,目光直射到我的脸上。 我吃了一惊,想起小甜甜说的话,急忙一个回头。 然而我如此的动作,已经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尤其是阿青,他禁不住往自己额头上摸了一下,问我道:“姐你老是看我的额头,我额头上有什么呀?” 我忙摇头:“没什么,什么也没有。” 话虽这样说着,我却觉得自己的步子被什么东西凝固住了,几乎无法迈出去。 阿青手贱,推了推我:“姐,你干嘛不走啊?” 我下意识地回头:“马上走。” 说着这话,我却又不经意碰上了阿青的第三只眼。 那眼睛里有火轮在转动,似乎在酝酿着一场烈火,即将要喷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体内的龙马金蹄铃突然叮铃铃大作,而我被定僵的身子一秒回暖,这铃声如同警示一般,让我的身体瞬间做出了反应。 我不顾小甜甜在我身旁,一个侧身,就朝旁边躲了过去。 石桥狭窄,我一瞬间差点翻了出去,只挂到了边上。 我听到燕少在大声叫我:“林小莹你干什么!” 我想要回答,然而我已然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 我看到阿青额上的第三只眼突然喷出了浓烈的火焰,击向了我方才站立的地方。 我下意识地大喊:“危险!” 小相公和阿青,甚至是燕少,似乎都没反应过来我在喊什么。 我看到阿青第三只眼喷出的火焰,如同一条蛇,缠绕了石桥。其所散发的高温和显示的力量,令人战栗。 我大喊着对燕少挥手:“快退回去!桥要塌了!” 燕少眉头一皱:“你发什么神经!” 他说着就飘到了半空之中,大概想要过来拉我起来。 然而就在他的脚刚刚离开石桥的那一瞬间,石桥断裂了…… 阿青额上的第三只眼,在几秒之中,就将一座钟乳岩的石桥烧断了。 但可怕的是,除了我,没人看到了这一幕。 在小相公、甜甜、燕少甚至是阿青自己看来,这一切都发生得无缘无故。 我们全都朝万魂坑掉了下去。 地心引力在深渊之中阴气的吸引之下,愈发有力。 下落的途中,我看到燕少对我做了一个动作,他伸出手掌,手指间长出了藤蔓,朝着我长了过来,几乎是在转瞬间,就缠绕住了我的手腕。 藤蔓沿着我的手臂往上长,很快将我和燕少之间连到了一起。 阿青和小相公跳到了深渊的岩石壁上,阿青回头,对我大喊:“姐姐你没事吧?” 他回头的那一瞬间,第三只眼再度喷出的火焰。 我吓得呵斥他:“回过头去!” 然而已经迟了。 那火焰以雷霆之势,烧到了燕少所发出的藤蔓之上。 草木怕火,尤其是那火势猛烈。 燕少原本用全力拉扯着我,藤蔓被火攻击,猛然一断,他一时间也受不住力,顿时朝后方仰了过去。 而我,则毫无悬念的,朝着深渊之中跌了下去。 我听到燕少在大喊着我:“林小莹——” 我只看到黑雾渐渐在我眼前弥漫,遮挡了我所有的视线,连貔貅目都不能看透。 无限的下坠中,我觉得心脏快要跟不上我身体的速度,几乎要飞出我的胸膛。 我会死吗? 这是我下落之时想得最多的。 然后我想起那只金黄色的第三眼。它为什么要在这种关键时刻发难?它不是磅空的朋友吗?它不是磅空画到小少脸上去的吗? 它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到燕少,我想燕少会不会马上来救我。这种下坠让我感到害怕,无尽的害怕。哪怕身负龙马鳞,我也害怕不已。 最后,还是回到了那个问题——我会死吗? 刚刚这般想,我就觉得身子猛地一停。 身下仿佛有什么浮力托住了我。 我没有再往下落,而是仿佛漂浮在了海洋之上,整个人慢慢荡漾着。 我安心了一秒,却突然觉得身下又有了异常。 这种感觉诡异恐怖,仿佛是有无数只手在我身下抓扯着,把我往不同的方向撕裂着。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密密匝匝地声音,似乎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 “她是我的,她是我的了……” “不、是我的,是我先抓住她的,我第一个。” “不不不,我是和你同时抓住她的。” “对……我们都一起抓住了她,我们要一起分了她。” 我转头往下看。 眼下的景象让我毛骨悚然。 只见我身下身下是白茫茫一片,无数人类的枯枯白骨,周身围绕着黑气,伸出白森森的手指抓扯着我的衣服。 它们全都发出整齐地嘶叫:“分了她……分了她……分了她我们就可以还阳了……” 我确信那时候我是叫了的。 我叫得好像谋杀案发生了似的。 我的叫声让所有的白骨阴魂全都静了片刻,这之后,它们全都比方才更加躁动了起来。 “她是我的……” “她是我的……” 这就是万魂坑之下的景象吗? 方才小相公和甜甜都是被冲到了这里么? 我顾不上自己要被一群阴魂扯成碎片,极力和它们抗衡着。 这堆白骨被我大力推搡,禁不住倒成了一堆。 森森地话语带着寒气传到了我的耳中—— “你踩到我了……” “你碰碎了我的腿……” “我要啃了你……” 我吓得跌在地上,想跑,想退,然而无路可退。 我抬头,头顶一片乌黑的浓雾,貔貅目几乎可以看得出,这是一层结界。只容人落下来,却不容人出去。 牙牙之前不知道拼了多大力,才能把阿青和小相公都救了出去。 可是现在,他已经虚脱而在我心口的阴槐木中沉眠了。 我也不能为了我的安危,就不顾他的死活,把他唤出来。 而燕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个能力破界下来。因为装上了貔貅目的双眼告诉我,这层结界的力量,超过了燕少的实力。 并且,不知为什么,方才我落下之前,它尚且还有空洞。 我落下之后,这洞却封闭了。如同一层透明的玻璃,把我和燕少他们,完全阻隔断了。 一只瘆人的手骨抓住了我的衣领,一颗散发着霉味的人头骨凑到了我的面前。我能看到头骨的眼眶之中,有两团幽幽的阴沉之气。 那头骨似在吸着我的气息,张着嶙峋的牙齿:“别看了,掉下来的都是食物,都是我们的食物。逃不出去的,逃不出去的……” 一双白骨手从后面搭在了我的肩上,另一颗头骨凑了过来,在我耳边哈着阴风:“与众不同的骨骼,与众不同的体魄。她就是可以让我们还阳的食物……” 我已经吓得手脚发软,全身如同被胶水凝住了一般,全然动弹不得。 这种时候,被无尽的白骨围了个水泄不通,我再大的胆也被唬破了。 头骨们围着我讨论个不停。 “要怎么分了她……” “一人咬一口。” “不行,我们太多,她肉太少……” “那先让我咬一口……” 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肩头已经传来一阵痛。一偏头,顿时看到一颗头骨已经在啃着我的肩膀。 我吓得再度失声尖叫,手掌用力一推,那头骨顿时脱开我的肩膀,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而其它白骨见状,全都嚎叫着一哄而上,朝我碾压了过来。 我发出了惨绝人寰的惊叫声。 “啊啊啊啊——” 叫声回荡在这深谷之中,飞上结界,又被弹了回来,麦浪一般,一圈圈荡开了。 就在我要被这群饥饿的白骨分而食之之际。 有一身惊天动地的喊声,突然从深谷的更深之处,传来了出来。 “杀!” 压在我身上的白骨,在听到这一个字的时候,全都抖了一下。 这一个杀字,带着比白骨们更深的阴气,更重的杀机,更血腥的气势,回荡在整个深谷之中。 白骨们全都震住了,齐刷刷地转头,骨头咔嚓响着,看向了声音的方向。 隔了两秒。 第二个字又从深渊尽头传了出来。 “杀!” 白骨们突然放开了我,惊慌得如同被捕猎的小兽,哗啦啦地四散而逃。 没有两秒,我所在的这个深谷,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以及光秃秃的地面,和空荡荡的谷道。 我这才打量起了我所在的这个深渊。 地面是奥凸不平的,泥土之下不断有山体暴露出来,我敲了敲身下的岩石块,从岩石的节理密度来感觉,我所处的地方,已经是很深的地下了。而两旁岩壁断裂的岩石层,则告诉我这一地区在太古时期,曾经应该是一个深海海沟。 岩壁上有远古水流冲刷过的痕迹,大概是经过亿万年的演变,地壳运动,导致海洋变迁。 这条海沟,遂变成了地下暗河。 又过了不知多少年,暗河改道,这条深邃的天然地沟,干涸了下来。 但最让我心惊的是,两旁的岩壁上,挂满了形形色色的白骨。如同给深谷两边挂上了白色的节肢状窗帘,可怖又阴森。 在白骨的后面,我可以感觉得到,有数不清的阴魂在潜伏着,潜伏在岩石的纹理之中。 一阵风吹过,白骨们相互碰撞,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这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我突然醒悟了过来。 这些白骨,应当就是被扔下来的活人,被原本存在于这里的恶鬼阴魂啃噬了,然后只剩下了森森白骨。 死去的人,变成了它们中的一员。 而原本的尸骨,则被它们用来当成行动的外衣,挂在岩壁上。 吃掉活人就可以还阳…… 我想起方才它们所说的话。 这是何等畸形的执念。 而这等庞大规模的白骨阴魂,又是多少年岁月才累积起来的? 我正不知为何它们会放开了我逃回了岩壁之上,突然听到山谷的深处似乎传来了脚步声。 我才刚刚恢复了一点精气神,全身正疲软着,听到这声音,禁不住又紧张了起来。 脚步声嗒嗒地越来越近,回声在深谷中来回回荡着。 渐渐的,我看到黑暗中出现了一双皮鞋,皮鞋上是一双腿。 这腿颇有些颀长,显得有些好看。 我的心情放松了一些,随着腿看了上去。 这一看,我顿时又一个哆嗦,整个人重新僵在了原地。 从黑暗中走出来的这个人…… 不、不他不是一个人。 他、他应该是一具僵尸,或者说,是一具木乃伊,又或者说是一具干尸…… 总而言之他不是人,他的脸已经全然干了,似乎只剩一层皮还挂在脸上,他的眼眶之中也没有眼睛,是黑黑的两个洞。 让我震惊的是,这个死去的男人。 他穿着军装。 是很老式的军装。 但这并不妨碍他穿得十分的……得体。 这干尸身材十分高大,身前身材必然是十分的好。因为就是现如今这幅相貌,假如不看脸的话,也可以算得上是赏心悦目了。 我看着他衣服的样式,脑子里在飞快的转着。 那是哪一年的军服? 我小时候的?还是七八十年代的?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但我可以明显的看得到,他肩膀上的军衔和胸口挂着累累军功章。 这一看我再度吃惊。 这男人生前,不知道是多大的将领,多高的军衔。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我正想着,“军人”站住了脚。 他的手抬了起来。 我看到他手里握着的是一杆枪,一杆带刺刀的枪。 他把枪对准了我,然后开口,喊了一声:“杀!” 这近距离的一声喝,简直是重低音炮加持的效果,震荡得整个山谷都晃动了起来。 澎湃磅礴的杀气,海啸般扑面而来,几乎将我掀翻在地。 “军人”冲向了我,手里的刺刀带着森森的杀机,朝我刺过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白骨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就会四散惊逃。 因为,这才是真正的阴魂。 这才是可怕的鬼煞之气。 我甚至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仅仅因为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慑人的气势,已经让我浑身无力。 就在我坐以待毙的时候,一道白光突然飞到了我和他之间,唰的一声,替我挡开了那柄刺刀。 紧接着,一个清脆而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回响在深谷之中:“美人儿啊,你还真是弱不禁风呢,呵呵,幸而本大仙及时赶来,免了你一死。” 这话语落地,一个白色的身影也落在了我的面前。 我瞪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人儿。 虽然他叫着我美人儿,但我觉得我叫他美人儿更合适一些。 因为,他实在是美啊美啊美啊……美得让我词穷。 大概把一亿兆的美字堆在他身上,才能形容他所带给我的惊艳。 不过,这不是他第一次惊艳到我了。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是的,早在几个月前,我就在从前的小套一里见过他了。 那一晚,是汪涟冰的生日,他跳了湖,追求了我,而我拒绝了他。回到小套一,燕少不在,就是这个美人儿,在似梦非梦中,来到了我的身边。 那时候的他和现在并没有一丁点的差别。 他穿着一袭白衣,像是从古典的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青黛色的发,如瀑布般垂在后背,轻佻却带着魅惑的眼,微微上扬。他的皮肤吹弹可破,白希如瓷,尖尖的脸颊好似这世间最完美的艺术品。 雌雄莫辩,这依然是我对他最直观的印象。 美人儿对我微微笑,简直就要把我迷得个七荤八素了。 他说:“美人儿,我们来做个交易可好?你把你身上那块木头给我,我便救你出去如何?” 我心想他果然是冲着阴槐木来的。 想当初,他就是直接伸手去摸我的乌木坠子。 结果那时候燕少还和乌木是一体的,直接气焰大盛把他给赶走了。 如今他又来,依然是为了阴槐木。 我捏住了心口的坠子,摇头道:“不行,这木头有主人了,不可以给你。” 牙牙现在已经和这块阴槐木一体了,把它送给美人儿,岂不是就把牙牙也送出去了? 美人儿一听我这般说,立马就不悦了。 他微微颦眉:“难不成你的命,还抵不过这小小的一块木头?” 他这话刚刚问完,身后的“军人”就再度举起刺刀,朝他刺了过来。 美人儿急忙回袖,扫过了这一攻击,但也被那杀气击退了两步。 那军人被美人儿挥到了半空中,身子竟然灵活地转了个圈,双脚落地,举枪对准了美人儿:“杀!” 他似乎只会喊这一个字。 但这个字的力量不容小窥。 我肉眼所及,那枪管之中突然射出了子弹。 是带着一股阴寒之气的一连串子弹,顿时朝着美人儿飞过来。 美人儿长袖善舞,兜住子弹,却也连退了几步。 他急对我回头:“你快答应我的交易,我好速速带你离开。这阴魂生前本就是一员猛将,在这万魂坑中炼了几十年,非常人能敌。你若是与我交易,我非但救你出去,还告诉你他和你的渊源。” 我一听,这“军人”与我居然还有渊源?忙有了精神,问美人儿道:“那可以用其他的东西做交易吗?这阴槐木真的对我很重要,不能随便给啊。” 美人儿一边挡住军人的攻击,一边着急地对我喊道:“你那千年阴槐木对我也有重要作用,我非要不可。美人儿你若是不答应,我立马就撤,不再管你死活。” 我也急,忙和他讲价还价:“我家里还有些好东西,是一位大法师炼的法器,你看得上什么尽管拿就是了,行不行?” 美人儿怒道:“我真是和一块木头说话,你家里能有什么好东西,莫非还是什么麒麟骨龙马鳞,或是貔貅目?你休要废话,快说你给不给我那块木头!” 我咦了一声,回答他道:“麒麟骨是没有的。不过龙马鳞和貔貅目倒真是有。貔貅目不能给你,龙马鳞的话,倒是可以谈谈。” 284犬科的悲哀×洗脸的燕平青 美人儿一怔,回头来看了我一眼。 那军人顷刻找到了他的破绽,枪托砸在了美人儿的肩膀上。 美人儿顿时哀嚎了一声,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滚了两圈。 然而此时,他却也一挥袖,一片黄色的烟雾立即撒向了军人。那军人本是要端枪刺向美人儿的,被这黄烟一撒,突然像被施了定身咒,保持着冲刺的姿势,动也不动了。 军人虽然被定住了。 可美人儿似乎也不好受,他表现得十分痛苦,全身蜷成了一团,瑟瑟发抖,抖得周身烟雾弥漫。 待到烟雾散尽,他方才舒缓了过来,转过头来看我,说道:“美人儿,我这次可是散了修为,才帮你定住了这家伙。说好的龙马鳞,你可不能食言。” 我看着趴在地上的美人儿,嘴已经张得可以吞下一个鸵鸟蛋。 我指着地上那雪白雪白、毛茸茸的一团,结结巴巴地喊道:“杂杂、杂、杂种!” 地上那毛发蓬松的一团汪,不是我家的萨摩耶杂种,又是谁? 可是杂种看着我,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何种形态,它那双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看着我,里面确实有着和从前不同的神采。 它张嘴,竟然是方才那美人儿的声音:“我好心救你,你却叫我杂种?美人儿,本大仙不要你叫得多动听,但你可得知道,我乃是修炼千年的玉面狐狸一只,你若是愿意,叫我一声狐狸哥哥也可以。” 我已经要崩坏了。 我养了那么久的杂种,从一条没人要的癞皮狗,养到一条毛发厚重的萨摩耶,傻不拉几的单身汪一只,有一天居然开口说话了! 说话也就算了,还自称自己是什么玉面狐狸。 我真想自扇三十个耳光,让自己从这个不切实际的梦里醒过来。 我舌头打结,指着杂种:“你、你、你居然不是狗?” 杂种很明显生气了,它从地上爬起来,打量了自己身上一番,对我说道:“你眼瞎么?狐狸和狗都分不清么?本大仙现在散了一些修为,所以显了原形。你哪儿去找一只狗,有本大仙这么漂亮的皮毛?” 我只想回答它说,有漂亮皮毛的狐狸我找不到,但雪白雪白的萨摩耶,那还真是烂满大街了。拜托,我以我那没见过面的师傅磅空起誓,杂种绝对不是狐狸,而是一只狗! 起码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狐狸,杂种的毛虽然很好,但也绝对比不上狐狸皮毛的。 杂种已经抖了抖身上的毛,站了起来,催促我道:“我们快离开吧,本大仙现在没法装逼带你飞,只能走路了。我的定身术管不了多长时间的,等着老鬼活过来,我们谁都别想走了。” 我闻言,急忙跟着它走上前去。 经过那军人身边的时候,我不由得又盯了他那干涸的脸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军人的骨骼轮廓,有些熟悉感。 一个不留神,我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 拾起来,原来是一枚军功章。 我心念一动,揣到了身上。 我跟着杂种,往深谷中走去,我问杂种:“你知道路么?” 杂种颇有些骄傲地回答我:“当然,那臭道士捉了我,将我在这里关了几十年,想收我做他的左右手。本大仙根本不屑一顾,趁着一个漏子,跑了出来。” 我小心翼翼地再问:“然后呢?” 杂种哼了一声:“然后,本大仙就蛰伏起来完善修为,今朝终于冲破禁制,脱缰出来。对了美人儿,上一次我偶然冲破封印,就见你在我身边。这次刚刚出来,就察觉到你有危险。这是为何?难不成本大仙蛰伏的这段时间,都是你在照顾我?” 我呵呵一笑:“差不多吧……” 我要告诉这位玉面狐狸大哥,我当初拿几块蛋糕就捡了一条癞皮狗,会不会把他的毛都气得掉光? 不过这样想来,当初有道士要捉拿杂种,原来是这个原因。那就是他根本就不是一只狗,而是一只狐狸精? 后来我以为那道士就是张谷林,袁志的三师兄。 但是现在想来,从杂种所言的几十年来看,当初降服它的,应该是袁志的师傅? 我正想问问袁志的师傅是个什么人,杂种突然很高兴地叫道:“到门前了,我们钻出去,就能出这鬼地方了。” 我看着眼前那个洞,问杂种:“你让我钻狗洞?” 我确信杂种白了我一眼:“狗洞如何?只要能钻出去,美人儿莫要嫌弃。这洞是当年我为了出去所挖的。你这小身板儿应当容得下,别废话了,时间有限,快钻吧。” 说着就率先钻了进去。 我也急忙跟上。 这洞弯弯曲曲,四周零碎不堪,不时磕碰得我手脚发痛。 钻了好半天,眼前豁然开朗。 我们竟来到了一座石室之中。这石室干干净净,空无一物。左侧有一道门,右侧墙上则是一面大镜子。 杂种给我介绍道;“这是当年那臭道士的居室,左边的门是出去的通道,镜子则是通往炼丹室的暗门。” 它刚刚说到这里,突然夸张地大叫了一声:“汪!” 我被它这突如其来的大叫吓了一跳,杂种却跑到了镜子跟前,声音尖得要把人耳朵刺穿:“怎么回事?本大仙怎么会是这样一幅傻不拉几的样子?这笨重的身躯是怎么回事?这蓬蓬的长毛是怎么回事?汪!为什么本大仙的叫声是这样的?为什么本大仙看起来像是一只狗?” 我好心地安慰它:“你一直都是狗,认清这个现实吧。” 杂种明显已经不能愉快的装逼了,它居然用爪子捂住了眼睛:“臭道士!原来当初那道剑光已经毁了我的肉身,难怪本大仙这么久才醒了过来,可是为什么是狗啊,为什么会投胎到狗身上?” 我解释:“狗和狐狸都属于犬科,是近亲,接受现实吧!” 杂种满地打滚:“我不接受,我不能接受啊!啊啊啊!” 它滚着滚着,突然冲向了镜子,一头撞向了镜面,大有一种绝望之势。 我想劝住它,已经迟了。 杂种一头砸到了镜子上,只听哐当一声响,镜子碎掉了。 杂种白眼一翻,四脚朝天晕了过去。 我正要上去看看它怎么样了。 镜子那头突然窜入一大群不明物体。我小眼神儿还没看清楚,只感觉自己已经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 在一种接近窒息的拥抱中,我听到小甜甜咋呼呼的声音:“啊小师妹果然在这里,太好了!” 我心想我身边有不咋呼的队友么? 就连养一条狗都那么惊呼…… 燕少抚摸着我的头发,推开我一点,又捏住我的手臂,极为难得地问我:“受伤没有?有没有哪里不好?有没有哪里受伤?有没有……” 我听他这般有些语无伦次的询问,心中禁不住有些感动。 小甜甜已经绕了我两圈,她打个响指:“老板放心啦,小师妹有龙马鳞护体,又有貔貅目加持,一般的鬼怪根本伤不了她的。” 小相公背着燕少的身体,啧啧道:“原来这地下全都是相互通的呢。第四道门这里也是通万魂坑的。” 只有阿青指着杂种:“它怎么来了?” 我额了一下,不太确定我要不要告诉大家杂种的真实身份。 正在这时候,杂种悠悠醒了过来,不过它刚睁开眼睛,我就知道“玉面狐狸”已经又匿了。 杂种现在吐着舌头,一脸憨头憨脑的样子,见到我们,兴奋地摇着尾巴,咻咻的叫着,难以掩饰突然见到主人的激动之情。 如果现在有时间,我真想把手机拿出来,给它拍个视频,等狐狸哥出来了,给它看看。 保准能把它气到个吐血三升。 气氛缓和了下来。 我们现在都知道左边的那道门就是第四道门了。 只要走出去,那就离出口不远了,剩下的路,燕少应该是知道的。 小相公去掏钥匙开门。 燕少从重逢,就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简直要把我手捏碎的力度。 趁着所有人都在我们前面去研究第四道门怎么开,他揽住我的腰,突然低头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 我看着他极其温润的眉目,就在我眼前,反倒怪不好意思起来。 我问他:“干嘛把身体拿给小相公背啊,你自己背着好一点。” 燕少回答我,很轻的声音:“我看好你就行了。” 他说着,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我的手,细细捏在手心。 我们相互凝视着对方。 短暂的分别,竟然让我们有种生死相隔而后重逢的喜悦。 不过,我们正要小KISS一个的时候,一道金光突然射了过来。 我抬头,看到这道光竟然是从阿青额头上射过来的。 阿青的第三只眼,此刻正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我。 而阿青本人,则是一脸看戏的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被他这眼一看,顿时也一个激灵,我突然想起来了,方才正是第三只眼作怪,导致我落下了万魂坑。 我突然意识到我不可以再姑息这只眼。 就算我不说出口,它也必然是要捣鬼的。 它的目的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它一定是故意的。 于是,我突然对燕少耳语:“四一,阿青的额头上,有一只很可怕的眼睛,方才就是它喷火烧断了石桥……” 刚说完这句话,我猛地把燕少一推,逃开了方才站的位置。 因为阿青的第三只眼已经知道了我在干什么,它喷出了汹汹火焰,直逼向我。 燕少显然吃了一惊。 我猜他是什么也看不见,可是他一秒也没怀疑,立刻选择相信了我的话。燕少立即对阿青喊道:“燕平青,转过头去!” 阿青“啊”了一声,浑然不觉。 第三只眼轮转不停,看不见的焰火烧到了石室壁上。 我不知道这烧下去又会有什么后果,只能求助小甜甜:“甜师姐,那个暴动了!它想要害我们!” 甜甜听到这话,吓得飞到了石室顶。 第三只眼中的火焰一转,又朝着小甜甜喷了过去。 我大喊:“师姐躲开!” 小甜甜却是没躲,只从腰间取下那条指骨鞭,对着火焰一挥,大喊道:“磅空救我!” 指骨鞭碰到了火焰,顿时啪的一声响,似乎断裂了哪里。 而小甜甜一声尖叫,落到了地上。 第三只眼的火焰依然朝她喷射着,小甜甜的身后恰好是那条狗洞。她抵不住火焰地灼烧,尖叫着滚入了洞里。 小相公放下了燕少的身子,大喊道:“甜甜,你怎么了?” 阿青不知所以,还想上前去看小甜甜。 我一把拉住他,也不管他什么眼睛,一巴掌就扇了过去。阿青捂着脸,一脸茫然:“姐你干嘛打我!” 燕少已经从后面抓住阿青的头发,将他的脸一下摁到了地上。 燕少不顾阿青挣扎,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厉声道:“你额头上寄生了一只怪眼,能喷我们所看不见的红莲业火。方才断桥就是它的杰作!” 阿青一瞬间就停止了挣扎,他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真的吗?” 燕少松了手,站起来,问小相公:“你有没有什么符,可以贴在他额头,封住那眼睛?” 小相公摸出一大堆符,递给燕少,很着急地说:“你们先走吧,我要去找甜甜。师傅把她交给我,我不能把她弄丢了。” 我正想说不如我们一起去找,因为小甜甜进入的那个洞,可是通往万魂坑的。 整个石室突然抖了一下,不少灰从头顶落下来,大有要坍陷的样子。 小相公已经朝狗洞钻过去,他回头:“放心,所有路都是通的。我们酒店房间会面!相信我,”他对我竖了个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胸膛,“我可是磅空的关门弟子。” 燕少一边把符贴到阿青的额头上,一边给他一巴掌:“你怎么不去死!你要把这里弄垮了!” 燕少把他的身体背起来,然后唤我:“我们先从第五道门出去再说。” 我却一眼瞥到了地上,有一根小小的人的小手指骨,应该是方才小甜甜用鞭子来挡阿青第三眼火焰的时候,从鞭子端上掉落下来的。 我忙去捡了起来,跟着燕少从第四道门走了出去。刚刚出去,就听到了身后塌陷的声音。 现在我们就是想回去找小相公和小甜甜,也办不到了。 第四道门出去之后,是一条很整齐的石阶梯路,上上下下弯弯曲曲。 这里开始又恢复到溶洞风光了。 路的旁边是一条地下暗河,无声无息地流着,头顶很高的地方,钟乳石如同利剑一般倒竖着指向我们。 阿青因为被哥哥骂了,所以一脸委屈,顶着一头的符纸,默不作声的走路。 我一看到这兄弟俩脸上都被贴满了符,忍不住想笑,但一想到小相公和小甜甜还生死未卜,又觉得忧心忡忡。 两种情绪一交织,我难免就显得脸色有点怪异。 阿青没好气地问我:“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正想辩解一下,突然感觉身后一阵阴风吹过来。 不仅是我,燕少也感觉到了,他回过头去,神情有些严肃:“有什么东西来了……” 阿青也感觉到了,他结结巴巴地:“感觉……好凶险的样子……” 唯独只有我脚下的杂种,还吐着舌头,看看我又看看燕少,一脸懵懂。 我现在也不期待狐狸哥哥出现了,它大概是受到了空前打击,准备常年昏迷不醒了。 燕少回过身:“先不管,我们快走。” 这句话刚说完,我就听到了后面第四道门那边,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吼。 阿青再度咋咋呼呼地惊喊起来:“妈蛋啊!那石室下面埋得有东西!” 他这句话刚说完,我们就听到一声石破惊天的爆破。 身后乱石齐飞,伴随着怪物嘶嘶的吼叫声,一起传了过来。 第一个拔腿就跑的是杂种,狗或者狐狸,对于这种危险都要比人更灵敏。 我们三个也是什么废话都不说,一起往前方跑去。 燕少拉着我跑:“这条路走完就能出去了。” 我不回答,只是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以绝不拖后退的觉悟狂奔。 阿青的脚貌似已经好了许多,然而他的速度却完全跟不上我们,很快落了单。 燕少见状,推了我一把:“快跑!” 然后回头就去拉阿青。 我这时候怎么可能扔下他独自逃?我只能站定,等他带阿青归队。 然而只是这么一瞬间的功夫,我们就意识到,我们逃不掉了…… 一只庞大如同火车般的虫子,从我们头顶的岩石爬了过去,然后落在了我们的前方,挡住了我们的路。 阿青吓得妈呀一声,居然抱住了燕少的腰。 这虫子,这虫子就是那种玄武尸虫。 只是比我们最早见到的大了万倍,不知道养了多少年,又或者用了什么样的炼法。才能长得像一条龙一般粗壮黑长。 真没想到,古街的下面,居然埋着这么可怕的怪物。 这虫子一身黑亮亮的壳,密密麻麻的长触手长在身体两侧,弓起身子,竟然把我们前前后后的路都圈了起来,将我们围在了它的身躯之中。 然后,它那尖尖的头对准了我们,一双褐色的眼睛用一种看着食物的神情看着我们。 它张开了口,嘴里是昆虫特有的长口器。 一股浓浓的腥臭味从它的口中冲了出来,直扑我的脸。 就它这一口气,我全身竟然都微微发亮了起来。 这是龙马鳞,是龙马鳞感觉到了危险,在护着我的身体。 这恶心的家伙,一口气,居然就能让我的警报达到一级。 燕少已经捂住了阿青的口,他叫我:“捂住口鼻,这气体有剧毒。” 阿青一把推开燕少:“捂住嘴巴有个毛线用啊!这气体对皮肤也有腐蚀作用好吧!痛死我了!啊!” 他说着就去抱自己的腿,痛的脸都扭曲了。 那虫子口中留着黄色的、恶臭的黏液,用打量的姿势对我晃了一下头,然后突然一张口,对着我整个人就罩了下来。 我已经拿出了一打火折子,朝着它的口中扔了过去。 而燕少也已经抓住了我,把我拖开了原地。 虫子的头轰然罩在地上,石阶顿时碎成米分末。我和燕少也被这震力震得跌在地上。 火折子入了虫子的口,竟被它咕噜一声,吞到了肚子里。 燕少放下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忙里偷闲地吻了一下我的额头:“照顾好阿青。我去会它,你们找准机会就跑。” 说完,他就飞身上前。 阿青扑上前来,抱住了燕少的身体,对燕少喊道:“哥,小心,那尸气对你也有腐蚀作用!” 他转头对我解释:“那种尸气鬼煞是挡不住的,我哥的妖身是木,虫也克木。” 我着急地把燕少的身体背到了背上,问阿青:“我们要怎么办?” 阿青推我一把:“废话,当然是跑啊!我哥的精魂之根在你的七魄之中,你逃出去他就有一半逃出去了!” 听阿青这般说,我立刻开跑。 燕少手心长出藤蔓,已经变成一张大网,罩住了巨虫的头部。 然后网一收紧,变成了一副铁锢,拴住了巨虫的嘴巴。他猛地飞身到顶,借力提起了虫子的头。 那虫头离地,立刻给我们空出了一个缝隙。 我和阿青连同杂种便一起冲了出去。 谁知道刚跑出去没两步,那巨虫便拼死挣扎,尾巴扫在了我们的前路上,直接砸在了杂种身上,砸得杂种嗷呜一声惨叫,滚到了暗河里。 我们的路也全然被砸断了。 我对着暗河大喊:“杂种!杂种!” 然而河流汩汩,没有任何的回应,杂种白色的身躯一眨眼,就被河水所吞没。 巨虫口中流出混着尸气的黏液,不断腐蚀着燕少的藤网,不多时便快要挣脱了。 燕少见状,藤蔓收回,竟然在全身虬结,然后他在巨虫挣脱网的那一瞬,突然飞身没入了虫口。 阿青吓得大叫:“不好,我哥来的是同归于尽的招数。魂全没了的话,就糟糕了。光有精魂也没法还阳了” 他说着便一把扯掉了脸上的符纸,对着虫子大喊:“那什么眼睛,你给我烧啊!给我把这虫子烧了!” 我看到他额上的第三只眼,缓缓的张开了,但只是用一种恶毒而嘲讽地神情转动着,里面丝毫没有任何的焰火。 正在此时,那巨虫不知是不是被燕少从内部攻击,挣扎中巨尾乱扫,突然直接打在了我的背上。 我“啊”的一声惨叫,顺着石阶就滚了下去。 滚到尽头,那虫身又挡住了我,把我如同踢皮球一样踢到了半空中。 我重重地摔落在地,饶是身怀龙马鳞,也尝到了喉头的甜味。 阿青放下了燕少的身体,扑过来抱住我,失声大叫:“姐姐。姐姐你挺住啊,你不能有事啊。” 我觉得说话艰难,抓住阿青的手臂:“我、我身上好痛,好多地方痛……” 阿青眼神都变了,他伸手去摸我的头顶,我的额头,还有我的咽喉,问我:“是不是这些地方痛,是不是?” 我点头。 阿青喃喃自语:“完了完了,我哥的魂在开始溶解了。所以你作为关联的七魄才会痛……完了完了……” 我听他这般说,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阿青放开了我,站起来,整个人痴痴呆呆地看了暗河几秒,突然朝着暗河走下去。 我心想他不会绝望到要自杀了吧? 却看到阿青在河边蹲了下来,捧起了一捧河水,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 然后他缓慢地搓起了自己的脸。 等河水流光,他又重复刚才的动作,再度捧水。 是的,我没看错! 危急关头,燕平青居然跑到一旁洗脸去了! 我朝他伸出手,不断叫着他:“阿青……阿青你快想办法救救你哥哥……阿青……” 阿青只顾洗脸,对我的呼喊置之不顾。 而我的七魄,愈加疼痛,疼得我几乎要晕死过去。 这痛意味着,燕少正在遭受比我更痛的磨折。 285绝色阿青,美轮美奂 阿青似乎全然没有听到我的呼救。 他洗了好一会儿,后来我听到他口中在喃喃自语。 我凝神仔细听,他所念的反反复复都是四个字:“如你所愿……如你所愿……如你所愿……” 最后他站直了身子,昂头对着暗河站了两秒,突然转过了身子。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燕平青的容貌。 第一次…… 第一次见到阿青,长的什么样子。 我曾经想过他的样貌,想象一个脸上有疤的少年,或者有咬伤的少年,或者是翻版的燕少…… 但其实不是的。 十八岁的少年应该是什么样的? 十八岁的小鲜肉应该是什么样的? 十八岁的燕洍羿的弟弟应该是什么样的? 我想这些问题,都不足以让我回答出,燕平青是什么样的。 但是我依然要说。 平青是美丽的。 我用美丽,而非英俊,而非帅气或者俊逸什么词来形容他。 是因为阿青美到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他是哪一种美呢? 他的美好像初生的婴儿,好像出水的莲花,好像洒满晨露的新绿……他美得没有任何的尘埃,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他美得这么脱俗,并非单单是因为他有和燕少极其相似的容貌,也并非他更年轻,皮肤更光滑更有弹性。 而是因为,他自带宝光。 何为宝光? 跃出云层的太阳,沉寂了岁月的文物,大彻大悟的神佛……可谓宝光。 这种宝光,或许就是他用十八年来漆黑的丑陋的鬼脸,所暗中修炼出来的。 也或许就是与生俱来的。 总之,我看着这么一个不似人类的美物站在我眼前,我忘记了疼痛。 因为燕平青,他美得让人想要下跪,美得让人想要哭泣,美得让人想要顶礼膜拜。美得不像任何有生命的东西,而像宇宙之中某种神迹,像是超越了生死,超越了永恒。 那一刻我是真的想哭的。 我捂住了嘴唇,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的跳动着。仿佛我的灵魂深处,住了一个不为我所知的神明,因为感受到了阿青的存在,而隔着我的躯体在和他呼应着。 阿青的眼光看向了我。 他的眼光和从前是全然不同的,从前他的眼神总是变幻多端的。 而如今,他的眼神,却是漠然而冷淡,仿佛我在他眼里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这眼神让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因为我突然发现,阿青现如今的眼神,和他之前额头上的第三只眼,是如此的相似。 庞大的虫子也因为阿青洗净了面容,而停止了下来。 它看着阿青,一动也不动地看着阿青。 然后它突然匍匐了下来,一下子张开了口。对着阿青喷出了一股浓黑的烟雾。 阿青站在原地不动,却突然微微张开了口。 所有的黑烟,竟然全都一次性被吸入了他的咽喉。 我看到阿青头以下的所有皮肤,在一瞬间就全都乌黑了,好似中毒毁坏了一般。这景象吓坏了我。 然而就在此时,阿青的双眼突然焰火轮转,这焰火从他的眼烧到了他的脸上,然后顺着他的咽喉烧了下去,业火煅烧之后,所有毒气所带来的乌黑,全都从他的身上消失殆尽。 阿青又如同新生一般,从头到尾焕发光彩。 那虫子见此招不管用,重新一张大口,想要朝着阿青咬过去。 然而阿青突然手指捏了一个诀,指尖朝着虫子一弹。 那虫子瞬间定格在了原地。 阿青开口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了他的样貌,我觉得他的声音也和从前是不一样的。 阿青的声音带着一种清泉般的纯净和晨曦般的圣洁:“你修得此身,吞噬了无数生灵,罪恶至极。你的气数已尽,洗净罪恶,融入混沌吧。” 说完这句话,我看到阿青的指尖升起了一朵小小的莲花。 这莲花升腾了起来,我才看清这是一朵形似红莲的火焰。 那火焰飞到了虫子的头顶,然后落了下去。 我看到虫子的头顶立即燃烧了起来,继而哄的一声响,整个头了烧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这虫的后背突然暴突,随即破出了口。燕少从中跳将出来,然后落到我的身旁。 他不顾自己也有些虚弱,蹲下来扶住了我。 他摸了一下我的头顶和额头,然后关切地问我:“还痛吗?” 这话说完,他已经看到了阿青。 如血般殷红的焰火,把整个洞穴照得通红。 阿青的脸在这种火光之中,反倒显出一种圣神的光彩。 他很冷的看着燕少,燕少同样很冷的看着弟弟。 燕少问:“你不是燕平青,你是谁?” 阿青面无表情,他只回答:“一个回不了身体的魂煞,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巨虫在我们身边燃烧,然而没有烟雾,也没有异味。 火烧得很快,随着虫身的变小也逐渐变小。 最后慢慢熄灭,整个洞穴除了被虫子毁坏的通道,和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那虫子烧尽,什么都没留下。 燕少并没有被阿青的回答激怒。 我们都应该猜得到,现在占据阿青身体的,并不是阿青的意志,而是……之前寄生在他鬼脸上的“那个”。 长久的僵持之后,阿青抬起了手,对燕少道:“你修成妖煞,吞噬了无数阴魂,炼化了千年古树之精,已经为天道所不容。你回不去自己的身子,不如让我送你一程吧。” 他说着,嘴角露出一丝堪称绝色的笑。 然而这笑,却让我感到大祸临头。 我下意识地挡在了燕少的身前,警惕地看着阿青:“你要干什么?” 阿青淡淡地看着我,嘴唇启得很轻,话语却非常清晰:“这事情与你无关。你最好到一旁去。” 我不顾燕少想将我推到一边,执拗地非挡住他前面,我对阿青说:“如果你想要像方才对付虫子那样对付四一,就把我们一起烧死吧!” 阿青的脸上略微有些不悦,他用轻视的眼神看着我:“愚蠢的凡人。” 同样的话语,从他此刻的口中说出来,便有种神明般的霸气。但若换做从前,就是彻头彻尾的中二。 燕少把我推到一旁,他站起来,直面阿青,他指着我:“你可以取我的命,不过,你要放过我的女人。” 没看错阿青嘴角出现了一抹明显的讥讽:“你的女人?你懂自己在说什么?”阿青也指着我,却对燕少说道,“你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子,别错把自己当成了主角。” 他这般说着,手指已经一弹,升起一朵小小的莲花。 阿青笑得很好看,但却带着一丝恶意:“十八年了,我已经帮了那死秃子够多了。现在,你已经没利用价值了。这个女人,我就接手了。” 那莲花瞬间升腾了起来,朝着燕少飞了过来。 我大喊一声:“不!” 冲到了燕少的前面。 然而燕少抓住了我的肩膀,拖着我转了个面,背对着那红莲之火,重又挡在了我的面前。 燕少低头,快速地吻了一下我的唇,然后,将我远远地推开了。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朵莲火飞向了燕少。 燕少明白的,他明白自己和此刻的阿青,根本不是一个等量级的。阿青连那巨虫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制服并灭掉,要杀了燕少也是易如反掌。 我在阿青去洗脸的时候,以及他刚刚洗脸露出真容的时候,根本没有料到,结局竟然会是这样。 时至此时,我突然明白了。 那第三只眼,就是现在控制着阿青的力量。它从进入这地下开始,就已经在策划着要摆脱阿青的鬼脸,然后占据阿青的身体。 它要自由,所以它三番五次地捣乱。 石桥是他烧断的,巨虫也是它放出来的。它虽然有那样强大的能力,然而当阿青起初被虫子咬的时候,它压根就不予理睬。 假如阿青不去洗脸,不把它放出来,它必然也会坐视我们被巨虫吞噬。 听小甜甜说,它就是磅空的那个鬼脸基友,难道说,鬼脸基友自己失去了身体,所以才要寄生在阿青的身上么? 就在我脑子里闪电般划过这些细节的时候,我的腰上突然一阵炽热。 一个透明的,闪着晶体一般微光的东西,突然从我腰上的口袋里飞了出去。就在那朵红莲火离燕少仅有一寸的地方,突然拦在了莲火之前。 莲火猛地停在了半空之中。 我定睛看去。 只见拦住莲火的东西,竟然是之前我从石室里捡到的,小甜甜鞭子上落下的一节小指骨。 此刻,那人指骨,如同水晶一般,闪着银色的光。 与莲火一红一白,交相辉映。 我看到阿青的脸色变了。 那莲火被指骨所散发的银光包裹,竟然一点点熄灭了下去。 阿青眉头一皱,脸上突然隐隐显出了之前鬼脸的痕迹,额上的第三只眼也几欲睁开。 他大喊一声:“死秃子!别碍事!” 说完这句,他就飞身而起,十指微微聚拢,手心莲火大盛,朝着燕少挥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手指骨突然也银光大作。 那银光闪电般一个幻化,竟然化成了一个和尚的身影。 我见到那和尚的样貌,忍不住喊道:“是师傅!”是我那天装貔貅目之时,所见到的磅空! 磅空微微敛着眼,手掌捻着胸前的佛珠,径直接住了阿青的莲火。 我听他开口,微笑着对阿青说道:“青,多年不见,你脾气依旧如此火爆。” 阿青大骂,骂声像是在与他绝美的容貌开玩笑:“死秃子!多年不见,你还是喜欢多管闲事!你关我这么多年,到现在还不肯放我走么?你再不让我,莫怪我红莲之火要再烧你一次。” 我听这骂声,汗流了一地。 这……这果然是基友之间的相爱相杀么? 燕少退到了我身边,抱住了,与我一起看这出好戏。 他微微偏头,打量着磅空,也打量着阿青,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磅空倒是笑得很淡然,他回答阿青道:“你早已经把我烧了个精光,如今这么一个幻影也不肯放过么?我说过你只要帮我一个忙就可以放你,现在忙还未帮完,你倒是要对帮助的对象下手。有你这样无赖的天众之徒么?” 阿青恶狠狠地回答:“你也知道我贵为天众。我门下信徒亿万,如今都在祭拜着一个空神像,你囚我恐怖之相也罢了,连我真身都不放过。” 磅空摇头:“青,你这暴躁的样子,真是不好。当年共习佛法,静心修性,怎么你还是一脸蛮横霸道的样子?你说吧,你要如何才肯作罢?” 阿青轻哼了一声,抄起手来:“这简单,你须得把你身后那女人交由我保管,我便可放过那鬼煞。” 磅空叹息:“青,你怎可这样贪心?你应当知道,那鬼煞可算的上是你亲哥哥,他须得林小莹才能还阳。这样吧,待他还阳之后,你便可拥有林小莹如何?” 我听磅空居然把我当物品一样拿来和阿青讨价还价,气得真想马上抗议。 不过我也没燕少气得厉害,燕少直接把我的腰都掐疼了。 谁想到我和燕少都大有反驳之意,阿青倒比我们还先炸起来,他指着我和燕少对磅空骂道:“等他还阳,我还要林小莹有个屁用!死秃子你如意算盘不要打得太精了!” 磅空叹气:“这么说你我是谈崩咯?” 阿青双手捏诀,额上突然显出一线金光,他冷笑:“谈崩了。” 我知道这线光意味着阿青要放大招了,因为那条金线,意味着那第三只眼。从阿青洗干净脸到现在,第三只眼都没有再出现,而他只需要动动指尖就能把那条巨虫秒杀。 如果开了第三只眼,那会是何等威力? 没想到磅空并不以为意。他依然带着云淡风轻的微笑,俊美的眉轻轻一扬:“那么,对不起了青,你大约还得再被我关一次。” 这话说完,磅空突然重新化成了一道银光,径直绕过阿青的身子,钻入了他身后的背包之中。 阿青的第三只眼已经微微有张开之势,如今是刚刚开了一条缝。 背包之中突然又飞出了一道金光,跃到了我和燕少之前。 我正想着银光变金光是什么玄机,那金光一展,居然变成了从前我们收服的那头三蹄龙马。 阿青顿时一惊:“又是你?” 我听这口气是又恨又恼,和阿青上次见龙马时候的语气相差无几。初次见龙马的时候,阿青是莫名其妙的记恨龙马,对着人家一梭子弹猛扫。就好像跟人家前世有仇似的。 此刻,龙马头一低,漂亮的鬃毛抖了抖,突然化成了一只金色的项圈,朝阿青飞了过去。 我见到那项圈,想起这正是那什么乾坤圈,之前从袁志的大师兄,那个姓马的那里拿来的。 当时龙马受了伤,把龙马鳞给了我,随后就进入了那乾坤圈之中休养。 这次来找燕少的肉身,阿青专程把所有的宝贝都带上了,这当中自然少不了这只项圈。 项圈飞向阿青,阿青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逃。 无奈他的速度还是跟不上项圈,那项圈是直接飞向了他的头,套到了他的脖子上,然后猛地一缩,飞速地嵌入了阿青的脖子之中。 而阿青脸色一白,伸手想抓住乾坤圈,但毕竟慢了一步。项圈金光一闪,居然没入他的肌肤中,不见了。 阿青顿时眼一翻,直接栽倒在地,晕死了过去。 这世界变化太快,我和燕少都只有看戏的份儿。磅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小指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龙马乾坤圈没入了阿青的脖子里,当然,阿青也失去了恐怖的战斗力。 这一切一切,细思极恐。 当初乾坤圈还被阿青当宝贝一样收了起来,龙马也是他给劝进去的,这次来找燕少身体,他还特意带上这圈子想着有什么用。 谁知道最后,这圈子竟然是给他自个儿准备的。 归根结底,只有一句话——磅空太坑! 我很难不相信,这一切,其实都是我那从未真正见过面的师傅设计好的杰作。 等到四周重新回归平静,燕少才拍了拍我的手臂:“我们走吧。” 他将昏迷的阿青背到了背上,然后指了指不远处自己的身体:“你背我。” 我:“……” 我难道说不么? 但是燕少,你一米八八的个子,让我一米七的身板儿来背,这真的合适么? 咱俩换换行不? 我背阿青,你背你自己? 可是我的提议还没说出口,燕少已经背着阿青走远了。 这段路走到尽头的时候,燕少指了指头顶:“上面就是第五道门,出去就是你我初次相遇的地方。” 终于要见到阳光了,我的内心激动不已。 出了这道门,离燕少还阳就又近了一步。 然而正当燕少把阿青放下,去摸索第五道门的开关之时,一双手突然从后面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听到一个声音从我耳后传来:“你打开门,林小莹就活不了了。” 我听这声音,顿时觉得后背发冷。 这是……袁志醒了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在燕少身体上的符纸竟然掉了,而我和燕少一心赶路,都没注意到。 袁志从后面掐着我的脖子,狞笑着:“燕洍羿,你做个选择,是开门,自己出去,还是自己死,让林小莹活。” 燕少放在门上的手拿了下来。 他的话很简单:“你放过她,我随你处置。” 我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就一阵刺痛。 每次都是这样。 每次都是这样…… 不论他平时对你怎么冷脸,不论他平时怎样毒舌,不论他表现得对你不在意不关心,每到这种时候,他都没有一丝犹豫过。 不知道时候开始,我就成为了燕少的弱点。 他每每可以潇洒的前行,或者可以轻易做出的决定,都因为我的存在而受到束缚。 我张了张口,想说燕少你走不用管我,可是我仅仅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很苍白的。 就算我让燕少走,他也势必不会理会我。 实际上,不论是我们谁死谁活,如果不能在一起,都是无意义的。 可是燕少依然会说,放过林小莹,我可以去死。 袁志笑道:“燕洍羿,你知道么?你这人输就输在太自负。我就最看不惯你们这些有钱人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再你生前呼风唤雨又怎么样,落到我的手中,还不是死路一条!” 他说完,一只手不知道掏了什么东西,扔到燕少跟前,命令道:“用这种东西自裁了吧!” 我看到那是一把匕首,桃木的。 燕少缓慢地弯腰,拾起匕首,他只看着我:“带阿青出去。” 袁志继续狞笑着:“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女人和你弟弟,还有你的集团,以及你所有的财富。” 他说着,掐着我的手更加用力。 我几乎要被他掐得断气,只觉得头晕眼花。袁志催促道:“快!要不然我就要掐死她了。” 燕少深深看着我,他说:“照顾好自己。” 然后他一秒的犹豫都没有,将那枚桃木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286你的灵魂,和你的身体,现在都在这里 桃木匕首一入了燕少的胸膛,我即可看到以匕首为中心,燕少的身影在一点一滴的暗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甚至连震惊或者伤心都来不及。 直到燕少的身影完全消失,桃木匕首落在了地上,我依然呆呆地站在那里。 我对自己说,一定是哪里没对,一定是假的,不可能就这样结束了。 袁志见状,喜不自禁,拖着我走上前去,拾起桃木匕首,左右看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师傅留下的这匕首果然是无鬼不克。再是什么七魄之术也破得了。” 我听他这样说,顿时醒了过来,一下子挣脱了他,挥手就朝他打了过去。 我确信有一瞬我疯了。 我不知打了他多少下,才被他抓住了手。 袁志厉声喝道:“林小莹你疯了!你搞清楚,现在燕洍羿的魂已经灭了。说句不好听的,我就是新的燕洍羿。” 我对他吼:“你不是!你这个卑鄙小人!” 袁志一把将我推在地上,他狠狠地踢了我一脚:“我就是卑鄙小人,又怎么样?你还不是要靠着我活。从今以后,你若是愿意讨好我,追随我,我们一切之间都好说。否则的话,林小莹,你的下场你看得到!” 我简直疯了,扑过去推他。 没想到却被他一脚踢到了心口上,疼得差点晕了过去。 袁志去搬弄了不知道什么机关,一旁的石壁轰然打开,露出一条盘旋的石梯,恰好通向顶上的石门。 他上前来扯住我的头发,拖着我就朝楼梯上走。 我大叫:“阿青,阿青……” 阿青还在地上躺着。 袁志无不残忍地说:“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这家伙一开始就没打算带阿青出去。 我挣扎,只换来他一耳光。 我心想,这算是“燕少”第一次打我。 因为就算是以前灵体的燕少,也只真正打过我一次,那是在南川的时候,我和波娃子他们去马望坡遇到鬼打墙,差点掉回头崖下面去了。燕少扇了我的头。 我被这一耳光扇得晕乎乎的。 袁志已经拖着我来到了石顶门,他又拨弄了一下机关。 石门哗的一声打开了。 袁志拉着我走了出去。 这里,果真是我第一次误入古街之后,第二天醒来的那间空房子。墙角的木料板依旧堆在那里,空气中依然是熟悉的装修后的陈旧气息。 袁志却是颇有些兴奋地呼吸着这空气。 现在应该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天际已经有些灰蓝色。袁志撇下我不管,去推这房间的门。 我趴在地上,绝望的泪水始才流了下来。 房间门和从前一样,是从外面钉上的。 袁志四处寻找可以开门的东西,他在墙角找到了一个刷墙用的平工刀,试图以门缝为突破口。 我麻木地看着他折腾着,麻木的流着眼泪。 因为在我面前的人,分明就是“燕少”啊,可是原本属于燕少的身体里,却住着另一个恶魔的灵魂。 我始终是不信的…… 我不信燕少就这样没有了。 阿青说过燕少和我七魄相连,如果他魂彻底灭了,我的七魄也会疼。可是我现在一点也不疼。 我想,燕少一定还在的,还在的…… 我不能让袁志得逞,我不能让他出去,我不能让他以燕少的身份回到集团,霸占燕少的一切。 这般想着,我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向了我的背包。 因为之前要背燕少的身体,我将背包背到了前面,因而我可以不动声色地拉开拉链。 我的背包里,是带有防守和自救的武器的。 这其中包括一根结实的登山绳,一把多功能的瑞士军刀,一把锋利的兵工镐。我拿出了兵工镐,镐的另一头是钝的平头。我想我应该可以把袁志敲晕,然后绑起来。 我绝对不能让他出去祸害。 这般想着,我几乎一秒的犹豫都没有,拿起镐就朝他挥过去。 然而就在我的镐要砸到袁志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来,无比灵敏地抓住了我的手。 “蠢货!”他冷笑着,“窗玻璃上能映出你的影子,你不知道么?” 妈蛋!我从小学就知道的,袁志的智商其实还是高出我的。 袁志夺过了我的手里的镐,将我推在了地上。他举起了镐:“林小莹,你对我还有用,所以我不会杀你,不过,你大概应该安静一点了。” 他说着就拿镐朝我砸下来。 我下意识挥手去挡。 然而镐碰到我的手臂,却并不是特别大的力度。 继而,镐落在了地上。 我抬头,看到袁志竟然捂着胸口和咽喉,一副想说话却说不出来的样子。脸色顷刻铁青,顷刻苍白。 从他的头顶,我看到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了过来。 那么美丽,那么纯粹,有净化掉世间一切邪恶的魔力。 袁志扑向了方才我们出来的门。 我察觉他是想要回到黑暗的地下世界。他害怕阳光,他并没有真正占有燕少的身体。 我猛地扑上前去,死死抱住他的身子,不准他逃走。 袁志拼命挣扎,妄图把我推开。 他击打我的头,我的脖子,然而我此刻用尽了毕生所有的力量。这是燕少的身体,我不会允许袁志再一次占有。 我默念着:袁志,消亡吧,消亡吧,把我的四一,还给我。 袁志挣扎的这个时刻,阳光一点点从窗户里照射进来,慢慢地爬过我和燕少的身体。 待到着金色的光全数笼罩了我们的身体之时,袁志停止了挣扎,静静地一动也不动了。 我松懈下来,不顾双臂酸痛,急忙去摸燕少的鼻息。 他是沉睡着的,呼吸均匀。 我放下心来,忙将他的身子拖到阳光最盛的地方。 然后我打开地下通道的门,下去将阿青背了上来,放到了燕少的身旁。 这之后我又回到了第五道门口,对着下面黑洞洞的世界轻声却有些焦急地喊着:“四一,燕少……你还在下面吗?你还好吗?你在哪里?” 我连着喊了好多声,下面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应。 我失神地坐在地道门前,不知所措起来。 不知我坐了多久,身旁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林小莹。” 我一时激动,顺着声音看过去:“四……” 一还没喊出来,我就住了嘴。 因为我分明看到,叫我的人是阿青。 此时,他已经醒了过来,正坐在燕少身体的旁边,很冷静地看着我。 我忙走过去,关心他:“你醒了吗?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阿青看着我,神色既不是往常的跳脱,也不是刚刚在地下洗完脸后的陌生。他脸上是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成熟,他微微皱眉:“怎么?换个身体,你就不认识我了?” 我听他这口气,和十分熟悉的声线,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你……你是……” 阿青颇不耐烦地鄙视我:“你说呢?” 我一下子抓住他的肩膀:“你是四一?” 阿青淡淡地看着一旁燕少的身体:“我魂体有些虚荣,阿青的身子是副好鬼鼎,我暂时进入休养一下。” 我听他这样说,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你没事就好。不过,这样对阿青是不是有伤害?” 阿青无所谓地哼了一下:“他这么贱,折腾折腾也没事。” 我汗,燕少,那个曾经最爱弟弟的好哥哥哪儿去了? 阿青看了一会儿外面的阳光,突然眼一斜,回过光来,其中流光溢彩,美不胜收,配上他如同白玉般的肌肤,和带着一丝纷嫩的脸颊,对我微微一笑。 “嘴唇呢?”他突然凑过脸来,“送过来香一个。” 我正花痴着,听他这样说,吓得一下子捂住了嘴。 我说:“不行不行,这是阿青的身子,不能乱来的。” 阿青脸上立即有些不悦,他又靠近了一些,轻声地对我吹气:“没事,我们悄悄的吻了,他不会知道的。林小莹,”他说着伸出手指,勾住我的下颌,“我从来没有作为一个人,吻过你一次,来,悄悄的,给我香一个。” 我能说燕少顶着阿青美丽而不可方物的脸,说着和往常一样的话语,有种特别的新鲜感和刺激感么? 尤其是,晨光中的阿青,真是比方才在地下黑暗中,还要更美了好几倍。 用光芒万丈来形容,也是不为过的。 我想起磅空说阿青是天众,意思是天神么? 因为只有神明,才能美得如此无暇。 我承认燕少也是美的,但是燕少的美带着男性的英气,杂种狐狸也是美的,但是狐狸的美带着妩媚着妖气,磅空和尚也是美的,可是磅空的美有种禁忌和肃穆。 都不是阿青,美得不似人间之物。 天众天众……是天众龙众夜叉阿修罗的那个天众么? 小时候父亲曾经给我讲过,许多大乘佛教的佛主向菩萨们讲法之时,常会有天空八部众也来听法。 所谓天龙八部,指的是三界六道之中的八种神道怪物,因为天众和龙众最为重要,所以便统称天龙八部。 佛教中的三界,为欲界、色界、无色界。欲界六重天,色界十八重天,无色界四空天。 而天众,就是三界之中各重天中所居住的天人和天王。 一想到这里,我吃惊不小,阿青是天众的话,会是什么天呢?是三界之中的哪重天人,抑或是天王呢? 广外人知的天王除了庙子里最常供奉的四大天王,还有帝释天和大梵天这些。 可是貌似不论是哪个天王,都没有三只眼睛吧? 我迷糊了。 我这边迷糊着,阿青却明显不耐烦了,或者说,居住在阿青身体里的燕少不耐烦了。 他捏着我的下颌,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微微昂头,下垂着眼睑,睫毛几乎要扇到我的脸上:“还在磨叽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贞烈,我还真不知道。” 我忙辩解,说我一直很贞烈的,我推开阿青,说:“不行不行,我还是有心理障碍,等你还阳之后我们再来那些吧。对着燕平青的脸,我下不去手啊。” 对着这么圣洁的脸下手,我有罪恶感。 阿青顿时带着一些戾气地捏住了我的手臂,他带着燕少固有的霸道,不满地皱着眉:“废话那么多。反正都是亲兄弟,又没轮到外人那里。死里逃生,你都不和我庆祝一下么?” 我见他是生气了的样子,也不敢再忤逆下去。 只能一横心,喏喏地说:“那……可以亲一下脸颊,稍微做个形式,就行了……” 阿青已经倾身而下,他带着迷人的微笑,眼中似乎融化了某种光泽:“这就乖了,你闭上眼,别动,放心,我会很轻很轻的。” 我心想就亲一下,语气那么奇怪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要干些什么羞羞的事情呢。 阿青的脸一寸寸地逼近,他微微阖着眼,仿佛因阳光的沐浴而微醺着。 我的小心肝在颤抖着。 下不去手啊,下不去手啊…… 而且,阿青很明显没想过要吻我的脸,他的目标,是我的唇。 我觉得冷汗流。 燕少借着阿青的身体和我接吻的话……怎么想都是很诡异的事情啊,燕少会允许阿青的身子和我过度接触么? 正这样想着,阿青的唇离我只有一寸不到了。 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妥,正想喊停,突然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的身影。 我就那么微微一瞥,顿时吓得把阿青猛地一推。 身边多的那个身影……他、他是燕少! 燕少阴沉沉地看着我和阿青,那脸色,不要太黑了! 我手忙脚乱:“那个……四一你没事太好了……那个我以为你是阿青……他说的……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你什么时候出来的……袁志已经死透了……” 我已经语无伦次了。 燕平青你个坑货啊!坑货坑货坑货! 你特么没事儿装你哥骗我亲亲到底存了个什么心思啊! 啊啊啊啊! 我的内心无限循环惨叫中…… 更重要的是,他模仿燕少居然可以模仿得那么像,声音、语气、神态,连肢体语言都那么像。 燕平青你到底安的什么好心!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魂受了伤,要到他身体里养养。 关键是我居然相信了他的鬼话! 我收回之前认为他圣洁美丽是天众的话,这家伙就是一只披着画皮的魔鬼! 燕少的脸已经黑得阳光都压不下去了。 他扫过我的脸,又扫过自己的弟弟。 阿青面无表情,就跟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轻松自在地指着燕少的身体:“哥,我们是不是要赶快把你运回去了?” 燕少沉默地看着阿青,房间里静得可怕。 末了,他语气还算平静,但隐隐咬牙切齿地说了四个字:“下——不——为——例。” 阿青装无辜:“啊?什么事?” 演技派啊…… 燕少一把揪住阿青的衣领,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这中二病的恶趣味,更何况燕少的脾气还本来就不好。 燕少咬着牙:“我刚刚差点魂飞魄散,好不容易才聚了魂归来,就看到亲弟弟诱骗嫂子。你说,我该怎么奖赏我这么有良心的弟弟?” 阿青很凝重地,不怕死地点头:“我觉得,你应该重重地表扬他。” 这话刚说完,燕少立即重重的一巴掌,直接把阿青扇到墙上去贴着了。 我汗一茬茬,抹个不停,正想关怀一下燕少。 燕少突然一伸手臂,直接挽着我的脖子,把我强揽过去,然后一个霸道的碾压,咬住了我的唇。 这么霸气宣誓主权的方式,让贴在墙上的阿青,贱贱地“啊哦”了一声。 燕少不管不顾地吻着我,不顾阿青这个电灯泡在眼前。在这个晚秋时节,无私地照耀着我们的阳光,是那么的温暖。 我被他吻得晕头转向,不知不觉也抱住了他。心里只想着,太好了,我的四一没有事,我的四一还可以这样吻我,还可以这样抱我,还可以这样爱着我。 四一,我爱你,苦尽甘来,我们还是在一起。 我们正旁若无人地痴缠着,房间的门突然从外面被撞开了。 小甜甜的声音照样比人更早传进来:“老板你们也出来啦!太好了!额……那个,你们继续……” 我和燕少抬头,看到小甜甜和小相公急急忙忙回头往外走,小甜甜走了两步,又低着头跑进来,揪住一直看着我们的阿青,把他也拖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完了,回过头来,看到燕少也看着我,嘴角有笑意。 他对我说:“磅空应当早就算到了我今天这一遭,他用九转桃木做我的印章,并把我的精魂和印章相连,所以桃木匕首是灭不掉我的。” 我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把头缓缓贴在他的心口之上。 我说:“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回来了。你的灵魂,和你的身体,现在都在这里。” 我们没有更多时间去*,带着燕少的身体回了酒店。燕家特级防护的车队已经过来了。我们把燕少的身体送加长悍马,也一同坐了上去。 虽然大家*没睡,但也都十分兴奋。 小甜甜给我们讲了分开之后的事。他们去了万魂坑,好一番逃亡,最后居然从最初进来的第一道门逃了出来。 我也讲了我们斗巨虫,阿青洗净脸的事。说到指骨变成磅空的时候,小甜甜脸色一变:“那根指骨呢!” 我说不知道是不是在阿青的背包里,因为最后我们是看到指骨飞入背包的。 小甜甜急忙去翻包,总算给她翻到了。 她宝贝似的把这指骨揣好,叹口气:“怪老头真不够意思,我让他救我,他却直接脱了我的鞭子,跑去救你们了。” 我指着骨头问甜甜:“这是磅空?” 小甜甜摇头,很落寞地神情:“不,这只是他一截指骨而已。他是最后一个与我斗法的修行之人……我答应他以后再也不为非作歹,他就送了我一根他的指骨。这指骨,能与他通灵,关键时刻能将他的力量召唤至此。” 阿青很郁闷,我讲了他被乾坤圈套住的事。阿青就很不爽地:“这么说那家伙还是在我体内了,只是被封印了而已。我到底造的什么孽啊,要被这么一个怪东西缠着。” 我们就安慰他,说好歹他不用再画鬼脸了。 阿青立即就高兴了起来,他说:“好了好了,哥哥还阳以后就不用给我调药了,这样就可以和姐姐做羞羞的事情了。” 我听到这彪悍的话,就咳咳了两声,提醒他注意影响。 小甜甜用一种特别意味深长的语气,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调药和羞羞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呀?” 阿青绝对是故意的,装作纯天然地回答:“我的涂料里有一味药,是清心寡欲的哟,大概是为了让我体内那东西宁静吧。普通人经常接触,就会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哦。” 小甜甜马上夸张地说:“哎哟这么说老板还是原包装的哟。小师妹福气好哟,能够享用到老板的第一次。” 阿青立刻高声补充:“是真正意义的第一次,没有献给过做梦的什么人,也没有接触过自己的五姑娘哦。” 我扶额,你们够了…… 总之,愉快的旅程就此结束,燕少黑脸一直黑到了家。 287林小莹我恨你,因为你轻贱我的心 我想这是从今年四月到现在,我最轻松快乐的一天。 燕少的身体回到了家。 我问需要做个身体检查么,小相公回答我不需要。 我看着安静沉眠的这个男人。 我想如果我低头吻他一下,是否就会像童话故事里那般,将他唤醒呢? 燕少和我一起站在*前,看着沉睡不醒的自己。 他说:“自己看着自己,这种感觉真奇怪。” 我牵住他的手,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还阳以后会有很多事情要忙吧?” 他没有回答,是默认了。 我抬头问他:“那我还要在集团里工作吗?” 燕少看了我一眼:“暂时工作着吧,在找到合适的人接管建筑公司之前。” 我哦了一声,心想果然还是要离开的啊。职业女性和家庭妇女,果然是能二选一么。 燕少却在我头顶说道:“至少要在集团谈谈恋爱,再正常过度到下一步吧。” 我一下子抬起头,见到燕少嘴角微微有笑,但他不看我,只说:“有些人的念想,必须要断了。” 我在想有些人指的是哪些人。 燕少又说:“再说了,你也算是汪涟冰的名义女友,我直接接手,对你名声而言,也不太好。” 燕少这样说,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心里挺有甜蜜的感觉的。 我又靠到他的肩膀上,我说,四一,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感激自己生命中遇到了你。 燕少微微笑,他的心情看起来也是前所未有的好。 他有些亲昵地和我碰头:“我也很感激呢,遇不到你,少一个人虐待,多无趣。” 我…… 我伸手就去捶他的胸膛,被他抓住。 我责怪他:“你正经点吧!” 燕少说:“太正经怕你配不上我。” 我正跟他闹着,房门被推开了。 燕少回头,对站在门前的小相公和小甜甜略有不满:“下次记得敲门。” 小相公挠了挠鼻子:“那个,老板,我们有一点还阳的细节,需要和你单独谈谈,你看……小师妹出去还是你过来一下。” 燕少捏了一下我的手:“呆在这儿陪我。”他指了指躺着的身体。 燕少的魂跟着小相公他们出去了。 我就坐到了燕少的身体旁边。 我半趴到枕头上,近距离地看着他的脸。 实体的燕少,可以清晰可辨他肌肤上的每一点细节,我伸出手指,轻轻抚他的睫毛,他毫无知觉,依然在沉眠之中。 我色向胆边生,贸然去吻了吻他的脸颊。 等他醒来之后,我们就可以真正携手,正大光明的行走在阳光之下了吧。 对了,真正的第一次的话……会不会很痛啊,会不会比之前的第一次痛啊。 我这般想着,习惯性的,又去轻轻吻了吻燕少的唇。 真实的相触的感觉,和魂体还是有区别的。以前我不觉得,现在真人摆在面前,还是觉得身体更有真实感一些。 正发着花痴,燕少的声音,冷冷地从后面传来:“好,我不在,你就去吻别的男人。” 我:“……” 我无言地看着燕少:“自己和自己吃醋有意思么?” 燕少也坐下,蛮横地用手臂勾住我的脖子,强行把我拖到他怀里,他说:“我喜欢。” 继而,他伸手,放到自己身体的胸膛之上。我察觉他手指稍稍用力,似是想进入自己的身体。 然而燕少的魂体碰到他自己的身体,却好似碰到阻隔,无论如何也进不去。 我问他:“需要进行什么仪式或是做法,才能还阳么?” 燕少不易察觉地摇了一下头,他似乎在说给自己听一般:“其实还阳的意义也不大……” 我以为我听错了什么:“啊?” 他随意抬起头来,看向我:“今天阳光还不错,我们去花园散散心?” 燕少这个提议很不错,我们是应该趁着阳光大好,下去走走。等他还阳之后,就再也享受不了这种人与魂之间的互动了。 燕家后院是大片笔直的银杏林,我们踱步在金色的林间,踩着片片扇叶,感受如丝线的阳光在树梢之间穿行。 燕少伸出手,对准了太阳,叫我道:“林小莹,你看。” 我抬头,看到他的手掌如同水晶般透明,阳光透入其中,折射出迷人的光彩。 我也伸出手,与他一同对着太阳,阳光却并不能穿透。我们的手并在一起。 燕少说:“林小莹,我愿意一生和你渡过。我请太阳作为见证,如果我说的是谎言,那就让我死在阳光下,让我的魂被日光所融化。” 我吃了一惊,不知道为什么燕少突然要说这样的话。 我问他:“你是在干什么呀?” 为什么要这样说? 燕少很正色地看着我,他说:“我好像没怎么正经地对你表白过,现在这样说,像一个正常的*那样说话,你觉得很惊讶吗?” 我去摸他的脸:“你没事吧?” 燕少居然苦笑了一下:“我到底表现得有多不靠谱?偶尔靠谱一次你不习惯吗?” 我们相拥在林间,燕少低头,我看到阳光从我们的目光之中穿过。 燕少继续说道:“林小莹,有时候我也觉得你很烦。要么觉得你不说话安静得烦,要么觉得你话太多闹得人烦,要么就觉得和你呆腻了烦。我是要说,如果我们都是人,过平凡夫妻的生活,总有那么一时刻感到厌倦或者无聊。” 我点头,说这一点我知道的,激情是不可能保持永久的。 燕少却摇头:“激情不可能每时每刻保持,但我确信我可以让它一直伴随着我和你的相处,有时候我或者倦了,但那只是我自己倦了,并不代表我对你倦了。人总需要休息的,休息之后,我还是如同最初那般爱你的。” 我笑起来,我说:“这些情话留到还阳之后说好不好?” 虽然燕少突然大段大段的说话,还是这么坦诚又真实的表白,听着确实很让人开心。 燕少却做了一个很孩子气的动作,他抿了抿唇,说:“不好。林小莹,我现在想说,你就让我说个够。” 我忙点头,说好好,你说。只要你说,我就听。 燕少又接着道:“我接下来要说的是。我从前不愿意向你告白,或者说让你开心的话。其实也是我内心不太确定。我是一个很喜新厌旧的人,人生中能认定一直执行下去的事情并不多。大多数时候,对于女人,我其实是带着一种轻蔑和随意的。这就导致我身边总会围绕形形色色的女人,就算没有实质性的关系,但我依然换得像衣服一样,朝三暮四。” “所以有时候我很怕,我想如果我向你坦白了我的内心,但是第二天我又变了。变得不爱你了,厌倦你了,那我要怎么面对你?我想在感情方面,我对自己是很不自信的。我不相信我可以不变的去爱一个人,我不确信。你知道的……” 他突然顿住了。 他在光线之中,略微暂停,似乎在思考自己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 过了好几秒他才说道:“是这样的,我第一次见到赵安蒂的时候,我觉得她漂亮极了,我几乎迫不及待就要去接触她。可是我对她的热情维持了多久呢?大概从她第一次主动对我笑开始,我就觉得她没什么意思了。你懂吗……这种事,对我来说太普遍了。所以林小莹,我一直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你总是对我冷冰冰的,不理不睬的,才导致我总对你那么念念不忘的。” 我听到这里,打断他道:“不是这样的吧四一,我对你简直是卑微至极,你从哪里觉得我对你冷冰冰的。” 燕少怔了一下,然后他才说道:“大概是因为,你不作为的性情,总让我没有安全感吧。” 我听他这样说,就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心口上,我说:“四一你多虑了,我对万事万物不作为,但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会拼劲全力去做的。” 燕少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他说:“我懂。其实我都懂的。” 我们之间安静了片刻。 燕少又说:“刚才说了那么多,其实我想说的只是。林小莹,每次到选择的时候,我才会知道,你对我而言是无价的。” 我仰起头,我看到燕少闭着眼,微微皱着眉,靠着我。 他说:“不管用什么代价,不管付出什么,我都愿意和你在一起。让我放弃什么也可以,财富、名誉、亲人,甚至是我自己的性命,我都可以。林小莹,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觉得我就没有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我这是真的吓到了。 这样的话,真不像燕少会说出来的。 燕少睁开眼,我竟然看到他眼中似乎流动着莹莹泪光。 他问我:“林小莹,你记住我说的话,不管是多大的*,如果代价是失去你,那么我就会放弃。你永远是我的第一选择,永远是,你懂吗?” 我被吓到了,不停点头,说我懂。 我问燕少:“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燕少只摇了摇头,他别过头去,拭了一下泪水。他说:“林小莹,我现在只是告诉你。如果你不能理解我这份心,强迫我做什么我不愿意做的事,让我去选择其它的。那我一定会恨你的。因为你轻贱我的心。” 我忙说没有没有,我抱着他,不断安慰着他,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需要安慰。我说:“四一,我会永远以你的意志为准则的,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不想做的,我绝对不强塞给你。” 燕少会过眼来,睨着我:“是么?如果你做了怎么办?” 我忙举手发誓:“如果我做了,那就让我们分开。” 燕少直接就一耳光给我招呼了过来,虽然没真的打到我,但那风声也让我缩了缩脖子。 “说的什么混话!”他真真切切地骂道,“你应该说,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那样的事!白痴!教都教不聪明!” 我没皮没脸的笑,说我不一直都挺笨的吗? 燕少捏我的脸:“真是个白痴!” 转而他又拥着我,眉目柔和下来,他醉人的目光几乎滴到我眼中:“但是我就爱这么白痴的你,怎么办?” 我们牵着手,一起笑嘻嘻地回了房子。 刚走到大厅,就看到阿青和小相公都直直地站在面前,似乎在等着我们。 阿青脸色有些冷,他说:“哥,我有点事要跟你商量一下,可以么?” 燕少放开我的手,很沉静地回答:“可以。” 待到他们两人走了之后,小相公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拖了出去。 我吃惊:“你干什么?” 小相公一直把我重新拖回银杏林,这才沉着脸,问我:“燕少有没有给你说?” 我下意识地摇了一下头,问:“说什么?” 小相公便道:“说他拒绝还阳的事情。” 我这才是大惊,忙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相公告诉我,具体还阳的步骤和细节,他们已经和燕少谈了,但是他当场拒绝了还阳。 我想起刚刚他在林子里对我说的那一通话,急问什么,为什么他不要还阳。还阳不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目标吗? 小相公叹口气,正要说什么,小甜甜突然从我后面冒了出来,骂小相公道:“都怪你!你要把实情都告诉老板,我就说瞒着他,先骗他还阳了再说。你非要诚实什么都和盘托出。这下老板拒不还阳了,你说要怎么办?” 我要急死了,求小甜甜和小相公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 小甜甜便告知我,原来燕少还阳,我是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还阳所需要的东西,全都在我的身体里,包括安全将燕少的精魂从我七魄过渡到他身体里的龙马鳞,召唤魂体归位的龙马金蹄铃,以及可以看得见整个过程把握时机的貔貅目。 而解除我和他七魄相连,并且安然让他魂归位的方法,是男女之事。 所以,还阳的第一步,其实就是……我要和燕少,完成实质性的那一层关系。 我听到这里,相当豪放地摊手:“没关系的呀,我跟他还有什么没干过的?反正迟早的事情,用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还很有纪念意义呢。” 小相公却又叹气起来。 小甜甜略微悲哀地看了我一眼,别过脸去:“可是……可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老板还阳以后,必须不能再记得这一年所有身为魂体发生的事情了。因为他的精魂毕竟在你七魄中居住过,必须完全断了这份联系。否则的话,若是精魂又寻了路入你七魄,老板就会魂飞魄散的。” 我呆呆地站了半晌。 这才渐渐了解了小甜甜话里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燕少还阳以后,不能再记得我了吗? 我的声音是刻板的……我问:“是不能记得,还是不会了……” 小甜甜很坚决地回答:“是不能,绝对不能!所以还阳的最后一步,你必须亲自了结了你们的缘分。并且以后都不能再有交集。因为交集可能会唤起从前的记忆,那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我双腿一软,依靠着身后的银杏树干,才没有倒下去。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燕少刚才要说那些话了。 他说,他的第一选择永远是我,永远是我。不管*有多大,如果代价是失去我,他也会拒绝。 要还阳,就必须彼此失去。 我觉得有冰凉的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这么说,我存在的意义,仅仅是为了燕少还阳吗? 他还阳了,我就得远离,就得“再无交集”。 所以,燕少的选择是,放弃还阳吗? 我擦拭了一下泪水,问小甜甜:“师姐,我们可以找找其它办法吗?或者还有其它方法的……” 小甜甜已经打断了我:“不可能有的了。有的话你觉得磅空会不告诉我?磅空当年亲口对我说的,如果魂魄分离超过一定时间,人就不可能再还阳了。唯一的办法只有在魂魄分离满一周年的那天,用这种秘法来还阳。你遇到老板后的所有事情,其实都是在收集帮他还阳的条件而已。这世间有得就必须有失,人死复生,这已经是有违天道的事了,若是被发现,是要遭天谴的啊。走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你也知道了。但是老板现在非不肯还阳……” 我喃喃着:“一周年那天……燕少是哪天遇害的?” 小相公忙说:“是去年的11月6日。”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那还有十天时间,我们再做做他的思想工作吧。” 小相公一拍大腿:“一天都没有了啊!11月6日说的是阳历,我们这事情是按照阴历来算的。去年11月6日是阴历10月1日,而今年的阴历10月1日,就是今天!是今天,10月27日!” 我震惊。 我几乎不敢相信:“磅空算得那么准?” 小甜甜点头:“是的,怪老头已经是超脱三界的存在了,尤其是当年被‘那个’的红莲业火烧过之后,这世间就没事情不在他的演算中的。” 她紧接着又说:“不过再怎么能算,也只是能算而已。这天道有它的规律,人为的只能慢慢的一点点的去改。掐着点去修正,一点一滴引导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上去,哎不说这个废话了……老板的事情要怎么办?如果今天不还阳,他的身体也会死去的。” 我双手出汗,指甲要掐到掌心里去了。 我咬着牙:“我马上去劝他!我会说服他的!” 燕少不能不还阳,他必须要还阳。 我不敢想象,若是他不还阳,以魂体在我身边呆一辈子……这要怎么好? 我急忙忙回去找燕少,但房间里只有阿青一个人在。我问他燕少去哪儿了,阿青有些吃惊,他说:“我哥?他前一秒才出门的啊?他说听到你上来了,出去接你。你没碰到他?” 我大惊失色。 我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燕少又玩失踪了。 是的,就如同曾经遇到阴风洗涤,他不想我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一般,他会躲到时间过去才出现。 所以现在,他也是躲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了,要等到今天过去,才肯露面吗? 可是今天过去,他就再也还不了阳了。 他的身体会死,他只能以妖煞的身份存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跑出去,声音变调地告诉小相公和小甜甜这个糟糕的消息。 小相公大喊一声不好,急忙奔到燕少的房间里,开始在他身体旁边摆法器,做起法来,试图把燕少的魂招回来。 阿青也帮忙,把磅空留下的压箱子的法宝全都用上了。 然而忙活了大半天,燕少依然没有出现。 小甜甜烦躁地在半空中转圈:“没有用的。袁志比你们俩半吊子强多了,他都没能把老板的魂招回去,你们俩就别瞎忙了。” 时间等到傍晚,阳光黯淡,沉下地平线, 我还是没有等到燕少归来。 我心急如焚,也不顾小甜甜和小相公的阻拦,跑出了燕家。 我跑到后门外笔直的小街上,对着空荡荡的尽头大喊:“燕洍羿……燕洍羿你出来!你出来啊——” 夜风寒冷如刀,并不会把我的燕少送回来。 我泪一串串的滴落,哭得像被父母遗弃在街角的小孩。 我边哭边走,边念着:“四一,求求你四一你回来,你回来……这世界只有你的选择么?我就不能选择么……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更想看着你健康的活着……人生在世,那么短暂……活着多么重要,灵魂是永恒的,鲜活的生命却是有限的……你不要浪费,你不要浪费好不好……我们死了以后还可以在一起……我们下辈子还可以在一起……你先把这辈子好好活过好不好……好不好……” 到最后,我跪在地上,蜷成一团,眼泪浸湿面前的土。 我知道,不管我哭得再怎么死去活来,燕少也不会出现的。 他心狠的时候,莫人能及,他不仅对别人狠,对他自己也狠。他是一个多么心狠的男人啊…… 我的面前是一条潺潺流动的河,是这个富人区所引入的人工河,河边满是摇曳的银色芦苇。 我抹干泪,站起来,面对着河水。 苍穹之上,一弯残月映照在水中,又被流动的水纹割裂成丝丝银光。 我慢慢走向了小河。 脚步踏入软软的泥沼,踏入成群的芦苇。 直到冰冷的水没过我的脚背。 十月末的河水,已经有种透骨的寒。 我一步步走着,我想我的心也在结冰,我对自己说,燕洍羿,你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你会狠么? 你以为我不会狠么? 其实,我也是会狠的。我会狠给你看。 水没过了我的腰,再渐渐没过我的心口。 我说:“燕洍羿,我会比你更狠,你不出来,我就死给你看……你不还阳,我也不会活……我死了和你作伴……” 水漫过我的咽喉,再下一秒,我脚步一滑,彻底沉入了水中。 我感觉整个人都如同被罩入了一口冰做成的大钟之中,流在我身边的水全都变成了寒气,将我围绕,带着我身上仅有的温度。 我屏着呼吸,一点也不要呼吸,一点也不要挣扎。 最初的难受之后,我能感到自己的头越来越昏沉,身子也轻了起来。 体内的龙马金蹄铃开始响动,越来越响。 我想,我要死了么? 燕少果然还是不论如何也不会出来的。 比狠,我还是输了他一筹…… 突然间,有什么人抱住了我,托着我的腰,把我拉出了水面。 紧接着,一个温热的唇凑过来,有些野蛮地撬开我的唇,把大量的空气吐到了我的嘴里。 我缓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我躺在河边的湿土上,燕少正不住往我嘴里吐气,察觉到我睁开眼睛,他猛地把我摇晃了一下,咬牙切齿地问我:“活过来了么?还死得了么?嗯?” 我能感受得到他的愤怒。 然而我却没有回答他的任何话语,我迎上去,环住了他的脖子,不顾他要推开我,去吻他。 燕少推了我好几次,最终还是垂下了手臂,任由我死死抱着他。 他说:“林小莹你真是个白痴……” 我抱着他哭:“就是这个白痴爱着你,不要命也那么爱你。” 燕少轻声叹气:“你为什么就不能随我的心意呢……” 我捧住他的脸,很认真地看着他:“因为,我想看你活着,想要看你过得好好的,你好,我才会幸福。我的美满是建立在你的美满之上的,你不圆满,我得到再多,也不会满足。” 燕少抚我的脸颊:“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圆满。” 我没等他再说下去,我堵住了他的嘴唇。 燕少很放弃抵抗的,任由我去亲吻他,随我这般任性的主动。 然而,就在一个舌尖的旋转之中,我把口中藏着的一个珠子,吐给了他,并用着小甜甜教我的方法,直直地用真气送入了他的咽喉中。 燕少瞳孔一缩,他猛地推开了我。 他指着我,捏着自己的喉咙:“林小莹,你居然……” 我正想说什么,燕少扬手,径直把我扇到了地上。 一天之内,我先后被他的身体和灵体打了耳光。 燕少几乎是暴怒:“林小莹!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趴在地上,我对燕少哭着:“对不起,四一,对不起……” 燕少站起来,立即要转身离开,我冲过去,抱住了他的腿,我说:“四一,不要走,你现在不能走……” 燕少做了一个闻所未闻的动作,他一脚踢开了我。 他咬着牙:“林小莹,我恨你!因为你轻贱我的心!” 我不管他怎么对待我,我只去拉住他,我说:“四一求求你留下,求求你还阳!” 燕少再一次推开了我。 他的眼中是真真切切的恨意,他说:“不可能!我偏不如你的愿,你要断掉我们之间的一切。那也是要由我来亲手了断!我就是走到空无一人的地方,一个人魂飞魄散,也不会遂了你的好意!” 我再度去拉他,然而这次捞了个空。 燕少的身影已经开始虚化了。 我能见看到我吐给他的那颗珠子,此刻正在他胸膛之中慢慢转动着。那珠子在收着他的魂,那是还阳的第一个步骤…… 燕少只往前疾走,不再回头看我。 我也不再哭喊,只是默默地跟着他。 我知道我只需要等待,等待他完全被收到珠子中去。 可是燕少,他不会再回头看我,他不会再和我说一句话,他说他恨我,因为我轻贱了他的心。 可谁知道我的心早已经破碎成灰,随风飘散。 我就那样看着燕少,看着那个我爱的,也爱着我的燕少的背影,一点一滴在行走中全然虚化,虚化到了那颗珠子里。 他最后留给我的,只有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288还魂花烛夜,新婚离别时 珠子掉落在了地上。 滚在草丛中,透着绿叶,发出微微的光。 我跪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拾起了那颗珠子。 我将这枚装着燕少魂体的珠子捏在手心,然后放到心口上。 因为我的心很痛,像被刀子片下一般痛。 静默了片刻,我吸着气站起来,我有很多话想对燕少说,然而再说什么都是苍白。我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 从表面看,燕少似乎很容易变通,很容易妥协,然而我知,他骨子里是刚烈的。 他想和我在一起,他不想忘记我,他想要永远和我携手共渡时光……他对我的真心,我都知道。 可是,如果代价是他不能重回人间。 不能坐回原本属于他的王位。 那我宁愿他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有我…… 我想起小时候学过的那篇欧亨利的短篇小说,麦琪的礼物……贫穷的麦琪为了给丈夫买表链,卖掉了自己漂亮的头发,回到家,丈夫却为了给麦琪买一只漂亮的发卡,卖掉了自己心爱的怀表。 爱的付出,有时候会落空。而落空的原因,未必是因为不爱。 或许恰恰是因为深爱,总想把一切最好的给予对方。 在这场付出的游戏里,燕少一如既往的强势,他要给予,我必须接受,哪怕他的给予,是用他最宝贵的生命换来的。 可是我不能接受…… 我重新跪在了地上,泪水像关不住阀,汹涌地流着。 “四一,我不能接受啊,”我低声哭着,“我不能接受,你用生命换来的相守,我不能接受……” 我抹着眼泪,看着手心的珠子:“可是我还是赢了。我总算能够放弃,拿自己的心和爱去换你的重生。你看,我总归比你更狠。” 我不知哭了多久,前方才传来动静。 我抬头,看到阿青和小相公,还有小甜甜都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阿青手里抱着一张薄毯,他走过来,蹲下,默默地把毯子裹住了我的身子。 阿青说:“姐姐,天冷,别着凉了。” 他声音很轻,然后他抱住了我。 他说:“我的好姐姐,我替燕家感谢你,我替哥哥感谢你。” 我没有动,阿青却把我连同毯子一把抱了起来,他看起来不强壮,力气却很大。 阿青一直把我抱回了燕家。 他把我放到一间客房,然后就和小相公一起退了出去。 小甜甜拿出一个包袱,放到了我的眼前。 她说:“小师妹,时间不待人了,我们快些做事吧。” 她说着的同时,便打开了包袱。 我见到包袱里,竟然是一件绣金丝的大红喜服。 小甜甜怔怔地看了喜服好久,这才说道:“小师妹,怪老头知道你会委屈,他特意吩咐我,把这套喜服带给你。他说,他早遁入空门,本不该去插手他人的儿女私情。不过……他希望你能穿上这套衣服,哪怕只做*的新娘。” 我打开这套衣服,衣服里包裹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放了一只鎏金翡翠镶绿松石凤钗,而纸条上,用很娟秀的繁体字写了什么东西。 我拿起了,轻声地念出声来:“上邪……” 这一看就是女人的字迹。整张纸发黄,上面写着上邪这首诗——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整首诗没有一个标点,但却写得相当工整。 高山夷为平地,滔滔江水枯竭,冬天落雷夏天下雪,天地合二为一,才可能与你分离……这首汉乐府诗歌,不知道当年是什么样的女人,写给她情郎的。 我读完之后,眼泪就止不住要往下滴。 小甜甜见状,急忙劝我道:“好啦好啦,哪有新娘子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 我张了张唇:“我算是什么新娘……” 小甜甜笑得勉强:“算的。无论是阿青还是小相公,还是我心中,甚至在老板的灵魂深处,都只有你是他真正的新娘。” 她说完这些,神色却愈发显得悲哀起来。 小甜甜帮我梳洗,帮我穿上那件大红的喜服,那喜服是民国的样式,却极为合身,仿佛为我量身定做一般。然后她帮我挽起发髻,插上那根凤钗。 燕家因为没有女主人,所以没有化妆品。 然而因为喜服极红,因而显得我的脸色也没有那么苍白。 小甜甜送我到燕少的房间,然后问我:“所有顺序和事项都记住了么?” 我点头。 小甜甜抱了我一下:“去吧小师妹。”她替我打开了门。 我没有回头,任由房门在我身后关上了。 这才一会儿工夫,整个房间都被布置成了大红色。地上摆满了红烛,组成一个又一个的心形, 这些应该都是阿青的功劳。 我不知道阿青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哪里弄来的金红色的*帏和下垂的纱帐,我只看着安然躺在其中的燕少的身体。 朦胧之中,如一枚沉睡的暖玉。 我坐了过去,我看了看放在一旁小桌子上的时钟,以及香炉。 现在是深夜十一点过了。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拿出了小甜甜给我的香,点到了香炉之中。 这香也是磅空交给她的,能引魂,也能迷魂。 香一点点在炉子里燃烧,然后一丝丝蔓延了出来……这香味清甜,让人安宁,也让人清爽。更可清除掉曾经阿青的药带给燕少的副作用…… 我看着烟丝蔓过燕少的鼻,知道他已经开始吸入这香气。 我摸出了那颗藏着燕少魂体的珠子。 这珠子冰凉,间或有微光闪烁。 我不知道,这是否代表着燕少尚且存在的意识,代表着他的抗议,他的不甘,他的愤怒…… 我把珠子含到了口中,用津液去润泽和温暖它。 然后我开始解开我的新装,我的喜服。 没有新郎来为我解开红盖头,所以我甚至都没有喜帕。 这世上,没有新娘是我这样的,如同仪式一般,自说自话地进行自己的新婚夜。 丝绸做成的喜服一件件叠在了地上。 然后我跪到了燕少的身旁。 房间里是有暖气的,所以我一点也未感到冷。但是我依然觉得有凉风滑过我的手臂,我的背,我的腰。 我打了一个颤。 我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忘记任何的细节,要不慌不忙地去完成每一个步骤。 我低下头去。 嘴唇碰到了燕少的嘴唇,我想上午的那轻轻一下不算数的,这才是我真正第一次碰到他的嘴唇。 我很缓慢,也很小心地把口中的珠子吐到了他的嘴里。 然后我朝着他口中吹了三口气。再把自己的貔貅目启开。 我能看到珠子在燕少的口中缓缓转动,紧接着,朝他的咽喉处滑了下去。 于是我去吻藏在他咽喉中的那颗珠子。 我感觉到我吸到了那珠子,然后就一路向下,将珠子引到了他的胸膛,引到他心口的膻中穴。 这之后,我坐起来,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我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我抱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权当是自己鼓励自己。 此时香炉中烧得正旺,一室飘香,龙已抬头。 其实,燕少真实的身体,和他的魂体还是有区别的。我碰到他的时候,免不了紧张和颤栗。 人总是这样,第一次接触一件事,总是会有诸多的不适应。 好比我在古街第一次遇到燕少,也产生过自以为是的疼痛幻觉。但后来我意识到一切都是虚幻的,我便如鱼得水,再也没有任何的不适。 现如今,也该是这样吧? 男女之事,我其实已经很熟稔了,燕少也是一位好老师,他教过我许多,虽然现在我知道他当时也是现学现用。如果阿青的话是真的话,燕少的知识,大概是来源于阿冰的日记吧? 然而,为什么我的手还是要发抖,为什么我还是这么笨拙,好像从未接触过男性的女人一样。 我不断对自己暗示,不会痛的,不是第一次,不一定会痛的。就算会痛,也最多和当初差不多。 然而这种心理暗示并没有什么用。 真实那一刻的疼痛,还是让我吸气。 一疼之下,体内的龙马鳞就不自觉地往下落。 我急忙记住小甜甜的吩咐,控制龙马鳞在我的丹田之中,然后我抱住了燕少。 他的身体有一种不同于灵体的温度。灵体的温度是模拟出来的,有时候过于逼真,反而有些不真实。 真实的身体,体温分布却是有些不均匀的。 靠近他心脏附近,温度略高于他的手脚。 然后我开始叫他。我按照小甜甜教的,唤他:“燕洍羿,回家了。燕洍羿,魂归来兮,魂归位兮。燕洍羿,回家了……” 我一边唤着,一边忍着剧痛,让我的每一下和我的话语配合起来。 我告诉自己,再等一下,等到魂珠开始融化,我就可以转移龙马鳞了。那时候应该就不会疼了。 真正从女孩变成女人,比我想象中,更加的残忍和心酸。 这般想着,我的泪又要不争气的落下去。 然而我强忍着,我不能让我的眼泪模糊了貔貅目。 我看到魂珠开始模糊了,一点点地,从燕少的膻中穴晕染开来。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运龙马鳞去我的七魄。 我念着小甜甜教我的咒:“非我之魂,速速离去,龙马护体,精血交融,魂归位兮……” 龙马鳞随即包裹住了我七魄之中的燕少精魂,迅速地从我的七魄之中抽离了。 我的七魄随即感觉到了一丝疼痛,还有一丝晕眩,有种做了云霄飞车之后的恶心难受感觉,然而我撑住了燕少的手臂。我知道这时候我不能倒下,再难受也必须忍住。 位于最下方的精魂已经开始往燕少的身体里流动了。 幸而这时候,有一部分龙马鳞已经填补了我的七魄,我稳住了心神,继重复念方才的咒语。 这其实是很美妙的一刻,因为我能看到魂珠的光晕不断的扩散到燕少的全身,而携裹着精魂的龙马鳞,如同从天际落入夜空的流星,在燕少的身体里飞旋着,带着翡翠般的光彩流动着,直到一一归入他的七魄之中。 精魂的回归,必须有一个体魄的连接点,而龙马鳞的承载,须得处子之血。 是以,我必须用这种方式,祭献出那个曾经完整的我。 就在我目所能及的,看着所有的魂体重新充溢到了燕少的身体里之后,所有的光泽,无论是妖煞之魂,还是精魂,或是龙马鳞,都慢慢地黯淡了下去。 然后…… 我感觉燕少的呼吸重了起来,他的嘴唇微微张开,似在轻喘。 我终于看到他有了除了安然沉睡之外的其它反应。 这证明,他开始活了过来。 我知道我已经成功了一半,我喜极而泣,我再度开始叫他,这次没有什么章法,也没有什么固定的咒语。 所以我张口就叫道:“四一,四一醒醒,四一你醒过来,燕少你醒来,你快点醒来。” 我去捧着他的脸,不断唤着他。 这时刻,我听到我身体里的龙马金蹄铃响了起来,像是听到了我的命令。 我知道此刻的燕少也能听到这铃声,我必须把他唤醒,必须必须把他唤醒。 时间在一点一滴过去。 我侧头看着钟,马上要十二点了。 我心急不已,去拍他的脸,铃声大作。我大喊着:“四一!燕洍羿,快起来,来不及了,快起来啊!” 然而燕少只闭着眼,他睫毛动了动,嘴唇也动了动,然而并未睁开眼。 我坐起来,不顾疼到眼角出泪,继而又去吻他。 我能真实的感到我在流血,一滴滴,落到身下。 不知道是疼,还是着急,我最终还是哭了起来,我边哭边喊:“四一,你起来啊,我是林小莹,你快起来,你快起来看我一眼……” 金蹄铃叮当作响,声音悦耳清脆。 我眼睁睁地看着秒针走动,就快要走到终结的那一个刻度。 我大喊:“四一快……” 刚转过头来的时候,一个强有力的唇突然止住了我的话。 我相信那一刻我的瞳孔是放大的。 因为,燕少坐了起来,他的双臂也抱住了我的身子。 这是一个有些生涩的吻,不同于从前的娴熟,显示出了它的初生和冲动。我一直睁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燕少。 让我震惊的是,他也睁眼看着我。 燕少的眼中有长眠之后的朦胧,也有初醒的迷茫,但,也有一丝同样的震惊。 当这个磕磕碰碰而笨拙的吻结束之后,燕少说出了还阳之后的第一句话。 他问我:“林小莹,你为什么在我这里?” 我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咽了咽喉咙,这才开口道:“我……” 然而只这一个字出口,燕少突然将食指放在了我的唇上,他说:“嘘——什么都别说,不要让谁听到了……” 我听他说得这般小心和轻声,显然还带着梦境般的混乱,也禁不住沉下声去,只用试探和感动的眼神看着他。 燕少和我碰着头,他说:“我听到你一直在叫我,你摇着铃铛不停叫我,在一片茫茫黑暗中不停叫我,给我指引方向。林小莹,你是林小莹吗?” 我用说悄悄话的语气,告诉他,我是的。 燕少就抱住我,他说:“应该是你,没错的,我做了一个长梦,梦里你一直都在,在我身边,陪伴着我,不管我遇到什么事,不管我是死是活,你都不离不弃……” 他似乎看到了房间里的布置,于是问我:“这是新婚之夜吗?” 我只觉得我就要哭出声来,不知道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难过,我用嘶哑的声音,告诉他是。 燕少又问:“你是我的新娘吗?” 我说:“是,我是你的新娘。” 然后我看到燕少笑起来。 燕少笑起来真是好看,真实的笑容,从眼里一直可以望到心里,望到深藏在他绝色皮囊之下的灵魂。 他一个翻身,将我倾身压下。 燕少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一直有笑。 然而我想说,春宵苦短。 还阳之后的第一次醒来,并没有持续多久。 事情刚刚结束,他就重新睡了过去。 而我坐起来,将食指按住我的双眼,默念了几声咒,貔貅目随即滚落到了我的手心。 我将貔貅目放到他紧闭的双眼之上。 持续念甜甜教我的取魂咒。 这半年多的记忆,所有我和燕少之间的点点滴滴,我必须取走,一点也不剩的全部取走。不能给燕少留下一丁点。 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 那么等燕少再一次醒来,记起曾经的事,即刻就会魂飞魄散,真正的死去。我们所有的努力,全都会功亏一篑。 待我将咒语翻来覆去念了三遍,确定所有的记忆都取光了,我才把貔貅目归位,下了地。 我重新穿我的喜服,也是最后一次穿。 待到我整理好自己,便伸手,取掉了燕少身下那张沾血的被单。我给他盖好被子,最后,最后一次的吻了他。 然后我绕过已经快要燃尽的红烛,出了房间。 刚一出去,阿青还有小相公以及甜甜,全都围了上来。 我不等他们问,就点了点头:“已经好了。” 我看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小甜甜满眼都是心疼的神情,她说:“小师妹,快去客房休息吧。” 阿青拉住了我的手:“姐姐,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了,你放心。” 小甜甜其实是个非常贴心的女孩子,她早已经给我放好了满满一浴缸的热水,水里放了不知什么草药,我一浸入水中,立刻能感觉到方才撕裂的伤口舒服了起来。 小甜甜给我端来一碗药汤,吹了吹,递给我:“小师妹快把这补药喝了,你失去了一半龙马鳞,又初为人事,一定很不适应。喝了这个,会好受一些。” 我很听话的喝了药,这药不苦,还有点回甜。 甜甜就心疼地帮我梳头发,边梳边说:“真是苦了你了,方才才在河水中浸泡了受寒了,接下来又要帮燕洍羿还阳,哎,这世上,但凡是和磅空沾上点关系的人,都是这般命苦……” 我没心思去细想她的话,只对她微微一笑。 我说,我很满足了。 不论如何,哪怕从此相忘于江湖,我们的第一次,都是属于彼此的,灵魂最深处的记忆,也是属于彼此的。 小甜甜摇摇头,叹息着抹了一下泪。 我突然发现这小妖精挺多愁善感的,甜甜说:“是啊,能有一时刻属于过彼此,也是美好的。总好过像我这样……” 我泡好澡出来,小甜甜又帮我吹头发。正忙活着,小相公来敲门了。 小甜甜瞪他:“我们要休息了,你来干嘛?别以为小师妹不和老板好了,你就有机会,哼!” 小相公苦笑:“姑奶奶,你真是误会我了。我来只是说,不知道老板什么时候醒来,要见到小师妹,也不太好。小师妹为了安全起见,最好现在就回家休息吧。” 他说:“车已经准备好了,小师妹看看收拾一下就……” 小甜甜已经跳了起来:“人这才刚缓过一口气,你们就要赶人走!过河拆桥也不是这么个法子吧!” 289你是谁?这是多好的开场白 我知道甜甜虽然毒舌,但是一个真正护短的人,可小相公也没有恶意。 这次的事情,他甚少说话,已经很违反他闹喳喳的个性了,因而我知道他心里其实也不好受。 我就拉住暴跳如雷的甜甜,告诉她我没事,小相公说得对,我应该马上走才对。 下了楼,阿青果然已经备好车等我了。 阿青的神色是晦暗的,他看着我的眼神之中,有无奈,也有怜悯。他说:“对不起,姐姐,真的对不起……等我哥醒了,我会告知你的……” 我只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 我上了车,阿青又拉住车门:“对了姐,那个集团那边……” 我忙说:“放心,我明天就会辞职的。” 阿青略有尴尬:“不是的,姐姐,我是说,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再上班的……” 我回他一个笑:“没事的,我会很快办理好离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以后,不会再和你哥哥有……” 说到“有”字的时候,我还好好的,然而刚想要说下剩下的两个字,“交集”,我却突然间如鲠在喉。 阿青忙轻轻拍着我的手臂:“没事的姐姐,没事的,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我回到了自己的家。 那个最后和燕少一起生活的一居室。 屋子里空荡荡的,往常都会扑上来迎接我的杂种也没有了,生死不明。 我突然有种我什么都失去了的感觉。 不,我不算什么都失去了。 我有房产,我有金钱,我还有集团的股份,有豪车有直升机……可是,为什么我依然觉得,我变得一无所有了呢? 我筋疲力尽的躺到了沙发上。 小甜甜问我饿不饿了,我摇头。小相公被她打发走了,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甜甜就静静地陪了我半晌。 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坐了起来,开始翻箱倒柜。 小甜甜不明所以。 我却翻出了曾经我和燕少签订的协议,那份不许乱发脾气的协议。 我找出一个废弃的花盆,然后点上了火。 我把这张代表着我们过去的协议,还有滴着我鲜血的被单,全都扔到了花盆之中,看着火舌一点点把我和燕少的过去舔舐。 这之后我把所有的灰烬,全都冲下了下水道。 这个过程,小甜甜没有阻止过我…… 后半夜的时候,她和我躺在一起,小甜甜变成了一个正常女孩的身形,她陪着我。 许是怕我胡思乱想,小甜甜给我讲了很多话。说到磅空的时候,她满声都是叹息。 她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多年轻啊,又年轻又非凡。从来没有修行之人,能在他那个年纪,就取得他那般的法力。哎,我活了那么久,从没见过他那样的和尚,那么俊美,又那么强大,小师妹,你眉眼和骨骼,都长得极像他啊……” 我问小甜甜:“我和师傅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小甜甜苦笑:“这个中关系,我也说不清。我想你是他的后人,但又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后人。没有传统血缘关系的后裔,你懂么?” 我摇头,说我不懂。 小甜甜咬手指:“我也不太懂。磅空曾经说过,他祖上都是修行之人,有天命在身。所以男不能娶妻生子,女不能嫁人育人。不过他们自有秘法,传承血脉。我想,你就是他的传承吧。” 我又问小甜甜,为什么磅空要帮助燕少。 小甜甜极认真地看着我:“因为老板是身怀龙脉之人。磅空的天定使命之一,就是维护这世间的龙脉不失。” 小甜甜这般说,我心中虽然有淡淡的踌躇,然却也觉得释然了许多。 原来,我的使命,也是维护龙脉么? 所以,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护燕少么…… 如果,这就是我的命的话。 那就让我这一生都默默的守护他,我也甘愿。 天亮之后,我还是去了集团,我迅速地写好了一份辞职报告,交给了集团总人事陆妍。 陆妍收到我的辞职报告大吃一惊。她说:“林总,你像我辞职是没有用的。像你这个级别的,你只能向董事会递交辞呈,然后需要董事会所有人投票同意。” 我真没想到辞个职这么麻烦,陆妍看我去意已决,就告诉我,她可以帮我通知董事会,但由于今天已经是周五,最迟下周一才能召开会议,这还是得在所有大股东都有空的情况下。 我只能拜托拜托她,尽快帮我做这件事。 陆妍表示尽量。 回到家,我就接到了阿青的电话。 电话里阿青的声音压得很低:“姐,我哥醒了。” 我心脏漏跳一拍,语气却也尽量平静:“恭喜。我那边已经递交了辞呈,但大概周一才能通过董事会的决议批准。” 阿青嗯了一声:“我哥还要进行一系列的身体检查。我也要给他编编这一年来他的事情,我会尽量拖着他的。” 挂了电话,我坐在*上发呆。 燕少这是彻底还阳了么? 为什么,我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为什么,我总觉得我是在做梦,我整个人都恍恍惚惚。 我逼迫自己不去想有关他的事,然而他的音容笑貌却始终在我眼前晃着,挥之不去。我最多能做到的是,不要去悲伤和流泪。 然而间或之间,“燕少已经不记得我了”,“已经不需要我了”,“已经不会再和我在一起了”……这样的念头还是会冒出来。 如同挥着匕首的小魔鬼,冷不丁地刺我一下,让我尽力缝合的伤口再度鲜血淋漓。 我不知道离开集团之后,我该去哪里,该做什么事。 磅空说他的族人都不可嫁人娶妻,这么说,我也应该遁入空门,削发出家么? 或许吧,或许离开这纷扰的尘世,我的心就不会再迷茫和痛苦,也不会再有欣喜和期盼,大悲大喜之后,才能大彻大悟。 磅空曾经也有过我这样的经历么? 爱过、痛过,最终失去,然后出家为僧,云游四海。 那身大红的喜服,是他曾经为新人准备的嫁衣么?然而最终的结局呢?伊人嫁做人妇,空闺添了新燕巢。如同他所言,红尘中往事尽如丝,皆被年轮碾断。 我这般胡思乱想着,头疼欲裂,小甜甜却和小相公一同来告别了。 小相公告诉我,牙牙的状况不太好。似乎是在万魂坑中受伤太重,现如今还奄奄一息,无法复原。再这样拖下去,恐怕他会彻底魂飞魂灭了的。 所以如今,只有尽快回泰国去,让符大师兄帮着养养,看能不能恢复如初。 小甜甜拉着我的手:“小师妹,我真担心你,可是我必须跟着这个姓肖的残废走。我不在,你要好好的啊?” 我让小甜甜放心,我说:“甜师姐不用担心,小莹知道照顾好自己的。” 小甜甜又说,只要把牙牙养好了,就会尽快带着他回来的。 阴槐木的坠子,也暂时给我带走了。 这样一来,我就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接下来的两天,我几乎不吃不喝不睡,偶尔迷迷糊糊,只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心脏时而猛跳,时而沉缓。 到了第三天早上,我起来对镜子一看,几乎吓了一大跳。 镜子里那个女人,好像不是我曾经认识的自己。 我不但脸色灰白,整个人也似乎瘦了一圈。 我洗了个澡,发现自己瘦的可见肋骨,曾经暴增的上围,短短两天已经缩水不少。 我翻出曾经的旧T恤和牛仔裤,重新扎起了马尾,踏上我的板鞋。 认识燕少的半年后,林小莹又回到了那个简简单单的女人,唯一不同的是,她已经不是女孩子了。 我听闻养鬼的人,小鬼一旦离开,所有赋予你的东西都将被收回去。 我还会失去什么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燕少,失去了阴沉木,失去了杂种,失去了牙牙…… 哪怕万贯家财,我也一贫如洗。 我给陆妍打了电话,她告诉我下午董事会的人都会来。 我又给阿青打电话,问燕少今天会不会到集团。 阿青说:“我哥躺了一年,所以还在医生的建议下做复健,医生建议他复健一个疗程再来集团。所以他应该不会过来的。” 我说这就好,虽然知道我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他了,心里未免还是空落的。 但理智告诉我,这样就最好。 我趁着还早,匆匆去了建筑公司。 小齐和柳细细都知道了我要辞职的消息,她们两人都震惊不已,问我为什么。 我说:“我身体不太好,医生建议我要休养一段时间,所以建筑公司的事情,我可能就承担不下来了。” 小齐吓得捏住我的手,哆哆嗦嗦地问我:“小莹,你……你该不会是得了什么……什么不治之症了吧?” 我一愣:“有这么像?” 小齐跟着柳细细一起猛点头。 我汗……暴瘦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绝症的信号吧。 不过这种低劣的谎言我还是不会撒的,我就好声安慰她们俩,说我没事,就是有点内分泌失调,肠胃失调,神经失调……总而言之哪儿都失调,所以才要静养调理。 我吩咐她们俩出去,然后就开始整理我的办公室,也曾经是阿冰的办公室。 我要尽量把我和燕少当初写写画画的东西全都销毁,不能留一点曾经的记忆点。 还好碎纸机质量不错,我看着哗啦啦碎成渣渣的文件纸,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正把这些东西全都塞到垃圾袋里,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我随口答道:“进来。” 门立即就被推开了。 紧接着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带着戾气传来:“汪涟冰你干什么不接电话!” 这声音如雷轰顶,瞬间就把我劈在了当场。 我有些僵硬地,有些机械的回头,看着贸然进入这间办公室的男人…… 阿青说他在复健,他不会来的。 阿青还说过会尽量拖着他的。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来了,为什么他这么毫无预料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让我没有丝毫的防备的,见到了他。 燕少也看着我。 我看到他是一副完全震惊的样子,他起码有两秒钟,呆站在原地,和我对视着。期间他的唇嚅动了好几次,最终才张开,问我道:“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这是多么好的开场白啊。 我手里还捏着一团废纸,我也开口,声音飘忽得自己都听不清,我说:“我是林小莹……” 燕少一怔,然后他居然很顺溜地回答:“我知道。我是问,汪涟冰呢?” 这完全没有上下连贯性的对话,简直让我风中凌乱。 如果不算上上周四晚上的对话,这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对话? 你是谁? 我是林小莹。 我知道。汪涟冰呢? 这都是些什么话? 我简直不知道我要怎么接下去才是正确答案! 我和燕少就这么样,像两个傻逼似的呆呆站在原地,简直堪称两个话题杀手的巅峰对决。 又过儿好一会儿,大概是意识到我是绝对不会主动开口的了,燕少才接着问我:“汪涟冰呢?他在哪儿?他人呢?他一直不接我电话。” 我心中有羊驼在疯跑。 燕少你除了这句话,没别的话可以问了么?你连我为什么在这儿都不问么? 你不要用一种“你个小婊砸把我的小*藏哪儿去了”的表情看着我啊!阿冰在哪儿,这个问题难道不应该问你么?当初你是把他抱到哪里去了啊! 我出于体贴的心情从没问过你。 早知道你还阳之后,第一次遇到我就逼问我这么高难度的问题,我就不会那么圣母情怀的放过你。当初哪怕遭遇你一百个白眼球也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 在我又呆站了起码五秒钟之后,燕少这才迈开步子,快速走了过来。 我的心又狂跳起来,跳得羊驼们全都四散逃窜。 结果燕少直接越过了我,走进了休息室,我听他推开门,径直喊道:“汪涟冰,你给我滚出来!” 休息室里当然没有汪总。 燕少在静了片刻,这才回过头来,问我:“他供奉的大梵天去了哪儿?” 我还没回过神来,燕少突然一声怒喝:“说话!” 我吓得一抖。 我回过头去,我想我的眼神是茫然的。 燕少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你怎么用一种我们很熟悉的姿态面对我呢。 你这样,让我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和你相处。 小甜甜的话又回响在耳边:“你记住,哪怕以后会遇到,也要尽量少和他说话,更要少肢体接触。任何一个行为,都是有可能触发曾经的记忆的。毕竟你们魂魄融合过。” 我几乎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 燕少的眉头皱了起来,是我很熟悉的神态,他有些不耐烦地问我:“你是哑巴了吗?你……你是叫林小莹对吧?你刚刚说你叫林小莹的。” 我口唇发干,嗯了一声,声音都是哑的。 我想阿青为什么没有告诉燕少阿冰的事情,是因为不知道怎么给他描述么?还是怕万一对不上我这边的口供? 可是,我是绝对不会说任何不该说的话的啊。 就如同现在,我真是什么也不敢说。 燕少用一种挫败的眼神白了我一眼,他大概是终于放弃了要询问我什么,然后朝办公室门口走去。 刚开门,柳细细都走了进来。 她看到燕少,居然吓得身板儿一抽,全身的肉都颤了一下。 燕少立刻又皱眉:“你见鬼了吗?汪涟冰呢?” 柳细细结巴得要发癫了:“是、是的燕、燕少,为什么你、你会在……你什么时候……” 我想柳细细简直比我还要沉不住事儿啊。 不过话说出来,燕少你一年没来集团(中途来过一次冒牌货),突然土地公公一样冒出来,是个人都会被你吓到个魂飞魄散吧。 柳细细嗯嗯啊啊了半天,突然瞥到了后面的我。她顿时像抓住救星似的:“林、林总你没、没告诉燕、燕少,关关关于汪、汪总的事儿么?” 我扶额。 柳细细你真是一个很好的助理啊……这么快就卖主求荣了。 然而燕少已经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他眼角飞过一丝惊异:“林总?” 我突然间又神镇定了下来,事情已经说到边上了,我再装闷葫芦也不是个事儿了,我就挺了挺腰板:“是的我就是汪涟冰的未婚妻兼他所有财产的继承人,林小莹,拥有他所有的股份,现在是董事会集体通过的建筑公司副总裁。” 我如此一板一眼的报出了我的山头。 结果燕少呢? 燕少居然笑了。 他笑了一下,语气里完全是不相信的嘲讽:“什么鬼?汪涟冰又在玩什么花样?他人呢?让他马上来见我。” 我只有继续扶额。 柳细细结结巴巴:“是、是的燕少,那个、那个您弟弟没有告诉您么?您、您可以问董事会的,当初是您父亲和您弟弟一起通过林总的这件事。” 我怕柳细细多说多错,忙出生阻止:“不过我现在已经要辞职了,董事会已经受理了我的辞呈,下午就会开会表决。燕少您回来了正好,这事情希望您理解,我最近身体不太……” 好字还没出口,燕少已经走出了办公室,我听到他边走边说:“发的什么神经!你,马上把秦月天叫到我办公室来!” 被他点名的小齐仓皇的啊啊个不停,又是答应又是茫然的样子。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我就被叫到了燕少的办公室。 我看到秦总和柳细细都在,大概已经谈过很多话了。我想这样就好,阿冰的事情,秦月天告诉他是最好的。 秦月天看到我,显然吃了一惊,他的眼神分明在询问我,你怎么了? 我想我的模样可能确实有点骇人,任何老熟人见到了都会以为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但我的精神还是很好的。 相比之下,燕少的脸色才叫一个黑。 他目光阴沉地看了我一眼,语气却是很正常而平缓的,他说:“林小莹,坐吧。” 我于是坐下,在离秦总,也离他很远的一个单人沙发上。 燕少坐在我对面,他的目光,似乎要牢牢捕捉住我一般,他说:“是这样的。我这一年出了点事故,所以没有回集团,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不过刚刚月天已经把一些事情简短的告知了我。可是,我还是想听你再说一遍。” 我有点神游,听到这句话显然没反应过来,用一种“啊”的眼神看着燕少。 燕少一愣,转而就笑了。 他笑着看向秦月天。 这笑我见识过……不是好事。 因为这种笑有个不太动听的名字,叫做“怒极反笑”。 秦总忙解释道:“小莹就是这个风格,但她做事,真是极其认真负责,有悟性。” 我不得不为秦总的口才点赞,我就是这个“风格”……迟钝换个说法,顿时感觉高大上了起来啊。 我当然知道,燕少是要对口供了。 阿冰当初离世的时候,他的眼泪让我知道,汪涟冰在他心中的份量。 现在他虽然表现得很镇定,但谁知道他完美的外表下,是什么样愤怒和不甘的潮水在涌动。 毕竟,燕少有多沉得住气,我是从灵魂的角度见识过的。 290总裁大人被外星人劫持了(感谢小狼的打赏) 我就只有清了清喉咙,尽量从秦月天的角度,去思考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我开始从我去南川说起了,我说我为了专业对口,就申请去了南川工地,然后汪总也到了南川,我们就这样认识了。一开始只是朋友。 后来他去西美,就问我去不去。因为西美的条件开得很优厚,所以我也跟了过去。 我去西美之后,西美的米科追求我,因为这事,汪涟冰也开始追求我。我比较了一下,就选择了做汪涟冰的女朋友。 可是后来,西美发生大楼坍塌事件,汪涟冰那晚上出去了,就再没回来。 再后来就是律师来宣读遗书的事情了。 整件事情就是这样……我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那之后,我看到燕少眼中流露出了一种悲怆的神情,他有些低声地重复着我的几句话:“米科追求你,所以汪涟冰也追求你……他再没回来……然后律师就宣读了遗书……他再没回来……再没回来……” 听到末了,我和秦月天都低了头。 燕少却突然提高了声调:“虽然医生那边要求复健,不过既然我已经回来了,我想复健也不必要了。这样吧,柳细细,你去通知一下各公司准备一下这一年的相关报告,我们开个短会吧,我要了解一下集团的情况。” 秦总听到这话,显然有些惊疑,他说:“四一,你上次回来不是才了解过吗?” 我知道秦总说的是那个形魅假燕少的事,正有些担心,燕少却云淡风轻地回答:“那不是我,是有人冒充我。你不是知道吗?还明知故问。”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知道阿青也是把该说的事情都说了的。 不过这一次开会,我不再是助理,而是副总。 因为是临时短会,所以各公司都准备得不是很充分,最重要的是小米根本就不在国内。 杨姨见了燕少,笑得眼都眯了起来:“听说你回来了,还说来看你,但你爸爸总说不方便,但我就知道你是呆不住的。” 我对杨姨心中已经有了一些芥蒂和疑心,但燕少很明显没有。 他对杨姨微微点了一下头,嘴角带着很谦和的笑:“这一年,辛苦小姨了。” 我发现,真正的燕少,和形魅的差别还是挺大的,甚至说和他自己魂体的状态,差别也很大。 真实的他,比我想象中更稳重,也更儒雅和温润。 就和我第一次在小旅店见到他时那种第一眼感觉是相同的。 不过,我能说,其实他真人的存在感,相比魂体来说,对我而言,还要低一点么? 大概这是魂体更直接的体现他的精神世界,而身体却是有所隐藏的缘故吧。 我们一一归位,然后简单的汇报就开始了。 和那一次形魅的会议不同的是,燕少全程极少挑刺和提出疑问,他只是很细心的聆听着,间或点点头。 等到了我这边,我正要让柳细细说话,突然感到身下一股什么液体流了出来。 这感觉把我吓了一大跳。 因为我立即感觉得到自己的裙子湿了。 这种恐怖的流量……我的个神啊,我不会来姨妈了吧? 自从我有了龙马鳞,我就整整好几个月都和姨妈绝缘了。 而这个时候,这个开会的关键时刻,姨妈它居然不约而至了! 我呆滞的样子被所有人看在眼里,燕少第一个发问:“林小莹,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急忙举手:“那个,我有点急事,我、我要去一下卫生间,不好意思,我……” 血还在不断流下来,我再耗下去,就要血染会议室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燕少居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我:“你去吧,让柳细细汇报就行。” 如此通情达理的燕少,真是我做梦都没想到啊。 不过这时候的我,已经不能顺畅的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了。 不过幸好我足够机智,我顺手把一个文件夹拿起了,哗哗啦啦,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把全部文件倒了出来,推到柳细细身边。 然后我把文件夹挡在自己身后,厚着天字号第一脸皮,小碎步地逃出了会议室。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简直是泪流满面…… 想象中默默无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记忆的离场在哪里呢? 现如今我非但被燕少抓个正着,还给他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甜师姐,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去了卫生间,召唤了一个建筑公司的下属妹纸,给我买来了姨妈巾。 又回办公室换了一条裤子,这才回到了会议室。 等我回去的时候,柳细细的工作报告已经接近尾声了。 我刚坐下,她就合上了文件夹。抬头看着燕少:“整个建筑公司这一年的情况和目前状况就是这样的。” 然后,静—— 会议室里是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在等着燕少下结论,做总结性的语言。 燕少也看着柳细细,他没有看我,从我进来到现在,他几乎没怎么看过我。然后燕少开口,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栽倒的话。 他问柳细细:“你刚刚说什么?” 柳细细的黑框眼镜差点掉了下去。 她忙重复:“我说,整个建筑公司这一年的情况……” 燕少已经打断了她:“不是,你刚刚汇报了什么,我没听清,你重新汇报一遍吧。” 柳细细的黑框眼镜终于掉在了桌子上。 不要说柳细细,连秦月天和杨姨都用一种“四一你刚刚在梦游么”的震撼表情看着燕少。 我想我的嘴张得吞下一个乒乓球就可以的,我走了这么久,柳细细汇报了这么久,燕少你居然说你都没听清? 你果真是睡了一年,睡傻了么? 燕少却是相当自然的表情,全体人员都有一种总裁大人是不是被外星人劫持了的怀疑,他却全然无视,只轻描淡写地:“我刚在想点事情,所以没听报告,柳细细你再说一遍吧。” 燕少的命令是没人敢违逆的。 所以柳细细立马翻开文件夹,朗朗汇报道:“建筑公司在燕少您走之前停掉了所有的项目,除了南川的项目。南川的项目也不是进行的一帆风顺,具体的资料我这里很多,燕少您看您是让我再复述一遍,还是会后交给您细看?” 这之后,又是静。 两秒之后,燕少问:“什么?” 会议室里静,很静! 静得像外星人洗劫过后的荒凉。 我看到秦总做了一个动作,他一脸挫败,扶住了额头。 然后他居然开口:“拜托四一,你专心一点,我们都很饿了。” 燕少立刻把手里的笔一扔:“那好,吃饭吧,等胡米竞回来了,我们再重新开这个会吧。今天什么也不齐全,也不能详尽了解。” 我听到秦月天从鼻子里出气,他也把手里的笔一扔,就那样无言地看着燕少:“你觉得这个借口很好玩吗?” 燕少已经站了起来,他把凳子一推,很潇洒地扔了一句话给秦总:“跟你有关系吗?” 秦总合上文件夹,简直翻了个白眼:“没有。” 燕少哼了一声:“那你废什么话!” 秦总举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然后也起身,跟着出去了。 我…… 我为什么嗅到了一股浓浓的基情? 做梦也没想到,燕少和秦总的相处模式,是这样的……没想到秦总居然可以在会议上这样直白的呛燕少,而燕少这么任性而霸道却又透露着一种别样的傲娇。 难怪形魅伪装的假燕少一来,秦总和小米还有阿冰都能察觉出不对。 原来真实的画风完全不对口啊。 形魅其实模仿的是燕少的魂,所以形魅可以骗到我。但有身体的燕少,展现的却是另一种风格。所以形魅骗不到和燕少朝夕相处的秦月天还有汪涟冰。 午饭的时候,秦总来敲我的门,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我理所当然的拒绝了。 突如其来的姨妈让我整个人都很不舒服,而且秦总会突然这么大方的来邀请我去吃饭,总觉得哪里有些诡异呢? 下午的时候,公司的董事都来了。 他们是来表决我将辞职的事宜的。 原本,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没想到燕少突然回归。他自然就做在了最大的位置之上。 在看了我的辞呈之后,燕少拎起那张纸,当着所有的董事股东,漫不经心地把这张纸撕成了碎片,然后扔到了垃圾桶里。 我被这么漫不经心的燕少给吓到了。 他简直比身为魂体的时候还要霸道不讲理,当他是个妖煞的时候,他做事好歹总让你觉得有点理由。 而现在,他干什么,却完全是不按理出牌。表现得比阿青还要更不靠谱。 等他撕完我的辞呈之后,他这才抬起头,问在座的董事股东:“大家还有什么事吗?” 所有人都几乎一致摇头。 燕少便点头:“那好,就不耽误大家时间,请大家回吧。”他根本看都不看我。 我急忙阻止道:“可是大家是来表决关于我辞职的事情的。” 燕少这才抬起头,他的眼里是全然的不在乎与淡漠,他霸气外露地对我说:“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在我面前提辞职这两个字。” 我……我要被他这种态度气得姨妈逆流。 董事会的股东已经开始离场了。 而我甚至找不到话来挽回一下我失败的局面。燕少气场太强大,他说了一个不字,没人敢再说一点零一个。 我只问:“为什么?” 燕少回了我一个轻蔑的眼神,然后他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伸手去捞了捞垃圾桶里那一堆废纸。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燕少撕纸的功夫,真是好啊。 简直堪比碎纸机。 我昏头昏脑地走出去,只想着我这次可算是一败涂地了。小甜甜的警告还在耳边,我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离开,赶快离开。 趁着燕少还没记起什么,脚底抹油才是正道。 他不准我辞职,我来个人口失踪还不行么? 可是我刚刚走到转角前,就居然听到前方传来了燕少的声音。 这声音很大,满是愤怼,我听到燕少几乎是在怒骂:“汪涟冰脑子里的水是多得溢出来了么?把全部财产留给她,他到底残什么程度才会做出这种决定。她但凡有一点点良心,也不会在根本没有人来接手的情况下提出辞职。她最好给我干到死,干到死都不能弥补汪涟冰对她的情谊!” 然后是秦总的声音传来:“她可能真的身体不太好,你不知道她消瘦很多,刚刚开会你也看到了,她身体很不适。” 燕少紧接着骂道:“身体不适,脑子也跟着一起坏了么?我从没见过这么迟钝的女人。撕了她的辞呈,居然还要问为什么,难道她真要把我碎纸糊她一脸她才高兴?这么智商情商双底的人,汪涟冰是不是眼瞎了?” 得,我果然在燕少眼里还是一无是处啊…… 秦总有些讪讪地:“其实迟钝也算是她的一个优点,你多接触就能发现,某种程度来说,这是高情商的表现……” 这话还没说完,燕少突然咄咄逼人且十分阴冷地质问:“你是不是喜欢她?” 秦总的回答很有艺术,秦总说:“四一,我跟你正经说话,你能不能不要扯那些有的没的的?” 燕少的声音却突然变了一个调子,颇有些调侃地意味:“诶?我怎么觉得你喜欢她?你看起来很没有缘由的维护她?” 秦总的声音那是相当的严肃和不悦:“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前面再没有声音传来,隔了好一会儿,我都以为燕少和秦总已经离开了,正要过去,燕少的声音又冷不丁地传来:“小米是今晚上回来吧?今晚上一起吃饭吧?” 秦总很冷淡地回了一个“好”字。 燕少立马问:“能不能不摆这种脸色?” 秦总颇有些厌恶回答:“你知道我不喜欢开这种玩笑。我还觉得是你喜欢她。你上午开会在神游什么?林小莹一走你整个魂都不在了。” 秦总这样说,我的心就狂跳了起来。 然而燕少很轻的笑了一声:“开个玩笑,认真你就输了。” 好吧……我懂了。 身为良家的秦总,被身为纨绔子弟的燕少*了,于是秦总就很有针对性而贞烈地反抗了。 但是燕少仿佛在沉稳和轻佻之间随意转换而毫无压力。两雄对决,最后四两拨千斤的就把秦总尖锐的问题绕了过去。 不过,我在这儿听墙角,又是个什么事儿? 我只有躲回办公室,给阿青打电话,汇报我逃逸失败这件事。 阿青在电话那头沉默半晌,我问他怎么办,他回答我:“怎么办?就这样办。你被逮住了,还想跑么?信不信你跑了,我哥能把祖坟给你挖了。” 我很自暴自弃地说,挖吧挖吧,反正我奶奶才下葬没多久。 阿青说:“姐你别这样,你现在只能见招拆招,我实话跟你说,我哥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我说:“那要怎么办啊,万一触发了记忆。” 阿青很没良心地说:“触发就死呗,正好我可以继承全部家产。” 我骂他不是东西,阿青就很丧气地回答:“那要怎么办啊,如果你现在走,一定会刺激到我哥的,搞不好还有反效果。你先呆着,可以表现得笨一点啊,坏一点啊,水性杨花一点啊,让他彻底瞧不起你。以我哥朝三暮四的德性,说不定就会产生原来林小莹不过是这种女人啊的感觉,到时候搞不好还会赶你走呢。” 出馊主意,阿青向来是把好手。 不过,我觉得他说的还蛮有道理的,又是个什么原因? 晚上回了家,我这几天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饥肠辘辘。或许是姨妈来了,或许是因为见到燕少了,或许是和燕少斗争消耗的体力太大了,总之我泡了两大包方便面,正准备大快朵颐……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一看,是小米打过来的。 小米在电话那头很开朗地大声说道:“小莹,我和四一还有月天在这边吃饭,你要不要过来?” 我吓到了,忙说不要不要。 小米就开启全轰炸式游说,一会儿说他们点多了吃不完,一会儿又说东西好吃得不得了,一会儿又说好久不见我了想死我了。 我还是坚持不过去,正僵持着,电话里突然换了一个声音。 燕少在那头非常直接地,有些霸道地问我:“林小莹你过不过来?” 我:“……过来。” 300单身汪,喜欢就去追啊 300 我穿了一套人生最怂的衣服去赴约。 挂断电话的时候我肠子都悔青了,说好了要远离的,但是一听到燕少的声音,简直就是条件反射的……不敢违抗啊。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就要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所以,我拿出一件一件洗的松松垮垮的,满是起球的毛衣套上,外搭一件洗的发白的劣质牛仔外套,牛仔外套的衣领上有仿羊羔毛,也因为洗的太过已经掉了一部分,坑坑洼洼狗啃了一样。 然后我拎出了一条踩脚健美裤。 对的,是那种七八十年代最流行的健美裤。那是我妈妈留下的,我曾经因为长得太快,而在中学时代穿过老妈的旧衣服。为了显示自己糟糕的品味,我故意在健美裤里穿了一双白袜子,脚背上露出丢脸的一截白。 我扎起马尾,然后故意用梳子反向刮,刮出许多毛毛躁躁的发尾。 这些弄完之后,我往镜子前一站。 里面那个土妞,真是第一次进城来的村姑啊! 这些弄完,我还不甘心,去露台上抓了一点土,把自己的板鞋抹得脏兮兮的。 然后我又翻出一个框架眼镜,戴到脸上,以显得自己更加呆傻。 如果厨房里有韭菜,我都不介意在牙缝里塞一点。 “打扮”妥当,我就打了个车,奔赴饭局现场——刘一香。 还以为燕少和小伙伴们聚会,会去什么高大上的地方,结果居然是刘一香这种苍蝇馆子。 刘一香换了个地址,省委宿舍那边已经彻底拆迁完在挖地基了。刘一香就在离远志不远的老街区,又租了一个很不时髦的铺面。 比之前的店大了一倍,然而桌椅板凳,还是那么脏兮兮的。 不过多了几个所谓的包间。 燕少和秦总他们就在包间里。 我敲门进去,秦总是背对着我,转过头来,左边的燕少也抬起头来,而对面的小米,直接吓得往后面一仰:“小莹,你怎么了?” 我很没形象地挠了挠头发,大大咧咧地:“啊,怎么了啊?” 燕少已经收回了眼神,我看到他的脸色,貌似有点……黑? 黑就对了,穿得这么丑来赴约,约等于没教养和不尊重对方了。 秦总招呼着我:“小莹快来坐,我们没等你,先吃了,你还想吃什么自己点吧。” 我坐下来,翻了翻菜单:“来两根生大葱,一份臭豆腐,一盘腌大蒜,两个煎饼果子。好了。” 菜单一关,我才发现这个包间里有点静。 抬头一看,小米手里拿着杯子,秦总的筷子举在半空,而燕少本来在喝酒,口里也包着一口酒,似乎根本没咽下去。 三个总裁,全都用一种“这土包子哪儿来的”的眼神看着我。 隔了半晌,小米才打破了僵持的气氛,小米笑着:“开什么玩笑啊,这里哪儿卖这种东西,小莹你认真点好不好?” 秦总却一挥手:“煎饼果子是有的。” 燕少把口中的酒咽了下去,冷冷地看着我:“你还要不要再来瓶醋?” 我很傻乎乎的一笑:“这儿没人能让我吃醋啊。” 刚说完,燕少就用酒杯敲了一下桌子,叫门外道:“来人,这里要两根大葱,一盘臭豆腐,一盘腌大蒜。” 他偏偏没说煎饼果子。 进来的伙计用一种哪儿跟哪儿的呆样看着我们:“臭豆腐炒大葱?” 秦总无言:“开玩笑的,让你们掌勺的做两个煎饼果子就行。” 燕少冷着脸打断,问伙计:“你们这里没有臭豆腐和腌大蒜?” 秦总皱着眉对燕少说:“大晚上的,哪儿有女孩子吃这些的,你还当真。” 我一看这就是两个人要掐起来的节奏。正想是不是要妥协下,燕少已经回秦总道:“她没男人又不接吻,你怕什么?” 秦总顿时一卡壳。燕少又扬着眉问:“你是要跟她接吻吗?” 秦总憋住了,燕少又逼问:“你是怕吻起来味道不好吗?” 秦总又憋了一秒,突然头一昂,有些挑衅地回答燕少道:“你跟我说这种话?不就接个吻吗,说得我怕似的。” 燕少点了一下头,指了我一下:“好,你吻吧,我看着。” 等等等等,这又是什么节奏? 我不就要吃根大葱吃盘大蒜么?怎么扯到我和秦月天接吻的事情上了。 我、我是无辜的! 秦总和燕少沉沉地对视了两秒,心口起伏了一下,突然一拍桌子,转过身来就抓我。 我吓得差点跌下板凳,秦总已经凑了过来,脸越来越近。 关键时刻,燕少站了起来,拖住了秦总。 燕少脸上的表情变得比翻书还快,他瞬间就笑起来,他抱住秦总的肩膀,用很轻松地语气说道:“跟你开个玩笑,你还来真的,你吓到林小莹没事,吓得阿冰今晚上来找你,事就大了。” 秦总甩开了燕少的手,但也放开了我。他理了一下衣领,斜睨着燕少:“这是你赌我的。” 小米敲了一下碗:“你们够了啊!人家林小莹第一次参加大家聚会,你们收敛点好不好?你们以为她是阿冰那种没节操的,什么都能跟你们闹。” 然后小米对我笑嘻嘻:“他们俩神经病,别理他们。” 燕少端起酒杯,悠悠然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这局是她开的头,不是么?” 末了,他眼尾扫过一丝精明的光,那眼神让我的小心肝颤了颤。 那眼神仿佛在说,小样儿,跟我斗,你在盘算些什么,我不知道吗? 我急忙端茶杯喝水,自我催眠,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燕少不可能看出我是在故意自毁形象。 于是,大葱臭豆腐和大蒜,甚至煎饼果子,就这样吃不到了…… 不过话说回来,要真上上来……难道我还敢不吃? 也好也好,免去了吃这么多重口味食物的罪孽。 我决定老老实实的吃饭,不再出什么幺蛾子。换句话说,这里的三位男士,我是一个也斗不过的。差距在那儿摆着呢。 倒是小伙计不识趣,看看我又看看其他人:“臭豆腐不要了吗?” 小米想说什么,燕少已经抢先:“林小莹你要喝点什么?” 我很皮实地回答,喝豆奶。 燕少就吩咐小伙计:“来瓶豆奶,加热。”他拿过菜单,翻了下,“有蹄花汤来一份吧,荷叶蜜肉来一份,豆腐脑花再来一份,不要辣。” 小伙计很不懂事,指了指餐桌上:“豆腐脑花你们还剩那么多。” 燕少一合菜单,一字一顿地:“我说豆腐脑花再来一份,不、要、辣。” 我埋着头一直喝水,全程几乎不敢去看燕少。 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不落地传入我的耳中。 燕少是知道今天开会我为什么中途离场吧。不过拜托,不要那么绅士,不要那么贴心。这样我会没办法挪动逃跑的脚步的…… 我们吃了一会儿饭,我基本不怎么说话。 倒是三个男人一直聊天喝酒。 我总会去想,这样的燕少,和从前有什么不同。 但其实,不同的地方真的挺多的。比如我从前以为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其实不是的,至少他在秦月天和小米面前,是很健谈的。 但换句话说,秦总也比平时更健谈。小米是最爱笑的那一个,或者说他是最爱捧场的那一个,不管月天说什么还是燕少说什么他都是笑个不停。 不过燕少和秦总的聊天,本来就是抬杠式的聊天,你呛我一句,我还你一句。跟现场脱口秀似的,听得你耳朵都醉了。 燕少和阿青不愧是两兄弟,语言模式都是差不多的。 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嘴贱。 我总绷着脸,但也忍不住会被他逗笑。 秦总总会被他激怒,然后燕少就很悠然地似笑非笑:“你跳啊,我就喜欢看你暴跳如雷的样子。” 秦总当然不会跳,就很藐视地:“我懒得跟你计较。” 当然他也会突然变脸,对燕少说:“你再说一句!” 燕少马上就……躲了,很贱地说:“我偏不说。” 吃到中途,我被姨妈赶着去上卫生间。回来的时候正要推门,突然听到里面隐隐传来燕少的声音。 刘一香这种餐馆绝对不会在装修上费心思,所以我能清楚的听到燕少在说什么。 燕少的口气不像开玩笑,不过说的内容,还是很逍魂,他说:“喜欢就去追,追不到就霸王硬上弓,你怕什么呢?” 秦总紧接着呛他:“硬上弓,你去?” 燕少哼了一声:“怪不得你现在还是单身狗。” 秦总嗤笑了一声:“你也就比我多一个挂名女票,真不知道哪儿来的优越感。” 小米在笑着插言:“两个单身汪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燕少回答:“我不是五十步,也不是一百步。胡米竞你别咒我,信不信我马上出去随便搭讪一个。秦月天你敢吗?” 秦总说:“我不敢,你敢?你去搭一个回来,搭不回来今晚上你请客。” 燕少骂道:“滚!本来就我请客!”然后顿了一下,他很一本正经地说,“我马上搭一个回来。” 我想退开,已经开不及了。 燕少一开门,我就在离他没有一米远的地方呆站着。 燕少也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他几乎一秒也没犹豫,走上前来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拖了回去。 燕少把我按回座位,在秦总和小米的瞪眼中,按了按我的肩膀:“我搭回来了。秦月天,该你了。” 小米顿了顿,口里的酒差点喷了一桌子。 我的小心肝都要跳出来了好么。 燕少你这么没节操,我以前还真是不知道。 饭后,我们准备散了。燕少很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秦月天你不送林小莹回去么,现在这么晚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口气是很随意的,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秦总怔了一下,然后说:“我喝酒了,没法开车。” 燕少依然看着手机,轻飘飘地说:“你没法开车不知道叫个代驾?或者打车?你缺那点钱么?” 秦总……又被呛到了。 然而他似乎还没准备好要说些什么,燕少又抢先道:“算了,你不送就回家睡觉吧。我帮你送了,我叫司机来了。林小莹坐我车吧。” 我…… 我为什么有种燕少就在这儿等着的感觉? 秦总内伤的眼神,我简直不想再看一眼。小米很惋惜地拍了拍秦总的肩膀:“汪啊汪!” 我想说我自己打车回去,然而话刚要出口,燕少突然抬头,略微闪着精光的眼神和我对视了一眼。 然后,我就没有勇气开口了。 我搭燕少的车回家,我们两人一起坐后排,然而离得老远。 燕少似乎也没有要和我说话的心情,他全程都靠着最右边的车门,手肘撑着车窗,好似在闭目养神。 而我就躲在最左的车门旁,宾利的后排是很宽敞的,我们都沉默着。 离开了饭局的燕少,没有秦月天和小米在,他的脸冷得很快,似乎又变回到了那个我所熟悉的……四一。 我想,这才是他的真实面貌吧。 就是他曾经在我眼前的样子,那么高傲冷漠、不喜言语沟通的一个人。 车开到了我的楼下,我正要下车,燕少突然叫住了我:“林小莹。” 我“嗯”了一声,回过头来。 燕少的面容藏在车顶的阴影之中,他依然撑着头,斜着眼看我:“你不请我上去坐坐?” 我垂了一下眼:“不请了。” 太晚了或者改天吧的借口我也懒得说,就是不请了。 燕少你要不高兴的话,那就最好了。 可是燕少的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我的拒绝仿佛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略微点了一下头:“好,你回去吧,注意安全。” 很生疏很礼貌的话语,显示出我们之间的距离。 待我关上车门,燕少突然坐到了我方才坐过地方,他按下车窗,又叫我道:“林小莹。” 我再次回头。 这一次,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脸,在月光之下显示出一种特别清秀的美。 他对我说:“希望你能守住汪涟冰留给你的一切。不要辜负任何人。” 他的目光,是沉静和严肃的。 车窗升上,宾利开走了。 只剩我一个人站在月光光的空地上,心中不知是惆怅还是失落…… 我回家,把一身土里土气的衣服扔到洗衣蓝里,然后很颓败地趴在了*上。说不清的累,然而我还是睡不着。 脑子里像是放电影似的,反反复复播放着今晚上燕少所有的一言一行。 或许是我自作多情,或许是我心有期待。我总觉得,燕少虽然表面对我没什么特别的,但又总有哪些不一样。 我想,他总能让你觉得,他对你是有那么点意思。但是你如果非要去深究,又会觉得,他又没那意思。比如说,他表面是在把我推给秦总,但总还等不到秦总做出决定,他就抢先把自己提议的福利先占有了。 今晚上不止一次,他做过这样的事,不管是逼秦总来吻我,还是最后送我回家。可是最终,他也没做出什么越雷池的举动。 他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呢?我想了很久,得出的结论是,我肯定不是第一个有这种感觉的女人。 燕少这方面,应该是个老手。 很会吊人胃口,很会给你制造错觉,但如果你非要抓着他说他是喜欢你或是特别对待你,又找不出任何证据。 不过,管他的,随他怎么样。我坚决是不会和他在一起的,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那些烦恼,留给想要成为燕少夫人的那些女人去受吧。 我蒙上被子,很快就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拿起了一看,昏头昏脑的,只看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再揉了揉眼,看了看时间,凌晨五点过。 我半梦半醒地按通了接听键,沙哑着声音,喂了一声。 手机那头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传来一声:“嗯……” 我瞬间就清醒了一半。 因为这个声音,是燕少的。 我有些慌起来,我急忙想去拿水喝,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脆一些,我问:“那个……这么早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出乎意料的,我都忘记了,燕少是怎么有我电话的,而我又怎么可能一个字就听出他的声音。 反而是燕少,似乎在那边愣了一下,然后问我:“你知道我是谁?” 这下换我愣着了,但我很明显还在初醒的懵懂之中,脑子全然转不过来。 我只好假装试探地问:“你是……燕少么?” 燕少就嗯了一声,然后解释道:“对不起,睡觉一不小心碰到了手机,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拨通你手机了。” 我忙说没关系。 手机那头就没声音了,过了好一会儿,我以为燕少已经挂了,又试着喂了一声。 没想到那头立刻又传来燕少的声音:“什么?” 我有种熊孩子打坏家长东西的撞墙念头,我说:“我以为燕少你挂了。” 燕少的声音很轻,也很小,他说:“啊,对不起,我又睡着了,没注意到。” 我…… 我说:“那我挂了?” 燕少说:“你挂吧。” 结果我没挂,我在等着燕少挂。谁知道燕少也没挂。于是,我们又这样白白的浪费了好一会儿的电话费。 我舍不得挂。 凌晨五点,燕少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什么不小心碰到屏幕,我再傻再蠢,也知道不可能的。 这时候,神明也睡着了吧? 或许我可以偷偷的,瞒着上天,享受一点点这种缝隙之中的温暖。 又过儿不知道多久,燕少的声音才再度传来,他问我:“林小莹,晚上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想汪涟冰吗?” 我想回答说没有,我没有想阿冰,我也不敢想燕少你。 我只有说:“偶尔会想。” 燕少沉默了片刻,又问:“他走的那天晚上,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 我说,我当时睡着了,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燕少几乎是没有空隙地问我:“你们不在一个房间睡?” 我“啊”了一下,真没想到燕少居然能看出这一层。 我真想撒谎说我和阿冰是一起睡的,可是……这种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我就半是迟钝,半是敷衍地“哦”了一声。 燕少开口,很礼貌的口气:“可以给我讲一点你们的事吗?你们相处的事。” 我真想不出来要说些什么。 我就嗯嗯啊啊,很是敷衍地随口应付着。总想着把燕少对付过去就好了,这时候我反倒后悔刚才没有挂电话。 可是不管我怎么发挥话题杀手的功力,燕少总是能找得到突破口,再问我下一个问题。 末了,他问我:“你爱阿冰吗?” 我的心沉了一下,咬了咬牙:“爱的。” 他说:“那就好。我相信阿冰也是爱你的。” 这话让我眼泪要流下来,然而我还是忍住了。 这时候已经早上六点半了,天虽然没亮,但也快了。燕少说:“打搅你了,真不好意思。” 我心想你还知道,但也只能说没关系。 燕少又说:“我要去集团了,你要去吗?” 吓?这么早?燕少你不要这么勤奋好不好? 292燕少,你漂亮的眼睛是摆设么? 我说:“嗯,我等一下就去。” 燕少却又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今天上午就在家休息吧,我听秦月天说你最近瘦很多,你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我有朋友是医生,我帮你安排一下吧。” 我拒绝了。 随着时间的过去,我开始知道我自己在干些什么了。 我竟然在凌晨和燕少煲电话粥。 虽然谈话的内容大部分是围绕着汪涟冰的,但我真是不该和他说那么多话。 燕少坚持要放我上午的假,他很关心地,却带着一点命令的口气:“你睡一上午再来,下午我要就建筑公司的事宜单独找你谈话。你养足精神再来跟我PK。否则我怕你会吃不消。” 我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接受他看似好意的安排。 燕少却又说道:“嗯,我也睡一上午。我昨晚上只睡了两小时不到。” 我心想是我让你只睡两小时的吗?你失眠也就算了,还要打电话来骚扰我。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不刚才说你要去集团的吗?怎么一转眼你也要睡觉了? 我猜其实燕少是想我关心一下他为什么失眠的。 如果,我说如果,如果他还是那个我所认识的燕少的话。他有时候把话递到你嘴边,是希望你能主动自觉地去接他的话。 然而我还是什么都没说。 林小莹就是这死德性,这也是曾经最让燕少深恶痛绝的德性。 换做从前,燕少还是魂体的时候,我如果这么闷着,一定会受到他某种程度的“惩罚”。 我猜电话那头的燕少,是否心里也是恨得牙痒痒。但我管他怎么恨,我不能心软。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燕少没有等到我的回答,竟然自己接了下去。他说:“我一整晚都在想阿冰的事情,想你和他的事。我走了一年,回来,最好的兄弟不在了,他所有的一切都被他的女朋友所接手。我有点没办法接受这件事。我这样说,希望你心里不要有芥蒂。” 我真没料到燕少居然会这样坦诚的对我说出他心里的感受。 虽然这层感受,或许只是他内心冰山的一角而已。 燕少仿佛已经放弃了要等到我的回答,他有些自顾自地说:“汪涟冰是所有人里面,和我关系最亲密的人。也是我最信任的人。他任何事情我都是知道的,就好像我的任何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可是突然间,我回来了,发现他在没有通知我的情况下,就干了这么一件大事。他走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你在他的办公室……这一切都像是一个玩笑。”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眼泪已经流了一脸。 我想白天的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燕少并没有过多流露出对于汪涟冰的离去,以及我继任的多余表情。他好像是一瞬间就接受了这件事,他好像没有丝毫的愤怒和纠结过。 然而他现在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他是介意这件事的。 燕少问我:“他不在了,可是他所爱的,所信任的你,还在。林小莹,你可以代替汪涟冰,成为我的左臂右膀吗?你值得我信任吗?” 我哽咽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不能。” 燕少立即问我:“为什么?” 我说:“燕少,我虽然……和阿冰相爱过,他也把他的一切都留给了我。可是我……最终还是要往前走的。我想……我还是会重新和其他人在一起,我、我还年轻……如果,燕少你觉得我不配得到这一切,我可以把阿冰留给我的一切,全都交出来。我可以离开。” 燕少在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我们又默默相对无言了好一会儿。 燕少突然间就挂断了电话。 他是生气了吧? 我想,我总算硬起了心肠,告诉了燕少我是如何一个现实的、无情的女人。希望他可以像阿青说的那样,认为我不过就是那样一个女人而已。 我再无法入睡,稍微闭了一会儿眼,还是去了集团。 没想到电梯门打开,我看到燕少竟然也在里面。 这应该是巧合吧?也真是让人醉了。 看到我的那一瞬间,我似乎在他眼里看到一丝亮光,然而他的眼神很快又恢复平静。待我进去之后,他侧头看我:“不是让你休息一上午吗?” 我低头:“公司里太多事情要处理,我睡不着。” 电梯到了八楼,燕少跟着我一起走了出去。 直到走了好几步,我才站住,问燕少:“您到八楼有事?” 燕少愣了一刹,然后他立即转身,他回去按电梯,对我微微一笑,毫无违和感:“睡眠不足后遗症。” 电梯门很快开了,燕少踏步进去。 我急忙叫住他:“等等燕少!” 燕少又退了出来,有些不解的看着我,我实在不好意思,但也必须指出来:“那个……电梯是往下的……” 你的办公室是在二十八楼……你是准备坐到一楼再上去么? 这话一说出来,我看到燕少的表情就僵了。 他木然着脸,等着电梯关上了。 正在此时,向上的指示灯灭了,电梯叮的一声又响了。 燕少跨步就朝电梯门走去。 我大叫:“燕……” 然后我只能扶额了。 因为燕少已经碰到了紧闭的电梯门,几乎撞得哐一声响。然后他退了一步,立即朝着旁边另一座开了门的电梯走去,头也不回地进入按关门离开了。 我听到那座电梯里有人在向他问好。 我只有继续扶额。 我要说的是燕少你长了那么漂亮一双眼睛是当摆设的么?明明是旁边另一座电梯到了啊,你为什么看都不看就往面前这个关着门的电梯撞? 不对,你是一直看着面前这座电梯的,那开没开门你看不见么! 好吧,你这么丢脸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也自我催眠,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睡眠不足后遗症,一定是睡眠不足导致的心不在焉双目失明。 换做从前,我打死也不信那个狂霸酷帅拽的燕少干得出这样的傻事。 走到办公室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居然笑了。 好吧,燕少我偷偷笑你一下,总可以吧? 处理了一会儿事情,秦总居然来找我了。他给我一份资料:“燕少叫你上去,最新的项目进程,他要和你沟通一下。” 我接过资料,看到竟然是我前不久申办的一份政aa府资质书。当时是请秦月天帮忙加快一下那边的审批进程。 没想到秦月天亲自给我送过来了。 我抬头,对他笑笑,感谢道:“谢啦,我准备一下就去。” 除了接手了西美的项目,燕少还阳之前,我当时还参加了一两个夺标会,夺下了另外两个建筑项目。 我想建筑公司要恢复到曾经的盛世,大概是要下苦功的吧。所以燕少这么急着找我沟通,也是情有可原。工作上的事情,我躲也躲不过的。 我整理了一下资料,就去找了燕少。 燕少正在一大堆文件里繁忙着,我进去的时候,他只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坐。” 我去坐到他对面。 稍稍有些局促。 埋头做事的燕少,总是能勾起我不少回忆,曾经的点点滴滴。 燕少又自顾自地做了一会儿事,这才按了座机,对外面的秘书道:“进来把贸易公司的单全部拿出去。” 甜美款的秘书小姐进来了,声音也甜丝丝地:“燕少,杨总说下午有个会要请你参加一下,可能要商定明年的年度计划了。” 燕少往宽大的椅子里一躺,偏头看着秘书:“我的行程单上有空闲吗?” 秘书似乎顿了一下,然后她说道:“您的行程已经安排满了。不过我建议大概可以重排一下事件的优先级,传媒的年度计划是很重要的。” 燕少已经点开了电脑,他拉了一下什么东西,并不看秘书,只是有些生冷地命令道:“让传媒把会议推后。这么重要的会,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 秘书急忙解释道:“因为没有料到燕少您会这么快回来,所以事先才没有去考虑燕少您的安排。” 燕少这次抬起了头,他很是冷漠地看着秘书:“现在呢?” 秘书惴惴起来:“您回来了……” 燕少只轻轻落下三个字:“出去吧。” 秘书鞠了一下躬,退了出去。 我心里却是拉了一个警报。 工作状态的燕少,似乎有点惹不起啊。杨姨原定今天下去召开明年年度计划会议,因为和燕少的行程撞车,所以燕少就霸道的下令让会议推迟。 我猜秘书既然能提出重排事件优先级,就证明燕少其实是空得出时间的。 但燕少却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步。 在这个集团,他是帝王。 所有人都必须为他让道。 秘书出去之后,我就目前的项目,很慎重地向燕少汇报了。 燕少听完以后,问了一个想让我去死的问题:“B项目的施工地,建筑公司并没有分公司在那边,最近的一个分公司也离得太远。你是准备拉一个建筑队过去,还是拟建新的分公司?”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有种想去撞墙的冲动。 这件事,燕少没有还阳之前,是和我讨论过的。当时他的意见是拟建新的分公司,可是我正要去做,就遇到他还阳的事。 这一耽搁,我是完全完全忘记了这茬。 万万没想到,燕少还阳后,居然弯也不倒的,直奔这件事。 果然还是原来的那一个燕少啊…… 我欲哭无泪:“是准备拟建新公司。” 燕少随即问:“那拟建的项目计划书呢?两个星期了,林小莹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做。” 我张了一下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确实什么都没做,可是……可是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两个星期都在不停发生各种乱七八糟的事,不要说我,就是燕少你当时也没心思去做啊。 我正在燕少很具有压迫感的眼神中完全抬不起头来。 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激动而又失控:“四一!四一你回来了!” 这声音对目前的我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赵安蒂,我其实早想得到她是会出现的。 对于现如今的燕少而言,她才是真正的女朋友……这几天我心情太过晦暗,又想着自己总之是要离开燕少的,所以都忘记了这世上还有赵安蒂这么个人。 不过我的心情不好,赵安蒂大概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她很明显看到了我,呼吸也暂停了那么一瞬。 不过她很快又转向了燕少,声音里带着打了折的欣喜:“太好了,我得知消息以后就过来了。四一我好想你。” 我听到了赵安蒂走过来的脚步声,我至始至终没有回过头。 燕少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但在赵安蒂走到第二阶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我让你来的吗?” 赵安蒂顿了顿,声音里顿时满是委屈:“四一人家很想你……” 燕少只继续问:“我让你来的吗?” 赵安蒂辩解道:“可是我不该来吗?我坐了整整一天飞机……” 燕少又问,是第三次:“我让你来的吗?” 赵安蒂终于败下阵来,气馁地:“不是。” 燕少于是指了指大门:“那你废什么话。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赵安蒂还想说什么,然而只说了一个“可是”。 燕少的眉头就一拧,声音就添了几分戾气:“我什么时候给你权利,在我工作的时候进我的办公室?出去,我的话不想再重复一次。” 我还以为赵安蒂会立刻就出去,然而她却站在原地不动,默默抽泣了起来。 这抽泣声幽怨而清脆,听得我都要心软了。 燕少却只冷笑了一声,按下座机的键:“你们谁把赵小姐放进来的?” 电话那边似乎慌乱了一下,然后秘书的声音传来:“那个……对不起燕少……” 秘书很快进来了,十分恐慌地:“对不起燕少,我告诉过赵小姐你在和别人谈事情。可是……” 我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到赵安蒂正埋着头,掩着口鼻,好一个美人垂泪。 若不是她倏尔抬起的眼神滑过了我的脸,让我瞥到了里面那掩藏不住的怨毒。 燕少抬起手,看了一下腕表,打断秘书:“你已经浪费了我五分钟时间,还准备继续浪费下去?” 秘书会意,忙去请赵安蒂:“赵小姐,燕少正在工作,请你回避一下吧。” 赵安蒂倒是很懂得识时而退,她默不作声的,跟着秘书离开了办公室。 她刚刚一走,燕少就离开椅子,走到了办公室门前,啪啪两下,把门反锁了。 然后,他迈着有些轻快的步子回来坐好,看着我:“继续,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我其实现在是希望赵安蒂一直打扰下去的,因为,我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阐述为什么我两个星期也没有去筹建分公司。 于是,我的无以言对,换来了……燕少的大发雷霆。 办公室桌宽大,所以他可以径直把所有的汇报资料扔在我的面前。文件纸飞扬,有几张甚至飘到了我脸上。 燕少阴沉着脸,用比方才对待赵安蒂还要恶劣一百倍的态度,质问我:“你就是这么对待阿冰留给你的事业的?林小莹,你干得这么糟糕,有什么资格提出离开?你是准备把一个烂摊子丢给我吗?” 我其实有些不能明白为什么燕少突然会发火。 然后在一阵难言的寂静中,我才有些醒悟到,他是在因为凌晨时那通电话的结尾而大发雷霆。 那时候他只是挂断了我的电话。早上见面也没有什么表现。 可是现在,他却把所有文件扔我脸上,用几乎带着羞辱性的语气这样质疑我。 没有抓住你的把柄,没有十足的借口,燕少是不会轻易对你出手的。 他很沉得住气的,也是绝顶的有城府和腹黑。 而也是该我倒霉,让他抓住我的漏洞,借题发挥。 见我默默无言,燕少继续冷笑道:“林小莹,你和汪涟冰有什么过往我不关心。你曾经有没有爱过他,或许以后会不会移情别恋我也不关心。但是我希望你现在清楚,你现在是坐在他曾经的位置上。你身下的椅子,是属于我最好的兄弟的。你要是继续这样态度对待工作……” 他停了下来。 我等着他给出惩罚,我希望他的惩罚是让我“滚出集团”。 然而燕少静了片刻,话锋却是一转:“……你如果再这样对待阿冰交付给你的一切,你就给我签个终生协议,一辈子干死在这里!” 我只能继续沉默了。 燕少又补了一句:“不过你放心,不会是建筑公司副总的位置了。我这里正好缺一个清洁阿姨,你或许可以来试试。” 我:“……” 事情说完,燕少也下了逐客令:“你走吧,好自为之。” 我出了燕少的办公室,到公共区域等电梯,不知不觉间,身边就多了一个女人。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赵小姐。 等到电梯开了,赵小姐和我一起走了进去。 她昂首挺胸,方才在燕少办公室里那么柔弱的一面,已经看不见了。赵安蒂一直看着前方,嘴里却发出声音:“不错啊林小姐,刚刚睡过阿冰,这儿就来打四一的主意了。” 我压根都懒得跟她废话。 但人欺到你头上,你总不能摆出一脸欺负得好爽的贱样。我就也直视前方,很轻声地回答赵安蒂:“赵小姐,打主意这个罪名,林小姐是担不起的。毕竟林小姐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坐整整一天飞机来倒贴。” 赵安蒂脸色微变了一点,然而她依然昂着头:“林小姐说笑了,安蒂身为燕少的正牌女友,辛苦一点也是值得的。情侣之间相互需要,彼此付出很正常。” 我“哦”了一声:“其实如果不是因为燕少有工作上的事找我沟通,二十楼层的电梯坐着也挺累的。赵小姐真是好闲心,付出这么多,最后还得被秘书请出去。果然太辛苦了。” 我掐着点,正好八楼的电梯开了。 于是我不管身后赵安蒂的牙咬得有多响,轻松自在的走了出去。 在燕少那儿受了的气,转眼就找一个人送了出去,这种感觉还挺不错的。 我回了办公室,紧急把柳细细召了过来,问她关于筹建分公司的事,让她赶快帮我想一个最快的方法,把项目书做出来。 柳细细确实想了个极快的办法。 她把秦月天给我找了过来…… 秦月天一进来就问我:“怎么?听说你挨骂了?” 我就,无言地看着柳细细。拜托,搬救兵也就算了,还要把你领导的糗事说出去,有你这样没心没肝的助理吗? 不过目前来看,面对没有筹建公司经验的我,秦月天确实是一个最好的救兵了。 并且,他也是诚心诚意的愿意帮我。而且还在帮助我的空隙不断宽慰我。 这晚上我在建筑公司加班到十一点。 秦月天和我一起加班,外加上柳细细和小齐。 秦月天告诉我,燕少要的东西是必须要尽快的,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找着你重新要。那时候如果拿不出来……后果一定很美好。 293老板给我发工资,又不是让我花时间陪泼妇吵架 一晚上是根本不做完一个完整的项目策划书的。 末了秦总对我说:“还是回家吧,明天早上我们再来做。” 救兵这般说了,我也不好再拉着别人再帮忙。 我只有默默点头。 虽然我说我自己可以走回去,然而秦总说很晚了,他干脆一一把我们都送回家。这份送人的名单里包括了小齐和柳细细。 我心想我也就搭个顺风车,所以也就同意了。 我住的地方离集团很近,几乎就是一脚油门的事情。秦总把我放下,然后就驱车继续送小齐和柳细细去了。 我对着他的车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往小区里走。 这时候,我仿佛看到另一头的街尾,有一辆宾利的车尾一闪而过。 我所在的这个城市有钱人挺多的,宾利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得一见的豪车,然而暗紫色的车身和一晃而过的车牌号还是让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没记错的话,昨天燕少送我回来的车,就是这一款。 然而等我想运气貔貅目看个清楚的时候,那车已经开出了我的视线范围。 我对自己说,燕少未必会有那个闲心总在我眼前晃悠。 集团的事那么忙,他或许早就回去补眠了。 这一晚,我没有接到任何骚扰电话,*睡到天明。 天亮了,大概是睡得很好的缘故,我的心情格外美好,暗暗下定决定今天一定要把项目筹建书完成。 美美的洗了脸,穿上了正常的大衣和牛仔裤,我拎着包朝公司走去。 虽然是在姨妈期,可铁一样打的林小莹并不在意。我依然步行去公司。 走了没多远,一辆墨绿色的捷豹不知什么时候开在了我的旁边,保持着和我一样的走路速度。 我不由得一看,车窗正好降下来。 燕少看着前方的路,声音却稳稳地传了过来:“看起来精神不错,昨晚上睡得好吗?” 这是类似早上好的客套话。 我就回答他,好,很好,非常好。心里却想,果然不是开的宾利啊。 燕少紧接着说道:“上车,我载你一程。” 我心想这已经看得到集团大楼了,我是腿断了还是腰折了,还得坐你的顺风车? 我就委婉地拒绝,说不用了,已经到集团了。 我这话刚说完,车窗就升了上去,燕少再见两个字都没说,油门一踩,风速扬起了我的大衣角。 我慢悠悠走到集团,和保安赵小哥以及前台那一群丽人们打了招呼,到电梯区按了电梯。 一看到电梯是停在B2层的,我心里就有些不祥的预感。 我急忙想去看看别的电梯是不是正好在一楼。 正奔跑着挨排看,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叮的一声响,我刚刚按了的那座电梯门开了。我立刻站好,硬着头皮假装不知道,故意赖在别的电梯门口等着。 过了好一阵子,我估摸着电梯已经开走了,这才贼呼呼地转过身去。 一转过去,我就想要自戳双目。 只见燕少站在电梯轿厢里,一只手大约按着开门延时键,就那么笔直地站在我眼前,目光有些沉的看着我。 我只有厚着脸皮,又噌噌跑过去,边对燕少报以鞠躬性的礼节,边自圆其说:“啊我都没注意到这边电梯开了。” 燕少也不答我什么话,只放开了延时键。 我心里暗暗想,明天我得迟一点来上班了。最多提前五分钟,那时候人一定很多。 像现在这样提前半小时,除了我和燕少,都没人搭乘电梯了。两个人遇到多尴尬。 我在心里默默算着捷豹的时速,到集团地下停车场所需要的时间,怎么算,也觉得和我的脚程对不上号。 而且连续两天都在电梯里遇到燕少,这也太巧合了一点吧? 难道燕少算得到我什么时候在等电梯? 故意把电梯停在B2层,等我一按就自然升上来? 这是我想多了吧? 我一直想着,直到燕少打断了我的思考,他冷不丁在我旁边说道:“林小莹你没裙子穿么?” 我啊了一下,呆得像头鹅。 燕少紧接着说:“你这件大衣配裙子要好看一些,你好歹也是集团副总,能否稍稍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我支吾了一下,说:“我没什么裙子。” 这是实话。 有也是夏天的,秋天冬天什么的,女汉子谁有心思买裙子穿? 燕少说:“改天去杨姨那里,做点高级定制吧。不要用你的邋遢来糟蹋集团的形象。” 我……我简直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了。 燕少你这是终于开始嫌弃我了么? 正呆着,电梯门开了,燕少走了出去,须臾他回过头来,眉尾轻轻一扬:“你今天是要跟我一起工作?” 我又啊了一声,这才反应了过来,我居然忘记了去按电梯楼层。 而燕少也没有提醒我,也没帮我按。 我这是直接跟着坐到了二十八层楼啊! 我一头是汗,忙去按楼层,没想到按了半天,电梯门却没关。一抬头,发现是燕少在外面按着电梯键,所以门也关不上。 见我手忙脚乱的样子,燕少眼里有些许戏谑的神色,他的声音像是在逗我:“怎么?要不要干脆搬到二十八楼来?” 我想说燕少您别逗我玩了,我还赶着下去做项目计划呢。 正哭笑不得,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四一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这是赵小姐的声音。 燕少转过头去,不过并没有松掉按着电梯门的手。赵小姐款款走了过来,当她看到我在电梯里的时候,脸色变了变。 她略微昂头,很高傲地给我打了个招呼:“早啊,林小姐。” 燕少似乎并不意外赵安蒂认识我,他只问赵安蒂:“你来干什么?”很冷很没有波澜的声音。 赵安蒂做了一个扎眼的动作,她挽住了燕少按着电梯的那只手,撒娇地:“人家想你嘛,所以就来啦。”她说着,又去理燕少的衣领,很女友范儿的,“不过看你一眼,人家就满足啦。好,不打搅你工作了,我走了。” 她说着,便踮起脚尖,要去吻燕少的脸颊。 赵小姐身高大概一米六五左右,脚上蹬着不少于十厘米的高跟鞋,但想要直接吻到燕少的脸颊,还是差了一点火候。 因而燕少头一偏,面无表情地避开了。 赵安蒂便很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后走进了电梯,对燕少挥了一下手:“亲爱的,我走了。晚上一起用餐哦。” 我对于再一次和赵小姐站在了同一步电梯里,深感不适。都怪燕少,一直按着电梯不放,搞得我被赵安蒂看到,这下还要一起坐下去。指不定还被她以为是我舔着脸在赖着燕少呢。 就在我心情极度不爽的时候。 燕少头往外面偏了偏,对我说道:“林小莹出来!” 我简直是逃也似的一步就迈出了电梯。 然后我转过身来,看着燕少放开了按电梯键。门立即关上了,我看到赵安蒂的眼神和脸色,是藏也藏不住的恐慌和不甘。 待到这部电梯下去,我马上跑别的电梯去,猛按键。 燕少走过了我的身后,却突然站住,身子往后仰了仰,侧身靠近我,半开玩笑似的:“谢谢两个字都不说么?” 我这才是惊悚地抬起眼。 燕少双手插兜,身体很好的平衡,侧仰着,眼角里有些让我看不懂的神色。 虽然我不太明白为什么燕少让我出来,也不太确定他是知道了赵安蒂必然会在电梯里和我“恶战”一番才这样做。 可是这么恬不知耻的索谢,燕少你脸皮太厚了吧。 这个距离,他后仰了一些,头低了不少,离我的脸也不太远,几乎都能碰到彼此的呼吸。 这使得我们所在的这个空间,有些凝滞。 我和他对视着,这么近的距离。 燕少的眼神从我的眼睛落下去,慢慢落下我的鼻梁,然后,似乎落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吓得不知所措。 这么攻击性的眼神,这么目标明确的注视,我脑子里只响起小甜甜的话,不能接触,不能碰触。 然而我像被什么法术定住了似的,动也没法动。 似乎到了只能任人鱼肉的地步。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感觉燕少在以极缓的速度向我靠近,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候,电梯间里突然传来叮的一声,我面前的电梯门打开了。我回过神来,立刻逃了进去,按了电梯楼层,然后完成任务似的朝燕少说了一声:“谢谢!”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看到燕少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直那样看着我。那眼神,让我想起藏在草丛中,静候着捕获羚羊的猎豹。 我几乎擦着汗水回到了八楼,刚走出电梯间,就看到了正在等我的赵安蒂。 赵安蒂眼珠子里蒙着一层灰褐色的光,这使得她的眼神显得无比敌意和仇恨。 我假装没看到她,路过她而去,赵安蒂却是在我经过她之时,不急不缓地说道:“你的确比我想象中更有手段。” 我心想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继续走。 赵安蒂在我身后大声道:“不过请你放一百个心,四一是我的,从前是,现在和将来也是。你就别想着小三上位,和我争了。” 我翻个白眼,谁是小三啊! 赵安蒂继续在我身后用嘲讽的口吻:“四一这个人呢,是比较花心,也很喜欢换女人玩。不过他换来换去,我还是他的正牌。希望林小姐也摆正自己的位置,三儿也好,露水*也好,都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哭都找不到地儿。我是为你好。”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我就转过身去,用一种很直白也很无言地语气对赵安蒂说道:“谢谢赵小姐的好意。不过我要是赵小姐你,成天想的一定不是怎么防止自己男朋友和别的女人接触。而是要先想想怎么样去吻他的脸颊,不让他厌恶的躲开。” 说完,我转身就走。 赵安蒂的高跟鞋哒哒地踩着追上来,声音尖利:“林小莹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是在向我宣战吗?” 我看着气急败坏的赵安蒂,禁不住想要冷笑。 打蛇打七寸,这个道理小莹我一直都懂。要是碰不到的你的痛脚,我还不如不说话。 现在话既然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就跳着脚吧,跳死我也不会再回你一句的。 我憋死你! 我就一脸面瘫,只管往前走。 赵安蒂一直追着我,各种骂,说我不要脸,说我靠色相上位,说我红颜祸水,欺骗了汪涟冰还害死了他,现在还要来继续骗燕少。 我走到我办公室的门口,小齐和柳细细都来了,此刻正站了起来,看着谩骂的赵安蒂,有些不知所措地盯着我。 我走过去,对小齐下令:“不知道哪儿来的蛇精病,一早上就逮着我乱骂。小齐,给赵小哥打电话,带人来请下去!” 赵安蒂脸色骤变,她指着我:“林小莹你敢!你敢碰我一下,你信不信四一不会饶过你!” 小齐见赵安蒂这么凶,有些怕怕地住了手,只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 我回过头去,看着赵安蒂冷笑:“我只知道我手握建筑公司百分之六十的股权,这个地盘我说了算。赶一个既不是员工,也不是客户,更不是合作伙伴的疯女人下去,一点也不为过。小齐,打电话叫人!” 小齐还没动作,柳细细突然激动地抢白道:“我打我打!喂安保部吗?这里有个女人擅自闯入我们建筑公司八楼,找林总麻烦呢……对对,你马上带着人上来,实在不对可以报警……” 我简直没料到,一向看起来很高冷稳重的柳细细同学,居然有这么八婆的一颗心。 赵安蒂气得脸色发白,大叫道:“柳细细!你是眼瞎了吗?你居然敢……” 柳细细笑米米地抬头,对赵安蒂微微一鞠躬:“对不起这位小姐,我有脸盲症,不记得您是哪位了?我现在呢,是燕少安排到林总身边的助理,请问您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我猜赵安蒂以前得罪过柳细细。柳细细同学,不是我说,你别看她胖嘟嘟的,时常板着一张扑克脸,好像不怎么会变通似的。实际上,以她中等的姿色,能在以貌取人的XX集团做到燕少的助理,能耐起码是容貌的十倍以上。 要知道我在二十八楼晃过几次,就没见过一个容貌低于B级的员工。 柳细细这话里也是有话的,她说她是燕少安排到我身边的,其实不然,她是燕少发派到汪涟冰身边的。但燕少回来之后,并没有让她调回去。 她这般说给赵安蒂听,应该纯粹是为了刺激她,让她明白现在谁才是燕少眼前的“红人”。 我真不想承认那个红人就是我。 可是柳细细必然是人精,她或许是看出了什么端倪?所以才有这么大的底气敢仗着我的命令去赶燕少的正牌女友。 赵安蒂被柳细细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安保部的效率是很高的,不一会儿赵小哥就带着一群人雄赳赳地上来了。 赵小哥流里流气地用电棍敲着自己的肩头,拖长着声音:“哪个不要命的敢到我们林总这儿来踢馆啊?” 柳细细和小齐一起指着赵安蒂:“她!” 赵小哥看到赵安蒂,禁不住哆嗦了一下。他可是认得赵安蒂的。 小齐却不知道赵安蒂是谁,她很合时宜地问赵小哥:“你怂了?” 赵小哥被这句话一刺激,顿时心一横,用电棍指着赵安蒂,对一众人等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位小姐请下去!别在这儿惹得我们林总心烦。” 赵安蒂毕竟还是见过大场面的,她手一抄,冷笑着:“好!很好!几个月不来,这儿山头的大旗都变了。我倒要看看,这集团里,究竟是燕少大,还是她林小莹大!” 这女人动不动就把问题上升到我和燕少的斗争上去。 这么偷换概念,给男票找事儿,真不是个合格的总裁女友。 不过事到如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我今天不收拾了这个姓赵的女人,以后就别想在集团里混了。 我就冷色道:“集团当然是以燕少大的,不过这位小姐在集团里是什么身份?你是集团的股东,还是公司的员工。” 赵安蒂怔了一下,正想回答,我就又抢道:“好,既然你什么都不是。你一个外人,在这儿问什么燕少大还是我林小莹大,是什么居心?你是其他公司派来挑拨我们集团内部矛盾的歼细么?小赵,给我请出去,以后不要阿猫阿狗的,都放到我这儿来,老板给我发工资,又不是让我花时间陪泼妇吵架的!” 赵安蒂怒骂:“老板给你发工资,就是让你羞辱她女朋友的吗?” 我本已经要进办公室了,听到这话又转过身来,给赵安蒂一个笑:“还真不是。不过老板的女朋友如果来自取其辱,我正当防卫,应该也不会扣工资。那么一份工资,还买不下我的尊严!” 赵小姐在我身后破口大骂,然而赵小哥等人拦住她,开始“请”她下去。 就在这混乱的当口,秦总的声音传了过来。 “发生什么了?” 赵安蒂立刻带着哭腔:“月天——林小莹要把我赶出集团!” 我颇为惊奇地又回过头去:“赵小姐可别往我头上乱扣帽子,你工作时间在我办公室门口又哭又闹,影响我们公司正常运转,我请你到一边哭去,有什么问题么?拜托,我可是很忙的。” 没看错秦总听到我的话,居然笑了一下,赵安蒂哭道:“月天……” 秦总便低头对她道:“安蒂你别闹了。我们最近很忙,你先回吧。” 秦总也是个太极高手,不温不火地一句话,就让赵安蒂明白了他的立场,也算是给了她面子。当然,这话后面也是有含蓄的威胁。 我始终很佩服赵安蒂的地方就在于,她很聪明,也很有自制力。 燕少当初肯认她做正牌女友,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的。 因为了解秦总其人的风格,也知道自己再闹下去也无果,只会徒增他人的笑话,赵安蒂转瞬便不哭了,也不闹了。 她只是楚楚可怜地对秦总转移话题:“月天,我这次过来,大家还没聚过,有空和我和四一一起吃饭啊。” 秦总也顺着给了她个面子:“好,你先回去吧,我们有空联系。” 至此,闹剧结束。赵小哥们也不用“请”赵安蒂了,她自己就很自觉地离开了。 等她一走,秦总就对我笑:“你又怎么惹到她了?” 我一耸肩:“我怎么知道,狂犬病从哪儿来的,科学家现在还没解释清楚呢。” 秦总笑出声来:“小莹,你嘴真挺毒的。” 我白他一眼:“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秦总却不想再和我纠结这个问题,他递给我一个文件夹:“给你,项目筹划书。” 我接了过来,翻开,他很潇洒地揣手:“我已经完成了,你只需要去交功课就行。” 我看着这份内容工整的筹划书,心里也有暖流流过。秦月天做这么一份东西,还打印好了给我送过来,昨晚上不知道多晚才睡的吧。 294为了庆祝我们增进了友谊 我对秦总说:“谢谢。” 除了这两个字,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秦总只是笑笑,很温和很贴心的笑:“没事,举手之劳。” 我发现大概从燕少回来开始,我和秦月天之间的相处,变得没有从前那般生硬了。燕少还未还阳的时候,我总是很距离感的面对秦月天,而秦总呢,也总是处于一种有些焦躁的边缘。 这使得我们之间的状态,总处在一种诡异的熟悉与生疏之间。 而随着燕少的回归,这一切都在不知不觉的变化。 首先我面对他的时候,再没有那种恐怕惹得燕少不高兴的心里障碍。其次秦总面对我的时候,也有一种自然而然的轻松。 我能感觉得到秦总的放松,好像燕少回来,他的心理压力和紧张感都骤然减少。 他每次和燕少抬扛的时候,都有种俏皮的惬意。 我也喜欢看他和燕少之间的相处,看他们相互揶揄和互损,能感觉到人性之中最美好的友谊。 小相公其实是说的对的。 他曾经说过,燕少对秦总会有敌意,大抵只是因为秦总的阳气过甚,对当时处于阴魂状态的燕少有天然的威胁感。假如燕少还阳的话,这种敌对就会不知不觉的消失。 至少从现在看来,燕少并没有对秦总有任何的芥蒂和防备。他每每乱开秦总的玩笑,带着玩世不恭和恶趣味,那是真正的朋友之间才会有的事。 有时候我会想,秦总和燕少是这样相处的,阿冰和燕少呢,会不会更近一层。 然而我大概此生也没有机会看到了。 我有点小雀跃,带着我的项目筹划书去见了燕少。 燕少大概没想到我会主动来找他,我进去之后,他头也不抬的问我:“怎么?准备搬上来工作了么?” 真没想到他还在拿早上的那茬跟我开玩笑。 我只把项目筹划书放到他面前,我说:“燕少,针对B项目准备筹建新分公司的筹划书,我做好了。” 燕少抬头,瞥了一眼我的筹划书。 然后他说:“拿走。” 我啊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燕少见我没走,这才抬头看我,他用手指点了一下我的筹划书,说:“不用了,我自己已经做好了,待会儿我会让助理把邮件发给你,有空我们开个会详细讨论一下吧。” 我……我能说我憋出了七级内伤么? 憋了好半天,燕少发现我没离开的意思,他又看着我:“还有事吗?” 我看得出他确实很忙,面前一大堆文书要他审阅签字。 可是我还是不得不说话,因为就这样下去,我恐怕会憋出个七窍流血。 我说:“昨晚我加班熬夜做的……燕少,你要自己做的话,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你告诉我,我也就懒得自己急吼吼去做了啊,还欠秦总那么大一份人情。 燕少听我这般说,就放下了笔,他木然着一张脸,反问我:“那你有告诉我你会做么?” 我额了一下。 貌似没有诶。 燕少继续问我:“我当时质问你的时候,你一味沉默不说话。我问你为什么两个星期没有去做,你也没有给我一个合理的解答。我只能自己解读为,你并不擅长做这个工作。但现在这个项目迫在眉睫,筹划书马上就要拿出来。而你,并没有告知我你马上会回去做。请问林总,我把本该属于你的工作熬夜完成了,你没有感谢,反而一脸质疑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好吧,我早该知道。 燕少只是平时不爱说话而已,这并不代表着,他的口才不好。 事实上燕少想要辩驳谁的时候,对方几乎都是没有招架之力的。 而且,他说得这么有理有据,真的好像是我犯了错一样。 我只有呐呐地:“对不起燕少,我这人一挨骂,脑子就是有点僵。我以为你骂我,就是让我去做……” 燕少听我这样说,竟然笑了一下。这笑当然不是很善意的,燕少反问我:“这么说我骂错你了?” 这语气,这神态,简直和他还阳前,要惩罚人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吓得条件反射:“没有没有,您骂得非常正确,言辞精妙,醍醐灌顶,得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燕少这次是真的笑了。 他笑得身子都动了一下,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笑着看我:“林小莹,你没病吧?” 我尴尬得有一比,我想说这毛病还不是以前被你给逼出来的,我从前要是不马上说一通恭维跪舔的话,您不得就把我吊起来打么? 燕少试探性地看着我,眼角微挑:“你……好像很怕我?” 我又吓得猛摇头。 燕少又问:“我会吃人吗?” 我说:“不是,我只是……” 刚刚说完,秘书的内线就打了进来。燕少按下免提,秘书的声音传来:“燕少,杨总问您会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燕少回道:“五分钟之后吧。” 我想他还有会议,很忙的,正准备卷着我的筹划书灰溜溜走掉。燕少先于我一伸手,把我的筹划书拿了过去,他简单地翻了一下,对我点了一下头:“你放这儿,我看看吧。也不白瞎你昨晚上加班熬夜了。” 回到我的办公室,我浑身就跟虚脱了一样。 我给秦月天打电话过去,告诉他很不幸,燕少已经自己做了筹划书了,我还又讨了一通教训。 秦总在那边啊了一声,他问我:“不是他让你做的吗?” 我就哭,说其实并没有,是我自己曲解了他的意思。 秦总就问我:“那你和他是怎么沟通的呢?难道你没有告诉他你会做吗?” 好吧,果然这是我单方面的问题。 但是燕少做筹划书的速度,还真是神速啊。我和秦总这边忙活,他那边一个人就搞定了。对了,这么说,他昨晚上也熬夜了哦。 我问秦总:“你昨晚上熬夜到几点呢。” 秦总嗯了一下:“也没多晚,不到两点就搞定了。毕竟我们白天已经做了那么多了。” 我又问他,燕少自个儿做的话,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秦总思索了片刻:“如果是晚上回去才做的话,至少是通宵了。如果白天就在办公室开始做的话,可能也要三四点才能做完了。” 好吧,结果我欠燕少的人情,比欠秦总的还要多。 过了中午,我正躺休息室准备睡个午觉,柳细细突然来找我,说燕少叫我过去一趟。 我怀着那么一点愧疚,那么一点担忧,去了他的办公室。 刚进门,一个不明物体就从燕少的桌子上飞了过来,直接砸在了地上。 燕少阴着脸:“把门反锁了。” 我顿时有种大刑来临的觉悟。但也只有哆哆嗦嗦把门锁了。 然后我很自觉地上前,捡起了地上的东西。 这是,秦总给我做好的筹划书。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燕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的……震怒。 燕少的眼神结冰,只问了我一句话:“这份筹划书,是谁替你做的?” 我心肝抖了一下,不会吧,燕少的眼睛没那么毒吧? 这份筹划书上,没有秦总手写的一个字,全都是打印的,他是怎么看出不是我做的? 见我呆在原地,燕少的怒气更甚,他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对我说道:“林小莹,你不会做,你可以说,我可以给你时间学习。我也并没有要让你马上交一份满意的答卷出来。可是你找秦月天给你做是几个意思?作弊很好玩吗?如果秦月天可以把你的事情做了,我还要一个建筑公司的副总来干嘛?你趁早麻溜的滚过来给我当清洁工!” 我只觉得手脚的血液都在倒流。 我只惴惴地开口:“不是,秦总只是协助我做的,因为我不是很会,我就向他请教的……” 燕少随即冷笑了一下:“是么,你敢说这东西不是秦月天打好给你的么?” 燕少这么证据确凿的一问,我顿时卡在原地,一个字也答不出来了。 燕少又指了一下我手里的筹划书:“或者说,昨晚上你是在秦月天家里过夜,用他家打印机打的?” 我一惊,急忙去看筹划书。 可是我根本看不出来破绽在哪里。 燕少见我翻来覆去的看文件,几乎咬牙切齿地开口:“不用看了,你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德国175克暗纹哑米分,这个规格的纸,只有秦月天自己在家才会用。集团虽然不穷,但也没那个闲钱用这么贵族的纸。别跟我说你自家也是用的这个。” 我想说我家连打印机都没有…… 我就低头,说没有。 燕少骂道:“算你识趣,这种纸国内根本没有卖,都是秦月天托朋友去德国买回来的。对了,可以告诉你,我在家也用的这种纸。” 是么,燕家也是用的这种纸。 我还真是没看出来。 不过恕我愚钝,我最多是觉得这纸手感更好一点,更厚实一点,打出来的字墨色更均匀一点,完全看不出它和普通纸有什么区别啊。 燕少见我又进入沉默模式,他便冷哼了一声:“好吧,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辩解。你可以说,昨晚上你是做好了发给秦月天,让他帮你打的。你说吧,你只要说出来,我就信。” 燕少这个说话模式,瞬间让我想起那一次我被表姐和奶奶陷害,送到酒店房间,设计秦总的事件。 那一次,他也是这种类似的话语,虽然不是这种口气。然而他也是说,只要我说出他给我拟定好的台词,他说,只要我说出来,他就信我。 这样的话,瞬间就触动了我心里的那块禁区。 我抬头,看向燕少。 他冰冷的眼神和蔑视的神情,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遥远,那么陌生。 我开口,说:“不是的,事实是……” 我想说这份筹划书确实有一小半是秦总单独帮我做的,但是更多的,是我和秦总一起共同做的。因为我不是很懂,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去筹建一个新公司。 所以我才求助的秦总,我也不知道,秦总会熬夜帮我完成,然后打印好了给我送过来。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燕少你的。 然而我刚刚开口,突然觉得心口提不上一口气。那一瞬间,只觉得要述说这一整个过程,是一个很艰难的事。 仿佛哪怕我把全部事实都说出来,也是于事无补。 燕少已经愤怒了,我要怎么补救都没办法。 所以我刚刚说了几个字,眼泪就莫名其妙掉下来了。 这一掉,我就完全再说不出一个字,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地就抽泣了起来。 我不停的哭,不停的想要停住哭,然而没有用,一切只是让我显得更愚蠢,更可笑而已。 情绪爆发得没有前兆,因为找到了一个小口,就好像是要把我这段时间所有的压抑和隐忍全都倾泻出来一般。 上午才完虐了赵安蒂的我,下午就在燕少面前被虐成了渣渣。 人果然是不能太得意了。 因为想要控制住自己哭,又停不住哭,我全身都在颤抖,发出很奇怪的呜咽声。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去看燕少。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除了我奇奇怪怪的哭泣声,没有任何其他声音。 隔了好一会儿,我才稍稍控制住了一点情绪。 我抬起头,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燕少,我终于可以开口,我说:“对、不起……其实是……” 燕少一直看着我,我刚说到这里,他突然就站了起来。他打断我道:“别说了!” 我看他似乎是完全被我吓到了的样子。 我也觉得我实在是太吓人了,挨点骂就哭得像个窦娥似的冤,我这样的胆小鬼,居然可以做着副总裁的位置,也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燕少已经以极快地速度绕了过来,毫无征兆地,他抓住了我的手,然后拖着我,把我拖到了沙发那边,让我坐下。 我没有抵抗力,只能任由他抓着我。 心里还想着,他不能碰我的。 但是却没有力气甩开他。 燕少伸手拿了抽纸过来,递给我,让我擦眼泪。 我就边哭边擦眼泪,不一会儿就扔了一大堆纸。燕少却一直很沉默地给我送纸,也不多说什么。 等我哭得差不多,他去倒了热水过来,递到我嘴边,声音很温柔地:“好了,喝点水。” 我顺从地喝了水,吸了吸鼻子,总归是停住哭了。 看我的情绪似乎趋于稳定了,他这才开口道:“林小莹,其实你我之间的问题,主要在沟通上。” 我心想是么,秦月天之前也说过,我都不和燕少沟通。 燕少说:“林小莹,我也了解了一下你的事迹和性格,你属于水壶里装汤圆,肚子里有货,但是倒不出来的那种。你这样的性格,做一线员工,会很棒。但你要知道,你现在做的是副总裁的位置。你需要非常及时、有效的和我做沟通,你有任何困难,有任何需求,有任何计划,都应该在第一时间告诉我。这样我们才能有更好效率的去完成集团的运转。” 我吸着鼻子,只埋着头。 燕少说的问题,我一直都存在,之前他帮我重组建筑公司的时候,也说过这一点。 当然,那时候他的态度,简直不能跟现在比。 现在披上了一层人皮(这样说有点怪怪的),他很多潜藏的性格和傲性都收敛了起来。 说的话也动听多了。 燕少也知道我现在不会跟他说话,他又说:“我不知道阿冰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的相处模式。整个集团都知道,阿冰在我面前是很放肆的。但其实我很喜欢他的放肆,并不是因为我和他私下也是朋友。而是阿冰从不在我面前隐瞒什么。他会告诉我他的计划,他的方案,而我也会根据他的计划调整我给他的支撑。我们的沟通让整个集团运转都很高效。但是反观你,林小莹,或许你还没有习惯和我相处。你总是对我藏着掖着,仿佛和我多说一句话,也会铸成大错的样子。我有说错吗?” 燕少说出这样的话,让我的心里……如同刀绞一般的痛。 他说我还没有习惯和他相处,他说我对他藏着掖着,不肯多说一句话。 这每一句话对于我而言,都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磨折。 我好想大声的喊出来,说我们已经相处了半年多了,我早已经习惯了和他在一起,我从前对他是没有任何死角的坦诚,可是现在我什么都不能说。 我们之间的过去,我什么都不能说。 燕少你说得没错,我多说一个字,也有可能酿成大错。 所以……我什么都不能说,所有的不能说,全都化成泪水流了下来。 燕少完全没料到我居然又哭了起来。 他用一种相当无奈地口气问我:“你又怎么了?” 我只摇头,哭泣着我没什么。 燕少沉默地守着我哭了几秒,突然间,他的手臂伸过来,揽住了我的肩膀,揽着我就朝他胸膛靠了过去。 我这才是真被吓得不轻。 我简直如同弹簧一般,掀开了他的手臂,跳到了沙发的另一头。 燕少全然惊愕地看着我,手还保持着伸出的姿势,似乎完全不能理解我的过度反应。 看着抓着纸巾捂着嘴的我,他似乎苦笑了一下,问我:“你不至于吧?” 说着这话,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又看向我:“我有这么吓人?” 我忙摇头。 燕少指了指自己身旁,命令的口气:“坐过来。” 我也不敢过分违抗,只有畏畏缩缩地坐了过去,却还是隔了些许距离。 燕少侧头看着我,是很让步的语气:“好了林小莹,你也别委屈了。我知道我性格有点不好,脾气上来就会控制不住。我并不是生气秦月天帮你做筹划书,甚至他帮你打了也没什么。我只是很不高兴你事先不告诉我你会做,自己悄悄捣鼓。搞得我昨晚上熬夜到四点。不过话说回来,我或许也应该告诉你我会去做。沟通是个双向的事情,有时候你不愿意说,我也会不愿意说。最后就会把简单的事情越搞越糟。” 我用纸巾捂着鼻子,眼睛涩涩地看着燕少:“真的熬夜到四点吗?” 燕少瞥我一眼:“你觉得呢?”然后他眉眼一转,又问我,“秦月天熬夜到几点?” 我鼻音重重地告诉他,好像是两点。 燕少就笑着骂了一句:“人渣,居然比我多睡了两小时。” 我见他毫无芥蒂地笑,可以这样笑对秦总与我的交集的燕少,是从前我从未见到过的。 我心里突然动了动,觉得有什么很美好的情感被触动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张口就道:“其实我不说……可能是,想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吧。因为之前也没做,总觉得无颜面对燕少你。所以想快马加鞭的做了,不要让你对我失望……” 燕少转瞬看着我,眼里有些许讶异。 下一秒,他笑了起来,笑得极其动人,他说:“这个说法我很喜欢。” 我见他笑,也禁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因为还在抽泣,所以又笑得怪怪的。 燕少突然凑近了我一些,很温暖地对我说道:“你看,多说几句话,多一些沟通,事情是不是就变得简单了起来?” 我心想,以前不爱说话不爱沟通的那个人可不是我。燕少你还阳之后完全逆转了一个形象,我真的是很不适应啊。 燕少继续兴趣盎然地:“为了庆祝我们之间增进了友谊,今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怎么样?” 295燕少,我求您消停点 我才没想到,就这一转眼,燕少就这么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地把我绕了进去。 我只半张着嘴看着他。 燕少有些暗含威胁地提前扼杀我的拒绝:“我不喜欢听到拒绝的话。” 我只有闭上了嘴,内伤地低下了头。 燕少见我一脸默认了的样子,他才又笑起来:“你先回去工作吧,下班的时候我给你电话,你跟我一起去停车场,还是在集团外面等我?” 我想了想,很小声地说,在我家楼下等可不可以? 我不想被人看到。 燕少说可以。 我要走,他却叫住了我。 燕少指了指他的休息室:“你要不要去洗个脸,这样子出去,别人会误会我利用职权之便欺负下属的。” 我没理会他话里的调侃。 但去洗脸是个好主意。 我去了卧室旁边的浴室,看到镜子里的脸,肿的像个奇形怪状的桃子。 我用温水洗了脸,抬起头来,看到燕少站在我身后,倚着门,很是慵懒的姿态。他说:“你不介意可以用我的护肤品。办公室里有空调,只洗脸皮肤会很干燥。”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燕少是怎么样的情场老手。 反正我也打得粗。我便回答好,用了他的面霜。 我走出去,燕少侧身,给我让我一条路。 当我的肩膀碰到他的衣服的时候,我的心重跳了一下。因为我想起第一次在古街遇到,我走进那间所谓的“客房”时,他也是这般侧身,让我走过他的面前。 燕少在我身后说:“记得听电话。” 我也没回答,就默默地开门走了。 结果,我一回去,还是被小齐和柳细细看出了异样。 柳细细八卦,问我是不是出事了? 我只有哭丧着脸,告诉她燕少知道筹划书是秦总做的,把我又臭骂了一顿。 柳细细啊了一声,问我:“那你有没有骂回去啊?” 我震惊。 柳细细就教我道:“林总你怎么可以被他骂哭啊。燕少发脾气的时候是不分对象的,你哭他只会瞧不起你,觉得你根本没担当,你要知道他骂人的时候,秦总他们都是绝对要顶回去。你跟他对着扯,他还会觉得你有胆识呢。” 我说,可是我确实错了啊,燕少也没骂错我。 柳细细就大叹:“错了也是可以狡辩的啊。汪总以前,做的错事比你这个离谱多了,但他就是死咬着自己有道理。对了,最擅长这个的是胡总,死得都能给他说成活的。当然秦总基本不犯错,但是他也是个不肯吃亏的。林总你哭的话,燕少只会把你赶出去,他最烦的就是女人哭了。哎,你怎么这么……哎……” 我于是默不作声了。 心想我还没被赶出来,已经是大幸了。 柳细细十分焦急:“哎,我还觉得林总你可以取代那个姓赵的女人呢,燕少对你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你怎么动不动就哭呢?燕少其实不怕别人跟他据理力争,他最不喜欢的是别人根本不和他争,只知道闷声低头认错。要哭了的话简直是犯了他的大忌了。” 我其他话都没听到,只听到柳细细说,认为我可以取代赵安蒂。 我忙抓着她,问她什么意思。 柳细细就一摊手:“没什么,姓赵的女人特讨厌,以前在燕少面前嚼舌根,说我的长相完全配不上当他助理,偏被我听见了。那女人脑子有病,总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在打她家燕少的主意。” 我斜看着柳细细,说恐怕打燕少主意的女人确实不少。 柳细细点头哈腰地:“是的是的,这没错。可是我柳细细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再说了,我长成这样也只能怨我爹妈,怨不到我自个儿不是?她居然说,我长成这样,不配伺候燕少工作。那我要长成哪样,非要长成个妖精不成?” 我听她这样说,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柳细细就翻个白眼:“好吧,所以我天天祈祷燕少可以找个新欢把她给踢了。偏偏我们集团这位,看着挺花的,其实那个清心寡欲得……哎,看得我都干着急!” 我说你着急什么,你又不是人家妈。 柳细细这次白了我一眼,说:“谁稀罕当个老妈子,我就希望他重新找个靠谱的把姓赵的踢了,就可以普天同庆了。好不容易吧,总觉得燕少对你还不错,你又自己不争气,被他骂了几句,就哭哭啼啼的。哎!” 我听她这样说,就唬下脸来,说:“柳助理,这是你对上级说话的态度吗?” 柳细细居然做了一个福,低眉顺眼地样子:“是是是。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滚回去滴干活。娘娘您自个儿好好的,啊?” 我简直想去打这个圆滚滚的眼镜娘,柳细细却已经灵活地闪开往外跑了。 结果没一会儿,我被燕少骂哭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集团。 秦总直接就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把被燕少知道是他帮我做的筹划书的事情告诉秦总了。 秦总听说之后,很是惊奇地反笑了一声:“哈?这有什么问题吗?我帮你打印的又怎么样?我只是做了收尾的工作,顺便用了一下自家打印机,他用得着这个反应了吗?哪儿的打印机不是打?什么纸不是拿来用的?” 我默。 柳细细说得果然没错,秦总遇到这种事,绝对跟我不是一个战斗级别的。 话说回来,我现在细想,也不知道我到底当时在哭个什么劲儿,我真是……把阿冰这把椅子的脸都丢光了。 秦总沉着脸,朝外走去:“这件事我要去找他。” 我吓到了,我和燕少好不容易才言和,秦总这么一去找,岂不是又把事情推到风口浪尖上。 我忙拉住秦总,告诉他我和燕少已经沟通过了,什么事都没有了,秦总别去,让我难堪。 秦总只回我道:“现在的情况是我很难堪。你认为他只是打了你一个人的脸吗?他把筹划书甩在你面前,你没能甩回去,我现在去帮你甩!” 我简直要下跪了,称得上是凄楚了叫了一声:“月天~~”尾音都是波浪状的。 秦总不仅仅是从不给汪涟冰面子,他是连燕少的面子也不顾啊。 不过我这么戚戚然地叫了一声,他总归站住,对着我叹了口气:“放心,我不会跟他吵架。我只是觉得,他对待你的方式不太妥当。你毕竟跟我们几个不一样。” 秦总这么说,我却愈发觉得自己没用。 性别劣势,此刻在我身上显示得特别严重。 然而我还是没能拉住秦总。不久之后,燕少就给我来了电话。 他开头一句就是:“秦月天来找了我。” 我心提在嗓眼子上,不知道又有什么风暴在等着我。燕少却说道:“他逼我跟你道歉,说不道歉就要从我这里跳下去寻死。” 哈?这是什么画风? 我听到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声“滚”,然后一片混乱。 似乎有人在跟燕少抢电话。 燕少似乎很不容易地找到机会又说:“好了我歉也道了,不多说了,他现在就要跳,我得去阻止他。” 然后,秦总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来:“小莹你不要理他,总之他跟你道歉就完了。” 燕少隐隐约约地声音传来:“那你是不准备跳楼了?” 秦总大骂:“你才要跳楼,你全家都跳楼!” 挂了电话,我风中凌乱。 很明显,燕少又把秦公子坑了一把。 我先还担心他们出现分歧纠葛,现在看来,我真是想得太多了…… 临近下班,我就飞快地回了家。鬼使神差地,我找出了当初燕少在百尚给我买的那条黑色长袖印花的郁金香裙。 这个天,这种裙子做内搭恰到好处。 然后我奔下楼,在附近的一家女装店随手抓了一件金红色大衣。这店是针对我所居住的富婆小区而开,区区一件大衣竟然要八千块。 不过想想我也不缺钱,所以我也一咬牙就买了下来。 板鞋是不能穿的了,我又顺带买了一双短靴。 刚刚付款,燕少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他已经在我家楼下等了。 我最后对着镜子把头发放了下来,借了点饮水机里的水抹了抹头发,然后旧衣服鞋子也不要了,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我跑到了墨绿色的捷豹跟前,有点喘气地对里面的燕少鞠了一躬:“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燕少看着一身新装的我,大概也猜到我干嘛去了。 他笑了笑,眼里是很愉悦的颜色,他说:“看样子,不用带你去买衣服了。上车。” 我开车门的时候,心里的警铃响了一下。 小甜甜的话又重现在我的耳边。 一旦记起,就是魂飞魄散,再也回不来了。 我看向燕少,他也仰头看着我。 那一瞬间,他眼中的光泽,让我没有办法狠心拒绝。 他问我:“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随即坐了进去。 对不起小甜甜,我想试试,我想试试如果只是做朋友,只是做很好的朋友,会不会就没事…… 我不会越过雷池的。 汽车飞速地行驶了,燕少间隙间瞟了我一眼,他说:“你里面的裙子很好看。新买的?” 我听他称赞,暗自庆幸我机智。我就随意“嗯”了一声,不敢跟他提任何有关百尚的事。 燕少带我去的是一件环境相当优美的西餐厅。 他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约会指南上说,西餐厅是绝对不会出错的地方,所以就这里了。” 我问他为什么不会出错。 他说:“指南上说,就算东西不好吃,总归是个适合谈天说地的地方。” 我不以为然,回答他:“我倒觉得大排档更适合胡天海地的侃呢?” 燕少用湿巾擦着手,漫不经心地说:“好啊,那下次就大排档好了。或者吃完西餐,我们再去大排档。” 我心想这是一波没完已经约好下一波了么? 还有,约会指南是个什么鬼? 我对西餐一窍不通,任由燕少安排,菜上上来了,我尝了一下,竟然还很不错。 燕少一直看着我吃了几口,才问道:“怎么样?大排档还有希望吗?” 我听他问得这么幽默,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燕少也笑,他说:“不过今晚上大概是没希望了。我买了九点过的电影票,就在离这儿不远,吃完我们去看吧。” 我一口汤差点没呛到肺里去。 电影票又是怎么一回事。 燕少有你这么先斩后奏的么? 我问他是什么电影,燕少拿出电影票看了一眼:“啊,是部恐怖片,《寂静岭2》,你喜欢么?” 于是,我终于把汤呛到了肺里。 西餐结束后,我和燕少去了电影院。 坦白说,《寂静岭2》,还蛮吓人的。讲一个无知少女闯入险境拯救自己和亲人的故事。 不过由于今年大半年都跟着身为妖煞的燕少混,经历过槐木精啊万魂坑啊那些事儿,我的神经都比较粗了。 于是我全程都在喝可乐和吃爆米花中渡过。 周围的小情侣们吓得抱成一对对的,就我和燕少正襟危坐,相隔恰当距离,表现得相当有节操。 对了,我们看的还是情侣场,座位都是两人两人的。 中途我偷偷瞄了燕少一眼,燕少一脸冰冷地看着大银幕,莫名给我一种他“哔了狗”的感觉。 我继续大口吃爆米花。 总而言之,我是绝对不会在荧幕上一个鬼跳出来,就惊叫着扑到谁怀里的。 燕少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看完电影出来已经十一点过了。 燕少问我,今晚上的约会怎么样? 我虽然不太喜欢他把我们吃个饭看个电影定义为约会,但还是告诉他,太棒了,尤其是电影,真是太好看了。 于是,我看到燕少的脸色又有点僵。 走出电影院,外面竟然是倾盆大雨。 在这个即将立冬的时节,下这样的大雨总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燕少开车送我回家,车子竟然莫名在半路抛锚了一次。 所幸的是燕少捣鼓了一下,又重新启动了。 等开到离我小区不远地方的时候,车子再一次不动了。 这次燕少搞了好半天,依然没能让它重新燃起来。 外面的雨下得像是谁在拿着水盆,一盆盆浇下来似的。冲刷着挡风玻璃都完全看不清外面。 燕少告诉我,他下去推车,让我发动车子。 然而隔了一会儿,他淋得浑身湿透的回来,车子依然如同死了一般。 我觉得捷豹虽然比不上宾利那种豪车,但也不是随随便便说抛锚就抛锚的货色。加上刚刚又看了恐怖片,现在又这么大的雨。而燕少又是一个普通人而非神通广大的妖煞。 我终于有些害怕了起来。 我就有些惶惶然地问燕少,我们是不是今晚上都得呆在车里了? 燕少拢了一下湿透的发,有种美男出浴般惊心动魄的帅,湿漉漉的衣服贴在他的身上,隐隐显示出他身体有力的曲线,从头到脚到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魅力。让人多看两眼,也会心肌梗塞。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说:“这里离你家不远吧,我们冒着雨跑回去吧?车就扔在这儿不管了。反正我车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燕少有钱,当然可以说出这么霸气的话。 不过,我当时完全没想到过,我担心会在车里过夜,结果燕少的建议居然是回我家过夜。 我当时只想的是,我宁愿冒雨跑回去,也不愿意在这漆黑无人的大街上,听一晚上大雨冲刷车顶。 当下商定,我便和燕少下了车。 燕少把外套脱下来挡雨,我们便藏在下面一同跑了起来。 由于外套下很狭促,所以燕少很自然地伸出一只手,抱住了我的肩膀。为了反抗,我便伸出我外侧的那只手,也去撑头顶的外套。不让他碰我的肩膀。 结果,燕少就很顺势的,搂住了我的腰。 我…… 我要分不清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我们俩跑进楼厅的时候,狼狈到了极点。楼厅里的灯明亮而温暖,给人一种大赦过后的幸运。 回到家,我打开灯,燕少不顾全身还湿得滴水的,已经开始打量起了这套房子。 我见他那打量的神色,这才想起,这里是曾经我和他一起装修的。 我反应了过来,只骂自己蠢。 一步步,不知不觉,竟然把燕少带了回来。 所幸的是,燕少什么都没想起来,他只是赞叹着问:“这是你和阿冰的杰作吗?” 我尴尬地嗯了一下,算是敷衍了过去。 接下来才是问题的关键。 我这里没有男人的衣服。我虽然个子高,但也不可能有燕少穿得上的衣服。 燕少倒是很轻松地说:“没事,你有阿冰的衣服,给我穿也可以。虽然大概小了点。” 我为难地说,我没有阿冰的衣服……因为这里,是阿冰去世后,我才搬过来的。 燕少又很豁达说:“算了吧,浴巾给一条总行吧?” 这倒是没问题。 我们先后洗了澡,我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出来,燕少还真就围着一条浴巾出来了。 我简直不知道眼睛从哪儿放,蒙上被子,指着客厅:“沙发上给你铺好了,辛苦你将就一晚上了。” 这套房子最让人揪心的就是,卧室和客厅之间只有一个书柜做隔断。 所幸燕少没提出任何过分要求,他只说:“谢谢。”然后擦着头发朝客厅沙发走去。 燕少吹了头发,客厅那边没动静了。我松了一大口气,刚刚准备关灯睡觉。 旁边突然传来了燕少的声音:“林小莹,睡什么睡,起来聊天。” 我吓得把被子又裹紧了一圈,转头一看,燕少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把沙发上的装备都抱到了卧室里,在我*旁边打了一个地铺。 我相当惊悚地问:“你干嘛?” 燕少趴在我*沿上,很无辜地:“没什么啊,聊天啊。你睡得着吗?” 我心想我睡得着,只要你出去我怎么都睡得着,拜托燕少你别折腾了吧。 您消停点行不行? 燕少却大约从没想过要消停,他拍着我的*面:“一点都不到,睡什么,快起来聊一会儿。” 我翻过身去蒙头:“我要睡了,明天还上班呢。” 燕少说:“你不聊天我要上来了。” 我马上转过身去,非常真诚的眨着眼:“聊什么呀?” 燕少就笑起来,似乎是找到了要挟我的绝好方式,他用手撑着头,刚刚吹过的头发有些蓬松。 他笑得像一个很纯真的少年,他说:“聊聊你的那些前任。” 我简直又要翻身,我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话:“我没什么前任。” 燕少立马威胁:“那我上来了。” 我很听话地又翻回去,欲哭无泪:“那聊呗……” 燕少就继续撑着头,在我眼前露出他肌肉紧致地让人流口水的肩膀和手臂,他说:“林小莹,你初恋是谁呢?” 我心头哽了一下,最终却说道:“汪涟冰。” 燕少很显然不信,他斜睨着我:“是么?不是小学同学,或者中学同学,或者……” 我简直想唾他一脸,我说:“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幼儿园?谁跟吃了激素似的早熟啊?你吗?” 燕少不管我说话多不动听,他只把刚刚的话接着说下去:“或者……什么大学的学长啊……” 296莹莹同学,我没你想的那么饿 我听燕少说到大学学长,终于知道他是要跟我翻刘宇直的旧账了。 可是属于刘宇直的故事,早已经在今年四月结束了。 但我知道的,燕少曾经告诉过我,在我大学的时候,他曾经到我们学校来过,然而我那时候我只盯着刘宇直看,似乎给自认为颜值高超无敌的燕少,留下了不少的阴影面积。 事已至此,我觉得要说从没喜欢过刘宇直,也是很不诚实的行为。 我只能极其无赖地:“真心没什么人,大学的时候倒是有个仰慕的学长,结果最后发现是个渣。就断了联系。” 燕少立马追问道:“你们发展到哪个阶段了?” 我额了一下,为如此直白的燕少……所震到了。 我也只能回答:“牵过手。” 燕少一秒也不停的继续追问:“抱过?” “当然没有!”我一下子就炸了,燕少你什么意思,FBI也没你这样查户口的吧? 燕少“哦”了一声,倒显得有些失望的样子? 我以为他的拷问终于结束了,准备翻身睡了。 燕少却又问道:“你和阿冰呢?” 我决定装傻:“什么?” 可是燕少根本不会被你短暂的装疯卖傻糊弄过去,他直接得不给你退路:“你和阿冰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我没好气地:“就差结婚了。” 燕少似乎轻轻吸了一口气。 我们之间沉默的片刻,我开始往睡眠的状态沉下去。 燕少却又冷不丁地说道:“全垒打?” 我一下子被惊醒,彻底无言。 房间里还亮着灯,这么明亮的空间里,似乎没有任何*的可能性,也没有任何发展的可能性。 我吐着气:“你说什么?” 燕少似乎被我的“迟钝”有些激怒了,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冷了:“你和他睡了?” 我心里呵呵哒,我说:“男未婚女未嫁,什么样不是很正常?诶我说燕少,我的事情需要向你汇报吗?” 燕少说:“不需要。如果你睡的不是我兄弟的话。” 我呵呵一笑:“说得好像我睡了你的小*儿似的。” 燕少突然翻到了地上,他说:“不聊了,睡觉!” 此话正合我意,话不投机半句多。 于是我啪的按了灯,蒙头就睡。 哪里知道,我刚刚一睡着,燕少的声音又魔性般的响起:“你为什么答应和他在一起?” 我…… 我又被吓醒了。 我感到胸口有座火山,简直要轰隆隆的爆发出来。 我翻过来,声音里都是无奈:“拜托,汪涟冰年轻又长得那么帅,又有钱,又懂哄女孩子,厨艺又好,我是眼瞎了不答应他么?” 燕少生硬地反问:“这么说,男人年轻俊美有钱,你就会考虑了?” 我从被子里伸出手,舞了一下,划了个大圈圈:“不然呢?难道我要去考虑又老又穷又丑的吗?难道我不仅眼瞎,我还要脑子有毛病?” 燕少似乎嗤笑了一声,他说:“林小莹,你今晚上嘴挺灵活的嘛?” 我立马就闭嘴不说话了。 或许是燕少今晚上太平易近人了,我居然敢跟他抬杠了。 燕少很是戏谑地口吻:“原来你不怕我啊?你不怕我的话我就上来了哦?” 我终于忍无可忍了,我说:“我的总裁大人,您到底要怎样啊?我困死了,睡了好么?”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燕少侧耳听了一会儿,然后他说:“雨声太大,我睡不着。你今晚上陪我聊天,我明天放你一天假。” 我于是说,好,那您聊吧。我陪着您。 燕少就开始事无巨细地查问我的家庭背景,家里几口人,地里几亩田,田里几头牛,公牛还是母牛…… 我被他问得心烦,忍不住反问:“老说我,你呢?谈谈你的女朋友呀,燕少。” 燕少很没良心地:“我女朋友你不见过吗?就那样,有什么好谈的。” 我装成很有兴趣的样子:“谈谈嘛,谈谈嘛。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发展得怎么样了,未来有什么计划?” 燕少却很没兴趣的:“不记得怎么认识的了。没任何发展,准备明天分手。” 于是,我只有又闭嘴了。 燕少见我沉默,又找出另外的话题,问我最早是怎么到集团来工作的。 说到这里,他问了一句让我吐血的话:“你既然是土木工程的,为什么毕业以后不到集团来应聘呢?到处兜圈子,是为了体验生活么?” 我…… 燕少,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真的好么? 我突然起了一点玩心,我就挺正经地看着燕少:“不是的,我其实一毕业就到集团来应聘过。当时我还看到了燕少您呢,您好像就坐在我应聘室旁边的面试室里。嗯,燕少您贵人多忘事,肯定不记得了。” 没看错的话,燕少眼中竟然闪过一抹尴尬的神色。 他没回我的话。 我就继续很惋惜地:“我真的很想到集团来工作,可是面试官告诉我,他们不准备录用我。说集团高层有人点名不准要我……那个人不是燕少你吧?” 然后,燕少就不明原因地呛到了。 他干咳了一声,然后说:“不是我。” 我心想不是你才怪! 哼,终于明目张胆地报了一箭之仇,突然间有种快意恩仇的感觉啊。 我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于是,我一晃眼又睡了过去。 可是刚刚睡着,燕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又找到了新的话题。 我又被吓醒,然后又不得不陪他聊。 这一晚上就是这样,我睡睡聊聊,到最后我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清醒了。燕少的精神好得不似人类,非扭着你不放。 窗外的雨声一直持续,后半夜似乎小了一些。 燕少中途说过几次晚安,可是没两分钟他又来烦你。 天快亮的时候,雨终于停了。 燕少也终于消停了,我头一歪,直接进入深沉睡眠。 也不知睡了多久,闹钟很准时的响了起来。 我一头蓬发地坐了起来,看了看时间,早上七点半。再看看地上的燕少,他无声无息地闭着眼,睡得极熟的样子,应该完全没听到闹钟。 我轻手轻脚下地,去浴室里洗漱妥当,换了衣服。再轻手轻脚地溜到了门口,打开鞋柜。 谁知道刚刚一开鞋柜门,里面有双鞋子咚的掉了出来,在安静的空间里响得极其刺耳。 燕少顿时被子一掀,坐了起来,他几乎是同时叫我:“林小莹?” 我像逃学被抓住的小学生,对他呵呵一笑:“我看你睡得太熟,就没叫你。八点过了,燕少你要去集团么?” 我这话刚说完,燕少立即就从被窝里站了起来。 我吓得急忙转过头去,才躲过了看到他身体某部位的刺激,谁知道我悄悄转头,竟然看到燕少爬到了我的*上,扯过被子就盖。 我急忙喊道:“喂!你……” 燕少的声音很哑:“别闹,让我睡一会儿,我三天没睡好了。”这话说完,他立马又没声了。 我心想,原来你也不是铁打的哦。 说得也是,第一天凌晨五点给我打电话,第二天又做筹划书到凌晨四点,昨晚上就不说了。 可是,这事情怪我么? 又没人拦着不准你睡。 我到了集团,也跑休息室趴了一会儿。然后起来处理工作。 柳细细给我送文件的时候,很八卦地对我说:“林总,我告诉你,燕少今天没来集团。” 我“哦”了一声,心想这事情我比你们都早知道。 柳细细继续说:“姓赵的女人也没来。” 我又“哦”了一声,心想这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柳细细继续地:“另外,传媒有一个超模有通告却请假了,还有三个嫩模因为各种原因没来,新签的一个女明星今天有采访也推了。” 我抬起头:“你想说什么?” 柳细细神秘兮兮地:“我们就是在猜,燕少究竟是和她们中的哪一个在一起呢?” 我差点被自己的呼吸呛死了。 柳细细叹息着:“哎,燕少一向很敬业的,哪怕不来集团也会告诉助理一声,可是现在要到中午了,一点信儿都没有。昨晚上这是多激烈的战斗,才把他耗得筋疲力尽啊!” 我:“……” 我只想对柳细细说,你走!你走!我没有你这样的助理! 昨晚上燕少没有和你们猜的任何一个人在一起,而且,也根本没有传说中激烈的战斗! 不过,筋疲力尽那倒是真的…… 但也不是你们幻想的那样! 中午的时候,我正一边吃着小齐给我从食堂打来的饭菜,一边在想燕少到底什么时候会到集团来,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一看,正是燕少打过来的。 我忙接起来,燕少十分冰冷不悦的声音立即传了过来:“你要把我饿死么!” 我“吓”了一声,饿死是个什么说法? 我就小心翼翼地说:“那啥,食堂还有饭菜,您还可以来趁个热……” 燕少很冲地问我:“我怎么来?裹着浴巾来?还是直接裸奔过来?” 我啊了一声,问:“衣服还没干么?” 燕少简直是个抬扛小能手:“大冬天你昨晚淋湿的衣服今天早上就能干吗?我怎么没看到你今天穿昨晚上的衣服出门?” 我扶额,连声说好,我说是要我马上去给你买套衣服过来么? 燕少直接骂:“是午饭!午饭!不是衣服!林小莹你到底有多蠢?” 我说好好好,我马上去食堂给您打包午饭过来。 燕少的态度就缓和了些许:“嗯,有空再打包一份御汤坊的奶汤鲫鱼,熹家点的蟹黄珍珠包也不错,对了米饭的话不要食堂的,你也到……” 我拿着笔记了一大通,然后看着燕少御点的食谱发呆。 反反复复读了三遍之后,我把这张食谱捏碎了扔废纸篓,然后下到食堂去打了一份饭菜,趁热给家里那位“皇上”拎了回去。 有本事裸奔来着,妖精给谁看啊。 燕少依然躲在被子里,蒙着头,霸占着我的窝。 我把饭菜拎到他旁边放好,然后去推他:“燕少,饭菜回来了,趁热吃吧。对了,我不知道御汤坊在哪儿,熹家点太远了,我怕饿着你了,所以都没去。你要想吃,过会儿自个儿去啊。” 燕少只蒙着头,一动不动。 我推了他两推,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有些吓到了,扒着被子去看他到底怎么了。 谁知道正使劲儿扒着缝,燕少突然就把被子打开,直接往我头上一盖,把我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我只觉得肩膀胳膊腿都被他碰的生疼,眼前白白黑黑一阵子,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燕少就像躲在暗处的野兽,终于叼住了猎物的咽喉,要拼命把它拖到巢穴里去饱餐一顿一般,野蛮而粗暴。 我吓得大喊:“谋杀啊——有谋杀——” 燕少捂住了我的嘴,压着我,双眼离我极近地沉沉注视着我:“瞎喊什么?” 我睁大了眼睛,唔唔着说不出话来。 燕少的手掌捂着我的嘴,也捂着我的鼻子,手心有种男性特有的气息,让人心跳得几乎要蹦出来了。 他满是威胁地问我:“还乱叫吗?” 我忙仓皇摇头。 燕少的手却又捂了我一会儿,这才放开。 我大喘气儿。 燕少整个人都压着我,我们的脸似乎马上就要碰到一起。 我吓得动也不敢动。 良久,他突然开口,呼出的气都触到我的嘴唇:“你和汪涟冰,有这样过么?” 我万变不离其宗的回答:“什么?” 燕少仿佛并不在乎我回答什么,他又问:“他吻过你吗?” 整个房间里的气氛都变了。 昨晚上的时候,大雨滂沱,室内温暖,我们相反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天亮,一室通明,我们却莫名处在了这样一个极其*的局面中。 我极力让自己冷静。 我想燕少刚才可能只是跟我闹着玩的,可是为什么发展成这样,或许我们都说不清。 又过了好久,我才开口:“燕少,饭菜要凉了。” 燕少嗯了一声,然而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但他也没有更进一步,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我又说:“需要我去帮你把衣服吹干吗?” 燕少又嗯了一声。 然后他说:“你猜。” 我没反应过来,我问,猜什么。 燕少说:“你猜我会不会放你走。” 我正色道:“会。” 我刚说完这个字,燕少就翻开了。我急忙逃也似的下了地。 燕少不屑地:“开个玩笑,看你吓那样。” 他慢条斯理地坐起来,把饭菜端过来吃。我趁他吃饭的时候,就用电吹风给他吹衣服。待我吹干,他饭也吃完了。 我把衣服放在他面前,很主动示好地说:“我要回集团了,一起去吗?” 没想到燕少居然又躺回了我的狗窝。他窝好,然后闭着眼说:“我还要补一会儿眠,你自己去吧。” 擦! 我想骂脏话,你补眠没什么,可是能不能不要赖在我家里补? 我下午回到集团,柳细细又来找我汇报,说赵安蒂中午来过集团一次,没见着燕少,很是不开心。 超模和嫩模都来了,女明星做飞机去外地了。 现在大家都猜不到燕少究竟去了哪里,和谁人共度了春宵,全集团的女性们都操碎了心,很是困扰。 我心想最困扰的人是我,请神容易送神难,要怎么让燕少自觉主动地从我家里离开,似乎成了个大难题。 下班之前,燕少又给我打了电话。 说他已经叫好了外卖,我不用买菜回去了。 我无言泪两行。 这口气,怎么就好像自己已经成了我家男主人似的? 回家的时候,我发现燕少居然穿了一件白色的睡袍,正在摆着碗筷。 我震惊了,指着他:“你、你哪儿来的衣服?” 燕少很稀松平常的口气:“啊,楼下超市买的。我想在家不穿衣服总归不好。” 我大叫:“穿上更不好!” 燕少怔了一下,然后他很有悟性地点了一下头,突然把浴袍的肩头一扯,直接往下脱了下去。 我伸手大喊:“停停停!你要干什么?” 燕少很没节操地样子:“穿上不好,脱掉就好了。” 我捂脸,指着他:“穿上。马上给我穿上。” 我听到燕少笑了一下,他立刻跳过这茬:“吃饭吧。中午食堂的东西真是难以下咽。” 我垂头丧气地服从了这个命令。 吃完饭,我正要收拾碗筷,突然停了手,试探性地看着燕少:“你……不洗碗?” 燕少好笑似的看了我一眼:“我为什么要洗碗?手贱吗?” 好,您从来不洗碗,从来没手贱。我就默默地把碗端去洗干净了。 吃过饭后,燕少又玩新花招,说要玩桌游。 当我看着他拿出木制的棋盘格时,心里在暗暗骂羊驼它祖宗。 燕少您都有时间去买睡衣,有时间去买桌游道具,您干嘛不干脆回家啊,最后还得绕个圈赖我这儿。 我这是把您的腿打折了,还是把您的腰给闪了? 不过骂羊驼祖宗的话我只能默默地藏在心里,燕少他是我的顶头上司,我虽然很不想留在集团,更不想跟他玩什么复合的戏码。 但人总不能把事情做绝了。 俗话说得好,留得一线,日后好相见。 所以我也就顺从地坐到了卧室的地铺上,跟他玩这个叫“步步为营”的小桌游。 这个桌游,后来我查到是专门给情侣开发的小游戏,并且是特别适合女生的游戏。 适合女生的游戏,一般都符合以下几种规则:其一、规则简单、易懂、文字量少,因为女生不喜欢太复杂的事儿;其二、一局的时间短,玩老长就本末倒置了;其三、随机性大,需要靠运气的成分跟多,而不是靠智力,这样男女赢的几率是一样的,不会光男人赢,女人很快就没兴趣了;最后,道具样子还要做得好看…… 而燕少摆出来的这套游戏,基本符合以上规则。 首先,整个游戏都没有文字说明,一张木制的方格棋盘,两个木头小人儿,二十张小木片。就是全部装备。 游戏规则也非常简单。 男女双方在棋盘上各有一块的地盘,各自的木头小人儿从自己地盘出发,一人轮流走一步,谁先走到对方的地盘,谁就赢了。 当然,每人手中有十张小木片,可以用来挡住对方的去路。 【挡住别人的路,让自己前进吧】——一句话就概括了整个游戏的要义。 不过这游戏有个让人略微蛋疼的点,那就是你堵别人的时候,很有可能就把自己给堵死了…… 我听不知哪位大神说过,不以滚被单为目的的桌游都是耍*。 那什么桌游都是浮云,*游才是目的。 所以我也就悄悄留了个心眼,陪着我们家总裁大人玩了一局。 游戏确实很好玩,我们绞尽脑汁地要堵死对方,顺带让自己有路可走,这种损人利己的游戏规则非常符合人性之暗黑。 棋盘上的格子很少的,所以第一局很快就结束了。 燕少居然败下阵来。 我赢了一局不免得意,脸上也沉不住气,都笑出声来了。见我这么开心,燕少似乎心情也很好。 他说:“光输赢没奖惩玩不长,我们来压点赌注怎么样?” 我一听说要付出点什么,立马就不乐意了,就说不怎么样。 燕少见我翻脸如此之迅速,就叹气:“林小莹你好歹是集团副总,你大气点行不?” 我说我不,我小气我乐意,我就当一守财奴我高兴。 燕少就退而求其次,说,要不这样,谁赢了就可以对对方提一个要求,输的人不能反抗。 我一听这赌注比之前的还霸道,当然不干了。 燕少立马就有点不高兴了,之前他还笑意融融的,瞬间就有点给我拉脸。 我毕竟奴隶当惯了,还阳后的燕少虽然比从前藏得更深了,但他眼底的那点神色我还是能读懂。 我预感到今晚上我要是不同意燕少这个提议,那我接下来的人生都不会有一步好路可以走。 以燕某某狂妄自我和睚眦必报的隐藏个性。无理要求得不到满足绝对会闹到上天。 我就说,好嘛好嘛,就按你说的来嘛。 我突然这么温顺了,燕少的脸色马上就阴转晴了,不过还是白了我一眼。 然后……我就顶着他可能反复黑脸的风险,说,提要求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提超越朋友关系的任何要求。比如,那什么了,还有那什么了…… 燕少此刻的眼中就没什么破绽给你逮了,他很云淡风轻地说:“莹莹同学你想多了,我还没饿到那个地步。” 然后我又说,因为每局游戏都那么短,所以我们应该连胜三局,才能提一个要求。否则还不如玩猜拳呢。 燕少也同意了,说就三连胜提一次。 然后…… …… 我们就玩到了晚上十二点……都没有谁连胜过对方三局。 此刻我就看到燕少脸上很明显有一种“我哔了全动物园”的表情…… 废话! 我可是全力以赴地在跟你斗啊! 所以说情侣桌游就这点好,有一定随机性,不完全是靠智力取胜的。在此款游戏所需智力恰好是我和燕少都能到达的程度里,燕少就算智商比我高再多,也没有用武之地。 当然,我由此也得出了燕少的智商也没有纯碾压我到几十级的结论。 因为这种直观的棋盘游戏,大学毕业才一年的理工狗,优势暴露无遗。我下的慢,勉强摸索出了一个小公式,几乎在不停的计算和排重。 这使得燕少每赢我两局,第三局我就拼死了也要扳回来。来来回回,燕少就是不能痛快的连续赢我三局。 玩到最后燕少简直有掀盘的冲动,他质问我:“林小莹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抬起头,无辜地眨眨眼:“你才发现么?” 燕少重重地把小人儿往自己地盘上一放,指了指我:“好,林小莹,是你逼我认真的。” 297从现在开始,你被我接手了 吓,终于决定认真了么? 不知道是不是燕少这句话太有气势了,总之他说了这话之后,我就真的绞尽脑汁,也没能守住第三局。 我垂头丧气地坐在他对面,等着燕少的“无理要求”。 燕少果然说了:“嗯,我要求其实挺简单的,”他指了指我的狗窝,“今晚上我要睡上面。” 我继续垂头丧气地:“好……” 燕少没动。 保持着方才指着狗窝的姿势,似乎我如此轻易地说出个好字,完全超乎他的预料。 这个好字,简直如同一大桶高浓度混凝土,直接把他浇成了雕塑。 足足愣了有三秒钟,燕少突然间就一跃而起,棋盘掀翻,小木片散落一地,他直接就跃到了床上,钻到被窝里。 然后又掀开被子一角,貌似是给我预留个位置,等我入帐。 嗯,于是我就慢条斯理地…… ……在地铺里睡上了。 盖上被子之前我瞄了总裁大人一眼。 总裁大人铁青个脸,手还牵着被子一角,没放下去。 我在地上窝着打抖,额滴神啊,中午老鹰捉小鸡似地盖被子事件我还心有余悸,这会儿想让我跟你躺一块儿,下辈子再梦吧。 你要睡上面你就睡啊,我同意了啊。但是你又没说要跟我一起睡……文字游戏,玩得不要不要的。 外面安静了好一阵子。 静得像是世界末日前上帝赏赐的安宁时光。 突然间,燕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吓得我条件反射的一哆嗦。 不过燕少的声音是挺亲切并且欢快的,他说:“诶林小莹,我们来谈点心呢?” 我心想谈个鬼啊,赶紧装睡着。 燕少见我没反应,就从床上伸只手臂下来,拿手指头戳我蒙着的头,边戳边叫我:“莹莹同学,莹莹同学,起来,起来谈心。” 深夜谈心,谈哪里的心,不要不要啦。 我就蒙着头,瓮声瓮气地:“莹莹同学睡着啦。” 燕少似乎在笑,他问:“那莹莹同学为什么还要说话?” 我说:“梦话。” 燕少嗯了一下,然后问了我一个让我继续哆嗦的问题:“莹莹同学,你说我现在到地上来,你能不能顺利的逃走呢?或者说你家就这么大点地方,你能不能顺利的躲开呢?” 我马上把被子一拉,转过头来:“您要谈什么,别客气。” 燕少很高兴自己的威胁凑了效。 他横着趴床上,双手都垂到床下面,在我面前颇孩子气的舞了一下:“莹莹同学,你这辈子是准备一直给汪涟冰守活寡呢,还是准备过段时间就另寻新欢呢?” 我口气很生硬地:“守一辈子活寡!” 燕少打了个响指:“太好了。” 我斜着眼问他好在哪里,燕少就说:“这样你就会死心塌地在集团里干一辈子了。” 我强压住吐血的冲动,憋着一口气:“那我就去另寻新欢!” 燕少这次居然伸着手臂,在我眼前拍了一下手:“那更好了。”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稳着心头问他为什么更好。 燕少缩回了手,双手都放回了床边上:“这样我就有机会了。” 噗—— 我就知道,会在这儿等着我。 燕少非常有兴致地:“诶,来说下你对新欢的要求。” 我几乎是用吼的:“第一,不能有女朋友!” 燕少很天真地问:“第二呢?” 我说:“第二,绝对不能违反第一条!” 说完我就重新一盖被子,不想再理他了。 燕少那边没声音了,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居然把手机的免提键按开了,并且是放到很大的声音。 他不知道拨打了谁的电话号码,手机里传来了一阵悦耳的铃声。 须臾,立刻有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激动地语无伦次地:“四一、四一你在哪儿……你今天没来集团,我、大家都好担心,你……” 燕少已经用冰冷的声音截断了那边的赵小姐:“赵安蒂,我们分手吧。” 赵小姐那边瞬间陷入万籁俱寂。 燕少似乎不想等她回答,只说:“嗯,就这样,请以后不要再联系和打扰。” 赵安蒂这才慌了起来,她急忙喊道:“等等四一,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不要……” 燕少很不耐烦却冷静地重复道:“我们分手了。请以后不要再联系打扰,否则我会不留情面。” 这话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过了两秒,燕少用一种非常邀功的声音叫着我,顺带继续隔着被子戳我背:“莹莹同学,莹莹同学,我恢复单身了。是不是满足新欢条件了。” 我颇无言地掀开被子,天哪…… 燕少突然这么主动积极有热情,我怎么都觉得天有异象啊。 我的眼中满是荒凉,我用同样荒凉的语气对燕少说:“感情的事情,是要看缘分的。要不然这天下单身狗那么多,我为什么不逐一轮一遍?” 燕少貌似不准备跟我讲道理,他反问我:“什么是缘分?” 我说:“就是时机啦。” 他又问:“什么是时机?” 我说:“就是两人相遇的时间地点和各自的心境状态以及对另一半的需求了。” 燕少又重复我的话:“什么是相遇的时间地点各自心境以及对另一半的需求?”他说,“我觉得我们全部都符合呢?” 天啦撸,燕少你是什么时候变傻的? 见我彻底无言,他就扳着手指:“首先我单身了,其次我也不比汪涟冰皮相差,再次我比他有钱,还比他小半岁,对了,我把你哄得不开心么?” 我都不想跟他废话,直接去杀他的命门:“汪涟冰从不叫外卖!” 燕少愣了一刹,然后他问我:“这么说,我如果达到阿冰的厨艺级别,你就没有理由拒绝了?” 我抓狂了。 我对燕少大吼大叫:“燕洍羿你哪根神经不对啊,集团里那么多美人你干嘛总盯着我不放啊,你到底……” “我喜欢你。” 燕少突然用这四个字打断了我。 他尽量表现得很淡然,很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四个字。 然而我还是看到他的瞳孔在微微颤抖。 我被击毙在原地了…… 上帝,燕少这是在表白么? 他说……他居然一点顿都没打的,就说他……喜欢我? 燕少他居然可以这样明确无误,毫无障碍,不顾自己面子的表白,我、我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好像很早就开始表白了呢。 昨天吃晚餐的时候,他就把我和他的晚餐定义为了约会,更早点,我在他办公室哭,他甚至还试图想要抱住我。 从昨晚到现在,他似乎反复都在重复演绎这一行为。 他暗示一点,我拒绝一点,于是他再暗示,比之前更为强烈的暗示,我再拒绝…… 一直发展到现在,愈演愈烈。 他终于说,他喜欢我。 我吓得重新转过身去,用被子蒙住了头。我吓坏了,我完全不知所措了。 燕少见我回避,他的声音又大了一些,他说:“林小莹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复读机似的循环播放。 我蒙着头自欺欺人地大叫:“我不听!不许说!我什么都没听到!” 但我还是听到燕少下了地,他似乎跪到我身旁,来揭我的被子。 我死死抓住,不肯松手。 燕少一边暴力拉扯一边用有些激烈的语气对我说:“林小莹我喜欢你,但是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为什么宁愿接受汪涟冰也不愿意接受我?今晚上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我扯被子外加乱踢乱蹬,我跟疯了似的大叫:“就因为接受了汪涟冰所以不会接受你!你们是兄弟!朋友妻不可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么?” 燕少也用同样接近疯狂的声音回我道:“正因为是朋友妻,正因为朋友死了,所以我有义务帮他照顾你。汪涟冰如果真的爱过你,那他在天之灵只能接受我帮他照顾你,而不能接受你再去找别的男人。” 我胡乱挣扎:“我不找别的男人,我守一辈子活寡。” 燕少大声对我吼道:“那我也就守你一辈子!” 我被他这句话吼得头脑发晕,退无可退,顿时撒起泼来,我指着大门:“燕洍羿你给我滚——” 一直被我们角力的可怜被子,随着我声嘶力竭的这一声吼叫,哗啦一声撕成了两半。 燕少突然间把被子一放,手掌霸道地伸过来,抓住了我的后颈,用一种捏得我生疼的力道,将我蛮横地扳了过去。 然后他炽热的嘴唇就用力地印了过来。 我想逃,因而只能往后倒,他也跟着倒了下来。 我的后背碰到地面,磕得生疼,但这也不没比燕少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吻所带给我的震撼更多。 我确信那一刹那我的脑子里是划过一道闪电,双耳直接响过雷鸣。 燕少因为吻得仓促而用力,甚至带着一丝慌乱,又或者是经验不足。 他居然吻到的是我的嘴角偏脸颊处,但饶是如此,他也是狠狠用力的吻,似乎他吻的不偏不倚,正是我的嘴唇。 片刻,他放开了我,重重地呼吸着,眼神似乎要烙到我的眼睛里。 他有些喘息地,却相当霸道地说:“从现在开始,你被我接手了。” 我想这个晚上是混乱而纠结的。 我们一直在地铺上,燕少似乎是不想浪费挪动的那点时间,而我简直是没心情去管地铺有多硬。 我想我始终是僵硬而拒绝的。 但是燕少已经不想去管我是什么态度,我是否允许或者同意他的说法——从现在开始,我从汪涟冰手里,移交到了他的手里。 从他强行告白的那一刻开始,我确信他就撕掉了这么几天来温文尔雅的外衣,融掉了冰冷的外壳,只准备满足自己的感受。 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后来我想,或许这也是因为我始终狠不下心来拒绝燕少所导致的。 虽然我总体是拒绝的,但一点一滴,我总舍不得把他推到绝望的境地。 因为每每面对他的时候,我们所相处的那半年时光,总会不经意地来侵略我的大脑,腐蚀我的意志。 就算我现在会表现出不顺从的模样,也是因为甜师姐所留下的告诫而已。 不能接触,不能碰触,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我就像始终踩着悬崖边缘行走的人,一边受不了黑暗中的you惑,一边恐惧着米分身碎骨。 燕少几乎吻了我一夜。 他好像发誓要在短时间里把这项技能练到炉火纯青。 在他刚刚宣誓夺取主权之后,他问我:“这是初吻,你信么?” 我说,我信。 然后他问我:“你呢?” 我看着他略微有些希冀的眼神,我知道燕少希望我这时候骗他。然而我还是摇头:“我不是。” 我看到他眼里的光暗了一下,然而他紧接着亲了我一下,说:“没关系。只要以后都是我的就行。” 我心里暗伤地想,其实以前,也只属于过你啊。 只是那些过往,再也寻不回来了…… 吻过很久之后,他想要更进一步的内容,他的手放到我腰上,似乎想要向上。 然而我抓住了他的手。 我摇头,说:“不可以,燕少。” 我想我的眼神是坚决的。 他的嘴唇是干燥的,如同要燃烧的柴禾,他问我:“为什么?” 我是很冷的声音,和他的热情全然相反,我说:“我还没做好心情准备。” 燕少似乎也接受了我这样的说法,毕竟,我在十二点之前,还是汪涟冰的“女朋友”。他只是又继续吻我,他要求我:“叫我四一,林小莹,叫我四一。” 我只在心里默默的叫,却没有出声回应他。 到后面他央求我。 我从没想过燕少会这样央求一个人,他求我让他碰一下我,反复央求。他说:“只摸一下,不会做其他的。” 然而我还是很坚决的摇头。我知道我现在摇头还有些作用,毕竟燕少屈于己方的念想,而染指了去世兄弟的“遗孀”,他心里也应该有些许愧疚。 所以我现在拒绝,还可以稍稍阻挡他的进攻。 我心里无比的后悔,后悔我和他走到这一步。 我不知道我们是否已经开始迈向深渊,下一步就死无全尸。 末了,燕少皱着眉,他的声音嘶哑:“林小莹,我真的很难受。” 突然间,他抓住了我的手,不顾我的反抗,拉着往下。 我想挣脱,然而他几乎将我的手腕捏碎。 他来咬我的舌,就如同从前很多次那样,每次到最后,必然要这样做。我直接转过头去,拒绝去重复过往的重要记忆。 燕莎只能咬住我的耳垂,他紊乱地低吼:“林小莹,你真要把我逼疯了……” 天亮的时候我依然是独自去集团。 虽然我和燕少一样,几乎一整夜都没睡。 到了后半夜,事情就像从雪山顶落下一样,止不住地一直往下滑了。实在是因为我困极了,到后面也就偷闲悄悄睡了一下。 于是燕少终于如愿以偿地抚摸到了我。他至始至终没有睡过,精力旺盛得让我怀疑他应该是白天睡多了。 我该庆幸我的姨妈还霸占着未离去,这使得燕少无论如何都进展不到下一步。 虽然,好吧,有一时刻他是准备无视这件事的。 但尽管如此,燕少还是给我尽情的诠释了什么叫食髓知味,就算只是做到那一步,他也不知餍足…… 我去了集团,借口感冒吃了药,所以发困,也补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都中午了,小齐和柳细细去食堂给我带了饭菜上来。我打开正要吃,发现柳细细却站在我面前,贼呼呼地看着我。 我问她:“怎么了?” 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这表面高冷正经的胖妹妹,居然是这么个八卦精。 柳细细瞬间就垮了似的,丧了口气,道:“我得到最新情报,燕少到集团来了。” 我面上波澜不惊地哦了一声,开始吃饭。 或许是我表现得太淡然了,柳细细颇有些心急地超前走了几步,问我:“林总,你对燕少到底是怎么个态度啊?” 我缓缓抬起眼,抛给她一个白眼球,又继续低头吃饭:“很端正的态度,下级对上级忠心耿耿的态度。” 柳细细直接坐到我对面来:“林总您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本正经。圣女似的,怎么竞争得过集团里那一群妖精?” 我一边玩手机一边吃饭,眼也不抬的问她,为什么我要去竞争,竞争的意义和目的是什么。 柳细细自己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开启了苦口婆心的洗脑之路。 柳细细给我说:“林总你可能和燕少接触得不多,所以对他的情况不是特别了解。我告诉你,全集团都知道的一件事,就是燕少对他所谓的正牌女友赵安蒂,是根本不上心的。所以全集团的女人都削尖了脑袋的想取代赵安蒂成为燕少新的女朋友。” 我斜了柳细细一眼:“全部女人?” 柳细细不耐烦地挥手:“我不算女人!我说的是那些妖精们。” 她说:“林总,说实话,我觉得燕少应该可能对你有点意思,所以我觉得你的希望比其他人都大。” 柳细细这么笃定的口气,倒真是引起了我的兴趣。 我就问她:“哦?何以见得?” 柳细细见我感兴趣了,声音也大了一些,她打个响指:“您终于问了!你记得那天燕少刚回来开会吧,你走了以后我汇报了那么长时间,结果他一点都没听进去,不知道在发什么呆。你知道这种情况从来都没发生过,燕少虽然有时挺面瘫的,但这么异常的现象,还是把我们全都吓到了。你不知道啊,我们研究了一下午,觉得唯一的蹊跷就在你那里。为什么你走了他就一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了,你说这太巧合了吧?” 我放下筷子,无言地看着柳细细:“大概真是巧合,你哪只眼睛看出他对我特别了一点?” 柳细细仔细想了想:“那倒没有。不过……” 我不耐烦地打断她:“柳细细,你的工作完成没有?你再这么八婆,小心我要核算一下你的工作时间了,是八卦的时间多呢,还是做正事的时间多。” 柳细细不甘心,还缠着我:“林总我这次真是冒死进谏啊!您一定得听我把话说完!” 我心想这都扯上死不死的了,我还是听完吧,我就愿闻其详。 柳细细说:“你知道昨天燕少就没来上班,今天上午也没来。刚刚来了,然后,他居然是步行来的!没有开车,是步行来的!” 我心里略微惊了惊,我家离集团确实挺近,根本无需用车。 柳细细继续说:“更诡异地是,燕少居然对前台的小姐们打了招呼,而且还是笑着打招呼的,还问她们今天工作状态怎么样。天啦!前台的姑娘们都晕倒过去了!”柳细细也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就在我以为她会倒下去的时候,她瞬间又坐直了身子,竖着手指:“现在!根据二十八楼传来的第一手信息,所有人都表示今天的燕少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 我心惊,问是什么。 柳细细一字一顿地:“春!风!得!意!” “我们所有人都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燕少绝对绝对,有新人了!” 我听得心惊胆战的。 柳细细神秘兮兮地凑近了我:“所以,林总,你猜猜,燕少的新欢到底是谁?” 298燕少的新欢到底是谁? 我心想我不会这么快就暴露了吧?天理何在? 牙咩跌啊! 柳细细这么积极的找我八卦,不会只是为了来诈我的吧? 我就心惶惶地问柳细细,燕少的新欢是谁? 柳细细又打个响指:“王梨烟!” 啥? 王梨烟是谁?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柳细细见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就跟我科普,这王梨烟,是传媒最新捧的一个女主播,长相甜美可爱清纯,又是高等学府毕业,气质形象佳,身世干净清白,应该就是燕少喜欢的那一款。 最最重要的是,这王梨烟也恰好是昨天请假到今天中午才来集团。而且,她家离集团不是特别远,完全可以步行过来。 她前脚刚到集团,燕少后脚就到。 有目击者称,两人一起等电梯,还用眼神相互暧昧了一番,到电梯里,燕少还主动和王梨烟说话,王梨烟还脸红了呢。 我暗自拍心口,幸好没被发现。 不过燕少你一副招蜂引蝶的样子,给谁看啊? 我吃得差不多了,不靠谱的八卦也听够了,就让柳细细赶忙出去,我还有事儿忙呢。 可柳细细偏赖着不走。 她说:“林总您好歹表个态啊?” 我“啊”一声,想了想,然后说:“我就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没看错柳细细简直要喷血的样子。 柳细细说:“林总,您就真的不想去争取一下吗?” 我点头:“我争取早日把新分公司建起来吧。” 柳细细要捶桌:“林总啊,您就动点心思吧。燕少现在既然要敞开大门广纳妻妾,咱也不能落后了是不是?我们是不是稍微动点心思,也不要让我们建筑公司落了其他公司的后啊。你要知道传媒已经有一大帮女人,攻占燕少的计划书都写好了,整容的整容,变性的变性,摩拳擦掌呢。房地产那边有人已经在争取调到二十八楼去,近水楼台了。贸易那边更彪悍,直接让胡总帮忙拉个皮条……” 我汗…… 这XX集团,怎么突然变成一座活后宫的感觉了? 还有,变性是什么个活计? 大家还干活赚钱盈利么? 我说:“你所谓的心思,就是让我上?” “可不是吗!”柳细细一拍桌,“我建筑公司这方面是最落后的了。你想啊,学建筑啊土木工程的啊,都是糙汉子啊,哪怕有女学霸,那长相都不是特别美好。找来找去,就只有您稍微靠点谱了。而且您还是副总,您比谁都有机会接近燕少呢。论身份尊卑,其他人当个答应常在什么的,你可得是当皇贵妃的种子选手啊。” 我越听这越不对劲,柳细细自己也不是特别想和燕少怎么样,她怎么对这事情那么上心呢? 我就拉下脸来,问她,到底有什么隐瞒着我,从实招来。 柳细细被我威胁了一通,终于很不好意思的承认了,她确实还是有私心的。 原来,集团里的八卦精们就燕少的感情去向问题,居然私下开了一个博彩的盘,在赌博他最后会和哪个女人在一起! 而柳细细居然给我提了名,更荒谬的是,现在居然已经有人在往我身上下注了。 理由除了那天开会的异常状况,还有这几天燕少每天都会召见我。 我问柳细细:“以前燕少是不是每天都见汪涟冰?” 柳细细说:“岂止见,就差没手挽手成双入对了。” 我摊手:“那不得了,总裁召见集团副总,很正常的事吧。” 柳细细斜我一眼:“那不一样,你是女的。同样是女副总,为什么燕少就没每天见杨姨呢?” 我一听还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不对等等,杨姨特么那是燕少的小姨妈啊! 这有可比性么! 柳细细跟我说,她现在下了重注押我,回不得头了。 她可怜兮兮地拉着我:“娘娘啊,奴婢的后半生幸福就靠您了,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您是一辈子不愁吃穿荣华富贵了,也得想想奴婢们的终生啊。” 我不耐烦地甩手:“要终生找个男人嫁了,我一不限制你结婚二不限制你生娃,老赖着我干嘛。” 柳细细还要说什么,小齐突然又敲门进来,告诉我说,燕少的助理刚刚来电,说燕少让我上去讨论一下开新分公司的细节问题。 柳细细马上站起来,两眼冒光,就好像燕少召见的是她一样:“这可不就是了吗?林总你是燕少来集团第一个单独召见的人,你很有希望哦。” 小齐一听,也欢欣雀跃地:“是么是么,我们的胜算又大了一点么?” 我晕倒。 小齐,你什么时候也……被带坏了? 我磨蹭,柳细细和小齐一起推我。 柳细细说:“记住,要自信,要昂首挺胸,不要动不动泪眼婆娑,燕少不吃这套的。” 我都要进电梯了,她们还在外面叮嘱:“你还可以打听一下,燕少是不是和王梨烟在一起了,回头我们一起分析一下啊。” 真是操碎了心…… 我去了二十八楼,突然间觉得每个和我问好打招呼的人,都笑得有些……莫名殷勤呢? 就好像我是一张人形可移动彩票一样? 秘书小姐给燕少去内线说我到了,然后她挂断电话,对我小声说:“燕少让你进去。” 我谢了她,走到燕少办公室门前,敲了一下门,然后就推门而入。 门还未完全打开,一只手突然就伸了过来,抓着我就把我嗖的一声拖了进去。 我怀中的文件散落了一地,还没搞清楚状况,整个人已经撞到了门后背,直接嘭的一下把门给撞上了。 男人的身子已经压了过来,一边来侵略我的嘴唇,一边反锁了门。 我举手投降:“等等等等。” 燕少只死压着我,咬我的脖子,一句废话都没有。 我被他咬得要断气,只能求饶:“可不可以离门远一点?” 燕少这次回答了我:“没事,隔音很好。” 我问:“那王梨烟是谁?” 燕少顿了一下,终于肯把埋在我肩上的头抬起来了,他说:“啊?谁?” 我故意冷了脸,抄起手,用手肘推了他一下:“你的新欢,传媒的女主播,现在正在集团里传得沸沸扬扬呢。” 燕少继续茫然:“传媒那么多女主播,你说的是哪一个?” 我立刻叉起腰:“好哇,你还有好多个女主播?” 燕少盯了我半天,然后笑了一下,只给我几个字:“神经病!” 然后他把我架起来,抱着往沙发走去。 我抗议:“不是来谈分公司筹建的么!” 燕少站住了一下,他略加思索:“你说得对,我们到办公桌那边去玩吧。” 我继续抗议,喂喂不是玩啊,是工作,谈工作。 燕少只抱着我往办公桌走,他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却并没有放下我的意思。 他说:“没错,你的工作就是陪我玩。” 我白眼:“你幼儿园啦,还玩。要不要再给你配个秋千啊?” 燕少听我说这话,眸光却暗了暗,他的声音也立马哑了几分,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喉头动了动:“你想玩秋千的话,我马上让人装一个。” 我被这么……饥不择食的燕少吓到了。 燕少,我说的秋千是很纯洁的秋千,你说的又是哪种魔性的东西?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所谓的谈计划只是一个纯粹的借口,我现在是入了狼窝,凭着姨妈加持护身,才能保证自己留一个全尸。 我对燕少很不能理解,尤其是他得寸进尺,又提出许多非分要求。 我说,昨晚上还没把你榨干么?你还真当自己是种子工厂了,男人一辈子就那么几斤,早用完早超生,想速死跳楼更便捷一点吧? 燕少捏着我的下颌,嘴角斜了斜:“林小莹,以前看不出来,你懂得还挺多的嘛。” 我默…… 不是我懂得多,是燕少您以前教得多啊! 然而我的知识在燕少面前是没有力量的。 燕少现在简直是某虫上脑,大概除了那事就没脑容量来放其他任何事了。 我准备分散燕少的注意力,就跟他讲了集团地下开盘下注的事儿。 这事情倒是引起了燕少的兴趣,他颇小声地跟我说:“这样,我给你点钱,你帮我去下注,全投到你下面,然后我表面上和你说的那个什么主播多接触,放烟雾弹迷惑他们。完了我们公布关系,大赚他们一笔,然后……” 我听得简直胃下垂。 燕少您都富可敌国了,还在打你员工们钱包的主意,您可真是个有良心的资本家啊。 不过我还是问他然后什么。 燕少伸手指,来点我的嘴唇:“然后用这里……” 我脸一青:“做梦!” 我的强硬激怒了总裁大人,他直接把我往宽大的桌子上一掀,我听到了电脑显示屏碰翻的声音。 我的头撞得咚的一声响,疼得我叫起来。 燕少于是又立刻把我拉了起来,他伸手去摸我后脑勺,问我:“你有没有事?” 我痛得哭:“傻了我要找你算账。” 燕少很温存地把我搂回怀里,他哄小孩子似的:“傻了才好呢,傻了就跟我一辈子,栓个铁链子,关起来给我生儿育女。” 我去打他,又被他抓住了手。 燕少退而求其次地,小声嘶哑地:“这样总可以吧?” 我正纠结着,桌上的电话铃声救了我一命。 秘书的声音传进来:“燕少,秦总说有事要见您,您现在有空吗?” 燕少简直想也不想,就用颇有些暴躁地声音回答:“没空!我在和林小莹策分公司计划的事,让他等着!” 说完他就砸了电话,然后把我抱起来,就往一旁的休息室走。 结果还没走几步,燕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我说:“秦总大概有紧急事找你吧?” 燕少站定,把头埋到我的肩膀上:“不管他。”他含糊不清地回答。 我极力推开他,说:“不行,你要是连电话都不接,别人会怀疑我们的。” 燕少顿了顿,他抬起头,眼底瞬间有些冰冷的神色:“怎么?你怕别人知道我们?” 我只正色道:“阿冰去世才多久?燕少,我不想别人背后戳你脊梁骨。” 燕少愣了一下,然后他很轻地碰了一下我的唇,他说:“我不在乎,谁要戳谁戳去,手指戳断又能伤到我什么?还有,叫我四一。” 我神色暗了一点,我有些呐呐地:“可是,我怕……” 这时手机铃声已经停了。 然而燕少却放开了我,他回转过去,拿起手机重拨回去。 等挂了电话,他吩咐我:“林小莹,去开门。” 我去开门,一路收拾散落一地的文件。 秦总进来,见到此情此景吃了一惊,尤其是见到燕少略微不悦的脸色,他大概以为我又挨了骂,还被燕少扔了文件,更是对我报以同情的眼色。 秦总问燕少:“怎么?谈的不愉快?” 燕少的表情是很冷淡地,他说:“她很多思考都不够成熟,你有空多带带她。” 秦总点头:“我会的。”然后他又看向我,“小莹你先去忙你的吧,我和四一有点事情要谈。” 我正要听话的退出去,燕少却突然叫住了我:“你不用走,等月天说完事情,我们还要策分公司的事。” 他用如此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如此正常的话语,换做旁人听了,还以为他有多少心思在建筑公司的事情上。 但是只有我知道,且从他波澜无惊的眼眸里,可以看得到埋得很深的那一点……坏。 秦总却有些犹豫,他说:“四一,我要和你谈的是私事。” 燕少轻笑了一下:“我能有什么私事?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没事,林小莹是阿冰的女人,怎么也算是嫂子了。没什么不可以当着她面谈的。” 这话说着,我看到秦总的脸色明显尴尬了一下,尤其是听到嫂子两个字的时候。 不过既然燕少这般说了,他也没再想隐瞒什么。他只问道:“你这两天去哪里了?” 燕少眉尖一挑:“有两天么?” 秦总立马换了个说法:“好吧,两夜。” 燕少往宽大的背椅上靠了一下,他捏了一下指骨,偏着头看着秦总:“我的行踪,似乎还没必要向你汇报吧?” 秦总扶了一下额,他摇着头:“四一,没人想管你。但是你为什么不接任何人的电话?阿青和伯父电话都打我手机上了。” 燕少冷冷地回答:“多谢你操心,不过我自有分寸。” 我却在想着,阿青给燕少打了电话?为什么我没听到?燕少是关了静音么? 还有,阿青会不会怀疑燕少是在我那里,若是的话,为什么阿青没给我打电话呢? 秦总又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他摸了一下鼻子:“我得到一个消息,赵家的人正在飞往本市的飞机上。” 燕少颇不以为然地:“那又怎么样?” 秦总说:“我还听说,他们已经和伯父取得联系了。你今天如果要回家的话,恐怕得面对一下两边的家长了。” 燕少听罢便笑了一下:“那还真是谢谢你的情报,我今晚上不回去就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角似有似无地挂了我一下。 我忙低下头,有些不敢看他。 赵家的人要来了,是因为燕少和赵安蒂分手了么? 燕少那么云淡风轻且毫无牵挂的分了手,恐怕对于赵家,乃至于燕家都是一颗重磅炸弹了。 秦总却是有疑问,他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我在场,十分碍于他去问燕少什么似的,不过他最终还是问道:“你是有新欢了?所以要跟赵安蒂分手么?你之前不是说过,你今年年末就要和她订婚的么?” 燕少耸了一下肩:“是么?那就是我反悔了吧。新欢?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秦总很是试探地:“他们有人说,是传媒的一位女主播……有人看到你们今天中午一起到集团来。” 燕少于是真的笑了起来,他竟然用刚才回答我的话回答秦总道:“传媒那么多女主播,你说的是哪一位?” 秦总摆了摆手:“算了,不跟你说了。反正我消息是给你带到了,对了,你们是还要策分公司的事吧。” 燕少立马回道,不带标点的:“没错慢走不送记得带上门。” 秦总白他一眼:“别说得我像是电灯泡似的。难不成我带上门你们还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一听这么犀利的吐槽,能立马感觉自己从脖子到耳根全都烫了起来。 燕少马上发觉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警告:“玩笑别开过了啊,看把人家林小莹羞的。” 秦总果真看了我一眼,他立刻声音有点歉意:“不好意思小莹,我真开玩笑的。没别的意思。” 我心想我脸红的部分原因还有燕少太无耻了。 说谎真是睫毛都不眨。 秦总关上门出去了,燕少简直是马不停蹄地冲下去锁门。 然后他转过身就来抱我,他呼出的热气喷到了我脸上:“现在是见不得人的时间了。” 我就说燕少你可真是稳得住,拜托以后这种事情还是放我先回避一下好么? 燕少哼了哼:“放了你,又要费尽心力捉回来,麻烦。” 我:“……” 燕少抱我去了休息室,我担心计划书没策好怎么办。 燕少说,没事,他前天下午已经完善好了,到时候我拿着说是我们共同讨论的最终结果就行。 我就……忍不住腹诽。 前天下午还是在我们去吃饭之前,那时候我们还是一对非常生疏的上下属呢。燕少您还真是算得远啊…… 他把我放在洁白的被单上,带着些微虔诚的语气:“林小莹,你是除了清洁女工以外,第一个进入这里的女人。” 我伸手,捧住了他的脸。 我感受着他人类的温度,感受着他皮肤以及骨骼带给我的感觉。这样的话,他也曾经说过,当他第一次和我七魄相连出关之后,他能再度走入他的领地之后,他曾经带着我来过这里。 那时候,他也说了这句话,那时的我,感到何其幸运…… 燕少问我:“林小莹,你是否也喜欢我?” 我不敢回答,只能一直看着他。 燕少去扳我的手指,一根根地理着。 我记得从前未还阳之前,他也喜欢做这样的小动作。他又问我:“你大概还有多少天结束?” 我知道他问的是姨妈。 我就说,我周一来的,最迟也得等到周日晚上才行吧。 燕少直接翻开,在床上摆大字,他望着天花板:“居然还有两天!” 我很想说就算我结束了也不可能和你真正发生什么的,现在这样亲密已经是极限了。 燕少却又侧过身:“林小莹我们今天下班就走。” 我吓了一跳,问走哪里去。 燕少竖起手指,悄声地:“我以前游学的时候,办过几个国际通行的假护照,今天下班以后,我们去奥地利玩两天。下周再回来。” 我问他:“你是不想和赵家的人面对吗?” 燕少很不以为然地捏着耳垂,这也是他的习惯性动作之一:“赵家人倒没个什么,主要是我爸,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和他起什么冲突。” 299比基尼还是交响乐 我听到燕少这么说,就沉默了片刻。 本来就很“危险”的接触,因为燕父的“反对”,又给我的心理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想起什么似的,突然也侧过身子去,问燕少:“你当年为什么要和赵安蒂在一起呢,你喜欢过她吗?” 燕少继续漫不经心地:“啊……喜欢么?可能也喜欢过那么一下下吧,我这人还是有些花心的,不定期就要换着女人喜欢。” 我听他这般说,几乎可以感觉得到的自己在垮脸。 燕少眼眸一转,斜着我:“怎么?吃醋了?” 我说没有,我哪儿敢吃燕少您的醋啊。 燕少就伸手啪的一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脸,他说:“叫四一,说了很多遍了。” 我有些落落寡欢地,不回话。 燕少就趴我旁边,解释的口吻:“都是因为我爸了。他当时要和赵家做几笔大生意,主要是要和赵家老大在中间周旋,赵家的大小姐就要求和我交往。我爸就让我牺牲一下,先等他生意搞定再说。后来他虽然搞定了,可我和赵安蒂又不常见面,有个女朋友挂着也可以帮我挡挡狂蜂浪蝶,所以我就懒得跟她分手了。” 我听他说得这么轻巧,却知道男人这时候的话是信不得的。 毕竟他现在需要讨好你,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呢。 我就问,既然随时可以分手,为什么现在分手了又怕和自己老爸闹。 燕少的回答也看似有理有据,他说:“我爸平时什么都不管我的,但是但凡有些牵扯他的事,我却也是需要事先给他打个招呼的。昨晚上分手分得太匆忙了,没来得及跟他汇报一声。现在赵家人杀过来,他一定觉得很没面子。不想把事情闹僵的最好办法就是先回避一下,等风头过了,你让他来跟我吵,他还懒得理呢。” 我就当是信了他这个说法。 然后燕少又开始上前来纠缠。我执拗不过他,最后还是陪他滚了一通,直到他终于尽兴了才得以自由。 我抱着由燕少两天前就整理好的文件离开了。 临走前,燕少叮嘱我:“飞机的事情我会马上准备,你只需要带上你的护照什么的就行。你不会没护照吧?” 我点头,心想幸好我还去过缅甸啊。 燕少点头:“那么下班后我们分开走,在你家汇合。” 我回了办公室,柳细细和小齐就围着我打转,嗅个不停,跟个猎犬似的。 完了柳细细说:“林总你身上仿佛有燕少的气味呢?” 我没好气地把文件一扔:“是有啊,差点没被骂成狗了。还被秦总看到了,脸都丢光了。” 柳细细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惋惜模样。 她说:“我要考虑退点赌资出来了,亏是亏点,总比全亏完的好。” 我喝着她们俩去工作。 然后却想着,这里到奥地利,需要多长时间呢。两天能够打来回么? 我上网去查,查到差不多要十个小时左右,我就想着我是否周一不能回来上班了。如果我和燕少同时都没回来的话,会不会我就成了最可疑的“新欢”? 不行,我必须要先请假! 我就把柳细细叫了进来,告诉她,我老家出了点急事,必须要我回去处理。搞不好我下周二、三什么的才能回来呢。可是新分公司的事又很紧迫,我要怎么给燕少请假,才不会挨骂呢? 柳细细很是惊奇地问:“林总老家是什么事呢,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挨骂的吧?” 我就编了个谎话,说我老家有个祖屋,现在面临拆迁,如果我不回去办手续的话,房子就要被强拆了,而且拿不到一分赔偿费。偏偏工作人员周末不上班的,我只有下周一去,搞不好周三才能回来了。 柳细细瘪着嘴:“林总你这么有钱,老家那点赔偿费算什么啊?” 我严肃地说使不得,那房子不仅仅是我的,还有我家其他亲戚的份,我不要我那份可以,但总不可能让别人拿不到啊。 柳细细说:“那林总写个声明放弃,让他们带回去啊。” 我心想柳细细真是个麻烦的姑娘,但我要隐瞒我和燕少之间的事,首先就得搞定她。我就说,那边拆迁就是不认什么声明,找着借口要强拆了不给钱呢,所以我必须亲自回去。 我撒这个谎,也不怕谁来戳穿。 因为我妈妈那边没有亲戚,我爸那边的亲戚,现在死的死,坐牢的坐牢,谁也查不到个什么。 柳细细没个办法,为了不让我被燕少骂,就绞尽脑汁去帮我写请假条了。 我装模作样地给燕少发了请假邮件。 没两分钟燕少就给我回了邮件,就两个字:同意。 很好。这样我就放下心来了,我也算是告诉燕少了,我们最迟下周三就得回来,否则还真是说不清了。 结果过了两分钟,柳细细又跑了进来,贼呼呼地告诉我,燕少又不知为何,提前离开集团了。 我不耐烦起来,骂她道:“你到底有多少心思在工作上?要不要帮你申请调回去当燕少的助理?” 柳细细一缩脖子,灰溜溜地出去了。 我下班,正要走到家门口,手机响了一下,一看,是燕少发来的短信,里面写着让我不要回家整理行李,马上自己打车,去某路口等他。 我依言,打车去了目的地。 下来等了一会儿,一辆没牌照的牧马人就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这车新得,漆水光可鉴人,连轮胎都挺干净的,唯独车窗贴着深色的膜,根本看不清里面。 车窗摇下,燕少在驾驶位上对我点头:“上车。” 我上去之后,问他这车是不是新买的,燕少承认了,他说:“因为要走五天,不想被谁烦,尽量不要留什么蛛丝马迹给别人查。车也是买的很便宜的。” 嗯,几十万对于燕少而言,确实挺便宜的。 我又说我什么都没收拾,是不是要去先买点旅行必备品。 燕少手往后随意的一指:“不用了,我已经全部备好了。你以为我提前离开是为什么?” 我回头看了看后备箱的几口大箱子,心想燕少还是这德行,去哪儿都像是要搬家似的。当初去南川也是这样…… 我们直接去了机场。 燕少递给我墨镜和口罩,自己也戴上墨镜口罩以及帽子。他去把几口箱子都拿下来,吩咐我把临时纸质车牌号都拿下车,撕碎扔到旁边垃圾箱里去。 我惊,燕少说:“这车就不要了。谁爱拉走谁拉吧。” 我们走的是机场的特殊通道,有机场方面的人员象征性的看了一下我的护照和我的身份证,就放我们进去了。 我才知道我们上的是燕少的私人飞机。 飞机一起飞,燕少就扔掉了墨镜和口罩,拍着身旁的沙发,唤小狗一样:“莹莹,过来。” 我站着不动。 燕少就有些不悦,他问我:“是准备抗旨?” 我摇了一下头,回答道:“不是,我是……我是在思考我要不要‘汪’的叫一声……” 燕少听我这般说就立刻笑了起来。他边笑边站起来,过来搂住我,很是亲昵地说:“汪叫就不用了,毕竟你也没尾巴拿来摇对吧?不过从现在开始,倒可以练习一下元音的发音,今晚上就用得着。” 我看他笑得这么亲切就预感到不是什么好事,听到后面已经大致了解了。 我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 不知道届时要找什么样的借口,才能避免和他进一步走下去。 甜师姐当初不让我接触燕少的原因,是害怕触发记忆,导致他再度的魂魄离体。据说,那是致命的。 可是我却始终忍不住。 燕少精心算计地接近也是原因,然而一个巴掌拍不响,我无法狠心拒绝,也是导致我们现在如此亲密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们之前的临界点在哪里。 是否一个放肆的亲吻,或是一个没有底线的抚摸,就可能导致万劫不复的死亡。 明知道如此危险,我却这般纵容燕少的行为。 我想我是需要他的爱的,就如同他也是需要我一般。 燕少现在要求的频率,远远超过他魂体的时刻。还阳前,就算是我犯错,他也不会频繁到这个地步。 他这样子,如果没有任何性命上的风险,我可以称之为食髓知味的浪漫。但有那种隐患存在,就可谓是坐上了急速赴死的列车。 我们在去维也纳的这十个小时内,他不知疲惫。 有一次飞机遭遇强气流,机身剧烈颠簸,燕少脸色一变,冲下地,扯了降落伞就要背我身上。 我被他这条件反射地举动触动了往事,想起从前每次面临危险,他都是第一时间想到如何要让我脱险,而根本就没考虑过自己,眼泪立即不争气地落下来。 燕少以为我是被气流吓到了,抱住我安抚我。 我也反手抱住他,哭得更厉害了。 燕少似乎很享受我这般柔弱和依恋的模样,他问我:“想不想在奥地利举行婚礼?我们下飞机就去教堂?” 我急忙摇头。 燕少似乎就有点不愉快,他立即反问我:“不愿意?” 我只能擦了一下眼泪,说,我不想仓促。 我说:“谁知道下飞机之后你还会不会喜欢我?搞不好还没回国就烦我了呢?” 燕少拿起我的手,咬了一下我的指尖:“确实很烦,你一直让我觉得很烦。以前很烦,现在更烦。” 我立即瞪着他,很有点恋爱中女生的敏感和无理取闹:“烦就马上降落,我自个儿回去了,以后再不来碍你的眼。” 燕少见我气鼓鼓的样子,旋即就笑了起来,他笑得极其开心和得意,好像能气到我,是件很让他舒心的事情一样。 他就压住我,指尖来拨我的嘴唇,对我的眼睛吹气,吹得我睁不开眼。燕少边吹边说:“以前我总想,你只要呆我身边就行了。但是你总也不在我身边。那时候因为某些原因,只有精神上的需求。现在你总算在我身边了,我又不满足于精神需求了,感觉自己又被你套的更牢了。所以烦死了。” 我说,你烦什么啊,说得好像你什么都没做过似的。 燕少听这话就使劲捏了一下我的脸蛋,颇有些怨气地:“一个人拼死了想吃肉,你一会儿给他上一盘豆腐,一会儿给他上一盘素鸡,一会儿给他一个菜包。然后你对他说,吃饱了吧?你觉得他吃饱了吗?” 我说:“当然不是吃饱啊。” 燕少哼了一声。 我继续道:“那得是吃撑了啊!” 燕少气得直接给我一巴掌,打在我的小屁屁上。 “林小莹,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油嘴滑舌?你去年来面试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呆?为什么那么呆?为什么为什么!” 他说一句就打一下。打到后面手就开始不规矩了,我马上就抗议:“诶打人也打得敬业一点啊,小心我投诉啊。” 燕少的声音已经开始变了,他低声道:“我换个东西打,行不行?” 我心想又来了又来了,这刚还好好的,说来就来啊。 我就说这万里高空的,那啥太多了不好,万一降落适应不了怎么办,我们还是去维也纳浪漫吧。 燕少的理由非常充分:“到维也纳了肯定要到处玩的,哪儿有时间跟你磨叽?到时候你求着我我也不会碰你。” 好吧,这话……我就姑且信着吧。 总之我知道,燕少想要干什么的时候就必须干,否则,那脸色绝对给你拉个电闪雷鸣的。 不过我们到维也纳之后,还真是洗洗就睡了。 在酒店安顿好已经要当地时间凌晨零点,燕少说,我们得养精蓄锐,因为明天要去玩啊。 他前句话说完,后一秒就从后面抱住我,不声不响的入睡了。 然而当我想要偷偷从他的手臂中挣出来的时候,他的双臂立刻一缩,死死把我一勒,差点让我断气。 燕少把我又重新往他怀里拖了拖,安放好,然后我听他的呼吸声,并不能判定他是睡着还是醒着。 维也纳是一个很美好的城市。 燕少从前没有告诉过我,他特别喜欢这里。他喜欢这里的建筑,这里的人文气息,这里的环境,以及这里的音乐。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我却是第一次。 我不会德语,但是燕少会,他是一个非常好的导游。我从前很难想象,他有一天,会如此鲜活地站在我的面前,牵着我的手,手势丰富的,一整天都说个不停。 他给我讲博物馆里的每一个作品由来,背后的故事,给我讲皇宫的历史,给我讲某个音乐家的故事。 燕少有很好的口才,很好的讲故事的能力。 假如他愿意的话。 我们这一天都是繁忙的,虽然走马观花,但燕少极尽所能地让我了解这个城市。 维也纳温度比国内这时候气温稍稍低一点,我们身着大衣,挽着走,依偎在一起。燕少把一条长长的围巾同时裹在我们两人的脖子上。 他说:“我很早就想,我要带你到维也纳来。在冬天的街上,一路听着小提琴、风笛或者其它乐器的演奏,围着同一条围巾,共同取暖。” 我笑,我说:“我还以为你想带我去赤道海岛呢。” 燕少站住了一瞬,围巾遮着他鼻子以下,只露出他那双如若星辰的眼眸,那一刻,我发现他往昔冰冷的双眼,竟显得那样多情。 他看着我,说:“考虑过,我在看你穿比基尼躺沙滩上和裹得像粽子一样在维也纳,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我问他为什么。 他就稍微低了一下头,用有些冷的脸庞来蹭我的头发,他说:“大概是太想和你分享我的喜好了吧。” 我又问:“然后呢?” 燕少转过头来看着我,说:“你也很喜欢的样子,让我很开心。” 我和他手指交错,我说,我只是喜欢燕少你眼中和口中的维也纳而已,只要是你描绘的,哪怕是索马里也是天堂。 燕少此刻的眼神是柔情脉脉地,他问我:“这么说,你也是喜欢我的。” 我愣了一下,然后回开了眼神。 燕少把我抱住,然后低头来吻我,在这异国的大街上。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没人会诧异我们的行为。这个温暖的吻,让这个冬天也不再寒冷和生硬。 晚上我们去了金色大厅听交响乐。 我是后来很久很久,才知道燕少为什么会喜欢维也纳……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他曾经在这里学过琴。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记得的,九岁之前的记忆。 那晚上,我们坐在金色大厅,双双带着一种肃穆而崇敬的心情,听着那传世伟大的音乐在剧院里回荡。 燕少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但他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看着他几近完美的侧脸,看他挺得笔直的身躯,他身上有一种天然的贵族气息,好像传世家族的继承人,具有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和挺拔。 须臾,发现我在注视着他,他略微转头,看了我一眼,他为我微微一笑,捏着我的手稍稍用力,然后又回过头去,目光重回舞台上。 这是一个难以忘记的时刻。 燕少的身姿、气质和神情,都让想起初次见面时,他从柜台上抬头的那一刻。我突然发现,燕少并没有骗过我。 他从来都是一个温润如玉,高贵神秘的人。 虽然刻薄冷漠和腹黑算计,也是同样存在于他的身上的。但他几乎没在我面前伪装过自己。 我们出剧院的时候,天空有毛毛细雨,我们依偎着一同回酒店。 燕少说:“明天我们去森林,可能还会更冷,你身体好些了吗?” 我奇怪:“我身体一直很好啊。” 燕少眼里有点些许的坏,只看着我不说话。 我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我埋下头,燕少也轻笑出声,他抱着我的肩,拥着我往前走去。 回酒店之后我去洗澡。 泡在满是泡泡的浴缸里发呆。 其实今天白天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已经结束了。但是…… 浴室的门被敲了一下,紧接着我听到门把手动了一下。我有些警觉地想要起身,然后才想起,门我是反锁了的。 门又被敲响了,燕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他问:“莹莹同学,在浴缸里睡着了吗?” 我忙回答没有的事。 燕少又问:“需要帮忙吗?” 我尖着嗓子恶狠狠地:“不需要!” 燕少敲门的声音又重了一点:“不需要就赶快出来,你还让不让我洗?” 我急忙裹着浴巾爬起来。手在要碰到睡衣的时候,又缩了回来。 由于出国前太匆忙,所有衣物都是燕少准备的。 当然,也包括这件睡衣……其款式和曝光度,我真是羞于描述。 燕少表面一本正经,背地里却喜欢这些很不纯洁的闺房私款,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昨晚上到酒店太困,衣服都没换倒床就睡,所以也完全不知道……这里有这么一件睡衣在等着我。 果然,去不去沙滩上晒比基尼都没什么关系啊。 这爆款……还比什么基尼啊。 300我在这儿,不许怕 燕少大概没料到我会把浴巾裹在睡衣外面出去。 他当然更没料到等他从浴室里出来,我居然穿上了衬衣和牛仔裤。牛仔裤是燕少给我买的,而衬衣则是他的。 大是大了,不过我就是要这么大,孕妇一样,根本看不出身段。 燕少略微一惊,把我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最后再停留在我身上的衬衣上。 我看到他迅速暗沉下去的眼色,心想不至于吧,穿成这样你都能看出什么内容? 燕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浑身上下只围了一条浴巾,浴巾之上的马甲线人鱼线让人止不住心跳。 我心想躺了一年都没把你的腹肌躺没了,这也算基础很好了。 我坐在窗帘旁的单人沙发上,燕少走到我面前,伸手按住我的肩膀,我吓得动也不敢动。他俯身,然后在我耳边轻声道:“你让我很惊喜。” 我心说惊喜个什么啊,难不成穿成这样你还很开心? 燕少紧接着悄语:“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女人穿男人的衣服,会更性感……” 我马上说:“是么,那我去换了。”说着就要起身。 燕少却猛地把我按在了沙发里。 他俯瞰着我,整个身子离我还有一段距离,但给予我的压迫感,不亚于倾身碾压。 他单手撑着我的肩,另一只手抬起来,理了理我的衣领,然后落在了第一颗钮扣上。 我忍不住咽了咽,急忙开口:“等等!” 燕少的手果然停滞下来,他问:“你还有什么幺蛾子?” 汗,燕少果然是很敏锐,连我又要出幺蛾子了都能看出来。 我于是问他:“你想干什么?” 燕少的听我这般问,眼神就慢慢下移,落在腰间的浴巾之上。我原本跟随着他的目光,待看到了并不服帖垂顺的浴巾,立即尴尬地别过眼去。 燕少对我道:“我想干什么,你问它。” 我想我的脸应该是发烫的,其实这两天,虽然我和燕少难免接触,但我真还没有看过他那里。 从前虽然也看过,但我想说,拥有貔貅目之后,灵体和实体之间的差别,真是挺大的。 是以我面对活生生的燕少,总还是有种重新认识重新接触的感觉。 十分不适应。 而且我想到还阳那一晚的事,总觉得莫名的牙酸腰疼。燕少绝对不是那种第二次就能让你轻松适应的尺寸。 当然,最重要的点是……我不知道,如果真正发生什么,是否就会触及最危险的那一层。 于是,我说:“不行。” 和从前一样坚决的语气。 燕少当然听到了我说什么,他脸和身子已经离我越来越近了,他呼出的气碰到我的嘴唇:“我不想听任何借口。” 我正色:“不够爱算不算借口。” 燕少的脸色立即冷了冷:“是绝对的借口。” 这倒换我问:“为什么?” 燕少的脸色愈发的冷:“以我们目前的情况,爱不爱和做不做,没任何关系。” 我深吸一口气:“可是,不行。绝对不行。” 我能感觉燕少捏着钮扣的指尖在用力,他的眸色,浓得如同此刻的夜。 他缓缓,却有些压力地叫我的名字:“林小莹。” 我依然摇头:“不行。” 我们就这样僵持了好几秒,然后燕少说:“好吧,我给你三分钟时间说服我。” 我莫名觉得心慌,然而我还是开口就道:“我想,我会禁不住和你走到这一步,只是因为……阿冰去世了,我感到很恐惧和寂寞,需要一个肩膀,或者一个替身而已。但这不是爱,也不是依恋,甚至连喜欢都不算。你每次吻我的时候……我……我脑子里都会浮现阿冰的脸,我都会想到他,满脑子都是他……我觉得,如果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摆脱他的影子,那么就这样和你一步步走下去,对于我双方而言,都是十分不公平的。” 我刚说到这里,燕少已经有些暴躁地打断我:“我不在乎!你怎么想,你心里是谁,我现在根本不在乎。你不用说什么公平之类的字眼,好像你是站在道德制高点。而我是个觊觎兄弟女人的小人。” 我立刻反问道:“你不是吗?” 燕少很有些蛮横无理地:“是又怎么样?难道我连一个死人都争不过吗?他已经死了,我还活着,你也活着。难道我们的活,都抵不过他的死么?” 燕少说出这句话,我是震惊的。 因为曾经,汪涟冰也说过类似的话,大抵就是他身为一个活人,不能理解我为一个“死去”的燕少而坚守的动力在哪里。 没想到,时至今日,燕少竟然也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那时候,我不能承认我是和燕少有关联的,所以我也不能反驳阿冰。 但是今天,我是可以的。 所以,我说:“因为爱。”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喉头是在颤抖的,我说:“因为我爱他,而我不爱你。不论我跟你如何接吻,拥抱或是依偎在一起,我依然是爱着汪涟冰,而不是爱你的。” 我这句话刚说完,燕少已经压了下来。 他有些侵占似的,报复似的咬着我的嘴唇。 他几乎要捏碎衬衣的钮扣,他抓着我的衣领撕扯,他说:“那我就干到你忘记他为止!” 他继续说,话语里是无法解释的疯狂:“如果汪涟冰总是在你脑子里,那我就把他强行赶走,把所有他存在的地方都挖空,把你的脑子挖空!”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看得到他眼里的妒忌和恨意,好像阿冰并不是他的兄弟,而是他的杀父仇人。 我在挣扎中抓到了一旁的台灯,我什么也不管,轮起来朝着燕少的背砸了下去。 我听到了玻璃碎掉的声音,燕少怔了一下,他直起身来看着我,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然后,我清晰可见的,看到他眼里慢慢染上一种受伤和悲愤的神色。 我还抓着台灯的灯柄,并没有放下。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是我看到燕少抿了一下唇,我以为他会咬掉自己的下嘴唇,我看着他紧绷的脖子和锁骨,还有手臂和胸前愤怒的肌肉。 这之后燕少站了起来,踩着玻璃到浴室去了。 我看着他流血的背部,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玻璃的碎片。 我整个人都呆呆地,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我给酒店前台电话,用蹩脚的英语告诉对方我打碎了台灯,需要请人来打整房间,另外还需要医用纱布和消毒酒精。 燕少在酒店员工收拾地毯上的玻璃时出来了。他很冷漠地看着酒店员工,和对方用德语对话。 然后他拿起对方给他的酒精,自己用棉签伸到后面去擦拭伤口。 酒店员工见此情此景,大致也知道我们是发生冲突了。 这晚上,燕少没再和我说过一句话。 一瞬间,我们之间仿佛变成了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遥远的距离。 他一直背对着我睡,搭着另一床被子。 清晨的时候我起床,看到他至始至终保持着昨晚上入睡前的姿势,双眼一直睁着,看着前方,面无表情。 似乎发现我在看着他,他又闭上了眼。 我们去森林的计划取消了。 一直到中午,燕少也躺着没动。 我饿得不行,只有自己到餐厅去吃饭,回来的时候,看到燕少叫了午餐到房间里吃。 我们之间一句话也没有。 我又坐了一会儿,问他,我们是不是要回国去了。 燕少仿佛没有听到我说话,或者说房间里根本就没我这个人。 他的冷暴力,让我也觉得十分内伤。然而仔细想想,我才是真正伤害别人的人…… 这一整天,我们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耗了过去。 燕少不是躺着睡觉,就是一个人低头玩手机。眼神也没投过来过。 我一个人蜷成一团,在沙发上窝着,看窗外的景色。 傍晚时分,我正打算自己去餐厅,房间门突然被敲响了。我打开,看到有服务员推着晚餐的小车,还有人抱着玫瑰花,以及一个提着小提琴的男人。 他们一同进来,用同样有些生疏的英文对我们说,酒店每日都会选一对情侣,送他们一个浪漫晚餐,有鲜花和小提琴手还有香槟,希望我们能相爱到永远。 我心想这不会是燕少玩的把戏吧? 不过后来发现还真不是。 大概酒店方知道昨晚上我们闹了不愉快,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出贴心服务。 不过我只想说,这服务算是对牛弹琴了。 烛光点上了,香槟打开了,小提琴手也开始演奏了,但燕少依然板着脸,窝在床上玩他的手机。 而我呢,体现了一个吃货的无底线原则,一个人扑到桌子前大吃大喝。 中途燕少过来提走了香槟,依然一个人窝回床上,不时吹着香槟瓶子,依然玩手机…… 我想酒店方大概从未见过这么不识趣的情侣,把罗曼蒂克碎得满地都是。 我给燕少留了一份牛排,待餐车收走之后,拿到他面前,问他吃不吃。 燕少照例是不理会我。 只把香槟喝到底朝天,然后继续玩手机。 我只有抱着被子,窝到沙发上去睡。谁知道刚躺下,就听到燕少起身,在整理箱子。隔了一会儿,他走过来,一把掀起我的被子,我吓了一大跳,他却只扔给我两个字:“回国。” 维也纳之行就这样结束了。 我们做了十个小时沉默的飞机,回到机场发现那辆牧马人居然还在。 燕少什么也不说,自己上了车,一句话也没有,一踩油门,飚走了车。只剩我一个人在空旷的机场停车场风中凌乱。 我感到无比的疲累。 现在是国内时间凌晨一点,我打了一辆车,昏昏沉沉地往家里赶回去。 我脑子里很乱,一会儿想的是,明天周一我可以直接上班了,一会儿又想,燕少应该是彻底对我绝望了。那以后我们是真没交集了,那真好…… 可是想到好字的时候,我却是一阵心酸,只觉得眼泪都要酸下来了。 到了小区楼下,正要去开楼厅的门,身边突然多了两个黑色西装的男人。 其中一个对我看似很有礼貌地说道:“林小莹小姐吗?我们老板想跟你谈谈。” 我心里一紧,直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降临到我头上了。 然而我还是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们道:“对不起,很晚了,我要回家休息了,改天吧。” 按照惯例,这种话一般是没什么效果的。 所以一个小时后,我被两个男人强行扭到了一座郊区的别墅。 在那里,我理所当然的见到了赵小姐,和她那位中文名叫赵芙都英文名叫芳汀的姑妈。 芳汀女士倒是很有礼貌,让两个男人松开了我,请我坐下,然后她皮笑肉不笑地:“听闻林小姐最近和燕少走得蛮近的。” 我只冷眼看着她,并不回答。 芳汀喝了喝手中的水,又看向我:“林小姐不要这么不合作的态度,今晚上我们请你来,并不是要针对你,而是和你谈谈心而已。” 我心想这两年,是不是的人都要和我谈心。 我的心这么不值钱么? 我就对芳汀女士微微一笑:“林小莹没什么心,不值一谈。” 芳汀听我这样说,倒是也笑笑:“没心那就最好了,就算是有什么心,林小姐大概也是应该放弃掉的。” 赵安蒂坐在她身旁,一直用一种相当冷淡的神色,轻蔑地看着我。 我想说我听不懂芳汀女士你的绕口令,我只说:“芳汀女士说完了么,说完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芳汀嘴角动了动,然后拿出一张纸,放到了我们之间的茶几上。 她说:“走可以,但需要林小莹小姐签一个字。然后从今以后我们就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 我拿起那张纸一看,发现上面竟然写着,我自愿放弃我在集团的股份,以每股多少价钱,卖给赵安蒂小姐,并会在一周内辞去建筑公司副总的职位,离开集团。 我吃惊不小。 我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芳汀女士和赵小姐,禁不住想笑。我大概有点讥讽的口气:“我还以为这上面会写着,给我多少钱,让我远离燕少呢。” 芳汀女士昂了昂下巴:“也差不多吧。总之林小姐把股份卖给我们,您就拿钱走人,大家各得其所,两全其美岂不是很好?” 我这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当初燕少撕掉我辞职信的事…… 于是,我就拎起了这张纸,哗的一声撕成了两半。 我把一手碎屑扔到了茶几上,很有些冷漠地看着赵安蒂和她姑妈:“抱歉了,我本人目前暂无出售股权的意向。” 就算我不会和燕少在一起,也是绝不可能把阿冰留给我的股权交到赵安蒂手上的。 我一想到当年赵安蒂是如何欺骗了阿冰的感情,导致他割腕,就恨不得让她跪下给阿冰在天之灵磕三个响头。 芳汀女士和赵安蒂的脸色顿时有些僵了。 芳汀很有点强硬且带着威胁地对我说道:“林小姐想清楚了。你也没什么经验和资历,拿着一个大公司,很容易出点差错。届时发生了什么意外,别说到时候手里的股权变成废纸,就是自己的人身自由,也未必能得到保障。” 我就最听不得这种拐弯抹角的威胁。又不霸气,又不直率,鬼鬼祟祟小人一样。 我就颇不耐烦地对芳汀女士道:“好了,我是流落街头还是入狱坐牢,都犯不着你们赵家的人操心。但如果我将来落难,拜托请让我死得透一点。我林小莹但凡是留有一口气,都不会让那些害我的人舒坦。我不好过,谁也别想舒服过日子!” 我起身:“好了,深夜谈心就此结束,再见了,两位女士。” 说完我不管芳汀和赵安蒂的脸色如何难看,朝门外走去。 外面黑漆漆,我走到马路上,拿出手机,正准备叫个车,耳后突然传来一阵风声。 我条件反射躲,但躲得过一下,躲不过第二下,下一秒,我只感觉后脑一疼,已经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是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周围光线不是很好,但我还是一眼看出我是在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空气里有股潮湿和泥土的味道,所以我断定出我是在一间地下室内。 我正准备再抬一点头起来,一桶冰冷的水突然从头给我泼了下来。 这一下的刺激非同小可,我立即感觉到自己肺都收缩了起来。 耳膜蒙了一下,然后我就听到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光泼冰水有什么用,还应该把冷风机打开,对着她吹吹才舒服。” 我听出这是芳汀的声音。 随即立刻有人抓住我的脚踝,拖着我往什么地方去。 我下巴磕着地面,摸得生疼,现在我只有七魄之中藏有龙马鳞,因而疼痛是难免的。但我还没机会来得及呼疼,一股冷风突然灌入我的衣领。冻得我随即打了个哆嗦。 紧接着,第二桶冰水又淋了下来。这一次是从头到脚,将我浇了个透。加上剧烈吹来的冷风,几乎立刻把我冻成了冰棍。 女人的高跟鞋站到了我面前。 芳汀女士居高临下地嘲笑我道:“林小姐蛮有骨气的嘛,这样子吭也不吭一声。看样子还是受的折磨不够嘛。” 然后她吩咐道:“把她的外套给她剥了。” 立刻有人来,一边按住我,一边扯我的大衣。 赵安蒂在不远处不耐烦地说:“哪儿有这么麻烦啊姑妈,不如直接把她扔到冰库里去,零下三十度,冻死她得了。” 芳汀在笑,如同聊一个SPA一般轻松:“冰库是最后一级了,一下子冻死了有什么意思,要让林小姐慢慢享受才好啊。” 赵安蒂走过来,她抬起脚,踩到了我的背上。 高跟鞋往下转了转,正好刺到我的脊柱,又疼得我吸气。 赵安蒂恨恨地:“敬酒不吃吃罚酒。自以为有几分姿色,就在四一面前搔首弄姿。林小莹,那天你在集团羞辱我,今天我就要让你怎么死都不知道。” 这种时候,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我应该跪舔赵小姐的脚趾,求她放过我才好。 然而疼痛却加剧了我潜意识里的反抗,我咬着牙冷哼了一声,不分场合的嘴贱:“不是零下三十度冻死么?多谢赵小姐告知。” 我这满是挑衅意味的话得到了赵安蒂扬起的一脚。 她踢的是我的下颌,细细的高跟划过我的下巴,立即让我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疼。 见我疼得两眼发黑的样子,赵安蒂的声音依然悦耳清脆:“哎哟,真可惜啊,没踢到脸。林小姐这张脸,长得真不怎么样,看着就让人不舒服。姑妈,你说把林小姐的脸皮剥下来,看看是不是厚得很,行不行?” 芳汀笑说:“安蒂你真是调皮。不过把她的脸皮割下来,我猜她就没办法去勾引任何男人了。” 赵安蒂旋即恶狠狠地蹲下来,扯住我的头发:“那就拿刀来,我就要割掉她的脸,看她还能不能去勾引四一。” 还真有人拿刀过来。 赵安蒂正要下手,突然又停住了,她笑吟吟地看着我:“林小姐,要不然你求求我吧。你求求我呢,我就手下留情,饶了你算了。” 我只冷冷地看了赵安蒂一眼:“赵小姐是以为自己很天真,还是以为你的燕少很天真?毁不毁我的容,和燕少爱不爱你,有关系吗?赵小姐在燕少身边那么多年,燕少有爱过你一秒吗?” 我这话戳到了赵安蒂的痛楚,她眉毛一拧,手起刀落,我左脸颊已经感到被什么划过。 然而旋即,我却感到被刀划的地方一阵暖流流过。 原来七魄之中有两处是在头顶和咽喉,而脸部靠近头顶和咽喉,那里面还有龙马鳞,在真正受到伤害的时候,龙马鳞自然就会分散一点过去,自然就会安然无恙。 赵安蒂看到我的脸完好无损,禁不住吃惊的张了张嘴,看了看手里的刀。她立即抓住我的下巴,又朝我脸上划了一刀。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龙马鳞又迅速的帮我挡了这一下,我的脸依然如蛋壳般光滑。 这下赵安蒂完全愣住了。 我见她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忍不住用上欺哄和挑衅的双重语气:“赵小姐真是仁慈,拿把没开口的刀来毁别人的容。拜托下次割别人的时候,先在自己手上试一试吧。” 赵安蒂不知是计,又见我连被割两刀居然都没事,真以为那刀是没开口的,想也没想,拿起了就朝自己手背上试了一下。 这一试,鲜血一下就从她的手背上流了出来。 赵安蒂吓得把刀一扔,惊叫了起来。 芳汀见状,也是吃惊不小。 她忙心疼又责怪地对赵安蒂说:“让你割,你还真割,傻孩子,难怪男朋友都要被别人抢了。” 赵安蒂疼得跺脚直哭:“姑妈!” 芳汀吩咐她:“快出去包扎一下吧,这里交给我。” 待到赵安蒂哭哭啼啼出去了。 芳汀拿起地上那把刀,又朝我脸上割了一刀。 我见她动作麻利快速,就知道这女人有多狠了。 见我依然没事,芳汀皱起眉头,拿起拿刀,割了割旁边的什么东西,然后转过头来,眯起了眼。 “林小姐,看起来不简单啊。”她蹲了下来,“搞不好,你根本不是人呢。怪不得能把男人迷得七荤八素。” 我对视着她的眼:“芳汀女士,别因为自己是禽兽,就认为别人也不是人。” 芳汀又笑起来,不过眼中有狠色,她说道:“林小姐,说实话,我赵芙都这辈子还没佩服过哪个女人。你其实也算一个了。我们家安蒂,说实话,比起你来确实差了那么几分。你如果是我的侄女,那我肯定捧你不会捧安蒂。但是没办法,谁让你不姓赵呢?” 她重新把那张股权转让的协议放我面前:“我给林小姐五分钟时间考虑,笔在这里。五分钟之后,我再进来,希望看到的是你签好了字。否则的话……” 她看了几眼旁边的几个男人:“林小姐大概是不想同时被好几个男人享用的吧?” 赵芙都的这个威胁,说实话是凑了效的。 要让我遭受这种凌辱,还不如直接给我一把刀,让我自裁算了。 但是赵家这两辈女人干得出这种事么?答案是,肯定干得出。 相比一下,股权实在算不得什么,所以我也就赌了一下赵女士有点良心,提笔唰唰就把字签了。 等芳汀女士进来之后,我把协议书递给她。赵芙都看了一眼,笑道:“林小姐的字简直和印刷体一样。真是工整。” 我此刻冷得全身发颤,冷风一直对着我的吹,方才被淋透的衣服几乎要结冰。 我问芳汀:“我可以走了吧。” “走?”芳汀一笑,我立刻察觉自己受骗了,“林小姐不是应该好好享受了一下几个男人的服务,然后再回去么?” 我沉下脸来:“你最好让我死透。” 芳汀大笑:“放心吧,一批不够,还有下一批。这世上,什么都缺就是男人不缺。我倒要看看,燕少知道林小姐是以那种方式去了西方极乐世界,会是什么心情?是否还会对林小姐着迷呢?” 她拍了几下手,另有几个男人走了进来。 芳汀挥着手里的协议:“对不住了林小姐,为了避免你以后反悔,只能委屈你了。” 她这话说完,有两个男人已经架住了我。 芳汀笑得狂妄得意:“你们啊,好好服侍林小姐吧。” 我听到地下室的门哐的关上了。 面前六个男人,每个人眼里都闪着猥琐的光。 我被他们按到了墙上,开始撕扯我的衣服。然而这时候,我心想横竖都是死,宁愿一战而死,抬脚就朝面前的男人踢了过去。 不偏不倚,正好踢在了他的命根子上。 这男人哀嚎一声,立刻弯下腰去。 旁边的男人见状,一拳就打向我的肚子。 这种打法,是根本没把我当女人看的,幸好我肚脐处就是龙马鳞,所以直接受住了这一拳。 而打我的那个男人,却痛得甩手,他骂道:“这娘儿们身上跟铁似的!” 另外的男人骂道:“不管,先把她按住,我们轮流上去爽了再说。” 他们人多,纷纷上前按住了我的手脚,把我往地上拖。 我拼命挣扎,越是叫得厉害,却看到这几个男人眼中那令人憎恶的光愈盛。 恰在此时,地下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几个男人一愣,芳汀的声音却又传来了:“你们干到哪一步了?快把她绑起来!扔到冰库去!” 有个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回答:“扔冰库?哥几个还没开始呢!” 芳汀着急地命令:“别废话!这事成了拨钱给你们去玩,什么女的都有,别再呆着了!” 我怔了片刻,却突然扯着嗓子大喊道:“我在这里!救命——” 芳汀已经扑上来捂我的嘴。 我却顺势咬了她的虎口一大口,毫不嘴软,拼死了下口,疼得她大叫起来。 然后我松开口,又大喊道:“救命啊——” 芳汀让人送我去冰库,毫无疑问,是事情突然有了变故。 不出意外,是什么人来了,如果被发现,那我有可能得救,并且,来人到地下室来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那还不如直接把我扔到冰库里去,灭口算了。 所以我必须要拼劲全力呼救。 芳汀顾不上疼,不知道朝我嘴里硬塞了什么,她一边恶狠狠地塞着,一边骂道:“别做梦了,他听不到的!等他找到这里的时候,你已经冻成冰块了。” 我听到这个“他”字,突然明白了过来的人是燕少。 我挣扎得更厉害了。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这里有六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我根本反抗不过。片刻,我就被封住了嘴,绑住了手,拖着朝冰库走去。 芳汀刚指挥着他们把我拖过拐角,我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赵安蒂的声音:“姑妈!” 芳汀在拐角前,所以我看不到那边是什么情形。 然而就在芳汀笑着说:“你们到这儿来干什么?”的时候,一个男人冷冰冰的拖到冰库声音立刻响了起来。 “你在这里又干什么?” 这是燕少的声音。 芳汀的声音听不出来有多慌。 她只继续笑着:“我到我的收藏室看看收藏品。” 燕少的声音很平淡也很冷漠:“是么,不介意我们一起欣赏一下吧?您的收藏品。” 我面前冰库的门已经打开了,我被几个男人一同推了进去。 铺面而来的寒气几乎让我窒息。 我跌在了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门快速地在关上。 燕少和芳汀谈话的声音在远去,鲜活的世界在离我远去。 那时候我喊喊不出来,动也动不了,只能傻傻的等死。 那时候,零点零几秒的时候,我脑海中唯一所闪过的念头是,如果我再不做点什么,我就再也见不到燕少了。 我再也见不到他,再也见不到他。 愤怒的他,温柔的他,冷傲的他,微笑的他……统统都见不到了。 就在那么零点零几秒的时候,这种再也见不到燕少的恐惧,令我不顾这里的地有多滑,气温又多低,我的手被绑得有多紧,身体的平衡有多难以保持……我站了起来。 我看到那边有一把铁铲,我奔了过去,就势往地下一滑,脚踢到了铲子,把它踢向了门。 门已经要关上了。 然而铲子飞过了门缝,卡住了门,也传来了咔的一声响。 我似乎听到赵安蒂的声音传来,很尖,很恐惧:“四一!” 紧接着,外面的世界变得混乱嘈杂起来。 我只感觉得到大股大股的冷空气,在钻入我的五脏六腑,冻得我如同冰箱里的鱼,再也动弹不得。 眼前是白茫茫的冰雾,迷了我的眼。 我觉得我撑不住了,我觉得我要放弃了,长眠在这个冰冷的国度里。然而我再度听到赵安蒂的声音,离我很近了。 她声嘶力竭地:“四一!你不能进去!那、那里是冰库!” 芳汀女士的声音也传来:“燕少,里面温度零下三十度,你这样进去会冻伤的。” 紧接着,我却又听到赵安蒂的惊叫声,紧接着,门打开了,一个人倒退着跌了进来,摔在了离我不远处。 赵安蒂大喊着:“四一,你怎么能那样推姑妈,她是长辈!” 我尽力睁开眼,想要保持清醒,然而我已经不太看得清眼前的景物了。 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得到什么东西搭到了我的身上,然后我被抱了起来,被抱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嘴里塞着的布条被扯掉了,手上的绳子也被解开了。 我感觉自己像是坐上了云霄飞车,颠簸着悬浮在半空中,朝外面飘去。 我听到身后传来嘭的关门声,好像是冰库门被关上了,里面隐约传来哭泣声:“四一……你开门,你疯了……救命……” 好像有谁又被关在冰库里了。 但随着身下传来的脚步声,那声音也渐渐远去了。 而我感觉得到身边的世界变得渐渐有一些温度了,虽然我的身躯依然冻得僵硬。我使劲往抱着我的这个怀抱里钻,似乎要钻到他的心脏里去,那里是热量的来源。 而抱着我的人感觉到我的动作,旋即将我抱得更紧了。 周围的世界忽明忽暗,他抱着我不知走了多久。 然后四周又黑暗了起来。 我被放在了什么地方躺着。离开了那个怀抱,我立即抖得像一片叶子。 我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身下重新颠簸了起来。我反复对自己说,我不能睡,我不能睡,我要是睡了,我就再也醒不来了,我再也见不到燕少了。 然而心里虽然这样想着,我却控制不住自己往黑暗的深渊跌下去。 幻觉中,我感到自己在不停地往下坠着,不停的坠,不见底的深渊,不论我坠到什么地方也不会停下。 突然间,我听到黑暗中有个人在叫我:“你,你在做什么?” 很平稳、很醇厚的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 很陌生,但却又很熟悉的声音。 令我一惊。 那女人的声音继续响起来:“你现在在干什么?不要死。” 我想问你是谁?你为什么叫我,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只叫“你”。 又过了几秒,这女人继续道:“你还不到死的时候,你还有事情没有做,现在不能死。” 我在黑暗中怔了片刻,突然一惊,这声音,这是我自己的声音! 在不断落下的过程中,我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在不断的下坠,而另一人却分离到我旁边,不停的叫着我。这感觉,只有经历过的才知道有多诡异。 我这一惊吓,浑身一个哆嗦,竟然醒了过来。 汽车已经停了下来,我发觉自己正躺在一个男人的怀抱中,他抱着我,不断拍着我的脸,焦急地叫我:“林小莹!林小莹!林小莹你快醒过来!” 我一打抖,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黑暗中,我一时看不清他的脸,我连运起貔貅目的精力都没有。 我张口,是燕少吗? 但却没发出声音。 燕少却仿佛听到了我说什么,他立即也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心是滚烫的。 “是我,是我。”他回答着我。 我听到他承认,顿时心头一酸,就想要钻到他怀里大哭一场。 然而此时我浑身发冷,手脚麻木,只觉得心脏即刻就要停止了。 燕少低头来吻我,我能感觉到他在发抖,他的唇也是滚烫的,他一边吻我,一边朝我的口中吐着热气,这样类似于人工呼吸的动作持续了好一阵子。 然而我才听到他的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哭腔,他说:“林小莹,你别吓我。” 他问我:“你可以撑到医院吗?你回答我。” 我只缓出一口气,什么也答不出来。 燕少哭着问我:“你怎么那么冷,为什么你衣服都冻成了冰块?她们对你干了什么?”他用他的大衣紧紧裹着我。 车里应该开着暖气,车顶灯也开着,虽然刚才醒来的一刻,我的双目竟然有短暂性的失明。然而现在我能看到燕少,我看得到他眼里的恐惧,还有他眼里闪烁的泪。 我还是冷得不停打颤,抖得像是即将从树上落下的秋叶。 我想说燕少你不要哭,你这样子好像我有多严重似的,其实我还活着,你看,我还活着。 虽然,我总觉得,我马上又要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了。 眼前的燕少又开始往黑暗之中隐去,我似乎听得到燕少在拍我的脸,但是我感觉不到。 耳畔又想起了那个女人的声音,我自己的声音。 这次她叫了我的名字,她说:“林小莹,活下去,你不该这么脆弱的。” 我不断坠着,我回她:“你很烦,我很累。你让我休息吧。” 她说:“你活下去,你若是能活下去,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我不信,但我还是回她道:“我只想和燕少在一起,你能办到吗?” 她立即说道:“你不应该这么任性。” 我就说,你办不到,我也办不到。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身边的女人似乎沉默了片刻,然后她说:“你,要去做就去做,我不会再阻拦你了。但后果你要自己承担。” 她刚说完这句话,我一直跌落的深渊突然见了底。 我整个人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只觉得全身都摔成了碎片。喉头一甜,竟然咳出血来。 燕少的声音又回到了我的耳边,他似乎在擦着我的嘴,他的声音都变了。 他大叫:“你怎么了?林小莹你到底怎么了?” 他对我说:“我已经打了急救电话,你撑着,你撑着。” 我的视线又恢复了,回到了有燕少所在的这个世界,身体依然疼痛不止,尤其是我的内脏,我又咳了几声,这才发觉自己是真的吐血了。 燕少正用他的袖子不停帮我擦着血,染得他袖子红成一片。 燕少语无伦次地对我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心想你在说什么啊。 燕少继续说:“对不起林小莹,我不该把你一个人扔下,对不起……”说到后面,我觉得他几乎又要落泪。 我虽然浑身都很疼,但能说话了,我一边咳着,一边哆嗦着对他说:“我好冷……” 我说:“……抱紧我一点……” 我不这样说,燕少也已经抱得更紧了。 我被他这样勒着,却觉得寒气持续往我的骨子里钻,抖得更加厉害了。 燕少抱了我几秒,突然间又放开了我,然后他揭开了他的大衣,开始解我的衣服。我想去阻拦他,然而燕少却厉声喝我:“别动!” 我的衣服湿哒哒的,之前被淋过两桶冰水,又吹了冷风,最后还被塞到零下三十度的冻库里,早结了冰,然而现在被燕少抱了这么久,又化掉了,又湿冷又沉重,贴着我的身子。 燕少解释说:“之前不敢给你脱掉,温差急剧变化,人会死的。现在冰化了,必须要脱掉。” 他手顿了一下,然后很安慰地说:“别担心,什么也不会发生。” 说完这句话,他伸手关掉了车顶灯。 整个车厢里顿时重新陷入黑暗。 燕少很细致的解开我衣服的钮扣,这还是他的衬衣。他帮我脱衣服,一开始很利索,但到后面却依然显得有些紊乱。尤其是他解开我后背的排扣时,他的手一度停滞了一下,指尖挨着我冰冷的心口,似乎在挣扎着要不要放下去。然而下一秒,他却还是马不停蹄地去褪我身上的其他衣物。 我们看不清彼此,然而却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燕少的呼吸变得沉重了起来,充斥着整个车厢,让我们所处的这个空间慢慢旋扭了起来。 我至始至终很顺从,主要原因是我根本没力气反抗。 燕少收拾完我,把大衣又盖到了我的身上。 然而下一秒,我听到他扯开了自己的衣服,他用比刚才料理我快一倍的速度,迅速地褪掉了自己的衣服,然后钻到了大衣之下。 我几乎是一秒就抱住了他。 无他,因为燕少实在太温暖了。 而我如同一块冰。我听到燕少在吸气,应该是被我给冻到的。 果然,他说:“人怎么能冷成这个样子?”他用手掌搓着我的背,不断来回搓着,慢慢搓得我的脊柱不再发抖。 我如同八爪鱼一般缠在他身上,就好像一块冻僵的海绵,恨不得把他全身的热量都吸光。 这里是SUV的后备箱,燕少是把后排座椅全部放倒的,空间很大,我们如同过冬的土拨鼠一样抱成一团,并不是特别局促。 燕少牌暖宝宝还是很实用的,直到我身子渐渐回暖,他也没变冷。 不知什么时候,他开始吻我。 一开始只是吻我的脸颊,耳朵,后来就是嘴唇。从最先的短促的,轻缓的,慢慢变得炽热和激烈起来。 我忙对他说:“我已经好了,我已经好了……” 燕少却回我道:“我不好了……” 他紧紧搂着我,几乎要把我嵌入到他的胸膛里。他的手依然很用力的,像是为我取暖似的搓着我的身子,我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力,一点一滴透过我的皮肤,传递到我的骨头里。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迸发着火花,让滚烫的熔岩驱逐掉那些冻到我骨髓里的寒冷。 我说:“你说过什么也不会发生。” 燕少却只回答:“林小莹,不要再拒绝我,不要去想其他人。” 我听他这般说,心就软的几乎化掉了,眼泪却也终于落了下来。 我哽咽着:“你别这样说……” 燕少问我:“要怎么说呢?说我爱你爱到骨子里,因为不能得到你就要疯掉,因为想到你为另一个男人而拒绝我,但他已经死了,就恨不得杀光身边的所有人。你要我说什么呢?” 我捂着脸:“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呢?” 燕少放肆地捏着我,喘息着回答我:“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但我只知道如果得不到你,我就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如果可以得到你,就算死去也没什么可惜的。” 我听他这样说,立即有些吓到了,急忙去捂他的嘴。叫他什么都别说了。 燕少却咬我的指尖。 他说:“你要承认你也是爱我的,林小莹,我感觉出你也爱我,但是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要告诉我你爱我,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不是在自作多情。” 他把我翻转,双眼适应了黑暗,我能看到他那双黑若檀木的眼眸,那里面有我无法拒绝的一切。 燕少压着我,他问:“配合一点,好么?可能会疼,不过我会尽量轻点的。” 我说:“我怕……” 燕少用吻打断我。 他说,我在这儿,不许怕。 这之后他有些生疏笨拙地想要开始,我则吓得捂住了嘴,动也不敢动。 我听到他声音嘶哑的问我:“开灯可以吗?” 我不敢回答。 燕少就伸手去摸顶灯。 我抓住了他的手,我说不要,我怕,不要开灯。 燕少放下了手,然而下一秒他却说:“我想看着你……” 301等你指尖临幸,等你眼眸垂青 我想阻止燕少,然而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按开了顶灯。 我急忙用去拉扯大衣,遮挡自己的身体,然而燕少却是一愣,他只看着我的脸,问我:“你眼睛怎么了?” 我眼睛怎么了? 我听他这么问,便伸手去摸自己的眼角,这一摸,我竟然摸到我眼角湿腻腻的。抬起手指一看,满手是血。 我心头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急忙捂住了眼睛,我大叫:“不要看我!” 可是燕少却过来抓我的手,他命令我:“放开!我看看你怎么了。” 我拖不过他,最终被他强行扯开了手。 那时,我感到自己双眼一热,尽管紧紧闭着,却依然能察觉出什么东西从我的貔貅目之中飞了出去。 燕少前一秒还紧紧抓着我的手腕,下一秒,他就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车厢里十分温暖,然而他的双眼紧闭,他的脸庞渐渐苍白,之前所能给予我无限热量的身体,也在慢慢变冷,我伸手,摸不到他的脉搏和心跳…… 我能听到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那是之前燕少为我打的急救电话……没想到救走的人,不是我。 …… 我在抢救室外面的凳子上,木然地坐着。湿哒哒的衣服已经快要被我的体温烘干了。 阿青是和燕父一起来的,看到他的时候,我才觉得我的感官有些回归了。 我伸手,他立即抓住了我的手,阿青问我:“我哥怎么样了?到底怎么了?” 我一摇头,鼻子却酸起来,我说:“还在抢救,医生说是器官衰竭……” 阿青看了一眼燕父。燕父皱着眉,凝神看着急救室。 阿青急忙说道:“都说了让他不要那么着急去集团。医生说了必须复健一个月,让身体适应一下。睡了那么久,一下子要正常生活,身体怎么受得了。” 我知道阿青的话是故意说给燕父听的。 这是为了把燕少突然晕死过去的缘故归咎到他自己的选择上,而不是我的身上。 燕父似乎也没有想到我身上来,听到阿青这般说,便也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重重地叹口气:“这二十七岁的劫难啊……何时才能过得了。” 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 我们急忙围上前去。 医生问了谁是家属之后,便说道:“病人还在危险期,如有可能,尽量在隔离重症室呆够二十四小时,等生命体征稳定了再看吧。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在我们脸上扫过:“你们要随时做好最坏的打算,生命体征体质停止或者脑死亡,都是有可能的后果。家属如果同意在重症监护室隔离,签个字吧。” 燕父拿过笔,这个曾经久经沙场的男人,此刻握笔的手却有些发抖。 我们穿着消毒服去看了燕少,但也只能隔着玻璃。 燕少躺在病榻上,全身插满了管子。 心跳检测仪在滴滴作响。 燕父看了几眼,就有些承受不住的样子了。阿青告诉我,燕父一直谨遵磅空的教诲,这一年时间尽量做到了对燕少的事情不闻不问。可是真要亲眼看到燕少怎么样了,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阿青说:“其实我爸从没想过要把家业给我。他全部的希望都在我哥身上。所以他平时才那么纵容我,因为补偿心理呗。” 天快亮了,我们坐在医院外花园的凳子上。 我几乎不说话。 内疚和负罪感充斥着我的内心,让我感到十分的羞耻。 我知道为什么燕少会倒下,为什么他会性命垂危,因为我没有遵守甜师姐的吩咐,我和他走得太近,越来越近,终于触发了警报。 过了好久,我才开口:“阿青,如果你哥哥真的这次出了什么事,我也绝对、绝对不会、不会想……” 这句话还没说完,我就泣不成声了。 阿青急忙来捏我的手,他劝慰我道:“姐姐不怪你的,我知道你尽力了,我知道都是我哥来缠你的。他从前就喜欢你,这次还阳了,你又离他这么近,要他怎么忍得住不来靠近你呢?姐姐你别自责了。我还在呢,我还在的。” 阿青的言语十分温和,配合着他温醇细腻的容颜,瞬间就令我一直强硬伪装的心崩溃。 我简直是嚎啕大哭起来。 我边哭边对阿青哭诉:“都是我的错,我可以拒绝他的,但我就是狠不下心来。都是我……四一不在了,我也绝对不活了……我不是合格的,我真蠢,太蠢了……” 阿青一直拍我的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不会的不会的,放心好了没事的。” 正在此时,小相公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一接起来,小甜甜就在那边大骂:“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你怎么那么不自觉呢?这下好了吧,亏得老板身上有半只麒麟角做护身符,才没有立马魂飞魄散。我跟你说了稍微有点碰触也是会引起事故的。你偏不信邪!” 我听小甜甜这般骂,哭个不停,道歉的话都说不清了。 小甜甜却还不饶人,继续骂:“哭哭哭,早知道干嘛去了?这下就看吧,看老板那半只麒麟角抗不抗得过去了。喂,林小莹,你知道你错了吗?” 我呜咽着,说我错了。 小甜甜就恶狠狠地:“知道错了就离老板远远的。如果这次他抢救过来了,你就跟他一刀两断!一言一行,都要跟你之前和他的相处反着来,不要再去碰那段记忆了。” 我说我知道了。 小甜甜这才缓下了口气,她突然又无比凄惨地:“这命啊,怎么就这么苦呢。” 然后我听到小甜甜也在那边哭起来。 电话被小相公抢了过去。 小相公照例安慰了我一下,然后对我说,牙牙已经苏醒了过来,不过符大师兄还要养他一阵子,等他生龙活虎,心性纯粹了,再把他给我送回来。 阿青给我买了早餐回来。 我没心情吃,和他一同回了医院里。 刚刚到重症监护室外面,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貌似有人来探病了。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我一看他的眉眼,就觉得有些眼熟。 但看他的气势,颇有些来者不善的意味。 燕父已经起身,和中年男子握手。 中年男子朝重症监护室里看了一眼,问道:“令郎怎么样了?” 燕父的语气倒是不算太担忧,他说:“医生说,观察二十四小时,应该会出结果。” 这话说得很有技巧,并没有说燕少现在的情况,也算是说了实话。 中年男子便点头,脸色却阴沉了几分,道:“令郎没事,那倒好,不过小女和家姐,现在却还在另一家医院抢救。情况不容乐观。” 我一听到小女家姐这样的字眼,顿时就猜到这中年男子是谁。 燕父闻言,略显惊讶:“安蒂和芳汀又怎么了?” 没错,这中年男子,便是赵安蒂的父亲。 赵父眼神扫了一下我和阿青,似乎没看出我是谁,也没太在意,他只语调阴沉地说道:“昨晚上,令郎不知何故和小女起了纷争,竟然将小女和家姐关到了零下三十度的冻库之中。险些让小女和家姐丧命。幸而冻库外有人发现,救出了她们,但两人的冻伤十分严重。” 燕父一脸震惊:“这事我倒是完全没听说。我只知道犬子昨夜驾车时突然心跳骤停。送到医院抢救到现在还未脱离危险。安蒂的事情真是没有听说。” 赵父冷笑了一声:“这么说,大家都进了医院,彼此彼此,责任轻重,倒是都无从谈起了。” 我和阿青听到这儿,都明白了这位赵先生到此来,根本不是为探望燕少的,而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方才已经告知了阿青,因而我看到阿青的脸色也立即十分难看。 他紧紧捏着拳头,指关节泛白,但忍了忍,最终还是没爆发出来。 燕父又怎能不知道对方的用意。 燕少还在重症室里生死不明,对方却已经打上门来,一副问罪追责的气势。 燕父的脸色也有些冷,他不温不火地回赵父道:“小辈间的事情,我们做长辈的,不清楚情况之下最好别瞎掺合。既然安蒂也在急救,犬子也在急救,那就等大家都急救出来,再问个明白清楚。现在你我瞎着急,也得不出个正确结果。” 赵父又冷笑了两声,显得十分阴阳怪气:“那倒也是,希望令郎能够安然无恙,届时给我们赵家一个明白交代。不打搅了,告辞了。” 说完这话,他就带着一帮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父刚走,阿青就爆发了。 阿青无不挑衅地问燕父:“爸。他们什么意思?我哥这还在里面躺着呢,他们倒来挑事儿了,是觉得我们燕家势弱还是我们燕家没人啊?欺负人呢!” 燕父也一扫之前稳重冷静的模样,眉目间也有一股狠色,他先是喝阿青道:“闭嘴!这事情先等你哥醒了,我会问个明白!现在赵家这么嚣张,还不是因为他小子二话不说就甩了人家女儿?赵安蒂又不是才小产了?道理都给别人站光了,赵家这是借事出徐州。” 燕父说完,沉沉地往椅子上一坐,抄起手,闭目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一天我没去集团,直到晚上才回了自己家里。 燕少一直没醒,也没脱离危险。小甜甜又打电话来询问过,她说符大师兄还有小相公都在泰国为燕少作法祈福,希望他可以熬过这一关。 我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 回想燕少还阳后的这一个星期多发生的点点滴滴。 手伸到枕头下,指尖似乎碰到了什么薄薄的东西。拉出来一看,是一张纸片。 我打开灯,坐起来,看到上面写满了龙飞凤舞的字—— 我是一张纸片,藏在你的枕下。 等待在一个黎明,或是一个清晨,被你的指尖临幸。 我是一张纸片,藏在你的眼下。 等待在一个转瞬,或是一个眼神,被你的双眸垂青。 我是一张纸片,藏在你的心里。 等待在一场邂逅,或是一个沉思,被你的爱情眷顾。 …… 这是燕少的字迹。 应该是他赖在我家里补眠的时候,写下来的。 眼泪不知不觉就滴下来,模糊了纸上的墨…… 翻过来,纸片背面还写有一行字:我的命运不会是进到洗衣桶吧? 这种很反转的幽默,是燕少的风格。然而此时见到,我却只感到无限心酸。 早上的时候,阿青来电话,告诉我燕少醒了,目前是脱离了危险。 阿青说,燕少见到他,问了他我在哪里。 “他只张了嘴,没有发出声音,不过我知道他在问你。他很虚弱。还带着氧气罩。”阿青这样说。 我给小甜甜去了电话,告诉她燕少醒了。 小甜甜立即在电话那头问:“你不会是想要去看他吧?” 我说,燕少在问我。 小甜甜沉吟了片刻,然后回答我:“等他身体稳定了,你去见他一面,彻底跟他断绝吧。” 我见到燕少已经是周三了。 还是小米和秦月天因为要去探望他,叫上我一起去的。 燕少看起来精神很好的样子,见到我们脸色都亮了一点。我们一进去,都还没有向他问好,他就挑着眼跟我们开玩笑:“实在抱歉我还活着,没什么遗产可以分给大家。” 小米嫌弃脸:“你吉利点行不?自己咒自己也是没边了。” 秦总笑着坐下:“本来周一就要来看你。伯父说等你好些了再说。人啊,要服老啊。” 我在一旁听他们相互调侃,只低着头不说话。 燕少突然叫我道:“林小莹,你有没有告诉他们我是怎么栽的?” 我有些慌乱的抬头,不知道为什么燕少要突然当着小米和秦总这样问。 小米和秦总都把目光投向我。 我只能尴尬地笑了一下:“听医生说是最近熬夜太多,疲劳过度导致的心脏骤停?” 燕少微微一笑,往后面靠了靠:“算是吧。” 他面上有种秘而不宣的表情,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已经能让旁观者有所猜想了。 小米眼尖,已经略微发现了一丁点不寻常,他瞅瞅我,又瞅瞅燕少,诶了一声:“不会吧……难道说是……” 秦总的脸色有点僵,然而却也没什么大的表情变化。 我见大家都在往某个不纯洁的角度去想,忙解释道:“不是那样的。是……是那天其实是我送燕少到医院的……” 我这话说完,小米就倒吸一口冷气:“你们半夜在一起?干什么?” 这时候,我明显看到秦月天的眼神之中有什么跳了跳,然而他压得极好,令人不易察觉他情绪上的变动。 我看着后面嘴角上扬的燕少,眼眸中有些许的坏,一脸要看我如何解释的样子。 燕少的态度告诉我,他有公开我们关系的意向。 但我不敢说我其实已经开始和燕少拍拖的事实,因为接下来……我们大概就要分手了。 所以,我只能告诉小米和月天:“那天晚上,赵安蒂和她姑妈找我,逼我把手里的公司股份低价卖给赵安蒂。我没同意,她们就把我关冻库里……然后,燕少正好过去见到了吧,把我救了出去。” 说到这里,我对燕少微微鞠躬:“总而言之,谢谢您了。可能我脂肪比您多,皮糙肉厚的……所以您现在生病躺这儿,我还生龙活虎的来探望您。” 我噼里啪啦的把事实的一半说完,礼貌客气地对燕少道谢,倒是让他略微怔了怔。 我看到秦总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小米则是嘴往后斜了一下,一股戾气呼之欲出。 不过谁也比不上燕少骤降的脸色,燕少阴沉且有些气势吓人地开口:“这件事我倒是不知道,她们绑你居然是这个目的。” 秦总的脸色也阴的要下雨。 小米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有证据的话,可以以故意伤害罪立案的吧。” 秦总和燕少对视一秒,然后说道:“不过目前赵家也有人受伤,我听到的消息是四一你和安蒂发生争执,把她关了冻库,小莹的事情,呵,赵家倒是提也没提呢。” 小米抄起手,冷笑一声:“这么说赵家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事了。哼,觊觎阿冰的股权,主意打得还满顺,四一你那天没在场的话,小莹现在是不是早冻成冰棍了?” 秦总往椅背上靠了靠:“赵家恐怕已经把证据都灭掉了,要查证不是特别容易,先等等吧,他们想要小莹手上的股权,总归是要动作的。” 小米拍了一下燕少的肩膀:“关得好。换我不仅要关进去,还要打一顿再关。” 燕少倒是很淡然地说:“当时主要是她来扯我的手,不准我把林小莹抱出去。我顺手就把门踢上了。都没注意把她给关上了。” 小米声音贱贱地:“踢开女票抱我们林总,难怪赵安蒂要炸毛了。对了,四一听说你们分手了,怎么这么突然?” 燕少闭了一下眼,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不分手,难道要娶她?我没时间跟她耗了,拖着人家的青春也不道德,所以干干脆脆分了,当个好人吧。” 甩了别人还说的这么有情有义,除了燕少也没别人了。 不过小米还没竖起大拇指,病房门口已经传来燕父的声音:“提前告知我一声,和道德或者当好人都没关系吧?” 我们急忙起身对燕父问好。 阿青跟在后面,给我们悄悄做了个鬼脸。 燕父沉着脸,呵斥燕少道:“赵老大恨不得把家当都带过来跟我们火拼了。任何预兆也没有,说甩就甩,你未免也太不把我们这些长辈放眼里了。” 燕少并不和燕父做眼神上的接触,直接漫不经心地看一边去了。 燕父指着燕少,滔滔不绝起来:“姓燕的小子,你说说这么多年,我管过你什么?你要满世界跑,我不拦你,你一年不回家,我不问你,你就算是杀人放火,我都可以给你擦屁股。但是这种牵一发则动全局的事,你能不能事先给我打个招呼,让我好歹有个心理准备。赵家这样杀过来,我的老脸都可以忽略不计,你、你简直是让我措手不及!” 我听这一通骂,就知道其实燕父和全天下的父亲,都是一个样。 那就是喜欢骂儿子,把儿子骂的一无是处……但话里话外,其实还是处处维护儿子的。 对于父亲责骂,燕少表现得相当吊炸天,他回过一个轻蔑地眼神:“你老了?所以措手不及?” 燕父一个哽,差点背过气去。 燕少继续不饶人,没有一点小辈的样子:“提前告诉你,能改变什么结果?” 燕父气得要直接去打燕少,被小米和阿青同时拖住,燕父大骂:“逆子!什么是尊重,什么是孝道,你懂不懂?” 燕少冷笑一声,继续不看燕父:“我不懂,我爸没教过我。” 好吧,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燕少之前会在第一时间飞到奥地利去了,留下来那简直就是世界大战的节奏啊。 就在这关键时刻,医院里的霸王——护士小姐出现了。 护士小姐一进来,才不管你这里都是些什么人,厉声道:“病人需要休息,你们在这儿吵吵些什么?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好了,探病时间结束,全都出去吧。” 于是,一屋子的总裁和总裁他爹总裁他兄弟,合起来身家总资产大约能把这座医院翻来覆去成交个一百次,就在护士小姐如此霸气外露地驱逐之下,全都灰溜溜地离开了。 302绝情之后,我还陪着你 我比大家都要迟一点起身,因而当所有人都背对着我朝门外走的时候,燕少突然坐起来,身子一前倾,捏住了我的手。 我吓了一跳,几乎条件反射就要甩开他。 恰好在此时,秦总居然转过身来;“对了四一,有个事情需要问下你处理意见……” 我的心瞬间要跳出嗓子。 结果这当口,燕少的手居然从我手心一滑,捏住了自己输液的管子调节阀,我转过头去看他,他正仰头看着点滴瓶,似乎在考量要不要把滴水的速度加快。 护士小姐见了便上前去,嗔怪地口吻:“已经滴得够快了,再快心脏会承受不了的,别手痒了。” 我出了一身冷汗。 难怪阿青是个演技派,那也是传承了燕少您这个哥哥的衣钵啊。 出门之后,阿青拉着我,说要跟我谈心。 阿青缠着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所以秦总和小米都没放心上,随我们去了。 阿青拉我到医院花园,看了看四下无人,这才悄声对我说:“我哥专程让我把你留下的。他想单独见你。不过你考虑清楚了没有,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我沉默了片刻,便告诉阿青,我是准备先和燕少分手,断绝关系,然后再辞去副总的职务。从此都不再和燕少有任何交集。 上前天的夜里,貔貅目险些放出了燕少从前的记忆,那时候是他的护身符,麒麟角本能地抢在了那之前,直接断了他的命,阻止了记忆的回流,用这么危险的方式保住了他。 下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幸运……因为一旦记起,也就是彻底灰飞烟灭的时刻。 阿青听罢便叹气:“这每一件都是登天难啊,你还准备一件件来……” 我决心已定。 我看着阿青:“这半年多来,我们这么辛苦,为的是什么?好不容易还阳,就要因为自己的欲望,而让所有的努力白白东流么?我没那么自私。” 阿青和我对视了好几秒,然后他移开了眼神。 他说:“嗯,大概你是下定了决心。” 我不知道他这种口气是什么意思,正准备问问,阿青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起来,嗯嗯啊啊的点头:“是……她和我一起呢……好,我给她说了……好的……” 挂断电话,他叹着气看我:“我哥让你马上上去。姐姐,是时候做选择了。” 我埋下头,只觉得心被铁丝一根根穿透,然而就算痛到指尖无力,我还是按下了短信。 我发给燕少的短信只有一句话:“燕少,我们不合适,分手吧,别再相互打搅。” 发过去之后,我马上关了手机。 我给阿青道别:“我走了,替我好好照顾你哥……” 我努力想给阿青一个笑,但是我做不到,我只觉得自己开始瓦解,每朝医院外走的一步,身躯都在破碎。 但是我告诉自己,林小莹不能这么软弱。 林小莹不是失去了一个男人就会哭哭啼啼,就会伤心欲绝,就会痛不欲生寻死觅活的那种女人。 林小莹要开心,要笑。 因为她做的事,可以换来那个男人的生命。 ……我长长的呼气,想让自己的心脏正常运转。 我不断对自己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要在一起的话,还费劲还阳干什么?我们原本就可以长相厮守的……牺牲了不就为了能活下去吗……我没有做错……我没错……” 我是怎么拦到一辆车的自己也不知道,确切的说我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清楚。 但我确实是坐到了一辆车里。 司机好像在问我去哪儿,我说了什么,自己也仿佛听不见。 然而汽车刚刚启动的那一刻,我好像突然听到了嘭的一声,然后车子骤停,我整个人往前面一倾,险些碰到前排座椅。 司机大骂:“你他妈想死吗?想死也别给我找晦气!你疯子吗?” 我顺着他的声音抬起头。 然后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燕少站在出租车之前,双手拍在车头之上。他双眼血红,透过挡风玻璃恨恨地看着我。 司机还在骂:“你站在我车前干什么?”他降下车窗,对围观的人解释,“我刚发动车子,还没来得及加速,这男的突然冲到我车前,推住我的车头。幸好我刹车及时,妈的要不然就出车祸了!” 我只看着燕少,他也看着我,那样恨恨地看着我。 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刚刚说了分手,说了再也不见,他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是从病房里跑出来的吗? 我为什么这么笨,还是被他逮住了。 我觉得自己几乎无法呼吸。 司机还在骂,燕少却突然走动了。 他每走一步,都带着一种骇人的杀气,他走到我所做的车后排外,站到我的车窗前。 司机见状,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便缩回了头,骂骂咧咧地正准备重新发动车子。 燕少突然抬手,挥起一拳,砸在了车后窗上。 我直接吓得是惊叫起来。 而司机也吓得忘记了去踩油门,只瞪大了眼看着眼前这个疯了似的男人。 燕少一拳就把车窗砸得起了蛛网,第二拳落下时,玻璃也应声而碎。 他伸手到车里,不顾玻璃割得他的手鲜血淋漓,从里面扣开了车门。 然后他扑进来,如同一头扑向猎物的恶狼,抓住我的胳膊就把我拖了出去。我根本无法反抗。 我看到阿青奔了过来。 阿青气喘吁吁,看看我们又看看司机,然后去给司机道歉去了。 燕少不顾周围有那么多的人在看。 他只紧紧抓着我,手上的鲜血把我的衣服浸湿。 燕少问我,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我刚刚收到一条短信。” 阿青已经给了司机赔偿,他走过来,试图劝阻燕少,他去扳燕少的手:“哥,这儿人多,我们一边去说。” 燕少什么也没说,直接一个凶狠的侧踢,踹到了阿青的膝盖上。 阿青嗷的叫了一声,捂着膝盖跪下去。 燕少只恨声道:“给我滚!” 然后他拖着我就朝医院里走去。 只剩阿青在后面哭诉:“我又没惹到你……你不能全地图攻击啊……” 护士小姐也跟了出来,然而她只看了燕少一眼,就硬生生把喉咙里的话吞了进去。 此刻的燕少,哪怕一字不吐,也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仅仅一个眼神,已经足够旁人颤栗。 燕少把我拖到花园里,一把将我扔到长凳上。 他说:“我给你一个机会,收回你刚刚干的事。” 我坐起来,抬头问他:“如果我不收回呢?” 燕少吐出一个字:“死!” 然而就在这一时刻,他却突然压了下来,想要强行吻我。 我几乎不用思考,一掌就推向了他。 然而燕少依然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差点忘记了他曾经是可以和阿冰打成平手的拳友。要制服我这个假女汉子,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他只用了一个擒拿的手法,将我的双手往后一扭,再把我往下一压,就让我根本无法动弹。 我疼得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的手臂都要被他拗断了。 燕少压到我后背,咬了一下我的后颈,然后在我耳边愤怒地喘着:“林小莹你发的什么神经?说翻脸就翻脸,什么理由也没有?你是觉得我燕洍羿很贱吗?是觉得因为我喜欢你就可以随意践踏我的感情吗?” 我吃疼的吸气。 但还是忍着泪花,只说:“理由我早在维也纳就说过了,我不爱你,我爱汪涟冰,我忘不了他。你、你刚刚也说过,既然不可能在一起,为什么……要耗费对方的青春,当个好人……不好么?” 我刚说完这段话,就听到我的手臂传来啪的一声。 我痛得惨叫一声,一瞬间全身是汗,几乎要晕死过去。 阿青的声音不怕死地响了起来:“哥你要把小莹姐给废了吗!你快住手!你住手啊——” 阿青来拖燕少,拖了好几下,燕少终于慢慢松了手,放开了我。被阿青拖开了。 然后阿青扑上来,要将我扶起来。 谁知道阿青刚刚扶住我的手臂,燕少一掌就呼向了阿青,扇得他一个趔趄,直接跌到地上,燕少无比暴躁地对阿青吼道:“你特么别碰我女人!” 阿青坐在地上,愣了半晌,捂着挨打的半边脑袋,一脸委屈地看着燕少,凄楚地喊了一声:“哥……”然后他突然就大哭起来,“我冤死了……我真特么冤死了……呜呜……” 阿青这么一撒泼似的大哭,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缓和了几分。 燕少似乎也醒悟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事。 他看向阿青的眼神里也有了几分歉意。 然而他却依然冷着脸问阿青:“死的了么?死不了就自己爬起来给我滚。” 我已经坐了起来,抱着自己酸痛不已的胳膊,默默不吭声。 燕少却突然坐到了我的身旁,他去摸我的肩膀,我有些后怕的躲开了。 燕少的手停在半空中,然后还在落在了我的肩上,他的声音很温柔的,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地问我:“弄疼你了?要不要上去看看?” 我忍着眼泪,刻意板起脸。 心想燕少您才真是瞬息万变,刚才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一转眼却又开始柔情脉脉起来。 可燕少已经搂住了我,他很哄人的语气:“你别老是发神经,你一发神经我也会发神经。你看我前天还在抢救,昨天才刚出重症监护,你就犯病,你觉得我心理能承受么?” 他轻轻揉着我有些肿的肩膀,又说:“我是不该动手,但你为什么要惹我生气呢?我自认还是很理智的人,但你总是踩我的底线。你看这样我们大家都受伤,这样互相折磨有什么意义呢?” 燕少说这话的时候,我瞥到了前方站着的阿青。 阿青一副要走不走的样子,眼里却是非常复杂非常焦急的神色。 我就继续把心肠硬下来,回燕少道:“大家分开,从此也不再受折磨。燕少我想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 我话没说完,燕少已经吻了过来。 我拼命推开他,他却像是根本没听到我方才说什么似的,只说:“你看你总是犯糊涂,我总是无底线原谅你。林小莹,快别闹了,阿青看我们笑话呢。” 站在前面的阿青听到这话,直接被呛到了。 燕少就呵着阿青:“你还站那儿干什么,没看到你嫂子不好意思吗?滚一边儿去,别当电灯泡。” 阿青只缓缓抬头,指着头顶青天:“光天化日之下,我这灯泡也不够亮啊。” 我心想阿青帮帮我,别跟着歪楼啊。 可是我大抵知道,阿青是根本没胆再来帮我的,他刚刚就插了两次嘴,直接挨了结实的两下。 燕少的霸道,简单点说,就是一句话形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而且阿青说得没错,他真正发怒的时候,真可谓全地图攻击,半径几公里内的活物见了,都要绕道走才能保命。 倘若阿青刚才不过来拉他的话,我恐怕真要废掉两条手臂了。 可阿青不过是来扶了我,就又挨了一巴掌。 燕少怒起来,简直是六亲不认。 就算他现在温和了下来,但温和的外衣下也是蠢蠢爆发的火山,我知道我再不识趣的拒绝下去,刚才的一幕又可能重演。 燕少只握着我的手,说:“我还要在医院观察几天,你这几天别去集团了,在医院陪我?” 我摇头。 燕少就说:“那你白天过来,晚上回去吧,我也不需要人守夜。” 我依然摇头。 燕少就继续退让:“还是想工作?那你下班过后来一趟,我只每天见见你,知道你很好就行了。” 我还是摇头,几乎就要摇下眼泪。 燕少沉默了两秒,这才道:“算了,你要避嫌的话,不用来了。等我出院我去找你吧。” 我再也无法忍受下去。 我知道燕少在退让是绝无仅有的,但他越是这样退,越让我意识到我必须要狠下心来断绝一切。 我猛地把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站了起来。 我摆出了人生最令人憎恶的一副嘴脸,冷笑着看着他,用上我所能用的嘲讽的语气。 我说:“燕洍羿你到底要我说几遍你才会死心?你到底要贱到什么地步?你知道你这样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而已?汪涟冰是你兄弟,他尸骨未寒,你却要霸占他的女人,你丢不丢人?你就算死给我看,我也不会对你有一丁点儿感情。你以为你表白,你装出很深情的样子,我就会被你打动吗?像你这种男人,我大街上一抓一大把,想睡我的男人多了去了,你根本还排不上号。” 我每说一个字,就能看到燕少的脸色在沉下去,在冷下去,在僵硬下去。 而他的眼神,也逐渐从温润优雅,变成了冰寒彻骨的色。 他像是看着一个他从不认识,也根本没有付出过的情感的女人,那样冷冰冰地看着我。 我用尽全部的力量压着心中的悲怆,只对自己说,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他就会彻底厌恶我了。 于是我又冷笑了一声,反问他:“怎么?很震惊?是不是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没错,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傻瓜。稍稍给你一点脸色,你就上钩了,哭着喊着要跟我在一起。不过很可惜,我玩腻了,对你没兴趣了。不过我看你现在这幅样子,大概还会不死心,不过没事儿,我最喜欢看男人为了我伤心欲绝的样子了,这样才显得我足够有魅力,不是吗?” 我看着燕少冰雕一样的面容,扬着眉问他:“怎么?还想求我留下?那你就跪下求我啊,看看我是不是要再施舍你一点感情?对了,我还可以把这一切拿手机拍下来,放到社交网站高价出售,让大家都来看看XX集团高傲的总裁大人,是怎么犯贱的。” 说完这段话,我就住了口,用毫无表情的眼神和燕少对视着。 我心里在不断喊着,你快走吧,快蔑视我然后走吧,我再也撑不下去了,我已经把自己一点点捏碎,把自己的心踩得稀泥一样烂,如果燕少你还要抱住我,说爱我的话,那我也没有能力再演下去了。 我大约只能流着泪瘫倒在你怀里,任由你无所顾忌地去赴死了…… 就在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阿青突然冲了过来,打岔道:“那个……哥你好像又该输液了,那个,林小莹,你别以为自己长得还过得去,就那么不要脸。你在这儿羞辱谁啊,你觉得我哥是离了你就活不下去,所以尽情踩到他头上是吧?我告诉你,你要瞧不起我哥,你要羞辱他,我第一个不同意!你这种女人才是烂大街呢!倒贴我哥都瞧不上!” 阿青这话,比不说还要刺激人。 他等于是又把我刚刚侮辱燕少的事实又再重提一遍。 这么“卖力”的队友,我简直不知道是该感谢他,还得唾他一脸。 然而燕少大抵终于不打算再做任何的挽留,他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医院大楼走去。 阿青悄悄给我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就追着燕少去了。 我筋疲力尽,梦游一般回了家,甫一开门,就直接跪在了地上,然后扑了下去。 隔了好久,我才听到屋子里有个女人在哭。 又隔了好久,我才醒悟,那个哭的人,是我。 我不知道自己趴在地板上哭了多久,大脑像是缺氧一般,再也无法运转,无法思索…… …… 我这一个星期都没有再去集团。 柳细细打过电话给我,然而我告诉她我生病了。柳细细却对我说,燕少回集团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变得比从前还要更加冷漠和阴沉了。从前他还要和秦总他们说笑,现在根本不和任何人说除了工作外的一句废话。 柳细细说,燕少并没有问过我的事,上帝保佑他别突然想起来,然后兴师问罪。 所以我要尽快好起来,争取在燕少想到我这个人的时候,回到我的位置上。 我其实想要一辈子不再去集团,或许我可以写封辞职信,然后就此消失。这一次,燕少一定不会再拦着我。 秦总和小米都打过电话慰问我。 我听到秦月天的声音,就莫名其妙的心烦,小米的一样。秦月天说要来探望我,我直接让他别来。 我的口气是生硬和伤人的,隔着手机也能传达到他的耳朵里。所以秦总再没打过电话过来。 周日的那天晚上,我坐在客厅里发呆,不知道明天要不要去集团,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我过去瞅了瞅,透过猫眼,只看到外面有一个两人高的大纸箱子。 这情况未免有些诡异,但我这时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就大咧咧地开了门。门外除了纸箱子,什么都没有。 我掂了掂箱子,有点沉,但里面绝不是一个人。 所以我就放心地把箱子拖了进来,拆开一看,竟然是一个两人般大小的泰迪熊。大大的黑玻璃珠眼睛,亮晶晶的,圆鼓鼓的肚子左上方有一颗红心。 泰迪熊的鼻子上贴了一张便签贴,上面的字是打印的,写着: 【我还陪着你。】 我看到这句话,心中莫名就温暖了起来。 我不由自主地抱住了泰迪熊,把脸贴在了它厚实的胸口上。不管这只熊是谁送来的,此时它的出现,无缘由地填补了我空白的内心。 303选择了什么,就要有承担什么的觉悟 一整夜,我都枕着泰迪熊的胖腿儿睡觉。 熊身上有股薰衣草的味道,慢慢嗅着,紧绷的神经就轻松了下来,让人莫名有种安心的感觉。 我猜想这只熊是谁给我送来的? 燕少吗? 不可能。 我已经那样羞辱了他,没有底线的践踏了他的尊严和他的爱,以燕少高傲的个性,不可能再回头…… 是秦月天吗? 也不可能。 他并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并且我电话里语气那样不好,以他的性格也必然不会再主动做什么。 小米吗? 更不可能了。小米生活细节很细致,这种事情却很粗枝大叶。 那么……是阿青吗? 是的,有可能是阿青的。阿青是个细腻体贴的大男生,他应该知道我现在生不如死…… 这般认定之后,我就陷入了这么多天以来唯一的沉眠。 早上醒来已经十点过了,柳细细把我的手机打得不停响。 我接起来,里面是她压低却焦急地声音:“林总啊,你到底来不来上班啊?今天周会,你不来,我们这边都不知道要怎么汇报了。” 我立马问:“你挨骂了?” 柳细细说:“那倒没有……不过燕少对你是根本不闻不问啊,都是秦总看不下去了,说你好像病得挺严重的,问要不要派人来慰问一下你,结果,你猜燕少怎么说?” 我问怎么说的。 柳细细就很悲哀的语气:“燕少居然呛秦总,问你死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听柳细细这般说,想到燕少说这话时的语气和神态,只觉得刚长好的心又被刀削了一半。 柳细细又说:“林总我求您,病得严重快去医院,快点恢复回来吧。你再不回来,奴婢的银子都要亏光了。” 我没心思理会她的玩笑话,只说,我马上到集团来。 不过虽然说着是马上,我磨磨蹭蹭洗漱完毕,到集团的时候也快十二点了。 然而高层的周会还没结束,我给柳细细打电话,她让我快些到二十八楼去。 我不愿意再去面对燕少,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一生也不要再和他面对面。然而内心再多逃避的情绪,我还是必须要强迫自己去面对。 我敲开会议室的门时,整个会议都中断了下来。 我一眼即看到坐到在长桌尽头的燕少。 他也恰好抬起眼来。 零点零几秒的时间,我们的目光相遇,然而就在我发愣的时候,燕少的眼已经重新垂了下去。 我走过去,发现柳细细和小齐偏偏给我留了一个靠近燕少左手的位置。 我硬着头皮坐下。 整个会议室里静得发憷,隔了好几秒,燕少的声音才响起来,很冷淡很麻木地声音:“继续。” 于是,杨姨又开口,继续刚才我入门时在讨论的话题。 杨姨说了一大堆什么产值IP的话,完了以后,她问燕少:“你觉得我们整体的方针怎么样?” 燕少只回了杨姨两个字:“散会。” 杨姨原本笑吟吟的脸就僵住了。 其余人也僵住了。 杨姨说了半天,燕少就说要散会?他就没别的要说的? 在所有人都没醒悟过来的时候,燕少有些暴戾的抬头,扫了除我以外的众人一眼:“怎么?没听到?” 小米第一个做出反应,他打个响指:“OK,也到午饭时间了,开了一上午的会,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然后他对杨姨竖起大拇指:“杨总的计划,棒呆了!” 有小米的圆场,众人总算把燕少刚刚莫名其妙的结会行为忽视了过去。 不过……燕少从说了散会两个字之后,就一直坐着没动,冷着一张脸,双目冰寒地盯着前方桌槽里的一盆植物,一只手反复拎着一支笔,从头拎到尾,又从尾转到头。 他不走,所有人也都不敢动了。 还是秦总胆子大,他叫道:“四一……” 燕少冷然抬头:“你还有事?” 秦总说:“没有……” 燕少问:“那为什么不走?” 秦总内伤了一下,反问他:“你不走?” 燕少的语气轻起来,非常挑衅且非常暴躁地:“关你什么事?” 他这话的语气,让我觉得他简直是故意找茬,然后要和秦总打一架。 于是,领会都燕少这种情绪和意图的秦总,马上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有秦总带头,大家也陆陆续续开始离开。 柳细细和小齐故意磨磨蹭蹭的,估计是想要我增加一点在燕少面前的曝光度,我赖不过她俩,只能自己先起来,对她们说道:“一起去食堂吧?” 刚站起来走了一步,燕少突然把手里的笔一扔,不偏不倚,正好扔在我脚前,吓得我条件反射跳了一下。 我回过头来,柳细细和小齐也半张着嘴看着燕少。 但燕少至始至终都看着那盆植物,他面无表情地开口:“捡起来。” 我心想柳细细和小齐你们快捡啊。 谁知道一看,差点被这两只气得翻过去了。只见这两人,不断对我挤眉弄眼的,那意思是让我捡。 我无言,只能弯腰捡起来,放到了燕少的面前。 燕少还我一个字:“滚。” 于是我就带着我不成器的两个猪部下,滚走了。 我们三人一起去食堂吃饭。 柳细细一路上都忧心忡忡。她说:“林总你没发觉燕少没对劲么?” 我说他一直那样,哪里不对劲了。 柳细细急得跺脚:“林总您管理公司一流,怎么对男人的感知度就那么低呢?你没看出来吗,燕少现在就跟被自己女人戴了绿帽子的老公一样,那气势简直要把整个世界毁灭了一样。” 我白柳细细一眼,说你这是什么形容。 小齐在一旁插嘴:“一点也没错,我们都怀疑啊,燕少是被那个王梨烟给劈腿了,所以心情很糟糕。” 柳细细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摸出一个手掌心大小的花布包,递到我手上。 我问,这是什么鬼? 柳细细说:“这是本姑娘做了两天的十字绣花包,怎么样,精致吧,里面放了玫瑰、薰衣草、柑橘花,闻一闻,是不是心旷神怡?” 我闻了闻,确实蛮香的。我说:“谢了啊,我收下了。” 小齐急得来拖我的手,小齐说:“笨笨笨,小莹你笨死了,这是让你送给燕少的,人家细细的心意你不懂么?” 我问:“这是让我帮她向燕少表白?” 柳细细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职位,居然伸手来打我手臂:“不是我不是我,是你自己!” 我表示不懂她在说什么。 柳细细就提高了声音:“我是让你拿着这个香包去送给燕少,告诉他这是你亲手刺绣的,让他每晚入夜放在枕边,好嗅着花香入睡。” 我问:“然后呢?” 柳细细跺脚:“至少燕少知道了你对他有意思啊!” 她刚喊完这句话,小齐就突然爆发似的推了她一把,然后柳细细微胖的身躯就撞到我身上,我受不住这冲力,又撞到了旁边的人身上。 旁人立刻扶住了我。 我一边站稳一边说谢谢。 可是谢字只说出了半个,我就石化了…… 我撞到的人,是燕少。 柳细细和小齐猴贼一样,连声说对不起打搅了,然后风一样刮走了。 只剩我和燕少两人站在过道里。 小齐……坦白说还挺“机灵”的啊…… 燕少不走,也不说话,也不看我。我想说对不起想说再见想走,偏如同被定了身一般,什么也做不出。 现在是午饭时间,不断有员工下来路过,见我和燕少颇有距离感的站在路中央。纷纷一边问好,一边好奇地看着我们。 燕少一如既往地冻着脸,气势吓人,如同一尊冰雕。不回应任何人。 我倒是勉强对别人都点头,心想林小莹你在干什么啊,你快点走啊,别站在这里,越多留一秒,就越是危险一秒。 然而我刚下定决心迈步,燕少就开口了。 “替我谢谢你的助理了。” 我一怔,他的声音里转而满是挖苦和讥讽:“果然有什么样的领导,就会有什么样的下属。在勾引男人这一方面,你的助理真是深得你的真传。” 我心想果然是要报复了吗? 恨死我了吗?瞧不起我了吗?要开始羞辱我了吗? 见我看着他,我想我也是没有表情的。燕少眉毛挑了一下,眼中慢慢是嘲讽:“怎么?被我听到了你们的计策,十字绣送不出去了?” 我捏着香包的手,有些出汗。 燕少头低了一下,低得我可以看到他眼中浅表的讽刺和深层的恨,他的语气依然是讥讽:“没关系,我这边发现了,林总还可以送给秦总,送给胡总,集团里男人那么多,总归有一个送得出去。只是以林总的需求,估计不止送一个出去,怕是会把助理的手都绣软吧。” 燕少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明明白白的羞辱我。说实话,我倒是没什么心痛的感觉了。 反正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相互伤害的事多做一件又何妨,最好是成了仇人,老死不相往来…… 我就扬起头,露出一个还算镇定的微笑:“燕少您真是多虑了,我去批发市场批一打绣好的,最多拿笔写上我的名字,岂不是能更方便快捷的收集男人?” 我这话说完,就看到燕少眼中的恨意明显了几分。 他略有些咬牙地说道:“林小莹,你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厚颜无耻。” 我微微笑:“我的厚颜无耻还需要想象吗?上周在医院燕少您还感受得不够多?” 燕少听我这么说,竟然怒极反笑。 他笑道:“林总不这样说,我还险些忘了。你说,我是不是要好好感谢一下你这么诚心诚意的放过我?” 我们的声音并不大,只够我们两人听到。 路过的人大抵还以为我们在谈笑什么,根本不会想到我们是在进行如此不可理喻的人生攻击。 我们正如此剑拔弩张的对持着,杨姨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过来:“哎哟今天是吹的什么风,我们四一和小莹都到下面来用餐了?” 燕少还保持着方才的笑容,根本看不到他深藏在眼底的恨意,他转身,对杨姨道:“杨总不是一样下来?” 杨姨惊诧道:“咦,四一你是在笑吗?我还说你上周生病伤到脸部神经了呢。” 杨姨的调侃并未让燕少有丝毫的尴尬,他依然微笑着回答:“我和林总聊到一点有关她的私事,觉得有些好笑罢了。” 杨姨随即看向我:“林总的私事,那得说来听听了,我这个半老婆子最喜欢听八卦了。林总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只告诉我们四一,不告诉我呀。” 我倒是略微有点尴尬,我忙推辞:“随便闲聊而已,没说什么有营养的话。” 燕少却冷不丁在我头顶说道:“其实就是林总想要多接玩儿点男人,在考虑是不是要批发点定情信物,好广撒网。” 杨姨装作很吃惊的样子,掩嘴笑:“四一你真是会开玩笑,我们小莹多高冷啊。当初阿冰追她可追得辛苦了,四一你这个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燕少的眉峰一扬,又看向我:“噢?原来林总勾引汪涟冰,用的是另外一套手段?” 杨姨是什么人精,燕少此话一出,她已经嗅到了什么不对劲。 见我沉默不语,她急忙打岔道:“对了,我听到一个传闻,听说林总已经把阿冰给你的股权都出售了?近期就要离开集团?” 这话才是真真把我惊了一下,我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问杨姨:“这是哪里的传闻?” 杨姨吃惊的模样:“不是真的么?那为什么赵家的人已经来了,说要和林总正式进行股权交割。” 我还愣着,燕少已经皱起眉头:“他们在哪儿?” 杨姨指了指上方,燕少已经甩开了我们,大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过来的人是赵家的老大,就是那天我在医院所见到的,赵安蒂的父亲,当然还有赵安蒂。 她一只手还缠着绷带,应该是上次被刀割到的伤,因为急冻了,伤势加重至今未好。 见到燕少到来,赵安蒂的眼神雀跃了一下,不过依然端拿着,一动未动。 坦白说我真是不理解赵小姐这种女人。 站在她的角度来说,自己的男朋友从交往至今都对自己不闻不问,对自己态度恶劣,失踪一年没有音讯,刚刚回来就要分手,还把自己关冰库…… 简言之,就算他再帅、再有钱,那也是一个大写的渣字。 可是反观赵小姐,那可真是燕少虐我千百遍,我待燕少如初恋。一个好端端的美女这么自作践,真是挺让人叹为观止的。 赵老大见了我,眼睛睁了睁,挺傲的模样:“原来这位就是林小姐,见过面的。” 我心想你记性还蛮好的,虽然当时也没打招呼。 我便笑笑说:“是么,我不记得了。” 土匪拿着枪来抢我良田占我家产,我还没好脾气到曲意奉承。 赵老大听出我话里强硬,脸色自然更加不好。他沉着脸,气势有些压人的:“林小姐,今天我们来,是来督促你履行上周签的股权转让声明的。”他甩了甩手里的纸,“本来你故意伤害我女儿,我可以追究你的法律责任,不过林小姐如果配合我们把股权交割了。这件事就既往不咎了。” 啥?故意伤害是个怎么回事。 赵老大你确定伤害人的不是你的宝贝女儿? 一时间,现场的气氛,有点凝固了。 杨姨见我和燕少都不说话,顿时缓和着气氛:“这个……大家既然是来谈事情的,先坐下慢慢谈吧,我看……” 她刚说到这里,燕少已经打断了他。 燕少拿着手机玩,并不看赵老大,只问:“是谁放你们进来的?” 杨姨原本还张罗着,听到这话顿时停住了手。 赵老大冷笑着看着燕少:“不错,小子几年不见,还有点气势了。不过我们怎么进来的,似乎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如果要问,就回家问问你老子吧。” 我听他这么说,赵家的人过来,竟然是燕父同意的。 然而燕少对父亲从来不认账,这事情我现在也是知道了。 所以燕少的回答在我的预料之中,他依然玩着手机,毫不退让地对着赵老大道:“我们家老头子早退位了,他可以给你发个集团观光一日游证书,但是我的时间,需要预约。赵先生你自己也经营公司,不会傻到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吧?” 赵老大哈哈一笑,显得又狂妄又挑衅:“我今天过来,好像和你小子没关系吧?个人股东自愿变更股权,大概还动不到你的奶酪。” 燕少的声音有些厉起来:“谁跟你说的个人股东变更与我无关?你以为集团大股东是外面股市上的散户,随买随卖吗?任何大股东变更股权,董事会都要对新任股东进行资质考核。” 然后他看向我,很明显有一种迁怒的口吻:“林总,你不会不通知董事会,就自行进行股权买卖吧?” 我想说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卖,事实是怎么一回事燕少你也清楚。 没想到我还没说话,赵老大就抢白道:“哼,你们集团内部怎么考核于我无关,难道我们赵家的人还不够资格做你们集团的股东?今天我来,只是要和林小姐单独把这笔账清了。林小姐,自己签的字认的事,想必你不会逃脱吧?” 我见赵老大句句要把矛头针对我,就理了理气,也毫不退缩地看着他:“不会逃脱。” 赵老大立即说了一声:“好!” 然后我继续道:“前提是我得签过字……” 赵老大听我这样说,立刻把那张协议声明拿出来:“林小姐,白字黑字,不会签了不认吧?” 我正要接过手,燕少已经一把抢过去。 他看了一眼末尾的签名,就笑起来,然后他把协议甩回了赵老大脸上:“你们是找小学生代签的吗?仿造也请靠点谱,事先拿个林小莹签字的样本去印着画吧?” 赵老大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协议上的签名,然后看我的眼眯起来,其中闪着恶毒的光:“你……” 燕少只说了两个字:“送客!” 赵老大脸色阴沉,正待说什么,赵安蒂终于是忍不住了。她猛地指着我:“股权的问题暂时可以不说,林小莹我们今天是不是把你持刀故意伤害我的事情了结了?” 赵老大立即说道:“没错,林小姐,你是否应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拿刀刺伤我的女儿,幸好安蒂用手挡住了,否则的话……” 这事情不提还好,一提我火就蹭蹭往上冒。 我一时间无比愤怒的开口:“赵先生请你搞清楚,你女儿非法监禁并对我造成人生伤害已经是构成犯罪,你诬陷我之前拜托摸摸自己的良心。当然,前提是你得有个良心!” 谁知道我刚刚说完这句话,燕少突然厉声呵斥我:“你给我闭嘴!” 我一怔,全然没想到,燕少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给我釜底抽薪。 原本以为,就算我们现在势如水火,但就在刚刚赵家人要我的给出股权的时候,燕少好歹还看得出是站在我这边的。 谁知道赵家人诬赖我伤害赵安蒂,我辩解了两句,燕少居然呵斥我闭嘴。 一瞬间,我心里真是…… 很酸爽啊。 赵安蒂见燕少让我闭嘴,脸上不自觉就洋溢出一种得意的神色。赵老大也没再说什么,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只等燕少继续说话。 燕少的眼神滑过赵安蒂缠着绷带的手,又落到我的脸上。 然后他冷冰冰且带几分威胁地问我:“是你割了她的手?” 那时候,我不知为什么,心里有股筋特别拧,我心想,承认就承认,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我就说是我割的又怎么样? 我就头一昂,带着一种特别破罐子破摔的情绪,大声回答燕少道:“没错,就是我割的,我要不哄哄这傻姑娘,她肯定不会拿刀去割自己的手。” 赵安蒂一听我这样说,立即就有些慌了,她捂住了纱布,带着一种娇弱可怜的神态对燕少喊道:“四一,我怎么可能拿到割自己的手呢?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我冷笑:“是啊我胡说八道呢,接下来我还要说,赵小姐割了我两刀,我只还了你一刀,什么时候把欠我的那一刀给还了?” 多次的战斗经验表明,我和赵安蒂单打独斗的时候,这丫头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不过,现在我们之间还插着一个燕少…… 燕少随即不耐烦而阴沉地打断我:“我只问,是不是你割了她的手?你在废些什么话?” 我一怔,那一瞬间,我不确定我压得住心里的情绪,眼泪似乎在拼命往我的眼眶里挤,但我生生忍住,只带着一种绝无仅有的强硬,看着燕少:“是!” 是,就是,是又怎么样? 就算你站在赵安蒂那边,来打击我,报复我,把我之前对待你的一切都还给我,我也能受得住。 选择了什么,就要有承担什么的觉悟。 燕少继续冷着脸,紧接着又问我道:“为什么不割脸?” 啊? 这下,换所有人都愣住了。 燕少开口,这次语气中的嘲讽显露无疑:“对于赵安蒂小姐这种美人儿来说,砍掉手也没什么大影响,最好是直接割掉鼻子,再不济在脸上划一刀也好。” 他带着揶揄的口气歧视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以后别再担个故意伤害的名声了。” 好…… 我只想说好一个燕少。 就算要表面立场,也必须要先打击我一番才肯罢休,果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赵家的人已经醒悟了过来,自己又被燕少耍了一通,赵安蒂气得脸色潮红,她几次欲说些什么,都哽了下去,最后只叫了一声:“四一,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说完,她也不顾形象,掩面就呜呜哭了起来。 赵老大脸色铁青,恨这燕少:“姓燕的小子,你想清楚了,和我们赵家对着干,会有什么后果。” 燕少只突然一抬手,按到了我的肩膀上。 他按着我,面向赵老大:“认清楚了,林小莹,是我兄弟汪涟冰的未婚妻,她手里现在拿着的,是我兄弟的一切。谁想打我兄弟的主意,先来问问我是否同意。” 赵老大咬咬牙:“好,信燕的,你有种。今天咱们就交手到这儿,不过没完。你自己平时也留意点,路横着走多了,总会栽跟头。” 赵老大这话没说完,赵安蒂已经擦着眼泪,很伤心的样子,哭着朝外面走了。 我转过身去,才看到秦总和小米居然都在后面,只冷眼看着赵老大和赵安蒂,并未打任何招呼。 等赵家的人都走光了,小米才抄着手,啧啧着走过来:“这点战斗力,还想上门来挑事儿。我看这是肿着脸出去了吧?” 秦总微微叹气,摇头:“接下来他们大概会找笔迹专家去鉴定签名了吧?小莹,你确定不会被鉴定出来笔迹?” 我呵呵一笑:“月天你真会说笑,那根本就不是我签的。” 秦总也微微一笑,他当然懂我现在打死也不会认了,只说:“那就好,就算真的是,也是非法逼迫,没有法律效应的。” 小米嘲笑道:“也不知道赵家人哪儿来的勇气,居然到集团大本营来挑衅,我们没关门打狗,已经算对得住他们了。” 杨姨并没有说什么,我当然知道她和赵家关系好,事到如今局面一边倒,她多说多错,所以干脆闭嘴。 我想着趁大家都在,也准备说一些事情了。 我就问秦总道:“月天,你最近忙吗?” 秦总愣了一下,回答我:“不怎么忙,怎么了?” 我踌躇了一下,就说道:“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最近,老是生病什么的,那天去了医院,医生说我免疫力低下,最好是暂时不要工作,多休息休息……你看,我能不能请个长假什么的……” 我刚说到这儿,秦总就笑道:“请假你要给四一说啊,跟我说有什么用?” 燕少一直游离在我们几个人的圈子之外,但也并没有走远,听到我和秦总的对话,他只顺手从饮水机里倒了一杯水,双眼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悠悠地喝着水。 我继续对秦总说道:“我怕燕少不会同意,所以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暂时看管建筑公司。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才好给燕少请假……” 我说到这儿,不由得悄悄去看燕少。 燕少放下水杯,只盯着窗外:“秦月天愿意帮你干活的话,就让你的助理写请假报告来。” 他说这话时,冷漠生硬并未减少分毫。 我便鞠躬,表示感谢。 心想……我们之间,终于算是划上句号了。 写请假报告的时候,柳细细问我要请多久,我咬了咬牙:“两周吧。” 两周时间已经够了,够我远走高飞了。 然而直到我下班,燕少也没有回复我的邮件……不过,我已经当他默认了。 我回家就开始收拾行李,只带了几件必备的换洗衣物。然后上网订了第二天早五点半的一班飞机,是飞往南方一个城市的。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我急切需要一个温暖的城市疗伤。 收拾妥当了,我过去亲了亲那只坐在房间角落的泰迪熊。手机突然响了,是小米打的。我接起来,小米在那边问我:“小莹你要不要出来吃饭,我们在一家很好吃的餐厅。” 我听到我们两个字,已经不假思索的拒绝了他。 我说,我很累,已经吃了东西,要睡觉了,小米再说什么,我已经挂了电话…… 凌晨两点的时候,我关好水电气,拖着小箱子,准备开始我的单身之旅。 正低头要回身去关门,冷不丁瞅到身旁有个黑乎乎的人影。 我吓得立刻敲了一下自己的门,让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来。 然后,我看到斜靠在我家门旁的那个男人……他是燕少。 灯亮了,他也正看着我。 背靠着墙,双手插在裤兜里,一条腿弯曲着蹬着墙面,仿佛要这样才能防止他的身子顺着墙滑下去。 他侧头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我看到的他有些微醺迷离的眼,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那一刻,我承认我的心跳是停止的。 我只知道今晚上他和小米他们一起吃饭,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就站在我的门外。 现在是凌晨两点。 燕少开口说话,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可以告诉我他喝了多少酒,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小皮箱上,然后问我:“你去哪儿?” 我不回答他,只伸手去关我的房门。我只想马上离开,再也不要见到他。今天白天的时候,我和他一起站在集团食堂外互相攻击对方,那时候仿佛还可以轻松自如的应付。 而如今我只感到无底的慌乱。 因为我其实根本就没有面对他的勇气。 房门要拉上的时候,燕少按住了我的手腕。他相当不耐烦,且声音有些大的问我:“我问你要去哪儿!”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明显带着一种喝醉后的胡搅蛮缠。 我平静地回答他:“你不操心。” 燕少捏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要捏碎我骨头,并且他逐渐有点把自己的体重往我手上压,这让我颇有些吃不消。 我只能放开另一只手握着的皮箱拉杆,去推住他的肩膀。 燕少立刻就握住了我的手,放到了他的心口上。然后他的声音又大了几分:“林小莹我问你要去哪儿!” 我这才发觉我两只手都被他抓住了,我只能拼命挣脱:“我去哪儿不关你的事。” 燕少逮着我的手,突然把我往前面一推,然后他整个人都朝我栽过来。我急忙想退,但腿碰到了箱子,人一下子收不住,又碰到了还未关上的房门,直接连带着燕少一起栽回屋子里去了。 燕少根本就没有要拉住我的趋势,他完全是放任自流地跟着我一起栽。 我跌到在地板上,而燕少也压到了我身上。 这种压,和从前那种故意的压倒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我这时候完全等同于人肉垫子,燕少根本没管我的承重力是多少,只把我当一个缓冲的工具。 他的膝盖下意识地跪到地上,却要命地跪到了我的腿上,疼得我倒吸冷气。 而他的手肘也撑着我的腰,几乎要把我的肋骨压断了。 我忍着疼,对他说:“你让一让,挪一挪。” 燕少根本没有挪动的意图,他继续肆意妄为地跪着我的腿,指着我的鼻子,相当无赖地回答:“我不让!林小莹……你哪儿都别想去!” 我说:“你的手,拿开一点。” 好不容易,才把他的手肘挪开,而燕少因为失去了我的腰做支撑点,手肘撑到了地面,整个人又往下沉了一点。 我想让他再挪挪膝盖,他却已经挪开了,全身都趴到我身上。 于是,我刚刚只觉得肋骨要断了,现在是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碎了。 我求他起来一点,我说:“你起来点,我身上好痛。” 燕少带着醉眼,很痞气地斜着看我:“哪里痛,这里?还是这里?” 他伸手来摸我,又放肆又粗暴,气得我发抖。 我大喊:“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谁知道我刚刚威胁他,燕少猛地捂住了我的嘴,连同我的鼻子也一起盖住,他非常用力地往下按着手心,压得我后脑勺发疼。 然后他低下头,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嘘——不要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嘴缝起来,你敢再说一个难听的字,我都要用针把你的嘴一点点缝起来。” 烈酒的气息迷了我的眼,几乎要把我熏晕。 不能呼吸让我的心跳开始急剧加速。 然而最让我感到害怕的是,燕少说把我嘴缝起来的时候,很明显是认真的,他眼里有兴奋的神色,似乎能让我永远闭嘴是件异常开心的事儿。 我的眼泪开始往外浸,因为缺氧而难受得想吐,然而燕少还是捂着我的嘴,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个要人命的行为。 他俯身来咬我的耳朵。嘴唇是从未有过的混乱和炽烫,他说:“你说讨厌的话,我就缝上你的嘴,你敢走,你就砍掉你的腿。总而言之你以后只能是我的,我把你关起来,是我一个人的玩具。没日没夜地玩,你只能在我身边,谁都别想再见到你。” 我听他说的这么难听,又气又怕又难受,只觉得脑子一声响,就失去了知觉。 晕倒之前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燕少已经疯了。 304总有一次我离开,再也不会回头 我几乎是被咬醒的。 醒来的第一感觉就是,痛。 睁开眼之后,我缓了一口气,这才低头去看燕少。 墙上的时钟显示我不过是昏迷了最多两分钟,而燕少已经让目前的我处于一个非常羞耻的地步,他咬的是靠近我心脏的地方…… 风从过道灌进来,掠过门,吹拂着我的皮肤和我的脸,还有我带着刺痛的脖子。 我试图扯起衣服,推开燕少,他抬起头来,居然对我露出一个相当迷人的笑容:“哦,你没死啊?” 他笑的时候像个小孩子,很天真,很无辜,很单纯。 然后他就很短促地来吻我的脸颊,不停的吻。 就好像已经忘记了我们之间早已经走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我推他,他却岿然不动,只压着我,用醉嗓对我说:“来,林小莹,这么晚了,我们睡觉吧。” 我根本不管,只大喊道:“放开我……救命啊——” 燕少立即又来捂我的嘴,压得我嘴唇都疼了。 他暗含威胁地说:“你再叫,你信不信我直接打晕你。” 我哀伤地看着他,但在纯武力上,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求他:“放了我,放了我燕少,求求我,我们不可能。” 我这般请求,却换来他用手指狠狠地捏了一下我的下颌,燕少相当凶恶地:“住嘴!” 我还想说话,又被他打断:“不准说!不准再说一个字!” 然而我还是说:“你喝醉了,你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四一,放过我吧,明天你会后悔自己这种行为的。你忘了上周在医院,我说的话了吗?我是怎么羞辱你的?你的自尊心呢?你的尊严呢?” 事实上,一切都是我太天真了。 和一个喝醉了且心怀执念的男人讲道理,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并且燕少是个就算清醒也未必跟你讲道理的人。 燕少听我提到我侮辱他的事,反而一笑,来挑我的下巴,他相当轻佻地对我说:“好啊,今晚上你就好好羞辱我,我随你怎么羞辱,你怎么高兴怎么来。” 我正要骂人,他却又按住了我的嘴,制止我的话。他说:“不准用嘴,要用这里。” 察觉我似乎放弃了反抗,燕少松开了按住我的手,他抚摸了一下我的脸,突然很关切地问我:“赵安蒂割了你的哪里?有没有受伤?” 我想我的眼中是有泪的。 有一时刻,燕少一直摸我的脸,一直端详着我,反反复复地看我,时而吻一下我的嘴唇,那时候他嘴角是有笑的,好像重新拥有了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然后他又说:“莹莹,我们睡了吧。” 我摇头:“不可能。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燕少抱着我的头,使劲按了我两下,努力想做到很稳重很认真的样子,他对我说:“我现在脑子里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告诉你我绝对没喝醉,我要是喝醉了我就不会过来了。因为我没喝醉,我才知道来看你,要不然,你以为我还找得到你的家门吗?” 燕少貌似说的有点道理。 假如,他不是醉得这么明显的话。因为我知道,如果他没喝醉,是绝对不可能过来找我的。但凡有点理智,高傲如他,也不会低头。 燕少继续抱着我的头,一直想要摇晃我,让我认真听他说话。 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听着,林小莹,现在他们还在喝酒,不过我一个人出来了,我们转了好几个场,每个地方都乌烟瘴气,每个地方的女人都多得数不清,各种各样的女人,每个人都苍蝇一样朝我身上扑。但是我不想在那种地方呆着,不停喝酒,不停玩女人,有什么意思。林小莹我来找你,我要告诉你,把全世界的女人都堆给我,我都不会要。他们一定会喝到天亮,但是我不要,我要和你一起看日出,我每个晚上都要和你渡过,我和他们是不同的。他们没有爱的人,但我有,我爱你,所以我和他们不同。” 我听他这样语无伦次地说着话,我想我的眼泪在一直流。 末了,燕少问我:“好,现在我问你,我只问你一次,林小莹,你爱不爱我?” 我摇头:“不爱。” 燕少又问:“好,那你爱不爱我?” 我大声地:“不!爱!” 燕少立刻来吻我:“好,我知道,我知道你爱我的。” 我抵死挣扎,无论他再说什么也不肯屈服。 燕少也不再去捂我的嘴,他只有些野蛮地扯我的衣服,任凭我大喊大叫。 动静闹得很大,没几下就闹到隔壁的一户邻居出来看热闹。 有个女孩见状,直觉燕少在侵犯我,忙叫她男朋友来救我。结果对方男友还没把燕少拖起来,就挨了一记飞拳。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吓得隔壁女孩尖叫着要报警。 燕少借着酒醉,下手全然没有轻重,两下就把对方男友按在地上猛揍。 我去拖他的手,边拖边发狂似的大喊:“燕洍羿!燕洍羿你给我住手!你到底要闹到什么地步!你是要闹到你身败名裂还是我身败名裂!” 燕少还要落下的拳头停下了。 他看着我,摇了一下头,他说:“你觉得是我在闹?” 我站起来,指着他吼:“你觉得呢?这里是我家!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你想上明天头条也不要拖我下水!” 我猜我此刻癫狂得像是个泼妇,因而燕少有些朦胧的眼神里也掠过了一丝失望。 隔壁女孩握着手机,正站在门口,激动地打着报警电话。 不知什么时候,我和燕少之间的一切,竟然变得像是一出闹剧。 燕少推开了挨打的男人,站了起来,他身子摇晃了一下,指着我:“林小莹,我和你之间再怎么样,也是我们俩的私事,你把其他人卷进来,还说是我在闹事?” 更多的邻居在围过来,有人在问隔壁女孩发生了什么,有人去查看地上男人的伤势,更多的人在看着我和燕少对持。 我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不解和惊讶。 或许他们是不解,一个相貌如此俊美,看起来永远不会缺少美女萦绕的男人,怎么会干出这么荒唐的事。 我无法面对这样的局面,只觉得心头添堵,低头抽泣。 静了片刻,燕少突然就上前来抱我。 然后我用力将他一推,推得他径直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撞到门口围观的邻居。 亏得几个人扶住他,才没让他跌到在地。 燕少看着我,眼神里有种不加掩饰的悲哀和愤怒,他就那样看了我几秒,突然转身,拨开人群就要离开。 隔壁女孩尖叫:“你打了人不能就这样走了。” 燕少没有理会她,她就想上前去拉住燕少。 然而我大声叫道:“让他走!所有的损失我来赔!” 燕少的脚步停了一下,然后他回过身,对我点了一下头,他那一刻说的话,我永远也忘不了。 他说:“总有一次我离开,再也不会回头。” …… 我到机场的时候,还差一个小时登机。我给隔壁女孩赔了钱,感谢了她的帮忙,也道了歉。我告诉大家我还要去赶飞机,所以没法等到警察来,有邻居很热心,怕我又遇到什么事,还送我到小区门口上车。 我看着手里的机票,努力要把燕少的影子甩掉,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是阿青打过来的。 接起来,阿青问我在哪里,我心里隐隐察觉到出了什么事,告诉他我在机场,马上登机走了。 阿青沉默了一秒,便说:“我哥出车祸了……” …… 不到一个小时,我又赶到了医院。 阿青没有问我要不要过去,是否还是继续登机。但我挂了电话,就飞奔出了机场。 在医院外一家通宵营业的快餐店,阿青为了点了一杯热乎乎的豆浆。 他对我说:“其实没什么大事,他没怎么受伤。” 我听到这话,就松了一口气。 阿青又说道:“不过因为是酒驾,又超速,性质有点严重……” 我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阿青却紧接着说:“不过问题也不大,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什么问题。” 阿青后面才慢悠悠地给我说清了整个事件的经过,燕少是超车的时候违规变道,撞的别人的车,把别人的车直接撞倒了绿化带里。所幸双方人员都没什么大损伤,律师已经开始和对方进行交涉,事情应该能很快压下去。 阿青问我要不要上去看看燕少。 他说:“他们测了他体内酒精含量,超得有点恐怖,好像他离开你那里以后,又喝了不少。他现在完全醉得不省人事了,你去看他他也不会察觉的。” 我摇头:“不去了……没什么好看的,徒增烦恼而已。” 我和阿青之间就陷入了沉默。 他看着我,但我知道他在看我脖子上因为亲吻和撕咬留下的淤痕。 过了一会儿,他问我是不是还要去赶飞机,又问我准备去哪里,我告诉他,我会重新订机票,今天一定会走的。 阿青就又沉默片刻,然后说道:“这样看来,你和我哥,是彻底不可能了吧?” 我握着豆浆,喝了一口,默默的点头。 阿青又说:“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呢?” 噗—— 我口里的豆浆直接喷到了阿青的脸上。 阿青板着脸看我,那种冷冷的神色和燕少特别像,他说:“我是讲了什么笑话吗?” 我忙扯纸巾去擦他的脸,边擦边说:“对不起对不起,燕平青你没事吧?我和你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的好吧。” 阿青抢过纸巾,臭臭地擦着脸:“我是没我哥长得好看,还是没他有钱,或者没他关心你?对了,我还比他年轻。” 我趴到桌上,看着眼前这张让人流口水的小鲜脸,却是极其认真地对他说道:“可是我对你没别的什么感情啊,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的。而且,你好像也不喜欢我吧?” 燕平青立刻愤愤然起来:“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要管你那么多闲事,要帮你做那么多事,宁可得罪我哥挨打也要帮你,我真是闲的慌,贱的慌?” 我急忙让他压住点声音,店里的人都看着我们呢。 我说:“是是是,我知道你挺喜欢我的,但不是那种喜欢啊,只是朋友啊,姐弟间的喜欢啊。怎么可能有那方面的发展啊。” 阿青挺不服气地:“男女之间就没有纯洁的友谊!林小莹你骗谁呢?别说你根本不知道我对你有意思。” 我简直要哭了。 我说阿青你对我有意思,我还真的根本不知道,我哪儿想得到那儿去啊。再说了,阿青你这么一板一眼的说出来,也一点深情啊苦情的感觉都没有啊。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对我是“那种”喜欢? 还有,我跟你哥刚刚玩完,你就这么横插一刀,不太合适吧? 阿青就忿忿地:“总之你们都把我当小孩子看,好像我就不配喜欢谁,不能谈恋爱似的。” 我忙说你能你能,你马上去找一个我们谁都没意见。 正说着,店里一个打工的年轻姑娘突然走上来收拾我们吃过的碟子,她红着脸,突然挺羞涩地看了阿青一眼,小声地:“我也可以谈恋爱的……” 然后,我和阿青,就石化了。 又过了一会儿,我开始订下午的机票。阿青趴桌上看着窗外的太阳升起。 阿青说:“如果姐姐真的不能和哥哥在一起,阿青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呢。至少不会影响到集团的稳定,你想啊,你如果和秦月天在一起的话,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你和我在一起,我哥最多把我扫地出门,老死不相往来。” 我让他别瞎BB了,我跟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正说着,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短信。 我滑开,当看到是燕少发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阿青不说他醉得挺厉害的,睡得不省人事么?怎么这么快就能醒着给我发短信? 我点开短信。 是很长的一条,文字言语十分清晰—— 【林小莹你不用走了,也不用费尽心思再躲着我。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不会追着你。你可以留在集团,也可以休长假,或者接受别的男人,都再与我无关。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能卖掉阿冰的股份。好了,话就说到这里,昨晚上的事我记得不太清了,不过好像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抱歉了。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毕竟你曾经是我兄弟爱过的女人,也是我曾经爱过的女人。祝好。燕洍羿。】 这么冷静的一条短信,似乎终于给我们之间,画上了句号。 我把短信给阿青看,他蛮有精神的读完,然后点了点头。 我问他这短信的可信度是多少,阿青很开心地说:“可信度很高啊,我哥只要下决心说出的话,一般是不会收回的。恭喜你,终于彻底让他寒心了。” 我却是连苦笑都做不到,只低声说了句,很好。连阿青在按我的手机都没注意到。 等我注意到的时候,燕平青已经用我的手机给燕少回了短信。 我拿过来一看,险些晕了过去。 只见阿青居然用我手机给燕少发了一条短信:【那我和阿青在一起,你也不会反对的了是吧?】 我大怒,一脚踢向燕平青,让他滚。 阿青唉哟哟叫:“又怎么了啊,我只是帮你试验一下我哥是不是真的死心了啊。你别打我啊。” 我压根不管他的求饶,差点把他打成了烧饼。 正打得爽快,燕少的短信回了过来。 我接起来,愣了起码半分钟。阿青过来凑,短信是很平淡的语气:【好,我会祝福你们的。】 燕平青瞬间蹦跶了起来。 “耶!收到哥哥的祝福了耶!被家人祝福的感情,一定会幸福的。” 我重新一脚踢出去,我简直是抓狂:“我跟你没有感情!” 阿青根本不管靠近我就要挨打,他兴奋地在我身边打着圈,做飞翔状:“我和姐姐一起,就可以以男朋友的身份,帮姐姐打理建筑公司了,听说你们有新公司要建是不是?需不需要我帮忙?我虽然没读过大学,但我懂得不少呢。” 我说:“停停停,建筑公司跟你有什么关系?” 阿青赖着我:“好姐姐,你就让我到公司来玩嘛,我一个人在家闷死了,我爸和我哥都不让我接触集团事务,他们就当我是个小孩子。” 我汗……原来燕平青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说什么喜欢我都是借口吧,你就是想出来瞎折腾。 我心烦,让他赶快麻利的滚,现在我机票也不用订了,只想回家睡一觉。 回小区也不太好,我就回了阿冰留下的另一处房产,就是之前我们住的那里,补眠去了。 本以为可以好好放一个长假,谁知道柳细细是不会放过我的。 我窝在阿冰那处房子里敷面膜,看肥皂剧的时候,柳细细就给我打电话,不停汇报燕少的事情。 我让她别说了,告诉她我和燕少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柳细细根本听不进去,她说燕少最近好像又恢复正常了,也会和秦总他们开玩笑了,只要你没犯错什么的,也不会板着脸了。 我就说很好啊。 心想他能走出来,真是值得莫大的开心。感情再浓烈,得不到回报也会淡掉吧……没有什么是天长地久的。 柳细细就问我要不要回来继续攻占燕少,因为现在燕少对身边的女人都还挺和蔼的。甚至赵安蒂来找他,他也没再赶她走。大家都觉得他似乎比从前还要好相处了一些。对了,有次大家还真的看到他和传媒那个叫王梨烟的女主播一起有说有笑地下楼。 我只想跪下拜托柳细细同学别说了。 就算燕少已经放开了,我其实心里还梗着呢,能忘了就最好,她这儿老跟我提这些事干什么? 每到这时候,我就想起他那晚上回头,用一种近似悲凉的眼神看着我——【总有一天我离开,不会再回头。】 是真的不再回头了吗? 隔天,柳细细又给我打电话,说有人看到传媒有超模居然开着燕少的车离开。虽然燕少不在车里,但事后听说好像是燕少让这名模特帮他开车去车行里保养的。 柳细细挺着急的:“林总你再不回来,燕少真的就要被别的女人抢走了。燕少现在是真的有意向广交女友了,他现在外面的饭局都会带女秘书了。你要知道他以前只会带我这种纯苦力的助理。” 我说,我不会回来的,除非等燕少和别的女人结婚了,省得你再在我耳边呱呱呱。 柳细细大哭,说我不给建筑公司争气,说我不求上进,说我暴殄天物。于是我挂了她的电话。 唯一让我挺开心的就是,甜甜告诉我,再过一段时间,她和小相公要带着牙牙回来看我了。甜甜还表扬了我能狠下心,和燕少彻底断绝关系。 对于阿青的求爱,小甜甜很紧张地让我千万别答应,说阿青身体里封着“那个”,万一苏醒可是要命的。 我让她放心,说我清醒着呢。况且阿青也不是认真的,只想把我当跳板出来看看世界而已。 而我再次见到燕少,是在他二十八岁生日的那天。 305你和我只差一日 电话是秦总打来的,他告诉我,明天是燕少的生日,要开派对,问我要不要去参加。 那时候距离燕少出车祸刚刚过去一星期。 我刚好回了我的套一,装成旅行归来的样子。 我对秦总说,我不想过来,因为人玩得好懒啊,不想动什么的。 秦总说,你过来也是玩啊,怎么玩不是玩,来吧好多人都来,你再不来我们都要忘记你长什么样了。 我憋了半天的理由,一个也想不出来。 然后我就耍赖,说就是不想来。 秦总问我:“你该不是很讨厌见到我吧?” 我当然说不是,于是秦总又问:“那你是很讨厌见到四一了?” 我吓尿,当然说也不是。 秦总没问我是不是讨厌小米,他只说:“那好,你不来的话,我过来找你,我们单独出去玩吧。” 我吃了一惊,问为什么要这样。 秦总在电话那边笑笑:“没什么,就是很久很见到小莹了,想看看你是胖了还是瘦了,很过分吗?” 我说,不过分。 于是秦总说:“那好,明天中午我来接你,你家楼下不见不散,就这样。” 说完,不等我辩驳什么,就给我挂了电话。 秦总打完电话,柳细细的汇报电话又照样打来了。 柳细细告诉我的内容和打电话的目的都和秦总一样,就是燕少明天生日我要不要来。 柳细细还说,明天谁都要去,我不去太可惜了。 我问谁都要去的意思是什么,柳细细就说,四个分公司的总裁,还有助理以及一切总裁身边的红人都要去。 我就笑,说这也算谁都要去? 柳细细火大,问我:“你知不知道四大公司里有个传媒,杨姨身边的红人都是些什么人!” 我额了一下,表明不知道。 柳细细就老实不客气地:“具体的人名我也懒得告诉你,不过就是从汪总时代起所有燕少的绯闻女友都会过来!你知道这是多激烈的竞争了吧?” 我“哦”了一声。 柳细细就说:“嗯,反正明天下午我假都请了,我过来找林总,然后给你打扮一番吧。” 我滴个娘啊,这是什么都赶趟么? 挂断电话,我在想,原来燕少是这一天的生日啊…… 对哦,我都忘了。 二十七岁的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而我,也马上要二十三岁了。 再见面,应该没有那么多的纠葛了吧,而且,现场还有那么多的人。我要是真不去,确实也不太好。 毕竟集团那么大,身为建筑公司的副总,连总裁生日这么重要的聚会也不露面,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对集团不利的传言流出去。 于是,第二天中午,我就在小区外面,见到了秦总和柳细细。 派对当然是晚上才开始,秦总声称中午就来找我是准备聊聊建筑公司的近况,而柳细细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打扮我,打扮我,打扮我…… 所以,秦总就陪着我们逛了一下午的街,做美容美发美甲,买衣服鞋子包包香水。 柳细细大有不把我打扮成个妖精誓不罢休之势。 而秦总就一直在旁边对她的审美表示怀疑。 当柳细细非要我戴一条略显得浮夸的项链时,秦总就皱着眉说:“干嘛要这样?搞得和传媒那帮女人一样?你们林总是清水芙蓉,你非要把她搞得像只非洲火鸡。” 做头发的时候,柳细细要给我烫大波浪,秦总就反对:“直发有什么不好吗?黑发为什么要染色?小莹发质这么好,你别给她毁了。” 化妆的时候柳细细要化妆师给我一个妖媚的趴体装,秦总也大呼不妥,他说:“小莹最近脸色确实不太好,打点腮红就可以了,其余的算了吧,化妆品用多了会显老。” 柳细细气的大呼小叫:“哎哟喂秦总,我知道我们林总很符合您的审美,但是光符合您的还不够,今晚上可是四大公司会堂,我们林总要是不打扮打扮,岂不是被传媒那帮妖精给比下去了?您是大帅哥,又高又有气质,穿破布都掩盖不了光环,房地产有您在就是胜利。我们林总可不一样,她这种小家子出身的,不打扮打扮,丟了我们建筑公司的份儿怎么办?” 我听柳细细这样说,伸手去打她的腿,边打边骂:“我小家子出身,我小家子出身,我就小家子出身。丟你们公司的脸了!” 秦总就笑:“算了算了,林总你就依了她吧,坦白说你怎么打扮都好看,传媒那群女的,比你身材好的没你漂亮,你比漂亮的没你身材好,又比你身材好又比你漂亮的,那一定是整过容的。” 总而言之,这个晚上,我就被秦总和柳细细一起押送去了燕少的生日派对。 去之前柳细细给我说悄悄话:“林总,既然我们是和秦总一起去的,你记得要挽着秦总进去啊。” 我惊悚,问为什么要这样。 柳细细说:“相约赴宴的男女手挽手很正常嘛,明星走红毯不就这个样吗?你听话啊,挽着秦总进去。” 我说会不会传绯闻?柳细细说没关系,有点绯闻才好呢,水至清则无鱼。 她问我:“妒忌你的人无论如何都会给你编造绯闻。林总你是希望和秦总传绯闻,还是和我们公司的阿猫阿狗传?” 我吓坏了,忙说还是秦总好一点。 柳细细就朝我递眼色:“那去啊,去啊,燕少不行,秦总也不错啊,再说了,别以为我们以前不知道汪总和秦总争过你,他们之前还传你和胡总有一腿呢。林总您要是再把燕少拿下,可就是我们集团的总裁收割机了。为我们建筑公司大添光彩了呢。” 我直接给捏她肉嘟嘟的脸,捏得柳细细哎呀呀叫。 我说:“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啊?从实道来。” 柳细细招架不住,于是告诉我,集团员工私下里又开了一个盘,居然是关于我到底会嫁给哪位总裁! 柳细细说她这次变聪明了,秦总和燕少都投了一点,但还是燕少多点。 我这才真是无语泪双行啊。 集团员工们,你们可真闲。燕少是不是应该发展博彩事业才是正途? 不过到了派对会场的时候,我还真是挽着秦月天的手进去的。 别问我为什么,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因为觉得秦总还算个不错的绯闻对象算不算理由?因为觉得要彻底和燕少之间的划清界限算不算理由?还有潜意识认为既然燕少身边围绕莺莺燕燕那我手臂上也不能空空如也算不算理由? 嗯,总之,我就是挽着秦总的手进入派对的。 不过实际上,主动来挽我的人是秦总。他挽住我的时候,我吃了一惊。 然而秦总低头微笑:“我觉得你家柳助理说的挺有道理。” 好吧,秦总您一声不吭地躲在一边,原来是偷听我们悄悄话来着。 燕少的生日派对在一家市郊的坡地别墅举行。据说这也是他的家产之一。 因为市郊这一片地多丘陵,所以别墅加户外基本占领了一个小山头,车停了满满一草坪。 冬天天黑得早,我们过去的时候路灯已经点亮。 我把秦总挽得有点紧,因为……十五厘米的高跟真是此生从未驾驭过的高度,总觉得稍不留神就要摔出地球。 天上有点飞细雨,地也很滑。 此时我才发觉体育好和一个女生的平衡关系是不大的……因为我看到很多细胳膊细腿儿的女孩子,踩着和我一样高的鞋子,还可以摇曳生姿。 而我已经快要变成一只树袋熊,就差没挂秦总身上了。 不过,最要命的是我这穿了薄薄的丝袜。 这也是柳细细出的馊主意。她告诉我到处都有空调,大家都穿这么少。 为了弥补我,她给我挑选的外套,是一件貂皮大衣…… 我进到别墅里的时候,小米第一个迎上来。他很开心地叫我:“小莹,终于见到你了,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我边脱大衣边和他笑:“你是多喜欢我失踪?” 有佣人来帮我抱走大衣,并把一个精致的镶钻吊坠递给我,见我看着吊坠不明所以,秦总笑着解释:“过会儿你把坠子给佣人,他们会帮你拿大衣过来。看到上面的罗马数字没有?这是号码。” 好吧,我就是个土包子。 过厅里是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我只能挂着秦总继续往前走。 到了客厅,才看到里面已经很多人了。 杨姨到了,还有许许多多的生面孔、熟面孔、半生半熟面孔。 我一眼就看到了燕少。 因为他是那样的显眼……在一群姹紫嫣红的女人之中。 个个打扮得明媚动人的美丽女子围绕着他,有的端着红酒,有的在巧笑,有的正在和他说话,有的却只是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但是燕少穿的是全黑的一身衣服。 黑色的西装也就罢了,连同衬衣和领带也是黑色的。他端着酒杯,露出的腕表,也是纯黑。 但是当他走过来的时候,我顺着灯光细看,隐隐发觉他身上每一件黑色的衣服,都藏着卓越不凡的工艺。 西装上有隐约有深棕色的暗线,衬衣并不是纯黑而是偏蓝黑,领带上有花云暗纹,隐隐有帝王般尊贵的气势。 总而言之,燕少很懂得如何利用外装把自己的气质和美貌发挥到极致。 而我在这方面,连柳细细都不如。 燕少是在看到我们的时候就掀开“美女屏障”快步过了来的。 那么远的距离,我却明确地看到了他双眼亮了亮,他微笑,但不是对我,而是对我们三个人。 “还以为你们不来了。”他笑得那么明朗,眼里看不到一丝阴郁。 然后他很主动开朗地给我打招呼:“嗨林总,几天不见,又瘦了。真高兴今天见到你。” 我心里呵呵哒,心想燕少您眼睛真毒,连我上周瘦了两斤都能看出来。 我把柳细细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递上去,说:“生日快乐,燕少。” 那是一只银色的小礼品袋,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 燕少提了提,然后问我:“现在可以拆开看吗?” 说实话,里面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逛了一下午,柳细细也没提醒我要给燕少买礼物,临时走到这里,她才鬼使神差地递了这个袋子给我,而且,还不告诉我这里是什么。 我猜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很想拆开看看,万一有什么误会也可以当面解释。于是忙说:“可以啊,随便拆,反正这也是……” 正准备说是柳细细帮我准备的,这姑娘就在我旁边抢白道:“燕少生日快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她端端正正把一个小盒子送了过去,完全打断了我。 有佣人上前来,燕少便把我们全部送的礼物都交给了佣人。 我们便一众人往餐厅那边走去。 生日派对餐基本是大厨现做的海鲜自助,不停轮流新鲜供应。芝士焗贻贝我吃了整整五只,帝王蟹也独吞了一条腿,烤小羊羔排里嫩外焦相当霸道,刺身和鹅肝都非常美味。 看我狼吞虎咽而感到开心的非秦总莫属,这大概源于从前我和他吃饭都比较拘谨。 他几乎不给小米献殷勤的机会,一直给我介绍各种美食,并怂恿我多吃。 在我喝下一整碗龙虾海螺粥之后,他又问我还要不要喝燕窝。 我看了看整个餐厅里的客人,除了我,基本都在小口喝酒,小口吃菜,精雕细琢如同绣花。特别是那些瘦得排骨一样的模特和女艺人,几乎都带着一种厌恶的眼神看着美食。 我就对秦总说:“先来一碗鱼翅捞饭吧,燕窝最后喝来压轴。” 我饿鬼投胎一样的吃,燕少就在离我不远的餐桌尽头,一直喝酒,偶尔用叉子选一样食物品尝一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不像是用餐,反而像是午后散步,在林间小道拾起树叶。 发觉我在看着他,他也把目光投过来,用明显询问的眼神看了一下我,似乎在问我:找我有事? 于是我又低下头来,吃秦总刚给我端来的鱼翅捞饭。 等我抬起头的时候,燕少已经不在这里了。 正餐的时间貌似很快就结束了,我庆幸这时候我已经喝光了手里的牛奶燕窝。 然后,我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秦总骇然。他问我:“你费这么大劲儿,就是来吃东西的?” 我问他:“不然呢?礼物也送了,晚餐也吃了,不走还干嘛,这里的人除了你们几个又都不熟。” 秦总看我说得如此有理,似乎也无言以对。 他凑近了我一点,声音也放小了一些:“好吧,要不我们就给四一打个招呼,悄悄先走了吧。我也觉得这种派对一点意思也没有,过会儿群魔乱舞起来怕走不掉了。” 我觉得这个建议挺不错的。 最主要的是,我穿这么高的鞋,真的很需要秦总这根拐杖啊。 我们刚打定主意,就听到身后传来悠悠地一个声音:“生日蛋糕都不吃,就准备开溜吗?” 我们回过身去,就看到燕少站在我们身后,手里拿着一瓶香槟,在手心慢慢地敲着,颇有种“留下买路钱”的即视感。 见我们俩一脸尴尬,他把香槟一放。 “到楼上来,我有点事情要跟你们宣布。” 我和秦总便去了二楼的书房,小米已经等候在那里了,待燕少关了门,就扬着眉问:“到底什么事啊这么神秘,非要把大家叫上来说。” 燕少反锁了门,靠在门背上,抄着手,目光滑过我们三人。 他说:“是这样的,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二十七岁的劫难过去之后,就会和她订婚。今天十二点以后,我就二十八了。所以,我准备履行我的承诺。” 燕少说完这句话,我想现场我们三人,脸色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化。 秦总和小米是惊讶,而我是心跳如狂。 燕少走到书桌旁,抽出几张洁白的请柬,递给我们:“楼下的有些不太熟,我就不准备请了,所以单独叫你们上来。”他顿了一下,“明天我和赵安蒂订婚,还请各位大驾光临。” 我狂跳的心,就在他说出这句之后,嘎然停滞了。 小米不可思议地笑了一下:“四一,你开什么玩笑?这事情……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们?什么时候决定的事儿?你之前不是还说,你想当个好人,放人家一条生路吗,怎么……” 燕少已经打断了他:“当好人有很多种当法。比如现在我就觉得,反正也没打算再重新找个人,耗费时间,她也打定主意不会重新找个人开始新生。所以就凑合一下,为民除害吧。也不早了,我上周就同意了,这事情都是他们赵家在筹办,我没花什么心思。” 秦总这时开口:“四一,婚姻这种大事,你还是别用这种态度。赵安蒂……我说真话你别生气。她……真的配不上你。” 燕少坐到书桌上,冷笑一声:“她配不配得上我,我还不知道?秦月天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林小莹比较配得上我吗?” 他说这话时指了指我,而我想我已经在摇摇欲坠了。 秦总立刻用一种我什么也没说的表情看着燕少,不想再和他辩驳。 小米就叹气一声:“好吧,反正就订个婚,四一你决定了就好,做兄弟的是一定回来捧场的。” 燕少拍了一下手:“对嘛,反正就订个婚,结了婚也可以离的。没什么大不了。” 秦总的脸色依然不好,大概燕少如此儿戏婚姻的态度和他的价值观冲突太大,而且燕少又没轻没重地拿我开了玩笑。 过了半晌,秦总才问道:“明天是哪些人到场?” 燕少抬眼看着天花板,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我想想……他们赵家的人,我们燕家的人,还有你们几个……也不多,就挚爱亲朋吧。” 他刚说完这话,我就举手大声地:“明天我不去。” 燕少眼里倏尔划过一丝惊讶,然后他问我:“为什么?” 我的脸色和嘴唇大概都是苍白的,但我依然很镇定地回答:“明天,我已经有安排了。” 燕少挑着眉,似乎我的说辞很有些可笑。他如今如此轻佻随意的态度,如同一根针在扎着我的心。 他问我:“你什么安排那么重要?” 那时候我心里掠过一丝极为排斥抗拒的感觉,我沉着脸,回答说:“我自己的事情,总归是最重要的。至于是什么事,无可奉告。” 书房里气氛立刻有些僵,燕少一直还算和气的脸也顿时有些阴沉了。 幸而秦总马上解围:“明天是小莹的生日。原本我们计划要替她庆祝的。” 没看错,燕少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又暗了好几个色号。 然而他马上又一扫阴霾,继续很明媚地对我们道:“这不冲突,中午我订婚,晚上我们一起为她庆生。真没想到,我们俩只差一日。” 只差一日……我狂汗,燕少这四个字,为什么那么诡异。 当然,秦总的脸也立刻阴了。 燕少从桌子上跳下来,过来拍了一下秦总的肩,笑道:“开个玩笑,你那么认真干嘛。走,出去嗨了。今晚上算是单身派对,你跟我一醉方休。” 306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爱也是放下 我下楼的时候滑了一下。 怎么滑的不知道,总之秦总很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 我说谢谢,然后有些惶然无助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我觉得自己就像随时要从悬崖上摔下去的人,得不到救赎一般恐惧。 燕少要和赵安蒂订婚了,这消息意外又在意料之中。或许,从上周他发给我那个短信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决定。 斩断和我的一切,然后去拥抱新生。 他做得很好,我也做得很好。 可是为什么,现在我心痛的感觉,胜过以往任何时候? 灵魂里最后那根丝线在风雨中欲断,而我抓住线的一头怎么也不肯松手。 下楼的时候,整个派对已经全然换了一种风格。 整个大客厅都暗了下去,激烈的音乐和五彩斑斓的旋转灯光把这里变成了一个夜场。我随着秦总下了舞池,在人潮中好几次险些跌倒。 幸好秦总总是抓住了我。 然而有一次,我确信有人从后面扶住了我的腰,我转头过去,看到燕少在我身后。但他的手并没有在我身上。 很快有女人上来,高挑的,长得如同芭比娃娃一般的女神,拥簇着燕少要和他跳舞。 小米也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而秦总拒绝了上前来搭讪的美女,他护着我一直到了吧台那边。 我们坐下,他问我要不要喝点什么。 我说,我要酒。 调酒师端来一杯艳丽的鸡尾酒,我很快和秦总碰杯,一饮而尽。 喝到第三杯的时候秦总让我慢点,我说音乐这么快,让人慢不下来。 我发现别墅里来了好多刚才没出现的人,大概是这时候才刚到的。小米过来找秦总,告诉他那边有朋友让他过去片刻。 秦总对我说:“你等我几分钟,我马上回来。” 我点头,把目光又投向舞池。 我在想这些吃饭都娇滴滴的美女们,何以一秒钟变得这么豪放? 突然间,我看到燕少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看了我一眼,很快走到我身边坐下,而有两个传媒那边的美女也跟着一同过来,一个坐到燕少身旁,另一个干脆挤到我和燕少之间。 那时候我已经又换了一种酒喝。 我心想,我得把这里所有的酒都喝一遍,才不枉我此行。 燕少向两位美女介绍我:“林小莹,建筑的副总,现在接替阿冰成了我的副手,认识一下。” 其中一位栗色头发的美女立刻对我客气地笑了笑:“我和林总早就认识了,也不需要燕少您介绍啦。” 我听她这么说,便仔细打量起了她来。 这美女净身高起码一米七五,蹬着十厘米以上的高跟鞋,看起来几乎和燕少差不多高了。 只见她穿着一件贴身超短晚礼裙,深V领,胸前的风光非常壮观。细腰丰臀,却又是纤细手脚,显得玲珑有致。模样嘛,和其他在场美女都差不多,网红锥子脸,大眼睛美瞳,高鼻梁嘟嘟唇。 这整体,倒是很符合汪涟冰的审美。 而汪涟冰以前那些女朋友,在我看来简直都是一个医院量产的……没什么辨识度,分不出彼此。 所以我就有些尴尬地笑:“您提醒我一下,最近我记忆力不太好……” 栗发姑娘明显脸色就有些不高兴了,她翘了翘米分色的唇,有些嗔怪的语气,抓着燕少的胳膊推了一下,撒娇道:“燕少你看看,汪总当初带人家去他家住的时候,人家还送给过林总一条爱马仕的丝巾呢,结果林总把人家忘了个干干净净。” 我听她这么说,冷汗立刻出了一身。 这女人,果然曾经是汪涟冰的后宫之一! 而且听她说,汪总离开集团去西美之后,还把她带回家过过夜! 天啦撸,那她岂不是知道……我和阿冰之间只是…… 我刚想到这儿,站在燕少面前那位红发大波浪美女立刻嗲声嗲气地说:“可不是吗?那时候林总就和汪总同居了,还骗我们说是汪总的妹妹,害我们每次去汪总那儿,都要给她带礼物讨好她。” 我只能呵呵呵了,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燕少听到这些,仿佛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只侧头看了我一眼:“原来林总向来这么调皮。” 我不说话,只是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个美女见我不搭腔,就过来拉燕少,要他和她们去跳舞。 燕少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冷了,他说:“我和林总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谈,你们自己玩去。” 两位美女还要拉燕少,燕少的目光顿时一个凌厉,吓得她们俩同时缩手,悻悻地走了。 等身边清静了,燕少才要了一杯酒,和我一同沉默地坐着喝了一会儿。 然后他突然问我道:“你猜,今天过来的女人里,有多少和阿冰有过露水情缘?” 这话听得我心惊肉跳,只得不停喝酒压惊。 燕少又问:“你又猜,她们之中有多少,曾经被带去过你和汪涟冰同住的那个地方,和他过夜?” 我招手又要给调酒师要酒。 燕少突然按住我的手。 他斜睨着我:“你是准备喝醉还是故意逃避?” 我甩开他的手:“燕少,请你自重。男女授受不亲。”说完又去拿酒杯。 燕少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拖着我就往舞池里走。 我高跟鞋都要崴断了,他却只是说:“别喝了,我们去跳舞。” 我被他强行拉到舞池中央。 我说,我不会跳舞。 燕少很强硬地回击:“闭嘴,我教你。” 这时候音乐意外舒缓了起来,燕少搂住我的腰,抓住我的手,带着我慢慢摇曳起来。 他说:“另一只手放我肩上。” 我不好在他生日宴上驳他面子,只好依言。 燕少却还是不满:“身子别这么僵,放松一点。” 我不满:“我鞋跟高,站不稳。” 燕少的声音便轻了轻:“那你靠着我,把头放我肩上。” 我不肯,他却又把我搂紧了几分,害得我舞步也没办法走,只能挂到他身上去。 这还是距离上一次我们彻底分道扬镳以来,我们再一次靠的这么近。 然而……一想到明天他就会和赵安蒂订婚。 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燕少抱着我,跳得很慢。他察觉到了我在哭,但他什么也没说。 直到我默默的哽咽了很久,他才稍稍偏了一下脸,用他的脸颊挨着我湿润的脸,在我耳边很轻声地说道:“你今晚上很美。紫色衬得你肤色很白,像陶瓷一样。不过就是太瘦了一点,每次见你,都比上次还瘦。你在减肥吗?” 我的眼泪又掉落一串,却什么也没回答。 燕少又说:“生日礼物我很喜欢,你这么用心,我真的很高兴。” 这事情点醒了我。 我忙告诉他:“那个是柳细细准备的,我连是什么都不知道。” 燕少听了就立马叹口气,他说:“猜到了。但林小莹你能不能别这么实诚?” 我说:“明天你订婚,我真的就不来了。我和赵家有很多不愉快,你也知道的。至少我不想自己生日当天还得添堵。” 燕少就“嗯”了一声,他说:“其实也没期望你来。不过请柬还是要发的。我说过希望我们依然是朋友。” 他说到朋友两个字,我就心酸得不得了。 燕少又问我:“阿冰有没有给你讲过我们之间的事?” 我说:“讲过很多,他说以前他在泰国打拳,你非要他跟你走,他不肯,你就让他在拳赛上出了事,断了他这条路。” 燕少又叹气:“他连这个都跟你讲……” 他又说:“那时候我年轻气盛,看上什么,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就一定要得到手。我曾经说过很自以为是的一句话,大意是如果我喜欢上一只麻雀,那哪怕把它关到笼子里就会让它死,我也一定要把它关进去。我不介意我得到的是不是一具尸体,我只在乎我有没有得到过……” 我默不作声的听着,对于燕少的偏执和霸道无法评说什么。 燕少接着道:“不过,现在我不这样想了。如果真的喜欢,哪怕没有得到手,只要看她幸福自由的过她想过的生活,那也是一种开心吧。” 我听他说到这里,就抬起头,和他对视着。 因为穿了十五厘米的跟,所以我几乎要和燕少齐头高,我们的双眼隔得那么近,近得可以触到彼此的呼吸。 我问他:“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燕少似乎苦笑了一下:“是真的。因为如果囚禁她就会让她‘死’的话,那我就再也看不到她了。不管她是胖还是瘦,穿紫色或者蓝色的衣服,都看不到了。从前会有那些幼稚的想法,大抵是因为从来不懂得什么是爱吧……” 燕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心理彻底崩塌了。 很多年以前,我以为爱就是得到。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爱也是放下…… 我几乎是一瞬间就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己。 因为怕别人看到,我不得不把头埋在燕少肩上,让自己的泪水浸湿他的衣服。 燕少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肩膀,似在安慰我。 他说:“所以,明天我去和赵安蒂订婚,是去履行我曾经的一个承诺。我希望一个人从内心开始改变,是从他摈弃一些不成熟的偏执开始的。” 我想说,燕少不要去。 燕少你不要属于别的女人,我不想你和别人在一起。 因为我爱你啊……如同你爱我一样,我也是同样爱着你的。 也如同你对我的这般,希望对方自由活着,因而可以放弃这份爱。 但是我什么都没说,我只趴在他肩上哭,哭到后面就站在原地,双手都抱住他的脖子,只放肆的哭着。 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 我听到燕少对什么人说话,无奈的口气:“提到阿冰,她就哭成这个样子。” 然后他抓住我的手臂,慢慢推开了我,把我交到另一个人手上。 他说:“还给你了。看好她点。” 接手我的人是秦总,他牵着我的手,像牵着一个哭鼻子的小孩子似的,把我牵出了舞池。 这之后我的情绪总体而言都是属于失控的。 我不停喝酒,谁也劝不住,喝到后面又觉得心情没那么糟了,莫名其妙又开心起来,和传媒那帮女的玩得很尽兴。 至于玩了些什么,好像喝过头,也记不太清楚了。 但我记得那个栗色头发的女孩问我:“林总说实话,汪总带我们过去,你吃不吃醋?” 我举着手说没吃过。 她就问我:“你该不会真是他妹妹吧?” 所有人都大笑,包括我。 我回答她:“不是亲妹妹的话,你认为他会把什么都留给我?” 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燕少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一个人冷冷地喝着酒,用有些冰寒的目光一直看着我。 这个晚上是秦总送我回去的。 我很佩服他为了亲自开车,滴酒未沾。而且我记得,好像是燕少专门叮嘱他送我的。我一路上都在哼歌,莫名亢奋。 秦总问我高兴什么,我说,我高兴明天我就要二十三了。 秦总问我为什么二十三要高兴。 我很莫名其妙地回答:“因为二十三就可以嫁人了。我要嫁人了。” 秦总很惊讶:“你有人选了?” 我头一歪:“没有,不过我要马上找一个。我要嫁人了……我也要结婚了……我不想单身了……” 刚说完这句,我心里莫名就悲伤起来。 头一低,突然就放声大哭起来。 这哭得秦总是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 他问我:“又怎么了?” 我边哭边说,可是没有人愿意娶我…… 秦总愣了半晌,似乎不明白我今晚上发的什么疯。但是最终,他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我的一只手。 他说:“不会的,有人是一直在等你的。” 我确定我的情绪早已经崩溃了,我不相信,我哭着说:“没有人会一直等我,如果我一直拒绝,一直高傲,一直不低头,谁都是会走的,谁都不会等我的。” 秦总微微皱着眉,他很温柔地问我,声音里有些心疼的感觉:“怎么会呢?如果有人是真心爱你的,那么不管你做错什么,不管你怎么对他,转个圈,他还是在原地等你。他的心里接受不了别人,除了等你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 秦总的话对我是没有任何安慰作用的。 我还是一直哭,一直坚信不会有人等我了……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只是有一个人,他不等我了…… 不过,等了又如何,终归是等不到的。 所以我只能放手,看着他远走,走出我的世界。 秦总把我送回了家,一直安顿和照顾我,我情绪很激动,但是秦总一直安慰我,他说了很多很多宽慰人心的话,具体是什么我都记不清了。 但是最后我还是哭累了,安静了下来。 我记得最后他在额头轻轻碰了一下,对我说:“晚安小莹,等明天过了你二十三岁,会有一个人来向你求婚的。” 秦总什么时候走的,我一点都不知道。 我大概是在凌晨四点过,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醒来的时候头超级疼,而且视物不清,昏昏沉沉拿起手机就打招呼。 我问你是谁,手机那头说:“林小莹,开门。我在你家门外。” 我大抵是有些吃惊的,但脑子却怎么也转不过来。 我看了看四周,确信我是在家里,然而去开灯,坐起来。我有点宿醉后的不适感,跌跌撞撞起来找水喝。 折腾了好一阵子,我才又拿起手机,重新和那边对话。 我问,你是谁? 那边回答:“燕洍羿,我在你家门外,给我开门。” 我这才真的醒过来,听出这确实是燕少的声音。 我立即坐回了我的被窝里,问燕少:“你怎么来了啊?”我都有些记不清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了。 燕少说:“因为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说清楚,睡不着,估摸这时候来找你,你的酒应该醒了。” 我压低了声音,实在觉得匪夷所思:“有什么事情电话里说不就行了吗,非要当面说啊。” 燕少说:“那我想要见你行不行?想要看着你说行不行?” 我不敢去开门,我只说:“燕少你什么事,就这样说了吧。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合适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 燕少的声音才再度传来。 他说:“林小莹,如果你现在说一句,不让我和赵安蒂订婚。那我就取消明天的订婚仪式。” 我吃了一惊,我说,为什么啊? 燕少似乎在那边嗤笑了一声。 他说:“为什么?这难道不是应该你来告诉我的吗?林小莹,我其实最为不能理解的一件事就是,为什么你处处表现得那么在乎我,但又要不停拒绝我?” 我说:“哦,这不就是传说中绿茶婊吃准男人的高级手段么?” 燕少无奈地笑了一声:“林小莹,现在凌晨四点,我大老远赶来,不是跟你玩嘴皮子的。” 于是,我又沉默了。 又过了好久,燕少才说:“林小莹,给我开门,我想见你。” 我是不会开门的。 有些路,一旦开始走,就不会回头。 我说:“昨晚上不刚见了吗,这才几个小时,有什么好见的。” 燕少还想说什么,我已经抢先道:“你不说都已经过去了吗?现在又过来算什么呢?燕少,阿青告诉我你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 燕少似乎怔了怔。 然后他回答我:“大概是因为不甘心吧……” 时间好像停滞了。 燕少的声音断断续续从电话那头传来。 他说:“是的……应该就是不甘心。总觉得自己爱了,付出了,就应该得到回报。总会去回想相处的点点滴滴,然后得出推断,她应该还是爱我的,不是无情无义的……或许再争取一点,就能得到她了……又或者,阿冰明明知道我一直喜欢她,他是不会跟我争她的,他干不出这种事……” 我说:“燕少你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再想了,求求你,不要再逼我了……” 燕少反问我:“难道我说的不是吗?你敢说你和汪涟冰的事情,你没骗我吗?……今晚上,我从传媒那边听到很多关于你们之间的事。其实,汪涟冰会和米科争你,是因为他必须替我守住你而已。这件事我早就知道,只是阿冰走了,我今晚上才得到求证。因为,我去年去南川之前,就那样叮嘱过他……如果有人要捷足先登,他就要暂时替我把你守住。” 我不出声了。 我知道燕少曾经让阿冰帮他害我找不到工作,但是我不知道,燕少曾经对阿冰说过这种事。 要汪涟冰替他守住我这种事。 这件事,当初燕少没告诉过我,阿冰也没告诉过我。 而现在,燕少亲口对我说,阿冰所作所为,都是要帮他守住我…… 我终于回想起阿冰临走时对燕少说的那句话:我从来没有爱过林小莹…… 我突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阿冰会追求我,是因为不能让秦总捷足先登,阿冰会把遗产留给我,也是要把我留在集团。 所有这么做,都是燕少安排的。 燕少问我:“林小莹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或许你不知道,很久了,从你大三的时候,我在你大学第一次见到你。但是我那时候很蠢,我以为你会和其它女人一样主动扑过来。我太轻易收获别人的喜爱了,所以我觉得甚至我多看你两眼,也是我在恩赐你。但事实证明我太自大了。或许击败我的自大,就是你第一次真正俘获我的时候……” 他说:“我等了很久……可是无论如何也等不到你。终于等到你到集团,却又亲手把你推开……我错过太多了,所以不想余生继续错过。” 燕少的话,让我想起了很多很多往事。 我知道了为什么我们初识的时候,在小旅店他第一次压住我的时候,会有那样的愤怒和不甘。 为什么他第一次要求我做他女人的时候,会说出那样羞辱我的话语。 这所有所有的回忆都不堪回首。 我忍不住对他大叫:“不要说了!求求你什么也别说了!就算你把所有都告诉我,时间也回不去了。我这么长时间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你所能想象的。林小莹其实也根本不是你当初喜欢的那个大三女生了。” 燕少在那边愣了很久。 他才轻声问我:“其实,你也是爱我的,是吧?” 我捂着嘴,不出声。 燕少又问我:“但是你有什么原因,必须要拒绝。是因为你曾经对阿冰发过什么誓,或者你自己有什么苦衷?” 我说,别问了,求求你别问了。 燕少却还是问:“那么,你是爱我的,我没有说错吧。昨晚上我宣布要订婚的时候,你的表现,我应该不会看错的。” 燕少说:“林小莹,开门吧,我想见你,至少让我抱着你。” 我说:“你已经说过不会再纠缠了啊燕少,你不是说你已经放下了吗?不要再这样了,求求你……” 燕少回答我:“你求我也没用。我自己求自己也没用。说放下之后,确实好像放下了。可以正常的如同以前一样生活了。可是再见到你的时候,会发现还是没用的。其实我试过很多次了,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最长的时候我半年都没有见过你,总以为都忘记了,于是想看看是不是已经没有感觉了。再见到,才发现半年的坚持都是没用的……不见的时候我可以心如止水,但是见了还是……还是那样,一点改变都没有。” 我说,那好,我离开,永远都不见,永远都心如止水。 燕少苦笑:“是么?可是不见的每一天是怎么过的,你知道么?有种情绪会一点点堆积,压抑得越久,堆积得越多,到最后爆发也会越厉害。你知道我有一个星期早上都曾经在你们宿舍楼下,只等你下楼,然后在路口和你遇见吗?” 我震惊,我说我不知道。这事情就是燕少还阳前也没跟我说过。 燕少曾经在我宿舍楼下等过我一个星期,我却根本没看到他? 我这眼睛到底有多瞎? 燕少继续说:“可是你从来没有看过我一眼,从来没有……我从前听人议论说都不敢给你要手机号码,那时候我很鄙视那些人。可是真的换成我,我发现他们没说错。林小莹你不知道那时候你是什么样的……我很难向你形容,你身上好像带着某种让人恐惧和敬畏的气质,你不说话不笑的时候,旁人根本难以靠近。你这种气质让人莫名觉得厌恶,总想逃离。但我每次逃了还是会回来……好像宿命一样,永远也逃不掉。” 我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我根本都不知道。 燕少说:“所以我不敢想象假如一直见不到你,找不到你,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我会一直找,一直找,除了找到你什么事情也不想去做。或许找到以后,我其实也就只需要看你一眼,知道你在哪里,我就满足了。” 我说:“那么我离开,定时告诉你我在哪里,可以么?” 燕少苦笑:“不行。那只是从前。现在变了,现在我只想要拥有你。” 他求我:“开门好吗?给我开门。如果我现在走开,如果我今天去和赵安蒂订婚,我有一种直觉,那就是我绝对会后悔。总有一天我会推翻我所做的努力,还是要不顾一切地回到你身边来。” 我说,不要这样,不要逃婚。燕少你既然觉得自己会反悔,为什么还要答应和赵安蒂订婚呢? 燕少的声音里深深地无奈,他说:“你不知道我很自大自负吗?你不知道我喜欢把自己逼到绝境吗?我认为既然我要放下,那么就要彻底,反言之如果我和赵安蒂订婚,那么以我的性格就绝对不会反悔。因为反悔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沉默了一下,他才又说:“可是我失败了……一败涂地。” 他说:“我就不该拿这种事冒险,我太高看自己了,也太小看你了。” 我们断断续续又聊了很多,燕少对我说了很多话,从前都没说过的心里话,告诉我过去的两年里他是如何想要挣脱我的枷锁。他说阿青帮他收集了很多我的照片,为了表示他并不在乎他全都烧毁了,然而过后他却又私下里自己收集。他说他会定期让人去了解我的动态,知道我生活很干净有序就觉得很安心。然后他说他也努力过想要接受别的女人,但实在是难以下咽。 然而我除了偶尔回应他,却一直不愿意开门。 大约早上六点的时候,我说:“我都饿了……” 燕少问我:“你想吃什么?” 我想了想,回答:“好想喝昨天的那个龙虾海螺粥……还有那个牛奶燕窝……” 燕少又问我:“还有什么呢?” 我说:“还有……想吃点水果什么的,我嗓子疼。” 燕少立即说:“那你先开门。” 我说好,然后就磨磨蹭蹭下了地,从猫眼里往外看。我看到燕少果然是站在门外,也正对着我的猫眼看。 我就抿了一下唇,终于把门扭开了。 307牧师问的时候,我要和你一起说我愿意 燕少简直是爆发式的冲进来。 我本来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未能及时的反应过来。 因为一个呼吸之间,他已经抱住了我。 然后他伸手甩上了门,紧紧抱着我,埋头就给我压下来。 我被他吻得都快断气了,但是燕少的动作连贯得你应接不暇。 我好不容易挣脱,忙说:“头好痛,你停一停好不好。” 燕少听我这么说,总算停下来。他搂着我,和我一起移步沙发上。他轻声在我耳边吐气:“宝贝儿,我每晚上都想你想得睡不着,你呢?” 我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我问他:“你不说开门了要给我买吃的吗?” 燕少轻笑,他那么近的看着我,扇睫都要扇到我脸上,他说:“先吃我行不行?” 我捂着肚子,哭丧着脸:“真的又渴又饿,有水果吃也是行的啊。” 燕少这时候很有种小孩子撒娇的模样,他垂眼看着我,相当魅惑诱人的模样:“那我先给你倒杯水,完了我带你出去吃饭?” 我立刻就垮下脸来,说,不行。 我说:“以为你会去给我买水果,所以才开门的。” 燕少回答:“我没说不给你买啊,可是先做正事行不行?莹莹同学,我们有一个星期没见面了,你不想我吗?” 我白他一眼:“骗人,昨晚上才见了的。” 燕少一脸很痛苦的样子:“昨晚上那么多人,一直端着,比不见还难受,秦月天把你守得跟什么似的,我稍微多一点眼色他都在拉十级警报。他送你回来的路上,我一直都跟在后面。他在你这里呆了将近半个小时你知道吗?我都佩服我自己的忍耐力。” 我有些惊讶:“你昨晚一直都在下面?” 燕少斜眼俯瞰我:“你说呢?” 他说:“我中途打过你手机的,大概你喝醉了根本听不到。我只有等到四点才打。” 我听他这样说,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我说:“那你快去给我买点水果,然后回来再说其他的吧。” 燕少还是不依,非要达到某种目的才肯去干活。 我生气:“你这人怎么这么磨叽?我也不吃什么龙虾粥了,你去给我买包海鲜味方便面行不行?再买几个水分多的水果,回来吃了好好睡一觉吧。” 我刚说完燕少就跳起来,指了一下我:“海鲜方便面,水果,你等我五分钟。” 然后他扑下来狠狠吻了我一下,就飞奔出去。 我等他一走,马上扑到衣橱那里,胡乱换了一身衣服,扯了一张便签贴,飞快地写上一行字: 【燕少我走了,不要找我,该干嘛干嘛去吧。】 然后我抓起我的包,门也没关就跑了。 我不知道燕少五分钟之后回来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和那张纸条会有是如何的震怒。 我只知道他是绝对追不到我的。 因为我其实并没有离开小区。 我坐了往上的电梯,到了顶层,走安全通道去了另一个单元下楼……我看到燕少冲出了小区,看到他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然后我才急忙地出了小区,打了一辆车,朝和燕少相反的地方而去。 我一直到了三环附近的护城河才下车。在河边漫无目的地走着,我也不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真正正确的,我只想到那个凌晨,燕少在我身边倒下,毫无心跳。 我就觉得那是我不能承受的痛。 手机拿出来,是燕少不知第几次打过来。我趴在河边的护栏上,想要把电话挂断。谁知道手一抖,手机竟然从手里脱落,往河里落下去。 我一惊,忙伸手去捞,谁知道就是那么倒霉,手里的包也跟着落了下去。 包口袋是开着的,里面的东西花瓣一样撒了一河面。 我简直要被自己蠢哭了。 忙顺着河边跑,跑到一个河梯口就急忙下去,拿着树枝去叉。搞了半天,裤腿都湿完了,这才只把钱包捞了起来。 再回来一看,鞋子又被冲走了。 我勒个天啊,这就是报应吗? 这时候天才刚亮,沿河的许多铺面都没开,我只有又打车,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生活小区,买了鞋袜,还买了许多食物和一床厚厚的被子。 我突发奇想,要消失一段时间,等燕少彻底和赵安蒂结婚之后再回去。 虽然我是那么讨厌赵安蒂,讨厌得恨不能这世上没这个人。 但反正燕少都不能和我在一起,那和谁在一起不是让我难受呢?对象是赵安蒂的那点难受,再加上也已经没什么所谓了。 我决定藏身的地方是一个桥洞。 就是当初燕少第一次和我拿了一万支票后,住的那个桥洞。 我下去以后简单打扫了一下,吃了面包和可乐,裹起被子倒头就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居然还是白天。 正坐起来伸着懒腰,听着桥上的车来车往,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哥,别瞎找了,小莹姐不会有事的。她就是躲你了。” 紧接着,另一个咬牙切齿地声音传来:“骗子!” 我吓得三魂失了两魂。 这是个什么巧合,我躲桥洞,燕少居然也能找到桥上来。 然而阿青接下来的话告诉了我为什么。 阿青说:“哥,真的别找了,回去了,你知道小莹姐有时候大大咧咧的,搞不好包是不小心落下河的,她不会有事的。” 燕少低沉的声音传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她的鞋也在河里。” 我扶额……果然是人倒霉什么都倒霉。 鞋落河里这么巧合的事我也遇得到,我真不是故意的。 阿青便有些气鼓鼓地说:“我怎么知道她鞋子在河里,搞不好她就是高兴扔进去的。你也打听了,沿河都没人见过她。她说不定就想让你以为她死了,然后彻底死心吧。” 燕少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燕平青,你在隐瞒我什么?” 阿青“啊”了一声,全然无知的样子。 燕少说:“你和林小莹都在瞒着我什么?我沉睡的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当我傻子吗?” 阿青气急的样子:“谁稀罕瞒你啊,你一个植物人,难不成我们还给你浇水让你开花?你就是偏执,喜欢钻牛角尖,看河上飘个东西就能想出小莹姐落河。我告诉你,她要真很落河了,现在也该死透了飘上来了!” 阿青这句话刚说完,我就听到一声闷响。 然后从桥上飘下一个什么东西,咚的一下砸到了河里,激起极大的水花。 片刻,那东西从河里冒出头来。 我才发现是阿青从河里栽了下来。 阿青抹着脸上的水,踩着水指着桥上大骂:“燕步云你有种,你敢扔老纸下河,你信不信我……” 阿青说到一半突然住口了。 因为,他看到了桥洞里的我。 然而他愣了之后,突然唉哟哟叫唤起来:“我脚抽筋了,哎哟有水草,哥哥快来救我。” 我吓坏了,阿青一看就是装的。 他让燕少下来救他,我不就彻底暴露了吗? 燕少的声音冷冷地从桥上传来:“我想看看你死透以后,能不能飘得上来。” 阿青立马不抽筋了,又破口大骂:“你不救我要后悔的,后悔死你!你救我上帝也会垂怜你把小莹姐送回来的……你这个没良心的哥哥,有爱情没亲情的畜生,你……诶你别走啊……你等等,我冷死了……” 阿青一边叫唤着一边游上了岸,骂骂咧咧地追燕少去了。 我则赶快从桥洞里爬了出来,被子什么也不要了,打了个车就跑掉了。 车在城里打着转,路过一处烧烤店的时候,我突然让司机停了下来。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过了。 我饥肠辘辘,决定吃晚餐。而这里,是曾经阿冰带我来吃过的那家烧烤店。 我坐下之后,点了一大堆的菜,还点了一打啤酒。 我庆幸自己再彷徨再难过,食欲还是不减的……菜上来了,我开始大快朵颐,大口喝酒。豪放得好像不是一个女人。 然后,我一直吃,一直喝,我记得很清楚的就是,我喝光了啤酒,让老板再给我上一打。一瓶接着一瓶的吹。 我简直是海量。 再后来,发生了些什么,我就记不清了…… 而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头疼得要炸掉了,嗓子要冒烟了似的,但身上的被子软得不可思议。我翻个身,碰到了一个人。 很暖和的一个人,我便伸手,摸了摸对方的手臂。 然后又放下了,闭了一会儿眼。 思维渐渐回来了,我才突然醒悟过来,我不是在烧烤店吃东西吗?怎么躺在这儿的?还有,我身边有个人……天啦!我身边有个人! 这样一想,我吓得被子一掀,就坐了起来。 然后我发现自己居然穿了一件米分红米分红的吊带睡衣。 我吓得飚高音:“啊——” 身旁的人一下子爬了起来,挠着头发:“小、小莹你醒了啊,”她打呵欠,“啊,都中午了啊,睡得真香啊。” 我看着睡我旁边的小齐:“你、你怎么?” 然后我一下子松懈了一下,舒出一大口气:“我这是在哪儿啊……” 小齐坐到我旁边,盯着我看了两秒:“小莹你不记得了吗?这里是秦总家啊。昨晚上你喝醉了,是我跟着过来帮你换洗的,你非拉着我一起睡,我就跟你睡了哦。” 然后,小齐妹纸对我眨巴了两下眼:“林总,您要对人家负责的哦。” 我推她一把:“去!谁要对你负责!神经吧你!” 我打量着所在的房间,确实是秦月天家的客房。 我下地,问:“昨晚上发生什么了啊,我都不记得了。” 小齐歪着脑袋:“不记得了?对哦,后来你把烧烤店都包场了,我们大家都喝得挺尽兴的。你简直喝得路都不能走了。秦总背你回来的呢。” 我瞪眼:“包场?我为什么要包场?” 这么癫狂的事情我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小齐也瞪眼:“你不记得为什么包场了?怎么可能?那时候看你虽然有点醉,但是说话还挺有逻辑的啊?不会吧,你真不记得了?你连秦总向你求婚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我简直感到一股从西伯利亚而来的冷空气包裹了我。 我大惊失色:“什么?求婚!” 小齐也跟着大惊失色:“不会吧!你真不记得了?不可能吧!” 我吓得抓住了小齐的手:“真的不记得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点告诉我。” 小齐就叹口气,然后对我说:“具体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您一个人在烧烤店吃吃喝喝,秦总突然带着一个车队的玫瑰来给你求婚,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啊!把整条街都铺满了。还点了一条街的心形蜡烛。然后你就被感动哭了呗,一边哭一边说愿意嫁给他,把我们都感动哭了。” 我已经被就地凌迟了。 天……啊…… 这么荒唐的事情,为什么我一点一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我茫然地摇头:“我不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绝对绝对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小齐白我一眼:“什么可能不可能的,全程细细都录了像的,大概已经传给你了。不信看你的中指,订婚戒指都戴上了。你还喊着明天就要结婚呢。” 打死我我也不信! 我昨晚上一定是被外星人绑架了! 但是,当我抬起左手的时候,中指上那颗硕大的钻戒,告诉我,这或许不是一个梦。 钻石耀眼的光照得小齐的眼睛发亮,她桃心发:“十五克拉的米分钻,昨晚上秦总说他很早在法国拍卖会上看到的时候就买下了,希望能戴到你手上。小莹,虽然我和细细一开始都希望你和燕少在一起,但是秦总这么贴心这么爱你,我们赔本也愿意把你嫁给他了。” 我看着这么一颗,完全盖过我手指的巨大米分色钻石。 再想说不信,已经觉得没什么说服力了。 我看了柳细细发来的视频,那里面完整地录下了昨晚上发生的这件疯狂的事。 我看到确实如小齐所言,秦总找到了我,让人把烧烤店那一条街都铺满了玫瑰,还点上了蜡烛。那场面别提多壮观了。 而我傻不啦叽地坐在烧烤店外面的小桌子旁,手里还拿着一瓶啤酒,半张着嘴,问秦总要干什么。 然后秦总就跪下了,拿出了戒指。 然后我手里的酒瓶就落地了。 我看到视频里,我双眼发光地看着钻戒,捂着嘴,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暴露了身为女人最肤浅的虚荣。 然后我就哭了,边哭边说谢谢。 我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我确实如同小齐所言,看起来非常清醒,非常有逻辑地说着话。我的脸不红,眼神也很清晰,我对秦总说:“月天,你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真的没想到……你有一天真的会给我求婚……我以为你永远做不出来……可是你居然……谢谢你,谢谢你这时候还愿意陪着我,谢谢你一直等我……虽然我总是做很多伤害你的事,但是你让我说什么好呢,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然后我就捂着脸放声大哭。 边哭还边说什么我不值得他爱我,我是个没良心的女人,是个忘恩负义的女人之类的。 秦总什么都没说,只把我的手拿走,然后给我戴上了戒指。 他问我:“嫁给我,你愿意吗?我会一辈子都守护你的。” 然后……神迹般的,我居然点头了。 边哭边点头。 我说:“我如果说不愿意,那是假的,虽然我确实很挣扎,但是我总算可以嫁出去了,至少我眼睁睁的看着别人结婚的时候,不是一个人了。” 秦总就微笑:“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永远也不会是了。” 我们相拥着站起来,我对着围观的小齐和柳细细,甚至是小米,还有好多集团的同事笑着宣布:“林小莹要嫁给秦月天了,今天这里我包场了,大家不醉不归,欢迎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小米猛鼓掌,其他人欢呼吹口哨,现场一片热烈。 我扶额……只觉得自己这一生的脸都丢光了。 我真就这么恨嫁么…… 平时真是一点也不觉得啊。 然后就是很哈皮的现场,我和秦总一直挽着手,我依然拿着酒瓶喝酒,到后面基本都是秦总拉着我才能站稳。 不过他没喝酒,但是他一直在笑。 我从未见到他笑得那么开心过……他纵容我干任何事,我要把烧烤店所有的食物都买下,他就说买下,我说要把隔壁小卖部的东西都买光,他也说买光。我要把街上的玫瑰花都送给路人,他也说都送。 后来还来了好多同事,然后,我看到了燕少…… ……我只觉得我的人生已经一条道走到黑了。 最丢人的事,我看到燕少还扑过去抱住他,哭着告诉他我要嫁给秦月天了,如果说秦总求婚的时候我看起来还不是很醉,那时候我简直就是醉得胡说八道了。 我哭着说:“我要和你举行婚礼,牧师问愿不愿意的时候,我要和你一起说我愿意。” 我说这话的时候,燕少伸手抱住了我。 结果我就被秦总拉开了。 他笑着跟燕少解释说我太开心了所以喝多了。 然后燕少就非常阴沉的冷着脸,什么话也没说。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看完视频,我愣呆呆地被小齐拉出去。 秦月天看到我,快速走过来,他低头,和我贴了一下面,然后说:“亲爱的,午餐都准备好了,很多缓解宿醉的菜,你看看要不要吃点。” 亲、亲爱的…… 我石化了。 什么时候,已经进化到了这一步。 小齐倒是在一旁羞羞哒:“哎哟,昨晚上还没甜蜜够啊,现在还这么羡煞人啊。” 昨、昨晚上还发生了什么! 小齐坏坏地笑着看我,笑得我一身冷汗。 秦总只是微笑,很自然而然地就牵了我的手,带我到饭厅去。 我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些水果。 秦总很关心我的:“你脸色很糟糕,饭后再去躺躺吧。” 我整个人都还在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总觉得我睡了一觉就错过了很多剧情似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况里。 小齐吃过饭就识趣的走了。 我则和秦月天到了客厅里,静静地坐下。 气氛很尴尬,我想对他说我昨晚上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做出那种举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答应,可能我只是喝醉了,胡说八道而已。 但是沉默了好久,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要怎么说,现在秦总向我求婚的事情,说不定都上报纸了。 全集团都知道了,我这时候反悔说不答应……我……我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又沉默了片刻,秦总突然开口:“昨晚上,你答应我的时候,我很意外。” 我愣了愣。 他继续说道:“因为,我以为在我和四一之间,你会选择四一而不是我。所以,我都做好了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的准备,你点头的时候我都怀疑自己在做梦。” 然后他又握住了我的手,对我微微一笑:“不过现在你还在这里,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308一个昨天逃婚,一个今天寻死 如果说我没有感动,那是骗人的。 我看着秦月天,他的眼中只有真诚,只有虔诚的爱意。 我低下头,说:“谢谢你。” “我该谢谢你啊,”秦月天轻声说,他也低下头,凑近了我,“谢谢你终于愿意接受我,给我一个机会,证明我可以如我所言,好好爱你。” 我摸了摸鼻子,有些局促地:“那个……我昨晚上确实喝断片了……所以,有些话也……” 我记得小齐跟我说过,我昨晚上回来的时候,一直嚷嚷着第二天就要去扯结婚证,一个星期之内就要举行婚礼的。 秦总就愣了一下,然后隔了好几秒,才有些小心地问:“比如?哪些话?” 我想自扇耳光,说:“比如马上要结婚的话……我、我真的不记得了,小齐跟我说我闹着马上结婚,我真的吓到了,不知道怎么会……” 秦总似乎松了一大口气,他笑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认真的。” 他一直微笑着看着我。 我们之间又好一阵子都没话,然后秦月天突然问我:“小莹,可以亲一下吗?” 我木讷地摇了一下头,然后说:“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等我准备好了,我会告诉你的。” 秦月天就笑:“没事,我等了那么久,不在乎再多等一阵子。” 我心想妈呀,这话听着就压力山大。 正说着,手机响了起来。 秦总接起来,说了没两句,脸色就变了。 挂了电话,我问他怎么了,他神色严肃地:“阿青听说你接受我的求婚,然后在家里闹自杀。” 我吓了一声。 这死崽子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我跟着秦月天急匆匆敢去了燕家。 一走到二楼就听到燕平青哭嚷地声音传来:“我要见林小莹,我要问她为什么抛弃我,她明明说了要做我女朋友的,她不能这样……她来没有,她再不来我就死给你们看……” 然后是燕父着急劝他的声音。 我们快步走到阿青的房间。 只见阿青在吊灯下搭了根凳子,站在上面风雨欲摇,吊灯上挂了条白布,死青一手抓白布一手抓尖刀,一脸情绪激动的样子。 站在下面的燕少和燕父,都是一脸无言地看着他。 见到我来了,阿青双眼一亮:“林小莹你终于来了,我给我说清楚,你要嫁给秦月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说清楚,我就死在你面前。” 我忙说:“别激动别激动,你先下来,大家有话好好说。” 阿青大哭:“我不要好好说,我昨晚上在花园里坐了一夜,一个人独自买醉,我心比院子里的银杏叶还碎你知道吗?我跪在地上趴椅子上哭你知道吗?我边哭边叫你的名字把我哥都闹起来了你知道吗?我哥劝我我还让他滚,我心有多碎你知道吗?” 我满头大汗。 阿青会干这种事,打死我也不信。 秦月天也变成了一个大写的囧字,阿青的戏看多了,难免觉得浮夸啊。 燕父倒是苦口婆心地:“平青,你别闹了,林小莹不是来了吗?你下来和她好好谈谈,别动不动寻死觅活的。你们俩兄弟,一个昨天逃婚,一个今天寻死,你们能让我省点心吗?” 我听到逃婚两个字,禁不住去看了燕少一眼。 燕少的脸色有点苍白,眼睑也有点青,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憔悴。但他一眼也没看我。 我就对阿青说:“你下来吧,你下来我跟你好好谈。” 燕平青很傲娇地一昂头:“好好谈可以,但是让他们所有人都出去,我要单独跟你谈。” 谁知道燕父和燕少都准备出去,秦月天却站着不动。他有些木然地看着阿青:“你们谈吧,我站远点。” 阿青马上就要把脖子往布条里挂。 这熊孩子自己抹自己脖子的事儿都干过,所以我也实在不敢大意,只有推秦总:“月天你先出去吧,我能应付。” 好不容易把大家都叫出去了。 我按住阿青的吩咐反锁了门,问他:“可以下来了吧?” 阿青说,好。然后就准备下来。 谁知道这家伙脚没站稳,突然就朝前面栽了下来。脖子瞬间挂在了布条上。而手里的尖刀,直直地刺到了喉咙里。 我吓得不要不要的,冲过去接住了他。 连着他一起摔了个四平八仰。 等起来一看,什么白布条,那特么就是卫生纸!还有什么刀啊,是软塑料做的! 我一看这烂把戏气就不打一处来,又把这二货打成了烧饼。 阿青一反常态,闷声不肯挨打,等我打够了,才看他一直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不吭声。我相当粗暴地伸手去抬他的头,抬起来看他居然泪流满面。 我这才吓了一跳,忙问他是不是伤到哪儿了。 阿青就擦了一下眼泪:“伤到心了……” 我:“……” 我不耐烦地:“你哪儿有心来伤啊,说的跟真的似的。” 阿青居然一巴掌,打在我的脸颊上。 我吸气:“你丫耍长了?” 阿青恨恨地咬牙:“我是没心,可是我哥有,你以为昨晚上在花园里喝醉了跪着趴凳子上哭一夜的人是我吗?我早说过你就算是要找个人一起,你也应该找我,至少我哥还会觉得他还有希望。你偏找秦月天!本来阿冰的事情已经够让我哥够郁卒的了,一个兄弟不够,你还要找第二个。你就算不能和他在一起,可是你别让他那么难过啊。你要么单身,要么跟我一起,总归离他近,让他有点念想。” 我听阿青这般说,就双腿发软地坐到了地上,跟他坐一起。 我说:“离他很近……说的好像我就不爱他一样,说的好像我很容易抗拒他似的,说的好像我就没心一样。” 我说完这几句话,突然捂着脸就无声的哭起来。 阿青也不说话,就靠我一直坐着。 我问他,到底要我怎么样? 我离开也不是,靠近也不是,又要让他死心,又不能让他伤心。难道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有心么? 我问阿青:“我的心呢,我的心呢?我的心就随便拿来踩吗?我就不会痛,不会伤心,不会难过了?所有的压力都是我来背,你就只知道在我背后指手画脚,说我这做得不对,那做得不行。我恨不得远走高飞,天涯海角去忘了一切。昨天我在河边打捞我的包的时候,我真想跳进去算了。” 这下轮到阿青吸气,他说:“姐姐你可不能有这种念头啊。你是真的想跳下去吗?” 我忿忿地:“假的!” 我说:“我就觉得我太倒霉了……” 然后我又哭。 阿青就叹气。 阿青说:“其实我一直觉得好奇怪。为什么我哥和秦月天,都是认死了你呢?” 我又说:“因为我倒霉呗。” 阿青摇头:“其实是不对的,说实话,在我所知道的喜欢你的人里面,最正常的偏偏只有汪涟冰。他是非常喜欢你的,但他却也是一个正常男人的表现,追不到,我还可以找别人,有点希望,我又回来追。他始终都是遵从自己本性的。不像我哥和秦月天,有种得不到你就要死了的感觉。” 我斜眼:“你的意思是我是个奇葩?” 阿青说:“有可能。” 结果又被我扇了几巴掌。 我说,结果你闹自杀,就是要找我过来谈心的么。 阿青老实不客气的说,是。他说:“你现在已经是人家未婚妻了,我哪儿还能像以前那样说要见就要见,你看刚刚我说要单独跟你说话,秦月天都不准,他那人你别看彬彬有礼的,占有欲强着呢。” 我问能有多强,比你哥还强么? 阿青臭臭地:“有一比,差不多。” 我说,现在心也谈了,我可以走了吧。 阿青却拉住我,他说:“你多呆一会儿啊,你在我这儿多呆一会儿,我哥也总要舒心一点。你出去就和秦月天卿卿我我的,你能把我哥气得内出血。” 我说,其实我没看出燕少对于我和秦月天一起有多介意。 阿青就呵呵呵:“你没见过么?” 我惊悚,突然想起燕少曾经被小米龙戒伤到那一次,因为秦总和我闹矛盾赶我走的事。 那时候阿青说过,我能看出燕少在乎是因为他是魂体的状态,如果是人的话,他死了我都察觉不出他有介意过。 我又回想昨天我去他生日宴的事,我是挽着秦月天进去的,除了跳舞那一会儿,都是和秦月天成双成对的。 我是真看不出燕少有多在乎。 他始终可以笑着面对我和秦总在一起,他让秦总送我回家,自己也开车在后面随行。他看秦总在我楼上,却可以等到凌晨四点才上来。 我说,那我怎么办? 阿青说:“你还是抽个空,单独找我哥吃个饭,表达一下你的友好吧。至少你要让他觉得,你还是在乎他的。让他慢慢接受你和秦月天已经在一起的现实。他现在是真的接受不了,你不知道昨晚他那样。哎,我从小到大,从没见我哥哭成那个样子。跟要死了一样。” 我斜着他:“所以今天你就闹自杀?” 阿青摊手:“我是替我哥闹的,他闹不出来,我反正没皮没脸,我就闹呗,我闹闹总能把你闹过来,让他看看你。” 我呛他说:“看我和秦月天卿卿我我么。” 阿青就啧啧:“我说你们俩不手牵手要死吗?林小莹你说说,昨晚上你是不是和秦月天睡了。” 我听这话就去打他,说什么睡不睡的?我们之间纯洁得很。 阿青瘪嘴:“反正昨晚上我哥就是那么认为的,他坚信你们已经咔擦了。” 我叹气,说真没有,昨晚我跟我助理妹纸睡的,还有,我今早上醒来都不知道我都戴着钻戒了。 这下换阿青张着嘴了。 我就给他解释,我昨晚上真喝醉了,一点事都不记得了。我昨天想到他哥要和赵安蒂订婚了,整个人都很不好。燕少来找我,我还得狠心推走他,自己躲起来。这些事儿真不是人受得了的。 现在想来我从听到燕少要和赵安蒂订婚开始,整个精神就已经在崩溃了。 所以昨天干出点什么荒唐的事,也希望阿青能体谅我。 反正事都干了,就这么着吧。 阿青说:“姐姐你怎么想的啊,我哥昨天根本没去订婚现场,一整天都在疯找你。晚上好不容易听说你的消息赶过去,看到你和秦月天抱一起了,那酸爽……” 我又不说话了。 阿青就抱抱我,说算了吧,事情已经这样了,希望我还能和燕少做好朋友。 我嗯嗯点头。 阿青就说:“为了庆祝我们重归于好,我们去登山吧。” 我说等等,冬天登什么山。 阿青就说:“呀,现在有些山上已经开始下雪了呢,空气也很好呀。我们结伴去旅游一趟,清扫一下内心的郁结之气吧。” 我指指他又指指我自己:“你说的结伴,是我们俩?” 阿青说:“当然不是啦,肯定是我们两兄弟和你们两情侣啊,三个男人一个女人,还照顾不好你么?” 我简直想唾他一脸。 这一出幺蛾子没完又是一出。 然而,第二天,当我们四个人背着包袱开始原始森林之旅时……我不得不佩服燕平青的胡搅蛮缠之力。 总之就是,我、燕少、秦月天和燕小少,四个人,每人背着半人高的装备,一起去爬一座五千米高的山。 整座山都是原始森林,人迹罕至,不过驴友们推荐的经典路线上,还是有人家的。 我们的准备还是挺充分的,不论是食物还是露营的装备。 我们预计两天到达主峰下,然后再从另一条路折回。主峰区已经是积雪厚厚了,出于安全考虑,燕少和秦总都拒绝去登。 原始森林这边虽然很冷,但只要不下雨,还算人类可承受范围。 四人里面负重最大的是燕少和秦总,其次是我,最后才是阿青。但就算是这样,爬到下午的时候,阿青还是开始闹着说太累了要休息休息。 燕少催促他:“不要停,我们很快就到露营地了。到时候随你歇。” 阿青就地耍赖:“我们是出来玩的,又不是还路愿,能不能别走这么死快啊。” 燕少还要说什么,我抬起一脚就朝阿青后背踢过去。我骂:“好,你就在原地休息,我们继续赶路。走!” 我这一声号令,燕少和秦总还真一句话都不说,丢下阿青跟我走了。 然后,阿青就边哭边骂“最毒妇人心”,边跟了上来。 就这样又继续走了一段路,秦总看地图,说我们应该离露营地不远了。燕少便拿出GPS定位,确认了一下。 我始终觉得很别扭的就是,燕少和秦总两人,虽然心里明显都有事,但谁都要装成没事。 我一直都刻意离他们两人比较远,赖着燕平青,小心的保持着四人局面的平衡。 但只要秦月天稍稍对我关心一点,阿青必定就要来当搅屎棍,而这时候,燕少就肯定在看风景中…… 不过我这种体育女汉子最大的优势就在于,爬山根本不需要男生帮忙。 关于我惊人的体力和耐力,秦月天表示了惊奇。 燕少却不咸不淡地说:“林小莹大学时候参加市马拉松是前十名吧?” 秦总一笑:“四一连这个也调查过?” 燕少淡然地说:“身为总裁,我有必要了解我的下属。” 于是我或者阿青在这时候就会突然看到某处漂亮的风景,或者某只飞过去的小鸟,总而言之把话题掐断。 快到营地的时候,阿青又突发奇想,非要一颗树上的果子来玩。 燕少这种表面很凶的弟控,一般都会对弟弟的无礼要求有求必应。于是,他上树去给阿青摘果子。 燕少一开始还一颗颗往下扔,边扔边问够不够,阿青就说还要更多。 最后燕少就开始摇树,那树冠巨大,摇起来青黑色的疙瘩不停往下掉,下雨一样。 阿青就在下面欢呼,大喊“哥哥力MAX”。还伸手去接。 谁知道那果子雨里竟然夹着一条蛇,阿青伸手,那蛇顿时落在了他的手腕上。阿青大叫一声,立刻滚到地上。 我忙上前去看他有没有事。 阿青满地乱滚,边滚边甩手,呼的一下竟把蛇甩到了我的身上。 于是,我吓得后退了一步,一脚踩空……顺着草坡滚了下去。 秦月天来拉我,可惜没拉住。 于是,我就在燕少和秦总惊恐的高喊声中,滚了下去。 等我哎哎哟哟滚下山崖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骨头都摔散架了。 抬头,山上郁郁葱葱,云雾缭绕,根本看不见山路上的人,距离我落下的地方,目测不少于八十米……可以想象我身上要是没龙马鳞的话,肯定会摔成肉泥的。 但我能听到山上有疯狂的喊声,齐齐喊着林小莹,一声比一声高。 我急忙气运丹田,回应着“我在下面”。 上面静了一下,然后又是几个人的声音,都在问我在哪儿。 我说就在下面,你们正下方。 上面又叫我原地等着,他们马上下来找我。 我让他们放心,别着急,我没受什么伤,我也有很多食物。四人之中我的食物储备是最多的。 然后,我就坐在原地静静地等待。 虽然没有骨折什么的大伤,但由于失去了一半龙马鳞,我身上的皮肉伤是少不了的了。衣服也被挂破了。 山谷之中很是阴冷潮湿,我就把装备里的充气垫拿出来坐在原地,一边用树枝画圈圈一边骂坑爹的燕平青。 在原地等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就等到了找到我的第一个人——燕少。 他出现在丛林中的时候,看到我的第一眼,整个人都停顿了一下。 然后他就挥着手里的匕首,大力地砍着面前的杂草灌木,冲到了我的身边。 我也迎了上去,燕少已经把刀别到了腰后,我们都背着厚厚的装备,没办法拥抱,所以只是相互抓住了对手的手腕。 燕少问我:“哪里受伤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好多地方擦伤,不过都不严重。” 燕少抬头看了看我摔落的高度,然后他就笑了,他亲昵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很开心的口气:“命真大。”然后他说,“我已经揍了平青那小子一顿了,整天幺蛾子。走吧,我们去和他们汇合。” 我说就你一个人来找我么? 燕少说不是的,他们是下来之后在某个地方分头来找我。 这下面磁场有点乱,不过大家都做了记号。谁先找到我就先回到原点等待。 天快黑了,我们估计去不了营地了,野外徒步安全第一,所以我和燕少都没心思多耽误时间,边走边闲聊。 我以为单独和燕少相处会很尴尬,但没想到还好啦。 燕少这种级别的情商,是不会轻易就表现出自己一点脆弱的,他总是能游刃有余的在人前展示自己完美的一面。 不过,等我们走到集合原点的时候,阿青和秦月天却并不在那里。 那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 燕少的脸色略微有些不好了,他说:“我们先升火搭帐篷,在这里等他们吧。” 309一点点的火花,也可以燃烧出最激烈的焰火 这个傍晚是很和谐的。 燕少搭帐篷,我就生火做饭。山里天黑的很早,不过等森林里漆黑黑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始吃饭了。 阿青和秦总还没回来。 我未免有点担心阿青的安危。真搞不懂他那种性子,燕少怎么放心让他单独一个人来找我。 燕少却说:“我更担心月天一点。”他问我,“你不担心他吗?” 我额了一下,只老老实实地说:“看起来还是阿青更让人担心点……” 燕少却摇头,说不会。 他说:“阿青有奇命,不会有事,他小时候出过事故,有个大师为他把过命,让我们根本无需担心他的性命安危。从此之后他总能逢凶化吉。” 燕少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阿青怎么可能有事,他体内也是有“鬼脸”的存在啊。 于是,我又开始担心起我的月天来了。 燕少立马就看了出来,没看错他眼里居然有一丝懊悔,好像把我的注意力从阿青那里转到了秦月天那里,简直是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拨弄着火堆:“放心吧,秦月天的装备和我差不多,也是睡袋和帐篷都带着的,自己的食物也是够的。我们其实约好过,谁先找到你就回原点,但实在找不到,第二天也必须在这里等待。如果超过约定时间,大家就不必再管对方,自顾死活了。” 听他这样说,我又开始腹诽阿青,这大冬天的,爬什么山啊! 而且他选的这座山也怪,全年常青似的,地上落满叶子,可树上也一样是叶子。 我和燕少围着火等到了晚上十点过。 燕少就说暂时不必等了,他把火堆挪开,然后把帐篷搬过来,说:“我们进去吧。” 我踌躇了一下,居然换来他一个白眼。 燕少说:“别露出那种即将落入我陷阱的样子。现在没谁有心思给你挖坑。” 我…… 我们进入了帐篷。 燕少挂起灯,吩咐我:“脱衣服。” 我惊悚,问要干什么。 燕少不耐烦地把医药包拿出来:“看看你的伤,别把我想成什么样了。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 我立刻用不信不信的眼神斜着他。 燕少已经拿出了消毒酒精和棉签。 他无言地闭了一下眼:“月天和阿冰情况不一样。我真要干什么,也得等明天发现他的尸体了再说。或者燕平青是个好弟弟,今晚上就帮我解决了他。” 看着我更加惊悚的样子,燕少一把把我拖了过去:“跟你开玩笑的。别废话了,要是有伤拖到感染就不好了。” 我只有羞嗒嗒地脱衣服,由于太羞了,又换来燕少一个白眼。 说实话,我受伤的地方大多在四肢。 由于七魄是分布在身体主干上,所以从头到身子都还很完好,就是手和腿,划得有点惨不忍睹,尤其是大腿上,有一块皮都磨没了。 燕少帮我处理伤口,有些小伤他就消消毒,大点的就给我贴个创可贴,再大的,就上药然后给我包扎一下。 不过,处理我大腿上伤口的时候……我还是很不好意思的看到了,燕少貌似没扛住。 我很羞涩地别过头去,燕少倒是很自在轻松的口吻:“别在意,男人的正常反应。换个女人一样的。” 他眼神还是呼吸,或者正在给我上药包扎的手,依然很稳重。 我只有呐呐地:“抱歉了……” 谁知道燕少接下来语出惊人:“反正又不是没被你碰过。” 我抖了抖。 燕少立马皱起眉头:“别动!碰到伤口的。” 他给我处理了最后一处伤口,然后摇了一下头:“林小莹,你不论是心还是身体,痛感神经都挺渣的。” 我挺厚颜无耻地:“谢谢夸奖。” 燕少居然笑了一下。 然后他说:“睡吧。你睡睡袋。” 我们只有一个睡袋。 这其实还得源于坑爹的燕平青。 本来一个人的标配是一只睡袋一个气垫,可是阿青说气垫太重他背不动,于是我们就匀了匀,我背两个气垫,他背两个睡袋。 帐篷我们只有两个,由燕少和秦总背。 计划是晚上燕少和秦总睡,我和阿青睡。不过第一个晚上就变成了我和燕少睡……这真是……让我无言以对啊。 只是,由于只有一个睡袋,所以燕少要睡哪里就成了个问题。 燕少倒不是很在乎,他说:“两个垫子给我垫,把你的衣服都给我搭着就行。” 我就同意了这个做法。 我们熄了灯,相隔了一定的距离,都沉默的陷入睡前催眠中。 然而只过了一会儿,燕少就问我:“林小莹,你翻个不停干什么?睡不着吗?” 我很抱歉,说:“生平第一次睡睡袋,有点小兴奋……” 其实我想说,这山里,真特么冷啊! 不过燕少好像一点也不冷,他从躺下去就没变过姿势,他训我:“别跟苍蝇幼虫似的动个不停,早点睡了,明天有路够你走的。” 时间又在沉默中过了十几分钟。 我这次一点也没动,然而燕少还是开口:“林小莹,你为什么还没睡?” 我要哭,我说这瞎灯黑火的,我睡没睡燕少您怎么知道? 燕少说:“一个人睡着没有,听呼吸就知道了。你是不是冷?” 我不敢说我就是冷…… 燕少却突然把身上的衣服都拿起来,搭在了我的睡袋上。 我说你干什么啊。 燕少很温和的口气:“多盖点就不冷了,快睡吧。” 我突然想哭。 我说,算了吧,我们不睡了,聊聊天取暖吧。 燕少没理我,半天才回答:“你不睡我要睡,爬了一天山,很累了。养精蓄锐,明天可能还有恶战要打,别管那么多了,能休息一点是一点。” 我听他这般说,心里不知涌起了什么滋味。 燕少…… 还是我所熟悉的那个燕少。 所有的责任都要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扛的那个燕少。 因为知道自己肩负着什么,所以总是克制和律己的活着,总是理智而坚韧的战斗着。 他此生唯一的任性,或许只有在还阳之前,要坚守与我的情感而已…… 想到这里,我心底最坚硬的那一块盾,被融化了。 我的身子撑起来了一点,黑夜中,我听得到自己的声音是有多柔和。 我说:“要不我们一起睡吧,把我们的衣服垫下面,睡袋拉开盖上面,两个人挨着总要热和一点。” 然而燕少竟然没有思索的拒绝了我。 “不行。” 一时间我尴尬了起来。 真没想到居然还会遇到我主动邀请而被拒绝的时刻。 燕少却又说道:“你刚才也看到了,跟你睡一起我扛不住。”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然而我还是咬了一下牙:“扛不住就扛不住吧,反正明天天一亮,大家都当什么都没发生就可以了。” 没感觉错的话,燕少的身子僵了一下。 然后他有些讥讽的语气问我:“林小莹你没病吧?” 我沉默。 他就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做不到。人肉的滋味,尝过一次就会上瘾。我暂时还不想和秦月天闹翻。” 我真没想到燕少最后的理由居然是不想和秦月天闹翻。 这真是他继从前选择阿冰还是我的问题之后,又一次因为兄弟女人的问题让我内伤。 于是,我又沉默了起来。 然而时间大概过去还不到三秒,燕少突然就坐了起来,把身下多的那一只垫子抽出来,竖起了挡在了帐篷门的那一侧。 然后他来拉睡袋一侧的拉链。 我惊,他的声音却已经完全变样了,变得炽热而嘶哑。 他说:“闹翻就闹翻,反正迟早会闹翻。” 我震惊于变化如此之快的燕少,我反问他:“你没病吧?” 燕少一边拉下防风服的拉链,一边说:“刚才没有,现在犯了。” 他把衣服垫到垫子上,然后拉住信封睡袋的一边,猛的一抖,我简直要给他抖到半空中去。 燕少催促我:“快把自己的衣服垫上。” 我手忙脚乱地垫上,还没躺下就被燕少拉了进去。 燕少简直一秒钟的废话都没有,直奔主题。我忙拒绝他:“不行!不行!” 燕少停住,恨恨地咬牙:“林小莹你又玩我?” 我忙说不是的,我哆哆嗦嗦,给出的理由竟然是,我不想没结婚就和男的发生关系…… 而实际上是,我真心不敢和燕少迈出那一步。 这荒郊野岭,真出什么事,那可就真是魂飞魄散了。 没想到燕少听到我的理由,动作却柔和了下来,他很轻地问我:“这么说,你真的没和阿冰或者月天有过什么。” 我无法回答,又沉默。 燕少过来吻我,他说:“好,你要留到结婚,我们就留到结婚。你明天就和秦月天分手。” 我苦水倒不出。心想同情心真是个祸害。 我的本意只是不想燕少大冷天的在外面挨冻,结果就演变成要和秦总分手。 虽然我一点也不想和他在一起,但是……但是目前的状况是我骑虎难下。 我说:“我们还是取暖睡觉吧,明天还得养精蓄锐恶战呢。” 燕少的回答很邪恶:“现在不就在恶战吗?还养精蓄锐来干什么?” 他说着就来抓我的手。 我习惯性想退缩,燕少却哑着声音:“借我用一下,从维也纳回来就没碰到过你了,这半个多月我怎么熬的你知道吗?林小莹我无时不刻在想着你。” 说话间,他就来要我的舌。 我顺从地给他了。 我听到了他满足地声音,就那么一会儿时间,我被他咬得舌尖发麻。 事毕,他拥着我入睡。外面的寒冷渐渐离我们而去。关于和秦月天分手的事,燕少也没再提过。 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只有我一个人睡在帐篷里。 身上不止盖着睡袋,还盖着多余的那个垫子,看起来好像我是全身骨折上了夹板一样。 出去的时候,燕少已经把早饭做好了,在等我起来。 见我出来,他目光有些沉地看着前方:“今天中午十二点之前,他们再不回来,我们就不用管他们,自己走了。” 我猜,燕少那么早独自起来,是怕阿青和月天回来看到我们在一起,产生不必要的纷争罢了。 现在环境恶劣,任何不利于团队和个人生存的条件都是必须要剔除的。 所以很多时候,燕少拥有让人由衷佩服的控制力和意志力,再疯狂的时候也有一颗清醒理智的头脑。 十二点的时候,我们没有等来阿青和月天。 迫于无奈,我和燕少开始踏上了返徒。 由于之前燕少还阳前遇到了太多的变故,所以我一直在忧心会不会遇到什么鬼啊煞的,或者是什么猛兽。 结果一路走下去,超乎顺利。 我和燕少结伴而行,路上连只兔子都没遇到过。 午后,阳光也出来了,照在林间,显得一切异常美好。 燕少一开始还挺沉闷的,大约是在担心阿青他们,然而后来,他却也开始和我说笑。 沿路有不知名的小花,挺丑的,但燕少摘下来,连着叶子给我编了个花环,戴我头上。他说:“只有用这么丑的花,才能稍微衬托得你好看点。” 我就笑着问他现在是不是变美了一点。 他侧过头来,也带着笑:“岂止,丑了十倍。” 走到后面我们一直牵着手一起走。 燕少突然在前面说道:“回去之后不要当着我的面和他牵手。” 我一怔,却意识都燕少说的是我和秦月天之间的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在前面开着路,一直没回头。 燕少又说:“还有,记住昨晚你说的话,婚前,你不会和任何男人发生关系。所以,我会等到和你新婚的那一天。” 我那一瞬间,不知道发的什么抽。突然站住了,我心中有些凄然,竟然开口道:“第一次,也只会在和你的新婚夜了……” 燕少站住了,他有些惊诧的回过头来。 一缕阳光从他的发间滑过,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异常柔美的光。 好似他还阳的那天,我们在燕家的银杏林中那般。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世界,我的心仿佛沉静了下来,俗世中一切纷扰我的缘由全都沉淀了下去。 我着了魔似的走上前去,踮起脚尖,去吻他的嘴唇。 我们很快抱住一起,倒在灌木丛中。 我们好似热恋中的情侣,一点点的火花,都可以燃烧出最激烈的焰火。 燕少抱着我,借着阳光一点一滴端详着我,他说:“林小莹,我真想一辈子都和你困在这里。” 我这时候已经放任自流了。 我只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也是。 然后我们又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在这个海报上千米的山间密林里,我第一次给他用了他一直要求我用的地方。燕少揉着我的头发,他撑起头来看我,我看得到他眼里流着幸福与迷醉的光,他问我:“林小莹,你技巧为什么这么好……” 我…… 我有点小尴尬。 这还是燕少您当初调教得好啊。 下山的路是很好走的。不过走不了多久,燕少就会回过身来,抱着我缠绵一阵子。 我们似乎都知道,一旦走下山,这种甜蜜的关系就会走到尽头。 某种程度上来说,燕少比我还要忌讳让别人知道我们在这山上发生了什么。因为其实我和秦月天的关系,某种意义上而言,还比不上燕少和他的关系。 我无数次懊恼那个傍晚,我一个人喝醉了酒,犯下那么荒唐的错误。 可是我又想,如果我接受燕少,和他沉浸在幸福的泥沼里,那么什么时候过往的记忆会再次被触发,我也不知道。 如果和燕少偶尔保持这种浅尝辄止的关系,我其实是愿意去和秦总分手的。 可是,我知道燕少要的并不只是这么一点点。 越往里面走,就越容易触发危险的电网。 天又暗了。 燕少拥着我,一边吻我,一边问是不是又要搭帐篷,再住一宿。 我小声地说:“我们再呆一会儿,就连夜下山吧,这儿里最近的村子很近了,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我们拥着慢慢坐下去。 燕少也很小声地亲着我的脸颊:“你说的对,要不然我们再朝山上走一段……” 我回他:“现在上山很危险了,就在这里再呆一会儿吧。” 燕少只回我一个“好”字,我们渐渐不说话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没有帐篷做掩护,人就会很缺乏安全感。四周太静太静,偶尔有风吹草动,都让我们很警觉。 但我们还是肆无忌惮地热吻着。 不知道纠缠了多久,我恍惚间好像听到了草丛一直被拨开的声音。 我停了下来,有些警醒地问燕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燕少只回我:“现在不会有人,专心点……” 他刚说完这话,却是比我更先的坐了起来。 我也立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我立刻看到我的身后,正站着一个黑影。 我吓得几乎叫出来,幸而燕少及时捂住了我的嘴。 那黑影在草丛中站着,却似乎对我们做了个什么手势。 燕少比我更早会意,立刻把我的背包递给我,示意我背上。 然后他也整顿了一下,拉着我站起来,一起朝反方向走了去。 刚走了两步,一个手电的光就从后面照了过来,然后阿青的声音传来了:“哥!小莹姐!” 我和燕少都站定了。 草丛拨动的声音变大了,紧接着,我听到秦月天的声音:“找到他们了?” 这个晚上,我和燕少短暂的复合,就这样结束了。 这场意外让我们大家放弃到达终点,但第二天还是在附近的安全景区又旅游了一天。 我不想和秦月天牵手,然而总是难以做到,因为他总会来牵我的手。每每我都想起燕少在山上说过的话,不要当着我的面手牵手。 那时候我去看燕少,他大多数时候在前面一个人走。 阿青很乐意当电灯泡,景区外有画糖人的,秦总要和我转,阿青也一定要凑热闹,还非得要吃我的糖人。 这种时候,燕少也是不会参与的。 晚上我们去了当地一家酒店,前台对于我们四个人就要四套单间表示有些不解。因为很明显,我和秦月天像是一对。 而燕少和阿青……也很像是一对。 大堂里坐着几个女孩子,一直朝我们这边看,不知道叽叽喳喳在说些什么。我认出她们从今天在景区就一直跟着我们了。 我便问他们,那几个女孩是不是看上你们了。 阿青说:“还用说,肯定都是看上我了。” 燕少听到这话,不由得也朝女孩们看了一眼,女孩子们不知为何,突然就爆发出一阵笑声,个个掩着嘴,花枝乱颤。 等拿了房卡,我们正要去做电梯。有个女孩突然走了过来,到了燕少的身边,有些羞涩地问:“请问今晚上你们有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我们几个单身的女孩子,想请你们几位帅哥美女,和我们一起到酒吧街去玩玩。” 我就知道,她们看上的就是燕少。 310笑着玩着的无忧无虑的时光 除了燕少,也没谁能有那么大的魅力,让姑娘们抛弃矜持了。 秦月天一看就是有主了的,阿青虽然美貌还要更甚一筹,但和燕少在综合气质上还是差了许多。 燕少闻言,态度倒是很温和,但却突然把阿青的肩膀一抱,开口道:“宝贝儿,有姑娘约我们去夜场,你去不去?” 阿青立马有样学样,一把抱住燕少的胳膊:“不要了啦,人家好累了嘛,亲爱的上去和人家一起洗泡泡浴好不好?” 我看到姑娘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她马上弯腰:“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 等我们几人进了电梯,先是都寂静了片刻,倒是燕少突然轻轻笑了起来,他这一笑,阿青立马大笑,秦月天也笑出声来。 我没出声,但也不得不笑。 阿青笑得拍大腿:“哎哟喂,今晚上终于出柜了。太特么爽了。” 燕少立刻又揽住了阿青的肩膀:“来,青妃——” 噗——我和秦月天一起喷了。 到了房间的楼层,我们分别去开门,一一道别。秦总走过来,突然低头,在我额头上碰了一下,温柔地对我说:“晚安亲爱的,好好休息。” 我心要跳出来,瞥到燕少已经进了他的房间,才松了一口气,便也回了秦总晚安。 刚洗了澡出来,阿青便过来串门。 他爬到被窝里来,和我挤一起,很兴致勃勃地问我:“怎么样,和我哥重归于好了?” 我回他两个字,毛线。 阿青说:“那不能啊,我昨晚上看你们俩挺亲热的,怎么还没和好啊。” 我就默默地看着他:“订婚戒指还在我那儿呢,你的意思是我要脚踏两条船吗?” 阿青问:“那是我哥求你把他也同时踏了?” 我白他一眼,不耐烦地回答:“哎呀荒郊野岭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不出点事吗?出完事以后还是各走各的道,没你想的那么多。” 阿青很明显不信:“我哥有那么豁达?你逗我玩差不多。” 我很心烦地挠头:“他的意思是给我时间,让我找机会和秦月天分手。但你知道的,我就算和秦月天分手了,也不能和他在一起……哎你回去你回去,别来烦我了。” 阿青却是笑嘻嘻地:“这好办啊,你现在把我哥哄好了,然后把秦月天当挡箭牌,始终就是不分手,也不进一步发展,大家都拖着。” 我瞪着他:“拖拖拖,拖到最后全都拖成炸弹你信不信?你这什么馊主意。” 阿青却抄手:“不一定,我最近在研究怎么让你们安全在一起的办法,等我研究成功,你就可以和我哥在一起了。” 我很明显不信他。 阿青立刻就不高兴了。他撅着嘴:“你还别瞧不起人,这次本少爷的计划厉害吧?让你们全都按着我的脚本走。” 我呆,问什么计划。 阿青为了表示自己了不起,便把他如何设计我落下山崖,又如何布阵让燕少能找到我,而秦总却找不到我的事全都告诉我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敢情我和燕少的这一出,是这死小子算计的。 我问他,他这样干,就不怕燕少触发记忆魂飞魄散? 阿青老成地拍拍我的肩膀:“姐,我信你能把握分寸。结果你不负众望,又把我哥哄高兴了,又没危害到他的人身安全。” 我二话不说,直接把这死小子打成了烧饼。 正打得酣畅淋漓,手机又响了起来。 我一看是燕少打来的,马上接起来。 燕少的声音很低:“我在门外,你是一个人吧?” 我旁边的阿青已经在努力往床下钻,要是被他哥看到他居然在我房间,估计他要小命不保。我着急做着手势,让他躲起来,阿青东找西找,最后躲浴室里去了。 我便下地开了门,燕少立刻灵巧地闪身进来,反手扣住了门。 他一把将我抱起来,抱着我扑到了被子上。 我们相互凝视了片刻,燕少的指腹慢慢滑过我的嘴唇,然后他的唇也紧跟着落下。 我心系阿青,不怎么投入,被燕少察觉,他便微微皱眉,抬起头:“怎么?在想隔壁那位?” 我问他:“阿青吗?” 燕少的脸色已经有些阴了,他捏着我的下颌,很是威胁的口吻:“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当着我的面和他牵手,你今天牵了几次,你自己数了吗?” 我惴惴不安地:“没数。” 燕少就提醒我:“总共有八次。今晚上,你必须把这八次还给我。” 我说好啊,随便牵,牵一晚上也没事。 燕少却抓着我的手往下,他略略扬眉:“好,那你给我牵一晚上,这里有只手一直等你来牵。” 我这时候心里只在想阿青躲浴室里在怎么偷笑。 我心里那个苦啊。 然而燕少已经不管我脸上有什么隐色,他只吩咐我:“林小莹,快把灯关了,或者你想开着灯也可以。今晚上就让我抱着你睡,什么都不要穿。我想完全的抱着你……” 说完就吻我,不给我回答的机会。 等这个吻结束,我忙说不行的,不能那样,万一发展到最后一步就不行了。 燕少说:“你放心,我控制得住。你听话,我一定不会进去的。” 我知道今晚上的燕少不会像前晚上那样好打发,前晚上是久旱逢甘露,所以暴雨来得激烈且快速。昨晚像现在这样亲吻和抚摸,他就已经要缴械投降了,现在却有愈来愈猛之势。 他轻轻点了一下我的嘴唇:“今晚上还是要给我用……我喜欢你这里,又软又润……” 我感觉自己指甲都要羞红了。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燕平青你准备躲我浴室里偷听到什么时候! 我准备还是把阿青卖了算了,反正谁都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大不了燕少再把他打成个烧饼。 正准备“大义灭亲”,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我和燕少都一个激灵,差点坐了起来。 我清了清嗓子,问是谁。 秦月天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小莹,我给你买了宵夜,想问问你吃不吃?” 燕少立马在我耳边低声威胁:“说你睡了,不想吃。” 我就说,我已经睡下了,不想吃呢。 秦总就很惋惜地:“这么早就睡了?那我就给四一和阿青拿过去了,你要吃的话就过来吧。” 他这话刚说完,燕少就说了一声糟了。 他说:“擦这么早,他打我电话我不接,以秦月天那种想得多的性格,肯定会觉得蹊跷的。算了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你快把他打发了,我先躲起来。” 我就急忙喊秦总等着,说我还是有些饿了,想吃点东西。 回头一看,燕少已经下地往浴室走去。 我急忙拉住他,浴室里还有个阿青呢。 只有指着旁边的衣柜:“那、那躲那里面。” 燕少这辈子估计都没躲过衣柜,但是现在时间急,他也只有恨我一眼,然后走了进去。我要关柜子门,他抓住我的手腕,警告我:“你要敢让他碰一下,我就要出来捉歼。” 我不住点头说好好好,您随便捉。 然后我就去开了门。 秦总提着大包小包香气四溢的烧烤,笑着对我说:“我看你今晚上没怎么吃东西,怕你饿了,所以下去给你买的。” 他说着便走了进来,把所有吃的都放桌上,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沾上油了,我去洗了一下。” 我忙拉住他,结结巴巴地:“那个……那个我浴室的水龙头有点坏了,你、你……”我扯了一张纸递给他,“随便擦擦吧。” 秦总虽然觉得我的语气神态都很奇怪,但也没拒绝,接过纸巾擦着手。 他只是看着我半干半湿的头发,微笑着问我:“洗完澡才坏的吗?” 我扶额…… 神啊,这种没有技术质量的谎言,骗骗一般的小白也就算了,秦总是什么人啊,这不妥妥给他抓个现场吗? 见我呆在原地,他指了指烧烤:“吃吧,挑你喜欢的来。” 说着,就要坐下。 而这时候,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身后的衣柜门,开了一小半。 燕少在里面做了一个相当杀气四溢的手势,示意我要马上把秦总打发走。 我急得跟他对眼色,秦总立刻就发觉了,他马上转身,结果燕少险险地提前关上了柜子门。 秦总看着空无一人的身后,有些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来。 我滴小心脏啊,快要承受不了啦。 他开始坐下拆包装,刚拿了一串烤肉出来,我突然大喊一声:“慢着!” 秦总抬头看着我,很是不解。 我软下来,跟他说:“光吃烧烤,不喝啤酒怎么行啊……能不能麻烦月天你再跑一趟,买点酒上来啊。” 没想到秦总却皱起眉头,看着我:“小莹,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女孩子喝酒。但是你最近非但喝酒,并且有点酗酒的趋势。” 他伸出手,抓住我的双手,很轻柔地对我说:“女孩子喝酒,以后对怀孕生宝宝也是不太好的。我们爱惜一点自己,好吗?” 我几乎哭丧着脸:“那喝可乐行不行,烧烤那么辣,总要喝点饮料啊。” 秦总随即往房间里扫视了一番。 谢天谢地,房间里只有瓶装的红茶。 秦总便站起来,说:“好,我去买,你要饿先吃着。” 秦总刚走没半分钟,燕少就从衣柜里跳了出来。 我要迎上去,他却径直朝浴室里冲过去,拦也拦不住。他一把推开浴室的门,恶狠狠地问我:“你在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只能原地站定,捂脸,真是放弃了一切治疗。 没几秒,阿青就被揪着耳朵唉哟哟地拽出来了。 燕少好一阵拳打脚踢。边打边骂:“你为什么在这儿?在这儿多久了?想干什么?” 阿青抱头求饶:“没有啊……没有啊……” 我正准备劝劝,突然看到房间门口神奇般地,出现了秦月天…… 我惊得满口的牙都要掉了:“那、那、那个月天,你怎么就回来了?” 燕少的拳脚顿时停了下来。他也是无比惊诧地回头,看着门口同样无比惊诧的秦月天。 我们三个惊人就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时候,阿青突然跪在地上大喊一声:“我坦白!” 我们又一同看向他。 阿青爆豆子似的:“我是刚刚过来找小莹姐聊天的,刚聊到一半月天哥哥就过来敲门,我只有躲到浴室里去。月天哥哥刚走我就跑出来,准备回去的,结果哥你又来了,二话不说你就打我,你打我干嘛啊……呜……人家什么都没干啊……聊天也有错么?” 我不得不说,关键时刻,还是阿青的脑子活啊! 不枉我把最大的浴室给你藏。 燕少你这样只能站着发呆的,躲躲衣柜就得了。 不过燕少也不是吃素地,他拧着眉毛,凶狠地对着阿青:“我就知道你又有幺蛾子,所以才来查你。还真一查一个准,没打死算你命好。” 我们又静了两秒。 秦月天这时候莫名其妙插了一句:“那个……你们喝啤酒吗?我让服务生送点上来。那个小莹,可乐我已经给你叫了。” 这晚上,我们四个人就在我房间里。边喝啤酒,边撸串儿,边打拖拉机纸牌。 这是我参加过的最豪华的“赌局”。 因为没有筹码也没有太多现金,所以我们的赌注是自己家的豪车。 每人把自己的车型和名字写在纸片上当赌注,谁输一次就输一辆车,双扣还要翻倍。 原本我要和秦月天当对家的,可是阿青说我们是情侣,当对家对游戏不公平,所以要拆开,让我和燕少成对。秦月天也没什么异议。 由于涉及巨额财产,我简直是卯足了劲儿的在打。其间不停对燕少挤眉弄眼,暗示连连,好几次搞得燕少都笑出声来。 他不停笑着说:“林小莹你别对我做眼色,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偏要打这张牌。” 秦月天马上就要摔牌:“对家的交谈适可而止,要不然我要收回主权了。” 阿青也很懊恼的样子:“你们这样子打怎么行?本来我车就比你们都少,都快输光了。下盘林小莹和我当对家!” 燕少马上收住,抿着笑:“好好好,不说了,再犯规我就各送你们一辆。” 阿青很有兴趣:“一辆什么车?” 燕少说:“拖拉机!” 秦月天和阿青居然异口同声地说:“滚!” 总之我们玩得高兴极了。我也是节操丧尽,赢了就原地蹦跳,输了就满地打滚。 秦总看我打滚就马上安慰我,说要把车还给我。 阿青就大喊:“你敢!这是我们的共同财产,你敢还了就要把我的那份还给我。” 秦总说:“还你就还你,说的谁一辆车都买不起似的。” 但是我一旦赢了就和燕少击掌,然后问赢的车归谁。燕少非常大言不惭地说:“你!” 我简直乐得又要打滚。 于是,过分哈皮的我们,就遭到了……其他客人的投诉。 警察来查房,竟然怀疑我们在聚众赌博或者吸毒,不过看到我们的“赌资”的时候,几个警察也全都囧了。 有个年轻警察把一张写着兰博基尼的纸片在我们四人眼前晃着:“梦做得挺华丽的啊?还兰博基尼?哟,这儿还有一辆布加迪威龙呢……还劳斯莱斯……幻影,全顶级豪车呢。” 一个年纪大点的警察教训我们:“做梦没错,扰民就有错了。大半夜的,你们小声点不行吗?” 燕少的态度好得不正常。 他竟然双手合十,对警察鞠躬:“是的是的,我们应该小声点的。由于我们做梦,打搅到旁人,辛苦了你们。深感歉意。” 他叫秦总:“月天,烟呢?” 秦总真是烟火不离身,忙要给警察点上。 警察不接烟,继续教训燕少:“年轻人,要多务实一点,勤劳工作,努力存钱,买车买房都不是梦。但是妄图通过玩纸牌的方式不劳而获,就是不切实际的。” 燕少点头:“是是是,我们回家就凑钱买辆拖拉机,好好种地,争取明年盖房娶媳妇儿。” 我们其他三人就一直低着头,做惭愧忏悔状。 警察就说:“嗯,看你们态度都还挺端正的,大半夜了,都回去好好睡觉吧。” 等警察一走,阿青直接笑得滚到地上。 我笑得趴到了桌子上。 燕少还保持着之前认错的姿态,低着头,看着地板,但也笑得肩膀都在抖。 秦总边笑边收拾纸牌,说:“好了,都回去睡了吧,明天起来好好计划买拖拉机种地盖房的事,老大不小,也该娶媳妇儿了。” 阿青也坐起来,说:“今晚上好开心啊,主要是哥哥也这么配合,真是难得。” 燕少眼一斜,脸马上一冷:“我以前怎么不配合了?” 我忙让他们打住,我说:“别斗嘴了,你们这样CP感太强了,让人以为不是一对儿都难。” 燕少便站起来,鄙视地:“我就是喜欢男人也喜欢阿冰那款的,燕平青这种二货中二病谁要?” 阿青正要闹。 这时候,秦总突然弯头,和我贴了一下面,他说:“好了我们都走了,亲爱的你好好休息,等我盖了房就争取把你娶进门。” 就这么一秒时间,我就看到燕少眼里原本含着的笑意,瞬间就降到了冰点。 我急忙偏着头,很认真地问他:“你说赢的车都归我,说话要算话啊。” 燕少眼里的温度立即回暖了一点,但他依然鄙视了我一眼:“财迷。” 不知道他这两个字是不是带着太多奇怪的感觉了,我觉得好像秦月天的脸色又不对了。 阿青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他忙举手:“今晚上我要和小莹姐姐一起睡。” 没看错燕少和秦总都有合起伙来揍他一顿的意图。 燕少相当霸道地扬着眉:“你敢睡的话,我不敢吗?”他指了我一下,“好,林小莹今晚上我也和你一起睡。” 这下秦月天抄起了手,看看阿青又看看燕少:“林小莹是我的未婚妻,你们两兄弟都要睡的话,以为我会站在旁边给你们递纸吗?实际上应该是我一个人来睡的吧?” 我见这局面,越来越扯,连一向稳重靠谱的秦月天都开始嘴上跑火车了。 急忙打断他们:“好好好,你们三个都睡,一起睡……我就去隔壁了,晚安!” 于是,我就随手拿了阿青的房卡,留下他们三个大男人,跑隔壁去了。 那晚上,我躺被窝里一直笑,想到燕少在玩牌时候的表现,想到他又腹黑又单纯的样子,和往常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他笑的时候,逗的时候,真是特别纯,特别没心眼。 他和警察的对话,简直颠覆我对他的认知。 我以为他会很霸气地告诉警察自己的身份,让他们知道纸片上的豪车都是真实存在于我们的车库里的…… 但是他没有,秦月天也没有,他们就像几个恶作剧的少年。只会在事后笑得发抖拍桌。 这么难得的记忆,后来想起来,真是异常的珍贵啊。 我、阿青、四一和月天,四个人相聚一室,如此无忧无虑地笑着玩着的时光,就这样烙在了生命的旅途之中…… 311征服厨房,霸道总裁居家款 结束了这次不算旅行的旅行,我们便乘坐飞机回了家。 阿青说下次大家还要一起约着玩牌。 不过燕少和秦总都意兴阑珊的样子。好像过了那个时间,不再在那个环境,不再是隐藏的身份,就不会再干那种掉份儿的事了。 其实说来也是,当时大家会一拍即合,其乐融融的玩纸牌,其实也有一点做戏的成分。 就在那么一时半会,几个男人不约而同的都出现在我的房间里,真是细思极恐。 秦总不傻,燕少当然也知道秦总不傻,所以大家干脆顺着梯子往下爬,自降身份打个哈哈,就把这事情合起伙来糊弄过去了。 表面是糊弄别人,其实也是糊弄自己。 有些事情,没证据也没眼见为实,想太多或者非要求证,都是自找没趣而已。 燕少不会干这种事,秦月天当然也不会了。 但是现在还要大家傻乎乎地坐到一起玩牌,实在就是多此一举了。 看到阿青明显不高兴起来,燕少便暖场道:“下次叫上小米一起,我们去赌场里玩真的。” 谁知道秦月天听到这话,突然把手臂一舒,径直揽住了我的肩膀,他笑着,却是相当认真地对燕少说:“以后你们有任何的活动,除非是家庭聚会或者结婚订婚什么的,都不要再找我了。现在开始,我要往居家男人发展了,对吧?” 最后对吧两个字,是对我说的。 我不敢去看燕少的眼睛,我怕在里面看到任何让我害怕的情绪,我只勉强笑着,回秦月天道:“你以前还不够居家吗?” “当然不够,”秦总还没回答,燕少就替他回答道,他的表情是非常镇定的,眼睛里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他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看看秦总,又看看我,调侃似的,“你家月天以前可是夜场最受欢迎的冷酷总裁,每晚上不是在外面应酬,就是在外面应酬。” 我假装吃惊地看着秦月天。 他急忙举手,力证清白:“那都是生意上的应酬,或者朋友的普通交际。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喂四一,有你这么出卖朋友的吗?” 燕少摊手,笑:“我出卖你什么了?你没受欢迎吗?没应酬吗?我说错了什么,还是多说了什么?” 秦月天察觉中计,顿时指着燕少,用一种相当拖人下水地语气:“我再受欢迎,也没有左拥右抱过,也没喝过其它女人递过来的酒,也没和她们调过一次情。根本没法和有些人比。” 我这下嘴巴张得可以吞下鸡蛋,我震惊地看着燕少:“有些人……左拥右抱,还调情。” 没看错燕少居然一下子哽住了,竟然无法反驳秦月天的样子。 秦月天有点小得意地反问:“我说错没有?” 我倒吸三口凉气:“没想到燕少你是这种人?冷酷的外表也掩藏不住你那颗骚动的心!” 燕少只指着秦总:“好,秦月天你好,你记住你了。” 他突然把前排椅子里插着的一本杂志抽出去,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几乎是爆发似的怒骂道:“我就算和那些女人并排坐着说过话,但是我也没有和她们任何一个人睡过,手都没摸过,哪里像胡米竞和汪涟冰那两个禽兽,每次都要带一个回家去!” 我只斜着燕少:“燕少你不用解释了,我们都懂的。喝一个杯子里的酒嘛。” 阿青已经笑得瘫在一旁了。 他一边抽着笑,一边唉哟哟地捂着肚子:“要笑尿了,要尿了。” 受他的感染,秦月天也跟着笑了起来。 燕少非常怨怼地恨了秦月天一眼,又踢了阿青一脚,骂:“滚!” 我好少看到他吃瘪的样子,突然也觉得好好笑,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燕少的眼立刻眯了起来,带着危险地气息:“林小莹你笑什么?” 我忍着笑,但面部表情实在藏不住,就努力很正经地对他偏着头:“觉得燕少很可爱啊。” 我说完这句话,燕少的眼神居然躲闪了开去。 刚刚秦月天揽住我宣誓主权的时候,他尚且没有躲闪,只是沉稳的应对,可是我这么随口胡诌的一句话,他居然有些退缩地躲开了眼神,好像害怕别人发现他眼里有什么似的。 车把我送到了家门口,秦月天居然跟着我一起下了车。 他对车里的燕少和阿青摆手再见,车窗升起来之前,我看到燕少只是淡淡地微笑着,淡淡地对我们说再见。 而转身的时候,秦总他伸手揽住了我的腰,自然而然地,好像情侣之间那样。 我只觉得后背如遭芒刺,急忙和他分开一点距离。 我很不好意思地拢了拢耳发,不敢看秦总,我说,发展太快的话,我会觉得不适应的。 秦总笑笑,也没再勉强,但走了几步,他突然低下头,很小声地:“虽然酗酒不是一个很好的习惯,但现在想来,你喝醉酒以后就像树袋熊一样挂着我,也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 秦月天他,极少用这样的语气和这样的话语对我说过话,所以我的耳根都不争气地烫了。 他又说:“你知道那晚上是我把小齐叫上的,早知道不叫的话,第二天生米煮成熟饭,你现在可能已经适应了。” 我吓的一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秦月天。 我说你不会是后悔当时那么正人君子了吧? 秦月天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我经常会后悔自己是个正人君子,因为小莹你对我的you惑力非常大,总是蛊惑我去做出超乎我定力的事,偏生我要做完人,容不得自己的感情有一点瑕疵。每次选择之后,肠子都悔青了。” 他紧接着又说道:“我常想我如果有阿青十分之一的无所顾忌,或许早已经拥你在怀了。又或者我像四一那样无视束缚和规则,或许也已经赢得你了。但是我不是,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他轻轻捏住我的手:“我甚至想,如果前天是我在山上先找到你,两个人独处的话,我们之间是不是就能迈出更多的一步……” 秦月天的话,让我的心猛然跳起来。 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他是察觉了什么吗? 我看着他的脸,离我这么的近,他的轮廓那么俊朗,长长的眼角,拥有如同宝石一般棱角,蕴含着一种深沉的情感。慢慢地,他的脸落了下来,他的眼也缓缓闭上,他的唇,一点一点地靠近我的嘴唇。 我感受到了他的气息,沉静中带着一丝期待的紊乱。 我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忙举起手,挡在我和他之间:“等等!” 我不敢看他,只看着路旁的花花草草:“那个……对不起我……” 我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我现在已经是他的未婚妻,可却吝啬得连一个吻也舍不得给他,这、如果秦月天他不会多想,才怪呢。 然而秦月天他似乎并没有想过要勉强我,他只是笑了笑,带着一点无奈,然后依然牵着我的手,慢慢地朝前方走去。 我们在花园里转了不知道多久,一路沉默。 当第三次绕过我家楼下的时候,秦月天终于打算送我上去了。 他把我送到了家门口,突然开口:“你有没有发现四一对你有点不一样?” 我秒回:“啊?” 秦月天也不打顿地马上接上:“算了,我什么都没说……对了小莹,你厨艺怎么样?” 我呵呵,说我也算是黑暗料理界的注册料理师了。 秦月天就扬着眉:“这样啊,我准备报个厨艺班,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课程我都看好了,西餐甜点和中餐都会学的,选修的还有日韩料理和土耳其烤肉。” 我诶了一声,坦白说,这个我很有兴趣诶。 我问他一般上课都是什么时候,秦月天说:“都在周末,平时自己在家练习就行了。” 我笑着问他:“怎么会想到去学做饭啊。” 秦月天伸手搭住了我的肩膀:“因为啊,我未婚妻前任的厨艺太有挑战性了,我怕等结婚以后,我老婆吃惯了他从前做的饭,会觉得我做得东西难以下咽呢。” 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又不知道接什么好了。 我就惴惴地:“那个……也不一定要你自己做的……” 秦月天双手都抓着我的肩膀,把我转过去,对着他,他轻声地:“可是我想做给她吃,因为她太瘦了,我想让她吃得胖胖的。” 我抬起头,又想说点什么。 然而秦月天的手指按在了我的嘴唇上。 他说:“嘘,什么也别说了。” 说完这句话,他很轻很轻地,把我慢慢抱到怀里,他没有收拢手臂,依然和我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 他说:“一点一厘的靠近,你大概就会慢慢习惯了。” 然后他照例在我额头上点了一下:“晚安了,亲爱的,祝你好梦。” 我确实很好梦。 虽然有那么一刻,我也是感到良心不安的,我在思考,我到底要找个什么机会,告诉秦月天,其实我并不愿意和他结婚,甚至都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呢。 如果现在不说,以后会越来越难开口。 可是,如果我这辈子都注定不能和燕少在一起,那我是否还是可以试着接受秦月天? 想了半天,我还是觉得,我应该去和他分手。 不管要不要和燕少在一起,我也不能违心地就和别人在一起。那样的话,我确实是找到一个港湾避风避雨了,可是对于对方而言,却是极其不公平的…… 好比秦月天,他把他的全部拿来爱我,可是我能给他什么呢? 给他一个空壳,一个根本不能盛下任何感情的躯壳,我这样做,会不会太自私了…… 所以,我还是应该勇敢地说不,找个机会,把事情说清楚。 就算从此以后大家朋友都没得做,总比今后一步步互相伤害的好。 打定主意,我的心就沉静下来,转瞬就睡着了。 结果还没睡上半个小时,我就被燕少的电话吵醒了。 不耐烦地接起来,燕少就在电话那头问我:“睡了?” 我“嗯”了一声,他又问:“梦到谁了?” 我叹口气,这才半小时不到,还没时间做梦呢。 燕少又问我:“林小莹,你前段时间是不是收到了一个熊?” 我一下子清醒了起来,问他怎么知道? 燕少只说:“熊的心口有一只红心,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蹊跷?” 我这下完全醒了,坐起来,看着卧室角落里那只憨态可掬的巨型泰迪熊,我说这熊不会是燕少你送的吧? 燕少吩咐我:“你去按一下熊的红心,看看会有什么?” 我急忙下地,去用力按了一下那颗红心。泰迪熊突然发出了声音,吓了我一大跳。 只听它里面居然传来了一个蠢萌蠢萌的声音,不是燕少的原声,但应该是他的声音处理过的。 “你好,我是四一,很高兴现在陪伴着你。按第一颗纽扣,听四一向你问好,按第二颗纽扣,听四一唱歌,按第三颗纽扣,和四一亲亲,按第四颗纽扣,召唤四一出现。” 我听完这段话,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真不知道,这只熊居然真的是燕少送我的。 我就好奇地去按了熊熊马甲上的第一颗纽扣,只听到熊熊立刻说道:“你好,宝贝儿,现在是早上还是晚上呢?如果是早上的话,那我就对你说,早上好莹莹。如果是晚上的话,我就对你说,晚安啦莹莹。如果既不是早上也不是晚上的话,那我就对你说,我爱你莹莹。” 我简直要跪倒了。 我立马去按第二颗纽扣。 我以为熊熊会马上唱歌,结果依然是说话,熊熊说:“你以为四一会唱歌给你听吗?告诉你大错特错了,如果四一要给你唱歌,那他只会坐在你面前,一边弹钢琴一边唱歌给你听。想听他唱歌的话,你就去按第四颗纽扣,召唤四一出现。” 我忍着笑,接着按了第三颗。 我在想亲亲是个什么鬼,结果熊熊说:“让你按第四颗召唤四一你不按,你来按第三颗玩亲亲。你不知道我只是一只玩具泰迪熊吗?你家玩具可以主动和你亲亲吗?好吧,我虽然不主动,但我随你亲。快点,来亲吧!” 我也不去亲泰迪熊,只觉得这家伙现在看起来突然变得好逗比。 燕少在电话里问我:“莹莹,你怎么不召唤我呢?” 我说,我偏不,现在召唤你干什么? 燕少说:“召唤我过来和你玩亲亲啊。” 我只想让他滚。 燕少的声音就低沉了一些:“那随便你,反正我马上就过来。” 我马上说别啊,这大半夜的。 燕少只说:“不说了,现在也不堵车,半小时以后见!” 我喂喂喂,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电话铃声已经在家门外响起来。 我吓得一缩,燕少玩的是瞬间移动吗? 我打开门,燕少已经出现在我眼前。 他抱住我,很邪恶地问我:“莹莹同学,召唤游戏好玩吗?” 我才醒悟过来,燕少一开始就在我家门外! 我很正色地看着他,说:“我现在还是秦月天的未婚妻,我们最好不要来往。我会尽快找机会和他提出分手的。我们能不能等……” 话还没说完,燕少已经堵住了我的嘴。 等一个冗长的吻结束以后,他才低声对我说道:“不许在我面前提到这件事。你和他分手是你的事。但我一秒钟也不愿意等……” 我抬着头看他,然后朝熊又看了一眼,问他:“为什么要送我这么个奇怪的玩偶?” 那个时候,正是我跟他提了分手,我躲家里的时候,燕少应该很恨我吧。 燕少也朝熊看了几秒,他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也不知道。” 我怔了怔,他却接着说:“因为那个时间感觉很彷徨和空落,总觉得我应该做点,挽回一点什么,又没有什么方向,想来找你又迈不出步。所以才会干这么莫名其妙的一件事吧,心想如果能打动你,你总会回来的。”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无限感慨,只把头缓缓地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第二天一早我就要去集团里,燕少拉住我。 “不准去。”他整个儿趴在床上,脸都埋在枕头里,扯着我的手不放。 我说:“你放手,我好久没去公司了,别寨子上的大旗换了我都不知道了。” 燕少转过头,有点孩子气地说:“不准去,不准去见秦月天。” 我白他一眼:“不去见面,怎么提分手?” 燕少好像没听到我说什么似地,只用不变的眼神看了我一会儿。手依然不放。 我着急,说你放手啊。 燕少又把头转过去,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你等我再握一会儿。” 我正无言着,他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了似地,一下子坐起来;“林小莹你有手套没有?” 我说没有,我要手套来干嘛。 燕少就嫌弃地甩开了我的手:“去集团路上买一双戴着,可以牵手,但不能把手套取下来。” 我去啊……燕少您至于么? 我暗暗骂了声蛇精病,裹上围巾就朝集团走。刚刚走进办公室,燕少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买手套了吗?” 我忍不住开口就骂:“啰嗦死了!……买了!” 他又问:“戴上没有?” 我忍无可忍:“你家蛇精病在二十八度空调房子里戴手套啊?” 燕少貌似就生气了,把电话给我挂了。 不过过会儿他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集团严令禁止谈恋爱,身为副总在集团里你们要保持距离,离开集团大楼就把手套戴上,这是我的底线了。】 我心想燕少你至于么,把短信删了没理他。 没想到一会儿电话就打了过来,燕少在那边问:“刚才的短信收到没有?” 我……我要爆发了! 我说燕少你要闲的发慌你就到集团来工作!你赖我家里胡思乱想你烦不烦了?我这边还财务报表看呢不跟你瞎说了。 燕少这次倒是没生气,他说:“我不来集团,我在家里给你做好晚饭,到点回来吃啊,莹莹。” 说完这句话,他直接先把电话给我挂了。 我心想燕少做的东西能吃吗?算了懒得管他。 想想也真是醉了,秦月天也是,燕洍羿也是,汪涟冰也是……好像征服了事业征服了人生,现在都齐刷刷决定去征服厨房了。 霸道总裁都流行居家款了吗? 我这一天都在忙工作上的事,下午还是不可避免地见到了秦月天。 我休假的这段时间,建筑公司的事务都是他在帮我c持。见面的地点其实是会议室,大家的助理都一同参加,做工作上的沟通和交接。 然而气氛总觉得有点奇奇怪怪的。 我和秦月天说话的时候,小齐他们总是笑吟吟地看着我们俩,搞得好好的工作交流,像是相亲大会。 完会之后,秦月天对我说:“下班一起走吧。” 我正愁没机会跟他提分手的事,便点头说好。 柳细细和小齐在旁边哎哟哎哟地,一脸羡煞了的模样,我心里只有苦笑。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312永远停止在爱上她的那一刻 如果提出分手后,秦月天难以接受,那我可以离开集团,阿青应该能接替我的位置。 或者我不会对外宣布,等大家都心绪平静,完全可以坦然面对这件事之后,再自然而然公诸于众。 但不管我想得再完全再周详,最先需要开口说的那句话:我们分手吧。 ……却永远是一道难以启齿的题。 下班以后,我以为秦月天会徒步送我回家,谁知道他开车过来,微笑着对我说:“上车。” 我站在他车前,很有距离感地对他笑笑:“不用了吧,我家那么近,走路就可以了。” 秦月天在车里,对我偏了偏头,只看着我,不说话。 我就局促起来,我说:“要不,我们一起走路?我有点事情想要跟你说。” 秦月天依然看着我,好像在端详我什么,然后他回过头去,只看着车前,笑道:“好巧,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不过你先上车,我还没上厨艺班,今晚上还是外面吃。” 我小心肝颤了颤,正想要拒绝,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拿起来一看,是燕少的短信,只有一句话:【戴手套没有?】 他别说,我还真戴上了的。 我就啪啪回他短信:【戴了。我要去和秦月天谈分手的事情,你做饭了吗?要不你先吃着,不用等我。】 回完短信,我坐上了秦月天的车。 我对他笑笑:“久等了。” 十五克拉的钻戒我就放在手包里。想到它的份量,想到那九万多朵铺满大街的玫瑰……这使得我不敢随随便便站大街上,就对他说出分手两个字。 我觉得,我至少应该解释一通,我至少应该告诉他,就算我不愿意嫁给他,但我依然是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的。 秦月天你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 在我人生很无助和很彷徨的时候,你一直在我身边,无论如何,这份情谊,是无价的…… 犯下错误的人是我,不是他。 但无论如何,仿佛真正痛苦的承担者都不会是我。 这个事实让我的负疚感简直要爆表…… 燕少的短信又来了,秦月天已经在开车,所以不会来看我。我接起来,他在那边很轻松地说;【不着急,你慢慢和他说,说清楚,断干净。我这边还不急着吃饭,做好了我给你发短信。】 好吧,我就知道! 燕少你做什么饭啊?现在六点过了你还说不着急,指不定把厨房搞成了什么样。 其实我更想对燕少说的是,就算我和秦月天断干净,我和你之间也未必就能在一起…… 不管怎么说,我并没有得到接触禁令的通告,阿青也并没有研究出可以让我们安全在一起的方案。 任何时候,我依然是以燕少的性命为第一行事标准的。 所以,我现在在思考,我今晚上和秦月天一分手,是否直接去做一架航班,逃走了事? 说不定等个三年五年,我再回来,燕少已经和别人结婚了,秦月天也已经忘记了我。然后我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做人了? 一路上胡思乱想,我都没注意秦月天带我去了哪里。 等停下来的时候,我看到我们停在一栋高级住宅公寓前面。 秦月天伸出手,举起一串钥匙:“送给女主人的礼物。” 我吃惊,我说:“你不会也玩那么俗套的……桥段吧?” 秦月天也略显吃惊:“俗套吗?我以为女孩子都喜欢这些呢。” 我已经在为分手做铺垫了,我就耸肩:“一说‘都’就都是错的,我明显不是恋爱指南上说的那一类女孩。” 秦月天就笑起来:“所以我才会喜欢你,不是吗?” 我额了一下,没想到月天你的脸皮属于隐形厚的那一种啊。 他让我下车,然后把钥匙放我手里:“上去看看吧,我希望送的不是一套房子,而是一个家。” 他说到家字的时候,我的心尖毫无缘由地颤了颤。 …… 不知道还有人记得我最初的梦想没有。 和刘宇直在一起,三年结婚,五年买房,七年生子,十年买车……最大的要求就是另一半睡觉不要打呼噜。 曾经的曾经,我是多么的简单。 大学毕业之前,我的父母意外去世,奶奶合着亲戚霸占了我的房子。毕业之后,我找不到工作,四处碰壁。我守着父母车祸意外保险二十万,在一个胖的像发霉橘子的大叔那里租了个小单间,用打零工微博的收入支撑我贫瘠的生活。 那个时候,我是多么渴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只要一个小小的窝,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不变的天地就好。 时间过去半年多,我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拥有一家上市集团旗下子公司的大笔股权,我拥有许多房产和豪车,我有花不完的钱,还有许多额外的投资收入。 我还有真心爱我追求我的男神。 我今年刚刚二十三岁,我拥有许多同龄人根本无法拥有的一切,拥有这个世界上多数人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财富。 可是为什么…… 我比曾经赤贫的时候,更多苦恼,更多心烦,更多无所适从,更多想要逃亡和离开。 后来我才知道,如果一个人尝到了真爱的滋味。 那么就算把全世界的财富和权势都送给她,而让她失去那一份爱,那她哪怕富可敌国,依然会觉得自己贫瘠如斯…… 这样的感受,于我是如此。 于燕少,也是如此。 秦月天要送给我的房子在顶层。 他说:“就算阿冰留给你很多房产,我也依然想让你拥有我送给你的一座。和金钱无关……这只是我想要表达我内心情感的一种方式。” 他让我打开房门。 我顺从地打开了。 房子是顶跃,两层带屋顶花园。整个都是空的,水泥地,膏灰墙壁,但是结构非常好,承重和格局也非常合理。 秦月天见我一副工地老板验收工程的模样,把房子一间间地审查了一遍,他忍不住笑道:“行家的验货结果怎么样?” 抛开我和秦月天如今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我不得不说句良心话:“非常好。这房子水泥标号感觉蛮高的嘛,不知道钢筋好不好。” 秦月天真的笑起来:“有个土木工程系的另一半,卖房压力山大。” 我白他一眼:“你还不是同行啊,房子好不好都看不出来。” 他笑出声来,禁不住把手放在我的肩上,仿佛我会认可这套房子,是给他莫大的荣光。他捏着我的肩,眼都笑得弯弯:“实不相瞒,整个工程是你家阿冰做的。这是我们房产公司和建筑公司为数不多的合作项目之一。顶层这套房子是我自己设计的,当初做项目我存了个私心,告诉他整个顶层一定要留给我。” 他拥着我的肩膀,带我来到窗台前,他指着已经陷入夜晚的城市,把头靠到了我的头上,问我:“你看,这里的视线是不是很美。天亮的时候,可以看得到日出和云层,晚上的时候,整个城市的灯火都可以净收眼底。” 我看着眼前的美景,没有说话。 因为,真的太美了。 我从来不知道,我所在的城市,在夜晚会有这么一副层层叠叠的风景。 大地如同一层黑色的毯子,缤纷的灯火点缀其上,令人想到奇幻的夜之森林美景。天际之间染着一层薄薄的红,然后一层层深上去,最终于苍穹相连接。 我们静静地靠在一起,一时半会儿都没有说话。 突然间秦月天在我耳边说道:“我一直没有装修这套房子,我想,有一天,我要和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起把这里点缀起来,夜晚一起在这里看万家灯火。小莹,你会陪我看的,对吗?”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吻了一下我的耳垂。 我吃了一惊。 急忙想要推开他。没想到秦月天已经先于我离开,他转而牵住了我的手,说:“好了,今天收房到此结束。我们走吧。” 他根本不给我机会,说出分手的话。 下电梯的时候,我极力忍着想要开口说分手的冲动。我总觉得在这里说,太不尊重别人了。 我理想的状态,是大家坐下来,在咖啡厅或者某个特定的地点,我非常郑重地拿出戒指,退给他,然后严肃的告知他我的决定,表达我的歉意。 我以为秦月天会带我去吃饭,然而没有。 他甚至都没去开车。 他带我去了地铁站。 他拿出两张卡,对我说:“门前这条地铁线还没正式运行,开通后可以从家里直达集团下面。不过我已经提前拿到通行证了,来,今天我们就来做它的第一批乘客。” 我知道以秦公子的身份,要办到这事情并不难。 让我觉得可贵的是,我知道其实月天他并不喜欢利用自己身份的特权。 我们下到地铁站。 然而让我觉得震惊的是,地铁通道入口的第一块广告牌里,挂着一张广告画,上面只有一行大字:【你好小莹,欢迎你光临。】 秦月天见我的吃惊样,只是微微笑。 他拉着我踏上地铁通道的时候,整个地铁突然陷入黑暗中,然而当我踩都前面的地砖时,那块砖突然亮了起来。 我看着脚下的路像是变魔法似的,亮起了一个箭头,指着前方。 我被秦月天牵着往前走,一直看着地面,他则是微笑着一直看前方,未有停顿。 我看到地上不断出现亮的字,有些很大,有些很小。 那些字在显现着不同的话: 【小莹你好,顺着我走,你会到一个叫幸福的地方。】 【小莹,这里是通向家的秘密通道。】 【以后会有人乘坐这条路线,但今天我是属于你的专线。】 【不论是集团还是家,秦月天只会在这两个地方出现,都是有你的地方。】 【有你在的地方,都是爱。】 我们走到地铁前的时候,我忍不住捂住的嘴。 我的眼泪落到手背上。 我能说什么呢,这种时候把钻戒交出去,告诉这个男人,对不起,我悔婚了,对不起,我不爱你,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我不知道秦月天有没有看到我在哭。 地铁轰隆隆地开了过来,他拉着我走了上去。 我没有去坐,他也没有。 我们都抓着手杆,看着窗外的广告墙。 广告墙这时是空的。 然而当地铁开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墙上的广告。 这条地铁有多长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月天他把整条地铁里的广告都包了下来,广告上是一段话。 我几乎没有勇气去读完它。 但是上面每一个字,依然那么清晰地跃入我的眼帘—— 【有个叫秦月天的男人爱上了林小莹。 如果爱是一种焚烧意志的烈火,那么从此他再也没有意志。 她应该知道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从这条轰隆前行的地铁上跳下去,或者把炸弹藏在心口再引爆……只要她说的话他都会去做。 说永恒或者亘古不变都是虚伪,因为认识她以后,他的时间就停止了。 永远停止在爱上她的那一刻,再也不会走向下一秒。 她应该知道她手里握着他的所有,所有的生命,所有的热情,所有的希望和所有的血液。 但是他把自己全都给她,唯一的要求只是她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她要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他的幸福就可以到永远。 林小莹,你会静静地坐在我身边吗?】 …… 我读着这段话,默默地读着,怔怔地读着,我能感觉眼泪在不停从我脸颊滑落。 我想说月天,如果这世上有来生的话,我一定会还你这份挚爱真情,然而今生,我们已经无缘…… 或许是我哭得过于无声和长久,后来,秦月天便拿纸巾来替我擦拭眼泪。 我接过来,自己擦拭。 他便轻声对我说:“我的本意不是要你哭,如果你一直哭,我就不带你去看另一个风景了。” 我的心都要惊碎了。 心想这难道还不是终极节目吗? 秦月天对我微微笑:“小莹,你知道我这个人不喜欢表达,有时候再爱也不想挂在嘴边。我怕我以后总会忘记对你说我爱你,忘记关心你,让你误会我就不再爱着你。所以我想今天把所有我所能想到的形式都表达出来,以后假如我因为什么事冷落了你,请你一定记得今天,我所有的话,所有的行为,永远不会有变。” 地铁到了终点站。 他拉着我出去。 我才发现我们回到了集团楼下。 秦月天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说了几句话,就拉着我,站到集团大楼跟前。 他在我耳边悄声说:“仔细看,林小莹,今天我会让全市都看到我对你的爱。” 这句话说完,我突然看到整个集团大楼都亮了起来。 唰的一下,好像有人按下了开关键,点亮了它一般,整个大楼,没有一处死角的全亮灯。在这市中区的商业中枢之地,显得那么耀眼,那么引人注目。 这亮了有大约五秒之后,整栋楼突然间又熄灭了。 死寂了有一秒,灯重新开始亮。 不过这次不是全亮,而是棋盘格的花纹,亮一间暗一间,错落有致。 亮灯开始一间间走,一间间熄灭,就像放映幻灯片似的。 然而花纹上下交错,幻化出各种纹路。 大楼周围已经有人在驻足,我听到有人在询问,这楼怎么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灯是不是坏了?在表演什么吗? 我却在想秦月天应该不会带我来看一场亮灯表演,这后面应该还有什么吧。 正想着,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赞美的惊叹。 我抬头,随即看到灯光组成了一颗心,这颗心越变越大,慢慢又填满了整栋楼。 当集团大楼又呈现全亮之后,所有灯光又熄灭了。 围观的有人在问:“完了吗?还有吗?” 这话刚问完,大楼正中有一间房间突然亮了起来。 所有人应该都带着好奇和期待在等待着,而我的心跳了一下。因为,我发现那间亮起来的,是秦月天的办公室。 紧接着,依靠这那间办公室,其余的办公室也亮了起来,等所有该亮的亮了以后。 已经有人念出了声:“林!” 许多人也跟着念了出来:“林,是个林字。” 我已经猜到了会出现什么…… 林子熄灭了,依然最先亮起的是秦月天办公室那间。 小字也出现了…… 全体人也跟着念了一个小字。 然后……毫无悬念的,莹字也出现了。 我听着全部观众大声念出了我的名字。有些人已经问起来:“林小莹是谁?” “不知道,是个女的吧?” “这该不是谁要跟这个林小莹讨债吧?” ……讨债…… 我只想说这位群众您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不过话说回来,秦月天确实是找我讨债来的,他要讨的是情债…… “又亮了又亮了!”有人已经抢先叫起来。 我赶忙去看。 其实,我已经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字了。 这世间最俗气的三个字,也是最直接可以表达爱意的三个字。 我——爱——你—— 当这三个字相继亮起来的时候,所有围观群众恍然大悟。 接下来,我的办公室亮了起来…… 我清楚的看着从我的办公室,慢慢亮出了一个秦字,然后是一个月字,再然后是一个天字。 集团的大楼有那么高大,有那么多的办公室可以用来展现不同的词语。 但是秦月天要亮出来的,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一句话。 林小莹,我爱你。 ——秦月天 够给力,够强大,足够上明天的报纸头条。 他没说错,如果说上一次求婚,他只是惊动一条街,那么今天,他惊动的就是整个城市。 许多围观群众已经用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切。 他们已经闹开了锅:“这是叫秦月天的在给林小莹表白呢。” “谁这么大手笔,租了一栋楼啊。” “肯定是个有钱人,这女的幸福死了。” …… 秦家比较低调,秦月天又早年离家,所以许多市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我只能说秦月天是个懂得蓄势的人,他让大楼变了那么久的花纹,足足吸引够了眼球。最后放出来的每一个字字,都有震撼人心的效果。 至少我完全是呆了。 我问他:“你准备了多久?” 他回答我:“很久了……很久前就在做,每天做一点点,到今天终于可以完整的展现给你。” 他握着我的手:“我始终相信付出的总会有所成就。每次想到一点,我都会去做一点,这样当我有机会对你说我爱你的时候,我才不至于只有一张嘴,空洞的三个字,那你怎么会知道,我爱你会到什么程度,会有多么久,能给你多少……” 我没办法再听下去了。 我没办法再这样无动于衷地面对他,我突然意识到,我突然突然意识到,秦月天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加固执于这份感情。 他远远,比我预想的,更要执着,陷得更要深。 我有些无法控制地对他说道:“可是今天我也是有事情要告诉你的,我有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那么刺耳突兀的铃声,打断了我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313要么拥有,要么空白,没有将就 这电话铃声,瞬间让我和秦月天之间,出现了一片空白的寂静。 然后我说对不起,等等。我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因为我猜到了,电话是燕少打来的。 我什么都没说,他就在那边问我:“你向他提分手了吗?”没有一点空隙的问道。 我说,正要开口呢,你电话就打过来了。 燕少在那边平淡地说:“不要说了。你不用对他说了。” 我正想问什么,他却又问我:“你吃饭了吗?” 我说:“还没有。” 燕少嗯了一下,似乎在思索什么,最终他说道:“你那边差不多了,就回来吃饭吧,我等你。” 挂断电话,我有些愣。 燕少让我不要对秦月天说分手? 这好像不太符合燕少的性格呢。 我走回去,秦月天问我:“你要对我说什么重要的事?” 我这才反应过来,支吾了一下,这才说道:“那个……我要说的就是,你折腾这么半天,我、我还没吃饭呢。” 秦月天就笑起来:“是啊,不过我已经让人做着煎饼果子等着呢。” 他说完这句话,就拉着我的手到大街上去打车。 我吃惊,意识到他要带我去刘一香。可是燕少还在家里做好了饭等我回去呢。 可是秦月天闪着光泽的双眸,让我真的不忍心拒绝。一瞬间,他仿佛变成了一个阳光朝气的少年,而不再是我从前所认识的那个稳重内敛的成熟男子。 我们到刘一香的时候,他拉着我去找马阿姨。 刘一香的生意还是那么的火爆,马阿姨依然在厨房与大堂之间穿梭,见到我和秦月天重访,激动得差点打翻了一盘菜。 秦月天牵着我的手,举起来给马阿姨看。 他的声音洪亮,几乎可以镇压整个闹哄哄的大堂。他笑着说:“马阿姨,我和小莹很快就要结婚啦!” 马阿姨怔了片刻,眼里立马噙满了泪水。 她突然亮开了嗓子,用一种可以称之为吆喝地声音大喊道:“今晚上刘一香全免费啦!所有的客人都免费啦!” 整个大堂都安静了下来。 马阿姨擦了一下泪水,大笑着对所有客人喊道:“我们家的秦公子要取媳妇儿啦!所以今晚上所有的饭菜全部免单啦!” 一个拿着勺子的中年男人也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要结婚啦?”他问秦月天,“好小子,哈哈,终于要结婚啦,首长这下可开心啦,你小子!终于不穿开裆裤了……大小伙儿了,以前还那么丁点大……成天穿着开裆裤乱跑……” 说着说着,他就哽咽了。 我猜这就是刘一香的掌勺刘师傅,也是秦家以前的厨师。 不过……这动不动就要提开裆裤算是哪门子光荣传统? 大堂里突然响起了一大片掌声,所有的客人都在欢呼,不少人围上来恭喜。 我心里还哽着分手的事,然而在这一片喜气洋洋之中,也只能把心事压下去。尤其是我看到秦月天散发着光彩的脸,他是那样的幸福,那样的开心。 这晚上我没办法脱身,出乎意料的是燕少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刘一香免单的同时也半歇业了。 刘师傅和马阿姨给我们摆了一大桌菜,和下来我们坐一起吃饭喝酒。 他们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有苦说不出,可是秦月天一直很主动的回答,他说一切看我的,不过我们已经订婚了,马上要准备装房子了。 刘师傅突然有些八卦地问道:“老首长见过小莹了吗?你们全家肯定都替你感到高兴吧?” 秦月天听到这话,只是微微笑了笑。 他说:“我要结婚是自己的事,刘叔和马阿姨你们看我从小长到大,所以这件事我目前也只告诉你们而已。” “说的什么话啊!”马阿姨突然生气道,“你结婚是全家人都乐意看到的,你啊,合适,带着新媳妇回家,老首长看到了,说不定病都能好一半呢。小莹这么好,谁开娶到这么合适的姑娘,做梦都笑醒呢。” 月天只低头笑了笑:“这个我会抽时间考虑的。” “别考虑了,就明天!”刘师傅敲着筷子。 我却听得心里一阵慌,转头去看秦月天,他不答话,只是微微笑着喝酒。 如果见了父母,分手的话就没办法说了……不行,不管无论如何,哪怕燕少让我暂时别说,我也必须要在今晚上把事情说清楚。 然而我还是没有找到机会。 这晚上,所有的客人都来敬我们的酒,我都喝的饮料,然而秦月天一直都在接酒。到后面,他完全喝醉了。 我让他不要喝,刘师傅却也喝得醉醺醺地,教育我:“男人喝酒,女人不要拦着,要不然男人倍儿没面子!” 马阿姨扯着我:“别理他们臭男人!”然而她却又笑着对我说,“今晚上,秦公子高兴,你就让他喝吧,我还是见他小时候当了大队长才那么高兴过呢。” 额……马阿姨对于秦总的黑历史,真是坚持不懈的曝光啊。 结束这顿饭,我送他回家。 在后排座上,他突然整个人靠向了我。 他开口,嘴里的酒气满溢车内狭小的空间,他的声音很醉很不清晰地突然问我:“小莹,你刚刚不是要跟我分手吧……” 我一惊。 我转头看着他,然而还没反应过来,他滚烫的嘴唇突然在我脸颊上印了一下。 然后他的头重重地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他说:“我是不会给你机会的……” 我再看他,他已经闭上了眼,醉了过去。他没再说一句话,上楼的时候,是刘一香的两个小工把他扶上去的。 我安顿好他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匆匆忙忙回到家里。刚一开门,就嗅到了一大股奇怪的气味,好像什么东西爆炸后的余味。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点灯都没开,但餐桌上却点有蜡烛。 我几乎找不到燕少在哪里,去按开关,一边惊悚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一次失败的厨房修行。”燕少的声音从露台那边传来,我看他坐在一把藤编椅子上,看着窗外,“对不起,我把微波炉弄炸了……然后电线短路,我修了半天,好像搞得越来越糟……所以……” 我看着餐桌上闪亮的蜡烛和丰盛的晚餐:“所以你一直没吃东西吗?” 燕少回过头来:“所以我还是叫了外卖。” 我:“……” 所以燕少的厨艺,根本是不用期待的,他还给我保留着这个完整的屋子,已经是恩赐了。 然后他又说:“是的,我没吃。不过你不用内疚,是我自己没胃口。你已经吃了吧?” 我在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夹菜,我说:“没有的事,我也没吃什么,就等着回家和你一起吃大餐呢。” 燕少缓缓走过来,坐到我对面,用一种特别不相信我的眼神看着我。 我还真没说谎,刘一香那里,我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只喝了一肚子的饮料。 燕少审视了我些许时候,然后他才也拿起筷子,和我一同吃起来。他给我夹菜:“这个鱼肚很脆的,你尝尝。” 我吃过以后,当然要大加赞赏了。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燕少的脸色就终于一点点回暖了,也开始和我说笑了。 吃过饭,他很主动地说:“没有灯,就不用洗碗了吧?你收到水槽里,明天白天我来洗。” 我有些吃惊:“你明天还不去集团吗?” 燕少微微点头:“是的。不过没事,我也在电脑上处理紧急事务。” 我迟疑了一下,这才对他说道:“我很想郑重地对秦月天提出分手,可是他好像……故意不给我机会。不过,最迟明天,无论如何我也会说出来了。我绝对,不会,再和他拖着了。” 燕少没有回答我的话。 等我把碗收拾了出来的时候,他又站在露台上。 我走过去,问他不休息了吗? 他却只回答了我一句话。 “从你这里,可以看得到集团的大楼。”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燕少又继续道:“如果我告诉你,当初集团大楼的灯光控制,是我让改装的,你信不信?” 我呆住了。 燕少的声音从无边黑暗蔓延过来:“我让工装部改装的,这事情是汪涟冰做的,但是秦月天也有参与。不过我没有来得及去编写这个程序,要让大楼写什么样的字,我一直没想好,我要怎么表达我的感情,隐晦的还是直白热烈的,我一直没想好……没想到秦月天比我先做到了。” 我走过去,牵了牵他的衣角。 我说,明天我去集团,会直接约秦月天在五楼咖啡厅谈这件事。或者在什么地方遇见,我就在什么地方说。 燕少依然没有动。 他说:“我在你这里,看着我自己的集团大楼,出现你的名字,出现我爱你三个字,然后……是我最好朋友的名字……” 他说:“这种感觉,像是做梦一样。说不清是愤怒,说不清是恐惧,也说不清是悲伤……林小莹你不用去和秦月天说分手的事了。这从一开始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我们两个男人之间的事,不应该是你一个女人来承担的。” 燕少回过脸来,我看到窗外城市的灯火,隐隐约约印出他侧脸的轮廓,沉静中暗藏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霸气。 他说:“我会让他放手,你再也不用去面对这么尴尬的事。” 我觉得脚有些软,然而燕少抱住了我。 他将下颌靠在我的肩上,我能猜想得到他的眼神是多么坚毅。他说:“一开始我也害怕面对秦月天……和自己的兄弟争女人,有一度我甚至想要大度的说我放手。可是我做不到,我又不想和他发生纷争,因为这么多年,我们的命运和利益早已经捆绑到一起。我想由你来拒绝他,是最能让他死心,也是最能维持我们兄弟表面平衡的做法了。就算你和他翻脸,我和他至少表面还是平和的。” 燕少说:“林小莹,我多少自私的一个人。又想占有爱情,又不想放弃友谊。”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静静地听他说下去。燕少平时不喜欢多说话,但是他一旦决定要说的时候,却是什么话也不畏惧说出口的。 他说:“可是林小莹,今晚上我看到集团大楼亮出那样的字。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可恶。你在面对那样的告白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压力?你要怎么在那样伟大的告白之后说出分手的话?那时候我知道,让自己的女人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现实,我算不得一个男人……我更算不得一个真正爱你的男人。” 他放开了我,捧着我的头。他的眼里,是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真诚的神色:“从现在开始,你什么也不用管,一切事情交给我去处理,ok?我不会让我的女人再去面对这么尴尬的局面,外面纷扰的战场,都交给我们男人吧。” 我握住了燕少的手。 我和他四目相对,彼此都可以看得到对方灵魂里最纯粹的颜色。 我说:“四一你这样为我着想,我真的很感动。可是当初答应求婚的人是我,戴上戒指的人是我。理应是要我去面对和承受自己犯下的错。你和月天,经过我这样的事能否还做朋友,是你们的事。但是你去找他,没有这样的道理,如果我是秦月天,我根本不会理会你的挑衅。最终依然需要我出来说明一切。所以四一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事情,要从我这里开始解决。” 燕少反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他一时间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沉静如水的看着我。 我问他:“你不信任我吗?” 他只把我的手,抓得紧了一些。然后他抱了抱我,对我说道:“我信你。对了,没灯你敢一个人呆一晚上吗?” 我说敢啊,你是要回去吗? 燕少迟疑了片刻,才对我说道:“理智告诉我我应该回去,莹莹同学你没有恢复单身之前,我们还是最好不要单独见面了。我会等到你和秦月天正式分手,再正大光明和你在一起。不过……情感上……” 他突然把头颇有些无理取闹地昂了一下:“我还是迈不开步子!” 我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我说我家里有工具箱的,简单的电气问题我还是可以处理的。我问了一下燕少大致跳闸的过程,然后就让他打着手机电筒来帮我照明,我来处理没电的事。 结果我捣鼓了两下整个屋子就恢复光明了。 面对目瞪口呆的燕少,我颇无语地把电工刀一甩:“一看就知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这种居民楼每条电路都是分开的,坏一个地方引起全面跳闸,只需要把那个地方简单修一下就行了。实在不行你可以找物管啊!” 燕少很无奈地一摊手:“我现在名不正言不顺在你家,怎么可能去找物管?” 他很快拍了拍手:“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咯?有事的话……”他指了指角落里的熊,“召唤我。” 我对他笑:“知道啦,燕少您老人家慢走。” 燕少捏了捏我的脸颊,然后他俯身过来:“我等有你的新婚夜,记住哦。” 我心里说不出的苦楚,但还是笑着推开了他,让他快走快走啦。 第二天早上,我刚刚走出小区,正怀揣着一定要分手的决心走了没多远,我就遇到了一个我不想遇到的不速之客。 赵小姐…… 说实话我挺意外的。 赵安蒂和我第一次见到的模样,差别说实话蛮大的。 犹记得我们在瓦城第一次相遇,她那时如同蝴蝶精灵般闯入我的眼帘,让我认为假如我是男人,也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是现在,她饱满的脸颊已经削瘦了不少,尽管施以米分黛,也掩不住眼睑上的青色。尤其是她的眼神,已经全然失去了灵气,剩下的只有怨恨和愁苦。 见到我的那一刻,她的双眼顿时一亮,仿佛饿了许久的人,终于看到了食物一般,几乎是跄着步子就走了过来。 她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对我客套,她只是伸出了一双手,想要掐住我的手腕。 我躲开了,她却已经有些神经质地对我嚷道:“林践人你把四一藏到哪里去了?他是不是在你家?你说!你是不是把他占为己有了?” 我吃惊不小,我直觉赵小姐的神经已经出问题了。 我急忙想要甩开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冷,骨节分明,带着恨带着妒意,让人本能的抗拒。 赵安蒂已经要哭了样子。 她对我有些歇斯底里地叫道:“林小莹你到底要怎么样?你要钱吗?你要什么?你要什么你说,我只求你把我的四一还给我。他说过要和我订婚的,他已经要和我结婚了,是不是你又去勾引他,让他反悔了。我求你了,你把四一还给我……” 我一把推开这个几近癫狂的女人。 我急急地后退了两步,对她摇头:“赵小姐,你找错地方了,燕少他不在这里。” 如果赵安蒂早来一天,我或许还没有底气说这句话。 然而昨晚上,我和燕少已经约好了,要等我和秦月天彻底分手之后才会在一起。在那之间,我们都不会再见面,更不会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所以我现在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赵安蒂,我和燕少之间,没有她想的那么龌蹉。 然而我的话赵安蒂并不相信,她神叨叨地指着我住的那栋楼:“怎么可能不在你这里?他不在家,也不在集团,到处都没有他。肯定是你把他迷住了,把他困在你家里了!你把四一放出来,你把他放出来……我要去你家……我要去救四一出来……” 我觉得赵小姐已经非人类可以沟通了…… 我甩开她,冷着脸:“对不起赵小姐,请你自重一点。” 赵安蒂还要抓着我不放,不知从哪里,突然走出来两个身穿黑色西装,带着黑超的男人,一人一边架住了她。 其中一个男人对她说道:“对不起这位小姐,请你不要胡乱骚扰林小姐。” 赵安蒂惊恐地看着这两个高大的男人。 “你们……你们是四一的人,你们是不是四一的人?四一他在哪里?” 我也怀疑这两人是燕少的人。因为他们并不和我说话,只是对我略微点了一下头,就架着赵安蒂朝反方向走去。 这做派,简直就是燕少的风格。 真没想到,燕少会在我周围安插……保镖?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就算和秦月天分手了,也不能轻易说走就走了? 我想,今天是很凑巧的。 因为我到集团的路上,见到了秦月天。 我微惊,他没有开车上班? 见到我的那一刻,他面露微笑:“早啊,小莹。” 我说早啊,你没开车? 月天便对我笑:“昨晚上喝太多酒,今天驾驶也不太好。所以打车过来的,没想到碰到你。” 我没有答他的话,只是和他沉默走了一段路,快要到集团的时候,我突然站定了。 秦月天也停了下来。他似乎不解我为何会突然停下来。 然而我已经抬起了头,仰视着他。 我的手里,也已经握住了那枚钻戒。 我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是如何清晰地从自己的口中发出,我说:“月天,我很感谢你爱着我,你给予我的一切,我都十分感动。然而我这些天想了很久,我对你,无论如何,都没有那种称之为爱情的情感。你求婚的那天,我喝醉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对不起,我第二天就应该说出来,但是……但是我也想过要尝试接受你的感情,只是……总之对不起,月天……对不起……我们不能在一起,我没有办法嫁给你。” 我知道自己的每一字都是那么的狠毒。 但是我不得不把所有的话说完,我说到最后的时候,把钻戒递了出去。 秦月天没有动,他仿佛没有听到我说什么似的,只如同雕塑一般站在我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见他没有接过钻戒的意思,忍不住去抓起他的手,把钻戒放到他的手心。 他的手是微微合拢的,我费了好大的力,才把钻戒塞进他的手里。 然后我几乎想要马不停蹄地就逃。 可是秦月天突然开口。 他在我行将迈出步子的时候,问我:“是因为他的原因吗?” 我一瞬间站住了。 秦月天的声音很清楚,但却有些轻,仿佛他的灵魂也随着这些话,飘了起来。 他继续问我:“是因为你爱的人是他吗?我和他的竞争,你最终还是选择了他吗?” 我抬起头来。 我看到秦月天的脸色,如同一张白纸那般,他的整个面容,都仿佛失去了血液流动一般,变得那样僵硬和不真实。 见我看着他,他又问:“是因为你更愿意爱他,还是因为觉得他会比我更爱你?” 我不确定他口中的“他”是否就是燕少。 我的嘴唇嚅动了一下,然后我的声音变得薄弱起来,我说:“月天,两个人相爱,有很多无法说清的因素在里面。我没有选择你,与任何人无关。” 我没有撒谎。 就算此生也不会和燕少在一起,我也不会选择和秦月天在一起,我不会再选择和任何人在一起。 要么就拥有,要么就空白,永远没有将就这种说法。 秦月天就那样看着我,一动不动看了许久,然后他说了他那永远的四个字:“我知道了。” 没有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秦月天竟然就这样放手了? 我知道了……多么苍白无力的四个字,然而已经给这段感情画上句号了吗? 我想说对不起,然而对不起有什么用。一个人把他的爱给你,然而你拒绝,说再多美好的言语,都是伤害。 秦月天突然抬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抬头,看到他脸上是一个温醇的微笑,他说:“这是你第几次拒绝我了?” 他还说:“别放心里,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然而虽然他说这种话的时候,表面是那样的平静,我却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好像他完好外壳下的什么东西,在迅速地破碎。 314没有你,我不可能活 秦月天他越是这么通情达理,我内心的负罪感就越是加深了一层。 有那么一瞬,我觉得自己的心被一种叫做良心的东西刺着,我对他说道:“月天,我真的、真的非常抱歉……事情到这个地步,我才说出来,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 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你。 秦月天笑了笑,他依然保持着完美的风度:“不怪你,其实我从你答应的第二天开始,就已经做好了你要反悔的心理准备。所以我才会做那些事……总想如果能打动你的话……而且,我总是不给你机会说出来,不是吗?” 我听他这样说,眼泪禁不住慢慢溢到了我的眼眶。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十二月的清晨有些寒,风把我的脸割得有些疼。 秦月天和我对视了两秒,然后他的眼神挪开了。他笑了一下,到如今才显得有些勉强。他说:“小莹你不要表现出心软的样子,你不要给我希望,好像我是很容易打动你的。因为你知道,就算我心里知道一些事,但我的情感不可控制……” 我说:“我们暂时不要对外宣布分手的事吧……隔一段时间,等这事情的热度下去再说……” 他嗯了一声,说:“我们进去吧。” 我们刚刚迈动步子,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月天!” 我们一起回头,看到赵安蒂跑了过来。 我心想她怎么又缠上来了啊。 赵安蒂跑上来,猛地抓住了秦月天的手腕,神情激动地:“你不能和林小莹在一起!” 这时候有不少员工都正在进入集团,我先前和秦月天在一旁说话,声音比较小,站得也比较远,旁人也不好意思过来偷听。 然而赵安蒂这般一闹,许多员工都驻足,想走也没那个定力了。 秦月天微微皱眉,问她:“安蒂,你干什么?” 赵安蒂的声音里透着神经质和癫狂:“月天,你绝对绝对不能和林小莹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她私下里在勾引四一!” 她这话一说出来,周围的员工都发出了微微讶异的惊叹。 秦月天的眉头深深皱起来,他说:“安蒂,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 赵安蒂摇着头:“我是为你好啊月天。你不知道,四一几天没回家也没到集团,都是被林小莹缠住了,这个女人很有手段心机,她知道四一不会和她结婚,先把你骗住,那边再对四一下功夫。等你们结婚以后,她还不知道要给你戴什么绿帽子!” 我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去反驳赵安蒂。 因为她的话前后不搭,混乱不堪,但又句句都在对我实行诋毁。 我禁不住喝她道:“赵小姐!请你说话过过大脑,你的每一句话,我都可以告你诽谤!” 赵安蒂听我这般说,居然扑上来抓我:“林小莹你这个无耻的女人,你勾引四一,怂恿他不和我结婚,你还勾引月天,骗他跟你结婚,你这个荡妇。” 赵安蒂刚刚抓到我,秦月天伸手就将她拖开了。 他厉声喝她道:“安蒂!你冷静一点,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赵安蒂对着秦月天大哭:“月天,你还偏袒她,你知不知道她跟多少男人睡过,她肯定早和四一尚了床,你还瞒在鼓里……” 赵安蒂刚说到这里,秦月天突然做了一个谁都料不到的动作。 他突然扬起手,啪的一声,一巴掌扇到了赵安蒂的脸上。 这一掌力道之大,扇得赵安蒂直接倒退两步,差点跌坐在地上。 我是第一次……第一次看到秦月天打女人,我从想过他居然会有对女人动手的那一天。 我看到他的脸色,阴沉得令人战栗。 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赵安蒂的衣领,声音依旧沉稳,却有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他说:“四一是我最好的兄弟,林小莹是我最爱的女人,他们没有你想象的那样龌蹉。赵安蒂,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和你一样放荡,也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如你想象的那般下贱。” 他一把将赵安蒂推到地上,冷冷地眯着眼:“当年你是怎么对阿冰的,你是怎么骗四一的,你又是怎么来勾引我的……赵安蒂,你再这样侮辱林小莹,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赵安蒂脸上是一个鲜红的手掌印,她的嘴角都被扇得流出了血。 她完全懵了,只呆呆地看着秦月天。 过了片刻,她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朝远方跑了过去。 周围的围观群众都静悄悄地,我猜他们也和我一样,也被秦月天此番的举动吓到了。秦总在集团里,向来是醇厚稳重的代言词,虽然他对人对事很严格,但他同样也是优雅和有风度的。 我转过头去,看着围观的员工,问他们:“你们上班不会迟到吗?” 员工们就悻悻起来,陆陆续续都离开了。 我见周围都没人了,这才走上前去。 秦月天从刚开始,就一直站在原地,眼色冷冷地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这般沉着脸的时候,真有种十分骇人的气势,让我也无端增了好几分的畏惧。 我到他身旁,对他轻声道:“月天,走了吧。” 就算已经分手,但我们依然是朋友,何况刚刚他帮我解决了赵安蒂。 然而秦月天就好像没听到我说什么似的,他死寂一般的气息,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威严,沉沉地,压得旁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重压,使得我感觉我必须要说点什么。 我有些惴惴地:“那个,月天……安蒂她说的事情……” 我刚说到这里,秦月天突然有些暴戾地打断我:“闭嘴!” 我顿时住口了。 我从未见过这般烦躁阴狠的秦月天,或许他从前无论有什么心烦的事,也不会露在面上。但现在他却是明显让人感觉得到他的怒火。 我有些无所适从,我只有说:“对不起,我们还是……” 我想说我们进去吧。 一直站在这里,总被路过的员工看,怪尴尬的。 然而我话还没说完,秦月天竟然再一次呵斥我道:“我让你闭嘴!” 我完全呆住了。 秦月天他从来没有这样吼过我,他甚至都没这样吼过别人,除了那次他和阿冰打架。 就在我呆呆看着他的时候,他的眼神也落在我的脸上。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心痛和酸楚。 我们对视后的一秒钟,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脸颊。 我并没有反应过来,我根本没有任何的准备,也没有任何的预料……但是秦月天就是那样捧住了我的脸。 他的手心是滚烫的,他的指尖是那么用力,然后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唇压了下来。 我在那一刻,脑子里几乎是空白的。 我几乎不能明白这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这个吻来得太突兀,太没有预兆。 刚刚,我们才分了手,秦月天才告诉我,他会放手,他还会和我做朋友。 然而一转眼,他突然就强势地吻了我…… 从前,他有很多机会可以吻到我的,可是他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事。他总是克制的,理性的,尊重我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在现在,为什么现在要做这种事……大庭广众,集团楼下,让所有的员工都能看到…… 我想要推开他,然而他的一只手已经抓住了我的后颈,另一只手臂把我的身子紧紧箍住。 周围没有任何的声音,但是我才猜得到路过的员工在如何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林小莹和秦月天在集团大楼之前“热吻”,这样的消息是否会如同风一样传遍整个集团…… 我以为秦月天会如同燕少那般,第一个吻是十分生涩的,然而不是。 他的吻技娴熟流畅,好像浑然天成,他吻得那般用力,有一种报复的、发泄式的力量,让我全然喘不过气来。 无论我推他还是打他,都不能让他停止下来。 直到他的舌尖开始入侵,我才找到了机会,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这一口几乎是见血的力度,秦月天整个人停滞了一下,下意识地松了口。 我找到机会,用尽全力推开了他,然后我几乎根本不用思索地,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 他的头被我打得偏了过去,而我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对他吼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那一刻,秦月天垂着双手,双眼无力且苍凉地看着我。 他嘴唇动了动,然后他笑了笑,是那般的凄凉,他说:“林小莹……没有你,我不可能活……” 没有你,我不可能活…… 这样的话,燕少似乎也曾经说过。 我只是摇着头,我喃喃地拒绝着:“不,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们永远不可能……死心吧,秦月天,我不会爱你……你要的,我永远也给不起……我们分手了……” 我刚刚说完这句话,秦月天突然双臂一伸,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以为他是要再度抱住我,正想要挣扎,没想到他竟然狠狠地把我抛开了。 我整个人倒退着跃了过去,径直滚在了地上。 然而就在同一时刻,一辆汽车从我的眼前飞速地闯了过去,我听到了嘭的一声,我看到秦月天的身子,被汽车撞得飞了出去。 一切只发生在一秒不到的时间里…… 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汽车尖锐地刹车声响起。 我看到秦月天的身子撞到了花台边,然后又滚落了下来。 我吓得尖叫都忘记了,我是如何爬起来然后奔过去都忘记了。 许多路过的人也都围了过来。 我扑到了秦月天的身边,他并没有晕迷过去,而是强撑着跪了起来,然而下一秒,我看到血几乎呈喷涌状的,从他的口中漫了出来。 我去扶他,然而他举起一只手,对我做了一个禁止的动作。 然后他趴到花台边,伸手进去,拿到了遗落在草坪上的那枚钻戒。 我塞给他之后,他一直都捏在手心里。 方才车撞过来,他转瞬间推开了我,自己却被撞开了,钻戒也在他撞到花台的那一瞬落到了草坪上。 没想到,他站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却是去拾起钻戒。 我愣愣地看着他拿起钻戒,看着他走向我,血不断从他的鼻子和他的口中涌出,我伸手去扶他,然而手还没有碰到他,他就倒了下去。 我跪了下去。 那时候,我知道我的手在颤抖,我的的心也在颤抖,我整个人都在颤抖……包括我的声音。 我去抱住他,我唤他,我唤他:“月天……月天……月天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我去擦拭他脸上的血迹,然而擦不掉,不论我怎么擦拭,血也在不断涌出来。 秦月天依然看着我,他似乎想说什么,然而血堵着他的口。 我哭起来,我说:“你不要说话,你不要说话,救护车……谁叫救护车……” 人群中有人在回答:“已经叫了!” 这时候,我感到什么东西塞到了我的手心。 我低头,我看到秦月天将钻戒塞回了我的手中……血糊着他的声音:“和……求婚……无关……” 我紧紧抓着他的手,我吓得六神无主,只摇头:“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什么都不要说,不要……” 小米过来了,他蹲到了我们身边。 他吓得大喊:“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怎么会这样!” 我仓皇摇头:“不知道、不知道……突然有车,就……”我简直是语无伦次。 小米立刻转头,看到停在我们跟前的那辆车。 我也随他看过去。 我看到赵安蒂坐在驾驶室,双目呆滞地看着我们。 小米咬了一下牙,骂了一句不堪入耳地脏话,然而他冲到车门前,将赵安蒂拖了出来。小米几乎是狂怒,拖着她下来就扇她,把赵安蒂打在地上。 小米抓着她的头发,怒吼:“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干!你为什么要杀月天!” 赵安蒂尖叫痛哭:“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杀他……我只是要撞林小莹……是他扑上来的……” 我听到她如此坦白地哀嚎,我的心中说不清是恨,还是怒,或者是恐惧。 我抱紧了秦月天沉沉的身子,他反手抓着我的手臂,那么用力的抓着,仿佛是他此生最后的力量。 我埋下头去,在他耳边不断说着:“月天你坚持住,你坚持住,救护车马上来了,你坚持住……” 他看着我,双眼似要缓缓阖上。 我扶着他的脸,扶着他不断要仰过去的头,我慌乱地说:“月天你看着我,你看着我,你不要睡,不要闭上眼……” 他听到了我这般说,又尽力睁开了眼。 救护车来了,一直到医院,一直到他进到手术室,我都一直守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 这是无法言说的一个日子。 没有多少时候,燕少也过来了,我看得出他也是震惊和焦急的,他问我和小米:“怎么样了?” 小米说,才进手术室抢救,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正说着的时候,走廊里传来嗒嗒的脚步声,我看到大批人马涌了进来。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我不认识的。 然而当他们走近的时候,里面突然窜出一个中年女人,冲到我面前,扬起手,一耳光就给我打了过来。 燕少站得离我近,猛然间抓住了那女人的手。 他厉声道:“曾阿姨,你想做什么?” 那女人正是秦月天的母亲曾女士,燕少抓住了她的手,让她打不到我,她却歇斯底里地对我尖叫:“都是你害的我儿子!是你!” 小米就去抱她。 小米一边抱着她往旁边拖,一边急急地解释:“不是小莹,不关小莹的事,是赵安蒂,是赵安蒂开车撞的月天。” 曾女士被小米抱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她大哭:“我和赵家势不两立!月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他们赵家给我儿子陪葬……” 燕少默默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安心。 紧接着,我看到两个年轻的女眷坐到了曾女士身边,柔声安慰她,说着哥哥一定不会有事的,让姑妈不要担心之类的话。 曾女士依然哭个不停,说要是月天有事,她就不活了。 正在此时,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儿子还在手术,别自己吓自己。这里是医院,安静一点。”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眉目一看就和秦月天有些相似,神色却甚是威严,他一开口说话,曾女士就神奇般的住了口,只是小声抽泣着,哀怨地看着男人。 我猜这就是秦月天的父亲。 这一大批来的人,应该都是秦家的人。 正在此时,有医生过来,很恭敬地说要请家属谈话,曾女士想上前,然而秦月天的父亲制止了她:“我一个人去,你呆在外面。” 他这般说,其他想要跟着的秦家人也都住了脚步。 我看到这里面好几个和秦父年纪相当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些和曾女士年纪相当的女人,以及几个年轻男女。 秦家简直可谓是倾巢出动。 我听到一个男人在低声对他的妻子说:“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御瑫没过来?他在干什么?” 女人唯唯诺诺地回答:“听说御瑫昨晚上工作很累,我想等他多睡会儿……” 男人的神色就凶起来:“睡什么睡!这种时候他居然不到场,他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马上给我把他叫过来!” 秦御瑫,缅甸的时候我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是秦月天的堂弟。 女人去打电话了,隔了一会儿,我就看到秦父出来了。 他的神色,较之刚才又暗沉了几分。 曾女士用期望地眼神看着他。秦父走过来,大家都围着他,他目光扫过众人,然后停在曾女士的脸上。 他稳重得不似正常人:“你儿子的情况很糟,我们大家都做好心理准备,要有接受最坏消息的打算。” 能用这么平稳的声音说出这样的噩耗,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秦月天是那种性格了。 这父子俩简直就是一个巴掌拍下来。 曾女士却是一下子就垮了,她站起来,扑向了秦父,大家去拉她,却是拉不住。 她大哭大闹:“我苦命的儿子啊……当年都是你!都是你害他离开家的……是你们逼他的,你们秦家这些凶手……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众人都在劝,然而劝不住。 曾女士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哭成一滩烂泥。 秦御瑫的父亲问秦父:“那现在怎么办?” 秦父神色凝重:“现在转院来不及了,不过已经在调专家过来了。” 秦月天的手术做了六个小时……也没有结束。 医院里整层楼都被清场了,有警卫过来封住了出口。 然而还是不断有人过来,形形色色的人,把这层楼都堵了起来。大部分的人,都和秦家没有任何的血亲关系。但每个人都装出一副沉痛关心的模样,慰问秦父和曾女士。 我听到几乎每个人都在问秦父,需不需要他们帮什么忙,他们认识某某专家,他们知道某某技术很先进。 秦父神色严峻地一一拒绝,他说了一句:“该来的专家都来了,设备也都调过来了,现在听天由命吧。” 315来,你已经走了 听天由命…… 我有些不能理解这四个字的意义。 医院里的人来了又走,熙熙攘攘。 米家的人也来了,我见到了小米的母亲。米家有些人我是见过的,他们对我生疏而礼貌地点头,我也回他们礼。 秦月天,秦家的大公子出了车祸,生死未卜,正在医院抢救。这在本市的“高层贵族”之中,已经是掀起了大波。 然而让我觉得意外的是,燕父并没有到来,阿青也没有来。 燕少带我到僻静一点的地方坐下。 我的心感觉麻麻的,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 隔了很久,喧嚣远去,我才吃力地开口:“我和他分手了……” 燕少握住了我的手,他安慰我也是打断我:“现在不要说这件事了。我们静候结果吧。” 然而我依然看着他,我想那一刻我是无助地,我说:“四一,我好害怕……”我的衣服上全是血,到现在也没换。 秦月天进手术室之前的样子,一直在我眼前晃悠。 燕少伸出手臂,将我揽到了他的怀里。 他环着手,将下巴靠在我头上,他吻了一下我的头顶:“别怕,别怕,我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怕……” 我们静静地拥在这个无人的角落里。 然而没有多久,就有人突然闯入了。 闯入的人是小米。 他走过来的时候还在说着话:“小莹我让人给你带了一套衣服……” 他的话停在了半空中。 因为他分明看到了,我和燕少正拥在一起。 小米手里抱着一套女式衣服,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 那一刻,我和燕少都是迟缓的,我们如同考拉一般,慢慢地放开了对方,直起了身子。 我已经不想再隐瞒什么,我猜燕少也是一样的。 就这样公开了我们的关系,省得再生什么变故。 就算我将来会和燕少分离,也只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爱情故事,容不得第三人存在。 小米站了足足五秒,他似乎终于明白了,赵安蒂为什么那么愤怒,为什么会开车来撞我,誓要置我于死地。 然后他举了一下手里的衣服:“那个……衣服。” 燕少站起来了,他走过去,从小米手里拿过衣服,然后他说:“谢谢。”已经是我男朋友的立场和口吻。 小米有些机械地点了一下头,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办公室:“小莹要不要进去换?” 燕少随即回答:“我知道,你不用管。” 我看到小米一头凌乱地转身离开了。 燕少回到我身边,他打开了旁边办公室的门,我跟随他进去之后,他反锁门,拉上窗帘,命我换掉一身血衣。 我从同一个木偶娃娃,生硬地脱下了所有的衣服。 燕少站在离我不太远的地方,看我没有任何遮掩地展露自己。 他没有过来,只是站在不太远的地方看着我,双眼没有挪动过半分。 我已经见过太多的生死,经历过太多分别,我想,我只想要纯粹的活着。我不想再隐藏什么,也不想再压抑什么。 当我穿上小米给我的衣服之后,燕少才走了过来,他好像解除了警报一般,猛地就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了我。 他把呼吸埋在我的脖子间,我听到急促而粗重的喘息。 他说:“林小莹,哪怕众叛亲离,我也是没有办法松开对你的手的。” 他重重地咬了我一口,仿佛要饮我的血一般,在我脖子上留下了一个印记。他眸色幽暗,注视着我:“我知道现在月天在做手术,这样想不道义。可是我现在满脑子都只有你,都只想得到你,想要占有你,想的要发疯。” 他猛然间把我放倒在了办公室上,他压着我,抵着我,俯下身来,浓得化不开的眼神融化在我的脸上。 燕少说:“哪怕我和你的爱建立在别人的鲜血之上,建立在我亲人和朋友的鲜血之上,哪怕我们的婚床上浸满了血。林小莹我也必然要和你睡在一起。” 他说完就有些疯狂地吻我。 然而我们还是在这个吻之后停止了下来。 燕少说:“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下。” 我出去之后,听到外面有些骚乱。 曾女士的哭声响遍了整层楼,其他人的惊疑声,疾步声,质问声都响在走廊里。 燕少也急忙跑了出来,和我一同跑过去,问到底怎么了。 曾女士已经哭得晕死了过去。 有好几个女眷也在一旁掩鼻哭泣。 我看到好几个医生都站在秦父的面前,他们的语气,遗憾中也带着深深的恐惧:“真的非常抱歉,真的……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可是秦公子他恐怕是要……” 我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我的双腿也在失去支撑力。 燕少抽住我的身子,却也挤过去,他的声音也有些失常,他问医生:“到底是怎么了?” 或许是燕少气势过分慑人,一名医生迟疑了一下,却还是解释道:“秦公子车祸的伤本身就太过严重,不过最关键的是,我们在手术的过程中,发现他大量的脏器都不明原因的坏死。加上车祸的伤势,整个人体已经超负荷运转了。所以……” 燕少一下子提住了医生的衣领,他失声道:“月天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可能脏器坏死?” 其他医生急忙想把燕少拉开。 小米却也挤上来,他激动地反驳:“月天生活非常有规律,又这么年轻,平时不酗酒也不抽烟,怎么可能有脏器坏死?坏死的话人怎么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 其他医生急忙解释道:“这个我们真的也不清楚,可是手术中真的发现,秦公子的肝脏肺部甚至是肾脏,都有不同程度的坏死。针对这种情况我们已经紧急召开过几次会议了,提出了许多可行性方案,中途甚至还根据突发情况积极变动过方案,可是秦公子的状况……我们也是……” 秦父低着头,闭着眼,似乎在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去。 一时间,我们谁都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气氛极其悲痛低压的之时,有一个年老的医生带着好几个年轻医生,疾步匆匆地从手术室之中走了出来。 这边的几名医生一见到那医生,神色也变得恭敬了起来。似乎这医生是一个极其权威的人物。 那医生取下口罩,严肃却有些着急地问我们:“谁是林小莹?” 包括我自己也是一愣,小米却是最先一个反应过来的,他急忙推住了我的肩膀:“这里。” 那医生点点头,对秦父说道:“秦先生,我听他们说,贵公子在刚进手术室,还没有进行麻醉的时候,有过短暂的清醒时刻,那时候他好像一直在叫这位林小姐的名字。秦公子现在的情况,我们恐怕是真的无力回天了,不过我们猜这位林小姐是对他极其重要的人。我们现在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希望这位林小姐能进去鼓励一下他,给他一点求生的意志。” 这医生的话刚刚说完,曾女士竟然径直就给我跪了下去。 她拉着我的袖子,哭着跪着:“林小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 燕少忙把她拉了起来,他皱着眉:“曾阿姨,你的心情我们理解,可是小莹不是神医,你不要给她过分的压力。” 曾女士现在已经是病急乱投医,她哭着拉着燕少,摇着头:“我不是给她压力,我只求她,我儿子还那么年轻啊……” 小米忙劝她道:“曾阿姨我们知道,小莹一定会帮这个忙的,但是医生这也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你不要……” 那年老的医生也叹息道:“秦夫人,我们目前也是……最后的努力了。林小姐如果是秦公子人生最重要的人,也希望她最后时刻陪伴着他。” 我知道了…… 医生要我进去,其实只是出于一个人道的考虑。其实没有人指望过我握着他的手就能救活他。现代科技,这么多专家都办不到的事,我林小莹何德何能办得到? 我回想起月天他进入手术室前的那一刻,他确实一直牵着我的手,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我。 他在麻醉之前叫过我的名字……这件事我是不知道的。 我猜想,如果他不是秦家的长子长孙,如果他没有这样强大的背景,那么他在昏迷前叫过谁的名字,谁也不会去关心。 他就算是死在手术台上,也不会有人去想,他心中有个重要的人,这个人如果握着他的手,让他要活下去,这世上或许就能创造奇迹。 然而他是秦公子,救不活他,所有参与了这场救援的人,无形中就担了一个“庸医”的罪名。 这时候,权力,它的威力是那般的强大。 但是我想我应该感谢他是一个手握权杖而降生到这个世界的男人。 因为至少,每一个机会,每一分希望,都不会有人放弃。 我在这般呆呆想着的时候,秦父突然退后了一步,这个权势倾天的男人,突然对着我,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他说:“林小莹小姐,拜托你了,犬子命薄,但如果临终前能握着你的手,我想他也是幸福的。”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也哽咽了。 燕少把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他柔声道:“去吧。” 我回看了他一眼,然后,我跟着医生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有些冷,我看到了手术台上的秦月天,一群人围着他,沉默地忙碌着,有人在给他加药,有人在照着他的瞳孔,然而我不断看到有人在摇头。 有个医生小声问:“真的没办法了……全都缝合好了吗?” 另一名医生叹息:“不可能把全部坏死割掉啊,割不割都是那么回事了……根本撑不起负荷了,只有这样了,至少家属看到整个人是完整的啊。” 还有一个医生说:“继续做吧,家属可能马上进来了,别让他们进来看到我们什么都没做,这是秦家的大公子啊……” 这名老医生叫其它医生:“你们让一让,让这位林小姐过来。” 其他人让出一个空隙,有人小声地对原本站在秦月天身旁的那个人吩咐:“你去那边吧,方便吗?” 我看他们的神态,就知道其实已经是那么一回事了…… 如果还在真正的抢救,这里是根本容不下我的。 我已经蹲了下去,我听到心跳检测仪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没有任何的声响…… 我握住了秦月天的手,他的指尖苍白冰凉,已经不似活人的手。 那一刻,恐慌无端地袭上了我的心头。 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他迈着健朗的步子走进办公室,我想起他第一次对我微笑,他拿着我的简历,问我为什么要到集团工作。 我被表姐羞辱,是他帮我教训了表姐。我参加奶奶的寿宴,被亲戚欺负,是他不动声色地替我还击了他们…… 每一次我有难,每一次燕少和我需要他的时候,他从未缺席,从未有任何的怨言,从未责怪过我过河拆桥般的利用…… 我看着他如今的样子,没有血色的脸,浑身插满了管子,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甚至我握着他的手,我觉得我像是握着其他什么没有生命的物体。 医生在我耳边说:“你叫叫他,叫叫他的名字吧,让他听听你的声音。说不定,他能听到……” 我听到这话,带着无比的恐慌抬头,我看着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医生:“他、他能听到我说话吗?” 医生叹道:“原则上是听不到了,不过我们还是希望创造一个奇迹吧。” 原来已经听不到了,原来……原来医生让我进来,只是做一个最后的形式吗…… 原来,月天你已经……你已经不在了…… 原来你就这样走了…… 医生们在手术室外对你父亲说那些话的时候,你就已经不在了吧,可是没有人敢把这个消息完整的传出来,没有人敢面对你的离去…… 我看着他的侧脸,看着这张我熟悉的容颜,我开口:“月天……” 声音刚出来,眼泪就已经落了下来。 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月天……都是我,是我害了你……” 赵安蒂要撞的人是我,可是你推开了我,替我受了这么一击。可是你多傻啊……你多傻啊…… 我是不会因为撞击而身亡的,我身上有龙马鳞啊,我从几十米高的山崖摔落都不会有事,我怎么会怕那么小小的一撞。 可是你不一样,你是个普通的人,你连小米那样的护身符都没有…… “你为什么这么傻……”我泣不成声,“你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下。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你愿意把命给我……我真的不需要……因为我知道,你所有为我做的我都知道,我知道的啊,秦月天……” 我趴在他面前放声大哭。 我断断续续地哭着:“我们相识相处的时间那么短……你以前总让我叫你的名字,你让我不要叫你秦总,可是我总是做不到。月天,那么简单的事我都为你做不到,我什么都做不到,为什么你还是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你还是不放手……” 我握着他的手,他冰冷的手,放在我的脸颊,让我的泪水顺着他的手背流下。 我叫他:“你无论如何都不放手的,为什么你现在要放手呢?月天,你握着我,你像以前那样紧紧的握着我,你像以前那样不要放手好吗?我现在需要你紧紧抓着我,我现在需要你的力量。” 然而他从前刚健有力的手指,不会再抓住我。 他的手在无力地往下坠着,需要我用尽全力抓住才不会落下去。 我问他:“是因为我拒绝了你吗?因为不管你怎么努力,我依然是拒绝,所以你就要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你的决心吗?” 林小莹,没有你,我不可能活…… 原来这句话,并不是戏言,不是赌气而说出来的。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吗?”我哭着问,“你就这样走了,你让我们怎么办?你让我们活着的人怎么办?” 你让我和燕少怎么办? 我们怎么才能坦然的面对你的离去…… 我说:“月天,求求你,求求你活过来,求求不要走,我求求你……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我愿意把我的龙马鳞给你,我把龙马鳞给你,换你平安无恙。 我去呵他的手,搓他的手,我说:“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冷呢?你冷的话,我给你暖热好不好?你说过的,你说过我们还会做朋友,你说过不会怪我的……可是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呢?” 我把头埋在他的手臂上,哭着说:“秦月天,你是多么……你是多么……你多么的过分啊!” 我抬起头来,去推他,我说:“你不是无论我要什么你都给我吗?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反驳吗?那我现在要你不要死,你活过来,你命令你活过来,你听到没有秦月天!你给我活过来,不管什么小鬼阎王要你的命,我不同意,我林小莹不同意!谁敢索你的命,我让它魂飞魄散!就算我追到地府十八层也要把你拉回来,谁敢拦着我,我就让它挫骨扬灰!”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感到自己的手心滚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的手心之中游动和翻滚着。 周围的医护人员早就停止了救护,只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我这个弱小的女人,跪在地上做着这徒劳的呼喊。 我喊着他:“你起来,秦月天你听到没有,林小莹你叫你起来!” 然而无论我的手心如何滚烫,无论我的声音如何坚决,秦月天依然静静地,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蓦然间,我突然有种感觉。 我突然有种感觉,那就是其实我只差一步了,我只差一步就能唤醒他。 我突然想到了我的貔貅目,我立即伸手抹了自己的双眼,便在室内寻找着秦月天的魂体。 如果他刚刚去世,那魂是不会走太远的。 然而这手术室里并没有任何的亡魂,我看向了我发烫的手心,这一看我竟然大吃一惊。 只见我手心之中,竟然隐隐发出一股暗红色的火焰,连着秦月天的手心,慢慢地顺着他的手臂烧下去,烧入了他的身体。 我好像看到他身体里有一个黑洞,无底的黑洞,正在吸收着我手心的热量。 我大叫:“月天!月天你在那里吗?” 黑洞里什么也看不到,但我仿佛听到遥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小莹……” 我握紧了他的手,我问:“是你吗月天,你是吗?你快回来好不好……” 那声音却愈来愈远:“……再见了……我等不到了……” 我一时间慌了起来。 我其实从真正见过人是如何离开世间的,传闻中人是魂离开身体,然后被什么小鬼捉拿走。 但如今我所见到的,却是秦月天的身体之中出现了黑洞,他的魂在一点点地,顺着这个黑洞离逝。 然后,随着灵魂的流逝,这个黑洞,在慢慢的关闭……一点一点的合拢…… 我也可以感觉得到,我所握着的手,已经开始僵硬了…… 316契约,不可逆转的因果 我这时候才是真正慌乱了起来。看小说到 黑洞要关闭了,月天要离开了……联系着我和他灵魂之间的,我手心散发出的火焰,也快要熄灭了。 我吓得握紧了他:“月天,月天你不要走,月天你不要放弃,你不要走……” 旁边的医生们都在摇着头。 那位老医生将头放在了我的肩上,他也劝我道:“林小姐,请节哀,我们知道你尽力了。” 事已至此,一个人的心跳结束了那么久…… 什么希望也已经没有了。 原本大家期待过奇迹出现,然而现在证明……这世间是没有奇迹的。 我却什么也听不进去。 我只紧紧抓着他,我不肯放手,我激动地大喊:“月天,你别放弃好不好,月天,月天你告诉我要怎么办?你告诉我要怎么留住你,怎么让你回来……” 我的心慌乱且无力,我不断在脑海中想着,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是有办法的…… 如果是阿青他会想什么办法,如果是小相公又会怎么样,如果是磅空呢,如果是磅空会怎么办…… 我突然好懊悔,我有那么一个好师傅,我有那么厉害的师兄师姐,可是我一点这方面的知识也不懂。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利用这些资源学习点什么。 我心乱如麻,我六神无主,我像是沉溺在大海之中的人,沉沉浮浮中抓不住一块木板。 医生们已经在讨论由谁去告诉秦家的人这个噩耗。 再拖下去,也是于事无补。 我的大脑高速运转,然而并不能给我提供任何的解决方案,我看着那黑洞一点点缩小,慢慢快要消失在秦月天的身体之内。 就在我整个人都高度紧张和无所适从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在我的头脑中。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和他订约,用他最想要和他订约,把他的魂夺回来。” 我吃了一惊,这声音…… 这声音我是十分熟悉的,因为这就是我自己的声音。 但这声音我又是陌生的,因为迄今为止,这声音只在我头脑中出现过一次。 上一次,是我差点被赵安蒂他们关入冰库,燕少救我出来后,我险些死去。我分裂成了两个人,这其中一个声音,就出现过。 我握着秦月天僵硬冰冷的手,这声音又继续响起。 “你想清楚,你和燕洍羿只要真心在一起,他就会魂飞魄散。你现在放弃秦月天,他也会死。你现在的做法,是在同时害死两个人。你为什么不选择秦月天,放弃燕洍羿,同时救两个人?” 这声音这般在我脑海中说完之后,我突然有些失控地问她:“你是谁?你想要蛊惑什么?你有什么目的!” 我这样喊出来之后,手术室里的医生们全都愣住了,他们惊愕地看着我,不知道我突然是怎么样了。 那位老医生扶住我的肩膀,安慰我道:“林小姐,你可能需要休息一下。” 与此同时,脑海里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冰冷的,没有什么感情的声音,却是我的声音无疑。 “我就是你呀,我就是林小莹,你为什么要怀疑自己,林小莹。你明明知道什么选择是正确的,但是你依然要感情用事。感情是个什么东西呢?人生是这么的短暂,所谓的记忆和情感都是虚妄的。你自以为的爱,是真实的吗?你以为燕洍羿爱你吗?你以为秦月天又爱你吗?你为什么这么天真?” 这一席话,说的我全然惊呆在那里。 如果这声音就是我深层次的意识,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想法? 为什么我会认为燕少和秦月天都是不爱我的? 突然间,我想起了阿冰,我想起他曾经说过,【除了我,没有人纯粹的爱着你……】 但是阿冰死了,他临死前说他没有爱过我,燕少也证实了他一切都是在做戏。 什么是爱,什么是情感……突然间我迷茫了起来。 有医生握住了我的肩,想把我拉起来,还有护士在我耳边柔声劝着我,他们要让我放下握着秦月天的手。 我看着那黑洞只剩下针孔大小,我手心的焰火已经快要熄灭…… 我没有时间了。 那一瞬间,脑海中的另一个意识占据了我的大脑,我突然对着秦月天喊道:“月天你回来,你回来我就嫁给你!我和你在一起!” 身旁的医生听到我的话都在叹息和摇头,或许是我表现的执念太过深重,我看到那位老医生摇了摇手,示意大家放下我。 他对大家说:“你们在这里,我出去告诉秦家的人吧。” 我依然握着秦月天的手,那时候,我除了想让他活过来,已经容不下任何的思维。 燕少或者爱情,我曾经发过的誓言,我对于他的执念,全都退散而去…… 我握着他的手,只感觉到手心的火焰随着我的声音突然陡增放大。 这火焰一路燃烧,以人肉眼根本看不到的速度,烧入了他的身体,将他身体中的黑洞扩大了数倍。 冰冷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这世间任何万事万物,逃不过因果置换。你想要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必然要用同等重要的东西去交换。好比你想要他活,就要用你的爱去换。做出这个决定,不要再反悔了。” 我听到这话,心里蓦然又升起一片无助的恐慌,我默默地问自己:“否则呢,如果我反悔呢?” 那声音冷冰冰地回答:“如果你出尔反尔,燕洍羿和秦月天的命,我总会取走一个。” 听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这声音根本就不是我的。 我怎么会有这么……这么不可理喻的想法? 这声音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类的。 她说她就是我,可是我为什么会分裂出两个自己,是因为我真的要被自己逼疯了吗? 然而就在我发呆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自己手心什么动了动。 与此同时,心跳监测仪毫无预兆的,突然发出了滴的一声响。 所有手术室里的医生,全都如同被按了暂停进,瞬间顿住了。 我忙去看秦月天,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那黑洞已经渐渐雾化,分散到了他的身体之中。 原来……原来我所见到的,就是他的魂么? 原来我所看到黑洞慢慢缩小,就是他已经在魂飞魄散了么? 为什么,为什么秦月天会直接魂飞魄散,为什么他会这般纯粹的赴死…… 是因为没有我,他真的不能活么,因为知道已经注定了分离的结局,所以一心求死么。 不要魂,不要身体,什么也不要了,只求不留痕迹的消散在这世上么…… 我握住了他的手,我无法想象这是什么样的牵绊,这是什么样的宿命。 我将额头放在他的手上,我说:“秦月天,你是多么任性……” 他的手指尖,如同方才那般,又动了动。 心跳监测仪,已经神迹般的开始滴滴作响,很慢,但是很稳。 有医生奔了出去,因为方才那老医生已经出去告知秦家噩耗。其他医生已经重新返了回来,我看到有人立即去翻秦月天的眼睑。 整个手术室的气氛一瞬间就扭转了。 突然间,这里面又涌入了比方才多一倍的医生,包括刚才那位老医生也又进来了。所有人简直里三层外三层地把病床围了起来。 有位医生对我说:“你再和他说话,你再多和他说一些,说让他高兴的话,他能听见的。” “活过了?真的吗?” 他们的声音让我相信,这奇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就无法相信。 有医生去检查心跳检测仪,还有人去摸秦月天另一只手的脉搏。 “真的开始心跳了,简直不可思议。” “林小姐,你马上对他说话,我们监测一下他的脑部反应。” 我忙在他耳边说道:“月天,月天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医生在我旁边吩咐:“继续,你继续对他说,多说一些。” 我就继续说道:“月天,我在这里,我在你身边,你感觉得到吗,我握着你的手,我和你在一起……” 旁边有医生居然说:“你刚刚不是说你要和他结婚吗?你再说一遍,说好听一点。” 这话是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说的,并不是开玩笑或者调侃。 现在在医生的眼里,不管有没有科学依据,只要能有效就必须持续进行。 我只能低头,轻声对他说道:“月天,我会嫁给你的,你放心,我不会再食言,我这一次是清醒的,认真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明白有些事情,已经不可逆转了。 我的心在阵阵刺痛。 然而我却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这世上,永远没有白食的午餐。那个声音说得对,我用等量的东西,换回了他的性命。我没有办法再反悔。 假如时间倒退,如果再让我选择,我依然会这样…… 放弃我的爱,去挽回他的命。 …… 医生很是欣喜地说:“很好!很好!没有脑死亡,大脑有活动。你继续,多和他说话。我们这边会辅以治疗。” 专家们立即在手术室里开了一个短会,最终竟然得出了一个大胆的方案——根据经验和之前的讨论结果,马上继续进行手术,把脏器坏死的部分再进行切除。 这一天,我在手术室里呆了很久。 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 总之我一直对秦月天说话,所有加起来的话,比我曾经对燕少说过的还要多得多,多得多…… 如果我停下来,就会有医生问我:“怎么了?林小姐,需要喝水吗?” “林小姐你坐下来,慢慢说。” 他们不允许我停下来。 我莫名其妙,成了这台手术可以成功最大的保障。 麻醉师一直在进行麻醉。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秦月天的手开始恢复了力量,他慢慢地握住了我的手,越来越紧,未曾松开。 这个现象让所有人都惊叹。 之前叫我进来的那名老医生感叹:“这是爱的力量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爱的力量…… 对我而言,这只是契约的力量,是因果置换的力量…… 并且,权力的力量,我此生还是第一次真正的见识到。 手术是很复杂的,我见到了很多我根本叫不出名字的仪器,貌似用这些东西维系他器官的运转。 同时至少有三批医生在轮换着上阵,还有其他经验丰富的老外科专家在旁边指导监督。 换做别人,或许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但是在这间手术室里,所有的人,都在拼尽全力地撑着让他活下去。 当手术结束的时候,因为情况特殊,我被要求留在独立的重症监护室。 我看到秦家的人都隔着玻璃,在外面焦急地看里面的景象。我从前只在外面看过里面,第一次呆在里面被人看,仿佛自己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供人观光一般。 我看到了燕少和小米。 燕少对我打了一个哑语,可惜我不懂哑语,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那个睡眠的手势,我是看懂了的,他是让我自己也要注意休息吧。 我转过头去,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对不起燕少,你所期冀的“新婚之夜”,我没有办法给你了…… 等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我是随着秦月天一起被转到特护病房的。我看到外面依然是人群如织,全都是来“关心”秦公子病情的。 出重症监护室的时候,医生请大家让开,秦父和曾女士却已经围了上来。 “月天,月天我是妈妈,你怎么样了?”曾女士激动地喊着。 秦父什么都没说,然而他的眉眼之下也全是关切。 我随着病床一起走,突然间被人从旁抓住了手臂。这力量突然且有些巨大,拖着我就往旁而去。 然而我的手至始至终都和秦月天的手握在一起,被这一拖,自然就拉着他一起往旁边跌去。 我吓得惊叫起来,而旁边的医生和护士也急忙去抱住秦月天险些被拖下来的身体。 我转过头,看到抓住我的人是,燕少。 医生已经对惊愕的众人解释道:“林小姐暂时没办法放开秦公子的手,因为秦公子一直把她抓得很紧。” 我确实没有办法放开。 不仅仅是因为他一直握着我的手,也是因为,我手心的红焰,从昨天到今天,都没有熄灭过。 那焰火连系着秦月天的魂,如果贸然断开,我怕他会再度魂飞魄散。 燕少用惊疑的眼神看着我。 我无法再对他多说一个字,只能扔下他,跟着病床走了。 特护病房里是很安静的。 秦家人也只能进行短暂的停留,等大批人都走了之后,秦父单独留下。 他的目光在我和秦月天紧握的手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这才抬眼看着我。他对我微微点头:“谢谢你,林小莹小姐。” 我对他倾了倾身,以示谦逊。 秦父叹了一声:“谢谢你,其实关于林小莹小姐,我早有耳闻。但我身为父亲,是很失职的。犬子的命是你救回来的,秦家必定会重谢。” 他这般客气,让人觉得无比疏远。 但我看得出来,秦家并没有因为我是秦月天“最重要的人”,就已经同意让我嫁入秦家。 这之后,燕少单独进来过一次。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我和秦月天紧握的手,然后他说:“我在外面等你的时候,听到了一些说法。” 他抬起眼,双眼与我对视,那眼神令我无法逃避。 他说:“我听当时在场的医护人员说,他的心跳早已经停止很久了,你一直呼唤他,把他唤回来的。” 我点了点头,却埋下了头,不敢看他。 燕少又说:“我问他们,你都说了些什么。他们说,你说……你要嫁给他。” 我沉默。 现在的环境,不是说那些事的时候。 燕少仿佛也不想再追究这个问题,他对着病榻上尚还昏迷着的秦月天点了一下头。 “现在他脱离危险了,我们走吧。” 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燕少却已经走了过来,他牵起我另一只手,握住我:“走吧莹莹,我在外面等了你一天,困都要困死了。” 燕少很有种撒娇的天赋,正常的语气,正常的表达,他说出来却总能让人心软和心疼。 我张了张嘴,正在酝酿拒绝的话,身旁突然传来一声轻吟。 我忙转过头去,看到秦月天微微有些睁眼。 “醒了吗?”燕少比我还要积极一分,他已经去按铃叫医生。 没一分钟,病房里就涌入大批医生,医生不去管我,检查地检查,询问地询问。燕少示意我走,然而我对他摇头。 秦月天已经在叫我,他的声音很轻很飘,他问我:“小莹,你在吗?” 我转过头去,我对他微笑,告诉他我在的。 他握着我的手终于活动了一下,也把我稍稍放松了一点。 他说:“我好像在朝悬崖下走,一直走,悬崖下面有深潭,水是刺骨的冷……然而黑暗中,我一直听到你在后面叫我,叫我住脚,叫我回头……” 他说话很慢,然而没有人打断他,都在静静地等他说完。 然后他突然问我:“你有没有受伤。” 我很轻地按住他的手,告诉他我很好,并没有受什么伤。 他又问我:“赵安蒂呢?” 我便告诉他,赵安蒂已经被关了起来,听说赵家正在为她奔走,想要为她鉴定为精神有问题,然而事情进展得似乎并不顺利。 秦月天吃力地点了点头,他说:“很好,我不会让她出来的。” 我便俯身,让他不要太累了,先好好休息。 他闭着眼点头,握着我的手并没有放开,他说:“小莹,你的手心很温暖……”然后他说,“对不起,虽然分手了,但是还这样握着你的手。一时半会儿舍不得放开,希望你见谅。” 我心里也就做出了决断。 我就对他说道:“没关系啊,你想要握,就一直握住好了,我不会抽走的。” 听到我这话,秦月天睁开了眼,他眼中还有一点不大清醒的神色,然而我却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略微的惊讶。 他对我笑了笑,然后他放开了我:“不用这样,握得越久,会越舍不得松开。你不用这般施舍。” 然而我重新抓住了他的手。 我说:“不想松开就不用松开了。这不是施舍,这是承诺。也是……契约。” 当我回过头去的时候,燕少已经不在病房里了。 我再见到燕少的时候,是离医院不远的一个小茶楼里,那时候离手术已经过去了两天。不仅仅是见燕少,我也见到了阿青。是我叫他来的。 甫一见面,燕少就对我笑:“秦月天终于恢复到你可以放手了?” 他这样的玩笑话,却让我笑不起来。 我心里沉了片刻,便很严肃地正色道:“四一,那天我在手术室里,已经定下了契约,我会和秦月天在一起,挽回他的性命。所以,之前答应你的事,可能要食言了。” 我特意咬重了契约二字。 抬眼的时候,便看到无论是阿青还是燕少,都变了脸色。 尤其是阿青,他的瞳孔瞬间就缩了起来。 317这世上除了变,什么都在变 茶馆的卡座里静了好一阵子,阳光照过窗边的藤蔓,舒展到了我手中的茶杯上,袅袅云烟升腾。 隔了好一阵子,燕少才开口。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挖苦:“出个车祸就能在一起的话,我是不是也要出去撞一下?”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闭上眼。 燕少的态度是在我的预料之中的,但是,我已经做下了决定。不可能再回头。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是多么一个心狠绝情的女人。 我睁开眼,看着他:“四一,你和秦月天,我必定只能选择一个。很抱歉我会有如今的选择,你要恨我讨厌我,我都能接受,但是……” 我刚说到这里,燕少就打断了我:“你爱他吗?” 我直视着他逼问的眼神,镇定地回答:“不爱。” “好,”燕少昂了一下头,双目之中有股凶狠的颜色,“那你爱我吗?” 我又舒出一口气:“目前来说,爱的。” 没看错燕少笑了一下……是嘲笑。 他眉眼中尽是嘲笑:“你不爱他,却要选择他。你爱我,却要放弃我。林小莹你他妈的是个什么逻辑!” 说到最后,他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滚烫的茶水溅泼得满桌都是。 我没有回答他。 燕少就继续质问:“就因为他到死不活的躺在那里,装了一会儿死,你就要当你妈的圣母吗!” 他的声音之大,大得茶楼里的其他人都转过头来看我们。 阿青一直垂着头,身子前后晃动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我一直沉默。 燕少没有得到我的回答,他突然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指着我:“林小莹,你不要逼我去杀了秦月天。” 我抬起头:“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燕少的头低了一点,阳光给他的眸子镀上了一层危险的金色,“他死了,我看你怎么选择。” 他说罢,就要离开。 阿青一把拖住了他:“哥,你不要冲动啊。月天哥哥也是你的朋友,你别干傻事啊。” 我想那一刻,我的脸色是冰冷地,我用同样冰冷地语气说道:“随你怎么做,杀了他也好,还是杀了我也好。决定我已经做下了。如果秦月天是个死人,那我就嫁给这个死人。” 我抬起头,和燕少杀气毕露的眼神对碰。 我说:“燕洍羿,你威胁谁呢?” 我们对视了大约两秒,燕少甩开了阿青,大踏步地离开了。 我和阿青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处,这才都坐回自己的位置。 又过了好一会儿,阿青才说:“当时是个什么情况,姐姐你说来我听听。” 我尽量用很平静的语气,把前两天秦月天已经停止呼吸和心跳时的情况说了。又把我是如何想要要和他订契约的事情说了。 阿青听完之后,闭了好一会儿眼,才说道:“真是一场凶险的博弈啊……” 我不解,阿青又道:“我记得我哥之前说过,秦月天失了龙脉,所以那天的情况,他魂魄碎散,是姐姐用龙马鳞在帮他续的魂吧。没想到哥哥和秦月天的这场争夺,还是秦月天胜了啊。” 他站了起来,倒显得很平静。 “这样也好,免得我哥再面临危险。不过姐姐你要知道,你和秦月天目前是以龙马鳞缔结了契约。你已经拿婚姻爱情做了交换,就不能再有反悔。否则后果,恐怕会是很严重的。” 说完这句话,他便埋着头,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我和燕少之间好不容易看到的曙光,就这般再度熄灭。 我把泰迪熊寄还给了燕少,他也并未再来探望过秦月天。 而我,递交了辞呈,顺带和阿青商谈了将手里股权转让给他的事宜。我没有问燕少的情况,我已经斩断了我和他之间的一切,势必不会再回头,也不会再去多关心。 关于爱情,女人有时候比男人还要狠心。 我有种感觉。 那就是自从上次那个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之后,我整个人都开始不由自主地被那种思维控制住了。 我对于燕少的情感,蓦然间,突然在一分一秒地减淡。 我突然不明白,爱情是什么?我为什么要为它苦恼?为什么要为它而哭泣呢?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有了一种认知,那就是我并不是属于我自己的……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对秦月天的照顾上。 我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医院,日夜都陪着他。 我想,月天是我余生都要共渡的人,所以我必须学会和他相处,学会去爱他,去接受他的爱。 幸而的是,一切都很顺利。 秦家的人每天都会来。 还有许多位高权重的人,也会来探望他。 那些时刻,我都是以未婚妻的身份接待客人的。秦家好像也默认了我的身份,曾女士对我也客气了不少。 这天下午,我坐在秦月天的身边给他削苹果。 他恢复得还不错,坏死器官的病理原因并没有查出来,但是每次的检查都显示他的脏器在神速愈合修复。 我削苹果,他就静静地看着我。 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我做事,他就看着我。我不管喂他吃什么,他都会很顺从的吃下去。 但是当我把一小块苹果递给他的时候,他握住了我的手,他微笑着问我:“突然不想吃怎么办?” 我白他一眼:“医生说了,每天要摄入适量维生素,你不吃苹果,那也得吃香蕉菠萝。” 秦月天却摇了摇头:“不行,什么都不想吃。” 我就放下了苹果,问他那他想干什么。 他便挑了挑眉:“换个地方喂,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我简直想也不想,直接就骂:“滚!” 秦月天却按住我的双手,微微对我够过头来,昂着下巴。他很央求地语气:“来嘛,宝贝儿,咬着苹果来喂,我一定会很高兴吃的。” 我斜他一眼,嘀咕着:“这都是从哪儿学的幺蛾子,爱吃不吃,不吃算了。” 病房里陷入了一阵难言的寂静。 秦月天也不回我话,也不看我,只盯着眼前的白色被单。 过了几秒,我受不了了,只有不耐烦地:“好了好了,我喂我喂。” 我拿起刀,削了一块长条状的苹果,远远地叼着一头,比走钢丝还小心地,一点点地把头够过去…… 秦月天笑起来:“我是什么危险生物吗?这么小心的样子,太伤人心了。” 话虽然这样说,他还是微笑着凑过来,含苹果条的另一头。 正在进行这堪称世纪喂食的行动时,病房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吓得我苹果都掉地上了。 转过头去,只见来的人竟然是小米和燕少。 秦月天见到他们,顿时眼神都光彩了不少,他笑道:“还以为你们俩都把我遗弃了呢。” 出乎意料的,燕少竟然回笑道:“其实是有这个打算的。你娇妻在怀,大概已经不需要我们这些弟兄了。” 没看错,见到燕少和秦月天还能和平共处,小米竟然偷偷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秦月天听到燕少的话,他握住了我的手:“放心好了,等病好以后,我马上就会回到集团的。”他看了我一眼,“我和小莹已经商定好了,我们暂时只会注册结婚,不会举行婚礼。等阿青那边完全接手建筑公司,集团方面轻松下来,我们再补一个旅行婚礼就行了。” 燕少听到这个说法,一眼也没看过我。 他的眼神是十分淡然地,他问秦月天:“这么说,酒也不会请我们喝吗?” “私下里会请一个的。”秦月天又笑着看了我一眼,“不过我和小莹都不喜欢铺张和张扬。大家吃个饭就行了。” 小米插言道:“那月天你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样子,不躺半年怕都难。” “没那么难的,”秦月天回答小米道,“我现在已经能下地行走了,医生说我身体底子很好,最多三十天就能正常生活了,平时多注意休息和保养就行。” 他们在聊天的时候,我就安安静静地当我的花瓶,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 没一会儿,燕少便说他有事要先走,秦月天对我说:“小莹你送送四一吧,我不方便,你替我代劳了。” 我答应了,送他到了停车场。 我送他到车前,对他很礼貌地点头:“谢谢燕少了,慢走。” 他的手放在车门把手上,那般高傲的姿势和神态,和我们第一次相识时,他带我到旅馆“房间”时,手握门把的模样,一般无二。 他对我点点头:“林小姐什么时候到集团办理交接事宜?” 燕少会这么轻易放过我,坦白说,挺让我意外的。 但是我想了想,既然我都能淡化我对他的感情,那说不定燕少也已经,渐渐不再喜欢我了…… 他打开车门的时候,我闻到了车里飘出一股烟味。 我怔了一下。 燕少在抽烟吗? 据我所知,他是不抽的。 方才没有靠他太近,没察觉他身上有烟味,可是此时,车门大开,里面浓浓的烟草气味,避无可避。 我回过神来,答他道:“看燕少您的方便,只要阿青那边没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的。” 燕少淡淡地嗯了一声,正准备上车。 凭空突然冒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堂姐!燕少——” 我回过头去,竟然看到了林卓蓝,我二叔的女儿,也是我的堂妹,正满脸发光地朝我们跑过来。 林卓蓝跑到我们跟前,随意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把眼神全都放在燕少身上。 她用有些嗔怪地语气说:“燕少,你好过分啊,昨天你还说去哪里都会带着我的,怎么今天就一个人走了啊。” 我震惊。 林卓蓝什么时候和燕少熟到了这种程度。我和燕少分手后的这一周,发生了些什么我所不知的剧情? 然而,燕少的神情也是有些茫然的。 他看着林卓蓝,半晌,然后问:“你是……” “我是卓蓝啊,”林卓蓝简直整个人都要挂到燕少身上去了,“你昨天还说我长得和堂姐有几分相像呢。” 她说着,便站到我的身边,好似要和我做个比较似的。 燕少的眼神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下,又转到林卓蓝的脸上,他问:“所以,你是杨总那边的……平面模特?” 林卓蓝瞬间就气呼呼地跳了起来:“燕少我是你的秘书啊,你昨天亲口说让我做你秘书的,你忘了吗?” 燕少一瞬间就扶住了额头,他“啊”的轻声叫了一下:“对不起林……卓蓝,我最近有点犯脸盲症,对……你说过,你是林小莹的堂妹。” 林卓蓝这才高兴起来,她扑上去,一下子挂住了燕少的胳膊:“燕少你想起来啦,那我们回去吧。” 燕少“嗯”了一声:“上车吧。” 林卓蓝便对我开心地挥了挥手:“再见了啊姐姐,我和燕少走了。” 我站在停车场,看着燕少的车渐渐远去。 是的……我不要,总有人要的,并且是大堆大堆的人排着队要的。 林卓蓝,我想起之前她在我面前夸口,说自己更年轻漂亮,更能吸引燕少目光的言论,想起当时燕少嫌恶的态度…… 其实,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变了,燕少也变了。 我选择了秦月天,燕少选择了香烟和美人。 这世间,除了变,没有什么不会变。 我回去的时候,秦月天还在和小米聊天,他关切地问我:“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说,我遇到了我堂妹,聊了一会儿。 没想到小米竟然问我:“林卓蓝?” 我吃惊,问小米怎么知道的。 小米便笑:“我刚跟月天就在聊她呢。你堂妹真是个人物,堵在集团地下停车场出口,守着四一的车去撞,搞得跟碰瓷的一样。” 秦月天也笑:“四一的魅力,一向这么大。” 小米说:“关键是她嘴也挺能说的,三下两下的,四一居然同意让她当他秘书。对了,主要她说,是小莹你答应介绍她给四一当秘书的,小莹你说过这话吗?” 我急忙摇头,说我疯了差不多。 小米就瘪瘪嘴:“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哟。” 秦月天微笑:“小莹那边的亲戚,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又问小米,“四一最近状态怎么样?” 小米耸肩:“还好吧,不过最近他跟阿冰附体了一样,咖啡一杯接一杯的喝,烟也一根接一根抽。简直让人担心他到底是有多困,只能用这种方式提神。” 秦月天吃了一惊:“烟?他不是都戒很多年了吗?” 小米又耸肩:“能有什么办法,你们两个都不在。四一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当甩手掌柜的时候,什么都不管。一旦想要管,就是事必亲躬。他那天也说了,也不知道你们俩什么时候会双宿双飞,所以他也要赶忙把房产和建筑那边理一理,辛苦是必然的了。” 秦月天便叹息:“就算小莹会离开,我也是会一直留在集团的,阿青应该也能很快成长起来的。他何必操这个心。” 正聊着,秦父突然到来。 我和小米急忙起身,秦父很温和的和小米打招呼,然后对我说道:“林小莹小姐,你今天下午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空呢?” 他一向这般称呼我,每每都能把我们之间的距离拉开十万八千里。 我看了一眼秦月天,回答说今天下午也没什么检查,没什么大事。 秦父便说好,他用一种征求的语气对月天说:“是这样的,今天天气很不错,你爷爷精神也不错,所以,我有打算,带林小莹小姐过老院子那边去坐一坐。你看,合适否?” 我听说以前秦父对月天说话不是这个口气,而是凡事都是命令和指使的威严状态。 但这次他从鬼门关回来,秦父虽然至始至终都挺淡定的,但却也是怕惹着他犯着他的样子。 秦月天听这样说,便有些戒备地握住了我的手,他说:“单独让小莹过去,恐怕不是很合适吧。等我出院了,我们一起过去看爷爷,怎么样?” 秦父听他这般说,便叹气:“你不用担心,只是见一面而已。你爷爷对于你的婚姻大事,已经没有任何要求了,我们也是一样……你高兴就好。这次你出事,我们都瞒着他老人家。不过他老人家今天早上还是听说了,差点没缓过来。这刚刚好一点,马上就说要见林小莹……所以……” 我明白了。 现如今我是安抚了小的,还得去安抚老的。 秦月天听父亲这般说,便迟疑起来了。 秦父便终于不想再好好说话,他面色也冷了一些,对秦月天说:“你放心好了。我把林小莹接走,必定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如今你是连你老子说的话也不信了么?” 小米是个暖场宝,见这父子马上就要僵起来的样子,忙解围道:“月天,这婚都没结,你就宝贝成这个样子。以后结婚了,是不是准备成天在家跪搓衣板啊?” 这话说得很是幽默,让病房里的气氛也缓和了一些。 秦月天便仰头,嘱咐我:“你去去就回,我爷爷很和蔼的,不会为难你。他们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就行了,不要担心什么。” 他越是这样说,我却越是觉得紧张起来。 好像秦家是什么龙潭虎穴似的。 但我知道要当秦家的媳妇,这一关是始终要走的,所以我就对月天笑着说:“好的,我会很快回来的。” 我和秦父去了他口中的“老院子”。 根本就不在市内,出城不知走了多远,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林区。插入丘陵旁不起眼的小道,走了没多远,便是荷枪实弹的哨兵在守卫。 司机给了证件,才放行让我们进去了。 我才知道老院子其实是一个超高级别的疗养所而已。只是这里每个疗养院子都是单独的,青砖小瓦的古式建筑,大片的花园和竹林,错落交叉的小路,空气含氧量和负离子非我所居住的小区可比。 车子驶入一所庞大的院子,院门前也是有警卫守住的。 见了我们很标准的行礼。 我们进了房子,打扮很中规中矩地女人便上前来,迈着小碎步:“大少爷您总算来了,老爷子念叨好几回了,你们快上去吧。” 中式的别墅,里面却有挺现代化的液压电梯。 我们去了二楼的一间大房间,半坐在床上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应该就是秦月天的祖父,一个久负盛名的大人物。 房间里站了一大群的人,许多都是那天在医院见过的秦家的人。曾女士也在其中。 我过去,便有人对秦老爷子说,林小莹来了。 秦父也很鞠躬,叫了一声“爸爸”。 老爷子却是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声音很是浑浊地:“你一边去,别挡着我看她。” 老爷子这样说,我也不好躲在秦父身后了,只好大大方方站出来,很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爷爷好。” 老爷子招了一下手:“你过来。” 家眷们立即让出一条道,我便禹禹前行,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秦老爷子的跟前。 318大龄童养媳觊觎纯真小奶包 静距离的看,秦月天的祖父也真的算是风烛残年了。; 不仅仅是声音,他的眼神也十分的浑浊。 但是当他看向我的时候,那瞳孔之中,依然有微弱的光在闪烁。他好似非常仔细的端详着我。 然后,他举了一下手,对我说:“手。” 我不知所以,旁边有个护士样的女人立刻说:“首长想握一下你的手。” 于是我急忙递上自己的手。 秦老爷子便握了握我的手,然后又顺着我的手心,摸了摸我的手腕。他没看我,只说:“太瘦了……” 我…… 老爷子,您这是在挑选牲口么? 老爷子依然逮着我的手腕捏啊捏,好像恨不得能多捏二两肉出来。他的手看起来很粗糙苍老,实际上却非常温润圆敦,手指和手掌都十分有肉,非常光滑,让我想到庙子里菩萨或是佛主的手。 相比而言,我的皮肤还比他要干燥几分。 老爷子捏够了,还是抓着我,突然问:“身体好不好?” 我没听清,旁边的护士大声地:“首长问你身体好不好!” 我忙点头,说好,还不错。 秦老爷子又问:“能吃吗?” 我……我说,很能吃。 秦老爷子这才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又问我:“能睡吗?” 我说,每天十点按时睡觉,早上七点起床。 老爷子摇摇头:“睡晚了。” 我:“……” 曾女士弯着身子,笑米米地对秦老爷子说:“爸,你看林小莹怎么样?这段时间月天住院,都是她在悉心照顾呢。” 老爷子点了点头,这时候我才看到他戴了助听器。 他说:“好,很好。跟月天,郎才女貌,很般配……就是太瘦了,要多吃。” 我无言……老爷子您对吃到底是多执着? 曾女士笑得眼都没了,她说:“好好好,我这下啊,每天让人给小莹炖吃的补的,保管吃的她胖胖的,到时候给您生个大胖孙子。” 我汗…… 曾女士这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花式转体。 而且,大胖孙子是个什么鬼? 秦老爷子又问我:“你和月天好不好?” 我还没回答,曾女士就笑着说:“好啊,好的很呢,这小两口,成天腻歪在一起,我们现在都少去医院,怕当电灯泡呢……” 她咯咯笑着,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 而其它家人则全都木然着一张脸,让我觉得气氛十分之古怪。 不过老爷子似乎很不满,他指了一下曾女士:“我让她说,你别说。” 曾女士随即住了嘴,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我就对老爷子说,我和月天很好,准备等他出院就结婚。 秦老爷子听完点点头,招呼秦父过来。 他拉住秦父的手,嘱咐说:“要大办!该请的都请。”然后他又对我说,“你,要把他拴住,不准他乱跑了。” 他转而拉住了我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提高了声音:“我这个糟老头子,也活不了多少日子了。今天大家都在,我丑话就说在前头。等他们结婚以后,这就是我们秦家的,长孙媳妇。你们各家,这几十年,我平心而论,也都是公平对待。但是老祖宗的规矩,不能坏,该长房的,就是长房的,你们谁都别打坏心思。否则的话,我的枪杆子,是不认人的。” 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秦父一直半低着头,喜怒无色。但曾女士却是满脸喜色,藏也藏不住。 老爷子又问我:“吃晚饭不吃?” 我想说不吃,可是秦父此时突然重重地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我看懂了,意思是让我留下来。 谁知道老爷子突然暴怒,对自己儿子就吼道:“我问的是她,你们那些劳什子都给老子收起来!平时我看不到你们,你们在外面偷偷摸摸干些什么我都不知道。这当着我的面还玩什么妖精妖怪的!” 秦父的眼眸立刻垂了下去。 我却是全然震惊。 这秦老爷子,未免也太厉害了点吧?看着老眼昏花的样子,可儿子只是稍微眼色重一点,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大概能知道,这家里的人,若是想要赢得老爷子的欢心,必然就要做到表里如一,稳重踏实。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秦月天最受宠爱的缘故。 老爷子发了火,咳了好一阵子,护士便上前来轻拍他的背,边拍边劝:“首长啊,您别急,这不儿女们都想让你高高兴兴的吗?谁逃得过您的火眼金睛呀,谁也不敢呀。” 老爷子却还是气不过,对在场的全家人骂道:“别以为当初我不知道你们搞的什么鬼。让那什么徐家的女儿嫁给月天。那徐家女儿配得上我孙子吗?你们使些手段,把人给我逼走了,七八年都见不到人影,我这黄土都埋脖子上了……你们是不是还要气死我?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气死了我,这秦家什么,我都带到土里去!我那些老战友,那些看我面子才让你们风风光光的人,我要让他们全给你们翻脸……咳咳咳……” 看得出老爷子余威尚在,全家人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老爷子喘够了,这才又问:“你吃不吃晚饭?” 我忙点头,说吃的。 老爷子就吩咐护士:“让厨房多做点菜,要……油多,肥肉多……让她吃胖点。” 我…… 老爷子你这说得,怎么像养猪一样呢? 老爷子又说:“等月天好了,你们一块儿来,高高兴兴的。” 我又应着,护士便说:“首长累了,要休息了,大家都先出去吧。” 大家便默默地朝外面退,秦老爷子却又抓住我的手,突然朝我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冰凉冰凉的。我吓了一跳,忙低头要去看,只瞅到了一点绿,老爷子却已经又捏紧了我的手。 他手劲很大,我拗不过。我惊愕,却看他不住对我点头,做着手势,示意我别声张。 护士也不住对我使眼色。 我这才跟着出去了。 我一出去,曾女士马上就亲热地挽住了我。她好像显摆似地扬着声音:“小莹啊,你说你和月天办喜事儿,你们集团的人是不是都得请啊。” 我说随便吧,看月天怎么安排。 实际上我想说,我们俩都不想大办。但秦老爷子已经吩咐要大办了,我这细胳膊也拧不过粗大腿啊。 曾女士又说:“哎,你也是,月天也是,都不上心的样子。你说好歹你们都是集团的总裁,你那个什么建筑公司,下面还有那么多分公司,大家都知道他们总裁结婚了不请客,那多不好啊。” 好吧……我听懂了。 曾女士是在给其它妯娌显摆我的“身份”。 秦御韬的母亲听了,笑得倒是蛮亲切:“对了小莹,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还没开口,曾女士就接了过去:“我们小莹家里呢,朴朴实实的工人阶级,那出身要多干净有多干净。人呢也自强不息,大学修了双学位,自己踏踏实实,一步步努力,谁也不靠,居然做到了集团副总的位置。哎,我以前还担心我们家月天挑到个什么阿猫阿狗的,这孩子不成器,老让我c心。偏偏就这事儿,还误打误撞给弄合适了。你们说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我的汗流了一茬又一茬。 莫名其妙,我觉得自己成了一把武器,名字叫“小莹牌圆月弯刀”,专供大家族里媳妇宅斗…… 秦御韬的母亲笑得便有几分不自然,她哎哟了两声:“姐姐真是好福气,儿子那么有本事,找的媳妇也是女强人呢,不过我听说小莹以前男朋友不少的,是吧?那集团以前有个副总叫汪什么的,好像就是她男朋友,死了以后把全部家产都给小莹了呢。这缘分呢,也要看生辰八字的,姐姐你要不要改天去对对月天和小莹的八字,别跟那什么姓汪的一样,是相克的啊。” 哇擦! 我只想说这秦家媳妇儿的战斗力都不弱啊。 难怪秦月天不想我一个人过来。 曾女士已经摆出一副要斗到底的模样了,我只想说恕不奉陪。我便抢先,谎称想去洗手间,找到机会逃离战场了。 等我摸出来的时候,整个宅子静悄悄的,也不知道人都去哪儿了。 秦老爷子修养的这个老院子,看起来不大,其实里面弯弯绕绕挺复杂。我摸了半天才摸下楼,刚走到楼梯口,便听见下面有女人说话的声音。 “你说老爷子怪不怪,平时看谁都不顺眼,今天见了那林小莹,怎么都说好?” 一个男人有些劝说的话语又传来:“哪儿都说好了,明明说她太瘦了。” “那也是关心她!”女人没好气地说,“你没见老爷子不停让她多吃吗?你说说看,都是孙子,都是你们秦家的种,老头子怎么能偏心成那样呢?” 男人又说:“哪里偏心了,老爷子那是经常看见御韬,所以没多表现。你别心里不平衡,要不是我大哥那儿子离家出走了,那么多资源哪儿轮得到御韬得?” 我一听到这里,便知道这是秦御韬的父母在说话。 秦御韬妈愤声道:“我怎么平衡得了,你说上次御韬带回来那女孩,家世背景,哪儿不比这林小莹好。老爷子也就嗯嗯两声算了。你知道刚才我们出来的时候,老爷子给了林小莹什么吗?” 秦御韬父亲说不知道。 秦御韬妈便恨恨地:“是妈以前戴的那对翡翠耳环!那是你们秦家祖传的宝贝!以前姓曾的女人要过好几次老爷子都不给,这林小莹才第一次见面。老爷子居然把这东西塞给她了!” 秦御韬父亲显然有些吃惊:“翡翠耳环?爸以前不说他要带棺材里去的吗?这怎么随随便便就给出来了。你看清楚了?真是翡翠耳环?” 秦御韬妈便说看得真真切切。 这下秦御韬父亲也很不悦了,他说:“曾晓楼得不到是正常的,她本来就不是明媒正娶的,要不是生了个儿子,哪儿能进我们秦家。老爷子要平衡家里,不给你也是正常。但这林小莹还没嫁进来,就送这么大礼,也未免太不合适了。还偷偷摸摸送,这是怕我们说闲话吗?” 两人又继续嘀嘀咕咕,说了不少大概老爷子老糊涂之类的话。 我便又偷偷摸摸上了楼,寻到了另一个楼梯下去了。 等我出了宅子,到了外面竹林,摊开手看了看。 确实是一对雨滴形状的翡翠耳环。我对翡翠也算有点研究了,一看就知道这成色,当今世上已经算绝品了。 这绿绿得简直不带一点杂色,纯粹的冰种。 说句不好听的,我当时在缅甸和赵安蒂争的那根镯子,也比这耳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这么一来,我倒真觉得秦御韬老妈气愤得很有道理了。 秦老爷子,出手相当阔绰啊……而且阔绰得,很没道理呀…… 现在离晚上饭点还早,我便在竹林里瞎逛悠,出了秦家院子,外面还有大片的风景。门口的警卫见了也不拦着我,全像没看见似地。 转了有一会儿,秦月天的电话便打来了。 我给他讲了今天见他爷爷的事,他在那头笑道:“爷爷很和蔼,我没说错吧?” 我说是的。 听说我得了翡翠耳环,月天也是异常震惊,他说:“那耳环,据说是太爷爷留下的呢!真的算是我们家的镇宅之宝了,爷爷居然都给了你,看来是认定你了呢。” 我便说,你们秦家也太贫瘠了一点吧? 这耳环确实很好,但也用不上说什么镇宅之宝的话。 秦月天的声音却突然严肃了起来。 他在电话那头说:“这真不是开玩笑的。其实小的时候,我也不信这话。不过有一次,我听家里的老佣人说过。他们说,这耳环看似翡翠,但并不是真的翡翠。” 我吓了一声,说不是翡翠,难道是雨花石。 秦月天便说:“我跟你说正经的,小莹你别打岔。我这人不信鬼神,可是我们家的佣人们信。他们说,这对耳环,是麒麟的眼泪。” 我这次真是吓了一大跳,说什么麒麟的眼泪。 秦月天在那边嗯了一声,他说:“具体的故事我也不清楚。不过家里的老佣人说,我太爷爷年轻的时候,救过一只麒麟。麒麟感恩,离开的时候,便流下了这两滴眼泪,化成了翡翠。当然有可能是胡说的,但这耳环于我们家来说,却是有非凡的意义了。他们都说秦家富贵,是因为得了麒麟的恩泽。” 他又说:“我还听老佣人说,我太爷爷大晚上,经常一个人看着这对耳环流泪。” 我又吓了一声,问:“你太爷爷该不会有恋物癖吧?” 秦月天在那头笑了起来:“不好意思,真被你给说中了。我们家老佣人说,我太爷爷当年见了麒麟,便一心钦慕它,可是麒麟却走了。虽然太爷爷后来娶了太奶奶,但还是对麒麟念念不忘,常常睹物伤情呢。” 我也笑了起来:“真是很伤感的传说啊。” 秦月天在那边笑出声来:“总而言之,我是不大信的。我小时候胆子大,还去问过我爷爷,被他老人家打了屁股呢。” 我笑着说:“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去问你爷爷的。这对耳环我也揣好了,免得被妯娌们看不顺眼。” 秦月天说:“嗯,你揣好。我妈也别给她看到。她也是想要得发疯,我爷爷就是不给她。” 正说着,我好像听到前方有小孩子欢笑打闹的声音,秦月天问我现在在哪儿,我说在竹林里。 他说:“老院子那边林地大,你别乱走,走丢就不好了。” 我骂他一句啰嗦,说我懂了,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打开手机里的卫星地图。 秦月天呵呵两声:“卫星地图?你觉得我爷爷住的地方,卫星上能看到?” 额……说的也是,以秦老爷子的级别,恐怕比大熊猫还要尊贵一点。 不过我还是说他啰嗦,告诉他晚饭后我就会回来。 刚挂断电话,我的后腰就被什么撞了一下。 回过头去,只见是一个黑发黑眸的小男孩,白净皮肤,纤细身材,大约五六岁,穿的是格子毛衣。大概因为才奔跑了,脸蛋上有两抹好看的米分红。 他撞了我,却全然没看我,也不道歉,只对着竹林那边喊:“徐胭脂,徐胭脂你找到人没有?” 紧跟着,一个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姑娘便跑了出来,她也是喘着气,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细声细气地说:“没有啊,都不知道他藏哪儿去了。” 小男孩很是不屑地切了一声:“胆小鬼,缩头缩脑的,等找到了,我得削他一顿。” 我见那小男孩说话的神态语气挺有趣的,忍不住多端详了他两眼。 那男孩见我在看他,不由得也飞了我一眼,然而他刚刚把飞来的眼神收回去,突然愣了一下,猛地转过头,定定地看起我来。 我也看着男孩。 在他认真的看我之后,我也是全然呆住了。 刚刚我这是觉得这小男孩长得挺好看,眉眼有一种小美男子共有的精致。 然而这般对视之后,我却突然发现,这小男孩,他……他长得好像燕少! 是的,越看越像……眉毛、眼睛、脸型,都像是缩小版的燕少。 更甚的说,连气质也是那般的像。 非但是气质,连他看我的眼神,也几乎是一模一样。 我凌乱了,我真的凌乱了。 我简直不敢想象,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居然会用燕少的那种神情看着我。这种只有成年男子看着自己喜欢女人的时候,才会有的神情。 他仰头看着我,然后朝我走了一步。 他似乎想要问我什么,然而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没说。 我不由得蹲了下来,和他面对着面。我问他:“你……你是哪家的孩子?” 他愣了愣,然而却有些傲气的对我昂了一下头:“你又是哪家的姑娘?” 我…… 拜托,请不要用如此天真无邪的一张脸,说着燕少那般傲慢的话语。 我忍不住对他笑了笑:“你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孩子,我就告诉你我是哪家的姑娘。” 小男孩似乎很不满意,他哼了哼:“你起码二十岁了吧?” 额……我默认了。 然后他就用十分轻蔑的语气说道:“你都二十岁了,也不要打我的主意了。我们相差十几岁呢。等我长大,你都变老太婆了。赶紧找人嫁了吧。” 啥……这是什么画风? 喂我从头至尾都没说过我对你有意思好吧? 你这熊孩子脑洞到底有多大?才能脑补出一码大龄童养媳觊觎纯真小奶包的虐情戏啊? 见我全然石化在当场,这熊孩子突然眨巴了一下眼睛,露出一个让人心都要萌化的微笑。 他很大方地挥了挥手:“好吧好吧,看你这么嫁不出去的份上,我就施舍施舍你一点感情。虽然我已经有三个老婆了,但是你年纪大,我就让你当我的大老婆吧。” 我只想一巴掌呼过去,现在的小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这么小就有三个老婆…… 可惜我的巴掌还没呼,小男孩已经抓住我的手臂,然后脸凑过来,啪叽一声,在我脸颊亲了一口。 然后他手里假装有一个章的样子,在我头顶戳了一下:“组织上已经盖章批准我们结婚了!快点,叫我老公,伺候我洗脚。” 我只想骂一句,洗你mb! 正在这风中凌乱的时刻,刚才的小女孩突然又跑了回来,大哭着指着男孩:“燕步云你无赖。昨天组织上才盖章让我们结婚的,你今天又娶媳妇儿。你这都娶四个了,我不跟你过家家了,呜哇——” 319小小燕少说,等着我敲锣打鼓来娶你吧 燕!步!云! 我简直是被一道雷直接劈在当场。 这个小男孩叫燕步云! 我、我这是直接穿越到了二十几年前吗? 叫燕步云的小男孩听到小女孩的威胁,相当不屑地一昂头:“徐胭脂你闹什么闹?信不信我马上向组织申请我们离婚?” 然后他马上回过身来,捏了捏我的手,悄悄说:“你放心,你大老婆的地位是稳当的。” 我:“……” 徐胭脂瘪着嘴,已经伤伤心心地哭起来:“呜——我、我要告给组织上听……我要告你……你花心,你陈世美……呜……我要改嫁,我要嫁给秦月天了……” 秦!月!天! 又是一道惊雷,从天而降。 正在此时,有个流鼻涕的小男孩又乱入了,他一过来就闹嚷嚷地:“完了完了,哪儿都找不到秦月天,他肯定被狼外婆给叼走了。” 叫燕步云的小男孩很有男子气概地说:“怕什么,这儿找不到,就扩大范围找,实在不行,我去把我爸的枪拿出来,谁敢装神弄鬼,就一枪崩了谁。” 汗……这声音稚嫩,但我听得出来,这就是燕少的气势。 徐胭脂本来还在哭,一见燕步云这豪气冲天的样子,脸上还挂着眼泪,但马上就星星眼了,一脸崇拜的样子。 燕步云一起挥手:“走,我们上后山找他去!找不到就回去拿枪!” 几个孩子欢呼着,就跟土匪似地一窝蜂又跑掉了。 可是叫燕步云的小男孩跑了没多远,突然又折了回来,他隔着老远问我:“喂,大老婆,你叫什么名字?” 我心里哽了哽,说:“我不告诉你!” 没看错小燕步云居然轻蔑地笑了一下,他头一偏,很是霸气外露地指着我:“没事儿,反正你逃不出这大院儿。” 他抿了抿嘴,用手指点着我喊道:“等着我敲锣打鼓来娶你进门吧!” 说完这豪言壮语,他又像风一样跑掉了。 我……我在风中愣了好几秒,才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朝着他们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然而,转个弯,孩子们的欢笑声就不见了。 前面的一片空旷的池塘,没有孩子,也没有他们所说的后山,什么都没有…… 我只觉得背脊骨发凉。 我、我刚才是撞鬼了么? 我竟然遇到了小时候的燕少?还和他说了话? 为什么他们在讨论秦月天?那个叫徐胭脂的小女孩又是谁? 蓦地,我感觉自己手心里握了一滩水,急忙摊开手一看。 只见那两支翡翠耳环,正静静地躺在我手心里,如同这池水一般,绿得幽静。 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试图转出这竹林。 然而秦月天这个乌鸦嘴真是说中了,这里非一般的大,绕的我头都快晕了,也没绕出去。 走了不知多久,我才看到一个院子,和秦家老院子的布局很相似,只是房子还要古旧一些。 走到院子前,发现门前没有警卫,门上的锁也绣了。 但我随便一推,那锁竟然掉了地上。 我便走进了这杂草丛生的院子里,脚下踩得枯叶吱吱作响。 院子很静,但不吓人。 我好歹貔貅目龙马鳞在身,能感觉得到这里没有一丝异常的气氛,纯纯净净一个废弃的院子而已。感觉还比秦家的院子更多一分亲切的感觉。 大门也是锁了的,不过我透过窗户一看,屋子里竟然干干净净、古香古色的。 墙上挂着许多字画,墙角也摆放着青花的瓷瓶。 我绕了几圈,找到一扇小门,锁也是坏了,轻而易举就推门而入。 有些意外的是,屋子里非但没有发霉的气味。反而有股幽然的檀香气。 我正心想这院子的主人从前是谁啊,摸了摸桌子,却发现上面一点灰也没有。 这发现让我吃了一惊。 没灰,很干净,这意味着院子虽然废弃了,可还是经常有人来打扫的。 这样想着,我就觉得自己像是入室小偷一般,正要慌慌张张地离开,墙上的一幅画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副类似杨柳青的年画,但却已经褪了色,装裱在画框里。 画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个扎着两个羊角小辫的小姑娘。 五官脸型和普通的年画娃娃并没有什么差别,但再一看她的表情,却莫名觉得……背上有点寒? 确切的说,这小姑娘是在笑的。 她的嘴角微微往上翘,看似在微笑。 然而一般人笑,眼角也会往下弯。这小姑娘眼角却也是往上飞扬,很有种冷傲不拘的感觉。 我再多看两眼,只觉得她端庄而又娴静,根本不似小女孩的气质。 但样子来说……和小甜甜又有点像? 一时没忍住,我走近了画像,看到画像左下角有行小字:辛亥年腊月。 在画像下,有一个古旧的老式五斗柜,我鬼使神差地拉开第一格,看到了一本破破烂烂的书。 拿出来一看,这书已经潮得粘成一团了,根本撕不开。但封面上三个字:【麒麟说】,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我也只能从残缺处隐隐看到一些繁体字,写得很是潦草,看也看不大清楚。 翻过来,倒是有一大块缺了封皮,我勉勉强强对着光,从右到左,从上到下念出了一段话:“麒……麟便道……我可怠你伤你……缦言非也……麒麟又道……我可欺你害你……缦言非也……麒麟落泪……我非财物……可交换……我非死物……可欺凌……我乃神兽……今日负我……必不可原谅……我宁归天……也不从命……于是断角……骨碎……身裂……” 这文言文似地话,根本没标点符号,短短几句念得我死了一大半脑神经。 我拿着这本泛潮的书,静静地靠着五斗柜站了一会儿。 麒麟,应该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神兽吧。 缦言是谁? 不对不对,应该是,缦是谁? 整段话翻译成白话就是:麒麟说,我有没有轻慢过你呀,叫缦的人说,没有。麒麟又说,我有没有欺骗伤害过你呀,叫缦的人又说没有。麒麟就哭了,说,我是个活生生的神兽,又不是什么商品,也不是什么没尊严的东西,你居然背叛了我,我不能原谅你,宁愿一死也不跟你玩了。于是,折断了自己的角,死了…… 回味了一下,我突然好想把这本书看完。 这里面似乎是一个非常非常精彩的奇幻故事诶? 实在忍不住,我就对着外面的阳光,一点点地去扒拉这本书,轻手轻脚弄了半天,终于把书中间翻开了一点。 我立刻又去读,只见上面写着:“青于是怒……做我仆从……跪者万……何必卑微……麒麟说……应骨之约……不得更改……吾改骨伤……彻夜悲戚……青曰……弃骨小事……日之精华……吾予你衣裳……月之皎皎……吾予你佩珠……” 这段话的意思是:叫青的人很生气,说你做我的仆人,可以得到很多人的敬仰,何必像现在这样卑微呢?麒麟回答说,我和叫骨的那个人约定过,不能离弃他,离弃就伤害了骨啊,他会每晚上都哭的。 青又说,你就抛弃骨吧,跟着哥,哥可以把太阳的光辉给你制成衣服,月亮的精粹给你制成首饰。 然后……又没有了! 我再一撕,麻蛋,书坏了! 我正抓心挠肺地,想知道整个故事到底是怎么样的,突然听到院子外面传来叫喊声:“林小莹小姐——林小莹小姐——” 这声音有男有女,中气十足。 我吓得一抖,急忙把书放回原处,偷偷跑出屋子。瞅着没人又跑出了原地。到竹林里应声:“我在这儿——” 原来,是秦家的人发现我不见了,急得把警卫都出动了,四处找我。 我回去了,在竹林里的事情,只字未提。 晚饭的时候,老爷子也没下来,我和秦家一大家子,吃了一顿貌合神离的饭。 晚上回医院,秦月天躺着正看书,见我回来,忙要坐起来。 我走过去,让他动作别太大。 他对我微笑:“没什么,医生说适当的活动也是必须的。”他握住我的手,很暖声地说,“你这么关心我,让我时刻都觉得自己在做梦似的。” 我只回他笑。 我们静静地凝视了片刻,月天便问我在秦家的具体感受。 我告诉他:“你妈恨不得把我物化成一把刀,砍得你婶婶他们片甲不留。” 秦月天顿时一笑,一时没稳住,把脏器都笑疼了的样子。 他捂着腹部,不断呼着气,缓了好一阵子,才说:“哎,我现在才深刻理解什么叫笑抽了。我这是动不动就抽啊。” 他跟我解释:“我们家就这些地方烦,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回去了吧。别说用你,家里的女眷,都是把自己儿女当砍刀用。我还算争气的,也经常觉得自己要被她们用坏了。” 我说用坏了三个字好邪恶。 月天就斜睨着我:“林小莹你怎么也那么坏的样子?真是看不出来,原来跟我同款闷骚啊。” 我说,那可不一样,你现在是只能闷不能骚,安安静静躺着吧你。 月天就呵呵两声,指着我:“你不要欺负我现在肾脏不好,等我恢复了往日精壮,哼哼……” 我听这画风越来越没对,但又是我挑的话题,只好认输投降让打住。 秦月天伸出手,来拉我:“来,小小抱一下。” 我便配合地倾身过去,圈出手臂,但其实只是微微挨着他,做出拥抱的样子。连头的重量都不敢放他肩上。 我们保持了一会儿这样的姿势,他轻轻笑起来,推了一下我。 “幸好你体育好,否则凭空保持这种姿势,一般女生还做不到。” 我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很轻松地对他挑眉:“对啦,徐胭脂是谁啊?” 我问出这个名字,秦月天的脸色却突然一变,他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问我道:“谁跟你说了什么?” 我啊了一声,全然不知道他在紧张个什么。 但秦月天的表情,让我知道这徐胭脂……搞不好和他有什么过往。 我就说,没人跟我说啊,我是听到他们闲聊的…… 我看到秦月天立马咬了一下牙,看了一下天花板,低声咒骂了一句,好像是f开头的某国之国骂。 我就小心翼翼地问,徐胭脂到底是谁呀? 秦月天又呼出一口气,然后才回答我:“是我的前任女友。” 我吃了一惊:“秦月天你居然还有前任这玩意儿?” 秦月天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我看他的不悦跃然于脸上,忙宽慰他,我是开玩笑的,这年头谁要奔三了还没谈过恋爱啊,说句不好听的,谁二十好几还是处啊。 我刚说完这句话,秦月天就接着我的话说道:“我还是。” 噗——幸好我口中没水,要不然肯定会喷他一脸。 然后他转头看着我:“你不会不是了吧?” 我就打哈哈,说没准哦,你知道我们这些搞体育的女生,运动量很大很激烈的,搞不好就……就…… 秦月天很小声地在我耳边说:“那不算,其实那层膜不重要。我又不是封建余孽……两个人真心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过去怎么样都没关系。” 我立马喂了一声。 我说:“你是在逃避关于徐胭脂的事情吧,从实交代!” 秦月天哭笑不得的样子:“这种时候你脑子怎么又转那么快?” 耐不住我威逼利诱,秦月天还是把他和徐胭脂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我。 其实故事很简单,就是两家想要联姻,然后他们就短暂交往了一下。但是秦月天说他和徐胭脂特别不合拍。秦月天属于很踏实的乖宝宝,徐胭脂却是伪装的乖乖女,骨子里喜欢那种邪气凛然的坏小子。 所以……两个人还在刚刚交往阶段,徐胭脂姑娘就和一个玩摇滚的男人在一起劈腿了。 这事情被秦月天发现了,他就要分手。 不过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徐胭脂怀孕了,然后那个玩摇滚的男人却莫名失踪了,后来才听说那家伙又吸毒又欠债什么的。 但是最离谱的是,徐家人非说孩子是秦月天的。理由是吸毒的男人不可能让女人怀孕的。 秦月天内心哔了狗的感觉显而易见,最烦的是家里人居然都不相信他没和徐胭脂发生关系。 所以……他一怒之下,就离家出走了,并扬言有生之年,不会再靠秦家一点。 我听完这个故事,问徐胭脂后来怎么样了。 秦月天叹气:“徐家逼她流产了,然后她大概就自甘堕落下去,结婚了,又出轨了。丈夫是某军区司令的儿子,当然不肯戴绿帽子,两个人又离婚,并且男方不肯抚养孩子。近况我也不知道了。” 我们默默了一会儿,我就说,看不出来,秦月天你还是挺有血性的嘛。 他没笑,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只说:“谈不上血性吧,我只是比普通人都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并且持之以恒的去追求而已。” 我们又沉默了些许时候,我便问他,是不是从小都和燕少认识啊。 没想到秦月天竟然茫然地摇了一下头:“怎么可能?我们是在澳洲认识的呢。” 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但脑子里总是下午在竹林遇到的那几个“小孩子”的事…… 怎么想都觉得我是穿越了。 而且很明显,如果那一切都不是我的幻觉的话,燕少和秦月天,还有那个叫徐胭脂的姑娘,是从小就认识的。 他们在玩游戏,然而秦月天却不见了,大家都在找他…… 这事情,让我想起秦月天说的,他小时候和小伙伴玩捉迷藏走丢的那件事。 越想越诡异啊。 正想得出神,秦月天又唤我,让我把翡翠耳环拿给他看看。我便拿出来,他对着灯光细细端详,喃喃道:“多少年没见到这耳环了……真美啊……我都要相信它真是麒麟的眼泪了……” 他让我戴上给他看看,我说,我没穿耳洞…… 于是作罢。 这晚上,入睡之前,秦月天想来偷袭吻我,结果由于距离远了一点,吻也没吻到,还扭到了伤口,于是只有一边吸气一边痛央央地躺下去了。 我嘲笑他,他自己也笑自己。 然而他却说:“不管怎么样,能和小莹这样相处,也已经很满足了。” 我在这边呆了几天,便接到了阿青的电话。 说集团那边已经做好了股权交接的准备,让我最好尽快去把事情办了。 我知道阿青是很想马上接手建筑公司的,便告诉了秦月天。 他点头,说:“你去吧,我们两人都在集团,也不是什么好事,早点处理了好。” 秦家旗下有某好几个大型霸王企业,虽然表面上和秦家没什么关系,但其实秦家人都有隐形持股的。 前不久曾女士来,带来喜讯,说老爷子说了,要让月天回去接手其中最大的一个集团,但如果月天还要坚持留在xx集团,那就由我暂时代理接手,股权也全都由我代持。 我再留在燕少那边,拿着阿冰的股权,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是时候还给他了…… 我选了一个非常好的天气去集团。 我要离开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集团,柳细细和小齐都来找我,对于我要嫁入秦家表示了由衷的祝福。 细细说:“林总你简直就是女中豪杰,实现了本市所有女生的梦想,那就是身为一介灰姑娘,赤身杀入真正的豪门大族,我简直以你为目标奋进。” 我白她一眼,说秦家还有个二公子秦御瑫,要不要介绍给她? 细细就嘻嘻笑:“不用了不用了,林总您留着一网打尽好了,嘿嘿。” 我去了顶层办公室,一路上,柳细细跟我说,最近燕少活得很放浪。 我听到放浪两个字,吓得小心肝颤了颤,问是怎么个放浪法。 柳细细就说:“疯了似的工作啊!彻夜不睡的工作啊!累了就喝咖啡啊,抽烟啊,搞得下面的员工也不敢睡,全都陪着他加班熬夜。” 我说这也叫放浪,柳细细同学你的私人字典真奇怪。 柳细细吞了吞口水:“你听我说完,我还没说完。他累得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就会去传媒点一个超模,带到他办公室的……休息室去,然后……具体怎么样,也不知道了。” 我听到这消息,要说心没抽一下,是不可能的。 不过我也对自己说,放宽心,各人有各人的路,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去多想了。 小齐在一旁念念有词地:“我们对燕少的品味基本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那就是要瘦,要高,腿要长,头发黑长直,长相略微清纯,嗯……胸不能太大。” 说完,她们俩就一起盯着我看。 看的我背脊发凉,我问她们看个什么。 她们若有所思的点头:“其实,高瘦腿长黑直发平胸……林总你完全有条件征服燕少的啊。” 我让她们面壁思过去,然后就去参加股东会议了。 阿青已经来了,和一众股东在那里等着我。 他一见我就笑着来和我拥抱,还要胡闹玩亲亲,别提多得意了。 然而我们等了好一会儿,燕少也没过来…… 320莹莹小姐,欠了我的债,今天还了吧 这事情真是让人醉。 我们在会议室耐耐心心等了一个多小时,燕少一直没出现。 打他电话,结果手机关机。 问秘书燕少在哪里,得到的答案是早就出办公室了。问助理,也说他今天专门空出时间处理这事,完全没道理到别的地方去。 阿青急的出去找了两圈,回来一张脸拉得老长。 最后调监控,看了老半天,看到两小时前,就是我们到会议室之前,他就已经出了办公室,也是朝我们这边走的。 然而转个弯,再进入监控范围内的时候,他就不见了,凭空消失。 阿青沉着脸,把整层楼都清扫了一遍,然而燕少就是蒸发了一样,哪儿也找不到。气得阿青冲到他办公室去砸他电脑。 其他人不敢跟进来看他发疯,只有我默默地在一旁扶额。 我对阿青说:“算了吧,反正我时间还多,明天后天来办理都可以的。 阿青一脚把凳子踢翻,愤愤地:“昨天都说的好好的,今天就变卦,他到底有多排斥我?让我来玩玩票要死吗?” 他这般说着,突然把眼光落在了休息室的门上。 阿青愣了一下,突然问我:“我哥不会是睡着了吧?” 刚刚我们找人的时候,确实没注意休息室。 然而阿青朝休息室走的时候,我的心却提到了嗓眼子上,我想到细细说的话,燕少累得撑不住了,就会叫一个模特,到休息室陪他…… 说完全不介意,也不是的。 毕竟,他曾经两度抱我到那里面,告诉我那里是我唯一的专属区域。 不过,宽心宽心,我不断给自己打麻醉剂。 如果燕少真的在里面搂着某美女,我也就当洗了一下眼睛而已。 阿青已经推开了门,走了进去,然后我果然听到里面传来女人惊叫的声音。 一时没忍住,我也朝里面瞥了两眼,我见到大床上一个浑身很清凉的女人,正抱着被子,不知所措地看着阿青。 而燕少呢,貌似也没见到。 阿青站在女人面前愣了好几秒,这才问:“你是谁啊?” 我已经认出了那女人是谁…… 就是我的堂妹林卓蓝,真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已经睡到里面去了啊。 林卓蓝呆了一下下,突然看到了门外的我,突然就莫名其妙地发起火来。她用一种相当质问的口吻问我:“姐姐,麻烦你们以后进来敲门行不行?别人的私人空间也是你们可以随便闯入的吗?别让燕少知道了,到时候怪责下来,我可救不了你。” 她高傲地昂了一下头。 阿青那个暴脾气,却是一下子就火冒三丈起来。 他一下子跳到了床上,扯住了林卓蓝的头发,就把她往地上拖。 林卓蓝被他拖得尖叫起来,伸爪子去抓阿青。 阿青就是个乱拳打死老师傅的主儿,见林卓蓝居然敢攻击他,顿时好一顿左右开弓,拳打脚踢,那心狠手辣的程度,让我这么残暴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林卓蓝一开始还尖叫,没多久就没声息了。 阿青简直如同捉拿小三的正室一般愤怒,把林卓蓝往地上一扔,然后怒气冲冲地在休息室到处找,连垃圾桶都翻了翻,试图把燕少揪出来。 然而我已经看出来了,燕少也不在这里。 阿青寻不到燕少,一把抓起床上的被子,把头深深地埋下去,用力嗅着。跟一条要寻找罪证的警犬似地。 嗅完之后,他看起来更愤怒了。 他冲到地上,把林卓蓝拖起来,恶狠狠地问她:“你是不是趁我哥不在,脱光了跑他床上,想引诱他来着?” 林卓蓝仓皇摇头;“不是……是燕少让我来的……” 阿青根本不顾林卓蓝yi丝不gua,只揪着她的头发,在他眼里,好像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女人。 林卓蓝这般说,他一个耳光就落下了,然后继续凶狠地说道:“少骗人!我哥根本就没和女人在这上面发生过关系!你特么也没跟他睡过!” 他一下子把头埋下去,又嗅了嗅林卓蓝,大骂:“你特么都两周没跟男人睡过了。” 阿青的鼻子……不得不说是个神奇的器官。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嗅了我,就说我还是处…… 现如今,他又用他的鼻子刷新了我的三观。 他居然连林卓蓝多久没男朋友都嗅得出。这已经不是生物的鼻子了,这妥妥是神棍的鼻子呀! 不过,阿青说燕少没有和女人在这里发生过什么关系…… 那细细说的经常点模特进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算了,那也不是我要关心的问题。 我需要关心的是,如何才能安抚暴躁的阿青。 由于燕少放了他的鸽子,他现如今迁怒于林卓蓝,已经要把她打得气儿都没了。 我就上前去,拉住阿青,让他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 阿青还在不依不饶地吼着:“我最恨那种勾引我哥的女人了!以后别让我看到你!” 林卓蓝趴在地上哭,捂着被打肿的脸。 我去捡了林卓蓝的衣裳,来替她穿上。 她也一改之前骄横跋扈的模样,边哭边乖乖地配合我穿上了。 等林卓蓝穿了起来,阿青就冲到燕少办公室,把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掀到地上,大骂了一声:“燕步云你个混蛋——” 紧接着就小孩子一样哭着跑出去了。 只剩我在风中凌乱…… 我看了林卓蓝两眼,说:“你去卫生间洗洗吧。” 林卓蓝反倒也对我哭着呛道:“我不需要你虚情假意安慰,别拿着胜利者的姿态来施舍我!” 说着也捂着脸跑了。 我…… 我什么时候胜利过? 等我出了办公室,我对燕少的其它秘书点了点头。 燕少的秘书总体来说水准还是挺高的,能入他那种挑剔的人的法眼,首要条件就是不能作妖。除了林卓蓝……她的空降简直是莫名其妙。 所以几个秘书都对我甜甜地笑。 我便对她们说:“刚才的事情……不要外传吧。” 她们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点了一下头。 我又问她们:“卓蓝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其中一位秘书小姐用很甜润的声音回答我:“卓蓝她是在燕少离开之前进去的。她刚进去燕少就出来参加会议了。然后她就一直没出来。” 我哦了一声。却发现秘书小姐似乎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便立马说道:“说,什么事?” 秘书小姐又笑笑,道:“没什么的,林总。因为觉得您大概想问问卓蓝为什么能在里面呆那么久,所以想告诉您。” 我不得不说……能在燕少身边混的人……那都是人精啊。 从柳细细到这些妹纸,一个个都不是什么便宜货。 当然,除了林卓蓝…… 秘书小姐说:“其实现在燕少对他办公室的界限感不是特别强,大概是太多女人都能随意进出他的办公室了,所以只要不吵到他工作,他都可以无限度容忍她们在他办公室呆下去。” 我沉默不语。 秘书小姐又说:“林总,我们今天对你说这个事,没别的意思。前不久我们也向胡总汇报过这个情况。因为你们都是燕少的左右手,虽然知道你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但是,我们还是期望看到你们能多帮燕少分担一点他的辛苦吧。” 我看着这位长相甜美可人的秘书小姐…… 印象中,燕少是很喜欢她的,平时对她也是十分亲切随意。 我不由得有些八卦,忍了忍,还是问道:“为什么……他让她们进他办公室?” 其实我想问的是进办公室干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秘书小姐笑起来:“您大概想问她们在里面做些什么吧?” 我额了一声。 秘书小姐就笑道:“这事情其实我们也很困惑,最近燕少很忙的,他通常会主动给杨总打电话,叫一个女人进去。但是大多数时候,燕少还是在忙工作上的事,和她们说话的时间都很少。他只要求她们在他面前什么话都不说,当个摆设坐着就行了。” 我不由得接嘴道:“细细不说的是带进休息室吗……” 几个秘书小姐都掩嘴笑起来。 “细细说话一向很夸张,林总您不知道吗?哪里有进休息室。燕少很有洁癖的,不准任何人靠近他休息室的。” 她突然正色看着我道:“我们都觉得,他大概是觉得一个人很寂寞吧,想要身边有个人陪着他就好。” 我怔了怔,没说什么。 秘书小姐却说道:“听说林总已经和秦总订婚了,很快也要把建筑公司交出去。不过作为朋友,林总还是多关心燕少一下好吗?以前秦总和汪总都还在的时候,燕少有他们陪着,也经常会出去消遣娱乐什么的。现在你们都不在了,他只有一个人拼命工作打发时间。我们看着,都觉得很心疼呢。” 额……我只想说,秘书小姐,你们对燕少那才是真爱啊! 不过说起来,燕少身边的人,对他都忠心得……让全天下的老板羡慕嫉妒恨啊。 见我要走,秘书小姐突然又叫住我,欲言又止。 我问她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她们却叹息道:“算了,说了也没用了。林总,当初我们下了重注在你和燕少身上呢。我们都觉得燕少是喜欢你的,没想到你却和秦总在一起了……” 我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是么,燕少喜欢我,有这么明显么? 有个秘书小姐有很忧桑的神情:“燕少有没有对你表白过,我们也不知道。不过林总,我们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了。虽然你们同框的时候很少,但是有你在的地方,燕少总是与平时不太一样的。哎,我几个月的工资就这么没了……” 额……说来说去还是地下赌盘的事儿啊。 我和她们道别,便朝走廊那头走去。 刚刚走到燕少消失的那个死角,我不由得站住了脚,左右看了看。 死角的那个地方,恰好是有一个会议室的门。 不过刚刚我们都进去看了,燕少也不在里面。 但我总觉得……如果不是进了这个会议室,他会在哪里呢? 我忍不住又打开门,进入,再把这间空旷的会议室扫了一边。 长方形的会议室正中摆放的是椭圆形的长会议桌。 在集团,这种中型会议室是专供单独部门组织会议召开的。但由于很空旷,所以有没有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一时脑抽,居然趴下去,想看看燕少是不是躲在桌子下。 事实证明,我脑洞真是太大的,会议桌下并没有人。 然而,我并不是没有其它发现。 因为趴下去,我突然就发现,这个会议室……是被一道屏风隔断了的! 应该这样说,这是一个大型会议室,然后被从中剖成了两半,平时人不够多、或者会议室不够用的时候,就用一个墙式屏风,把它从中间拉断,分成两个会议室。 然而这个“假”两会议室,却只有一个门进出。 隔断墙非常逼真,上面的墙纸也和其它墙面是一样的。如果不是我趴到地上去,我根本不可能发现,这墙下面会有一道缝隙……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墙! 有了这个发现,我急忙去找隔断的开关。 搞整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打开方式…… 我推开隔断,走进另一半会议室,映入眼帘的,除了一张稍小的会议桌,就是一张长沙发。 而我们尊敬的燕少,就趴在沙发上,睡得昏天黑地! 我反手顺便把隔断一关,然后走到他面前,无言地看着他。 拜托,所有股东都在等他开会,阿青要把整层楼都掀了,结果他居然躲在这里不负责任的睡大觉! 有他这种人吗? 我蹲下去,默默地看着熟睡中的他。 心想我合不合适把他叫起来,然后召集股东重新开会呢? 早点把阿青的心愿了了吧。 近距离的看他,我能看到他眼下隐隐约约的黑眼圈,还有他的脸颊,似乎也比上一次见到更削瘦了一些。哪怕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是略微皱着的。好似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我吁出一口气。 慢慢来吧……一开始可能是需要一个过渡时期,但慢慢来,总会一点一点走出来的。 至少我知道,燕少也是在尝试斩断我们之间的过去的。 虽然他看起来比我辛苦很多。 思前想后,我还是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叫他:“燕少,起来了。” 就算是睡午觉,也睡了两小时了,应该够了吧? 在我叫了他两声之后,他居然抬起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他依然闭着眼,有些含糊地说:“再睡两分钟……我就过去……” 我默,我说:“你睡两个小时了。” 他还是闭着眼,不过回答我:“莹莹,你好吵,我好不容易才睡一会儿。”说着这话,他转了转头,突然拿起我的手,放到自己脸颊上,然后亲了亲。 我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惊声道:“你干什么?” 我声音很大,燕少也是一个激灵似地,猛地睁开了眼。 好几秒,他依然带着睡梦中特有的迷茫,看着我。 然后,我就看着他的眼神,从柔和渐渐冷却下来,最后变得冰冷。 他撑起身子,问我:“你来了?其它股东呢?” 我说:“大概都走了吧……阿青发很大脾气,哭着跑了。” 燕少愣了愣,抬起手腕看表。 他自己也似乎微微吃惊:“怎么就三点过了?我才刚刚趴下去。最多没有三秒吧?” 我…… 燕少您到底是有多困? 他放下手腕,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我想你们还要等十分钟才来,就顺道过来趴一下。抱歉睡过头了。” 我站起来,问他:“那今天还进行股权交割吗?我把阿青叫回来吧。” 燕少在沙发坐了一会儿,然后答我道:“嗯,做吧,反正迟早的事。” 我看他憔悴的样子,从高处看下去,下颌尖得见骨,脸色也异常苍白。心里想到秘书小姐的叮嘱,林总,你关心一下燕少吧…… 然而话到嘴边,我还是生生咽了下去。 我已经没有关心他的资格了。 我已经和他形同陌路了。 今天交割了公司,就彻底是陌生人…… 燕少站了起来,我便过去开隔断,然而手刚刚碰到开关,拉开了一点,燕少的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啪的一下按在我手上,猛地把隔断拉上了。 我转过头去,异常惊讶地看着他。 我问他:“怎么了?” 燕少低头看着我,呼吸触到我的鼻尖上。他的眼神,很冷冽,但里面有黑色的光在缓缓流转。 他说:“我一直忘记了跟你说一件事。” 我说:“请讲。” 他便说:“既然大家要一刀两断,从此做陌生人,所有的账就都要算清楚。你该还的,都要还。” 我点头,说好,我这不是就来换阿冰的股权么? 他又紧接着说:“该兑现的,也都应该兑现。” 我心里打个突,问他,什么是需要我兑现的。 燕少的手肘撑到了我耳后的隔断墙上,他的身子压到自己手臂上,已经是阻断了我的去路。 他压过来的时候,我嗅到他满身的烟草味和咖啡味。 他缓缓抬头看天花板,声音很低,但一字不漏,清楚明白地传到我的耳中:“好像有人说过,新婚夜第一次,是属于我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喉头对着我,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听到了自己心跳撞击心口的声音。 然而我依然镇定的抬头,仰视着他:“这件事,好像分手的时候你并没有提过,所以……” “那现在提,也不晚吧?”他瞬间就往下移了一点,脸对着我的脸,我看得到他瞳孔里危险的光。 没有情感,没有眷恋,有的只是冷漠和交易。 如果讲真,就算我真的要还他什么……也不可能是在这种气氛之下,至少应该是你情我愿,而不是这般的胁迫和陌生的口气。 更何况,所谓新婚夜的第一次…… 其实早已经在他还阳的那个夜晚,交付于他了。 只是你忘记了而已啊……你忘记了……并且也不会再记起了。 所以,燕洍羿,其实一直亏欠的那个人,是你,而不是我。 他的脸在一分一寸靠近,我却竖起手掌,我别过头去:“燕少,我现在是朋友的未婚妻。请你尊重一下你的朋友,也尊重你自己。” 然而没有用,他已经吻到了我的手上,他的舌也放肆地舔舐着我的手心。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他的手指按到我的脸上:“现在,是你和我之间的旧账,和什么朋友无关。林小莹,请不要和我偷换概念。” 我气急无话,转身就想走,却被他强行按住。 正在此时,外面的会议室,突然传来的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有声音传来:“燕少说今下午要开这个会的。可是现在却不知道人到哪里去了。” 另外有人说:“算了,他不在,我们还是得把会开了,我们先做着,等他回来给他看结果就行。你们也知道燕少最近都成工作狂了,我们可别给他漏子逮啊。” 其余人都笑起来。 然后有人喊:“喂,都进来吧,大家速战速决。” 紧接着就是陆续有人进来以及坐下的声音。 我听这人数,大概不会少于十个……如果他们都知道我和燕少就在一墙之隔这般僵持,会怎么看…… 我还想挣扎,燕少却突然压住我,他呼出的热气直抵我的耳心:“你要是敢出声,我就告诉大家,你在这里勾引我,你猜猜看,秦月天知道这个事,会怎么想?” 我咬着牙:“你……怎么这么无耻。” “这就叫无耻了吗?”他压低了声音,双手紧紧钳制着我,“想不想看看我究竟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我知道现在已经没有道理可以和这个人讲了。 我只能放低声音央求他:“燕少,别这样,你就算这样,我们之间能怎么样呢?” 燕少垂着眼眸看我:“能怎么样?你觉得呢?男人和女人,还能怎么样?” 我极力压着声音,不解地问他:“你身边有那么多女人,你要谁不可以呢?四一,我们放过彼此行吗?你可以去你的花花世界,而我只要安安静静走我的路就可以了。” 没想到燕少听我这般说,眉梢一飞:“可以啊。等我们清了账,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我认真地看着他,几乎要哭出来:“我们之间,没有账。” 燕少冷笑了一下,手指捏到我的下颌,语气却是异常亲昵地:“莹莹,你记性真不好。你老是这么调皮,大概是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一刻也没有闲着。 我简直气得浑身发抖。 我暗暗骂:“燕洍羿你简直是个混蛋!我是秦月天的未婚妻,我们早分手了,你……你怎么干得出这样的事?” “我有什么干不出的?”燕少眯着眼,“秦月天怎么样?他抢我的女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朋友可以做了。” 我真要哭了,我说:“对不起我当时没有选择。” 燕少将我重重往墙上一压,咬着牙:“我不需要听对不起。我现在只是要来收账,你乖乖还了,从此以后我们各走各的大道,互不相干。” 我昂着头:“如果我不呢?” 燕少冷笑:“不的话,我就只好把莹莹的衣服撕掉,然后伪造你勾引我的现场了。相信你的月天知道,一定会很惊喜的。” 我恨着他:“月天他不会信你的。” 燕少偏了一下头,嗤笑:“是么?你觉得是你更了解他,还是我更了解他呢?” 我只觉得心彻底凉透了…… 我说:“四一,你不能这样,我求求你……我们不能做那种事,真的不能……求求你,放了我,四一……好歹我们曾经相爱过,请你……请你尊重我好吗?”说道最后,我几近哽咽。 然而燕少只是抓着我的手,重重往下拉去,他邪气凛然地问我:“放了你?你先问问它肯不肯。” 321我和他谁更让你满意? 我已经顾不上外面会议室里那一帮人了。``不住地咳着咳着,顺带抽泣。 燕少缓缓长呼吸了一下,就又凑过来吻我。 这一次他吻得很轻柔,和之前那般撕咬似的掠夺全然不同。我被他封住了口,咳也咳不出来,哭也哭不畅快,只剩下抽抽。 他抱着我的腰,吻了一阵子,便很轻声很温柔地问我:“疼吗?” 我心想现在才问我疼不疼,你刚才在干什么? 你刚才就是稍微有一点这心思,也不会把我搞成这个倒死不活的样子。 人生的第一次,我从来都没想过会是那样的情况下把自己交出去。 没想到第二次……比第一次还要让人心塞! 我说我不想活了,这绝对不是玩笑话。 我不顾手还被绑着,拿起来捂住脸,呜咽着哭泣起来,简直是伤心欲绝。 燕少就沉默,似乎我这样激烈的反应,让他也有些无法应对。 恰好在这个时候,隔断墙传来了手指叩响的声音,很轻,但也很清晰。隔壁的会议室早已经是鸦雀无声,估计全都被我们这边动静给吓到了。 傻子都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隔断墙本身就不是全封闭。 刚才燕少低吼的声音,还有我的哭声,一点也不落地传了过去。 燕少却霸道跋扈得不通人情,他当即不耐烦地吼道:“敲什么敲?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躲在那里听墙角!” 这句话刚吼完,我就听到了隔壁会议室里悉悉索索慌不择路的声音,不出意外,没几秒钟,全体开会人员就撤了个干干净净。 最后是嘭的一声关门响,整个世界清静了…… 燕少和我沉默了面对了一会儿,就从会议室上捡了一块方才他割碎的衣裳,他弯下腰,去给我擦拭。 他动作极轻,试探着问我:“这样疼不疼……” 我只抽泣,并不回答。 然而当他擦完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脸色也彻底黑了。 那一刻,我能感觉得到这间屋子里气氛的陡转。 燕少站起来,和我赤身相对,而他的眼里,慢慢累积起一种杀人般的风暴。 隔了不知多久,我才听到他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般:“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怔了怔,一时没醒悟过来他到底在说些。 我的茫然似乎完全触怒了他,燕少突然往前一倾身,差点又把我压回了办公桌。他一字一顿,声音沉静却暗流凶险地问我:“你,和秦月天,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又是愣了一下,然而突然间就反应了过来。 燕少,是认为我和秦月天发生了什么吗? 也是…… 如果仅仅从表面常识来看,确实是那样的。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之前也好像并没有和燕少在一起干过什么,所以除了秦月天,还能有谁? 难道是汪涟冰吗? 真可笑。 我看着燕少。 我的本性不容我说谎,点头告诉他是的,我和秦月天什么什么时候发生了这种事。但我的自尊和事情的隐情,也容不得我说不是,告诉燕少夺走我第一次的那个人,同样是他。 所以我就看着他,一言不发。 然后我只说:“账清了是吧,清了的话,我可以走了吗?” 燕少阴气沉沉地看了我好几秒,然后眉尖突然一松,头一偏,语气颇随意地:“ok,你可以走了,走吧。” 然而等他说完这句话时,我才想起,我要怎么走? 我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件衣服可以穿,难道我要绑着燕少的领带出去? 燕少已经开会从容不迫地穿衣,就好像这里没我这个人一样。 而我站在会议桌前,只能用双臂抱住自己的身子,斜坐到会议桌上,双腿绞起来,勉强做些遮挡。 我看着他穿好衣服,然后走到我面前,从我的手腕上取下他的领带,边走边自己打上了。 从头到尾他看也不看我一眼。 ……好吧,现在我连领带都没的穿了。 燕少坐回沙发上,从一旁的小方几上拿起银质的烟盒和打火机,他拎出一只烟,含到嘴里,嘭的一声清响,点燃了它。动作娴熟流畅。 没一会儿,会议室里就满满都是烟草的气味,空气糟糕。 我就半靠着会议桌看他躺在沙发里,默默地抽烟,他应该是在思考着什么,眼神时而有些阴冷,时而又有些凌厉。 一支烟结束,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又点燃一支。 会议室里云雾缭绕,但掩不住他眼中的冰寒。 我隐隐觉得,燕少在想什么可怕的事情,或者什么可怕的计划…… 等第二支烟结束的时候,他又从银质烟盒里抽出第三支…… 随着时间流逝,我愈发觉得难以忍受。会议室里有空调,但我还是觉得冷。更重要的是,我这般一丝不着的站在这里,真的非常非常缺乏安全感。 想走也走不掉,燕少就这样晾着你。 但我觉得,更糟糕的是,万一他一个人走了,只留我在这里呢? 我正这般想着,燕少就已经掐断了刚点燃的第三支烟。 然后他站起身,朝我走来。 我几乎下意识就想逃,然而燕少动作极快,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腕,有些蛮横地将我拖到他怀里。 他死死将我按在他胸膛上,神色冰冷地问我:“还准备回秦月天那里去吗?” 他这般一问,我顿时觉得屈辱就涌上心头,与其一起涌上来的,还有我的眼泪。 燕少的手慢慢在我后背滑动,一步步往下挪,然后…… 我猜到他又想做什么。 我急忙反抗:“不……” 他却把我更紧的按住,手指也有些粗暴地揉捏着我:“还想去哪儿?你以为刚才别人不知道是你?”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咬的嘴唇发疼:“你身边女人那么多,谁能猜到我身上。” 燕少的脸上现出一个很温润的笑,然这笑里藏着恶意。他低下头,在我耳边放轻声音,缓缓说道:“他们不用猜……因为有人会告诉他们。” 他抬起头,眉头微微皱,似乎在烦恼什么:“谣言这种东西,到底由谁来传播比较好呢?” 我发现了燕少的一种特质。 那就是他想要让你爱他或者恨他的时候,都可以把你的情绪调到极致。 比如现在,我就恨的牙都要咬碎。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恨而除不掉,击不败,才是最让人发狂的。 见我又被气得发抖,他微微笑着低下头,用很商量的口吻:“要不这样吧,莹莹小姐从今以后做我的情妇,我就把这件事隐藏下去。你可以一边嫁给秦月天,一边跟我玩,两不耽误。” 我此时只余一个字回答他:“滚——” “不行吗?”燕少似乎并未被我激怒,他眉尖轻挑,“那就只做我情妇好了,秦月天嘛,嫁不嫁也无所谓,对不对?” 他凑近了我,用十分轻狂兼羞辱的语气问我:“对了,我和秦月天,你要不要打个分?对比一下?我和他谁更让你满意呢?” 我仅存的理智都要被他气光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再不能回击他,也把他气得个半死的话,那我就真的要气血攻心而亡了。 于是我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回他道:“就你那半径圆周长宽高,速度力度持久度,还想跟我们家月天比?岛国土肥宅都能完胜你!” 燕少的脸色几乎是毫不转弯的……黑了。 他只沉着气看了我一秒,然后就做出了下一个动作,解皮带。 我要推他,但他已经把我拉到了沙发上。 他盛气凌人地压着我:“比我强也没关系,反正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这时候智商情商双双出走,几乎尖叫起来:“你就是干到我死也不如他,燕洍羿你个混蛋!无耻暴徒!我恨你!我恨你——” 燕少几乎毫不犹豫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这一掐和方才的掐完全是不同概念,方才他掐住我全然是无意识,现在却是有意要干掉我。 他的唇靠着我的耳垂:“死人是没有恨的。” 然后我听到他在轻笑:“你死了,我会把你的尸体冰冻起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我心里脑子里全是bt两个字,但是我确定自己已经要被掐死了。 这时候拯救我的,是一通电话。 从我手机里打来的…… 铃声一响,燕少的手就蓦地一松,人似乎吃了一惊,好像清醒过来一般,顿时放开了我。 我一边咳着,一边去拿手机,一看,竟然是曾女士打来的。 我急忙强制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接通了电话。 刚刚喂了一声,曾女士就在那边喜笑颜开地说:“小莹啊,你有空吗?” 我迟疑了一下,她已经开口说道:“有空的话,我们约着到医院去做个检查。那天老爷子说你太瘦了,我今天才刚刚约到一个名医,好好给你检查检查身子……你是不是在集团谈交接的事?我马上派车来接你。” 我啊了一声,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 曾女士已经在电话那边对司机说:“马上掉头,去xx集团。” 挂断电话,我的心已经凉得水汪汪了。 完了……曾女士马上过来,我要怎么办?关机?躲着不出去? 而且,去医院检查…… 会做什么检查,中医还是西医,是不是会看得出,我刚刚才…… 我想到了躺在医院里的秦月天,他那么信任我,甚至燕少来探望他,他还嘱咐我去送客…… 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 燕少已经放开了我,站了起来。 他突然脱下外套,往我身上一扔,说:“在这儿等着。” 他用了十分钟不到就回来了。 手里抱着一大捧衣服,他随意地丢在我身边的沙发上:“不知道你的尺寸是什么,随便拿了一些,你看着挑来穿。” 我猜这是他去传媒那边顺过来的。 乱七八糟…… 大衣针织衫衬衣套裙还有好几套花花绿绿的内内,虽然都是国际大牌,但这品味……妥妥的直男风。 我勉强捡了一点来穿。 内内小得离奇,我几乎扣都扣不上。燕少见我扣得艰辛,就推我转过去,帮我扣。 我听他在我后面叨叨:“感觉那么小,居然穿不上……” 我已经要被狭促的布料压得喘不过气来了,燕少却盯着我变形的心口,眸色又在往暗黑里坠,我刚刚把套裙穿上,他就一把将我拖到他大腿上坐下,手按住我。 “莹莹小姐,你估计还得还点利息。” 我心里呵呵哒,强取豪夺,倒总是会有理由。 燕少却按着我,不许我动弹,他悄声说:“你未来的婆婆大概还要等会儿才到,林小莹,你就一点也不喜欢那种感觉吗?” 我冷笑一声:“痛的感觉,谁会喜欢?” 燕少嘴角斜了斜:“痛?痛的意思就是,我的比他大了?”他捏住我的下颌,“这么说,再来一次,你就会又痛又喜欢了?” 我简直…… 我简直挫败得一塌糊涂。 燕少,我求求你不要说这种话好吗? 你已经对我做这种事了,还要说让人这么难以接受,这么难堪的话,难道说这种话,你心里就很高兴吗? 我明明看你说的时候,眼里也恨得要死啊! 燕少已经来咬我的脖子。 我发现从刚才我们发生了实质*件开始,他亲吻的风格都变了,就这一下,仿佛要将我的动脉从肌肤下吸出来一般。 刺痛的感觉传来,我推他,他却又换了个地方继续咬。 幸而曾女士的电话又来了。 她告诉我,她已经在了楼下…… 燕少还是放了我,我要走的时候,他递了一条围巾给我。 我有些不解,他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左右画了画,有一种漠然的戏谑:“被人看到的话,就说你感冒刮痧了哦。” 我这才醒悟过来,急急忙忙出了会议室,到卫生间一看,我从脖子到心口,全都是紫红色的瘀斑,甚至我的脖子上,还有被掐过的痕迹。 刮痧,刮痧哪里会刮成这种样子? 我裹着围巾去见了曾女士。 她一点也没看出我的异样,只是很高兴地捏着我的手:“事情都办妥了吧?太好了,接下来我们就去做个检查,调养调养身子,好为结婚生孩子做准备。” 我压着心慌,勉强对她笑了笑,头却不自觉地看向了窗外。 到医院的一路上,我都是心神不宁。 我脑子里始终都有很多问题在盘旋着,诸如……为什么我和燕少做了这种事,然而,他安然无恙? 是因为我和他对立的状态,不会触及过往那些深情的记忆。 还是因为,我们之间已经是安全的了? 我扶着头。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我要怎么面对现如今的局面。 在燕少欺辱我的时候,我想过要死。 然而此时此刻,我要面对的乃是医院的检查……真相或许会随着检查而出来。 ……我不是处…… 我和男人有发生过关系,并且刚刚发生过。 而这个男人,不会是秦月天。 也不会是汪涟冰。 曾女士倒是一直笑盈盈的,然而我总能感觉得到,她并不是凭空要带我去做这些事。 要进秦家,自身干不干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妯娌之间的争斗,当然也涉及儿媳的清白。而大概我不是什么豪门贵族,在坊间又总有些传闻,曾经的“前任”汪涟冰,又是那么一个花花公子…… 所以,曾女士带我去做的第一项检查,是妇科。 她笑着说:“哎呀约的那个名医还要等一下才能看,我们先做点常规检查吧,反正以后也要婚检的。” 由于秦家的关系,我走了所谓的vip通道,什么也不用开,直接去做超声波检查。 曾女士想要跟着进去。 医生对她说:“秦夫人,里面有辐射,对人体不太好,您最好还是在外面等待。” 曾女士只有作罢,对我笑笑:“别紧张啊。” 我也只有听天由命。 躺到了仪器的旁边,医生在我肚子上抹上凉凉的耦合剂,然后用探头放到了我的肚子上。我心头空空的,忍不住转头过去。 然而刚刚一转头,一张厚厚的纱布就蒙到了我的鼻子上,一股奇怪的气味瞬间钻入我的鼻子。 我一惊,想要坐起来,一旁的医生已经按住了我的肩膀,再下一个瞬间,我跌入了黑暗之中。 最后的一个意识,是……终于有人对我下手了吗? …… 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转了转身,我发现了三件事。 第一,我在一个温暖的被窝里; 第二,我没穿衣服; 第三,我是一个人。 裹着被子坐起来,我看到台灯在一旁发出昏黄的灯光,有些温馨,也有些暧昧。 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整体风格十分奢华,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纸和吊顶都属于欧式宫廷画风。 正对着我的是一壁富丽华贵的大衣柜,我下了地,急忙去打开。 第一扇门里竟然是冰箱。里面全都是各种酒水饮料和零食。 第二扇门后面全是衣橱。 然而,全都是……睡衣。 有女人的,有男人的。 男人的尚还比较正常,均是黑白灰三色的睡袍。而女人的,全都是风格迥异,花样百出的情趣款…… 我一件件翻着,每翻一件,就会刷新一下我的三观和下线…… 猫耳豹纹兔尾都算是正常的了,像这种几个钉子的,几根线的,是个什么鬼啊? 拉开一个抽屉,皮鞭蜡烛束缚带封口胶……应有尽有。 这个风格,这个趣味,我隐隐约约猜到了是谁…… 找了半天,找到一件吊带睡衣,哪怕它是全透明的,我也勉强忍受了。由横竖三条线组成的小裤,我也忍受了。 在冰箱里拿了一袋薯片,我开始打量我所在的这个牢笼。 门和窗是打不开的,并且我把眼睛贴在玻璃窗上,能看到窗户外面有一层细密的钢丝网。 再外面很黑了,我什么也看不到。 房间带了一个豪华浴室,里面有宽敞的双人浴缸。 让我觉得心悸的是,浴缸上面,吊着一个由皮带构架成的秋千…… 洗面盆前摆放了许多未拆封的护肤品,都是高端品牌。 我没有看到男人的剃须刀。 我的包也不见了,所有的随身物品都不见了。 转了一圈,我到房间的沙发上坐下。 我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囚徒…… 而囚禁我的那个男人,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出现。 …… 那个时刻我已经入睡了,却听到门传来轻轻旋动的声音。 我有些警觉地惊醒,坐了起来。 房间里的吊灯被打开了,光线一瞬间刺激得我睁不开眼。 男人的手里提着让人馋涎欲滴的美食,对我吹了一声口哨:“hello,小东西,饿坏了吗,我是送外卖的。” 他的神情语气,好像我是他圈养在这里的一只宠物。 我不看他的脸,只把眼神放在他手中的食物上。 燕少就走到沙发前面,将食物都放到了茶几上。然后他解开袋子,还算很随和地回过头来:“要吃的话就过来吧,我让家里厨师现做的,还很热。” 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什么像样的食物了,冰箱里的零食根本不管饱。 所以我几乎想也不想就掀开了被子,刚刚下地,突然想到自己的衣着,又急忙躲了回去。 燕少有些轻蔑的笑了笑:“这里就这么大,莹莹你不如过来吃饱一点,好有力气来跟我玩捉迷藏。” 见我还腻在原地,他作势要过来,燕少沉着脸威胁:“我过来的话,就不是吃东西这么简单的事了。” 思量再三,我还是鼓起勇气把被子一掀,大大方方下了地。 我看到燕少眼神立刻将我从头看到脚,他的喉头,不易察觉地滚了一下。 然而他的表情和语气却甚是轻松:“来吧,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让厨师随便做的。” 我走过去,径直坐到地毯上,揭开最大一个食盒的盖子,我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盒子里装满了,我最爱吃的爆炒小龙虾…… 我怔怔地看着食盒,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溢满了眼眶。 我捂着嘴,半晌,无法呼吸,无法说出半个字。 燕少有些震惊地看着我的反应,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到语言问我:“怎么了,不喜欢?” 我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忍着哭腔,问他:“怎么会……带这种东西。” 燕少很随意地答道:“啊,阿青说他想吃,我让厨师做的时候多做了一点,考虑你有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就给你趁热带了回来。” 我侧着头看他:“趁热?” 燕少点了一下头:“嗯哼,我这段时间回家都往晚,吃饭也晚,阿青都是等我一起吃的。” 我便埋下头去,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小龙虾。 这龙虾,没有壳。 所有的龙虾,全都没有壳,只有肉。 我的筷子悬在半空,呆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放下了,伸手去捂住嘴,闭眼,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燕少默默地看了我好一阵子,然后他随我一起在地毯上坐了下来。他的手搭在膝盖上,问我:“别告诉我你在感动?” 我依然捂着嘴,闭着眼,静静地摇了摇头。 然后我又吸了吸鼻子,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说:“没什么,好久每吃肉……了。”说到最后一个字,我还是哭出了声。 我把龙虾火速塞到嘴里,又把头埋到了膝盖里,无声地抽泣着。 燕少轻轻拍了拍我的背,说:“你这么感动的样子,我就不告诉你我整整剥了一个小时了。妈蛋,这世上谁第一个吃小龙虾的,这么作妖的食物……” 他对我说:“我去洗澡了,回见。” 过了一会儿,我便听到浴室里传来的水声。 我急忙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把眼泪擦干,我不想去回忆当初我们吃小龙虾的时候,燕少边笑边给我剥龙虾的情景……只尽力去感受食物的美好。 燕少带的东西份量都不少,汤是带的龙凤汤,属大补类的。素菜是秋葵。 还有蟹黄包这些面点,以及一些西式点心。 我吃着吃着,听到浴室地水声停了,又隔了一会儿,我察觉到燕少坐到了我的身边,他不顾我只埋头吃东西,伸手抱住了我的腰。 燕少抱住我的时刻,尚且还湿漉漉的头发也靠到了我的肩上。 然后他转过头来,用额头和脸颊反复摩挲着我的脖子,间或轻轻吻我一下。 这种浓浓的依恋的感觉…… 由不得我心不软。 因而,我只是继续低着头,吃我的东西。 燕少一句话也没有,他的手从我的头发抚摸下来,然后是我的脖子,然后再隔着睡衣,摸到我的脊柱,顺着一直摸下去。 他说:“你现在像毛茸茸的小猫,又乖又安静。” 燕少抱住我的时刻,尚且还湿漉漉的头发也靠到了我的肩上。 然后他转过头来,用额头和脸颊反复摩挲着我的脖子,间或轻轻吻我一下。 这种浓浓的依恋的感觉…… 由不得我心不软。 因而,我只是继续低着头,吃我的东西。 燕少一句话也没有,他的手从我的头发抚摸下来,然后是我的脖子,然后再隔着睡衣,摸到我的脊柱,顺着一直摸下去。 他说:“你现在像毛茸茸的小猫,又乖又安静。” 他问我:“喜欢我给你带的食物吗?明天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让厨师提前准备。” 我咬了一下筷子:“我想出去。” 说完这句话,我能感觉得到身旁的燕少在沉脸。 他的手,颇有些重的捏了一下我的腰。 “怎么?想出去见你的月天了?” 他这般的口气,让我想起曾经的曾经,他还是魂体的时候,总是用那般挖苦嘲讽的语气,提起我和秦月天之间“莫须有”的情愫。 那时候,我总是觉得那样冤枉,不能理解燕少的偏执和妄想。 在他还阳之后,我曾经觉得,燕少比他身为魂体的时候更加完美了。 他和秦月天之间的友谊、信任和交心,让我深深的感动。 可是,为什么现在,他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我吗? 所有事情的缘由都是因为我吗? ……是的。 都是因为我。 我捏着筷子,压抑在心中的郁结,长长的呼气也吐不尽。 那个时候,我想,林小莹,你为什么要活着? 燕少注视着我,他的眼神,始终是那般的冰冷。 然后他突然低头,咬住我睡衣的带子,往下一拉。 这睡衣的吊带很奇巧,拉住一头扯,就能把另一边肩膀上的带子也顺着扯出去。 因而这薄薄的透明的一层,就随着燕少这般一咬一拉,从我的身躯滑下。 燕少命令道:“吃东西!你吃你的,我吃我的。” 322当初求宠像条狗 322 我哭着哭着,就感觉到燕少压下来,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我的身上。 我被压得没法呼吸,哭也不能顺畅哭了。 心想这是哭的自由也不给你,更加伤心,都要背过气去了。 然而过了一会儿,燕少就撑了起来,他开始短促而重重地吻我,不住的吻着我的眼睛、鼻子、嘴巴、脸颊,逮哪儿吻哪儿。 我知道他开心,知道他尽兴,知道他内心一定是满满的成就感。 然而这种成就感到底是哪个妈生的,我实在想不出来。 这种雨点式的密吻结束之后,他和我抵着额头,喘息着:“莹莹,我感觉刚才你那里……全是水,湿透了……是不是很舒服?” 我想说那全都是燕少你的错觉。 我脸上全是泪水,头发都浸湿透了,这是真的。 不过燕少似乎不需要我的回答,他抽身,去看我下面。 然而他刚一离身,我就听到他在吸冷气。 这声音足够显示他的吃惊,因为燕少是那种不会轻易暴露自己情绪的人。然而我听到他的声音全然变了,他几乎是用一种惊恐的声调喊我的名字:“林小莹!” 我也被他这叫喊吓了一大跳,正要起身看个究竟。 燕少又大喊:“不要动!” 我吓得一动也不动了。 燕少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他冲到浴室里,我看到他抓了一大堆的毛巾出来。 他把毛巾垫到我的身下,重重地捂住我的腿间。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就丢掉了一条,换了另一条。 我转过头去,看到他扔掉了那条,全被血浸染成了红色。 我全然呆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流血? 为什么会流成这个样子? 虽然我很痛,但是我感觉不到我在流血。 燕少已经手足无措了,他不断换着毛巾,他惊慌地不住自言自语:“怎么会?怎么止不住?怎么…………” 我简直如同面临生产之后的血崩,略微起身,只看得到血在地毯上蔓延。 燕少急忙捂住我的眼睛,他说:“不要看,什么都不要看,没事的……你躺好……放轻松……” 我于是只能躺好,身体有点轻飘飘的。 燕少又用毛巾替我捂了好一阵,他才似乎反应到了什么,问我:“你是不是生理期?” 我摇了摇头,我生理期早已经结束好几天了。 燕少就低头,心急如焚地声音:“看不到伤口,不知道是哪里的出血点……” 我心想这种事情,你总是马后炮。 上一次完了才问我痛不痛,这一次搞成这样说看不到伤口。 我就转过头去,只觉得无限委屈。 想到刚才他还逼问我,要我比较他和秦月天那方面的事,我更觉得心酸,就别着头,一个人默默流泪。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我的出血量少了一些。 燕少就依然一只手给我捂着,另一只手开始打电话。 我听到他在问电话那边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办,但是我听出来,如果我不会马上死,燕少是绝对不会放我出去的。 我刚刚还期待他会送我去医院。 现在看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走这一步。 电话结束之后,他的神情似乎稍稍缓和了一点,他很轻声地安慰我说:“我马上去接我朋友过来,她说可能是有损伤。让你平躺着不要惊慌。” 我心想我一点也不慌,慌的那个人是你。 我猜得到燕少是不会让男医生来看我的,所以他口中的那个朋友是个女人。 半个小时以后,燕少带着朋友来了,期间我一直躺地毯上,盖着被子。 女医生进来以后,检查了我的伤势,就开始数落燕少,问:“你怎么把人家女孩子搞成这样?这是要出人命的!” 燕少神色略微有尴尬,然而他还是挺镇定地问女医生:“严重吗?” 女医生不看他,我猜是为了防止燕少看到她鄙视的眼神。她说:“非常严重,目测至少一到两公分的伤口。干什么那么大力,又不是杀猪宰牛……你出去,我先给她按压一下止血。” 等燕少悻悻然出门之后。 女医生一边给我塞纱布什么的,一边好奇地问我:“你们到底弄了多久啊?” 我心想果真是医生么,说话真是彪悍。 我就回答,说不清楚。 女医生又问我:“你们这是第几次啊,这么激烈,你不痛吗?痛不知道喊吗?” 我说喊了,他以为我是在享受…… 女医生就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她说:“男人最开始都这样,没什么经验,就容易出事。以后就好了。” 见我一脸死相,她又说:“喂,我说这个姑娘,你是希望你家燕少是那种玩弄女人无数,一上来就给你搞得舒舒服服的,还是像现在这样是个童子军,跟你一起摸索成长好啊?” 我无言的看着这位燕少的朋友,医生,其实你是心理科的吧? 我现在已经不痛了,那里靠近龙马鳞,现在已经在飞速自我修复了。 医生看了看,说还好,血已经止住了,不用缝针。 然后她又唤燕少进来,说:“一个月不能同房,忍着点。别害人家小姑娘性命。” 燕少目测相当不好意思,居然伸手捏了一下医生的脸。医生就瞪了他一眼,反手打了他肩膀一掌,相当汉子风。 我心想拜托,是个女人都搞得那么暧昧,你们俩之间没什么忘年恋吧? 再看看这医生,说实话,长得还真漂亮,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很有风韵和气质。和燕少“打情骂俏”的时候,还真有很浓的情侣感。 医生问燕少:“回去不用蒙着我眼睛了吧?” 燕少冷着脸:“不行,怎么来怎么去。” 我心惊,蒙着眼睛来的,意思是不让医生认路么? 医生就啐了一口:“呸,真要当个宝贝,就不会搞得人家后弯窿破损大出血了。我说你到底是活儿糙还是器大啊?” ……燕少已经把医生扭绑出去了。 我心想这么威武雄壮的女汉子,燕少你是怎么认识的?还混得这么熟? 不过还好了,由于这一风波,燕少倒是把我当菩萨供起来了。 也不知道威武医生是不是又教育了他很多,总而言之他回来以后就各方面都小心翼翼。 我不理他,他也不敢来逼我理他。 以前总喜欢动不动捏人下巴掐人脖子什么的,也全都收敛起来了。 说话模式都是:莹莹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给你热点汤来喝?你困不困,要不要我抱着你睡?你喜欢什么,我去给你弄?还痛不痛,要不要吃点药? ……此等怯弱央求表现形式。 不过我心想燕少你装什么装,你实际上什么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 于是还是不理他。 燕少见我彻底不回应,也是很挫败,坐在我旁边,鬼使神差地又点了一支烟。 我最恨有人室内抽烟,而且还是在卧榻之上,心想燕少你这个恶习到底是怎么沾染上的? 等他点第二支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过身去,没好气地:“能不能不抽?” 燕少愣了愣,然后就把烟灭了,拿着烟灰缸到浴室里去洗干净了回来,躺下从后面抱着我,很甜蜜画风地:“莹莹让我不抽我就不抽了,反正抽烟也是因为无聊。你在就不无聊了。” 我:“……” 燕少基本在这里陪了我两天。 我受伤后得到的自由就是可以在这所房子里活动了,然而大门依然为我关闭。 燕少每天也会出门,基本是去带熟食回来。 其它大部分时间都守着我。 他不在的时候,我把这里好好观察了一下。 房子很大,是一个环装结构,但只有两层。房子中央是一个小天井式花园,我所住的房间就是面向这里。 房子外面当然是大花园,还是丘陵式的。 目所能及之处看不到别的人家。 房子内的装修非常豪华,然而空旷得让人想发疯。 厨房里没有任何的存货,燃气炉是打不开的,找不到菜刀、剪刀等任何做饭的工具。所有的电插头都带有绝缘体封胶。所有的门窗都是封死的,外面还有隐形钢丝网。通风口我检查过,只能容忍一个人的脑袋。 ……上演一通密室逃脱简直是妥妥的。 我打开电视,永远只有五个频道。 一个是夫妻生活频道,国外的一对主持人在里面用英文大谈夫妻之间的相处以及私密生活的重要性。 一个是不纯洁的xo频道,可以自己点播各肤色各物种的动作片看。 一个是孕妇频道,讲宝宝如何受孕如何成长,怀孕多少周期,孕妇要注意什么,吃什么睡什么,第一周孩子啥样第二周啥样第三周啥样…… 还有一个是宝宝育儿频道,讲新生儿照顾,母乳喂养,如何添加辅食,如何进行早教…… 最后一个是合家欢动画片和全家亲子真人秀,动画片都是一看就让你鞠一把泪感觉温馨家庭真美好的那种,真人秀就是明星爸妈在孩子参加节目然而增进家庭感情。 ……我已经无言对苍天了。 燕少你这是要对我洗脑么? 书房也是有的。 我进去,随手抽出一本书——《如何做一个优雅而有魅力的主妇》 再随手第二本——《了解你的男人:解密男性敏感地带,身为女人你应当这样取悦他》 再抽第三本——《金婚手册:我们是如何渡过这浪漫五十年的》 再抽第四本——《男人住在火星,所以我从金星移民了》 第五本——《完美女人让男人爱一辈子》 …… 我…… 我想用全世界的国骂问候这个宇宙。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问燕少:“为什么厨房里都没有刀?” 我以为燕少是怕我谋杀亲夫。 结果他回答我:“啊,怕你想不开,所以没准备。” 我就呵呵呵,心想你也知道我会想不开。我就冷冷地说:“真要死,一双筷子也能搞定,还要什么菜刀?撞墙也能超生呢!” 燕少很显然被我的回答给吓到了。 他愣了一下,才问我:“你不至于吧……” 我没回答他的话,只是垮着脸,默默低头吃饭。 于是,这个晚上,燕少连我上卫生间都守在我旁边。 第二天他准备出去觅食,从衣柜里抽出封口胶。 我惊悚,问他干什么。他撕开胶带,说:“回去拿晚餐,委屈你一会儿。” 我大骂:“你有病啊!我又出不去,你让我有点娱乐活动行不行?” 他想了想,说:“好,我把你捆在沙发上,给你遥控器。你可以看电视。” 我一个枕头就给他扔过去。 我骂:“你怎么不干脆一棍子把我敲晕,那还省心一点!” 燕少来回扯着胶带:“万一敲坏了怎么办?” 我气得跳:“燕洍羿你到底要弄哪样!你把我关在这里像关犯人一样,你把我弄得到死不活,你是不是要把我逼疯。” 燕少居然拿封口胶来贴我的嘴,边贴边脾气好得不可思议:“别激动别激动,激动容易引起伤口崩裂。我这是怕你想不开所以合理控制你。” 我一把掀开他的手,完全不顾形象素质的骂道:“合理你妹!你到底准备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听我这样问,燕少还真是认真想了一下。然后他很正经地回答我:“嗯——等秦月天结婚生子就可以放你出去了。” 我挫败,揪头发:“那如果他一辈子不结婚呢?” 燕少点头:“这个我已经想过了,他不结婚的话,你生了五个孩子,也可以出去。” 五个! 燕少你确定你没数错,是五个? 天哪,按照你的说法,我就算现在马不停蹄怀孕生子,最快速度也得六年以后才能出去? 见我被震得目瞪口呆的样子,燕少又拿封口胶来贴我的嘴,不过只是做做样子,贴了一下又拿开了。 他说:“所以莹莹你要配合,早生贵子,多生多育,很快就能获得自由了。” 我不怒反笑:“很快?” 燕少很无辜地点点头:“对啊,我们起码过五十年,五年也只有十分之一嘛。” 我捂着脸,崩溃式大哭。 跟其它男人不同,燕少特喜欢看我崩溃和愤怒,尤其是我哭。 我平时冷冷淡淡的时候他就各种不爽,我一旦发火激动,他就很开心,好像我就是个玩具,终于会动会闹了,可以让他来倒腾一番。 于是,他立马坐过来抱我。 哄着说,莹莹小乖乖,不要哭啦,不哭不哭我们不哭啦,乖啦,四一抱抱,亲一亲……好像我是个嗷嗷待付的婴儿似的。 如果喝奶我就能消停的话,燕少绝对会递给我一个奶瓶。 我哭了没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没趣。 我哭,有人高兴,有人可以即兴表演,我干嘛要苦了自己,让他高兴? 于是我就静静坐着不动,只看着地毯上那一滩血。 迫不得已,燕少不会允许第三个人进入这里,所以地毯一直没换。 我看着,燕少也跟着看了一会儿,然后他就把封口胶一扔,很干脆地说:“算了算了,不跟你闹了。我今晚上带羊肉汤回来给你补补,你还想吃什么?” 我抽了抽鼻子:“麻辣干锅鱿鱼……” 燕少立刻喝断:“有伤就少吃点辣!干锅鱿鱼可以,没麻辣可以吃。” 燕少走了,我就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这几天,我都强迫自己不要去思考一些心烦的问题。 比如,我凭空失踪,会引起外界什么样的反应……秦家会怎么样,集团会怎么样,秦月天……他会怎么样…… 然而我大抵知道,不出意外,我是不大可能走出这里了。 燕少算计得很精密。 我猜他有绝对的自信,知道没人可以找得到这里。 我想或许从我在茶馆里对他说分手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准备这一切了。 这个华丽的牢笼,可以最大限度的把我全然禁锢在这里…… 折断我的羽翼。 晚饭的羊肉汤照例是非常美味的。 干锅鱿鱼也咸辣适中。 一般来说,燕少会提前通知自家厨房做好晚餐和第二天的早餐午餐。他只会出去一次,带三顿的食物回来和我一起吃。 我们无聊的时候,就坐在一起玩各种两人桌游。 这是最和谐的时候,因为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和他斗到底。燕少有时候会故意输给我,让我开心。有时候又会故意赢我,期待我嗷嗷叫一下。 书房里有一架钢琴,燕少时不时就喜欢给我弹几首曲子。 他说:“以前我喜欢肖邦,也喜欢李斯特,总觉得那种炫技的感觉特别酷。但是现在我喜欢巴赫和莫扎特,林小莹你更喜欢谁的?” 我让他都给我弹一下。 燕少弹完以后,我想了一下,回答他:“肖邦听着很华丽,而李斯特的华丽得简直没法说。但是莫扎特的让人的灵魂安静,而巴赫,我觉得他沉默而伟大。” 燕少就伸过手来。 他说:“所以,以前我会觉得赵安蒂那样的还不错。但现在我只喜欢你。” 他拉我坐到琴登上,说:“来,我教你弹莫扎特。” 我说我没有任何基础,根本不可能弹的。 燕少就笑:“有首曲子只需要你出一根手指,把键按响就行。来我先教你认琴键,这里是中央c,就是哆。钢琴就是以这里为基础,分为高音和低音的。” 我反正也没事,就很认真的跟他学。 但是我觉得光认识琴键,是没办法弹一首莫扎特的。 然而燕少颠覆了我的认知,他教我弹的那首曲子,叫《小星星》…… 果真是只用一根手指按就行了。 这个学习让我十分有成就感,我敲着琴键,好欢喜地说:“哇真的弹出来了呀,小星星好简单。” 嗯,于是,燕少就给我弹了一整首复杂的《星星变奏曲》,打碎了我的欢喜。 把你捧到高处再让你摔到谷底,燕少就最喜欢干这种事。 曾经是煞的时候喜欢,现在也不例外。 但是我会说我也会报复回来吗? 第三天晚上,燕少就开始沉不住气了,之前还只是温馨的抱抱入睡,第三天晚上他开始不消停。 归纳成一句话,就是种子工厂大概又物满为患了,急切需要输出“人口”。 我当然毫不理会。 他一把我惹烦了,我就开灯,坐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就盯着地毯看。 燕少于是又关灯,我又开灯,他再关我再开。 ……最后燕少把灯砸了。 我问他到底要咋地?他说,用口用手都行,但是我一定要和他羞羞。 我就一个字:“不!” 燕少软磨硬泡,但是我态度坚决,抵死不从。最后他直接把被子一掀,到拳室里打拳去了。 他打拳,我却完全没法睡了。 因为不管是泰拳还是跆拳道,都喜欢大喊大叫自嗨来着。 等他筋疲力尽地折腾完回来,我心想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睡觉了。 结果燕少洗了个澡,神奇地又恢复了精力。 我依然不从,他居然也不愤怒,只是……只是……只是强行蹭了一发…… 我、我感觉燕少的节操已经碎一地了。 但这照例不是高嘲,高嘲是,燕少舒畅了之后,居然很嫌弃地推了一下我的肩膀:“沙发上去睡,别跟我抢被子。” 麻蛋!这就是传说中的当初求宠像条狗,如今撸完嫌人丑么! 323一个男人会因为你哭,是因为他真的在乎你 去沙发就去沙发,于是我抱走被子,去了沙发。 两分钟不到,燕少就到沙发上来跟我挤一块儿了。 我让他滚远点,他说好,一起滚。 结果又把我连着被子抱了回去。 他很不满:“林小莹,你一点都不好玩。” 我问他怎么才是个好玩法。 燕少说:“比如你要哭啊闹啊,数落我不是真的爱你。或者你求我也可以……让你走你就走,你真不是个正常的女人。” 我说呵呵,有种你就别爱我。 燕少提高了声音,冷笑着:“爱?你别侮辱了这个词?林小莹你自我感觉真是好。” 我只说了两个字:无聊。 然后翻身就睡。 结果,结果燕少就真的生气了。 大抵是我完全不和他互动,他居然在半夜把我掐醒。 我看了看时钟,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一头雾水,问他什么事? 燕少冷冰冰地说:“林小莹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说:“啊?” 大概是我看起来已经不是易碎的瓷娃娃了,燕少就压着我的肩膀,恨恨地说:“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秦月天?” 我又是:“啊?” 燕少你可真会自个儿生闷气,我不就是想睡觉,懒得搭理你。 你也能脑补出这么多有的没的。 见我如此迟钝,燕少直接把顶灯打开,让我完全没法睡了。 我没好气,坐起来问他到底要干嘛? 燕少不说话,居然去拿烟。 我知道燕少报复心非一般的强,我最不爽什么他就非要搞什么。总而言之他不高兴谁也别想高兴。 我哼哼两声,直接下地,准备到其他地方去睡。 反正这房子大着呢。 然而我刚刚打开门,燕少就冲过来,啪的一掌,把门给我推上了。这门咚来得,把我整个儿都震了一下。 燕少一把将我拦腰抱起,直接将我拖了回去,甩上床。 我哎哟叫了一声,当即蜷缩了起来。 我捂着隐隐做疼的肚子,默默吸着气。 这么远距离的投掷,似乎又动到了前两天的伤口。 燕少大抵也知道我怎么了,于是他又是秒变神情,坐过来,抚摸我的肩膀,关切地问我:“怎么了?不舒服?” 我这是真的火了。 我咬着牙:“燕洍羿,你给我滚……我,不想跟你穷折腾。你把我关这里还不够吗?还要变着法子闹……你让我安安稳稳地活着,吃饭、睡觉不行吗?” 燕少于是又沉默了。 过了半晌,他声音很冷的:“那你至少要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我也冷冷地回答他:“我想出去。” 他立马回答我:“不可能。” 我便也跟着沉默。 过了半晌,燕少又说:“好,我可以放你出去。出去之后我们直接结婚,然后我陪你去亲自和秦月天一刀两断。然后我们就出国,等你生了孩子再回来。” 我还是不回话。 燕少说发怒就发怒,他从后面捏着我的肩膀:“那你还是准备和秦月天在一起了?” 我扯过枕头,压着头,不想和他说话。 我觉得事情的程序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从内心深处而言,我当然不是想嫁给秦月天,并且是想和燕少在一起的。 但是燕少现在这么强行霸占并囚禁,还要我心甘情愿地当他的宠物,顺着他的意志走。我心里就是怎么也不顺畅。 一个有尊严而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正常女人,都是不可能从心底里接受这种强迫的婚姻的。 并且,我已经见过秦老爷子…… 还收了人家的“镇宅之宝”。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去,问燕少:“你拿走我的东西,里面有一对翡翠耳环,你有没有好好收起来。” 燕少冷然回答我:“扔了!” 我吃惊,坐起来:“不会吧!那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 我还没说完,燕少就打断我:“是定情信物吧?你和秦月天的。”他冷笑,“这么宝贝的样子,我送你的东西,就是弃之如敝履。” 我扯头发,全然挫败。 现在根本就不能和燕少正常交谈,他现在属于特别不能好好说话的阶段。 正确的打开方式……我当然知道是什么。 但我就是不想跟他玩!不想跟他玩了! 隔了好久,我才举手,做投降状,我点头:“好,好,是我不对。你告诉我,你把耳环扔哪儿了。那是秦家的东西,我不能弄丢了。” 燕少还是那两个字:“扔了。” 我几乎去摇晃他,我说:“别开玩笑了好不好?我都认错了,你正正经经回答我好不好?” 燕少瞬间爆发,大吼:“为了秦月天,你就可以认错,可以求饶!你为我做过什么?滚!” 我被他一把掷倒,耳朵都撞得鸣了一声。 紧接着,一个枕头扔到了我的头上,撞得不疼,但却噌的一下,把我的火给点燃了。 我一下子撑起来,抓住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回手就给燕少扔过去。 燕少反应神速,竟然徒手抓住了时钟,然而时钟的一角依然碰到了他的头。他随即一把将时钟扔到了墙上,撞得时钟嘭的一声,四分五裂。 然后他扑上来,抓住了我的肩膀,把我往床上死死按着,他对我吼:“林小莹你别逼我动手!” 我的肩膀好像要被他按碎了,头发都乱得遮住了脸,我也回吼他:“你还没动手!你还没动手?” 燕少吼道:“我要动手你早就死了!你早就死了!我要杀你易如反掌,我打你一拳你都受不了。你信不信我真的打你!” 我疯了似的,尖声和他对着干:“那你打啊,你不打是孙子!有种你打死我!” 我刚吼完这句,燕少的拳头就带着风声落下来。 我条件反射地一偏头,那一拳擦过我的耳廓,落在了我的头旁,打在了我的头发上,扯得我脑后生疼。 床垫被打得咚的一声响,整个床都震动了一下。 然后,静—— 整个房间都静下来。 我和燕少都保持着最后的姿势,一动也不动,我想无论是他,还是我,都被这疯狂的一拳,震住了…… 如果,如果刚才我没有偏过头。 那那么快的一拳,那么重的一拳,是不是就会打在我的脸上…… 我承认我是不应该去咒燕少。任何时候,用那种没有底线没有理智的话去激怒一个男人都不是明智的行为,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燕洍羿。 可是,我真的没有想过,我真的没想过他真的会下手。 还会下那么重的手。 我慢慢地回过头去,我想那一刻我的眼中或许是有泪的,也是有恨的。我用一种说不清的眼神,重重地看了燕少一眼。 我看到燕少怔怔地看着我,似乎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我如此满怀恨意的眼神。 然后我推开了他,从床上下去,疾步朝外面走去。 我想,这是我们真正第一次吵架,真正的大吵一架,甚至差点发展到打架。 没想到我和燕少也会如同一般情侣那般,因为一点莫名其妙的矛盾,发展到大吵大闹。不能免俗…… 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吵成这样子的。究竟为了个什么事。 燕少在外面的走廊上拦截住了我。 他从后面抱住我的腰,紧紧贴着我的后背,很急促地说:“林小莹我错了,我刚才……我刚才不是有意的……” 我使劲去扳他的手,沉默地抵抗他。 燕少说:“我只是想到你和秦月天也在一起过,想到你始终都忘不了他,我就控制不住脾气,你要知道我这辈子没有输给过任何人。” 我依然扳着他的手:“我不是你的战利品,我是一个人。” 他说:“我知道,我从来没把你当物品看过,我也尊重你独立的人格。但是林小莹我没有安全感,你善变,又沉默,不管什么都不告诉我。你爱不爱我,喜不喜欢和我在一起,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从来都不告诉我。” 我生硬地回答:“因为不想告诉你。” 燕少把我扳过去,他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不想告诉我?” 此刻,他问的话,竟然显得那么愚蠢,又显得那么卑微。 我苦笑了一下:“因为不屑,可以吗?” 我看到燕少眼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了下去,我知道我的这句话,彻底地击败了燕少。击败了他的高傲和他的自尊。 他抓着我的手,松了下去。 他的眼神里,是一种哀伤和重创之后的痛。 他嘴唇嚅动了一下,然后才说:“林小莹,你的报复心……比我还要重。” 他说这话的时候,身子在颤抖。 我别过头去,我说:“你打我。” 他说,声音里竟然带着哽咽:“但是你赌我不敢下手。” 我说:“是你威胁要打我。” 他又说:“但是……我随便碰你一下,你就说我对你动手。” 我依然别着头:“那不是随便碰一下。” 燕少又说:“就算我手重了一点,但也是你用秦月天的事情来激我。” 我不耐烦地:“你不用和我争谁对错了。我没那个心思。” “是啊,”燕少随即说道,他摊开手,“看吧,你就是这个态度。我不跟你争,我不跟你吵,随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对,是,你刚才说了,你是不……屑……” 他说完最后,突然扶住了双眼。 我们之间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 燕少一直单手遮着自己的眼睛,走廊里只余他有些沉重的呼吸。 我真没想到我居然会有把燕少气哭的功力,难道我不哭不闹,他就要哭闹给我看? 隔了好一会儿,燕少才放下了手,他有些勉强地,用很正常的语调对我说道:“林小莹,不管你怎么想,也不管你怎么瞧不起我。但是一个男人会因为你哭,是因为他真的在乎你。” 燕少说这话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我们在南川的时候。 我想到我被槐木精的阴邪浸入身体,命不久矣的时候……我想到那时候,燕少的那一滴眼泪。 想到他耗尽精魂都要维系我的性命,想到他要我给秦月天打电话,让他来救我。 他那么恨我和秦月天在一起,可是那时候,只要让我活下去,他什么都可以放弃…… 我突然就觉得自己一点底气也没有了。 我小声地:“我没有瞧不起你……” 燕少说:“不屑和瞧不起,有什么区别。是啊,因为在你和我的感情之中,你一直都是强势的一方,你掌握主动权,决定权,所以你可以随意践踏我,想给我一点好脸色就给一点,想板着脸就板着。我每天像狗一样求着你多给我一点表情,我自己都很瞧不起我自己,也不用你来不屑。这样的我,我自己都很不屑。” 我惴惴地:“我没有……” 燕少似乎没听到我说什么,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但是有什么办法,我爱你比起你对我而言,多太多,所以该我卑微,该我作践自己。是我活该。” 我突然打断了他,我上前了一步,一下子抱住了他,我说:“我也爱你啊四一。我也爱你的,我爱你不比你爱我少的。” 说完这句话,我突然也跟着哭起来。 没有任何缘由的,就因为说出了这句深埋在心里的话,我一下子就哭得不能自己。 因为觉得太辛苦了。 要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各种各样的理智来压迫着这份情感。 强迫自己进入六根清净的模式,强迫自己忘记那份爱,强迫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是可以遗忘,是可以放弃的。 然而突然一个不小心,还是没有忍住,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做出了这样的举动。让那个藏在里面的自己挣扎了出来。 我放声大哭的时候,燕少也抱住了我。 他安静地抱着我,抚摸着我的后背,反反复复地叫我的名字:“林小莹,林小莹,林小莹……” 他没哭了,我倒是停也停不下来了。 燕少把我抱起来,重新抱回了房间,我一直窝在他心口上哭,他一直轻轻拍着我的肩膀,拿纸巾来擦拭我的眼泪,给我水喝。 等我终于安静下来之后,他才来吻我。 他吻我一下,就问我:“林小莹你也爱我的对吗?” 我点头。 他又问:“你有没有爱过秦月天?” 我摇头。 他很小声地问我:“那我们以后都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我嗯了一声。 燕少就又抱紧了我。 他问我:“你有多爱我呢?” 我说:“很爱很爱。” 他说:“骗人的吧,很爱的话,还要和秦月天结婚。” 我说:“因为做人信誉很重要。发过的誓,做过的交易,是不能单方面轻易撕毁的。” 燕少抚摸着我的脸:“那证明你还是不够爱我,我爱你,是什么信誉誓言都可以抛弃的。” 我无言。 我想,我很多时候,确实愧对燕少。 在敢爱敢恨之上,我真的不如他。 燕少又问我:“你还会不会回到秦月天身边去?你再见到他,他又要死不活的,或者痛不欲生的,你就又心软了?” 我摇头:“不会了。” 他不信:“反正那些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林小莹你知道,要让我跪下求你留你,或者让我寻死觅活的,我做不出来。相反我是那种,再痛苦的打击,也要硬扛着去对抗的。” 我也去抚摸他的脸颊,我说:“不要这么辛苦,不要这样伤害自己。” 燕少摇头:“这对我而言不是伤害。在极度痛苦之下,去对抗这种痛苦,去战胜和超越这种痛苦,无论用什么方式,对我而言都是一种解脱。” 我抬头看着他:“不要喝那么多咖啡了,也不要吸烟了。以后我都陪着你,你高兴或者不高兴,都可以来找我倾述。无论如何我都陪着你一起。” 燕少抓起我的手,放到嘴边吻了一下。 他很温柔地回答我:“好。” 我和他都环抱着对方,靠在一起。 燕少说:“林小莹,我现在真的很幸福。” 我的眼泪突然又涌上来,我说:“我也是。哪怕下一秒死了,现在也是幸福的。” 这话说完之后,我们就开始深深的拥吻。 我们慢慢地躺下去,燕少在我耳边很小心地问:“莹莹,今晚上可以么?” 我说,大概是不行的,我还是有点痛。 龙马鳞虽然已经把伤口修复得差不多了,但是燕少也是有龙马鳞的,我怕硬碰硬,会再度引发崩裂。 燕少央求:“我只进去一点,我会很轻很轻,你喊痛我马上出来。” 燕少这种话,我是绝对不信的。 我说你刚才不是才那啥了吗,现在为什么又要啊,就这样安安静静睡了不好吗? 燕少低声隐忍着:“刚才那种算什么?现在就是想,抱着你就想。好久没有见你这么温柔过了,你让我怎么忍得住?” 我说:“那……我用那里行不行?” 燕少当然马上就同意了。 于是我俯身埋头,听他的呼吸由浅入深。 然而,半小时之后,我已经累瘫了,还是……没能成功。 我哀求:“算了行不行?真的好累了,我好困。” 燕少兴致盎然,哪里肯作罢。他又绕回去,告诉我只进去一点点,绝对会很轻。 我还是不敢,想到都觉得肚子立马疼起来了。 燕少便要我转一个头,跪在他上面,在我低头的时候,他也抬头用舌尖来舔我那里。 莫名其妙,我也被他弄得难受起来。 不过幸好,这次没过多久,他总算缴械投降。 完事之后,燕少就很迅速地去开灯。 我问他干什么,结果他是来看我有没有出血。 我说又没有进去,怎么会有血啊,燕少就那样坐在我面前,露着完美得让人想自戳双目地腹肌线条,一脸了了然地样子:“哦……原来不是血啊,流那么多……我还以为……” 我的脸一下子就……烫得像锅炉一样。 我迅速地蒙上被子,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燕少关了灯,从后面抱着我,很戏谑地语气:“莹莹,别害羞了,等你彻底恢复,我会喂你吃个饱的。” 我推他,让他滚远点。 燕少也不恼,只是很开心的样子抱着我,总算是安然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燕少就离开了。 我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他留给我纸条,说他去集团了,有可能下午回来。 他说话算话,果然在下午一点的时候回来了。 燕少给我带了很多东西回来。 有各种各样的厨房用具,做糕点面点的原材料和教程;还有陶泥、陶艺机和制作教程;还有很多植物的种子,花盆什么的…… 当然,这些东西都不如他带的情侣拖鞋、情侣睡衣甚至情侣牙刷漱口杯吸引眼球。 他说:“宝贝儿我也不可能天天在这里陪着你,你无聊的时候就玩这些。或许你还有什么想玩的,都可以告诉我,我给你拿过来。” 我问他,不是天天是什么意思。 他回答我:“每晚上都会过来,但是白天我还是得去集团里,你要知道现在除了我,集团里基本没人了。” 我说,你是真的不打算让我出这个门了吗? 燕少搂着我,让我坐他大腿上:“现在能不出去就不出去,不是要锁着你。是因为秦家那边已经翻天了。现在简直是全城天罗地网掘地三尺的找你。我想把你转移到国外去都办不到,等这阵子风头过去再说吧。” 324麒麟的诅咒 说到秦家,我又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问燕少:“他……还好吗?” 我猜燕少是知道我问的谁的。 他当即回答:“没死。” 我心想还能回答我,已经算是恩典了。 我说:“其实,我真的不希望因为我,弄得你和他之间……朋友也……变成这样。” 燕少的口气倒是很轻松:“已经这样了,也就这样了。” 我叹口气:“对不起……” 燕少的脸上有冷冷地色:“不用觉得抱歉。感情是没有对错的。但拥有感情的人,却不可饶恕。所以我们只能自私的一错到底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伸臂揽住我,有些霸道的把我按到他怀里,紧紧搂住。 他说:“等风头过了,我会给你新的身份,送你出国。我也会把集团重心往国外挪。这一辈子,就不要再回来了吧。” 我点头,说好。 我也不想再回来,一辈子也不想再看到秦月天……因为不知道要如何面对…… 我终究是负了一人。 且今生再无法偿还。 这是我的罪…… 但好歹,我再无负于自己和燕少。 我和燕少一起到天井花园里,种下了风信子和玫瑰花种子,铲土的时候我问他:“那对翡翠耳环,你不会真的扔了吧?” 燕少现在倒是很和气地回答我:“没有,那么好的东西,我还舍不得呢。” 我就笑起来。 他倒是白我一眼:“说没扔,笑得那个样。你喜欢,什么翡翠羊脂玉我给你弄不来?” 我很认真地说:“不是这个意思。我听说那是秦家的镇宅之宝呢,如果不能在一起,至少应该还给人家啊。” 燕少嗤笑:“镇宅之宝?谁跟你说的?你还没嫁进去,怎么可能拿什么宝贝给你。秦家的家底,你以为就那么点?” 我依然很认真地告诉他:“我之前也是你这样想的呢,可是这耳环,是秦月天爷爷亲手给我的。我听他们家里人说,确实是祖传的东西,家里其他人想要老爷子都没给。镇宅之宝的说法是秦月天告诉我的,他说,那是麒麟的眼泪。” 我说到最后的时候,燕少拿着小铲子的手停了下来。 他反问我:“麒麟的眼泪?” 我说是啊,秦家还有个传说,说是以前麒麟在秦家,后来走的时候流下两滴眼泪,就是那个翡翠耳环呢。 燕少手里的铲子突然掉在了地上。 他一下子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我吓了一跳,忙问他怎么了? 他摇摇头,说:“没什么,突然头有点疼。” 话虽这么说,燕少还是一直扶着额头,半晌都不说话。 我再问他怎么了,他依然摇头,却说:“不知道为什么,你提到什么麒麟,我脑子里就有些小时候的片段,但是一仔细想,又觉得头很疼。” 我说头疼就不要想了吧,我们回房子里去休息一下。 见我很担心的样子,燕少就笑了笑,他握住我的手,说:“好。” 我们一起回屋子里去,短短几步路,也一定要抱着走。 我想热恋就是这样的,两个人恨不得能粘在一起成一块整体,分开一点也会觉得不适。这种状态当然不会永远维持下去。 然而拥有过这么短暂美妙的时光,人生才有可能完整。 我们接下来去厨房忙活。 燕少带了牛尾骨和西红柿回来,他给我一份牛尾汤的制作方法,说是家里厨师写的。今晚上就我们自己做饭吃。 我告诉他我是黑暗料理。 他就笑,说:“我也是啊。” 我说要是今晚上没得吃怎么办? 燕少说:“没有我就回去让厨房弄呗。还能怎么样?” 我们弄着弄着,我就想起了什么,问他:“你小时候有没有和别人过家家啊?” 燕少愣了愣,说:“小时候的事情谁记得了,我九岁之前的记忆,不知怎么的,都特别模糊。” 我心想果然是的,燕少还阳前也给我说过这个事。 然而,我还是很试探性地问:“那……你认不认识徐胭脂啊?” 燕少拿着刀的手顿了顿,那一片刻,我确信有什么记忆从他脑子里滑过,然而他最终还是迟疑地摇了一下头:“不认识,那是谁?” 我就洗着西红柿,笑着说:“我也不认识,我就是昨晚上做了个梦。梦到在一片竹林里,小时候的你和一个叫徐胭脂的小姑娘玩过家家,你还娶了三个老婆。” 我刚说完燕少就“哈”的笑了一声。 我问他笑什么,他颇有些嬉皮笑脸地说:“这个梦很真实。我就觉得我应该至少娶三个才行。” 我差点拿西红柿砸他。 我说:“呸,你岂止娶三个,梦里你还娶了我,我都第四个了。你还说我年纪大了,可以当你大老婆。说要敲锣打鼓来娶我呢。”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燕少突然嘭的一下把刀砍在了菜板上。 我吓一大跳,问他要干嘛。 燕少就那么吃惊地看着我。 隔了半晌,他才又揉了一下额头,似乎头疼得让他有些吃不消了。他一边用拳头敲自己额头,一边说:“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真的有点什么印象,好像你说的是我以前也梦到过的额,还是我以前经历过的……确实是有那么个女的,我很小的时候,莫名其妙遇到了,我看一眼就觉得……哇超级漂亮,等我长大以后我要娶她……” 我紧张地要把西红柿捏碎了。 但我还是颤颤地说:“那个……我还梦到你是在和秦月天玩捉迷藏,但是他不在了,你带着徐胭脂他们去找他,还说要去拿你爸爸的枪……”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燕少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把菜板都碰到了地上。 他转过身,双手都抱住了头。 我忙问他怎么了,燕少不停说:“不要说了,让我安静一下,头要炸了一样……” 他说着这话,突然就跪在了厨房的地板上,整个身子都匍匐了下去。 我去抱住他,问他有没有事。 燕少说:“别碰我,痛死了……” 我急忙又缩回手去。 看着他沉默地忍着剧痛,因为疼而全身瑟瑟发抖。 等他全身终于松弛下来之后,我小心翼翼地问他,好点没有? 我看到他额发都被汗水湿透了。 燕少身子往地板上顺势一倒,完全躺在了地上。 他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呼出一口气。 我用纸巾给他擦汗,他伸手抱住我,够起头来吻我。我很顺从地和他一起倒下。 缠绵了好一会儿,燕少才说:“小莹莹,起来把牛尾汤炖了,然后扶我到客厅去。” 我依言,弄好汤然后扶着他去客厅。 燕少对我苦笑,但又很撒娇的语气:“莫名其妙腿都软了怎么办?今晚上没办法做事了怎么办?” 我给他捏腿,问他按摩一下是不是好些。 燕少却按住我的手,把我的手放到他那里去,很邪恶地语气:“按摩这里会更好些。” 我大呼上当,要罢工。 燕少非不许我罢,他挨着我,小孩子一样念叨:“摸摸嘛摸摸嘛,你自己的东西要随时摸摸哒,它才会听你的话。” 我说我才不上当了,快放了我我去厨房了。 燕少偏不放,他得寸进尺地:“老婆,快给我安抚一下,你看它又抗议了。” 我说谁是你老婆,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说着就要跑。 燕少把我拉回来,说:“你给我安抚着,我就告诉你有关麒麟和我的事。” 我吃了一惊,问什么麒麟的事。 燕少就想了想,说:“刚刚虽然头痛死了,但还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情,说起来,我和麒麟,还是有渊源的。” 我忙问什么渊源。 燕少就把我拉到他身上,顶着我:“你给我把它压下去,我就告诉你。” 我说算了吧,你一个人憋着,我也不听了。 燕少大呼可恶:“林小莹你就这么没趣!你怎么这么坏?” 他来挠我的痒痒,笑得我满沙发打滚。 打着打着,燕少就开始干坏事了,我还是笑不停,他碰到我哪儿我就笑,抗拒的时候手臂碰着我都笑。结果搞得燕少也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想继续。 笑着笑着,我们还是没声音了。 我很紧张,燕少也有一些,他吻我的耳发,说:“放心,一定会很轻的,你痛就说,我马上出来。” 我立刻说:“痛!” 燕少咬牙:“特么的我还没进去呢!” …… 这么下午的一场鱼水,我们并没有进行到最后,确切说就是我痛神经太敏感,进去一点也喊痛,稍微动一点也喊痛。 最后燕少虽然恨得牙痒痒,但还是作罢了。 他按我的猪鼻子,相当欲求不满地哼着:“林小莹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哼!” 我马上求讲麒麟的事,燕少就闭了一下眼,说道:“如果说秦家是受了麒麟的恩惠……那么我和阿青,我们燕家,就是受了麒麟的诅咒了。” 我震惊,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燕少就皱着眉,抱着我的肩膀,他似乎在回忆往事。 他说:“听说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妈妈就知道,我是活不到多少岁的。后来她怀上阿青,同样的困扰也让她寝食难安。我父亲的安慰和劝说她根本听不进去,终于在生阿青的时候,或许是压力太大,或许是其他原因,她难产去世了……” 我握住了他的手,燕少的指尖,有些凉。 他继续道:“我记得很清楚的是,我们一家在妈妈离世之后举家搬到了这里。弟弟很小,父亲因为难过终日沉默,也不怎么管我们。有一天,我和阿青在花园里玩,家里养的很多大丹和挪威纳犬,原本好好的,突然全都扑上来撕咬阿青,拖着他往外面跑……后来我爸来了,打死了所有的狗,然而阿青的脸,已经……”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他毁容了。” 我点点头,说这个事情,阿青也跟我说过的。 燕少嗯了一声,又继续说道:“这个事情发生之后,我爸立刻马不停蹄地,带我们去了泰国,找到了一个大师……” 我知道。 同样的事情,燕少还阳之前对我讲过。但是我确实很想听听,还阳后的他,是否会说出什么不一样的话。 燕少又道:“那位大师有个很奇怪的名字,叫磅空。我当时过去的时候,看到屋子里一个胖胖的男人,还以为就是他,结果不是的。男人让我爸留在外面,抱着阿青,领着我又走了好长一段黑漆漆的通道,进到一个石头堆砌的密室之中,我才看到那个所谓的大师。” 我心里在说,是个和尚么? 燕少已经说道:“他居然是个很年轻的和尚。” 我佯装吃惊的样子,问燕少:“和尚?怎么个年轻法?” 燕少皱眉,似在回忆,他说:“其实之前都记不太清楚了,刚刚你说了你那个什么梦,我头一疼,倒是一下子记起好多当时的细节。” 他思索着:“那和尚,长得还蛮不错的,帅的话,只比我差一点吧……” 我默…… 我想说燕少,你真够自恋的。磅空其实比你还要俊美一点……虽然好吧,你已经是极品了。但磅空绝对是超凡脱俗啊。 燕少又说:“那和尚看了我们,先让胖男人把阿青抱过去,屋子里有什么草药膏,和尚就在阿青脸上画啊涂啊的,说来也怪,阿青之前一直哭,被和尚抱住了,就安静了。涂了脸之后,他居然睡着了。” “和尚把阿青交给胖男人,又叫我过去。他对我说了很多奇怪的话,还交给我一个护身符。说那是麒麟的半只角……” 我忙惊问:“那护身符现在在哪儿?” 燕少很古怪地看我一眼:“不知道……” 我问为什么不知道。 他说:“我戴上之后,出了密室,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护身符。在密室中的一切,好像一个梦一样。” 他又说:“这之后,我一直回想不起,和尚到底对我说了什么,只记得他传达给我爸的话,大致是我活不过二十七岁。但是现在已经在给我改命了。等我到了二十七,不管出现任何古怪的事情,我爸都要充耳不闻,不去打听,不去关心,顺其自然发展。” 我沉默了一下,复又问他:“那你现在记起,和尚对你说了什么了么?” 燕少又揉了一下头,他闭着眼半晌,这才睁开,他说:“我记得,和尚当时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麒麟的诅咒。” 燕少告诉我。 磅空当时一看到他,就闭上眼,叹息道,这是麒麟的诅咒啊…… 燕少当时小,听不懂什么意思,只看到磅空抱过阿青,说什么,这草药可保你十八年安然无恙,十八年后,就看你的修为了。 然后磅空又唤燕少过去,很亲切地对他微笑。 磅空说,燕少身上有麒麟的诅咒,必然活不过二十七岁。但是现在他有一个办法可以保他渡过二十七,那就是给他麒麟的半只角。 然后他便拿出一只剖成一半的角,看起来像是牛角,很小,很袖珍,用红绳子拴着。 磅空说,燕少带着这半只角,麒麟来索命的时候,看到燕少身上的角,就会以为燕少是朋友,不会再加害于他。 然后,磅空还拿出一个大箱子,说是全都是送给阿青的。 这才让燕少和阿青离开。 我听到这个过程,特别惊讶。 我说:“燕少你不是已经过了二十七了吗?你有没有见到麒麟来索命啊?” 燕少很茫然地摇头:“我都睡了将近一年才醒,什么都不知道,大概麒麟来过我也不记得了。” 他这么说,我又想起了那天我在老院子里看到那本书的事。 我便把书里我见到的那一点内容,都告诉了燕少,让燕少帮我分析分析。 燕少听完之后,便笑着说:“这很简单啊,通过你这一点信息,大致可以猜测出至少一种比较靠谱的情况。” 我忙问是什么。 燕少于是又买关子,要我今晚上跟他如何如何如何…… 我也不想和他废话了,一一答应了。 燕少便很是开心地对我说:“这个故事应该非常简单。麒麟的主人是骨,后来青出现了,要麒麟易主,麒麟不肯,但是它的朋友缦出卖了它,可能导致了骨的死亡或者麒麟易主。麒麟誓死不从,于是断角而亡。” 这说法简直太靠谱了,让人不得不佩服燕少的逻辑和智商。 我急忙说道:“麒麟临死前流了眼泪的。” 燕少便是一惊,看了我半晌,才问我道:“你的意思是……那眼泪,就是秦家给你的翡翠耳环?” 我有些恐惧地点了点头。 燕少沉默片刻,才说:“那么秦家在这个故事中,是什么样的身份呢?是骨,还是缦,或者是青呢?燕家又是什么身份?” 我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秦家是故事里的‘青’,而燕家……是‘缦’。” 青最后得到了麒麟,虽然麒麟死了,但拿到了它的眼泪,也因为曾是麒麟主人,所以一直富贵。 而燕家就是缦,因为出卖麒麟,得到了它的诅咒。 燕少沉吟几秒,然后有些肃穆地看着我:“但是所有这一切猜测,都是要建立在,这个故事是真实的,那翡翠耳坠的确是麒麟的眼泪的基础上。” 末了,他说:“要以富贵论身份的话,也不近真实。毕竟我们燕家,也不比秦家差到哪里去的。” 我好奇,便问燕少:“那燕家……到底是什么背景啊……” 我概念里的燕家,只有燕父和两个儿子,集团虽然很厉害,但听起来,好像还是不如秦家。 燕少抱起了手臂,他皱眉:“我其实也不大记得清楚了。但模模糊糊,总觉得小时候,也是好大一家子人。我们燕家和秦家不太一样。秦家一直都姓秦,但我们燕家是改过姓的。在公众视线里,燕家的大人物,是另外一个姓。不过家里的后辈和祖先,还是都姓燕。” 我想,这就和很多明星祖籍一个姓,艺名一个姓,同样道理么。 那老一辈的高层风云人物里,确实有很多都是改过姓的…… 燕少说:“如果麒麟真的诅咒我们燕家的话,那燕家的后辈,恐怕也不会有如今的财富地位了。” 他说的也是很有道理。 我便不和他纠结这件事了。 晚饭的牛尾汤竟然非常成功,燕少心情看起来很好,他说:“很不错,看样子以后国外定居,也能吃到家乡菜了。莹莹小姐要加油,再接再励哦。” 饭后,他很主动地说:“我洗碗吧,你去休息。” 我也没让他一个人洗,和他一起收拾了,一起打扫厨房。 完事以后,燕少就把我背到背上,一直背我回房间。 燕少把我放到衣橱前,打开一扇门,拉开抽屉,眨着眼问我:“莹莹小姐,选吧,今晚上玩什么。” 我事先答应了他要玩点花样。 此刻也是毫不推脱,豪迈地一挥手:“蜡烛,拿出来!皮鞭,拿出来!绳子,拿出来!今晚上谁先认输谁就挨罚!” 325师兄师姐们的乱入方式 我和燕少玩了很“好玩”的游戏。 好玩是相对于我而言的…… 没错,是相对于我的而言的。 大概是我天生S体质,不管是挨鞭打还是滴蜡,都会觉得……啊,还不错啊。 皮鞭打得很响,但其实有龙马鳞,是不怎么痛的。 低温蜡烛很温暖啊,大冬天用用效果真不错。 至于捆绑,那天在办公室里被皮带捆过一次之后,这种已经是小儿科了。 但是轮到燕少的时候…… 第一滴蜡烛刚滴下去,他就叫起来:“妈蛋!你是要烫死我吗?” 我顺手又滴了一滴:“什么?” 燕少大骂:“林小莹你是不是换了蜡烛……喂!不要朝我脊柱滴!很烫!” 我边滴边很无辜地回答:“没有啊,就是和刚才同一根啊,哪里烫了?” 燕少破口大骂:“不要滴了,要死人了!快点把我放了……” 我当然不肯,猛朝他滴个不停:“不行!你刚刚滴了我那么久,必须把这半根滴完!信不信我抽你!” 燕少于是试图把被捆绑的绳子扯断。 然而那绳子非一般的粗,我又是用的花式大绑,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只有作罢。 燕少哭笑不得地趴着:“林小莹,不玩了……松绑好不好?” 我抽出鞭子,啪的打了一下被子:“不好!叫我女王!” 这游戏是你自己下午要求的,这才刚刚开始,就说不玩,哪儿有你这么善变的男人? 再说了,这蜡烛哪里烫了啊? 不过男人好像耐低温要比女人强一点,耐高温,又要比女人差一点。 我觉得麻麻的,燕少大概就觉得受不了吧。 这样想着,我……滴得更起劲了。 燕少被我烫得边叫边骂,这场面别提多劲爆了。 我就笑个不停,笑到最后我直接翻到地上捶地打滚。 结果我太过得意忘形了,没注意到燕少已经偷偷挣脱了绳索,我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拿着一大捆胶带扑下来。 于是,没几秒钟,我就被燕少捆成了一只缠丝兔。 然后燕少从柜子里倒出了诸如皮圈钢管之类的东西,我大喊:“之前没说要玩这种的!” 燕少哼哼着:“女王殿下,不喜欢么?” 我立马没尊严地求饶:“我不是女王,我是奴隶,求求主人您放了我。” 燕少把三节钢管接到一起,眯着眼冷笑:“不行,女王吩咐了要好好玩,不能懈怠。” 我脖子上被套了个狗圈,手臂上捆上皮圈,用一根钢管连在了一起。 腿也给这般支起来。 我真给吓到了,不停说:“不行不行,你知道不行的啊,绝对不可以的。” 我脸色发白,燕少倒是很不耐烦地喝我道:“知道!所以……” 他拿出了终极武器,一只……口枷。 我一脸荒芜地看着他。 燕少,您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变得,这么精通此道的? 燕少把这武器绑到了我的脸上,他甚至摸出一把小锁,锁住了皮带。 然后他对我飞了一下眉:“受不了就说哦,女王大人。” 我只想骂娘,嘴都被强行固定住了,你以为我会腹语啊? ……我眼泪流了一脸。 早知道,刚刚就把他再捆结实一点的。 非人的折磨啊…… 燕少只要是尽兴而为,我都绝对是受罪。 这一次我差点被他弄出急性咽炎。 不过完事之后,燕少倒是又变得十分温柔,给我裹好被子,又给我倒果汁喝,嘘寒问暖的。 我对他这种马后炮的行为,早已经深恶痛绝。 燕莎偏还不自知,他很自我陶醉地:“下个月就可以考虑怀孕的事情了,每天都羞羞的话,总有一天能怀上的吧?” 我哼了一声,不做理会,我说:“别想啊,我不想奉子成婚,先结婚,再怀孕。” 燕少这种直男癌患者完全表示不解,他问我:“有什么区别吗?” 我白他一眼:“你为什么想跟我结婚?” 他还真思索了一下:“把同居合法化吧。” 见我要打他的样子,他又补充道:“有法律道德约束,你也比较不容易出轨。” 末了,他加上一句:“秦月天那种人,就不会再打你主意了。” 我直接想扔他一根钢管! 我问他:“你要不要这么诚实!” 燕少居然狡黠的一笑:“事都办完了,还要那么多花言巧语来干嘛?” 我气得推他:“有本事以后都别碰我。” 燕少毫不在意:“嗯,没事,要碰的时候再说吧。反正女人呢,都是喜欢甜言蜜语的。” 我捂着头,不理他了。 燕少这才笑嘻嘻地蹭上来:“莹莹——” 我正生气呢,哪儿有心思离他,燕少还要准备哄哄我,楼下大门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门响——嘭! 我和燕少俱是一愣,这声音,是有人敲门? 我急忙想坐起来,燕少却按住了我。 他说:“不用慌,大门是金库防盗级别的,没人打得开。” 金库级别……燕少你果然是费劲心思的要关住我啊。 我还是有些担心:“会是秦家的人吗?” 燕少披上了睡衣,他按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后低头吻了我一下:“别担心。我们装不在,撞门到达一定级别,马上就会报警的。会有警察来处理的。” 然而这句话刚说完,我们就听到一个声音在楼下客厅里咆哮:“林小莹——”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好像有点耳熟。 不仅吓得我抖了一下,连燕少都愣住了。 我们没有听到大门被砸开的声音,没有听到报警器响起,然而来人已经进入客厅。这就是所谓的金库级别大门? 燕少示意我穿好衣服。 然后,我看到他拉开抽屉,拿出一把金色的手枪。 他下了地,关了灯,潜到了门前。 我们听到了咚咚地脚步声,来人肆无忌惮地在爬楼,然后一间间房间的找着。 燕少已经潜伏在了门口,只等着来人进来,自投罗网。 我们都听出来了,来的只有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认识我的男人。 他是谁?如何找到这里来的?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这些疑问盘绕在我的心里。 脚步声近了,我和燕少都屏住了呼吸。 我紧张地也下了地,靠在床脚边,抱住了被子。 然而就在这个时刻,我突然看到,燕少的脚旁,有个黑色的影子,正鬼鬼祟祟地伸出手,往他拿枪的手支过去。 我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我一下子扑了过去,去抓这黑影子,不由自主地喊出声:“小心!” 那黑影一见自己暴露,突然往天花板一窜,倒挂过来去抓燕少的枪。 恰在此时,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那一秒,外面的人踹开了门,燕少的枪指了出去,黑影飞了下来,我也扑了过去…… 混战一触即发。 然而这时候,卧室里的灯突然被打开了。 而我已经被人拖开了。 两个尖尖细细地声音同时在我的左右耳响了起来。 “小师妹——” “姐姐——” 而我在对着撞进门的那个彪形大汉大叫:“二师兄!” 都是震破耳膜的分贝。 燕少的枪已经被牙牙打飞了。我才知道原来牙牙就是那团黑影。而另一个拉住我的人是小甜甜师姐。 而二师兄猪悟能,不……是肖相公,已经和燕少扭打在了一起。 我好怕燕少会吃亏,急忙怒吼:“小相公你给我停下来。”要知道那厮肌肉发到,身高足足两米。 然而小相公的哀嚎随即传来:“老纸再住手就要被打死了,挡都不让人挡么?” 我这才抹了抹眼睛,看清原来是燕少把小相公按在地上狂揍。 小相公亏得两米壮汉,只有招架之功。 小甜甜见状,非但不帮忙,还在一边加油:“小相公,快起来,打个翻身仗!快点把老板打倒在地!魂魄打不过,身体一定要胜利的!” 我想确定甜师姐不是在坑二师兄…… 二师兄目前想要保命都有那么一丢丢困难,还别说什么翻身仗了,他连翻个身都做不到。 泰拳打的是人的经脉关节,管你什么肌肉发达的大汉,关节都是练不到的弱点。 燕少先攻其弱处,再打其他要害,小相公这熊包就只有告饶的命了。 我看他已经要被打哭了,便急忙上前去阻拦。我去拉燕少的手,好声好气地:“误会,那都是误会,自己人自己人。” 没想到燕少一听这话,眉头一立:“他是你的自己人?” 话毕,就把小相公的一条腿一跪,我只听到咔嚓一声,小相公就一声惨叫……要不是牙牙冲过来给垫了一下膝盖,小相公的一条腿就废了。 我忙解释:“他是我师兄,师兄而已。” 燕少眼中怒火一闪:“又是你大学的什么学长?” 我看他即刻就要废掉小相公的手臂,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这种又丑又笨四肢看似发达头脑绝对简单的蠢货,我残废了才看得上。” 燕少听我这样说,神色才缓和了一点。 他把小相公一扔,站了起来,潇洒地转了一下脖子:“筋骨还没活动开,这货就怂了。” 小相公蜷在地上,丢脸地呜呜嚎个不停,也很中气十足。 然后,燕少又指着站在我旁边的牙牙:“他又是谁?” 我一惊,燕少能看到牙牙? 正想介绍一下,牙牙突然把我的手一牵,朝我一靠,十分依恋地、奶声奶气地:“妈咪~” 妈呀…… 我脚一软。 牙牙,不带这样坑姐的。 谁知道这样还不够,甜甜大概嫌燕少的脸黑得还不够,突然也跑到我一边,抱住我的另一只手臂,头一靠,甜甜糯糯地:“妈咪~” 燕少的脸,就真的比夜更黑了…… 我大怒:“都给我滚!” 我这才刚刚谈恋爱,哪儿来那么大俩孩子,其中一个还是百年老妖! 不过燕少虽然脸黑,但大概也知道我是被整蛊的。 他走过来,神情已经缓和了下来,用还算温和的声音对我说:“我知道,不怪你。” 我泪汪汪:“谢燕少明鉴。” 燕少又说:“只要你告诉我,你和谁生了两个孩子,我就饶了你。” 噗—— 我一口血喷了出来。 燕少,您是智商出走了吧? 还是您也在跟着逗我玩? 小相公在地上中邪似的桀桀乱叫,搞不清楚到底在哭还是在笑。 我过去踢他一脚:“滚起来!别在那儿跳大神。” 燕少看小甜甜和牙牙的眼神还好,一看到小相公,又不友善起来。 我知道这是男性荷尔蒙在作怪。 于是忙给他正式介绍:“这位是我的师姐小甜甜,这位是我以前养的小鬼牙牙,这位是我的二师兄猪……肖相公。” 然后,我看到,燕少凌乱了。 而我说完之后,才突然惊觉,我竟然把这些事都说了出来,我不怕燕少回想起过去吗? 我吓得立刻捂住了嘴。 燕少吸着冷气:“林小莹,你居然害死了吕家的小儿子?” 我倒是“啊”了一声。 这才想起燕少以前是见过牙牙的。 而牙牙遇害,是在燕少被炼魂之后,加之燕少失去了记忆,他是一点也记不起个中缘由了。 我扶额:“不是我,是……这事情蛮复杂的……” 小甜甜已经拉了拉我的手:“小师妹,你过来,我有事要对你说。” 我也顾不上燕少狐疑地眼神,跟着她到了另一间房间。 小甜甜还没问我,我倒是先着急地:“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甜师姐,我和四一他……” 小甜甜狠狠瞪我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呐!让你不要跟他接触,结果金屋藏娇都玩起来了,你还有没有把死和尚的话放眼里啊。” 我嗯了一声:“师父他老人家的话,是放心里的,不是放在眼里。” 小甜甜啐了我一口:“不跟你玩嘴皮子,你就是假正经。” 我忙拉着她的胳膊,求饶地口气:“师姐啦,人家跟你开玩笑的啦。你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小甜甜找到一张椅子坐下,倒是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她叹了半天,这才说道:“其实,你和老板的禁制,早就解除了。但是……但是……” 小甜甜说道这里,突然落下泪来:“都怪我……” 我吓到了,急忙问是怎么一回事。 心里却在叫着,坑爹啊,早解除了,这算个什么事啊。 小甜甜却只是流泪,一边哭边说:“都怪我,都是怪我。” 我听她说了半天,却听不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甜甜又哭了好一阵子,才说道:“当初我听话听半截,只听到说老板还阳之后,不能让你和他接触,怕触发他的记忆,令他魂飞魄散。但没听到,只要他二十八岁生辰一过,便是没有什么伤害了。我老早就想要来告诉你,让你和老板能和好就和好,可是……可是……可是……” 她又大哭起来。 我忙安慰她,让她别难过了,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变故,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甜甜边擦眼泪,边说:“小师妹你能这么大度对我说这种话,真是太让我惭愧了。想当年我身为骨妖,为祸四方,都是和尚他引我走上正途。他那般信任我,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来办,我却办砸了。我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我让她不要这样。 我说我和燕少已经和好了,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然而小甜甜摇摇头:“不是的,小师妹,我听阿青说,你和秦月天在一起了,是么?你们已经订婚了,是么?” 我额了一下,便说确实是的,不过这次我是不会回头的。 小甜甜便喃喃着:“不会回头了啊……” 我发觉她心事重重,便问她,究竟还有什么顾虑的。如果是秦家的势力的话,我不怕,大不了我离开这里,远走他乡,燕少是会和我在一起的,我什么都不怕。 小甜甜欲言又止,隔了好久才说:“小师妹,你不知道……秦家背后,秦家背后……有和尚的死对头。” 我心想果然是这样的么? 秦家……果然有问题么? 小甜甜又道:“那人十分的厉害,跟和尚不分上下。当初和尚和他相斗,两败俱伤,和尚养伤多年,那人也是蛰伏。这么多年,和尚要出关了,那人恐怕也是要出山了。” 我听到这话,忙问:“那么鬼脸又是怎么回事呢?当初不是磅空和他斗么?” 小甜甜叹息:“这故事真是极其复杂,一百多年的恩怨,岂是轻而易举说得清的啊。” 小甜甜问我,是不是和秦月天缔结了契约。 我大致把当时情况告诉了她,问她有什么危害。 小甜甜摇头:“我道行很浅,什么都悟不到,具体的,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牵住我的手,终于有些开心地说道,“不过和尚今年年底就会出关,只要他出来,一切都不用担心了。” 我说现在已经要十二月底了啊。 小甜甜嗔怪地看了我一眼:“我们算日子,都是算的农历啦,身为磅空后人,你还这么不上道。” 我哦了一声,厚着脸皮说我就是不上道。然后和小甜甜手牵着手,嘻嘻笑着回去了。 到那边一看,燕少正把牙牙抱在腿上,和他说话呢。 我听燕少正在问他,是怎么跟我在一起的,心里就跳了跳。 虽说不怕触发记忆了,但还是很怕燕少想起什么,这是为什么? 主要是一想到还阳之前我的地位是何其卑微……再想想我现在是何其刁蛮,我就觉得……假如燕少恢复记忆,那我肯定会……很惨! 不过牙牙很机灵,大概小甜甜他们教导过他什么,他只是和燕少打着哈哈,什么重点都没说出来。 小甜甜悄声对我说:“你别担心,二十七岁的劫难一过,老板的记忆已经被封死了,不会再有机会出来了。” 我这才松了一大口气,但莫名又有点失落的感觉。 那一年的经历,那一年的生死,就这样被埋葬在了灵魂深处么…… 新生就这般开始了,我应该庆幸,我们还是相爱的。 小相公也没有隐瞒自己是磅空弟子的身份,他介绍了小甜甜,是一只百年白骨精。关于我是如何和他们混到一起的,小相公的说辞是,他流浪到我楼下,我大发慈悲介绍他到集团当模特,他无以为报,就帮我报了个磅空玄学函授班…… 燕少听到这个说法,眼角倒是挑了挑:“哦?磅空?” 我一下子就低下了头。 燕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莹莹同学,大概我们应该抽空谈一谈。” 我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 如果说小甜甜他们没有告诉我,我和燕少的禁制接触了,最大的坑是导致了我和秦月天的婚事,另外的坑就是……让我下午听到燕少说磅空的时候,佯装无知。 我只有呵呵笑着:“那个……那个……人家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嘛……万一让你知道,我曾经留宿过其他男人,那么……那么……” 小甜甜和小相公倒是满脸好奇地看着我。我不得已,又把关于秦老爷子送我麒麟眼泪和我在老院子那边看到那幅画和那本书的事情说了一遍。 小甜甜的脸色严肃了起来,她问我:“眼泪现在在哪里?” 326安安静静的一颗子弹 我问燕少:“眼泪呢?” 燕少便出去一下,一会儿便拿着那对耳环回来了。 我心想,原来这东西你随身带着啊,哼! 小甜甜拿过这翡翠,对着光仔细端详了一下。 我和小相公以及牙牙都一脸好奇:“如何?是真的吗?” 小甜甜不吭声,只把耳环自个儿揣了起来。 她说:“这么危险的东西,就不要还给秦家了。我给你保管着。” 我忙说不能啊,这是人家的宝贝,我不和人孙子在一起,得还给人家啊。 小甜甜就厉声呵斥我道:“你们这些凡人懂些什么?你可知道麒麟眼泪是剧毒?稍不注意吞食了,随即魂魄碎裂。” 我额了一声。 心想谁都不是小孩子,没事儿拿到嘴里含着玩啊? 小甜甜又道:“麒麟是祥瑞的神兽,心性善良温润,若非绝望悲愤至极,不会流泪。一旦流下眼泪,便是剧毒。” 我问小甜甜,缦是谁,青又是谁,骨呢? 小甜甜好像没听到我说什么似的。 她只说:“小师妹和老板还是最好忍忍吧,暂时别腻这么紧,小师妹用龙马鳞和秦月天缔结了契约,我们都不知道贸然毁约会有什么后果。还是等和尚出关再说吧。” 燕少举手:“等等,龙马鳞是什么东西?” 我们一众人扶额。 要对燕少解释这一通东西,以及我为何会拥有这东西,都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最关键的是,我们还得把他这个当事人给编出去,稍不注意就会编不圆。 于是,小甜甜干脆一挥手,颇不耐烦地:“像你这种凡人,也不是我们磅空系的人,说了你也不明白。没必要多知道。” 全天下敢这样对燕少说话的,大概就只有小甜甜一人了。 燕少倒是不恼,只是抄起手,冷冷地看着小甜甜:“我也是见过磅空的人,身上还有他给的麒麟角半只,也没什么不可知道的吧。” 小甜甜大概也知道燕少不悦。 于是便态度好了一些,告诉燕少,所谓龙马鳞就是龙马的鳞啦。 我身为磅空函授学院弟子,必须有一样看家本领,于是就得了龙马鳞了。 秦月天出了车祸,是我用龙马鳞和他缔约,才把他的命换回来的。 现在我毁约,不知道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所以还是谨慎一些,等磅空出关再说。 燕少听到这说法,一直板着的脸就柔和了下来。 他不顾所有人都在,走到我面前,扶住了我的双肩,很轻声地问我:“真的吗?” 我突然有种蒙冤昭雪的心酸感,一下子就哽咽了。 我正要说什么。 燕少又问我:“为什么不和我说明呢?”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 然后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我说:“我怕你不能理解,以为我在胡说八道。” 燕少于是偏着头想了一下:“也是哦,我那时候多半不会信的。” 我默默的,那你废什么话! 然而他却很是开心地挽住了我的手臂,回身看着小甜甜他们:“不过现在好了,误会消除了,我们只需要等磅空过来,就可以结婚了对吧?” 小甜甜和小相公还有牙牙转过背去窃窃私语。 “老板太乐观了吧?” “他都不问小师妹要不要嫁给他。” “哥哥好像有点大男子主义哦。” …… 燕少:“……” 正在此时,牙牙突然飞到半空中,非常警觉地眺望着什么。 小甜甜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牙牙很紧张地说:“有人来了,好多人,全都朝这里过来。” 小相公叫道:“坏了,肯定是秦家查到这里了。小师妹,现在还不是挑明的时候。我们先走,如何?” 燕少眼刀锋利:“来就来了,有什么好怕的。” 小甜甜飞到半空中,一巴掌拍在燕少肩膀上:“你能不能为小师妹考虑一下,你们男人就知道逞英雄。你倒是得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美名,红颜祸水的恶名就让小师妹来担着吧。” 燕少不以为然,冷言道:“迟早都要撕破脸,早一点面对早解决问题,何必拖拖拉拉。” 小相公忙说道:“不是这个道理。小师妹现在缔约在身,公然毁约,怕是对她有什么损伤。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燕少深深看了我一眼,隔了半晌,才叹气:“好吧。” 让他屈服,真是极不容易的事。 小甜甜便说好,让牙牙和小相公带我离开,她和燕少留下来应付局面。 燕少似乎很烦小甜甜,问她留下来干什么,这里有他一人足够应付。 小甜甜指了指满地的乐趣用品:“你一个人在这儿捆绑滴蜡,说出去谁信啊?” 燕少反呛她道:“哦?按照你的说法,你就应该留下来,给我安一个猥琐幼女的罪名?” 小甜甜古灵精怪,从来只有她呛别人,哪里受过别人这般呛。 当即大叫一声:“咿呀——不让你见识见识,不知道你姑奶奶的厉害!” 说罢,突然一扭小腰,整个人居然款款地长大了起来。 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化身成了一个妖娆美艳、前凸后翘的大美女。 表说我和小相公,就是燕少都给震到了。 小相公嘴上不带把,当即叫道:“擦!甜甜你居然还有这功能。”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燕少倒是什么都没说。 然而我要说,燕少你用这种眼神看另一个女人,我是会吃醋的! 小甜甜无比妩媚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燕少的肩膀:“喂,老板,包夜三千可好。” 燕少立马回道:“三千?你给我?” 啧啧,居然当着我这个正牌的面,就开始打情骂俏了。 废话不宜多说,小甜甜和燕少留下来对付秦家来的大队人马。我和牙牙小相公立即离开。 牙牙这次回来,似乎变得非常了不得,方圆百里的动静,都能轻易洞察。 因而有他引路,我们成功避开了秦家的大队人马。 回家的路上,小相公告诉我,是阿青告诉的他们我在这里。 原来阿青早就知道我被燕少囚禁了,但是不敢劝也不敢吱声,更不敢跟着来,只让小相公他们来当炮灰。 不过幸好小相公他们来了。 因为秦家的情报网也确实很厉害。 燕少当时是在医院劫的我,总归会留下蛛丝马迹,秦家那边抽丝剥茧,终也是查到了这里。 小相公还跟我说,秦家已经把我住的地方也都监视了起来,所以我不能回去,只能找个地方“突然出现”。 而我出现之后,是必然要去面对秦家人的。 他问我有没有什么好的计策。 我想了想,便问能不能把我送到秦家老院子那边去。 小相公问牙牙可不可以,牙牙说小事一桩,他带我去,可以轻易躲过警卫。 一切妥当,我临走时突发奇想,问小相公:“甜师姐,不会真和燕老板对上眼了吧?” 小相公愣了愣,摇了摇头:“不知道,不会吧?” 我忍不住笑起来,跟着牙牙走了。 接下来的事都非常顺利,我让牙牙先走,自己在老院子的竹林那边转悠,然后被巡逻的人员发现了。 没多少时候,我便被押送回了秦家的院子里。 现在是凌晨,秦老爷子的大宅却是灯火通明。 我失踪了那么多天,贸然出现在竹林之中,当然是惊动了秦家所有的人。 老爷子喝退了所有的人,只把我一个人单独留在他的房间里。 然后他静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静下了心,看着老爷子的眼睛,只说了一句话:“我……好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老爷子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神顿时闪过一丝惊诧的光。 我知道要骗过他是十分困难。 但也只有横下心来,把这事情应付过去。 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我、我好像看到了五岁的月天,还有一个叫徐胭脂的小姑娘,还有个椭圆脸流鼻涕的小男孩,还、还有个男孩,好像是……燕洍羿……他们,他们在捉迷藏……然后,月天莫名其妙走丢了,我便和大家一起去寻他,寻到后山,他们说要回去拿枪,丢下了我一个人……我……” 我刚说到这里,护士突然敲门进来,拿着一个手机,递给老爷子。 老爷子接起来,听了一会儿,期间用审视的眼神看了我几秒,然后对那边说道:“嗯,既然是误会一场,那你们就好好道个歉,燕洍羿和我们月天也是朋友,别闹僵了。” 我一听这话,便知道是秦家那边的人闯入了燕少的小金屋,结果却看到了燕少和甜师姐。 而这时刻我在秦家,自然是什么嫌疑都消除了。 等到老爷子把护士遣走了,他闭眼休息了一会儿,这才睁开眼,双目灼灼地看着我:“林小莹,你相信这世上有麒麟吗?” 我心突地跳了一下,不知老爷子为何突然说到这话。 老爷子又道:“那边废掉的院子,你也过去过了,你看了那幅画,有什么感觉没有?” 我的心猛的跳了起来。 我想起那间废弃的院子,没想到我的一举一动,竟然在老爷子的监视之下。 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只说:“我看到那画上写着辛亥年腊月,辛亥年,指的是1911年,还是1971年呢?” 老爷子似乎对于我的坦诚相当满意,他点头道:“是1911年。” 我“哦”了一声。 老爷子便似乎有些期望地看着我:“你想起了什么?” 我摇头:“没有。” 老爷子便又有些失望,不过他又说:“没关系,想不起也没什么,你和月天在一起,终是什么都会想起的。” 房间里又沉默了一会儿。 我以为老爷子会让我出去了。 谁知他突然道:“我出生于31年,小时候,便常听家父谈起麒麟的事。听家父说,他年幼时,亲眼目睹了麒麟出世。家父极其迷恋麒麟,他从小擅长丹青,你所看到的那幅画,便是当年麒麟出世时,他为其所描的画像。” 我有些不由自主地打断道:“那是麒麟?” 麒麟不该是神兽的模样么,为什么会是一个小女孩。 老爷子似乎看出了我的困惑,他道:“那一年出世的是雌性的麒麟,称之为麒。她幻形为一个女孩。” 老爷子闭目,又回忆道:“家父曾说,麒麟出世那一年,四方大水,百姓流离失所,世道混乱。麒麟为平灾救世而生,家父因助她出世,被许以重谢,秦家因此而世代富贵。” 我突然发觉老爷子知道我所有想知道的真相。 我禁不住问道:“那缦是谁,青又是谁,骨呢?” 老爷子睁开了眼,他双目之中似要看透人的精光。 他问:“你是看了那本书吧?” 我点头,说只看了几句话。 老爷子叹息:“缦,是家父的挚友,当年与他一同助麒麟出世。青是那乱世的祸害灾星,也是麒麟最大的敌人。骨……我也不太清楚了。家父虽然在那本书中提及,但从未说过骨是谁。” 我问:“那书,是秦老先生写的?” 老爷子的爸爸,我也不知道要如何称呼,姑且称为秦老先生。 老爷子点点头。 他又说:“家父至死都对麒麟念念不忘,那耳环,乃是麒麟的眼泪,想必月天也对你讲过了。麒麟身死,临死前落泪,家父见之心碎,回来后每日睹物思情,不久便抑郁离别了人世。” 我问老爷子:“那……您为什么要把那对耳环给我呢?” 老爷子眯着眼看我:“那眼泪带你回了二十年前,不是么?” 我一时哑然。 回去这事情,确实发生过,要不然我也不会编的有鼻子有眼睛的了。不过,也不全是事实。 老爷子又道:“燕家那小子,小时候确实是月天的玩伴,他们两人同年出生,秉性又相投,玩得到一起。不过,这事情,希望你替我隐瞒月天。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他记起来也无益。再说,燕步云不也什么都忘了么?” 我想这里面还有许多我也不知道的缘故。 老爷子便说:“好了,说了这么多,我也累了。只希望你和月天,好好在一起,也算是了了我们秦家的一桩大事。” 他正说着,我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护士着急的声音:“月天少爷,您不能进去,老首长在和小莹小姐谈话呢。” 然而门还是嘭的一声打开了。 老爷子的声音随即抬高了:“让他进来。” 只是秦月天已经进来了。 我一瞬间就站了起来,有些惊,也有些无措。 秦月天,他还坐在轮椅上。 然而见了我,却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见他朝我大步走来,忙也迎上去,我说:“你还是坐下吧,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月天他抓住了我的手臂,他的手指,有些用力地:“你去哪儿了?” 这句话,有担忧,有愤怒,也有一丝无助。 我正不知怎么回答,老爷子突然在一旁插言道:“她去她该去的地方了。你就不要过问了。” 秦月天有些惊愕,看着老爷子,似乎不明白他为何要帮我说话。 他怔怔地看着老爷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爷子便哼道:“七年都不回家,要不然你未婚妻出事,怕是我这老头子都装进棺材了,你也舍不得过来看一眼。” 秦月天听到这话,突然双膝一软,放开我,直直地跪了下去。 他猛地往地上一磕,声音颤抖着:“爷爷……” 老爷子眼中便也有些痛惜,挥手道:“不用行这种大礼,也不要道什么歉,这些年,也是苦了你。快起来吧,你身体还要养,这地上寒。” 见我呆呆地站在一旁,老爷子喝我道:“林小莹,你干什么,还不扶你未婚夫起来?” 我哦了一声,只有去扶秦月天。 没想到他却抓住了我的手臂,把头埋在了我的臂弯里。突然无声的抽泣起来。 这是不是我第一次见秦月天哭,我真是记不得了。 然而,我尴尬得有一比,这长辈还在呢,能不能别这么…… 老爷子便又叹道:“哎……你不在了,他寝食难安,不顾自己身体到处找你。你这回来,他是高兴。” 我心中也是内疚无比。 我和燕少倒是冰释前嫌,可是……我和秦月天这事情,真是让人头疼脑热。 我只能先去拉他:“起来了,月天,地上寒……” 他抬起头来,对我露出一个熟悉的微笑,只是眼角还有些润:“你回来了,太好了。” 我扶他出去,秦家所有的人都在外面。 曾女士见状,正要说什么,秦月天便道:“爷爷说了,小莹这几天不在的事,谁都不能过问。大家都不要去追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竟然隐隐有家主的威严。 在场大多数都是他的长辈,然而听了他这般严肃的话语,竟无一人敢开口反驳。 我这晚上就住在秦家,月天也没回医院去,他很隐晦的问我,这些天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我知道他也是按捺不住想知道真相,只答他:“我很好,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他便握住我的手,对我说:“那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接下来也不回医院了,都在家里休养。” 我想,只有最多一个月,一个月,磅空就出关了。 那时候,一切都能游刃而解了吧。 第二天,我寻了个空,又去了之前那个废弃的院子。 然而,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画也好,书也好,都不在了。 当天晚上,我便回了自己的家。 小相公是个大活人,不方便过来,牙牙和小甜甜倒是很开心的来了,不仅和我一起吃饭,晚上也跟着我一起住。 晚饭后,我们一人一妖一鬼斗地主,玩得是个不亦乐乎。 燕少的电话就来了。 我只得在小甜甜和牙牙贼呼呼的偷笑中,去了露台接电话。 燕少在电话里问长问短,事无巨细地问我从昨天分开到现在的细节。 我稍微敷衍一下,势必引起他更深更重的追问。 我就哼哼,说我还没追问你昨晚上和甜师姐干了什么呢,你倒是问我个不停了。 这话刚完,小甜甜就在客厅里高声道:“哎哟还用说,我和老板什么工具都玩光了。” 我立马叫道:“好哇!防火防盗防师姐,燕老板你还真是无孔不入呀。” 燕少在那边恨恨地叫小甜甜滚远点。 他说:“谁对那种超龄老妖婆感兴趣?我口味没那么重。” 正插科打诨的时候,牙牙突然一下子飞了过来,挡在了我的跟前。而小甜甜已经扑倒了我。 我的手机啪地一声摔在地上,人也摔得龇牙咧嘴的。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我大喊:“你们干嘛!” 牙牙已经飘落到我的身旁,手机那边,燕少正焦急地喊着我。 而牙牙摊开手,把一个金属的东西递给我。 他说:“姐姐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我一看,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牙牙的小手心里,安安静静地摆着一颗子弹。 327嘘,我什么都不想听 毫无疑问,有人朝我射击了一颗子弹。 若不是牙牙挡在我面前,小甜甜也同时扑倒了我。 那现在我也是一样倒在地上。 不同的是已经死了。 子弹的事情让燕少差一点赶了过来。 不过小甜甜说让他千万别过来。 “老板你不要冲动,这里有我和牙牙,不会有事的。我们会随时给你汇报情况。”她很严肃地对燕少说。 燕少只让小甜甜把手机给我。 我接过来,他便在那头对我说道:“要不要我把你接到其他地方去,先保证安全再说?” 我说现在我不好动。 主要是都不知道是谁要杀我。 刚才牙牙已经飞出去查找了一圈,根本没发现子弹到底从哪里来的。 燕少在那边沉吟片刻。 我思索了一会儿,便问他:“会不会,是秦家的什么人……” 因为我和秦月天极有可能结婚,会触及到庞大家族里的许多利益,所以有人看我们不顺眼。 燕少说:“可能性不是特别大。” 他告诉我,目前在秦家,基本是秦月天的父亲一人独大。 下面的兄弟姐妹,几乎没人敢做这种动作。 我们相互沉默了一下。 燕少说:“林小莹,你不要挂电话……” 我说,好。 燕少又说:“手机放在耳边,让我听到你的呼吸声。” 我便躺下,侧身躺好,把手机开到免提,放在眼前。 隔了一会儿,燕少问:“林小莹,你还好吗?” 我说,我还好。 他说:“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 我听到这句话,急忙又把免提关掉。 燕少的声音继续传来:“我现在的心情,我没办法想你表述……” 我让他不要担心,我有甜师姐和牙牙在身边,没人可以伤到我的。 燕少的声音放得很低:“我看不到你,你不在我身边,说再多也是没用的。”他又道,“就算什么道理都明白,但是强迫自己也睡不着,不自觉就要胡思乱想,瞎担心,你知道么?” 我说我懂的。 但是请他一定放心,我一定不会出事的。 我可以向他保证。 这一夜,牙牙和甜甜一直很警觉的巡视着,而我则断断续续地和燕少聊着天。 这两只意外地没有来打搅我们。 天亮了,燕少问我:“莹莹,你到集团来好不好?我想见你。你不在我视线范围内,我始终不安心。” 我说,大家都一夜没睡,趁着白天好好休息一下好不好? 然而燕少说不好。 他说:“我现在头痛欲裂,整个人都觉得要爆炸了。林小莹你不要残忍好不好?你那天不是才说过,无论怎么样,你都会陪着我的吗?你现在不在我身边,我真的觉得很……难以忍受。” 我拗不过他,只有征求甜师姐的意见。 小甜甜叹气:“真是命都不要的一对啊。” 我稍作休整,便准备步行去集团。 由于发生了昨晚上的事,甜甜和牙牙都必然跟着我一起去。 牙牙可以随意隐形,甜甜也一样。 他们两只如同保镖一样,把我夹在中间,朝集团走去。 刚刚走过一个拐角,便看着对面开来了一辆没牌照的尼桑。我心里觉得奇怪,这车里连临时牌照都没有呢。 正这样想着。 那车突然一个加速,径直朝我开了过来。 这么明显的谋杀,令我们三谁都没想到。 小甜甜和牙牙已经一人一边架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拖着跳离了原地。 那车没撞到我,头也不倒,直接朝远方开去。 牙牙禁不住厉声尖叫一声,扑着朝那车飞了过去。 可是小甜甜喝住了他:“牙牙!回来!” 牙牙回过头来,气得小獠牙都露了出来:“牙牙要去抓坏人!” 小甜甜骂他:“这种时候,你小莹姐姐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万一对方只是调虎离山呢?千万别中计了!” 牙牙只得悻悻地回过身来。 小甜甜戳了一下他的小脑瓜子。 “你呀,符大师兄之前对你说过什么?万事不要冲动啊。” 牙牙瘪瘪嘴,仿佛就要哭起来:“牙牙只想抓坏人嘛……” 我见状忙哄牙牙,告诉他很棒,姐姐很为他感到骄傲。 好好哄一番,才让牙牙又开心起来。 到了集团,我看到阿青居然也来了。 他对我眨眼:“姐姐,是不是很意外呀?” 我问他为什么来。 他说:“哼,当然是来交割股权的。姐姐你要不是为了交割股权,为什么要来公司呢?” 这话说着,他却又把我拉到了一旁。 悄声道:“我知道你是来跟我哥约会的。但是秦家把你盯得很紧呢,我是专门来给你们打掩护的。” 我随阿青还有小甜甜一同到了燕少的办公室。 刚进去,燕少就从办公桌那边走了过来,不顾这里还有一大堆的电灯泡,抱住了我。 他细细看了看我的眉眼,才关切地问:“昨晚上的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你有没有吓到?” 小甜甜在一旁哼哼着:“昨晚上还没怎么吓到,今天早上倒是真吓到了。” 燕少急忙问是怎么一回事。 牙牙抢先把有车来撞我的事情说了。 燕少的脸色即刻阴沉下去。 阿青也十分震惊。他叫道:“怪了啊,谁会要杀小莹姐呢?杀她有什么好处啊?她个一穷二白的……” 见我瞪着他,他才住了口。 燕少坐回了自己宽大的老板椅里,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思来想去,目前也只有秦家和赵家有这个动机了。” 阿青立马说道:“从利益方面来看,秦家动手的可能性更大。” 燕少抬起头,挑着眉问阿青:“那为什么赵家的可能性会小一点。” 阿青娓娓地分析来:“赵家对小莹姐的恨点只有和你的婚事上。现如今赵安蒂惹上了秦家,已经是自身难保,焦头烂额,完全找不到理由来杀小莹姐啊。倒是秦家,小莹姐如果真的和秦月天怎么样了,那秦家就全都落到她和秦月天手里了啊。秦家上一辈四兄妹,谁会没点心思?” 燕少把手指扳得咯咯作响,眉宇间隐隐有阴色:“如果真是秦家的人,那这人,胆子还真挺大的。” 他又道:“好了,林小莹已经安全送到了,你们都出去吧。” 这话让我们全部人都华丽丽栽倒了。 燕少,外面的人看着我和阿青一同进了你办公室,却只出去阿青一个人,傻子都看得出有什么问题吧。 您就真的这么不在乎我的名声么? 燕少似乎也察觉了不妥。 他站起来,拖住我的胳膊:“那我和林小莹到里面去休息,你们在外面玩吧。” 说着不由分说,就把我往休息室拖。 进到休息室里,燕少关门的当口即把我压在了门上。 他在我耳边轻声道:“莹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我是真体会到了。” 我任由他亲吻我的脖子和我的肩膀。 片刻,我说,一夜都没睡,我真的很困了,我们还是休息一下吧。 燕少便答好,他拖我到床边,问我:“莹莹,我替你解衣可好?” 我怪害羞的,说用不着,我先去洗手间方便一下。 燕少对着我吹气:“莹莹是要在洗手间脱好了给我一个惊喜吗?” 我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一推燕少,他倒是很自觉地手臂张开,躺在了被单上。 燕少说:“莹莹,我在这里等你啊。” 我对他做个鬼脸,朝卫生间走去。 然而,当我打开门的时候,浴缸里站着的那个女人,吓得我再粗的神经也要断了。 我的声音又尖又抖:“卓蓝!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的堂妹林卓蓝,她居然躲在休息室的浴室里! 燕少听到了我的尖叫,已经飞奔了过来。 当他看到林卓蓝的时候,那脸色,绝对是一个飞跃性的变色。 林卓蓝抱着肩膀,也有些慌乱和惊诧地看着我的燕少。 隔了半晌,她才开口:“姐、姐……你、原来你和燕少是……是……” “没错,”燕少已经抱住了我的肩膀,他眼中,对于林卓蓝的鄙视毫不掩饰,“你有意见?” 林卓蓝只余仓皇地摇了摇头。 燕少随即眉心低压:“那你废什么话!” 林卓蓝又摇了摇头,她脸色苍白的低下了头,似乎我和燕少在一起,给了她极大的打击。 我不明白她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三番五次地躲在燕少的休息室里,这么拼,为了什么? 就为了成为燕少的女人吗? 林家的人,除了我之外,对自己都是有莫名其妙的自信。从前袁思思表姐是这样,现在林卓蓝也是这样。 而我现在担心的是,林卓蓝,她对我们刚才在外面的谈话,听进去了多少。 燕少却似乎已经厌烦了她的存在。 他头朝外面点了一下,嫌恶地皱着眉:“还不滚出去?” 林卓蓝低着头,从浴缸里跨出啦,差点栽倒。她畏畏缩缩地,小心翼翼地擦过我们,朝外面走去。 燕少叫住了她:“等等。” 林卓蓝转过头来,我看到她眼中又升起希冀的神色。 燕少冷着眼:“到人事那里去领你这个月的工资,明天不用来了。” 林卓蓝眼中的光熄灭了。 燕少又道:“今天在这里你看到的事,说出去半个字,你懂的。” 林卓蓝埋下头,小声地:“我懂了。” 她瞥了我一眼,忽然转身,冲了出去。 那一眼,让我的心跳了一下。 那是多么不甘、愤怒、怨毒的一眼啊…… 我听到外面阿青在惊呼:“又是你!” 燕少已经走了出去,他似乎相当愤怒,拿起桌上的电话,问外面的秘书:“我休息室里有个女人!这事情别说你们不知道!” 他的声音是那般苛厉:“谁放她进来的?谁把我办公室的钥匙配给她的?她才来一个月不到,怎么会有我办公室的钥匙?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安全工作的!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趁我不在进我办公室?全部人这个月的薪水都不要领了!” 我们全都不敢吭声,看着燕少大发雷霆。 直到他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阿青才用手肘撞了一下,似乎我过去安抚一下燕少。 我便怯怯地走过去,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燕少余怒未消,不过倒也不是对我发火,只是恨声道:“这帮人真是越来越散漫!人性就是这般可恶,你对他愈加好,他只当理所当然,愈发放任。你越是压迫,他们倒是把你奉上宝座了。十足的奴性!要我怎么对他们好?” 我忙让他别这样说。 他不能因为林卓蓝一个人人品这般,就这样评价外面那些秘书和助理。 我是知道的,燕少对他们好,他们都是从心里感激,对他愈发尊重和忠心。不能和林卓蓝这样的人一概而论。 林卓蓝的事情,说到底还是燕少自己开的口子。 当初还不是他让她来当他秘书的。 林卓蓝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经验还是学历还是品性,都不可能胜任他的秘书,他还干下这样的事。 在其他秘书心里,林卓蓝已经是具有特殊性的了。 是燕少给了她“特权”的外衣,她才能一步步做出如此出格的事,却没有人去制止干预她。 说到底,都是燕少的“纵容”。 燕少听我这样说,却反问我:“是谁让我当时破罐子破摔的?” 好吧…… 我不说话了。 这种时候燕少简直就是全地图攻击状态,谁都不能往枪口上撞。 这事情的发生,让我们原本很愉快温馨的气氛也荡然无存。 燕少本身就是个界限感和领地意识非常强烈的人,并且他非常看重个人的隐私。林卓蓝的私自闯入,已经不是破坏我和他温存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了。 这已经是触碰了他的底线。 所以他的坏脾气简直暴露无遗。 他居然扔下我,一个人回休息室里去了,把门关得嘭的一声响。 关得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抖了抖。 继而,小甜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啧啧,老板脾气真是古怪。一个女人进了他房间而已,搞得好像我们都睡了他的女人似的。迁怒谁啊?” 刚说完,燕少就啪的打开了门,厉声对小甜甜喝道:“我没给你权利在我的办公室嚼我舌根,要嚼滚出我的集团半径五百米外去嚼!” 说完又嘭的一声关了门。 小甜甜简直气得发抖。 她浑身都抖得像触电了似的:“和、就是和尚,也从来没这样对我说过话……燕洍羿……你够狠,你够有脾气……别以为和尚关照你,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她这般说着,眼泪却是都气下来了。 我和牙牙急忙把她扶到沙发上去,不停安慰她,让她别生气,燕少不是有心的,不是故意的,也不是针对她的。 小甜甜哭道:“这男人一点风度都没有,他生气我们都要陪着小心吗?我不干了……我走了,谁稀罕呆在他集团,他了不起啊……他跟和尚比起来,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和尚他从来不这样对任何人……他根本不配得和尚那样爱护……他前些时候那个样,我们是怎么对他的……他怎么现在就这么讨厌呢……” 我听甜师姐说着说着,就要把燕少还阳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急忙劝住她。 我掐她,低声道:“可不能说了啊,师姐……燕少的脾气,还阳前也是一样不好的,你忘了……那时候他是煞,动不动还要把你灭了呢……” 小甜甜抹眼泪:“但是那不一样的,他现在可是个人……他长得又跟和尚那么像,我总是要对比……越对比越觉得他真是配不上你……他比和尚差了一万倍,小师妹他真是配不上你……和尚千辛万苦把你托付给他……” 她说到这里,突然间就打住了。 眼泪也收住了,舌头也像是被剪了一般。 我察觉她没对,也察觉她说出了什么很隐秘的信息,忙问她怎么了? 小甜甜无比凄凉地看了我一眼,指了指自己紧闭的嘴,摇了摇头。 我突然意识到了,是禁口咒! 磅空给小甜甜下过禁口咒的。 有些事情,她是说不得的,如果一不小心说了点什么……大概就像现在这样,语言能力都丧失了。 我们一堆人沉默地坐了有一会儿。 小甜甜突然站了起来,伤心欲绝地朝门口跑去。 她刚刚打开门,燕少就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小甜甜一愣,燕少却把目光投向了我。当看清走的人是小甜甜时,他随即唤我道:“林小莹进来!” 小甜甜还以为燕少会给她道个歉呢,谁知燕少根本不把她放眼里,顿时气得眼泪噙了一大包,蹭蹭就跑出去了。 我进了休息室,见燕少已经走到了窗口,揣着手看外面。 我就叹口气,过去说:“四一,甜师姐是磅空大师的心腹呢,你多少还是给她一点面子吧。” 燕少什么话也没回答我,只是背对着我,伸过手来。 他拉我到他面前,顺手关上了窗帘。 燕少抱着我,垂眼:“嘘——我什么都不想听。林小莹,我们睡一会儿吧。” 我有些不满地推着他的胸膛:“四一,你脾气也收敛一点吧。甜师姐就自己人,我们不能这样伤自己人的心。” 燕少不屑地冷哼:“自己要嘴损,就不要揣着一颗玻璃心。所有人都让着她,我就要让着么?” 我说:“你是男人啊,男人还是大度一点好不好?下次见到甜师姐,你对她态度好点吧。” 燕少随即有些不耐烦。 他说:“下次再说下次的话,我昨晚上一夜没睡,人有点烦躁,对她这种任性的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想去应付。” 他非要把我搂住。 他说:“这种时候,最觉得我家莹莹的可贵,不说话的时候,绝对闭着嘴。” 我笑:“你别给我戴高帽子,来堵我的嘴啊。” 燕少说:“我要堵你的嘴,用什么高帽子,只需要用我的舌头就行了。” 我顿作惊讶状,又想要推开他。 燕少已经强行过来堵嘴了。 虽然大家都很疲惫,但我们也纠缠了好一阵子,才抱着一起睡过去。 燕少临睡前说:“我通知了股东下午过来,这会儿我们好好休息一下吧。” 但我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醒了过来。 揉了揉脑袋,我还是有些担心小甜甜。 她的主体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她心性其实也多多少少有些不成熟。 想必磅空从前也是很惯着她的。 她又是古灵精怪的性格,小相公也宠着她。 遇到燕少这样软硬不吃的,也着实很伤自尊。 我起身,看到燕少睡得极沉。 昨晚上我还迷迷糊糊睡过一阵子,但燕少却因为担心我一直未睡,因而我现在也不想打搅他,只想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我出了休息室。 看到阿青也在外面的沙发上睡觉,只有牙牙坐在地上自己玩得很开心。 牙牙见了我,高兴地扑过来:“姐姐。” 我急忙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问他,知道甜甜在哪里不? 328当着全世界的面说我爱你 牙牙点头,指了指窗外。 我便看到,小甜甜一个人坐在楼下花园里,看着喷泉发呆呢。小小的身子看起来挺落寞伤心的。 我唤牙牙:“我们一起去把甜甜姐劝上来好不好。” 牙牙当然说好。 我想有牙牙在我身边,应当没什么危险,便同他一起,蹑手蹑脚地出门,去坐了电梯。 然而,电梯刚往下走了没有一层楼,我突然听到头顶轿厢之外,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随着这钢绳断裂一般的声音,整个轿厢猛地往下一沉。 我和牙牙都一并惊呼:“啊——” 电梯,电梯出故障了! 我猛地冲到操作盘那里,把所有的楼层全都按了一遍,并且按下了报警器。 这里,这里可是二十八楼啊。 直接这样摔下去,再是什么龙马鳞,估计也得给我摔出个内脏分裂。 电梯并没有因为我做了一系列的操作而停下,它依然是失控地往下面滑去。 我慌乱中拿出手机,逮着最近联系人那个41就按下去。 只响了一声燕少就接起来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朦胧:“你在干嘛?” 这简单的四个字可以理解为,你去了哪儿?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我吓得话都说不清了:“燕、燕少救我。” 燕少那边猛地提高了声音:“你在哪儿!” 我哭着:“A02号电梯……啊!” 这个当口儿,电梯突然猛的停了下来。 燕少吓得在那边跟着叫起来:“你怎么了!” 我抬头,只看到牙牙已经不在身边了,而整个轿厢颤颤巍巍地抖动着,似乎被什么力量死死拉着。 我声音发抖地:“电梯、电梯突然失控了,一直往下坠……” 燕少的声音顿时也变了,他说:“你现在在几楼?” 我看了看显示屏:“九、九楼……” 就这一瞬间,电梯已经落到了九楼。 我去扳门,然而门死死闭着,纹丝不动。 牙牙的声音从轿厢顶部传来:“姐姐……快……叫哥哥他们来救你……我撑不了多少时候……” 燕少已经在电话那头叫着:“我来了,你不要挂电话,我已经在二十二楼了……我在下来,你撑着……千万撑着……” 我听到他在那边,似乎边跑边大喊:“那个人……马上去通知电梯机房!通知维修工!报警!马上!A02电梯出故障了!给我找工具!” 我的心悬着,燕少的声音带着喘气:“林小莹……林小莹你还在九楼吗?” 我说我在的。 燕少说了一个好字,然后他说:“不要放弃,不要害怕,我马上到了,马上……” 我猜他跑的是楼梯。 这种时候,燕少是不可能去动电梯了。 他一路从二十八楼奔下来,每走一层楼,都要重复他最先的那段话。 让人报警,让人通知机房,让人给他工具…… 我在风雨欲坠的轿厢之中,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恐惧所包裹着。 究竟是谁,是谁和我有那么重的深仇大恨,要这般三番五次地置我于死地。 突然间,电梯的外面被嘭的一声砸响了。 燕少的声音响在外面。 “林小莹!林小莹你在不在里面!” 我听他的声音,竟然是在我的斜上方。 急忙踮起脚尖,对着门缝喊道:“我在,我在下面一点,燕少,我在的。” 燕少没有回应我。 只是持续而执着地开始砸门。 他每砸一下,就要喊一声“林小莹”。 我急得在里面不住回应:“我在,我还在,燕少我还在……” 我听到他的声音,混合着剧烈的喘息,隔了一会儿,似乎有人带着工具来了。 燕少好像抢了对方的工具,开始撬门。 他不住说着:“马上开了,林小莹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开了……” 牙牙在轿厢顶上拉着整个轿厢,也咬着牙:“嗯……牙牙再坚持,再坚持一下……” 我知道电梯外面的门是很容易开的,但里面的门密封性则相对好一些。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缘故,这门合得十分的紧,无法轻易撬开。 但饶是如此,燕少还是和众人一起,把门生生地拉开了。 刚出现一个缝隙,我便看到燕少站在电梯上方,大喊我道:“莹莹!” 此时的轿厢,正好悬在九楼和八楼之间,中间的缝隙刚刚容一个人通过。 燕少的手臂已经伸进来抓住了我。 我急忙喊道:“不要拉我!快放手,我自己爬出来。” 现在如果电梯往下坠的话,燕少的一双手臂就没有了。 燕少却是半个身子都探进来了,他拉住了我的双手。 他说:“抓紧我,我把你拉上来!” 他又喊道:“牙牙……再坚持一下,我马上把你姐姐拉出去。” 牙牙这次没有回答,只余轿厢在微微颤抖着。 燕少便拉着我,一点点地把我往上提着。 我知道我好歹也个有一百多斤的大活人,燕少这个姿势要拉我出去,一点借力点都没有,真的是极其困难。 他刚刚把我拉到电梯边缘,我突然听到牙牙颤颤地叫了一声:“牙牙……撑不住了……” 这话刚说完,整个电梯就往下再度一坠。 我听到外面发出了阵阵惊呼声。 我则大喊:“放手燕少!” 他不放地话,一双手都会没有了。 然而燕少并没有放手,电梯卡住了他的双手,他依然紧紧抓着我。 而在这惊险的时刻,电梯却又停了下来。 只听到小甜甜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我托住电梯了!老板快放手,小师妹从八楼出来。” 阿青的声音也紧接着传来:“我在八楼,小莹姐你和哥松开手,我在下面接着你。” 燕少闻言,方才一点点放了手,慢慢缩了出去。 他趴在地上,对缝隙里大喊:“阿青你接好了。” 阿青不紧不慢地声音从下方传来:“好的,没事的。”他已经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便坐到地上,一点点地梭了出去。 跳下去的时候,阿青抱住了我的腰。 身后的电梯轰的一声重新落了下去,不出几秒钟,楼下便发出轿厢坠到底层发出的巨响声,尘土上扬,八楼都能嗅得到。 燕少已经冲到了八楼,他一把从阿青怀里把我拉了出去。 然后,我被紧紧圈入了他的怀抱。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所散发的热量,以及他因为恐惧而急喘的气息,他按着我的头,不住的揉着我的头发。 他的脸颊死死挨着我的头,用力摩挲着:“林小莹你这个混蛋!你真是混账!” 虽然这般骂着我,他却把我要锢得喘不过气来了。 我想说的是,这里好多人…… 燕少抱够了,终于放开了我。 我还想着要怎么和他马上来开距离,尴尬地解释一下燕少只是出于老板对下属的关心才紧张成这个样子。 然而燕少已经捧住了我的头。 他根本就不管这里有多少围观的群众,他不管是不是四个公司都有人来看热闹了,他不管柳细细他们是不是也在这里,他也不管楼下的保安是不是也到了这里。 他突然就埋头下来,啄了一下我的脸颊。 随着他这般的动作,四周猛地发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但是燕少并没有想过要停下来。 他紧接着,又在我另一边脸颊亲了一口。 这一口亲得那么响,响得四周吸气的声音都小了一点。 我已经吓呆了。 然而燕少下一次亲的,是我的嘴唇。 他短促而快速的亲着,直到最后完全用手臂挽住了我的脖子,埋头吻住了我。 四周的吸气声由小到大,最后终于喧哗了起来。 所有的人,大概除了阿青和小甜甜,全都同时捂住了嘴,发出了讶异地惊呼声。 片刻,不知道是不是细细带的头,人群突然又喝起彩来。 我想,此处应有掌声。 果然,掌声就响起来了。 全部的围观群众,全都是一边鼓掌一边喝彩,还有人大叫“好”。 秀恩爱这种事,人民群众都是喜闻乐见的。 但是我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想,怎么突然就吻上了,还是当众。 然后我又想了想。 哦,我差点从电梯里坠亡呢。 燕少他很紧张,他很害怕,然而我出来之后,他很高兴,他很激动,所以他再也不管其它什么,就冲动地抱了我,还吻了我。 这是一个长吻。 当着全集团员工的面。 我和燕少之间最后的一层薄纱,也已经随着这个行为,而揭开了。 当他放开我的时候,我抬头看到了他的眼睛。 燕少的眼中,似乎流动着一种别样的光彩,那般的动人,那般的璀璨。他深深凝视着我,所有的呵护和爱意,全都表露无遗。 我也凝视着他,我不知道我的眼中,是否也有同样的光彩。 他的手抚摸到我的脸上,捏了一下我的脸颊。 然后燕少说:“林小莹,嫁给我。” 我简直是呆了。 燕少这是在求婚吗? 他在集团里,公然当着员工的面,对我求婚吗? 我瞥到一旁的柳细细,捂着嘴,简直一副要惊呆哭了的模样。 而其它的人,表情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 今天所上演的重头戏,简直值一个月工资的票价吧! 燕少已经完全不管不顾了。 电梯事件,简直就是一个导火索,把他所有压抑的事情都点燃了。 他捧着我的脸,很郑重也很认真地:“林小莹,我现在可以当着全世界的面说,我爱你。你能不能告诉全世界,你也是爱我的?” 我这种时刻,已经反抗无力了。 横竖已经这样了。 燕少的眼神,他的话语,让我无处可逃。 我仰头看着他,声音里也有一丝哽咽,我说:“是的,我也是爱你的……” 这话刚说完,我就听到有人暗暗惊呼起来。 然后紧接着,又有掌声响起来。 燕少笑了起来。 他笑的时候,眉眼都是如此动人。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我们是要面对一切困难和阻碍的,所以也不在乎是哪一天了。 既然今天说出来了,就从今天开始面对吧。 不管是谁…… 不管是什么家族…… 燕少伸出手臂,重新把我揽入了怀中。 这一次不是很急促和慌张的,而是从容不迫的,温暖而游刃有余的。 我也顺势靠在了他的肩上。 然而,就在这么温馨动人的时刻。 阿青的声音却是非常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阿青说:“月天哥哥……你好啊……” 月天哥哥。 这四个字,一瞬间将我从温暖美好的怀抱中惊醒。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我抬起了头,直起了身子。 我和燕少一起转身,然而依然没有放开彼此。 我们看到了已经从人群中走出来的,秦月天。 他面色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苍白,他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他的步伐,也是那般的……沉重。 他看着我,也看着燕少。 我们不能从他脸上看到任何的表情。 他好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因而也没有表情。 整个廊厅里静了好一阵子。 秦月天的声音才再度响了起来:“你们……什么时候的事……”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这句话。 燕少的声音却是很沉稳地回答道:“很早的事了。” 他说这话时,揽着我腰的手,更用力的一分。 秦月天的眼神并没有回避,他只是与燕少面无表情的对视着:“很早,是多早?” 燕少微微昂头:“比你早。” 这种时刻,所谓友谊,所谓朋友,都被撕得米分碎。 廊厅里的气氛,压抑得人几乎想要下跪。 所有的员工都不说话,全都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秦月天的眼神落下去。 他闭了一下眼,直到此刻,我才明显地看到,他呼吸了一下。 然后他又睁开了眼。 那眼依然空洞得可怕。 他似乎喃喃了一句:“比我早……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句话,一瞬间就问住了我和燕少。 就在我们愣住的那一刹那,秦月天又看向了我:“林小莹,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我?” 他的声音是平静的,但就因为这般平静,才让人隐隐感觉得到平静之下海浪般呼啸的愤怒。 我在愣神的时候,燕少已经挡在了我面前。 他冷冷地回答秦月天:“她有她的苦衷。” 我的苦衷…… 是的,我确实是有苦衷的。 我不能告诉别人我曾经和燕少在一起过,不能让人知道我曾经和一个妖煞在一起半年,不能让人知道为了让他回到人世间,我付出了什么…… 当然,当我不在乎这个秘密的时候,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 秦月天紧接着,便问燕少:“那你呢?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也爱她,你也想得到她,你也要追求她,为什么,你从来不说。” 燕少顿了顿,然而他说:“我以为你知道。” 秦月天好像笑了一下。 他笑得那般嘲讽。 “我知不知道,和你说不说,是两回事。”他说,“我知道的,只是我猜测的,我的猜测,可能是错的。” 沉默。 重新蔓延在整个廊厅之中。 秦月天突然退后了一步。 他指着阿青,问:“你呢?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脸皮厚到阿青那个程度,一时也有些局促起来,但他还是很镇定地回答:“也很早。” 秦月天点了一下头。 忽而转向了不远处的小米。 他问:“胡米竞,你呢?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小米抬了一下手,似乎想要解释什么,然而,他最终还是开口:“我才知道……不久……” 小米第一次发现我和燕少的事,正是秦月天出车祸的那一天。 秦月天便又问向旁边的人:“柳细细,你呢?你也很早就知道了?” 细细这般伶牙俐齿,一下子也支吾起来:“我、我不知道……不知道那个人是、是林总……” 是啊,那一天,我和燕少在会议室的隔断里干那种事。 恐怕已经传遍了整个集团。 只是,那时候他们都不确定那个女人是我而已。 秦月天便又点了点头。 他问身旁的人:“你们呢?你们也是很早就知道了?” 所有的人都不敢回答,所有的人都沉默。 秦月天笑了笑,笑得那般凄凉和自嘲。 他说:“好,很好。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我的兄弟,我最好的朋友,和我的未婚妻在一起……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只有我今天,眼见为实……” 燕少放开了我。 他走上前去:“月天,这件事情有些复杂……” 可是他的话并未说完。 因为秦月天已经挥拳而向。 我惊呼了起来。 燕少猛地抬起手心,接住了这一拳。 然而他还是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到了我身上。 秦月天说,第一次是咬牙切齿地:“燕洍羿,你他妈的不是东西!” 他指着燕少,点了一下头:“你跟我之间,到此为止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了身,人群很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秦月天便踏着这条道,头也不回地往楼梯走去。 他的步子有些踉跄,但却显得那般坚决。 我和燕少,还有阿青和小米,就那样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 没有人去叫住他。 也没有人去劝他。 因为知道一切行为都是没用的…… 一切都发生了,永远也抹不去了。该断裂的断裂了,该结束的结束了。 迟早会到这一天,我们都知道。 如今它提前到来,我们也只有坦然接受。 直到秦月天的脚步声彻底消失,燕少才回过身来,他捏了一下我的手,安慰我道:“没事的。” 我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 我和燕少在一起的事情,很快就会传遍我们所涉及的所有的圈子。 秦家会知道,燕父也会知道,赵家也会知道……避无可避,除了抬头而上,别无他法。 阿青已经开始吆喝:“好了啊好了啊,大家该工作的就工作了,回自己岗位上去……额,姐姐,你还要不要把股权交割给我。”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燕少已经替我回答:“要的。林小莹以后也没必要到集团来抛头露面了,我们之间也是要避嫌的。” 阿青切了一声:“当着所有人面亲都亲了,还说什么避嫌,真是不害臊。” 燕少立刻抬手,给了阿青一个爆栗子。 喝道:“闭嘴!” 小米也上前来。 他挺光明磊落地劝我道:“小莹,虽然月天也是我的朋友。这个事情我是支撑你的。人生可能就一次真爱,为了真爱犯下的错都是可以原谅的。你不要有任何负担,和四一好好在一起,我一定会祝福你们的。” 我回他笑:“谢谢胡总了。” 小米立刻叫道:“哎哟林总,不要客气。” 大家都笑起来。 但燕少没笑。 我知道秦月天的离去,对于他而言,也是十分不好受。 我想让他不要难过,想牵着他到一旁去好好和他聊一会儿,然而刚刚开口,还没说出一个字,突然觉得胃部一阵绞痛。 有什么东西好像突然在我腹部翻涌着,然后一股脑地顺着我的咽喉冲了上来。 我止也止不住,只觉得喉咙一下子被什么热乎乎的液体填满了。 急忙埋头,鲜血已经从口中喷涌了出来。 329我们都等不到五年后了 我被送到医院急救的时候,还在时不时的呕血。 一番抢救加检查下来,所有人都像是打了一场仗似的。 我安慰燕少:“可能是没休息好,睡睡就好。” 燕少只带着责备地口吻:“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我只有装可怜:“真的之前没感觉啊。” 我没说谎,吐血前一秒,我真还棒棒哒,嘛事没有。 燕少也不多和我争辩,只是握紧了我的手:“别说话了,那好好休息吧。” 胃痛是个折磨人的事。 这一晚上反反复复的痛,虽然已经在治疗但还是止不住要呕一点血出来。 第二天上午,我去洗手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蜡黄。一夕之间,好似变了个人似的。 小甜甜跑来喊我:“小师妹,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喊你去他办公室讲给你听。” 我心想,既然医生都叫我自己过去听,那肯定就没什么大碍了。 于是我就随着小甜甜一起去医生办公室。 门刚刚打开,耳畔就响起啪的一声,我条件反射一躲,洋洋洒洒的彩带和玫瑰花瓣已经飞舞在眼前。 从天花板上落下了一个大大的米分色横幅,上书两个英文单词:【marry me】 我还没反应过来,欢天喜地的音乐已经响了起来。 我清楚的看到,办公室里居然站了一群乐队,正在卖力的演奏着,很浪漫,很有气氛。 身后有人抱住了我,把一枚戒指举在了我的眼前。 “林小莹,嫁给我。”燕少在我耳边轻声道。 我转过身来,他当即在我面前单膝跪地。 戒指依然举在我眼前。 他的眼神是虔诚而认真的,他对我微笑。 燕少的笑,真诚而期待的笑,那般美好…… 我接过了戒指,看了看燕少,呆呆地:“你开玩笑的吧?” 燕少的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了。 然后我对他笑笑,把戒指还给他:“要求婚也不找个好地方,医院很吉利么?哼!” 然后我不管身后的条幅乐队,还有看热闹的小甜甜阿青,转身朝病房走去。 燕少追了过来。 “喂,林小莹,”他来拉我的手,“我是很认真的,拜托你认真对待好不好?”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神经哦……” 燕少拦住了我。 他沉下脸来:“你什么意思?” 我毫无惧色地看着他:“我的检查结果是什么?” 燕少怔了一下,他眼里闪过了什么,却随即很轻松地说道:“还没出来。” 我嘁了一声:“骗子。” 我要走,燕少却硬要把戒指塞到我手里。 他说:“我管你怎么想,反正我婚也求了,你接下来就想想婚礼上怎么穿吧。” 我瞪着他:“我有同意吗?” 他恨我一眼:“你敢不同意。” 我又嘁了一声,暗暗骂了一句直男癌。 我说:“你要求婚就好好求,我不要你多隆重,好歹你别这么形式化好不好?” 燕少居然回我一句:“这本来就是个形式,反正这形式我走了,我不管。必须嫁。” 我叫起来:“这才真是好笑了,哪里找你这种人啊。我非不嫁呢。” 燕少又绕了回去:“你敢!” 这时候,阿青倒是出来和稀泥了。 阿青嚷嚷着:“好了好了,真是的,两个不懂浪漫的人,就别大哥嫌弃二哥了。我看你们就是半斤八两,还求什么婚,举行什么婚礼,直接洞房算了。” 燕少居然对阿青打了个响指:“正合我意。” 他们正贫着,我又开始胃疼了。 燕少和阿青急忙把我送回病房,并唤医生来给我检查。 没一会儿,我又挂上了点滴。 燕少对我解释:“你胃炎有点严重,估计要养一阵子了。” 阿青对我做个鬼脸:“还有溃疡,说不定要开刀呢。” 燕少忙皱着眉头打了他一巴掌,让他别瞎说。 等病房里只剩我和燕少两人的时候,他细细地理着我的手指:“我们快些结婚吧。免得再生什么变故。” 我侧躺着,问他:“会有什么变故呢?” 燕少很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我:“比如秦家那边什么的,懒得和他们纠结。” 他这么一说,我想起了什么,问他:“月天那边……怎么样了?” 燕少摇了一下头,回答我:“小米本来想约他出来谈谈的,他拒绝了。就那样了吧……”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语调放得很轻。 但我知道,燕少是在掩饰什么。 而我担心的,却是另外一回事。我问燕少:“他的身体,没怎么样吧?” “身体?”燕少正在神思着什么,似乎没明白我在问什么,他反问我,“身体怎么了?” 我听他这般说,便知道秦月天的身体什么没大碍。 心头倒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我刚刚痛了一阵子,现在不痛了,整个人便都放松了下来,不由有些困倦,便对燕少说:“我想睡一会儿……” 燕少捏了捏我的手:“好,你睡,我陪着你。” 我转过头去,一下子就陷入了沉眠。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在一条大江的底部,滔滔江水从我的头顶流过去,而我的对面,卧着龙马。 我伸手过去,龙马低头,舔了一下我的掌心。 这厮的舌头真粗糙。 然而它突然开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莹,好久不见。” 我吓了一跳,龙马什么时候会说话了。 头顶的水波之上,喜庆的音乐在吹吹打打,唢呐的声音响震天,要胜过这河水的流声。 我听到有小男孩的哭声,边哭边喊:“林小莹……林小莹……林小莹你回来……” 这声音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我是在哪里听到过呢? 我急忙想要回答,我在这里呢! 然而刚刚开口,冰凉刺骨的江水突然灌入了我的口中,涌进了我的胃里。 一阵绞痛随之袭来。 我被痛醒了…… 睁开眼的时候,眼前都是蒙蒙一片,模糊的。 我仿佛看到有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想要定睛,可是胃太疼,疼得我眼眯了起来。 只觉得是一个白大褂的女人,站在我旁边,伸手把我旁边的药拿走了,似乎放到了自己的衣兜里,然后隔了不到一秒,又重新放了一瓶上来。 我轻轻哼了一声,皱着眉:“医生……我好痛……” 然后这医生什么话也没说,只转身就走。 等我彻底睁开眼的时候,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咬着牙坐起来,疼得想要叫喊出声。 我看了看方才那医生拿的药,维生素C。 奇怪,医生到我病房里拿维生素C看干什么? 我想按铃叫医生,告诉他我胃疼得厉害。虽然打着消炎镇痛的点滴,我还是疼得厉害。 然而手伸上去,还是又放下来了。 我想到了燕少的求婚。 那么仓促,那么草率…… 配合着我此刻的剧烈胃疼,让我的心里忐忑起来。 我强撑着起来,把吊瓶取下来。 我的检查结果,应该出来了吧?我要去问问医生,我到底得了什么病。我不喜欢那种被人隐瞒的感觉。 走到办公室,医生竟然不在,我出门寻了一下,刚走到一个拐角,却听到那头传来了阿青的声音。 “你准备瞒她多久?” 燕少的声音随之响起:“我不准备让她知道了。” 阿青说:“可是,我觉得小莹姐有知情权。” 燕少的声音有种特别的冷酷和残忍:“知道也不会有任何好的改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阿青又反驳道:“可是,小莹姐她总会察觉的,如果被她知道你骗了她,她心里肯定会更不好受的。” “住口。”燕少咬着牙道,“你们都把嘴巴给我闭好,她什么也不会知道。她要是去问医生,也什么都不会问得到。” 阿青呐呐地:“可是……” 燕少已经有些粗暴地打断他:“好了!这事情我会有分寸的。” 阿青沉默了。 燕少也静了几秒,继而低声道:“或许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阿青的声音里不忍:“哥!你这样……你这样自欺欺人有意思吗?你要知道,她现在已经痛成那个样,她只会越来越痛。你以为小莹姐是傻子吗?如果真的要手术,你真要骗她是胃溃疡?” 燕少不耐烦地回答:“还有几项检查结果要过两天才会出来,如果医生说还能做手术,再看怎么对她说吧。现在不要徒增她的烦恼了。” “烦恼的人是你吧。”阿青揭穿似的叫道,“你自己不敢面对,你自己害怕,所以你就不敢告诉小莹姐。但是小莹姐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了,她比你想象的要坚强。你瞒着骗着,她猜测和怀疑,反而更是伤害大。” 燕少后来又和阿青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有听了。 我一个人,慢慢地,忍着剧痛,回到了我的病房之中。 在两兄弟的对话中,我始终没有听到我究竟是什么病。 但是,我心里也就有数了。 我觉得我也真是皮糙肉厚的了,既没有吓得晕倒在地,也没有失手摔碎手里的吊牌。而是咬着牙,又一步步缓缓回到了自己的病房里。 这一下午,我都在反复想着,我是怎么会得这种病呢? 我的生活很没有规律吗?我是接触过什么放射性物质吗?还是我就是基因有问题? 我慢慢躺下,我痛得抓紧了被单,汗水浸湿了枕头。 医生来查房了,见我的样子,问我怎么了? 我这才告诉他我很痛,痛得要死。 医生看了看吊瓶,然后说:“我给你加一点药吧,你先忍忍。” 燕少和阿青也来了,小甜甜小相公还有牙牙也来了。 小甜甜递给我一个小瓷瓶,说是给我吸的,吸了会好一些。 我一看这瓶子,不就是当初蒋河畅那个什么可以装魂的瓷瓶吗? 这东西有些邪乎,我觉得当着面,我必须要问清楚才行。 可是小甜甜却不肯告诉我。 只有牙牙睁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姐姐,姐姐你就吸吧,牙牙找得好辛苦啊。” 小相公也劝我:“小师妹,你痛成这样,别管那么多了,吸一吸总有好处。” 他们越这样说,我就越是放下了东西。 我说:“这痛我还忍得住一点,等到实在忍不住了再说吧。” 医生给我加了药,我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他正要走,我突然叫住了他,指着桌上的药瓶:“那个,这个维生素C可以吃吗?” 医生回头看了一眼,他说:“那个有一点消炎作用,你按照上面写的剂量吃吧。” 我又问:“刚刚是医生你过来的吗?给我换了一瓶?” 医生愣了一下:“我给你换干什么?你做梦了吗?” 他说完就走了。 我便把我刚刚醒来,看到一个女医生给我换药的事情告诉了燕少他们。 小甜甜随即叫起来:“把药给我看看。” 她拿过药拧开嗅了嗅,随即脸色一变:“这是砒霜啊,谁干的这事情!” 燕少一把夺过药瓶,厉声道:“真的?” 小甜甜哼哼着:“谁骗你啊,这东西的味道我熟悉着呢,要知道姑奶奶我活了多少年岁,什么没见过。什么叫活久见,姑奶奶我就是活久见。” 燕少把药瓶递给阿青,眉毛绞着:“交给医院化验一下,看看是什么东西。” 药的作用开始发挥了,我又有点困,便告诉燕少他们我要睡觉了,不想谁打搅我。 当他们都走了,我才睁开眼睛。 我一咬牙,扯掉了针头,跟着出去了。 我看到燕少他们,全都到了前面的医生办公室去了。 我所住的这层楼,都是独立病房,燕少把我安顿过来之后,貌似把整层楼都清空了。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围着我转,因而医生办公室也随便他们进出。 我跑到办公室外面,想听听他们说些。 既然燕少什么都不想我知道,我偷偷听就行了。 办公室隔音不算好,所以我贴着门,里面的谈话我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先是牙牙很焦心地说:“怎么办啊,姐姐不肯吸那些精魂。她身体会越来越糟的。” 精魂,我惊。 牙牙好不容易给我找来的竟然是精魂。 紧接着,燕少在问小甜甜:“她吸了那个东西,好的可能性有多大?” 小甜甜的声音有些哀怨:“老板,我不是跟你关系不好才说这些话。你听了也别生气……小师妹,不可能好了……” 办公室里一片沉寂。 隔了好久,我才听到燕少的声音,似乎有些发抖,他问:“她还有……多少日子?” 小甜甜低声道:“不会活过今年春节了。” 她说:“精魂只是缓解一下她的痛苦而已,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现在医学发展那么先进,可是还是有很多,是医学无法解决的难题。小师妹的病,大概就属于这种难题吧。” 办公室里又陷入了沉寂。 燕少的声音又响起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不甘:“怎么可能?你不是妖精吗?你不是死了也还活着吗?还有牙牙,他也是死了,现在也还在。你们一定有办法留住她的。哪怕是只剩魂,或许是什么秘法,可以拿别人的命来续。” 小甜甜打断了他:“老板,你别再想什么了,都是不可能的,这世间所有的法子,对于小师妹都是没用的,要知道,她身上还有龙马鳞,都禁不住这般崩塌……你……你和她相爱一场,如今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都趁着赶快去完成吧。” 燕少似乎沉寂了片刻,然后他说:“林小莹如果不在了,我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小师妹和燕少关系并不好,这时候却忙劝他道:“老板你别这样说,你和小师妹是不同的。你有龙脉护身,你和她天生命格不同。等你过了这时间,你便会发现,什么爱恨情仇,不过是虚梦一场……都是不存在的……” 紧接着,我听到燕少开口,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哭腔:“是么?都是梦么?活着还是死去,都是虚梦一场吗……” 小相公似乎在小声安慰燕少。 然后,我真的听到燕少哭出声来了。 小甜甜又在叫小相公,说:“你让他吧,他现在脱身不出来,是难受的,你让他哭一会儿也是好的……” 我缓缓倚靠到了一旁的墙面上。 什么病我依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活不到年底了。 只是,我刚转过来,就看到我身后,居然有个人正贼呼呼地站着。 我吓得差点蹦起来。 阿青却捂住了我嘴,急忙嘘嘘着:“别叫,别叫姐姐……” 我反手抓住他,把他拖回了我的病房。 我带着威胁地口吻,小声问他:“老实交代,我得的什么绝症。” 阿青很老实的抬起手:“我哥不让说。” 我说:“你说吧,你和你哥之前的谈话我都听到了,刚才也听到了他们在办公室里说了,横竖是活不过年底了,让我死个痛快好了。” 阿青还是摇头,他说:“我答应过我哥不告诉你的。” 见我瞪着他,他又道:“这样吧,你猜,你猜到呢,我就点头,不对我就摇头。” 我马上问:“胃癌,是不是?” 阿青愣了一下,然后居然有些机械地点了头。 我似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心在飞速下坠,只又问道:“晚期,是不是?” 阿青啊的张了一下嘴:“你怎么猜得那么准?” 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立马又觉得痛了起来。 我捂着胃,弯着腰,吸着气还是回答他:“废话……什么病会痛成这样,还活不过两个月了。真当我傻啊……” 阿青忙扶着我:“别说话了,姐你别说话了。我哥没觉得你傻,他是把自己当傻子呢。” 他这话说得,又让我想笑。 我便皱着眉头笑:“对不起了阿青……” 阿青问我说什么对不起。 我说:“你以前问过我,待你长成五年,嫁给你可好……可是我等不到五年之后……拒绝你了。所以,现在就拒绝了吧!” 我刚说完这句话,阿青突然就跪下了。 他无比凄惨地叫了一声姐。 他说:“姐姐,阿青也等不到五年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我抱住了阿青的头,哭道:“阿青,如果知道有这一天,那我当初一定不会那样打你的。你要聊天,我就陪你聊一晚上好了。” 病房的门打开了。 燕少突然冲了进来,把阿青从地上拎起来,一拳就打了过去。 他对阿青吼道:“我跟你说的什么!我跟你说过什么!” 阿青被他一拳甩到了墙上,撞得咚的一声响。 我吓得急忙去拉燕少:“不关他的事,我自己猜到的,我自己猜到的,你别迁怒于他。” 说完这句话,我又疼得直不起腰来了。 燕少没有再去管阿青,他抱住了我。 他一下子也跟着我哭起来,他问我:“林小莹,你到底给我搞的什么鬼,你是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你为什么要做这么过分的事?” 330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湖 我只点着头,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地:“是……我过分……我也不知道怎么搞成这样……” 燕少把我抱回了病床上。 他跪到地上,趴在我的脸庞,这一刻,他没有管自己脸上的泪流得有多汹涌。 他说:“林小莹,我是不信的。不管别人对我说什么,我都是不会信的。事情绝不可能会这样的。” 我长长吸着气,尽力想把疼痛减轻一些。 我转头看着燕少,好声劝他:“别这样啊,我们还有一些时间,不是吗?你想怎么就怎么样吧,要结婚就结婚。反正你有钱又长得帅,别说二婚,就是三妻四妾都有女人排着队上来。” 燕少只是摇头,然后把脸埋在我身旁的被子上。 我听得到他在隐忍着抽泣。 我握着他的手:“好了,别哭了,你是怕我死了看不到你哭,所以现在哭给我看么?” 燕少只不住摇头,一句话也不回我。 我就让他哭,等他哭得差不多。 他才抬起头来,红着眼问我:“求婚只是想让你高兴高兴,你想结婚就结,不想也没关系。我也不在乎那个形式。但我想给你妻子的名分,那只是我自私的想法。一切还是以你的意愿为主。” 我侧过身去,按了一下他的鼻子。 我说:“我偏不会嫁给你。等我走了,你就被塑造成一个深情丈夫的形象,又给那些小姑娘们有机会做梦了。” 燕少没有答我这个话,他只问我:“现在痛好些了吗?” 我说,看到他哭得那么伤心,顿时觉得好多了。 燕少现在也没心思跟我开玩笑什么的,他只别过脸去。 阿青在后面捂着头,燕少那一拳,下手很重,阿青只用一种特别不爽的眼神看着他哥,但也不吱声。 小甜甜叹叹气,便赶着牙牙和小相公出去了。 等他们都走了。 病房里只剩我和燕少,我便叫他:“喂,四一,我现在不是很痛,你陪我聊聊天好不好?” 燕少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很兴趣盎然地说:“好啊,聊啊,你想聊什么。” 我说:“嗯,我想和你聊聊我的事情。” 燕少嗯了一声,问我:“你什么事情呢?” 我躺平了,看着病房的天花板。 我说:“我第一次看到四一你的时候,觉得你真是……美极了。” “美?”燕少的声音有些讶异,似乎美这个字眼是不能用来形容男人的。 我点头:“是的。很美,不知道为什么,一眼就把我吸引住了。那时候我想,我是个有节操的女人,我千万不能被你的美色所迷惑了,所以我要端着一点。但是……我……我还是被你吃掉了。然后我就死心塌地跟着你了。” 燕少听完我这样说,伸手按了一下我的鼻尖。 他说:“听你这么说,好像得绝症的人是我一样,你要说点好听的,哄我高兴是吧?” 我心想燕少还有心情开玩笑,这是个好事。 至少将来,他回想起我们之间的最后时刻,也是开心大于难过。 我很认真地说:“真的啊,我是一心一意的爱着你的啊。” 燕少问我:“死心塌地,好像要打点折扣啊。秦月天的事情就不说了,汪涟冰的事情怎么说。” 我正色看着他:“我和阿冰之间,清清白白,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男女朋友,连手都没怎么牵过的。阿冰临走的时候,对我说……说他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 燕少“啊哦”了一声:“我猜到也是那个样的。汪涟冰那种人不是一般肤浅,就喜欢那种假脸美女,看一眼让人肠子都要吐出来的,他就觉得漂亮得不行了。林小莹你很明显还不符合他的标准嘛。” 我禁不住伸手打燕少,骂道:“我很差么?” “没有没有,”燕少举手投降,“你对我来说是天仙,天仙。” 我啐了他一口,翻过身去不理他了。 燕少却过来趴在我肩上。 又道:“但其实,我觉得阿冰也是爱过你的。但是一来呢,你肯定拒绝他了。第二呢,他碍着我这边,也不好横刀夺爱的。” 我转过头去,很惊讶地:“大概真的是这样的呢。” 我说:“阿冰其实还是追求过我很多次了,很真诚的,但是我都拒绝了他。后来我们在一起,他其实还有其他女伴的,我对他而言,只是妹妹吧。” 燕少笑:“你猜我为什么猜得那么准。” 我摇头。 燕少就突然啵了我一口,道:“因为没有人是会不爱你的。” 我啧啧,说这话甜的,都要让我得蛀牙了。 我问燕少:“那么你要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燕少想了想,才说:“这个事情……我也不清楚,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坦白说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反而觉得,有点不爽。” 我惊讶道:“为什么要不爽啊。” 燕少皱着眉:“不清楚,总之就是不爽。总觉得你在藐视我似的,觉得你挺傲的吧,心里大概想你这样的女人我一抓一大把,你身边那些男人真是见识浅,我就不会随随便便看着你这么普通的女人就陷进去……” 我哦了一声:“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啊。” 燕少立刻是求饶的口气:“人都会有认知错误的时候嘛。我是没料到,我也是会有酸葡萄心理的。” 他的坦诚还让我蛮开心的,我就摸了摸他的头:“好,认识到错误就好啊。” 燕少又说:“反正你一开始是把我虐惨了的。不对,你从头到尾都在虐我。” 他说完这句话,我们之间就陷入了沉默。 隔了好久,燕少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总之,大概是一个人不温不火地思念了你很久,才发现,我大概是对这个女孩有点意思的。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你我之间,有一根无形的线在连接着……” 我问他:“是传说中的缘分吗?” 燕少回答我:“大概是的。林小莹,我爱你,这话很俗,但我只对你一个女人说过,从今往后,也不会对谁说了,你信吗?” 我说:“不信……你就算今后对谁说了,我也不会生气的。四一,不管这世界如何变化,我们都是要不停往前走的。生命终有停止的那一天,但从整个宇宙物质守恒转换的概念来看,逝去的万事万物,总会一直以另一种方式活着,不是吗?” 他说:“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这有什么用?明知道你存在于万事万物之中,你还活在另一种形式里。但只要不是和我同样的形式了,林小莹,我们从此陌路,相忘于江湖。这让我怎么能忍受。你是忘记了,奔向你的新世界。你让承受这一切记忆的我,要如何承受?” 我吻了一下他的手:“不,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甜师姐说得对的,一切都是一个虚妄的梦,四一,不要过分沉溺于自己的情感。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我爱过你,得到过你的爱,我是异常的满足。我这样离去,没有任何的遗憾和痛苦。四一你将来如果回想起来,你要记得,林小莹得到了所有她想要得到的,她已经圆满了,她是幸福和快乐的。” 他拂了一下我的头发,对我道:“那么,牙牙给你找的精魂,你能用了吗?你不要那么痛苦,对于我而言,也是少一分折磨。” 我便答了他好,用了那瓶精魂,整个人感觉顿时好了许多。 入夜,我躺着假寐,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燕少守了我前半夜,后半夜他接到一通电话,好像是下面的建筑分公司出了工程事故,事情闹得挺大的,因而他去召开紧急会议了。 所以现在是我一个人躺在病房里。 病房里很暗,然而我还是开着貔貅目。 我看着有人打开了我的房间门,然后缓缓走到了我的面前。 这是一个女人,我从她的身形上可以看得出来,她站在我身后一会儿,便从身后拿起一只枕头,然后朝着我的头按下去。 她死死的按着,似乎不把我闷死誓不罢休。 我想,这人究竟跟我什么愁什么怨啊,三番五次的要害我于死地。 现如今我都这个样了,她还一副不亲手终结了我不甘心的模样。 然而,就在她死死按着的时候,房间里的灯突然之间亮了。 阿青一下子从躲藏地角落里跳出来:“啊哈!终于逮住你了!” 那女人一惊,急忙一扔枕头,想要跑出去。 可是她刚到门口,燕少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女人原本已经举起了手里的刀,然而看到燕少的那一刻,手却无力地垂了下去。 燕少只轻轻一个擒拿,已经把她反扭了起来。 “等你很久了,就这么迫不及待要下手吗?”他厉声道。 阿青冲了过来,伸手去抓女人的面罩:“哼,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 面罩落下了,女人也抬起了头。 阿青吓得倒退一步:“小姨!怎么会是你?” 杨姨抬起头来,苦笑着:“是我,你们很吃惊么?” 我原本躺在沙发上全程看着这一幕,也惊得坐了起来。 燕少也是吃了一惊,他随即放开了杨姨,却把她往地上一推,用一种全然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杨姨。 甜甜本是躺在病床上伪装我的,她此刻也有些吃惊地看着杨姨:“你不是,那个传媒的副总吗?” 牙牙已经飞了下来,忿忿地对杨姨骂道:“坏女人,哼!” 燕少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旧情和怜悯,只冷然问杨姨道:“为什么要杀林小莹?” 杨姨抬起头,用一种特别哀怨的眼神看了燕少一眼,然后别过头去。 她说:“四一,我知道你现在被这个女人迷惑,不会再听别人说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我这样做,全都是……都是为了你啊……” 燕少冷笑。 “那这么说,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了,小姨。” 杨姨咬着嘴唇,并不回话。 燕少微微侧脸:“算了,我也不想和你废话什么。既然小姨这么有理由,那就去和警察说去吧。我想谋杀的罪名,你是洗不掉了。” 杨姨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她抬头看着燕少,声音颤抖着:“你以为之前也是我干的吗?我也就只有今天才过来……四一你自以为自己通天,这世界已经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知道吗?只是所有人都瞒着你,因为你是他们最大的对手……你知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想要林小莹的命。” 她的话语无伦次,让人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燕少深深皱着眉头:“小姨,你以为你这样疯疯癫癫,就可以被鉴定为精神疾病,免去法律仲裁?” “我没有病!”杨姨直起身子,仰头看着燕少,“是你!是你一直蒙在鼓里。四一,你醒醒,你不要被这个女人蒙蔽,你睁开眼看看啊,看看她的本来面目……” 妈蛋! 我素质再好,也忍不住要骂娘了。 我什么本来面目,是狐狸精还是蜘蛛精啊? 说得我一个绝症病人好像是要采阳补阴,把燕少的性命拿来补了自己的寿似的。 燕少已经失去了耐心。他挥了一下手:“小姨,你还是去和警察谈你的计划吧,我们这里还有病人,需要休息。” 他说着,就让出了一条道。 已经有警察进来了。 这事情,从今天下午查出那瓶维生素C是砒霜开始,就已经制定好了。 建筑公司的工程确实出了问题。 但这事情一出,燕少就知道,是有人要把他调开。 于是,甜甜便装成我躺着,而我躺到了一旁沙发上当监护的人。而牙牙、阿青和小相公全都窝在每一个角落里守着。 当时病房里那么黑,估计行凶的人也看不清什么。 但是瞒不过我们几只的眼睛。 真没想到,要杀我的人居然是杨姨,她为什么要杀我? 还有,她说不止一个人想要我的命,是什么意思? 警察已经架起了她,往外面走去。 可是刚刚走出去,杨姨突然回过头来,她声音无比凄厉地对燕少喊道:“四一——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忘记了你小时候,我是怎么疼你的吗?姐姐她去世早,是谁一直照顾你们兄弟俩的?四一……你就真的一点旧情不念了吗……这么多年,小姨哪里对你不好了?” 燕少的脸色是无比的冰寒。 他开口,声音显出他是多么一个残忍的人。 他说:“小姨对我和阿青的好,四一永远都记得。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公司里,小姨永远都是对四一最无私奉献的那个亲人。但是小姨要杀林小莹,单这一件事,已经抵消了我们所有的旧情。所以,请小姨尊重一下法律吧。” 杨姨尖锐地叫了起来。 我听这声音,觉得她已经疯了。 谁知道接下来杨姨的话,则显示她是彻底地疯了。 杨姨尖声嘶吼:“四一……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我是你的亲生母亲!我是你的亲妈妈啊!” 整个医院的时间,都因为这一声嘶吼,而暂停了。 我们所有的人,包括燕少在内,都为这句话而震惊了。 杨姨歇斯底里地哭着:“四一我是你妈妈啊,你是我的亲儿子……我忍了这么多年,我发过誓不能说出来,我一直忍在心里……我只想你能好,你事业有成,你妻贤子孝,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占有你妈妈那个名分啊……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一切都为了你……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她哭得简直魂都要断了。 这眼泪和撕心裂肺的哭诉,几乎要让人相信她所有说的一切。 然而燕少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眼神重新冷却了下去。 他没有情感的声音响起:“小姨的话好像很动听,不过并不成立。” 杨姨摇着头:“不、你可以去做亲子鉴定……你可以去鉴定的,你去鉴定,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可以对我不好,可以不认我,但是四一,你不能把你亲妈妈送到监狱……四一你这样是会遭天谴的啊!” 燕少咬起牙来:“亲子鉴定,我不会做。天谴什么的,如果是真的,我也认了。警察,带人走!” 杨姨不甘地呼喊起来:“你不信,你不信可以去问梁四,你问问他,到底谁是你的母亲!你不信我,你总该相信他。” 燕少还没问什么。 阿青倒是问道:“梁四是谁?” 杨姨好似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梁四,就是那个你们一直叫爸爸的人……” 整个医院的时间,再度暂停了。 今晚上短短十分钟之内,杨姨所爆出的来料,简直足够我们所有人消化十年。 杨姨是燕少的亲妈妈,而燕少现在的父亲,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是叫什么梁四? 所有人听到这些说法,大概就一个念头,这女人真疯了吧…… 见我们全部人都震惊在当场,杨姨突然挣脱了警察,跪着爬到了燕少的脚下。 她满脸是泪,那张绝美的脸显得那般凄然,她拉着燕少的衣服:“四一,妈妈求你了,我不要叫我一声妈,我只要你不要这样对我,你这样对我,我的心就像被踩碎了一样……你是我这么多年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啊。你说说看,我身边的人还少了吗,为什么我不嫁人,为什么我不成家,我的所有都是为了你啊。” 她这般泣不成声,其实包括我在内的人,内心都有隐隐的恻隐之心。 虽然她三番五次要杀我……可是此刻,她只是一个可怜的母亲。 如果燕少因为这个缘故,放过杨姨的话,我想我是不会怪他的。 然而,燕少的心,比我想象的还要硬。 他低头,带着一个冰冷的笑:“小姨,不要演戏了。你不可能是我母亲。如果是的话,以你的好强和好胜心,怎么可能忍这么些年?” 杨姨急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四一,他们说我只要不说出来,你就能活过二十七岁。我为了你能活得长久,只有忍住,四一,不信你去问梁四,你去问他啊,所有的事情,他是目击者。姐姐背叛了你父亲,和他在一起,你父亲一去世,她就怀上了阿青。这些所有的事,燕家人都知道的。你不信可以去问……” 她刚说到这里,我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愤怒的男声:“胡说八道!杨婉芙!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还要散播这种谣言!” 我们转身回去,只见燕父不知何时,竟然来到了这里。 他指着杨姨,额上青筋凸起:“当年你落难,是夫人帮了你。谁知道你非但要勾引首长,想要挤走夫人上位,还想要霸占夫人的孩子,制造谣言中伤夫人!” 杨姨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燕父:“梁四,你这个歼夫!你和我姐通歼被逮住,才被驱逐出燕家的!阿青就是你们的孽种!你一直不准我和四一相认,就是你害得我儿子现在不认我的!” 她说着,竟然激动地扑上去,要去抓燕父的脸。 331我是燕少夫人啦 我们都以为我们要看一出泼妇打架的狗血剧了。 谁知道燕父实在太具有压倒性了,一把就揪住了杨姨了衣领,几乎要把她提起来了。 燕父咬着牙:“杨婉芙,当年我们说得好好的,你也对着夫人的灵位磕头认错了,我才容许你呆在三少身边的,结果你现在非但要害三少的未婚妻,你还要继续散步谣言,你别逼我把你当年干的那些丑事说出来!” 杨姨眼中凶光毕现:“那都是你拿四一的性命来逼迫我的!梁四你这条狗!家启当年那么信任你,结果你还和姐姐搞一起。家启一去世,你就迫不及待让姐姐怀上了阿青。你这个小人。当初家启本来是要和姐姐离婚,和我在一起的,都是因为你……是你去告了老夫人的状。” 燕父一把将杨姨摔在地上。 怒道:“我告你,那也是你罪有应得,不知道是哪里怀上的野种,非说是首长的孩子,是你把人家好好的一个家都给毁了!” 燕父接着看向了燕少,他的眼中,多了几分愧疚,往日威严的气势,不知不觉也减弱了几分。 他低下眼:“三少,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瞒着你了……我、我其实不是你和阿青的父亲……只是首长临终之前,把夫人和你都托付给我了照顾。我……”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因为杨姨突然又从地上扑了过去。 我们都被燕父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因而谁都没看到,她的手里竟然握着一把刀。 我不知道杨姨身上带了几把刀,总之我们听到警察大喊,但已经迟了。 杨姨一刀就插中了燕父。 燕少想要冲上去,然而他离他们太远了。 因而在我们的惊叫声中,杨姨已经插了第二刀。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连活久见的小甜甜也惊呆地捂住了嘴。 小相公和警察他们一起上前去,才把疯狂的杨姨制止住了。 杨姨已经完全疯了。 她不住的尖叫着:“我杀了你这个歼夫,我杀了你,你害我和我儿子不能相认,我杀了你……” 燕少抱住了满身是血的燕父……不,现在应该叫他梁四了。 从他和杨姨的相互指责中,我们都知道了,他其实并不是燕少的父亲。 燕父依然抱着他。 我能看得到燕少在发抖,他的呼吸,也变得紧张起来。 他抬头,对阿青吼道:“叫医生!” 阿青立即要转身,然而梁四突然大喊了一声:“小少爷!” 阿青站住了,回过头来,不确定梁四是在叫他。 梁四招手:“过来……小少爷,你过来……”他握住了燕少的手,“你也是……三少……你们都别走……听我说……” 燕少按住了梁四流血不止的伤口,小相公也俯身过来,他懂一些包扎,不知道从哪儿拿来了纱布,要替梁四包扎。 梁四看着燕少,又看看小少。 他艰难地说:“三少,小少……你们要相信首长,相信夫人……你们……都是他们的孩子……” 小少还没说什么,燕少就已经抢先答道:“是的,爸,我相信,你说的我都相信。” 梁四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他说:“三少……你叫我一声……爸……我真的……很高兴……我也……一直把你和……小少,当成自己的孩子……” 他紧紧抓着燕少和小少的手,微笑着看着他们。 他说:“燕家有……诅咒……凡男丁……皆活不过……二十七岁,富可敌国不能享……权倾天下不可得……所有的人……都没有活过……但是……三少……你活过了……老夫人说……只要能活过,就可以……富贵天下……” 医生已经过来了,想要带走燕父,然而他摇头,只是一直看着燕少。 他说:“三少……你和首长,长得多么像啊……” 说完这句话,他的头垂了下去。 燕少和小少同时喊了起来:“爸——” 小少已经放声大哭。 这个凌晨是黑暗的。 我们得知了最为震惊的消息,燕少也失去了一个“亲人”。 一直以来燕家的家主,燕老先生,被证实只是燕父从前身边的一个警卫员,而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去世了。 死于杨姨的尖刀。 杨姨是真的疯了。 被带走的时候,她一直尖叫和狂笑不止。 她和梁四最终的说辞,如同罗生门,分不清真假。 然而我从燕少的神情上得知,他只愿意相信梁四。 他很悲哀,我能感觉得到。 直到天亮,他都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冬日迟来的太阳,从城市的高楼跃起来。 那神态,那姿势,令我想起了阿冰离去时,他也是那般坐在窗台上,独孤地眺望着日落日出。 我坐过去,牵住他的手。 燕少没有看我,只是依旧看着窗外。 他喃喃地:“小时候我很崇拜父亲,觉得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后来我慢慢长大,开始叛逆,他说什么,我偏要反着干。他气急了也会骂我,甚至打我,但是我知道他还是关心我,爱我的。后来他更把集团都交给我……我变得很傲慢,开始看不起他,总觉得他做事的方法都是老一套了,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突然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我听到他深吸气。 然后燕少抬起头来,看着天花板,眼中有些亮。 他呵气:“我真他妈是个混蛋!”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我知道,梁四就算只是梁四,但是这么多年,他对于燕少而言,早已经是真正的父亲。 我们静坐了一会儿,我开始犯疼。 燕少收拾起心情,扶我去躺着,因为要照顾我,所以燕父的后世,都交给阿青和小相公去做。 燕少以及牙牙、甜甜,都要留在我的身边。 燕少给我讲笑话。 他那么悲伤,还要尽量来逗我。 然而我止住了他的嘴,我说:“别说了,休息一会儿吧。” 病房的门被敲响,有个女医生站在门口。 她望过来。 我和燕少也望过去。 我一眼就认了出来,只是上次我大出血的时候,燕少带到别墅里来给我治疗的那位彪悍女医生。 燕少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 然而女医生已经抢先道:“我听说梁四去世了?是杨婉芙发的疯?” 燕少一瞬间站了起来,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女医生叹口气,对燕少款款道:“早就跟你说过,我是你姑妈,你还当我是开玩笑的……” 她说着就进来,坐到了我身边。 倒是很关切地问我:“觉得怎么样?” 这种客套话,我只能点头:“还好……” 她温实的手边轻轻拍了拍,然后对依然有些震惊地燕少道:“我听说小时候的事你都不记得了。所以也不怪你记不得我了。但是你既然是我们燕家这几十年来,第一个渡过二十七岁劫难的男人,什么也不必再瞒着你了。” 燕少突然打断了她:“等等……你……”他指着女医生,“你真的是……?” 女医生一瞬间就怒道:“我骗你干什么?本来我在我们那边大医院干得好好的,干嘛前两年要调过来,还不是为你来的。早就跟你说,我是你亲戚,我是你姑妈,你总当我是开玩笑的。” 燕少扶额,一脸挫败:“我是真的以为……” “你以为我是想占你便宜吗?”女医生瞪眼道,她随即拍了拍燕少的肩膀:“好了,废话也不多说。老太太想见你,去见她一面吧。她盼了这么多年,就等着见你……” 燕少有些不敢相信的抬头,女医生点点头:“是的,就是你奶奶,也是我妈。” 但是燕少看了我一眼,摇头:“不行,我不能离开这里。” 燕少的姑妈看着我,叹口气:“那你不能带着她一起去吗?老太太反正是想要见你。她一直盼着这一天呢,还有很多事,杨婉芙说的那些事,你不想知道吗?” 燕少想了想,回姑妈:“我考虑一下吧,下午回你的话。” 等女医生走了以后,燕少才对我说,他的口气里,也是不敢相信:“你知道吗?她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她也姓燕,叫燕家灵。确实和我父亲都是家字辈的。我们认识两年多了,她一直说她肯定是我失散多年的姑妈,我都以为她是开玩笑的。” 我说,确实很难以置信。 一般我们遇到这种同姓的,只会说,五百年前是一家吧? 谁会想得到真是一家啊。 下午的时候,小甜甜带来一个好消息。 符大师兄从泰国来了。 燕少看到他的时候,眼中露出了希望…… 我知道,燕少还记得他。 符大师兄就是当年他小时候,带着他去见磅空的那个胖青年。 他问大师兄:“可以带林小莹去见磅空大师吗?他一定有办法治她的,或者可以把我的护身符给她。” 符大师兄永远是那么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他点点头,对燕少说:“我此次来,就是带师父的指令来的。你和林小莹,现在时刻都不能分离。你走哪儿就要带她到哪儿。她现在身体不好,牙牙可以去收集精魂给她续着命。师父马上就要出关了,你们必定要熬到那个时刻。” 燕少感动得几乎要给符大师跪下了。 他不停地说:“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好似我真的有救了似的。 燕少迟疑片刻,又道:“我最近得知一些关于我的身世的事,可以去探知吗。” 符大师兄笑笑:“你现在已经是无往不利,世间任何阴邪都害不了你,什么只管勇往直前即刻。所谓否极泰来,燕家四十余年的诅咒一旦破掉,你便是这天地间的大主宰。” 燕少听到这话,这两天一来有些晦暗的神色终于一扫而空。 他握住我的手,满是希望地问我:“听到了吗?莹莹,什么都会好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符大师兄又道:“师父还有一件事让我带给你们。师父声言,他给过小师妹一套喜服。你们两若是一个想娶,一个愿嫁,今晚便可穿了那喜服,圆房了,从此你们便可以夫妻相称。世间那些俗法,也不必去理会。” 燕少这倒是愣了一下,问大师兄:“她现在的身体……可以……结婚吗?” 我猜他是想说洞房两个字,到这里又吞了下去,改成了结婚。 大师兄道:“你可能不知道,你身体里有师父给你的半只麒麟角,与小师妹同房,也可适当减缓她的病痛。不必多余担心,撑到师父出关吧。” 我想这是这两天来,燕少所听到最让他心情好的事情了。 二十四小时之内,大起大落,这剧情也是让人醉了。 我们其实心里还有点碍着燕父刚刚遇难,我们就这样,貌似不大好…… 大师兄倒是明达得紧,他说:“梁四并不是燕少的亲生父亲,他多年前本就该死去,是师父用秘法为他续的命,事到如今他使命完成,已经圆满而去。你们不必多内疚。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才是。” 最欢喜的要数小甜甜了。 她很开心地说,喜服还在她那里,就等着给我穿上呢。 事到如今,我也彻底豁达了。 反正活不过多少时候了,我也要和燕少把该做的事情做了。 燕少坚持要和我正式结婚,我执拗不过他,只有老老实实交出户口本。 燕少效率神速,还没一个小时我就拿到了红本本。 照片上我和燕少都是神采奕奕。 燕少说:“明天可以联系拍婚纱,我让他们今天就把新房准备好。我留过一间房间,是我最喜欢的一间屋子。” 我听他这般说,想起当初我们在燕家,躺在他那间空房子的地板上,说过的话。 我急忙说道:“给我准备画笔和颜料,我要把墙壁和天花板都画成大海。” 燕少有些震惊地看着我:“你怎么……和我想的一样,我也想画成大海……” 我抓着他的手,笑着说:“是你告诉我的啊,你忘记了吗?” 燕少仔细想了想,然而并没有想起什么。 我知道当初的记忆是真的封存了,他再也不会记起什么…… 然而燕少现在并不想去纠结这些细节。 半天不到,所有悲伤的气氛竟然神奇般的消失了。 我跟着燕少回燕家的时候,还觉得简直跟做梦一样。 我居然嫁人了,我是燕少夫人了,天啦这也太草率了吧? 但是现在没时间去精细了。 我和燕少是一切从简。燕少说,婚纱已经在让人设计了,拍婚纱照的时候,将就去教堂把婚礼举行了,他问我要不要请谁。 我想了想,说,只请小米吧。 燕少问我:“不请细细和你另一位助理吗?我还想请我的助理和秘书呢。” 我便说,随便他。我是不好意思让人家跑。 燕少又想了想,便道:“算了吧,我们的婚礼大概就举行十几分钟,让人家跑那么远的路,十几分钟就让别人又回去,确实不太好。要不就都不请了。改天我们空闲了,在市内请大家吃个饭就行。” 我的身体,现在根本就不允许举行那么繁琐的仪式,我也站不了那么久。 我往他肩膀靠了靠。 说:“那我要去旋转餐厅吃鱼翅。” 燕少已经忘记了鱼翅的典故,他忘记了当初让我怀揣三十块钱去旋转餐厅装逼的糗事。 但他依然笑道:“好,那家餐厅的鱼翅捞饭还勉强能吃。” 我听他说出和当初一模一样的话,忍不住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燕少问我怎么了。 我回答他:“嗯,四一,和你的点点滴滴,我都会永远记在脑海里。” 虽然说不请人,但燕少还是开始群发短信。 大致内容如下: 【我燕洍羿,已经和林小莹于今天下午注册结婚,感谢各位亲朋好友多日以来的关心。当初下了我们俩注的,可以去领钱了。红包不用太多,把这份钱封给我们就行。】 没一会儿,我和燕少的手机都要被短信和电话轰炸了。 好多人打不通燕少的电话就打我的,柳细细在那边夸张地大喊:“真的吗?你们真的结婚了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天哪……我赚翻啦……” 燕少抓着我的手,他和我头抵着头笑。 他说:“这种被大家祝福的感觉,真好。” 当天晚上,我穿上了那套红色的喜服,这是我第二次穿。 然而上一次,没有新郎为我揭开盖头。 这一次,却是我坐在床边,低着头。 燕少揭开了我的盖头,我抬起头,他便低下头来吻我。 他说:“林小莹,你很美。” 我说:“是的,相公,谢谢你。” 我说,四一,请你永远像今天这么爱我,请你一直爱我。 他说,我会的,但也请你一直珍惜我的爱。 这是非常美好的新婚夜。 新房布置得很简单,我们还来不及给天花板和墙壁画上大海。 只有满屋的红烛柔柔的燃烧着,红色的纱幔一直从天花板上延伸下来…… 燕少今晚上很温柔。 前所未有的温柔,尽量的体量我的身体和我的承受能力。 我一直紧紧抱着他,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间或和他亲吻。 燕少说:“林小莹,我希望可以和你永远这样相守下去。” 我轻声回答他:“我也是……” 这一晚是美好和漫长的,我们没有间隙的拥抱在一起入眠,温存的感觉,真的很好。 第二天,我们的时程安排得很满,早上去教堂。 婚纱是在半路上送来的,设计师连夜赶出来的,总的来说,还是很让人满意了。 燕少说:“幸好你怎么不挑衣服,还不错了。” 汗…… 燕少你夸人家一句有那么难么,你没看到设计师都要哭出来了吗? 婚纱照就是一路上拍的,看到哪儿风景还不错,马上一个摄影队拉下去,补光的补光,补妆的补妆。 这么赶的一个结婚过程,想想也是很醉人。 教堂里也真没耽误多少时间。 但摄影和拍照也一直没停下来。 燕少这时候超级实在高效,他说结婚这种形式必须要走,但是没必要耗费太多精力,要用最小成本的把所有事情办好,剩下的时间……就可以全部拿来浪漫了。 不过就算这样,教堂还是已经布置得非常美了。 玫瑰花海一般,天花板、所有的窗户、座椅上全都铺着玫瑰。 因为我走路会很耗神,所以我是坐着一艘雕花的小船进的教堂。 小船上有白色的纱帐,桅杆上也包裹着玫瑰,船上铺满软软的天鹅绒垫子。 最醉人的是,小甜甜和牙牙恰好来当我的花童。 小米还是非得过来了,他和阿青、小相公还有大师兄,就是仅有的至爱亲朋。 戒指也是连夜赶做的。 完全没有任何款式可言的一个珀金指环,但是里面刻有我和燕少名字的缩写——【Y41&LXY】 燕少把戒指取出来的时候,他很话多地抢过牧师的话头:“不是因为赶时间才做得这么简单的,是我就喜欢这么简单的样式,我就喜欢那种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是蕴含着伟大的不同意义的人和事物——比如你……林小莹,你愿意嫁给燕洍羿吗?” 332他可能,真不是我父亲的孩子 那一刻,我看着燕少的眼睛,说我愿意。 然后我问,燕洍羿,你愿意娶林小莹为妻吗? 燕少握住我的手,他很温情脉脉地回答我:“我愿意。” 他这话刚刚说完,牧师生怕自己再不说就没一点台词了,立马抢白道:“我正式宣布你们成为夫妻!” 我和燕少顿时笑了起来。 戒指套到相互的食指上,牧师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台词漏掉了,于是,很满意地点头:“燕洍羿,现在,你可以吻你的新娘了。” 一旁的钢琴师立刻奏起了音乐,唱诗班的孩子们都吟唱起了轻柔的歌。 燕少低头来吻我,细细地吻我。 好似春雨润物一般。 我也缓缓地回应他,这般甜蜜绵长,足够在我的生命里烙下一辈子的印记。 燕少把我抱起来,转过身,大踏步地从圣坛上走下来,我勾住他的脖子,能感觉到长长的婚纱在地上拂扫着。 仅有的至爱亲朋站在教堂里微笑着看着我们。 燕少即将要把我抱出教堂的时候,阿青突然叫道:“姐姐,你不扔花吗?” 我这才想起。 急忙背对着他们,把花往后面扔了过去。 于是,身后立刻传来鸡飞狗跳之声。 最后是小甜甜的笑声响了起来:“哈哈,姑奶奶抢到了,姑奶奶抢到了。” 小相公在骂:“你一个妖精,接什么婚?你以为你还能遇得到唐僧啊?” 阿青也骂:“就她会飞,人家牙牙多实诚,比她飞得快,都没说抢。” 牙牙一脸懵懂地:“抢什么?花花里有吃的吗?” 燕少把我抱回了车里,然后他拿出了瓷瓶,递给我。 他很是担心地问我:“疼得很厉害吗?” 我不说话,只是扯开瓷瓶的盖,默默的吸着。 稍后,他让我躺下,让医生给我打上点滴,然后对我说:“你先睡一会儿,我们计划傍晚的飞机,去见老太太。” 我确实已经非常累了,整个人都有虚脱一般的感觉。便说好,然后就睡了去。 我知道,燕少其实也知道。 虽然符大师兄是那般轻松的模样,但我们都知道,我未必,真的能活过这个冬天。 磅空是现在我们所有的希望。 我最后的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 当时看到燕少的脸色,我心里就一句问话:已经转移了吗? 那时候我哀凉地看着燕少,看着他,也看着自己的内心,是那般无助。 所以,我们要趁着仅有的时间,把所有的心愿都完成,对吗?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了飞机上。 燕少见我睁眼,忙轻声问我:“吵醒你了?” 我摇头,说没有,我睡得很好,这几天头一次睡得这么香。 燕少摸了摸我的额头,告诉我,很快就要到老太太所在的城市了,也是燕家所扎根的地方。 家灵姑妈也在飞机上,见我醒来,就给我量了体温。 她安慰我道:“你现在生命体征还是很稳定的,不要有心理压力,放轻松,疼就赶快说,别忍着,知道吗?” 我点头。 我懂现在所有对我采取的措施,都是纯爱心性质的,丝毫没有治疗的作用,也没有治疗的必要在里面了。 待到飞机降落,便已经有专车来接我们了。 燕老太太,也是燕少的奶奶,住在一个类似于秦家老爷子住的地方。 山清水秀是共同的特点。 而且那边,也有一片竹林。 见我一直望着那黑黝黝的竹子发呆,燕少问我:“看什么?” 我啊了一声,说我没看什么,只是想知道,竹林后面是不是有山,现在天黑了,看不大清楚。 家灵姑妈就笑道:“也不是什么山,就是个小丘陵,之间还有几座外宾楼,是从前接待贵客用的。”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家灵姑妈道:“以前秦家也住这里么?” 家灵姑妈愣了一下,但随即答我道:“对啊,秦月天跟你说的?秦月天的父亲以前在这边工作过,小时候和我们步云还是穿一条裤子的小伙伴呢,不过后来他父亲调走了,他也跟着走了。” 家灵姑妈说完,燕少倒是全然呆住了。 他无比震惊地:“为什么我不知道?” 家灵姑妈叹气:“这不怪你,当初发生那种事,你得了失语症,虽然最后治愈了,但从前的事情,基本都不记得了。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你只黏着梁四,把他当成爸爸……谁都不认了。” 燕少用全然惊呆地表情看着家灵姑妈。 半晌,才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吗?” 家灵姑妈点头:“我骗你干什么?你有什么价值让我骗吗?” 燕少皱着眉,隔了好一会儿,才问家灵姑妈道:“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家灵姑妈叹气,看了看燕少,又看了一眼阿青。 然后她又继续叹气,道:“到家了,下吧。” 燕老太太住的是小洋房,有一点俄罗斯和西班牙混搭风格的别墅,花园里种着长青的植物,甚至有些不知名的花,还盛放着。 夜灯很温暖地照着通往大门的小路。 家灵姑妈敲门,便有保姆来敲门。 客厅里传来电视很大的声音,好像是什么小品还是相声。 我们进去的时候,燕老太太正坐沙发上打瞌睡。 一个看起来挺普通的老太太,穿着手工织造的米灰色毛背心,内搭红色秋衣……这装扮,挺醉人的。 不过,倒是烫了一个栗色的短卷发,又是莫名的时髦。 家灵姑妈一见到就喊:“妈!妈!” 燕老太太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马上神清气爽地回答:“哎,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家灵姑妈责怪地说:“电视声音开那么大,结果坐这儿睡觉!” 燕老太太很大声地反驳:“没有啊?我哪里睡着了,我明明在看电视的。” 她这般说着,却是一下子看到了我们。 这一看,燕老太太就把搭在身上的毯子猛地一揭,问家灵姑妈道:“这是谁啊?” 家灵姑妈把燕少推到老人家面前,一边拿着遥控器关电视,问道:“你看他像谁呢?” 燕老太太眼中明显有什么激动的神色在流动,但她还是张着嘴愣了半晌,这才说:“我看他就有点像我们家启!他是不是家启的儿子?” 家灵姑妈笑道:“你说呢?” 燕老太太很拽乎乎地反问家灵姑妈:“是吧?是不是?他是不是我们家步云?” 姑妈打了燕少背后一巴掌,道:“奶奶问你话,你愣着干嘛啊?” 燕少暗暗吸着气,声音很镇定地答道:“是的,奶奶,我是燕步云。” 燕老太太没有笑,也没有激动,而是扯着喉咙叫道:“我就说嘛,一看就看出来了,这不是我的孙儿是谁?今年多少岁了?有没有满二十八?我记得你是那年农历十月二十五的生,对不对?我看看现在是……” 老太太一个人默默算日子去了。 家灵姑妈却是不耐烦地说道:“还算什么算,这都要过年了,有什么算头?” 老太太不高兴地回嘴道:“别闹,我算算……哦,对的,已经早过了。都二十八了……” 我觉得燕家人也真是挺奇葩的,奶奶和孙儿近二十年没见,见了不是相拥而泣,而是这么不在状态的东拉西扯。 可是我刚这么一想,燕老太太却突然扑了过来,抱住了燕少,狠狠地在他背上拍了几下,喊道:“哎哟我的乖孙儿!我的乖孙儿哟!” 说着就哭了起来。 燕少很明显完全没跟得上这节奏,根本没和老太太互动,只是木头似的站着,任由老太太捶打他。 她抬起头看燕少,惦着脚尖,去摸他的脸。 不住念着:“哎哟我的乖孙儿长那么高,哎哟让奶奶好好看看。” 老太太大概是年纪大了,个子比较小巧,为了看到燕少的脸,脖子几乎都要仰断了。 燕少也发现了这个点,于是他稍稍蹲下来了一点,想让奶奶好好端详一下。 结果刚蹲下,家灵姑妈就在一旁打岔:“哎呀坐到沙发上去慢慢看吧,还傻站在这儿,不动脑筋!一个脖子都仰痛了,一个腿都站弯了,也还看不清楚!” 我:“……” 我觉得家灵姑妈说得挺正确的。 燕老太太把燕少牵到沙发上,就抱着燕少,伤伤心心地开哭了。 这一哭就哭得挺混乱的,一会儿哭的是我可怜的孙儿啊,一会儿又哭的是我们家启真是命苦啊,一会儿又在哭当家的你这个短命鬼啊,一会儿又是哭的我们的家淳也是可怜哟…… 我听了一圈下来,就知道燕家确实死了不少人,大概都没活过二十七。 如今燕少成了第一个,老太太这情绪就怎么都收不住了。 哭了一会儿,家灵姑妈就不耐烦起来。 让保姆倒水过来,递纸给老太太,说:“行了行了,别一直哭,哭一下意思意思就行了。你孙儿回来你应该高兴,过会儿哭断气了,你不是要把喜事变丧事?” 我:“……” 我自认我的嘴已经够损了,可是家灵姑妈,您简直就是一座丰碑。 我终于知道燕少的舌头为什么那么毒了。 这就是遗传啊。 燕老太太居然也不生气,还乖乖地那纸巾抹眼泪,然后又笑起来。 边笑边说:“好好好,今天就彻彻底底的喜事,丧事改天说。” 噗—— 燕老太太,您如此豁达,也算得上是女中豪杰了。 燕老太太紧接着就开始拉着燕少问长问短了,这第一问的就是结婚没有。 燕少忙把我拉过去,给奶奶介绍说我是他新婚妻子,林小莹。 燕老太太好像耳朵背了一点,大声地问燕少:“什么名字呢?” 燕少也不得不开大了声音:“林小莹——” 老太太这一听,脸色却是突然变了。 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像是看什么可怕的人物似的,一下子把我盯得死死的。 不过这神色只维持了一秒,她立马就嘟囔着:“怎么叫这么个名字哟!吓我一大跳。” 她马上又开心起来,问燕少:“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也让我抱抱重孙儿啊?” 这个话题……此刻显得略微有些沉重。 燕少也笑得有些勉强:“这个,在计划中……” 老太太嚷嚷着:“不能只计划,要马上提上日程。” 燕少接着唤阿青过来,他笑着对老太太介绍:“奶奶,这是阿青,燕平青,是你的另一个孙儿。” 老太太用狐疑地眼神打量着阿青:“另一个孙儿?哪儿来的另一个孙儿?” 燕少还没说什么,家灵姑妈就道:“当初我哥刚走,大嫂就查出怀了孩子呢,后来生下来是个儿子,就是他,燕平青。” 阿青倒是嘴甜,立马叫道:“奶奶好!” 老太太迟疑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哦……好、好,你也好。” 天色已经不早了,家灵姑妈便叫保姆替我们安排房间。 燕老太太虽然级别貌似不低,但只有两个保姆,一个照顾她饮食,一个做卫生。 空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床都要我们临时铺。 保姆感觉也不是一般的懒,有事儿就躲得远远的,于是燕少只有自己动手料理。 人生第一次装被套,幸亏有我这个赤贫出身的小老百姓在一旁指导。 等到我们窝到温暖的被窝里,燕少就抱住了我。 他来吻我,我却说:“不好吧,这是你奶奶的家呢。” 燕少说:“本来我也觉得不好,但是谁让是我自己铺的呢?我自己弄的地方,当然是随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我听到他这说法就笑起来。 燕少想要怎么样,总是能找得到理由。 我也没有拒绝他。 其间,燕少很小心地问我:“这样会不会痛?” 我抱紧了他,回答:“不会,你放心好了,你这样,我感觉好很多。” 燕少于是又对我说:“那我动作稍稍大一点,你不舒服就告诉我。” 我嗯了一声,并不再出声。 其实就算我不舒服,我会痛,我也会忍着的。我看得出来燕少很辛苦。初尝肉滋味,他对这方面的需求还是很多的。 但是碍于我的问题,几乎就没有过一次好好的过程。 今天早上他比我起来还早,我去找他的时候,看到他一个人在一个房间里调着草药。 我知道那是阿青从前脸上需要敷的药草。 燕少为什么去弄那种东西,我是明白的…… 我想身为妻子,我不能履行这方面的义务,是我的失职。 第二天早上,我知道他又想要。 于是很主动的投怀送抱。 但是燕少按住了我,他说:“起来了吧,这边空气很好,我们到外面去散步?” 本来我们准备得有轮椅,但是怕老太太看到不太好,于是还是决定步行。 走了一点路,我就觉得吃力起来,燕少于是蹲下来,把我背到背上。 我现在体重是急剧下降,所以燕少背着丝毫不吃力。 其实现在想起来,燕少刚刚还阳的时候,我的体重就已经开始下降,生活也不规律,常常一整天一整天不吃东西,期间还是感冒发过低烧,但我一点都没在意。 还以为自己是“为情所伤”。 原来那时候,我就已经不好了…… 燕少把我背到了竹林里。 竹林里有小石凳子。 我说坐一会儿吧,燕少就把外套脱下来,给我垫到了凳子上。 我说别这样啊,你会感冒的。 燕少藐视地看了我一眼:“林小莹你不知道你很重吗?背这段路,热死我了。” 我伸出冰冷的手,故意伸到他衣服里去冷他,边笑:“那我看看你热不热?” 我们打打闹闹了一阵子,我大概吸入了一点冷空气,胃又不是很舒服,燕少急忙把带着的暖水壶拿出来,给我倒了一点温水,让我按时吃了止痛药。 我想全世界的竹林大概都是相似的。 又想起了我当时拿着麒麟泪穿越的事情,我问燕少,你还记得这里吗? 燕少仔仔细细看了看四周,突然转过头来,很认真地看着我,说:“我只记得你了。” 我吃了一惊,问是记得我什么呀。 燕少突然一伸手,在我头顶杵了一下,说道:“组织上同意我们结婚了,大老婆。” 我这才真是吓了一跳,问燕少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燕少很淡然地看着我:“很早就想起来了,不过我就是觉得,那个人应该不是你啊,那时候我还很小……林小莹,你不会是什么天山童姥吧?” 我直接捏了一下他的手臂,骂道:“你才童姥,你全家都童姥。” 燕少只是淡淡一笑:“年轻的时候就死了,也还算那么回事了……” 我们沉默片刻,他又说:“可是姑妈说的那些,我倒是真的都记不起了,对了,林小莹,你真是从我小时候就这个样子吗?” 我说当然不是了! 但我也没隐瞒,就把拿着麒麟泪那一段离奇的给他讲了。 燕少听后深锁眉头:“这么说,我小时候真是认识秦月天了?你、你现在能走吗?你能找到事发的那个地点吗?” 我说试试看。 然而,世界上的竹林真的都是相似的,我们直到绕出整个竹林,都没认出当时那个地点。 可是就在我们走出去之后,眼前却是一个缓坡,一条弯曲的小道显示着这是通往山上的路。 燕少怔怔地看着这个地方几秒,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按住了额头。 我急忙扶住他,问他怎么了。 恰好在这个时候,阿青的声音从竹林里传来:“哥、小莹姐,你们在哪儿?” 我应着声,阿青便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奶奶找呢,说有事情要和哥哥聊一聊……诶,哥你怎么了?” 燕少已经痛得跪在了地上。 我忙跟阿青说:“他有些头疼,你来把他扶起来。” 阿青闻言,便忙俯身去扶燕少。 谁知道他的手刚刚碰到燕少,整个人就像是触电了一样,啊的惨叫一声,被直接弹到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我难以形容当时我的手足无措。 燕少头痛欲裂无法动弹,阿青莫名倒地昏迷不醒,我手脚无力难以应付…… 不过幸好的是甜甜和牙牙赶了过来,没一会儿家灵姑妈也来了。 叫了警卫,把我们三个病号都抬回了家。 燕老太太听燕少说头痛,拿了什么头痛米分给他吃,家灵姑妈骂:“这么冷天,还把外套脱了,肯定感冒了呗。” 忙活了好一阵子,燕少的情况才好了过来。 可是阿青却依然昏迷不醒。 燕老太太本来有事要找燕少的,见他这样,也让他先回房间休息休息。 燕少很沉默,只是拉着我的手,一言不发地上楼了。 等进了门,我问他要不要休息时,他才缓缓摇了摇头,回答我:“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九岁之前所有的事……” 我急忙抓住他的手臂,问他是真的么?全都想起来了,到底是些什么事? 燕少只是苦笑了一下,然后有些失神地看着门外,说道:“阿青可能,真的不是我父亲的孩子……” 333月之皎皎,吾予你佩珠 燕少看着灯后的阴影:“秦月天,我们也确实是认识的……” 他拉着我,到舒适的软沙发上坐下。 燕少给我讲了一个他记忆里完整的故事…… 一个听起来很普通,但其实暗流汹涌的故事。 燕家是富贵的。 这富贵从上上个世纪末就已经开始了,此后一直延续百年,这在历史上,也是很罕见的。 然而这富贵却在上世纪中旬,被打上了一个沉重的诅咒—— 那就是这个家族里的男人,永远也不可能活过二十七岁。 不管是疾病,还是突然暴毙,甚至是灾难事故…… 从燕少记事开始,整个燕家就只有两个男人,一个是他父亲,另一个就是他。 燕少说,记忆里,父母是很恩爱的。 但母亲却时常都会一个人偷偷流眼泪。 有一次她哭被父亲看到了,燕少听到母亲在哭着说:“你都不在了,我一个人怎么带孩子活下去呀,到时候就和妈一样,守着自己的丈夫走了,还要守着自己的儿子走,然后还要看着自己的孙儿也这样吗?” 燕父劝他母亲:“我走了,你就改嫁,再给别人生儿子。这样你也好过一些……” 母亲却哭得更伤心了。 这之后,母亲很想再生一个孩子,可是一直怀不上。 父亲又劝她说:“你再生,也只能生下女儿了。别挣扎了,顺其自然吧。” 不过从那以后,母亲就变得有点偏执起来。 那时候,燕少的小姨,就是杨姨,经常到他们家来玩。 燕少说上一辈感情的事情他不太清楚。 不过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小姨是很喜欢他父亲的。 但是父亲对小姨嘛……也就那个样,一直有种客气的疏远。 杨家的条件也不错,妈妈也经常带着他回那边去玩,燕少记得家里的老人一直劝小姨相亲结婚。 但是小姨就是各种人瞧不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燕少发现小姨和妈妈经常聊天的时候,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他仔细去听,大概捕捉到了以下信息。 第一,妈妈很想再给他生个弟弟。 第二,小姨貌似有办法让妈妈再怀孕。 第三,妈妈决定按照小姨的办法试一试。 从那以后,妈妈好像信了什么奇怪的教,每月都要按时做一些奇怪的仪式。 这事情让父亲变得很愤怒。 有一次他把妈妈祭祀用的东西全都砸烂了,父亲说他是无神论者,这个家里不准出现这些东西。 燕少记得妈妈那时候疯了一样的问父亲:“那麒麟呢!传说中的麒麟又是怎么一回事!” 燕少说大抵从那时候开始,父母的感情就出现了裂痕。 那时候他还小,也就五六岁。 在院子里玩得最好的一个小伙伴,就是秦月天。 燕家和秦家关系并不好,几乎处于互不来往的状态。 燕父的职位和秦父的职位,也属于平行线状态,从无焦点。甚至说两家的人见面了,都不会打一个招呼。 秦月天的祖母那时候还健在。 燕少说,他印象很深刻的就是,她耳朵上的那对翡翠坠子。 也就是后来秦老爷子送给我的,传说中的麒麟的眼泪。 秦月天有次到燕少家里玩,结果秦老太太很不满意,站在燕家花园门口,用非常不友好的目光瞪着秦月天。 秦月天就悻悻地低着头,和燕少说了再见。 后来有一次秦月天对燕少说,他奶奶不许他和他玩。 燕少没告诉秦月天,他的奶奶也说过同样的话。 燕少说,秦月天大概六岁左右,就出了那件匪夷所思的事,这之后全家就离开了这个城市。 燕少很失落自己没有这个小伙伴了,他曾经追问过老太太,问秦月天为什么要走。 燕老太太被问得烦了,就沉着脸吓唬他:“秦月天是不听爸爸妈妈的话,被麒麟捉走了。他爸爸妈妈好不容易才把他救回来,所以要赶快搬家。你要是不听话,也会被麒麟捉走的。” 在燕老太太口中,麒麟似乎是个很凶的怪兽。 燕少说,他人生的变故发生在八岁。 那是很黑暗的一年。 不知道为什么,妈妈突然就把他寄送回了外婆家,不准他再回去。 外婆家有小姨。 燕少说其实小时候,自己是很喜欢小姨的,因为小姨对自己好得不可思议,有时候他调皮挨妈妈骂,小姨还要袒护他。 然而住到外婆家以后,小姨开始对他说些很奇怪的话。 这些话……其实前几天我们都已经听到过了。 那就是小姨开始给燕少洗脑,说她才是他的亲生妈妈。 燕少说,他本身对于小姨的说法,是非常抵触和反感的。可是小姨非但不收敛一点,还变本加厉。 最后甚至发展到燕少如果不叫她妈妈,她就把他关到黑屋子里,不给他饭吃。 叫一声妈妈,可以换一碗饭,连着叫两声,可以换饭和菜。 于是,忍无可忍的燕少从外婆家逃了回去。 所幸的是两家隔得并不远。 但走火入魔的小姨马上跟着追了过去。 这之后,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让燕少不想再去回忆。 我那时握着他的手,感觉得到他的颤抖。 燕少说,杨姨追到了他家里,紧接着就和他的父母都发生了冲突。 杨姨就如同前几天一样,声称燕少是她的儿子,是她和燕少父亲生的。 母亲听到这事情,惊得脸色苍白。 杨姨还说,燕少妈妈生的是一个死胎,当时就被抱走处理了。而她的儿子则送给燕少妈妈养,这么多年了,燕少妈妈应该把儿子还给她了。 燕少说当时父亲很愤怒,怒斥杨姨,说根本没有这样的事。 但是妈妈不信,激动之下去取了枪,要自杀。 父亲冲上前去和她抢,杨姨却还添乱,也冲上去抢。 结果杨姨抢到了枪……混乱中机板被扣动了…… 燕少说,当时的事,只有他和母亲是目击者。 梁四听到枪声,从外面冲进来的时候,杨姨已经把枪扔在地上了。 妈妈当时万念俱灰,趴在父亲身上大哭。 再然后,燕老太太和家灵姑妈也都来了,她们除了哭,就是问燕少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燕少妈妈可能受到太大刺激,从那时候起,就一句话也没再说过。 燕少说,当时他的脑子也全都僵掉了。 满地的血,从他父亲胸膛里流出的血,把整个地板都染红了…… 等他的意识复苏的时候,梁四已经变成了他的父亲,妈妈已经有了身孕。 他已经离开了从前的家,到了现在的那个城市。 我问燕少,杨姨是什么时候再次出现的呢? 燕少告诉我,是在妈妈的葬礼上。 燕母生阿青,难产而死,杨姨出现在了葬礼上,跪在燕母的灵位前痛哭不已。 梁四便原谅了她,允许她定期来探望燕少和阿青。 再后来,杨姨主动要帮集团成立一个传媒公司,整个传媒,几乎都是杨姨一个人做起来的。 用燕少的话来说,杨姨是个除了发疯的时候很可怕,其它时候都很靠谱也很忠心的女人。 她这辈子就发过两次疯,第一次杀了燕少的父亲,第二次杀了燕少的养父…… 我又问燕少,为什么阿青确定不是他父亲的孩子。 燕少皱着眉,声音压得很低:“因为我记得,我妈妈,是在父亲去世三个月以后,才查出怀孕的。但是阿青是在次年二月末出生,大概没有女人,可以怀孕超过一年才生下孩子……” 他又说:“你看我奶奶昨晚上的态度,也知道她根本不认可阿青这个孙儿的。” 我也放低了声音,问他:“那阿青是梁四的孩子?” 燕少又摇头:“梁四的话,我是相信的,他和我妈妈之间,确实什么都没有。我还有点记忆,就是那时候奇怪为什么我的父母分房睡,而且平时也从不交集。现在才知道,其实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夫妻。” 讲完小时候的事,我对有些事情却是更加疑惑了。 我想了想,问燕少:“有没有可能……杨姨其实也是怀过孕的,只是,她以为你是她的孩子……但其实不是?” 燕少皱眉:“你说的是谁?” 我悄声问他:“阿青有告诉过你,在你昏迷的这一年里,有个和你长得很像的男人,曾经到过公司吧?那个,会不会就是杨姨的儿子?但是杨姨完全蒙在鼓里。” 我把形魅的事情,简短地给燕少讲了一下。 燕少的脸色便有些沉,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寒意:“这么说的话,我们对面一直都有人在操控着局面了?” 我点头称是。 这么说,杨姨其实也是个牺牲品而已…… 是别人的棋子。 听说她是真的疯了,成天都在精神病院里对路过的人唤儿子,如果遇到女的,她就会用很恶意的眼神看得别人发毛。 据说她口里一直念念不停地就是:“杀了她……杀了她就成功了……” 我直觉,她口里的“她”,是我。 我只觉得这个冬天,格外寒冷…… 这一天,晚些时候,燕老太太又唤燕少过去,说有事情要单独和他谈谈。 我自然是没有听到的资格的。 一个人在房间里呆得有些闷了,便到阿青那边,去看看他有没有苏醒过来。 阿青好好的躺在床上,盖得严严实实的,双眼紧闭。 我端详着他的容颜,实在很难想象,他居然和燕少不是同一个父亲…… 阿青和燕少,其实是长得极像的。 而且阿青由于更年轻,容颜显得更加美好和纯净。 阿青的父亲是谁呢? 燕少妈妈到底是和谁生了他? 燕少说了,燕父其实是赞同妻子改嫁的,燕妈妈家庭背景很好,又年轻美丽,明明有机会正大光明地嫁给别人,为什么最后要这样怀一个孩子? 我正出神地想着,面前的阿青却突然悠悠醒转了过来。 “莹姐姐……”他哑着嗓子,唤我道,“我、我怎么了?” 我有些惊喜,急忙握住了他的手:“你不知道怎么晕倒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阿青有些生硬地动了一下脖子,好像吃疼地叫起来:“哎……好疼,全身都疼……” 我便去给他按摩肩膀,问他是不是好一点了。 阿青对我很温暖地笑:“姐姐你身体也不是很好,不要这样费力了。我大概是睡久了,有些僵硬了。” 我笑着问阿青:“需要给你倒杯水吗?起来喝点水,然后我去叫家灵姑妈给你看看。” 阿青看着我,明亮的眼睛忽闪着,点了点头。 我便回身到一边的热水器里去倒水。 杯子放在热水器下面的柜子里,我缓缓蹲下去拿。 打开柜子的小门,大概是扇起了一阵风,我突然觉得自己嗅到了什么血腥味…… 这气味很怪,很不好,一瞬间竟然差点让我吐了起来。 由于肠胃的问题,我竟然真的呕了一下。 阿青立即躺在床上关切地问我:“姐姐,你怎么了?” 我忙说没什么,我好像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就住了口,拿住杯子的手也顿住了。 因为,我看到阿青的床角下,竟然有什么蓝盈盈的液体流了出来。 那腥味,就是从这液体里发出来的。 我吃了一惊,定睛一看,那阴影里突然伸出了一只马的蹄子,紧接着,一个龙头也抬了出来。 是……竟然是龙马! 我吓得差一点把手里的杯子都摔了。 阿青的声音随即传来:“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急忙去倒水,然后回应着:“没……刚刚痛了一下,不过已经好了。” 我端着水过去,阿青有些吃力地坐起来,接过水,给我一个暖笑:“姐姐要按时吃药,不吃药的话,当然要痛了。” 我嗯嗯地回答着他。 心里却是有种万马齐奔的狂乱。 龙马……龙马怎么会在阿青的床下,而且那蓝色的液体……是它的血吗? 它上次在古街下面的时候,不是因为进入阿青身体,把那个恶魔封印了起来了吗? 现在它出来了,那阿青体内的恶魔呢? 该不会是…… 大概是发觉我神色没对,阿青好奇地问我:“姐姐,你在想什么啊?” 我啊了一声,忙回答:“我在想,奶奶她叫四一过去,是在说什么事呢?” 阿青听我这般说,就笑起来:“我想,大概是在说姐姐的事情吧?” 我嘁了一声:“我能有什么事情可说的,别瞎猜了。” 阿青便叹了一声,抱着杯子,噘嘴:“姐姐,你知道么?我生下来,就有先天性心脏病……便一直病病殃殃的,过得很不愉快呢。” 我说是么,我倒觉得你生龙活虎,谁都打不败呢。 阿青又道:“一开始,我觉得上天对我挺不公平的,身体不好也就算了,脸也不能正正常常地见人,哎……真是不想活了。” 我让他别乱想,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我一个绝症病人都还积极乐观向上呢,他还是应该少犯点什么中二病。 阿青却摇头,完全没把我的话听进去,他说:“后来我竟然发现,我拥有常人所没有的超能力……我能观星象,我能预料世道发展,我也能看到一些常人都看不到的东西。” 我说,这不是磅空传给你的本领么? 阿青很认真地看着我:“其实,和磅空没什么大的关系,我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只是我这幅凡人的身体,承载不了那么强大的力量,所以每次稍稍用一点,就会导致心脏出问题。” 他说着,突然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 阿青露出了一个让我有些毛骨悚然的笑容。 他说:“姐姐,反正你不久就要死了,要不干脆把你的心脏送给阿青。阿青也好肆无忌惮地使用自己的力量了。” 我吓得一下子就把他甩开了。 我猛地站了起来,问:“你、你要干什么?” 阿青的脸上挂了一个清冷的笑。 这么一瞬间,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眼角一挑,给我一个倾城倾国地媚笑:“青要做什么,莹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莫说你没有看到我床下有什么东西。” 我一时后退,把凳子都碰翻在地。 我的声音失了调子。 我指着他:“你……你到底是谁?” 阿青,不,确切地现在应该称他为“那个”,掀开了被子。 他坐了起来。 下了地。 然而让我双脚发软的是,他的身体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用了力,他完全是漂浮状的站起来的。 我想要逃,然而他已经飞了过来。 我的手刚刚碰到门,他已经一掌撑在了我的面前,阻断了我的路。 他的脸隔得我很近,他脸上有一种圣洁的光,由灵魂而散发出来的光彩。 这光肉眼看不到,但有一种伟大神明的力量,令人不自觉想要下跪。 我发现阿青仅仅是燕平青的时候,美是美,但却不尽能吸引人。可是当“那个”从他身体里出来的时候,就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他对我吐气,很轻的声音。 “莹姑娘,时隔四十五年,有句话,我可以对你重复一下——日之精华,吾予你衣裳,月之皎皎,吾予你佩珠。” 我……我吓得一下子就惊叫了起来。 我的手推到了阿青的身上,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瞬间有一种歇斯底里的情绪在心底冲撞,我对他大叫:“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不是燕平青,你是谁!” “燕平青么?” 他不以为然地睨了睨天花板的一角:“燕洍羿不是因为告诉你了么?母亲在没有受精的情况下生下来的,会是什么东西?大概根本不能称其为一个人吧?” 我抓起桌子的杯子,朝他扔了过去。 我不住摇头:“你胡说,你强占了阿青的身体,你把他还给我们!” 阿青笑了,好像我说了什么笑话。 他说:“好吧,你非要一个凡人的说法,我可以告诉你,我就是燕平青的父亲。我给了燕洍羿母亲另一半的生命,与她自己的生命力结合,生下了这个孩子。不过现在这个躯壳对我的作用已经不大了。你看,” 他张开手臂,“莹,当初你刺穿我的心脏,将我封印,可是,现在我又回来了。” 我是真的吓哭了,我一边抓住手边能抓住的东西,一边朝阿青扔过去。 我说:“你滚!你给我滚!你个怪物!你滚!你不要……不要跟我玩什么中二病。” 阿青的脸色随即一沉,他的声音里是满满地威胁:“你对我不敬,会受到惩罚。” 我边哭边骂:“对,你怪物,你怪胎,你BT,我就是对你不敬怎么了?你信不信我扇你……” 阿青的脸色一时间凶相毕露。 他手一伸,一把明晃晃地尖刀已经握在其中。 以我无法躲避的速度,朝我扑了过来。 我一声惊叫,下意识伸手去挡。 只听叮当一声,我的虎口顿时被震得发麻。一个什么东西从我的手里掉下了地上,叮铃铃响个不停。 我一看,竟然是龙马金蹄铃! 我挡伸手的时候,它竟从我的身体里幻化出来,挡了阿青一刀。 334忠诚已死,叛贼当道 那铃铛一阵叮铃铃的响,滚落到了地上,径直滚到了床下去。 我再看,阿青手里的刀断成了两半。 可是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举着断裂的刀,再度朝我砸了过来。 这个时刻,房间的门骤然间被踢开了。 燕少冲了进来,大喊着:“住手。” 闪电般从后面挽住了阿青的脖子,将他拖开了去。 紧接着,燕少把阿青的脖子一扭,我听到咔嚓一声,阿青被燕少甩了出去。 他赶紧来到我的身旁,扶住了我,紧张地问我:“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有些惊慌了摇头,抱住了燕少。 燕少恨恨地回头,看着地上的阿青:“你疯了吗?燕平青。” 阿青四肢平躺在地上,双眼看着天花板,他的眼睛转了转。 然后整个人又漂着站了起来。 我看到燕少惊得倒吸冷气。 他随即问道:“你、你是什么人?你附体了阿青?” 阿青现在所拥有的行为,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类。 他对燕少露出一个笑,这笑里有浓浓的蔑视:“凡人,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交出你身后的女人,我就绕你不死。” 燕少眉心狠狠一拧:“你要清楚你是在对谁说话。” “哈,”阿青笑了一声,“对谁说话,是我亲爱的哥哥吗?还是一个竞争对手呢?” 他说完这句话,额头突然有了异变。 我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了。 我曾经见过,那可怖的第三只眼睛。 我一下子推开了燕少,大喊:“快躲开!” 这句话说完,阿青的额上猛地开了第三只眼,那眼中火光流转,滚滚红莲之火,猛然间喷了出来。 这火焰和当初在万魂坑不同。 那时那火只有我才能看得到。 可是现在,这火焰,却很明显成为了实物,连燕少也见到了。 我刚刚把燕少推开,他就重新扑了过来,挡在了我的面前。 我紧随着听到燕少惨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那火焰一碰到了他,随即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将他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家灵姑妈正好冲进来,大叫了一声妈呀,跑出去找灭火器了。 小甜甜和牙牙也赶来了,然而阿青只是一转过头去,这两只就吓得一阵尖叫,飞了出去。 我从床上扯了毯子,去扑燕少身上的火。 然而那火诡异,灼烧着燕少的身体,却是没有将他外表烧伤一点,也根本引不染一旁的任何东西。毯子打上去,好像打什么幻影之上。根本不起作用。 阿青见我徒劳而忙,在一旁悠然微笑:“有龙脉的话,确实很抗烧哦,不过那又如何,当年死秃子也不是被我烧成了一个影子。” 我听他这般说,死秃子应当就是磅空。 然而磅空也是对这火焰毫无办法么?心里不觉都凉了。 燕少痛苦不堪,蜷成一团。却依然尽量避开了我,怕把火也惹上了我。 就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床突然轰隆一声被掀开了。 高大伟岸的龙马突然站了起来,仰天一声长啸,头一埋,对着燕少就喷出一股水。 那水清澈冰冷,落在燕少的身上,火焰霎时熄灭了。 我急忙跪下去,去扶住了燕少。 燕少浑身湿透,如同虚脱一般,也握住了我的手。 他喘息着问我:“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抱着他,带着哭腔:“我也不知道……” 这话说完龙马突然飞将起来,四蹄一扬,以电光火石之势,将阿青踩在了脚下。 我看到它缺失的那一只马蹄,竟然已经奇迹般的长了起来。 燕少指着龙马问我:“这又是什么怪物?” 这话说完,他随即住了嘴。 我也没再回答他什么。 因为我感觉到了,有什么从我头顶的百会,徐徐地游了出去。 须臾之间,我和燕少的身体里,都浮出了或黄或绿的鳞光,那光浮出我们的身体,在半空中停顿了一刻,突然飞向了龙马。 是龙马鳞…… 龙马鳞离开了我们的身体,回到了龙马的身体里。 那一刻,龙马周身流光溢彩,鬃毛飞舞,仿若重获新生一般。 阿青的双臂被它死死的踩踏在脚下,全然动弹不得。 那第三只眼睛带着怒意盯着龙马,却再没有喷出火焰。 家灵姑妈提着灭火器过来了,刚一看到龙马,又叫了一声“妈呀”,提着灭火器又往回跑。 边跑边喊:“快给动物园打电话!快!有珍稀动物出现了。” 燕老太太闻声,又保姆搀扶着过来。 一见到龙马,吓得立即跪下,念叨不停:“麒麟大仙降临寒舍,望大仙收回当年之诅咒,令我燕家枝繁叶茂,开花结果……” 燕少带着不可置信,看着龙马问我:“这是麒麟?” 他又看了半晌:“这怎么看也是一匹长得有点丑的马啊?” 汗,我急忙解释:“这是龙马!龙马!” 说来也怪,龙马鳞离开了我们的身体,我和燕少却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阿青被压在龙马之下,咬牙道:“你这头呆马,不要逼我破身……” 我心想破的什么身,难道是桔花之身? 阿青的肩膀突然发出咔嚓两声响。 唰的一声,两道白光突然从他的肩头飞了出来。 我和燕少仔细一看,双双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阿青的肩膀上,突的凭空又长出了两只手臂。 那手臂奇长,一伸就掐住了龙马的脖子。 龙马吃疼嘶叫,当即一退,阿青已经挣扎了出来,飞到了一边。 龙马退到了我的身旁。 我和燕少,连同门口的燕老太太,都一并看着已经异形化的阿青。 三只眼睛,四只手臂,他的喉咙一片青黑色的,这青色隐隐有些蔓延到他的脸上,熟悉的鬼脸花纹时隐时现。 燕老太太吓得浑身发抖,指着阿青尖叫道:“你是青、青、青……和——和——” 我惊觉燕老太太是认得阿青的真身的,并且她试图喊出阿青的全名,但由于过分震惊,第二个音节迟迟发不出来。 不过阿青根本就无视燕老太太。 他只看着我。 有且仅有看着我。 他多出的那两只手,此刻又恢复成了正常人手的长度。 其中一只伸向了我。 他说:“莹,是时候兑现当年你我之间的契约了。” 我吓得呆呆的,我摇头,全然躲在了燕少的怀里,我说:“什么契约,你在说什么,听不懂……” 燕少已经感觉到了阿青恐怖的威胁。 他只是更紧的抱住了我。 他对阿青说:“你想要伤害她一分一毫,都要踏着我的尸体才能走下去。” 阿青当即对天狂笑一声。 他说:“缦当年也这般说过,最后如何,还不是臣服在我脚下。我乃创造,也乃毁灭。盛世可缔造,乱世也可缔造。” 缦……缦…… 阿青这般说的时候,我的胃部突然一阵绞痛,痛得我几乎要晕厥过去。 燕少察觉了我的异样,他急忙问我:“你怎么了,莹莹?” 我疼得说不出话来,呼吸都要截断了。 只觉得腹痛难忍,从我的胃到我的心脏,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将而出了。 阿青见状,突然飞将过来,大喊道:“把她给我!” 然而此时,燕少却迎了上去。 他一记勾拳,径直打向了阿青的脸。 可是往常都不堪一击的阿青,却是轻巧地接住了燕少的拳头。 燕老太太在其后吓得惊叫:“乖孙儿,快让开啊,他是天众之首啊,你是打不过他的。” 然而燕少并未听进去这话,他膝盖猛地顶向了阿青的腹部。 阿青即刻用一直手来按住燕少的攻击。 燕少此刻还有一只手,竟然抓住了阿青的第三只手。然后他的身子突然借力一跃,一条腿已经搭在了阿青的肩膀上。 他的目标,是阿青的喉咙。 他的喉咙青黑,引人注目。我猜燕少是赌那是他的弱点…… 果不其然,阿青的咽喉被燕少这么一击,当即呕了一下,竟然从口中喷出一股黑烟。 龙马见状,突然在我面前俯下了身。 这一刻,它竟然开口道:“莹,快坐上来,我带你去找磅空。” 磅空!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精神不由得一震。 去找磅空……没想到,龙马真的是可以说话的! 额滴个天啊……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麒麟都能说话,为什么同级别的龙马不能呢? 可是我担忧地看着燕少。 只见燕少已经死死的掐住了阿青的脖子,而阿青的口中不断喷着浓浓的黑烟,燕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 龙马催促我道:“青的目标是你而非他人,燕家本就是龙众之后,那毒雾乃龙液,伤不了他,你跟我走!” 我随即见到,那黑雾虽然对燕少什么作用也没有,可是一旁的燕老太太和佣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现在,唯一能解局,大概就只有磅空。 我一咬牙,对燕少大喊了一声:“四一,我去找磅空!” 喊完这句,我就跃上了龙马的背,抓住了它的鬃毛。 龙马立即长嘶一声,已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我只觉得一震,才发觉自己已经到了屋子外。 一回头,小洋房上一个大洞,应当是龙马破出来的。 而阿青,也已经跳到了洞口,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 燕少还没有按到阿青,阿青已经双腿一蹬,好像踩了什么高能的弹簧一般,整个人都弹射了出来。 我吓得抱紧了龙马的脖子。 龙马四蹄一迈,燕家的小洋楼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我只觉得风呼呼从耳边刮过,整个人已经飞在了天空之中。 胃部的绞痛阵阵而来,我的指甲渐渐陷入了龙马的脖子之中。 龙马似有察觉,大风之中安慰我道:“莹,你即将破躯而生,此时的痛不过是幻梦而已。” 我咬着牙,艰难地问它:“破躯而生,是什么意思……” 龙马回答:“旧的凡胎柔体的部分,或要被你抛弃,或要被你吸收,故而你会痛。” 突然间,我只觉得背后一紧。 回过头来,竟然看到阿青已经抓住了我的后背。 黑夜之中,他的背上,依稀可见两只宽大的黑羽翅膀,而他的手,如同鹰爪一般尖锐。 我惊声尖叫。 他居然可以变异成这个样子……他、他是孙悟空还是二郎神啊! 蓦地,我觉得整个身子一沉,还未反应过来什么,铺天盖地的凉水已经席卷而来。 龙马竟然一转瞬就把我带入了一条河里。 阿青随即放开了我。 龙马在水中如同蛟龙游动,包裹着它身体的水不由得分化了开来,也给了我一个可以呼吸的地带。 我再回头,见阿青竟然还在后面穷追不舍。 他也游得如同一条鱼儿般,紧紧咬着我。 我死死抓着龙马的鬃毛,问它:“阿青到底是什么东西!” 龙马似乎摇了摇头,道:“他的名字是大忌,我乃龙之后代,不得妄言。” 我又问:“他到底跟我什么仇什么怨啊!” 龙马继续摇头:“莹,许多事情你现在忘记了,他并非与你有怨,而是奉世间之轮回因果降临,带来毁灭与灾难,这世人想要请他离开,便须得进献宝物。我本与磅空商定,将我进献给他,可是他……看上的是你啊。” 我想问龙马我又是谁? 可是腹中又是一通绞痛,痛得我险些晕死过去。 忽的,龙马四蹄一顿,眼前顿时乱石飞扬。 再静下来之时,只见我们已经到了一条狭长的天然地下石缝之中。 龙马将我放下,对我急声道:“莹,我方恢复法力,青追得太紧,我恐将你带不下去了。你快自行离开,我拖住他。” 我抓住它的鬃毛:“你会不会有危险?” 龙马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突然一扬蹄,不偏不倚,踢到了我的腰上。 我被这一踢,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落地的时候,眼前已经是石雨滂沱,顷刻便将我和龙马之间堵了个严严实实。 身下是一朵云,托着我,因而我才没有摔成龟背。 那云散去之时,我便听到龙马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莹,你快走,方对得起我的拖延。” 它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 我不知道龙马从前都是那么呆傻的模样,为什么这一刻智力竟然恢复得这么正常。 难道说,那只金蹄,竟有那么重要的作用? 但我且知道,我必须要走。 我如果不走,阿青逼过来,龙马所作所为,全都白费了。 这么一想,我再痛再累再冷,也拼死了力气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龙马所开辟出的这条石缝之中走了去。 周身有冷冷的风吹过,示意我这通道不是一条死路。 不知走了多久,我渐渐觉得脱力。 双腿一软,往旁边的岩壁靠过去。 我的双眼无力地阖上,一阵困意来袭,险些睡了过去。 手不知道摸到了什么冰冷冰冷的东西,我一个惊厥,还以为是阿青追了上来,猛地睁开了眼。 低头一看,我手摸到的,竟然是一块白森森的人骨。 我吓得往后面一缩,险些惊声尖叫。 然而这时候,前方,隐隐好似有什么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你说什么?燕家出了事故?有一匹长龙头的马出现,燕家的小少爷也变成一个三眼四臂的怪物?” 另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便回答道:“是的,师傅。我的情报是很可靠的。” 那中年男子放声大笑:“哈哈哈,大家都按捺不住了啊,果然是良辰吉日将到。都想要将那躯壳亲手毁灭,让麒麟第一眼即看到自己。有趣!有趣!哈哈哈哈……” 他大笑的时候,这岩壁上,便响起了噼噼啪啪的声音,好像有人在鼓掌一般。 我抬头看去,只见这石壁两边,竟然挂满了森森白骨。 发现了这件事,我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这里居然是万魂坑! 而我的身后,正靠着一只白森森的人骨架。 可是,最让我恐惧的,不是我身旁的白骨,也不是这里的地点。 而是,我听出来了…… 那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我听出了他是谁…… 那一刻,我只想说一句玩笑话,那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基本的信任呢? 呵呵…… 信任。 四一何其信任他们每一个人。 他信任杨姨,结果杨姨杀了他的父亲和养父,还诋毁他的母亲;他信任秦月天,但是秦月天的背后,有与他为敌的秦家,有磅空最大的敌人。 除了阿冰。 除了为了他可以忘记仇恨和梦想的阿冰,除了为了他可以献出生命和自己爱情的阿冰,这世上,还有谁是值得信任的呢? 可是最为忠心不移的阿冰…… 死了。 化为一堆白骨。 而歼诈狡猾的人,却还正大光明的活着。 比如,那个正在和中年男人说话的年轻男子——胡米竞。 小米…… 那个总是笑得光明磊落的大男孩,那个心细如发、体贴入己的男生,那个看似对燕少从无二心的朋友。 他们的脚步声近了,我急忙躲到了阴影之中,屏住呼吸。 那中年男人是生面孔,看起来并不老。 而胡米竞就跟在他的身后,有些微微低着头,十分恭敬的模样。 那中年男子边走边说:“当初收徒弟,本就是布下棋子,唯独你,身怀龙脉,与众不同。所以其它人都不过是炮灰而已,只有你是我真真正正的徒儿。此次收服麒麟,你若是有缘,只管上前,一刀挥下,助麒麟破骨而生,它便会认你做主人。你便是这君临天下之人。” 我听到这里,已经发现…… 这中年男人,就是磅空的仇家,是袁志的师傅,也是那什么张道士的师傅。 但同时,他也是胡米竞的师傅。 胡米竞……竟然就是传闻中的老二。 我想起在缅甸的时候,我和小米在饭点外乘凉的时候,他说过,小时候,有一个高人到他家里,一眼即将他相中,要收他为徒…… 没想到,那个人,就是磅空的仇人。 小米对我撒了谎,他师傅明明还活着,他却说他已经死了。 此刻,他的声音传来,稍稍有些犹豫:“可是……师傅不是答应了秦家,要替秦月天博得麒麟么?为什么要给小米说这种事呢?” 那中年男人冷哼一声:“秦月天,我已经帮他够多了。但他届时未必下得去手,他这人思维僵化,和他太爷爷一样,易于被自己的道德感所绑架,关键时刻优柔寡断,成不得大事。当年本是秦褚他助的麒麟出世,却自己把机遇拱手给了别人,也该得最后抑郁而终。” 小米低头答道:“那是师傅并不了解秦月天。该下狠手的时候,他也是杀伐果断。他若了解到林小莹并非他所想象的那般,自然就会下得去手。” 中年男人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该说的,为师已经给你说了,你是我最钟爱的徒儿,我才会有这番私心。届时你若发现秦月天有一点犹豫,就须得挥刀而上,自己抢了这神物。” 小米略微停顿,就问:“其实徒儿一直有一事不解,师傅为什么不自己去争取麒麟,反而要让我们去呢?” 335爱不灭,恨悠长,百年风流债 中年男人听小米这样问,倒是不急也不恼,只声调平稳地开口:“我和麒麟本就是敌对状态,本身就没有成为其主人的机会。只要你们这些后辈,能博得这机会就好了。” 小米又道:“为何这机会坚决不能让燕洍羿得到呢?” 中年男人便哼了一声:“那燕洍羿是得了磅空佑护之人,你知我与那秃子是死敌。那秃子倒是把麒麟和燕洍羿绑得紧,逼得我们不得不出此下策,只要抢在麒麟出世之前先杀了林小莹,就可破了他的一切安排。” 他们两人谈着话,不知不觉便走远了。 我在原地又呆了一会儿,大概知道,这中年男人因为种种原因,是得不到麒麟的。 因而他控制了秦家和米家的后人去夺得麒麟,继而通过控制秦月天和小米,来控制麒麟。 等他们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我才急忙起身,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而去。 走了不多时,突然看到前方有一个白晃晃的影子,我顿时停住了脚步。 那白影子缩成一团,蹲在那边,不停摇晃着,一边摇晃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傻狐狸,傻河狸,东村有个傻狐狸,西村有个傻河狸,傻狐狸不理傻河狸,傻河狸要理傻狐狸,傻狐狸要杀傻河狸,傻河狸不杀傻狐狸……” 我凌乱……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绕口令。 但是这声音,我却是完全听出来了。 “杂种!” 我朝他跑了过去。 确实是杂种,确切的说,是杂种的原身,那雌雄莫辩的美人儿。 美人儿回过头来,有些茫然地看了我一眼,咦了一声:“是你啊,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啊?” 我禁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想想也是,生病以来,我的变化是挺大的。 我也累了,不由得坐到了他的身边,我问杂种:“你在这里干什么啊?我们要不要一起出去啊?” 杂种好奇地看着我:“我在这里等妖精啊,我为什么要出去啊?倒是你,你过来干什么呢?” 我……我只想说,杂种,咱们还能好好交流吗? 我只有吃力地站起来,对他说道:“不管你出不出去,我是得走了,再见了杂种。” “我不叫杂种!”美人儿气愤地对我喊道,“我叫琉璃,很美的那种琉璃你懂吗?” 我额了一下,回答说,我懂,不过你看起来更应该叫羊脂玉…… 我说琉璃再见,看起来你在这里过得还不错,我也不打搅你了。 我现在必须要出去,我要回到燕少身边去。 我朦朦胧胧听懂了小米和他师傅的话。 麒麟貌似在我身体里住下了,它如今要出世,如果按照常规程序,会认燕少做主人。 但如果这之前谁拿刀把我脖子抹了的话,麒麟就会认杀我的那个人做主人了。 所以我的当务之急,是回到燕少身边去。 但是我数了数……就目前来说,想要杀我得麒麟的人,加上阿青的话,还有小米和秦月天。 那两个都是人,阿青却是个完全不能理解的怪胎。 早知道这件事,我就让燕少先杀了我也好,免得便宜了别人。 可是燕少舍得下手杀我么?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我猜我“怀了”个麒麟这种事,小甜甜是知道的。 否则她之前不会那样劝燕少了。 她知道磅空是要把我给燕少,她什么都知道,但被下了禁口咒。 磅空或许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然而最后还是被敌人勘破…… 杨姨没说错,她并不是唯一想要杀我的人,之前的子弹,还有没有牌照的汽车,电梯的失事……想来,小米也是有机会的。 杨姨知道燕少不可能下手杀我,所以她大概以为身为燕少“母亲”,可以帮助燕少杀了我,抢在他人之前,让燕少得到麒麟吧…… 想想也毛骨悚然,燕少说他妈妈之所以能怀上阿青,是因为杨姨教了她什么秘法,信了什么教。 这么说,其实杨姨在背后,也是被人操纵了。 思至此,我大概明白了,我从诞生到现在的二十几年,大概都在众人的监视中而活的。 而我之所以活得这么安然无恙,大概只因为,麒麟还没有到出世的时候。 我愣愣的,有种格外的茫然感,伴随着身体隐隐地作痛,一同传来。 我究竟算个什么? 我是人么? 我现在还有独立的思维能力和人格,但是,一旦麒麟出世,我会变成什么样? 或者我会死去,或者我会消失,或者像龙马说的那般,被吸收融合了…… 我扶住粗粝的石壁,喘着气,慢慢地挪动了几步,琉璃美人儿抬头看到了我,他问:“莹,你要去哪里呀?” 我惊讶他居然能叫出我的名字,我回头:“当然是出去了啊。” 琉璃便站了起来,他指着我的面前,说道:“这里是监狱,你要怎么出去啊。” 他这般一说,我才看清,我的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一排铁栏杆,完全把我关了起来。 回头一看,后面竟然是死路。 我莫名其妙地就成了阶下囚。 突然间,琉璃打了个哆嗦,喊道:“他来了!” 我惊问:“他?他是谁?” 问话之间,已经阴风四起。 琉璃不回答我,突然往石壁上一靠,擦,居然化成了一块石头,和环境融为一体了。 我已经猜到来的那个“他”是谁了。 是万魂坑之前的那个干尸! 我吓得去拍琉璃化成的石头,边拍边喊:“喂喂,帮帮我啊!帮帮我!” 琉璃这种毫无品格的妖怪,纹丝不动,根本不管我的死活,被我拍得不耐烦了,只发出声音,形体却没有变化。 他不耐烦地:“你还不能自救么?各管各,别闹!” 我说我要怎么自救了,还没能继续拍,那干尸已经哒哒哒,一步一步过来了。 他的手里依然拿着那杆枪,浑身杀气。 我吓得双腿发软,差一些跪在地上。 那干尸发现了我,脚步一顿,顷刻便以冲刺的速度飞奔过来。完了,死翘翘了。 这干尸军人的杀伤力,那可是人见人尿流,鬼见鬼发愁。 我吓得惊声尖叫,捂住了脑袋。 只听到咚的一声,枪头砸在了我面前的地面上。 然后,安静…… 我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来。 却见那干尸的脸居然就在我眼前,离我不到五厘米。 那脸上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塌陷的双颊,极具恐吓能力的展现在我面前。 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吓哭了。 眼泪崩溃似的落下来,张着嘴,想叫却是叫不出来。 那干尸似乎在端详我,一直端详,却也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我想说死刑变死缓,这感觉依然一样糟糕好么? 又隔了好一会儿,我都开始哭出声了,才听到琉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奇怪,他为什么要对你下跪?” 琉璃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这干尸竟然是对我跪着的。 只是我也蹲着,所以没发觉。 琉璃从石壁上下来了,他突然欢欣道:“我懂了,你身上流有和他同源的血液,且压他一等。他虽被抓住,炼成了活尸,没了自我意识,但他家族血统里带有这般印记。凡是比他高一辈的血缘,都可将他压制。” 我想说琉璃的解释让我很混乱。 我比他高一辈? 我这一辈里还没人生儿育女好吧。 怎么养得出这个大个儿子。 正凌乱着,那干尸突然又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一个转身,快步跑了出去。很快无影无踪。 我见那铁栏杆对他毫无作用,也想试试是不是假象。 然而方一伸手,就有个声音从前方传来:“不要徒劳了,你已经被关住,想跑是跑不掉的。” 我抬头,便看到了那中年男子的脸。 而小米就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不由得抓住了铁栏杆,叫道:“胡米竞,你怎么可以!” 小米移开了眼神,淡淡地说:“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这是不可违抗的。” 我摇头:“可是你背叛了四一。你如果要和他为敌,正大光明为敌就好了,为什么要成为他的心腹,然而这样背叛他!小米,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小米冷笑了一声:“背叛者?谁是背叛者?燕家才是背叛者,被打上诅咒的背叛者。” 我们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中年男人就负手而立,冷冷地打量着我。 隔了半晌,他才说道:“好久不见了,莹。” 我听到这种话就是火冒三丈。 一个二个,见了我就这么一句话,好久不见。 龙马也这样说,青也这样说,如今磅空的这个死对头,也是这般说。 说的好像我跟他们一样,都是什么活见久的老怪物。 中年男人紧接着又道:“到底还是给你长大了,到了这个年岁。磅空那死秃子,倒也真是费了心思。” 他转身对小米道:“你去通知秦月天过来吧,为师与秦家有约在先,不得随意毁约。这机会,应该是先给秦月天的。” 小米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琉璃突然也趴到我旁边,抓住了栏杆,问中年男人的道:“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妖精啊?她今天什么时候过来?” 那中年男人回过身来,拍了拍手:“现在就可以。” 他说完这句话,身影便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紧接着一阵环佩叮铛作响,一袭米分色罗裙,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琉璃见了,已经激动了起来,他对前来的女子喊道:“妖精,你总算来了,你有没有受苦,有没有受伤?” 我一听琉璃这口气,就知道眼前的女子应该是他的什么人。 可是我却看不到她的样貌。 被琉璃唤作妖精的女子,应当也是狐狸精之流。一条绸缎丝巾,将她双眼之下的脸尽数遮掩,但她的身段婀娜,风姿绰绰,那露出的双眼也是秋波流转。 只是那眼神落在我脸上的时候,便显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的眼里有些奚落和嘲讽,她的声音从绸缎下传来,也显得有些尖刻。 她看着我,却对琉璃说道:“我本来是极好的,可是突然却觉得不太好了。” 琉璃立马很关切也很着急地问:“妖精,你哪里不好了?你告诉我,我能帮你的,一定会帮你。” 女子便冷笑了一声,伸出芊芊玉指,指着我:“我一看到她,便觉得不好了。” “她?”琉璃有些不解地看着我,“莹哪里不好了?” 女子又道:“你替我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我便是好了。” 我一惊,看着女子,却见她笑得恶毒:“我恨她那双眼睛,脸蛋儿是变了些样子,眼睛却是没变的。傻狐狸,你若是真的待我好,就把她眼睛挖下来给我,我便好了。” 琉璃显然也是吃惊不少。 他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没有眼睛,岂不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妖精,我这般做,和尚是不会饶我的。” 那女子一听到这句话,当即大怒:“你休在我面前提什么和尚的话!那怪老头已经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总有一天我要拔了他的皮,喝了他的血!” 她又指着我,怒气冲冲地问琉璃:“你给不给我挖她的眼,你不挖的话,我挖了。” 她说着,猛地朝我一扑,双爪就直击我的眼睛。 我惊叫一声,连连后退,没想到琉璃却拦在我的面前。 他大喊:“妖精,你不能这样!你害了她,会遭天谴的。” 我在琉璃身后打摆子,心想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我一个五好青年,到底什么时候惹了各路神仙些什么,一个二个都是欲除我而后快的样子。 那女子听琉璃这样说,便站住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怨与自嘲,她不怒反笑:“天谴?你以为我还挨得少了吗?” 她说着,伸手将蒙在自己脸上的绸缎取了下来。 我便立即看到,她双眼下的皮肤,全都如同被硫酸泼过一般,坑坑洼洼,丑陋不堪。 琉璃吓得失声大叫:“妖精!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 女子怪笑了两声,问琉璃:“怎么?吓到了?我如今变成这幅样子,你还会喜欢我么?还会疼惜我么?” 琉璃全然震惊的模样,呆呆地,不知所措:“我……” 女子便指着我,凄厉笑道:“好啊,好啊,我如今这般模样,你曾说过愿意为我做任何事,也是该食言了。不如去爱她好了,她便是神兽之骨,花容月貌,青春永驻。” “妖精!”琉璃厉声道,“你、原来你是这么恨莹!原来……原来都是你捣鬼……原来……当初是你害她的……妖精,你这样做,和尚会多失望啊。” “失望?”女子的眼中覆上了一层仇恨,“他是够失望的。我如今这容颜,就是拜他所赐。他不爱我也罢,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他最终却是将我最为值得骄傲的容貌给毁了。如今我也要将莹的容貌给毁了,我便要让他到来之时,见到她比我的丑陋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直觉他们所说的和尚,就是磅空。 这女人,这女人也是爱慕磅空的人吗? 这么说,是他和小米师傅联合起来,一起在暗中对付磅空和燕家了? 我只想说,磅空一个和尚,风流债不少啊,有白骨精小萝莉,还有这么一个妖冶毁容妖精…… 而我……我到底是哪儿中的流弹啊,直接长躺在地上不起了。 琉璃愤怒道:“妖精,和尚和莹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他是六大皆空之人,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你对莹的妒恨,真是来得莫名其妙!” “哈哈……”女子仰头大笑,笑声尖锐,她指着我,“我就是莫名其妙又如何,我有怨,我有怒,我惹不起那怪老头,还不能惹其他人么?傻狐狸,你现在看了我这般模样,就站在她那边替她说话。从前你都是替我说话的。你们男人都是这般肤浅。” 琉璃被这么一呛白,顿时住了口,说不出话来了。 女子却是突然上前,将琉璃往旁边一掀,手指就来挖我的眼睛。 我一退,头碰到了后面的岩石,只觉得眼冒金星,往旁边栽了去。 那女人尖尖的指甲划到了我的脸,火辣辣的疼。 然而此时,琉璃却是突然扑上来,抱住了女子,把她往旁边一拖。 那女子反手一掌,打在琉璃的肩膀上,径直将他打退了好几步。 琉璃却是突然口一开,对着女子的脸就喷了一口黄色的烟雾。 与此同时,他喊道:“莹,你快走!牢门现在开着!” 说罢,他手中幻化出一张白绫,朝着女子席卷而去。 我急忙爬起来就跑,只听到那女子细细的尖叫声:“啊——傻狐狸,你这个畜生!你这个负心汉!” 这声线似曾相识,一下子就把我击住了。 我一下子回过头去,指着那女子,失声叫道:“啊!我、我知道你是谁了!你……你竟然是……” 会叫磅空怪老头的,不就只有一只妖精么……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将我拖了去。 我惊得挣扎不已,却听到耳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别闹!快跟我走!” 这是……这是小米的声音。 我回过头去,小米已经牵住了我的手,他拖着我就跑,边跑边说:“师傅盯着我,我不能不通知秦家,不过我也已经通知四一。我们快走,时辰快到了,只要拖到那个时候就好了。” 可是我却几乎跑不动。 小米带我跑的是上坡路,我的身体,现在根本就承受不了这般的运动了。 小米拖不动我,简直急得对我狂骂:“真是的,关键时刻掉链子,林小莹你特么一点精神意志都没有。” 癌痛到这个地步,也只有胡米竞还这么不怜香惜玉了。 我是真的跑不动了,整个腹腔像是要被绞碎了一般。冷汗一茬一茬的往下流。 小米没办法,只有把我往背上一背,吃力地跑了起来。 他边跑边骂:“林小莹你长那么高干什么!” 我痛得没法回嘴,心想你有力气骂人,不如跑得快一点。 跑了一段路,一阵阴风刮过,小米忽的顿了脚,我也抬了头,只见到眼前是那干尸军人,拿着枪立在我们面前。 我倒吸一口冷气。 小米却突然结结巴巴地开了口:“大、大舅舅……你、你能不能帮我背一下她?” 大舅舅…… 这称呼再度令我凌乱了。 不行不行,我已经彻底理不清了。 琉璃狐狸说的,我和这干尸有血缘,还比他高一辈,可是小米又叫这干尸是……舅舅? 这样算来,我就是胡米竞的奶奶辈儿? 大乱套啦! 那干尸听到小米的话,站着无声无息的两秒,却突然单膝一跪,跪到了地上,埋下了头。 小米便什么都不说,把我放下来,简直粗暴似地把我甩到了干尸的背上。 那干尸瘦骨嶙峋却又分外有力的手便背了过来,兜住了我,忽的站了起来。 小米便带路,那干尸背着我,一同奔跑起来。 跑了好一会儿,路似乎遥遥无期,小米也是气喘吁吁,倒是干尸不知疲惫,如同机械人,依然精壮有力。 336既然郎情妾意,那就一起死吧 我问小米:“大概还有多少时间,才能出去呢?” 小米喘着气回答我:“这条路……我也没走过……” 我吓了一声:“不至于吧你。” 小米双手撑着膝盖,侧着抬起头看我:“我和四一约好在北面一块山坡顶上碰头,那里有平地,可以停直升机。我只知道这条路是通那里的……谁特么没事儿在山洞里爬山玩啊。” 我觉得他说的还是蛮有道理的。 我给他道歉:“对不起小米,刚才误会你了。” 小米摆了一下手:“没什么,我也是有自己的任务和立场的。” 他指了指前方的路:“走吧,别耽搁了。不知道那傻狐狸能把我师傅困住多久。” 我这才是吃惊,我问:“你说那个叫妖精的女人,是你师傅?” 小米呵呵一笑:“猜不到吧?他有两种形态,一种是男人,一种就是你刚才看到的女人样子。” 我那个恶寒,我说这算什么,是雌雄同体么? 小米摇头:“具体我也不知道……你以为他为什么会让我做他的心腹弟子?是因为我察觉了他的两种身份形态,他一开始是想要把我炼化了的,最后看我实在是天纵奇才,才把我留下的。” 我说小米你能不能停一下自恋的心情。 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阿青能跟你比一下了…… 提到阿青,我又黯然,过会儿燕少过来,阿青会不会也过来?龙马拦住他了么?还是被他给灭了…… 我问小米:“你知道阿青是怎么回事吗?” 小米的回答让我一意外,他点头:“当然知道啊,他爸爸死了以后妈妈才怀上他的嘛。我们大家都以为他妈是跟他爸的警卫员搞一起了,谁知道是那么回事……真特么可怕,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逆天人物。” 我又问小米:“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怀了个麒麟的啊?” 小米斜了我一眼:“我是看到你在医院里和四一抱着的时候知道的,别人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现在听我师傅说,他刚出关,就知道是你了。但是还需要你和四一的事情来确认。” 我沉默,隔了好一会儿我问小米:“你们是靠谁喜欢我来判定我的身份的么?” 小米嗯了一声:“基本是吧。你没有进入大家视线之前,我们都是怀疑过赵安蒂的,毕竟她也是在月天四一还有阿冰之间滚过的。我是局外人,可以更清楚的观察到这一切。” 他又说:“我师傅男人形态的时候,是很沉得住气的,但他是女人形态的时候,就会情绪不稳定。我问过他,他好像说,自己有一半魂魄失去了,所以去吞噬了什么来补充另外的一半。” 我最后问小米:“他是什么身份啊……” 我指的是背着我的干尸军人。 小米“啊”了一声,回答道:“他是我舅爷爷的儿子,所以我叫他大舅舅,他遭遇变故,弥留之际被我师傅炼成了干尸。拱他差遣,不过操纵的方法比较简单,我也能使唤。” 正说着,前面隐隐有阳光照过来。 小米喜道:“出口到了,我们快走。” 原来已经天亮了啊…… 然而,就在我们迈到洞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抓住了我的肩膀,将我一拖…… 我顿时从干尸的背上跌了下去。 那干尸还驾着我的腿往前跑,这样一来,差点把我扯成了两半。 我一惊呼,他才和小米一同停了下来。 我回头看拖住我的人,这一看,我的声音也发抖了。 我颤抖着打招呼:“月天……” 是秦月天,他抓住了我。 然而此时,他却是看着小米。他的声音,和从前没任何区别,都是那般持重,那般严肃。 他用几乎没有起伏的语气问小米:“小米,我们好像不是约定的在这里碰面。” 胡米竞天生演技派,他略显惊奇地扬眉:“当然不是在这里了,在上面啊,我正带她来见你呢。” 我看到秦月天微微闭了一下眼。 然后他睁开,有些无奈但暗藏怒火地:“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没看错小米哽了一下。 然后他就很泼皮无赖似的一耸肩,相当不要脸地开口:“那你还跟我兜圈子?你玩我么?你直接说一句你逮住我们了行不行?秦月天你这种人,就是一点也不耿介!” 好吧…… 小米还是小米,没道理也要扯三分理,一脸我就是真理的模样。 秦月天看得出来也是相当无言,他就一句话:“和你这种人,没有辩解的必要性。” “我这种人怎么了?”小米站定,已经彻底破罐子破摔,“老纸就是流氓,老纸就是耍赖,老纸就是不要脸,啊?怎么样?你就是辩不过我,有种你跟我辨啊?” 我:“……” 小米,在无理取闹之上,你确实是天纵奇才。 不过,秦月天最大的本事,就是被气得内心千疮百孔,还能面不改色,该干嘛干嘛。 小米的一通激将,并未让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动。 相反他将我抓得更紧了,他微微低头,看着我:“林小莹,跟我走。” 我按住了他的手,我抬头看着他,我用发抖的声音问他:“你……会杀了我么?” 秦月天的眉心沉了沉,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我助你出世。” 这已经算是委婉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然而他这句话刚刚说完,前面的干尸突然发出一声惊天怒吼,震得这山洞碎石如雨。然后后腿一曲,扑向了秦月天。 秦月天却并不畏惧,他竟然抓住了我的一只手,借我的手心接住了干尸的攻击 那干尸避之不及,爪子抓住了我的手。 一股阴冷入骨的寒气伴随着疼痛传入我的手心。 然而秦月天只是紧紧地戴着我的手,他的手心炽热,似乎将什么力量传到我的手腕之中。 我能感觉什么东西在我的手臂上聚集,盘旋,然而猛地冲破了我的掌心,击向了干尸的爪子。 干尸的身子震了震,突然如同沙袋一般被我手心的力量击开了。 那一刻,我看到我的手心之中竟然飞出了什么东西,晃眼看去似乎是什么丝线扭转在一起飞舞,又像是一股气势磅礴的火焰,烧了出去。 细看,却仿佛是一条红色的火龙,正张牙舞爪的追击着干尸。 那龙头昂扬,气势汹汹,死死咬着干尸的爪子,看似细小,却似有无穷大力,龙头一甩,那干尸就被啪的一声抛到了石壁上,然后翻滚着落了下去。 此时,我手心飞出的火龙已经蔓延出了好几米长。 而这种火热灼烧的感觉,是似曾相似的。 我细细一回想,突然就醒悟了过来。 当初秦月天出了车祸,生命体征已经消失,我握着他的手时,从我身体里蔓延出来连接着他的魂魄,最终把他拉回来的,就是这么一条火龙。 而使得我们缔结契约的,也是这条“焰火”。 原来,原来我和秦月天的契约,并没有因为我的单方面毁约而消失,它至始至终,都是存在于我们之间的。 此时,秦月天捏着我的手腕,我身体里的疼痛竟然减少了许多。 他在我耳边轻声,却是很冰冷地说道:“听说有个叫磅空的人,将你和燕步云捆绑在了一起。但是林小莹,你如果要去和燕步云在一起,你的这具体魄就彻底的毁了。因为你不要忘记了……你是因为有我的帮助,才能降生并活到二十三岁。你一旦要切断你与我之间的所有,你赖以为生存的性命,就会全然消失。燕步云也得不到你……” 我回头去,看着他。 我是靠在他的怀里,这么近的看着他。 我想看看他是否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秦月天,为什么他说话,他的语气,都是那样的陌生。 我看到他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里面有的只是冰冷的理智。 然而我推不开他,因为我突然发现,当他抓着我的手腕,让我的背靠着他胸膛的时候,我身体里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 如果说之前我身体里都是不可忍受的痛,现在我身体里就是一种孕育生命的暖意。 我只是带着惶惶然,问他:“你还是一个……无神论者么?” 小米在有些痛心地呼喊:“舅舅……舅舅!” 我回过头去,我看到小米正跪在地上,抱着干尸痛哭,他哭道:“大舅舅……每年你的忌日,表姐都很难过……对不起,我明知道你在哪里,却没有告诉他们……我怕他们看到你这样难过,但我更怕你一点都没有了啊……” 我手心的红龙依然在这个空间里飞舞着,以一种俯瞰的姿态看着小米怀里的干尸。 那干尸的脸部和身体,已经碎裂了。 我知道秦月天是这天地间阳气最足之人,他抓着我的手所发出的焰火,足可以克制一切阴邪的东西。 干尸被焰火撕咬,顷刻便是瓦解。 可是看到小米痛哭的样子,我心里真是十分不好受。 我猜小米这么多年来,一直知道很多人所不知道的秘密。 可是知道却要向自己的亲人们隐瞒,那份隐忍和压抑,非人所能承受。 我想他平时生活放浪不羁,外表却极力开朗阳光,大概只是为了驱逐心底的那抹黑暗…… 小米哭了两声,却也住了口。 他再抬眼的时候,我分明能看到,他眼中的怒气和恨意。 他的左手紧紧捏住,中指上的那枚龙精戒指,忽明忽暗。 忽的,他站了起来,挥着一拳,就朝着秦月天而来。 我此时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只看到手心的火龙随即转了一个圈,飞向了小米的左手。 小米的戒指一闪,其中嗖的一声飞出一条龙状之物。 那龙也是红色,但色泽比我手心的龙色要暗了几分。 两条龙在半空相遇,一瞬间便拧成两股绳索,小米的身子随即停了下来。 我的手腕要被秦月天捏断了,只觉得手心发麻,似乎要是去知觉。 那两条龙缠斗互咬,整个洞里的温度也渐渐升高,红光四射中,我看得到小米和秦月天的脸上都隐隐是薄汗。 胡米竞是个急性子,斗了一会儿,他突然气焰高涨,吼道:“秦月天,今天我就看看我们俩谁输谁赢!” 忽然间,我听到自己的手心传来啪的一声响。 像是黑暗中火焰突然熄灭一般,两条龙都是电光一闪,同时都消失在了洞穴中。 我感觉到秦月天抓着我的手顿时松了松,手肘用力,把他一顶,自己已经借力两步栽了出去。 而小米几乎是呼啸着掠过我,冲向了秦月天,一瞬间便和他扭打在了一起。 小米边打边喊:“林小莹,你快跑!不要说你跑不动!” 我确实跑不动…… 离开秦月天,我只觉得阵阵绞痛又袭来,温暖手臂的火焰不见了,我有种用力过度后的虚脱。 但是跑不动,我还可以爬…… 洞口就在前方。 我就是爬,也要爬出去见燕少。 我一寸寸地朝洞口挪着,我似乎听到了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 我说,四一,我来了…… 我不管什么麒麟什么出世,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要和你一起。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这份信念强过世间任何定律。 不管有没有人把你和我捆绑在一起,也不管有没有人把我和别人捆绑在一起,我作为一个独立完整的个人,却是只有一个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念想。 光明一寸寸爬到了我的手腕上,我扒开了洞口的荒草,探出了身子。 血从我的口里涌出来,一点点地染红着暗黄色的土地和冬天零星的枯草。 阳光下,我天旋地转,趴在地上,不知东南西北。 突然间,有人踩住了我的手。 是一双荷叶鸳鸯绣花鞋。 那针脚,我记得,那针脚,和我喜服上的凤凰,应当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抬起头,看到了带着面纱的女人。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用一种恶毒的神色看着我。 她冷笑:“天下男人皆薄幸,琉璃他当初为我废了法力,如今见我毁容,就转而到你的阵营下了。” 我吃力地开口:“你、你把琉璃怎么样了?” 女人冷哼一声:“我牺牲了吸纳来的一半魂魄,将他解决了。还算是下了血本了,”转瞬,她又笑起来,“不过,我已经不需要那个躯壳了。你大概想不到,你所见到的那副躯壳,是怪老头的嫡传大弟子,怪老头当初令他将我彻底除掉,最后却给我吃了他的体魄和精魂,将他彻底吸收入,弥补了我失去的另一半魂魄。” “嫡传大弟子……那符大师兄……”我很多很多事情搞不明白。 “符大概是他的儿子吧,”女人撩了一下头发,“我本是想等到怪老头带着符过来,让符和他父亲相斗的……父子相残什么的,最有爱了。” 我摇头:“你……BT!” “是!”女人的眉毛瞬间斗了起来,“我接下来还要干更BT的事情。” 她踩住我:“本来想让秦月天或者胡米竞助你出世,将怪老头几十年的心血全都毁于一旦的。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林莹,我今天要毁你的容貌,挖空你的骨,让你彻底永生不能转世。怪老头救得了你一次,再救不了你第二次。” 她说完这句话,手指突然扬下。 我只感觉自己的脸上立刻如同利刃割过,而女人的指甲里,竟然填满了我脸上的肉。 不用去摸我也知道,自己的脸上是几道血窟窿。 “这样就好看多了。”女人狞笑道。 她一把抓住我的头发,狠狠地一扯,我头皮针扎一样痛。她将我的头扯起来,啪的给了我一耳光,我看到她手掌上都是血。 她笑得眼都弯起来:“这样子羞辱你,我想了一百年呢。林莹,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女孩,我若是欺负你,倒显得我小气了。现在你都长大了,你我都是女人,公平竞争,不是很好么?” 她又将我的头往地上的岩石上撞,边撞边恶狠狠地骂道:“想当年你自持有麒麟护身,清高自傲,谁人都不放眼里。明明就是为了一己私欲,毁了怪老头一生,却还要占据道德制高点,装出一副普世救世的模样。” 她这般说着,另一只手突然朝我的腹部一掏。 “啊啊啊啊啊————”我几乎不敢想象,这惨叫会是我发出来的…… 女人的指甲如刀,已经割开了我的腹部,伸入我的腹腔之中。 她好像抓住了我体内的什么东西。 她厉声道:“麒麟在哪里,交出来!我要将它曝尸荒野!” 我只是惨叫,痛得要昏死过去,根本无法回答她。 只听到她笑得残忍:“哈哈,你都成了这样,它也不出来。果然是薄情寡义的神兽,看着孕育自己承载自己的骨碎,也只会袖手旁观么?林莹,你也不过就是一颗棋子而已。” 正在这时,我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住手!” 泪眼模糊之际,我看到对面的悬崖边上,似乎是燕少的身影。 燕少急切地唤我:“林小莹!你挺住!” 与此同时,一个小小的人影飞了过来。 我听到了小甜甜的声音:“啊!你!果然是你!你为何要这样对莹?” 然而下一秒,小甜甜的惨叫就传来:“啊——你、你放开我!” 我看到女人已经抓住了小甜甜的一只胳膊,她咬牙道:“你回来得正好,我失了半个魂魄,你回来填位!” 燕少和小相公已经顺着那头的吊桥跑了过来。 小相公见小甜甜被抓住,急得大喊:“妖怪!放开我家甜甜!” 他似乎凭空念咒,然后捏了一个诀,手里的拐杖飞了过来。 那拐杖飞到甜甜的头顶,悬浮在半空中。而小甜甜的身上顿时浮现金色咒文,那女人随即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啪的一声弹开了去。 “死秃子!竟然在你身上下护身咒!”她狂叫道。 我知道当初燕少见了小甜甜,也想吸收了她,却是被这符文击退了。 如今这女子想要吸了小甜甜,必然也不可能成功。 可是她随即恼羞成怒,手上幻化出一柄柳叶尖刀,朝着小相公和燕少飞掷而去。 那刀快如闪电,燕少和小相公刚刚跑到吊桥的一半,见飞刀至,急忙后退一步。 然而那刀却是唰唰地砍在了吊桥之上。 吊桥是绳索和木板驾成的,本身就已经摇摇欲坠,被这一砍,当即断裂。 燕少和小相公一脚踩空,双双落了下去。 小甜甜大叫一声“不”,转身飞回去救人了。 那女人立即回过头来,又踩住了我。 她咬牙切齿道:“你不是和你的四一哥哥郎情妾意么?滚下去和他一起死吧!我杀了你,是得不到麒麟的,不过只要你死,让磅空到了以后见到你的尸体,便什么都好了。” 说完这句话,她扬起一脚,踢到了我的腰上。 我本来腹部已经鲜血淋漓,被她这么一踢,只看到血溅了她一罗裙,身子已经飞了出去。 就在这时候,一个男人突然飞身过来,抱住了我,连同我一起滚下了悬崖。 他的脸离我极近,因而我看清了,抱住我的人,竟然是小米。 337君子不强人所难,不夺人所爱 我们顺着岩石奥凸坑洼的斜坡滚下去。 滚到一个边缘的点的时候,小米突然硬生生地撑住了地,将我一推。凸出的岩石挡住了我,然而小米却因为这反作用力……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落了下去。 我张开嘴想要大叫,然而我叫不出来,声带似乎已经被烧坏了。 小米……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小米冲下来抱住了我,用他自己的命换了我的命…… 可是,小米,你好傻…… 我的命,已经不久矣。 我要死了。 我用最后的视线,看着对面的岩石。 方才,我没有叫出来,但我听到燕少在喊:“米竞!米竞!” 燕少和小相公还挂在断了一半的吊桥之上,小相公已经在小甜甜的帮助之下,朝着上面爬了。 而燕少的视线从深渊之中收回后,却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我。 他此时和我,正好是一条平行线上。 而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深渊。 我想叫他,因为我看得出,他也想唤我。 然后最后燕少的嘴唇动了动,他好像在说……不要走…… 林小莹你不要走…… 我看到燕少眼角的泪,我感觉得到我的眼角也是湿润冰凉的。 头顶是那女人的声音传来:“她还有一口气!如果你狠得下心来,就去一刀解决了她,麒麟就是你的了。反正不管是她死,还是认了你为主,对我而言都是报复了磅空。” 然后是静默。 我听到燕少喊了一声:“月天!” 燕少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哀求:“月天,不要伤害林小莹,月天,我求你……你不是也爱她的吗?月天!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月天我们从小都是朋友,你忘记了吗?你失踪的那一次,我半夜都偷跑出去找你。我有一次惹了事,你帮我一起对付别人,月天……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你就算是为了我,你放过林小莹,好不好?” 秦月天已经从岩石上攀爬了下来,蹲到了我的身边。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对面的燕少。 他的眼神一直都冰冷地:“步云……你错了……我没有爱过她,你也没有……你很多事情还不知道,所以才不会这么执迷不悟。如果你知道她是谁,知道为什么你会爱她,你就不会再这般放不下。” 燕少的眼泪如同珠子一般断落下来。 他哽咽着:“她是谁?麒麟么,还是麒麟骨……我什么都知道……我很早就知道了……但是我依然是爱着林小莹的,这种感觉不是假的,不会因为她的身份是什么而改变……月天,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放弃给你,我只求你留下林小莹给我。除了她,我什么都不要。” 秦月天微微叹息了一声。 他低头又看了我一眼。 然后他说:“步云,听说你身上有半只麒麟角做护身符是么?所以我已经脱离出来了,你却还脱离不出来。因为麒麟想要取回它的半只角,所以才会不断蛊惑你。而一旦它出世的时候,就会从你的身体里取走这半只角。到时候,你会死,林小莹也会死。” “那你呢?”燕少反问道,“你现在杀了林小莹,让麒麟出世,我就不会死了么?林小莹就不会死了么?” “不会,”秦月天很坚决地摇了一下头,他伸出手,缓缓摸到了我的脖子上,他说,“麒麟手里有我的龙脉,她便可不再要你的那半只角,这幅躯壳也能依托我的龙脉重生。步云,你不要再固执了,你们燕家,早就和麒麟断了。现如今你们家的诅咒也破了,你就放手吧。麒麟新的主人是我,这件事,在我五岁失踪的那一次,就已经约定了。” 燕少的目光有些哀凉。 秦月天有没有说谎,我判断不出来,燕少却是判断得出来的。 他的唇动了动,然后他说:“你们……以后会在一起吗?” 秦月天微微笑了笑,他低下头,带着一丝温柔的目光看着我。 他说:“当初缦和麒麟是如何相处的呢?我和她不会是恋人,不会是夫妻,也不会是朋友,只是一种主仆契约的相伴……选择了麒麟,就选择了一生的孤独和不被世人所承受的寂寞吧……” 我伸出手,抓住了秦月天的手。 他略微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我对他摇头,那时候,我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响起。 而虽然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却不自觉地,将这段话复述了出来。 我说:“月天……你错了。与麒麟一世,不会是孤独寂寞的,而是极其富贵美满的一生。缦之所以孤苦一生,是因为……当年助我出世的人,不是他,而是你太祖父。而当初我之所以没有选择你的太祖父,是因为我偏爱的人是缦。所以我只能把富贵都给了秦家,以弥补我的选择。甜甜说得对,我一己私欲,害了缦一生。但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我想我要选择的人……依然是缦。” 秦月天有些震惊地看着我。 而我对着他无奈的微笑。 脑子里那个冰冷的声音继续支配着着我说:“你若是现在杀了林小莹,那我必定会遵守承诺,侍奉你为主。荣华富贵,安乐美满,悉数奉上。不过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你和燕步云的争斗,秦家与燕家的争斗,都是我一己挑起。我会让你们这般相斗,不过是因为要拖延时间,我想拖到缦到来的时候,再做一次选择。” 我看着悬崖之上带着面纱的女人,我说:“田纸烟,你说得很对,我确实自傲清高,自持为神兽,故任性不守契约。不过你应当明白,有我护身,林小莹是死不了的。就算落下悬崖,就算开膛破肚,也不会死。如你所言,我是这般冷血的神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生受折磨,也无动于衷。所以你才让秦月天下来杀林小莹的,对吗?” 其实所谓要把林小莹杀了给磅空看,不过是虚张声势,这幅躯壳,只可能死在有龙脉的人手中。 所以田纸烟,才会在这么多年里放过我,只等着此刻麒麟即将出世的时辰里,让秦月天或小米来杀我。 田纸烟的眼神陡然一变,她在悬崖之上咬牙道:“麒莹,你总算还是出来了。也算你还有点良心,承认你是害了缦和燕家的罪魁祸首。” 她转而又对秦月天道:“你还等什么?现在这里,只有你和燕步云还有胡米竞是可以做她主人的。胡米竞已经落下去了,燕步云也过不来,这全天下最好的机会就在你手中,你还不下手,还要干什么!” 秦月天听到这话,他低头看着我,沉默了片刻,问我道:“麒麟,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我说:“你问。” 秦月天便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你的存在,林小莹会爱上谁?” 脑子里那个声音沉寂了片刻,才回答:“如果没有我的存在,就不会有林小莹的存在。就算这世上真的有林小莹,那她也不会和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有交集。你明知故问,是还留恋什么么?” 秦月天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哀色。 他开口道:“我五岁那年,你唤我过去,只是把我作为桥梁,要回到人世间,来寻回缦么?” 脑子里的声音彻底沉默了。 我一失去了这声音的支持,脑子里便一片空白,只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秦月天。 秦月天又闭了一下眼,然后他从腰间取下了刀。 那刀尖闪着寒芒,他转头看着燕少,我们刚才的对话,燕少全都听到了。 他此时看到秦月天摸刀,突然对着我大喊起来:“麒麟!我只问你,林小莹是爱我的,对不对!我是不问你,我问的是林小莹!” 脑子里依然没有回应,我却转过头去。 我已经意识到。 这大概是我最后所能和燕少说的话了…… 过了这一时刻,林小莹便会不存在了,我的人格,我的意识,我作为独立一个人的思维,便会消失了。 所有的情感,也都会不存在了。 我的眼泪滑落,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对着燕少喊道:“燕步云,我爱你,林小莹是爱你的!不管麒麟怎么说,不管她爱的是谁,我都是爱你的,我只爱过你。” 燕少那一刻,有些失神地点了点头。 他脸上还挂着泪,却对秦月天说道:“那你动手吧……我留不住她,你想要麒麟,那你就拿去吧……” 他的目光深深地看着我。 他哽咽着:“林小莹,我不是为了麒麟才会想要得到你。哪怕将来还是你这幅躯壳在我眼前,但她不再是你,我也不会再要……林小莹,不管你走到哪里,是什么样的形式所存在,请你不要忘记,永远不要忘记,有一个男人,是这样爱过你。” 田纸烟尖利的笑声在我头顶传来。 我看到她飞到了我和秦月天的上空。 她用无不嘲讽的口吻说道:“怪老头算来算去,最后还是功亏一篑。我倒要看看,届时他看到麒麟站在别人的身畔,会是什么感受。” 她低头对秦月天道:“你快下手,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这一幕了。” 秦月天的刀尖就悬在我的脖子上方。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刀刃唰的一声落下。 我只感觉脖子边一凉…… 再睁眼,却发觉自己还活着。 而那柄刀,则险险地插在我脖子边的岩石之中。 田纸烟见状,急急骂道:“秦月天你发什么疯,你为什么不杀她。” 秦月天把我缓缓地抱了起来,抱在了怀中,我身上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他低头一直看着我。 他说:“不论是林小莹还是麒麟,她们的心里都装得有各自的人,我就算得到了……又有什么好处?秦家已经足够富贵了……” 田纸烟气急败坏地骂道:“秦家的富贵到你这一代,已经要终结了,如果麒麟重新认主,不是你的话,这富贵就不会再延续下去。你……你果然和你太祖一样,是个假仁假义、优柔寡断之人!你这个伪君子!你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秦月天抱着我,微微抬头,他笑得无奈。 他说:“富贵,谁不想要呢?天下,谁不想要呢?自己所爱过的女人……谁不想得到呢?我也知道我想要,我也是个有欲望的人。可是心里总是有一根线,迈不过去。你嘲笑我虚伪也好,说我胆怯也好,骂我沽名钓誉也好,一个人的欲望和他的道德原则作战,道德胜利了,总不算是个丢人的事。” 他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上方的田纸烟:“我太祖父当年明明可以得到麒麟,为什么会拱手相让呢?因为君子不强人所难,不夺人所爱。这种道理,不是你这种妖物所能理解的。” 田纸烟听到秦月天的话,气得发丝乱舞。 她尖叫:“妖物!哈哈,是啊,我是妖物,她便是冰清玉洁的神兽。好哇,好哇!” 她这般叫着,突然一个俯冲,冲了下来,化作一股青烟,竟然径直钻入了秦月天的头顶之中。 秦月天当即大叫了一声,抓住了我脖子旁边的刀柄,一下子抽了出来。 然后朝着我挥了下来。 这时候,小甜甜突然飞了回来,猛得拖住了秦月天的手。 只是我看到她的小手心,立刻冒出了咝咝白烟。 小甜甜回过来,对我喊道:“小师妹,你快走。秦月天被控制了,我也挡不住多少时候。” 我见她的手心似乎在被溶蚀,急忙叫她道:“甜师姐,不要这样……你就让秦月天杀了我,也没什么……” 反正,我不会再活着了。 不论是跟在燕少身边,还是跟在秦月天身边。 林小莹也已经不复存在。 甜甜听到我这话,回过头来,对我露出一个甜美的笑。 她说:“小师妹,你还肯叫我一声师姐,我真的很开心。对不起……都怪我……所有的局都是我导致的……” 我摇头:“不,你和她不是一个人,师姐,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 小甜甜苦笑:“怎么不是一个人?田纸烟就是我,我就是田纸烟。哪怕分化成了两个人,我也还是我。小师妹,实不相瞒,我一直伪装成你小时候的样子,你大概早就看出来了吧……” 额……我说,我还真没看出来。 我小时候的样子,好像和小甜甜还是有出入的。不过她倒是真像极了秦家老宅的那副麒麟小姑娘画像。 这一时刻,小甜甜的半只手都没有了。她弱小的身体猛地朝旁边一栽。 秦月天的刀如约而至。 这是这一次,却再度插到了我肩膀旁的岩石之中。 我看到秦月天一咬牙,似乎在与入侵他体内的田纸烟抗争,颤抖了好一阵,他的手终于松开了刀柄。 那一刻,我确定他的神智是清醒的,他对我笑了一下,他说:“林小莹,去追求自己的所爱吧。”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子突然朝旁边的岩石一翻。 我倏地一惊。秦月天是要自杀以和田纸烟同归于尽么? 我急忙去捞他的手。 这一捞,我的身子也失重,跟着他一同往下跌了去。 下坠的那一瞬间,我看到秦月天眼里的惊色,他说:“林小莹你……” 他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我们一同摔到了一块大岩石上,然后又一同滚了下去。 我好像听到燕少在叫我,我也听到小甜甜也叫我,还有小相公和牙牙的声音。 然而四周是一片黑寂。 过了好久,我才感觉我在一个人的怀抱里。 睁开眼,我看到了燕少。 他抱着我,双手不断抚摸着我完好的另一半脸。见着我睁眼,他声音发抖地:“对不起林小莹,我来晚了。” 我伸出手,去摸他的脸。 他随即抓住了我手,让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 他的脸好温暖,他的线条是多么美好,四一,四一,我所爱的四一,他永远是这么完美。 我的眼神开始失焦,意识开始漂浮。 好像有一个无底的洞,在我的身下旋转。 要把我吸到那很久远很久远的年代去…… …… 好痛……撕心裂肺地痛从头顶传来…… 黑暗中我伸出了手。 我想,我为何会这般痛。 对了,因为我失了我的角,麒麟断角,骨碎,我早已经死了。 视觉恢复,我看到了自己的手。 这是,一只成人的手……我惊了惊,为什么会是成人的手? 我慢慢捏起了拳头。 耳畔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莹,我想知道你长大后是什么样子…… 我长大后的样子…… 原来,原来不知不觉间,还是去实现了他这个愿望么? 只是缦…… 我长大了,你又在什么地方呢? …… 嘀嗒——嘀嗒—— 窗外在下着雨,打落在石阶的青苔上。 我坐在窗前的蒲草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 有个瘦弱的身影在雨中奔跑,他举着一把已经破烂到只剩架子的油伞,雨水顺着他的手腕和他裤腿往下流着,小小的身子显得那般狼狈不堪。 我看着他由远及近跑了过来,嘭的一声撞开了木门。 他把伞扔在地上,直起身子,把怀里用油纸抱着的热腾腾的米糕举到我面前。 “莹,我刚买的热米糕,你尝一点吧?” 外面的雨那么大,他浑身湿透,怀里的米糕却滴水未沾。 我对他微微笑:“我不吃东西。” 他原本期待的神色便立即有些失落。 我一见他这神情,便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总是这般。 相处这一年半载下来,我总会不停犯这样的错。 我看到他淋雨,却想不到要给他一把完好的伞;看到他小心呵护的米糕,却不知道吃一口以感谢他这份心。 凡人的情感和事故,我不懂得。 我什么都能看到,却没有伸手去体谅的觉悟。 因为我习惯了别人来求我。 他是我的主人,他应当命令我,要求我。 只要他开口,我什么都会做的。 但是我知道,缦不会求我什么……他什么都不会求我…… 而我,也早已经失去了主动给予的能力。 时光悠悠。 弹指间,他便已经长高,意气风发的少年,俊美的眉目和脸庞,牵着我走在街上的时候,便会引得许多少女侧目。 有一日,有女子拿了糖人来哄我,求我道:“小妹妹,我想与你哥哥相识,你让我进去见他可好?” 我看了看手中的糖人,重新递给她。 “不好。” 我关了门,转身便入了院子。 那女子是何人?这世间,能命令我的,只有缦一人而已。 若是缦说想要见她,我便会把她引到他身边。 但我知道,缦他不会。 缦在席间抄着佛经,他有一手清绝脱骨的字,和他的人一般,不食人间烟火。 我是麒,我喜欢与自己相似的人,所以我选缦做我的主人。 我坐到他面前,他不抬头,只抬眼看了我一眼,眼底都是笑。 他道:“方才是什么事?” 我说:“有女子爱慕你,送我糖人想与你相见。” 他又笑:“你替我挡了就行。” 我不言,待他又抄了一行字,这才突然看着他,我问他:“缦儿,你有什么愿望,可与我说,我皆可实现。” 他停下了笔,侧着面容,静静思考了片刻。 缦的轮廓是极美的,与他的内在一般,不带半点缺憾。 他回过头来,眼中带笑地看着我:“林小莹,我想知道你长大后是什么样的。” 我一怔。 林小莹长大后是什么样子,我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我出世之后,便已经吸掉了她的体魄和意识,她是个小女孩,我便是个小女孩,不老不死。 我回他笑:“这实在算不得是什么愿望,有什么价值呢?” 刚说完这句话,我便看到缦的眼底有一抹失落滑过。 他已经渐渐长大,眉眼间的神色愈发隐藏得深,只是我尚还能捕捉到了他一点眼神。 我便知道,我又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只是我不懂,我长大后的样子,对于一个性情清淡之人,算得上什么愿望。 夏日的炎炎之气袭来。 池塘上的荷花上停着蜻蜓,我在凉亭的边缘上坐着,脚尖似要点到池面。 缦在我身后冥思入定。 待他睁开眼,我便回过身去,我问他:“缦儿,你有什么愿望。” 青年的他,早已经长成七尺男儿,一身青色袈裟,掩不住他与生俱来的气势,他便是这大地上修为最深的修行者。 他缓缓抬眼,目光之中早已经没有了儿时和少年时情绪的波动。 他清冷地开口,声线是那般华贵:“莹,我没有愿望。” 我微怔。 没有愿望么? 相伴这十几年,我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小小的男孩,长成如今这般俊逸高大的男子。 可是,我给过他什么? 他自有了我,便离了家,四处流浪,清苦跌沛的活着。锦衣玉食不得享,酒色财气不得沾,这似乎不是一个拥有麒麟的主,所应得到的待遇…… 我也是有愧疚。 身为其仆从,却不能予其富贵。 我逼问他道:“缦儿,你不妨说说,有何愿望,我都可予你实现。” 缦他闭了眼,片刻才道:“若说真有,便也是愿这世间无疾苦贫寒,人人都可安然而活。” 我扬眼看他,我问:“莫不要你去做这世间的主宰?我扶持你上位,尽得这天下?” 缦只看着眼前的青砖,他的语气自带清凉:“我洒脱一生,不愿与浮华名利沾边。” 我还想说什么,他却已经起身。 “走吧。”他抱起了我,让我坐到他的肩上。 我是孩童,他已经是成人。 我看着他空无一物的头顶。 旁人都道他是和尚,其实他不是的……身边总是有女子痴心爱慕,缦为免其烦,便剃掉了头发,穿起袈裟,免了所有的纷扰。 不管是佛、道、魔之法,缦都是一眼精通。 他是这天地间最通透的人,千年难得。 338我知道,你从没有轻贱过我的心 我不懂时间可贵,我不懂岁月流逝,缦若是一天天老去,眉毛雪白,在我眼中也与此时一般无二,依然是我唯一的主人。 有时候我也心中也有些缺憾。 假如他此时再对我说,他想看我长大后的样子,那我一定会褪去这身孩童之躯,长出成年女子的身段。 可是缦再没有说过。 我拒绝过一次,他便再也没有因为他自己向我提出过任何要求。 所以…… 所以在断角而亡之后,我依然会有怨念不甘,存留在这世上么? 从来没有完成过主人一次心愿的麒麟,怎可就这般心甘情愿地死去…… 他想让我长大,我却充耳不闻; 他让我易主,我却断角。 这份不甘凝聚了我的魂气,便是呈现出了如今这般模样么? 可是,可是我长大了,缦你在哪里呢? 我很快就要消亡了。 我很快撑不到去找你了…… 如果这时候,有身怀龙脉之人到来的话,我便愿意与之交易,借其龙脉。 只为能去到缦的身边,让他看一眼我如今的模样。 我的手心渗入着土地,顺着大地的脉络,用最后的力量去寻找最近的有龙脉的人。 朦胧中,有孩童的身影一点点靠近。 然后,是一个稚嫩的童音出现在我的头顶:“大姐姐,你怎么了?” 我抬头,便看到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子。 他的眉眼骨骼,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旧友…… 我伸手,摸到他的脸。 一样的龙脉……他是,秦褚的后代。 我问他:“我借你一样东西,可好?” 他蹲下来,眉宇间的关切都是那般熟悉:“姐姐,你好像生病了?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我摇头,道:“我的病,非世间的医生所能医治……只是若你能把你身上的东西借给我,我便可康复。” 他有些似是而非地看着我,并没有完全听懂我在说什么。 我又对他讲道:“我与我的主人失散,现如今须得去找他,可是我如今病入膏肓,须借你身上的龙脉一用。待到将来,你我重逢,我便还你龙脉。作为酬谢,我会应允你任何一个要求,任何要求。” 我说完这些之后,他显得更加茫然了一些。 然而他却突然问我道:“你是麒麟么?” 我一怔,我是麒麟,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他只侧头看着我:“我家有一副小女孩的画像,和你很相像呢,如果画中的女孩长大的话,一定就是你这样的。” 他很聪明。秦褚的后代,身怀龙脉之辈,必定是秦家的嫡子长孙。 我不想瞒他:“我确是麒麟,你可借我龙脉?” 他点头,对我露出一个笑:“我借给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我的心一沉,却只能点头:“你说。” 他爽朗地开口:“我要你回来还我东西的时候,跟我回秦家!” 我心一凉,果然是这般的请求么。 他紧接着却道:“听说我太爷爷临死的时候,一直在念着你,我想带你回去,圆他老人家和我们全家的心愿。可以吗?” 我笑得无奈:“不是不可。只是……你可明白,你这样的要求,等同于,是要做我的主人。” 他头一昂,下巴挺起,颇有些霸气的问我:“我不能当你的主人吗?” 我苦笑。 “能。” 他便又笑起来,伸出小指:“那我们拉钩哦,麒麟姐姐。” 我们的小指勾缠在一起。 他红色的,如焰火一般的龙脉,顺着他的指尖,慢慢地流到我的身体里。 温暖的龙身在我的体内盘旋,我能感觉到力量的充盈。 然而片刻,我却看到他身后站立的那个女子。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抓住了男孩的手。 我低声道:“今ri你与我之间之事,除非将来重逢,否则你将不会记起。” 那女子嘲讽地声音便传来:“好精于算计的麒莹,夺了他人龙脉,还要夺人记忆。你这是打算赖账了么?” 我冷冷地看着那个叫田纸烟的白骨妖精。 我说:“抹去他的记忆,只是不想他将来被你利用。他失了龙脉,必将踏上离家之途。田纸烟,记住我的话。秦褚的后代,非你所能控制。” 那女子美眸之间便染上了妒色,她飞来抓我。 然而我已有龙脉护身,并不惧她。 她的利爪扑了个空,因我已升空,须臾之间便飘于九天之上。 只有踏于九重天上,我才能看清我的角在哪里,我知道,我走后,缦将我的角珍藏了起来。 只要寻到我的角,我便能寻到缦。 而只有龙脉,可护我免去九天之上罡风的摧残。 然而,当我寻到那个怀有身孕的女子时,我才知晓,缦早已经为我重筑了我的骨…… 我的骨,她的名字,依然叫林小莹。 她的父母为她取这个名字,冥冥之中应当是根植了缦的“意识”。 缦用我的半只角,为她做护身符。 我现在只要耐心等待。 等到有一日,寻到我另一半的角,便可出世,重回他的身边…… ………… …… 我没有想到我还有可能醒过来。 睁开眼的片刻,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陷入黑暗的时候,久远的那些记忆,一点点的渗入我的思维。 我知道了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我知道了磅空姓燕,燕缦…… 曾经是燕家的大少爷。 我知道林小莹是他家厨娘的女儿,当年她遇难,燕缦和秦褚去救她,可救回来的人,已经不是原本的林小莹。 麒麟麒麟,雄性为麟,雌性为麒。 所以,林小莹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麒莹。 亲手救下她的人是秦褚。 可是麒麟却违背了天地间的法则,选了燕缦做主人。 或许,这一个任性的决定,已经注定了后来的悲剧…… 我还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麒麟已经开始渗透我的思维。 她在开始和我融合,开始吞噬我的意识。 我本来已经要和她融为一体。 然而骤然间,一切都停止了下来。我重新恢复了神智。 这样因为…… 你还是要等他么? 如果他不来的话,你是不会出来的吗? 我问自己身体里的那一半神物,那个曾经反反复复出现在我脑子里的冰冷的声音。 你反反复复说,你不懂人世间的情感和事故。 可是为何你的固执,你的偏执,超过这世间的万事万物。 我对麒麟说,你还不明白吗? 燕缦已经把你交给了燕步云,我的一半角,他的一半角,已经是这般的寓意。 你和缦的缘,已经断了。 他当初第一次,把你交给青喉的时候,就已经下了这般的决断。 可是,你不信。 你是不信他竟然会舍得把你交出去,你不信他真是那般无情无欲之人,你不信他……早已经对于你长大后是什么样子的,不感兴趣了么…… 你不信,其实你和别人没什么区别。 在他心中一样无足轻重。 那个揣着热米糕淋着大雨跑到你身边的燕缦,那个用期待的眼神对你说想见你长大的燕缦……早已经消失了。 可是你不信。 我抬起眼,不知道脸上的泪水,究竟是林小莹所流的,还是麒莹所流的。 我看到燕少正看着我。 他看我的眼神,和之前有些不同。 他的眼眸有些颤抖,他的神情有些无法稳持。 然后他的唇也同样颤抖着,他对我说道:“林小莹,你为什么没有来吻我?” 我怔了片刻。 突然间觉得五脏六腑被电击了一下。 【林小莹,如果我忘记了你,请你一定要像这样吻我。】 他是,终于想起了那半年的事情么? 麒麟放开了自己的记忆,也把属于燕少的记忆还给了他么?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还阳后我不能和燕少在一起,否则他就会死。 那是因为,麒麟在燕少还阳的时候,取走了他的记忆。 她知道那段记忆对于燕少珍贵。 因而要用那段记忆来换取燕少身体里的那半只角。 而一旦取走护在燕少心脏上的那只角,那么燕少就会死…… 过不得二十七岁的诅咒,便会实现。 然一旦二十七岁一过,诅咒失效,麒麟便再也取不得燕少的命。 待它出世之后,为了自己的完整,便只能守在燕少身边,侍奉他为主。 因为,燕少握着她的半只角。 我的声音有一种濒死的破碎,我说:“对不起四一,我不敢……” 还阳以后每一次亲吻,我都带着那般小心翼翼,带着恐惧和担忧。 每一次,我都告诫自己,不能如同从前那般吻他。 不能放开去爱他。 燕少躬下身子,环住了我。 他说:“林小莹,可是其实记忆不重要。真的不重要。你有没有存在,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从没有,轻贱过我的心。” 他说:“谢谢你,林小莹,谢谢你让我这样去爱一个人。谢谢你让我知道这是怎么样一种情感。谢谢你让我……这样幸运。” 我与他一同侧头,看着不远处的田纸烟。 秦月天静静地躺在她身旁,不知道是否还有呼吸。 但是我想,田纸烟没有死,秦月天也必定还活着。 她已经从他的身体里钻了出来,面纱也掉落了,再美的一双眼,也盖不住脸上狰狞蜿蜒的疤痕。 冷笑,让她的面容显得更加可怖。 她说:“麒莹,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出来么?哼,我可是告诉你,秦月天马上要死了。他若是死去,你便是违了你们之间的契约。届时你便是魂飞魂灭,永世不得轮回!” 燕少把我轻轻放下了,他对小甜甜说:“你照看好她……” 小甜甜随即抱住了我。 燕少站到了我的前面。 他的目光和气势,此刻都是那般的沉静。他对田纸烟说:“你就到此为止吧。” 田纸烟怔了怔,她盯了燕少两秒。 片刻,神色却是有些惊慌起来。 她后退了一步,有想要逃的模样,她说:“你、你是什么都想起来了么?” 燕少摊开手心。 我看到他的手里,是曾经那块他栖生过的阴沉木。 那阴木在他手中如同流水一般变形,仿佛长出藤蔓,缠住了他的手指。 燕少说:“不仅仅是想起了什么……” 他这句话刚刚说完,那藤蔓忽的飞长出去,如同长袖一般扬向了田纸烟。 田纸烟往下一躲,她竟然想要重新钻到秦月天的身体里去。 然而燕少已经跳了过去,手中的藤蔓变成了一张网,拦在了田纸烟和秦月天之间。 网朝上一收,顷刻就要将田纸烟束缚住。 与此同时,另一根藤蔓从前端变幻了出来,顶上的尖锥刺向了田纸烟的后背。 田纸烟此刻是腹背受敌。 往前会被藤网束住,往后会被尖锥刺穿。 而我和小甜甜都无比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燕少他……取回了做妖煞的时候的力量了么? 而田纸烟,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关键时刻,田纸烟的身子一下子缩成了一截透明发光的骨头,往侧里翻了出去。 她竟然弃了人形,显了真身。 然而燕少岂会让她逃脱。 藤蔓又变成了一根绳索,跟着她追去。 田纸烟所化的骨头想要飞上悬崖,然而燕少按住了旁边的岩壁,那岩缝之中的枯枝杂草仿佛得了命令,全都绞向了她,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骨头被这一拦截,速度就慢了慢。 只是稍事的迟疑,燕少的藤蔓已经跟上,将它拦腰绕了一圈。 燕少收手,藤蔓回缩。 那骨头啊的惨叫一声,从崖壁上被拉扯回来,啪的一下落在地上。 片刻,又变回了田纸烟的模样。 只是被藤蔓缠了个结结实实。 燕少冷哼一声,手指微微往手心聚拢,我便看到藤蔓在田纸烟身上又紧了一圈,疼得她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个过程,抱着我的小甜甜,一直在发抖。 恢复了原本记忆和力量的燕少,对付田纸烟这样的妖精根本不在话下。 他走近了田纸烟,眼中的寒冰几乎要化成刀,将她刺穿。 他问她:“是你布了局,把我的魂炼成了煞,是么?阿冰也是因为你的局而死,林小莹每次遇险,都是你下的手脚,是么?我小姨当初与我母亲同时怀上孩子,生下那个形魅,还有后来阿青的出世,都是你设计的,对不对?” 田纸烟只抬着怨毒的双眼,看着燕少。 “诅咒你的人是麒麟,”她恨恨地咬着牙,“我只是顺应她的诅咒而已!你活不过二十七,还在乎是怎么个死法?你小姨爱慕你父亲,做梦都想要和他生一个孩子,我只是圆她的梦而已。还有你妈妈,哈哈,她不是一直想再要一个儿子么?” 我知道田纸烟吞噬了磅空的大弟子,所以才会有那些法术。 那些阵法,炼煞炼魂的法子,其实都和磅空是一脉传承的…… 燕少有些怜悯地看着脚下这个疯狂的女妖精。 他问她:“你这样做,得到了什么,又为了什么?” 田纸烟尖利的大笑:“哈哈,我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你到现在问我这个问题,不觉得很可笑么……正因为我什么都得不到,所以才要做这些事,不是吗?” 她用怨毒的眼神看着燕少:“我得不到,所以谁也别想得到。” 燕少微微叹气。 “那么,做这些事的后果,你也肯定也是想过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藤蔓的尾端已经化成了利刃。 燕少说:“本来想慢慢折磨你致死,不过这么多年,想必你自己也把自己折磨得够呛,我就一刀给你个痛快吧。” 小甜甜抱着我,愈发抖得厉害。 我看到她唇色惨白,双眼之中尽是绝望。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那就是,既然甜甜和田纸烟其实是同一个人,那么如果燕少杀了田纸烟,小甜甜还会存在么? 刚刚这般想着,那头燕少的刀已经落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有个白色的身影突然从我们眼前掠过。 刀刃没入身体的声音,随着一声闷哼同时传来。 时间在那一刻,停滞了一秒。 然后我们听到田纸烟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甜甜的身子也抖得愈加厉害。 我看到两行泪从甜甜的眼里流下,她看着前方,无声地抽泣起来。 田纸烟的哭声也跟着一同传来:“琉璃——” 我心中震撼,难以言喻。 是琉璃,那个白色的影子是琉璃…… 琉璃竟然为田纸烟挡了燕少的那一刀。 田纸烟哭喊着:“琉璃,你不是被我囚住了么?你是怎么挣脱了过来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干?” 随着她的哭声,甜甜也开始呜咽出声。 琉璃趴在田纸烟的身上,他用双手撑着地面,吃力却面带微笑地看着满脸疤痕的女子:“妖精,其实当初和尚……不是让人来灭掉你,你的另一半身在他手上……他要灭你,不是轻而易举……他、他只是想把你劝回去……替你净化你身上的戾气……否则的话,他又怎么会在甜甜身上下护身咒,保护她的安全……” 田纸烟怔怔地,看着近在她眼前的琉璃。 燕少站在他们面前,也没有再做任何的举动。 琉璃继续道:“你的那件武器……指骨鞭……和尚,还把他的小指骨取下来……替你装上了……本想等你回去,作礼物给你……不信,不信你问甜甜……” 田纸烟茫然地摇了一下头,看向了抱着我的小甜甜。 “他是说谎,是不是?”她依然被藤蔓捆绑,动弹不了,只挣扎着抬起身子,“他是骗人的,对不对?怪老头不会那样做……我求了他那么久……他也不愿给我零星半点……琉璃说谎的是不是?” 小甜甜流着泪,什么也没说,只是从腰间缓缓取下了那根由人手指骨做成的鞭子,放到了地上。 把末尾那一截细小的骨头,给田纸烟看。 田纸烟只看了一眼,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 “磅空!磅空!你为何总干这般阴差阳错的事!你为何从不许人只言片语!你为何总要他人为你等待!” 她笑了好长一阵子。 整个怪异的声音都在山谷里回荡着。 末了,她停歇了一下,突然间抓住了琉璃的肩膀。 “琉璃?琉璃?” 我感觉到抱着我的甜甜的身子,紧绷了起来。 我也极力想去看琉璃,然而小甜甜却先哭喊了起来:“琉璃他已经走啦——” 我吃惊,竟然差点从地上坐起来。 燕少深深皱着眉头,看着已经无声无息趴在田纸烟身上的男子。 他的那一刀,是致命的一刀,大约凝聚了所有的妖煞之力。 而琉璃一声不响,挡在了田纸烟的面前。 他临死前,一直都在为别人说情,分毫没有为自己说过半个字。 近午的阳光照射在他银色的发丝之上,闪着醉人的光泽…… 我想其实我见他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短短的三次,便阴阳相隔。 而他与田纸烟呢? 当初,他明明是在田纸烟的阵法之中,却逃了出来,慌乱中投胎到一条狗的身上。 那时他还不知道,困住他的人是她。 如若是知道,我想他必然是不会去挣脱这牢笼的。 爱的牢笼,谁也挣不掉…… 339如果我忘了你,请让我这般吻你 小甜甜呜咽着哭泣着。 她边哭边说道:“琉璃多好啊,从前我每每有难,都是他帮我。后来我随了怪老头,他很不高兴,但也从来没使过坏心眼。都是你,都是你!” 她突然放开了我,冲上前去,用残缺的手去击打田纸烟。 “你害了琉璃!你害死了他!你利用他!羞辱他!临到头还要取走他的性命,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小甜甜扑到琉璃身上,放声大哭:“琉璃啊——” 田纸烟此刻却没有哭,她的双眼变得有些空洞,看着自己的另一半之身匍匐在琉璃身上大哭。 琉璃走了,却没有变成之前杂种的模样。 然而片刻之后,我却觉得他的身子有些虚化了。 小甜甜即刻也发现了这件事,她一抬头,有些惊讶和愤怒地看着燕少。 然而燕少摇头:“我没有吸他入体。” 小甜甜一怔,突然大叫一声:“不好!” 然而她这话刚完,捆着田纸烟的藤蔓便突然齐齐断裂。 那藤鞭飞扬,产生的气浪瞬间将燕少和小甜甜一起掀翻。 我看到燕少的身子如同纸片一般飞到岩壁上,打得一声脆响。 我惊得尖叫出声。 小甜甜滚了两圈,也在我不远之处落了下来。 田纸烟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我看到她之前坑坑洼洼的脸,竟然慢慢变得光滑了起来。 没过多久,竟然恢复了从前的容颜。 我不得不承认田纸烟长得是十分美丽的,酥媚入骨,有种饶是钢铁也能融化的风情。 可是她此刻阴冷地笑着,面容扭曲,妖气横生。 小甜甜吐出一口血,用嘶哑地声音问田纸烟:“琉璃为你而死,你却将他吸收入体,田纸烟,你……你……我怎么会有你这般的半身!” 田纸烟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语气有些自恋,可神态确实极其怪异地说道:“琉璃已经走了,反正什么都毁了,我也已经辜负了怪老头的礼物,还不如把事情办得彻底,不枉我一错再错。” 这逻辑,饶是小甜甜能言善辩,也一时语塞。 田纸烟又道:“没想到傻狐狸一直隐藏实力,我吸收他之后,竟比吸收了怪老头大弟子还要更厉害几分。” 她几步走了过来,到燕少身旁时,却停住了。 田纸烟啧啧了两声,蹲到了燕少的身旁。 她无不挖苦地:“就算你还有当初的妖煞之力,又如何。你现在有这幅躯壳做累赘,只要重伤你的躯壳,你的力便使不出来。啧啧,凡人就是这般脆弱,想当初怪老头也是如此不经打,年纪轻轻就命陨敌手。” 说到这里,她突然抬眼瞟了我一眼,恨恨道: “你贵为麒麟,却连自己主人的性命也护不住,不觉得很无能么!” 她这话一落地,我的心便传来一阵无名的刺痛。 田纸烟说什么? 她说磅空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她说麒麟没能护住他…… 这是为何? 更让我感到无力的是,心头的刺痛告诉我,她说的,都是真的…… 我又是一阵意识模糊,体内的麒麟似立即就要与我相融合。 然而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却又清醒了过来。 我知道麒麟固执,我知道当初她宁愿断角碎骨,也不易主。 此刻下定了决心要待到磅空出现,便是受尽折磨和屈辱也绝不提前出世。 然而田纸烟突然拿出了一把刀,对着燕少的肩胛骨就刺了下去。 燕少方才被抛在岩石上落下,大约也已经受了重伤,昏迷了过去。 被田纸烟这般一刺,浑身颤了颤,醒了过来。 他甫一抬头,就看到田纸烟正拿着刀,将刀尖插入他的肩膀,咬牙切齿地旋转的。 我看到汗从燕少的额头上渗了出来。 然而他只是用他那沉沉的目光注视着田纸烟,并未说话,连呼吸都未有丝毫的变动。 田纸烟轻笑一声:“果然是燕家的男儿,这桀骜不驯的模样,也和怪老头是一模一样,真是讨人喜欢呢。” 她轻浮地伸出一只手,去抚摸燕少的脸颊。 燕少没有动,但眼神之中的警告愈发浓烈。 田纸烟又是轻笑一声,突然间把刀一抽,手一扬,又在燕少的手臂上割了一刀。 她狂笑:“哈哈,听闻怪老头一心想让你做麒麟的新主人,麒莹,你要不要再看一次,自己的主人被别人手刃的旧戏?” 我摇头。 我不是麒麟,我只是林小莹。 但就因为是林小莹,不可能看着燕少受难而无动于衷。 我想要朝燕少那边挪动,然而未果,我只能咳着血,求田纸烟道:“你要怎么样,对我就好了,放开……四一……” “哈,说得是呢,”田纸烟阴笑道,“我该当是先折磨他的身体,就折磨了你的心。继而来折磨你的身体,就折磨了他的心。你且等着,等我把他身上的肉都一片片割下来,就轮到你了。” “你这样,磅空若是来了,饶不了你的!”小甜甜爬到了我的身边,怒道。 田纸烟却是无所谓地仰头看天。 “那岂不是很好,总之他都是厌恶我的,我恰好等着他来,激怒他,死在他手里,也是一桩美事。临死前好好虐一下他的心肝宝贝儿们,真是死多少次都值了。” 这般BT的心思,连小甜甜也恨得牙响。 田纸烟突然又是一刀,插到了燕少的手腕之中。 她笑:“光顾着说话,都忘了干事,对了,先挑断你一只手筋,废了你再说。刚刚,你就是用这只手使的那藤蔓呢。” 我和小甜甜一起喊道:“住手!” 然而没用,一阵血喷溅。 我看到燕少终于颤了颤,缓缓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 “知道疼了么?终于受不得了么?”这样的反应没逃过田纸烟的眼睛,她随即低头,又去抚摸燕少的脸颊,在他耳边吐气,“疼了就求我啊,你求我,要是求得我高兴,兴许我就放了你。你这小模样,倒也真是合我的心意,干脆我挑断你的手脚,让你做我的小情人儿算了。” 我知道她此刻就是变着法子的羞辱燕少,顺带羞辱我,以及我体内的麒麟。 我在不断乞求着麒麟,求求你,求求你出世吧,求你了,求你救救燕少吧。 可是麒麟纹丝不动,似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 忽然间,小甜甜靠近了我,她不知朝我手里塞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我有些不知所措,看向她,却见到她对我露出一个极其甜美的微笑。 小甜甜说:“小师妹,你知道么?我跟着磅空的那些日子,缠着他给我讲了许多关于麒麟的事。他说麒麟当初断角,落下了两滴眼泪,他心中感到愧疚,将那两滴眼泪带给秦褚做了留恋。” 她举起一只手,雾化不清的手心里,托着一枚绿莹莹的水滴状“翡翠”。 她对我笑笑:“他说,麒麟无凡人的情感,不喜笑也不喜怒,若是落泪,这泪便是天地怨恨所集,是剧毒之物,谁若是不小心服用,即刻魂飞魄散。” 我听她这样说,心里突然预感到了什么,正想开口。 小甜甜突然笑道:“小师妹,见到怪老头,替我骂他两句,内容就你帮我想吧。” 她说完这句话,已经一仰头,将那枚翡翠眼泪吞入了口中。 我大喊:“甜师姐!” 那边的田纸烟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们这边一眼。 然而下一秒,她突然将手里的刀一扔,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她对着小甜甜尖声叫:“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你干了什么?” 小甜甜躺在地上,仰朝着天。 她的嘴角,挂着一个甜甜的微笑,一如她的名字。 此时,小相公也已经从山岩攀爬着下来了。 一同到来的,还有符大师兄。 小相公大喊:“甜甜!甜甜你怎么了?” 他冲过来,正要抱起甜甜,甜甜却极其轻声道:“别碰我……我要去找傻狐狸了……” 小相公的眼泪顷刻就落了下来,他哽咽道:“甜甜,你怎么……你怎么连一个别都不道,你……你走了……我以后火车票也不好抢了……” 一个两米高的壮汉,一瞬间就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符大师兄看了看燕少的伤势,他给他含了不知道什么药,然后又过来看我。 他的眉眼,果然和之前那个与田纸烟一体的中年男子有些相似。 他只问我:“她出来了么?” 我微弱摇头。 小甜甜已经开始虚化了,她的身子,连同她的魂,随着风不断飘散着。 而那一头,田纸烟正满地打滚,尖声大叫。 我之前没猜错。 小甜甜是她的共生体,如果田纸烟死了,那小甜甜也不可能活。 反之亦然。 我猜想小甜甜或许也是在等磅空的。 她在等磅空到来,化解她另一半体的戾气与怨恨,然后重新融合,作为一个完整的田纸烟所存在。 可是,另一半体不断的恶化和强大,使得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我记起她收走我那对麒麟眼泪的时候,神情有多严肃。 那时候,她就已经悄悄做过这样的打算了么? 符大师兄走到田纸烟的身边,他神情是很凝重的,他问田纸烟:“我的父亲,他在哪里?” 田纸烟在地上滚了滚,突然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她用符大师兄父亲的面容对他说道:“他在我这儿,我已经吃了他,你想怎样!” 符大师兄原本就有些黝黑的脸色,显得更加黑了。 他低声嘟哝了一声泰语,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只钵体,就是当初小相公讨饭的那个碗。 大师兄不知朝那碗里扔了什么东西,用手指研磨了一下,忽地浇在了田纸烟的身上。 田纸烟立刻叫得更加凄厉。 小相公见我一脸惊恐,边哭边对我解释:“大师兄是要把他父亲的部分分离出来安葬了。” 我叹息。 听闻符大师兄的父亲,是磅空真正的入室弟子,本是奉命去找田纸烟回来,没想到这一走…… 所以,磅空才一直把大师兄带在身边,养育他,并把一身本领都传授给他吧。 燕少的桃木印章,集团大楼和燕家的阵法,都是出自符大师兄之手。 他在东南亚一带,也是极其有名的大师。 可是,就在符大师兄第二次把碗里的东西淋在田纸烟的身上时,田纸烟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 她同时拿起了地上的那把刀。 我们都以为她要对大师兄行凶,顿时都捏了一把汗。 符大师兄倒是神情自若。 看得出来,他根本就没把田纸烟这等妖精看在眼里。 哪知道,田纸烟,却一挥手,剁掉了自己的一只手臂。 血一下子就从她的身体里喷出来。 几乎喷了大师兄一身。 她这般疯狂的举动,令我们所有人都一怔。 然而田纸烟口中念念有词,好似说的是梵语。 符大师兄大喊一声不好,急忙扑上前去,想要阻止田纸烟。 然而田纸烟又一刀,又剖开了自己的肚子。 这血腥残忍的自残,看得我浑身发抖。 那腹腔里的血也溅了出来。 竟然溅到了大师兄的脸上。 然后田纸烟把刀一扔,将手折向后方,撞向了岩石。 她的口中,一时半刻都没有停止念诵那诡异的梵语。 随着咔嚓的一声响,她的另一只手臂也被生生折断了。 大师兄已经不去管田纸烟了,他折了回来,抹掉脸上的血,对小相公叫道:“快!快毁了甜甜的身体!” 小相公一怔,条件反射地摇了一下头。 我们都看向了甜甜。 她小小的身板已经快要完全消失了。 小相公喃喃着:“不……不……我不能……” 承受失去小甜甜的痛苦,已经够他受的,如今还要他亲手把她最后一点身体都毁掉,他怎么忍心下手。 小相公哭道:“就不能让她安安静静走完最后一程吗?” 大师兄一瞬间吼了起来,冷静已经崩盘,他吼道:“她刚刚召唤了毁灭的迦梨!” 我不懂什么是迦梨,但是小相公却吓得一瞬间坐直了身子。 他看向了一旁的小甜甜,最终拧了拧眉毛,掏出一张符,贴在了小甜甜的身上。 甜甜那弱小到已经不堪一击的身子,便唰的一声化成了一道烟雾,消失不见。 我猜迦梨一定是什么恐怖的魔神,否则大师兄和小相公不会如临大敌。 这恐怖甚至让他们没时间去伤感甜甜的离去,也没有时间来照顾我和燕少。 燕少服了大师兄给的药,血已经止住了,他咬着牙,拖着已经失力的一只手,一点点挪到了我的身边,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 他问我:“林小莹,还是你吗?” 我对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是我,四一。” 燕少便也露出了笑容,极其满足的笑容。 好似在这个缝隙里,还能与我对话,是一种极大的幸福。 他说:“你会忘记我吗?忘记我们之间所有的事?” 我闭了一下眼,我说:“我不会忘。不管走到哪里,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四一,我不会忘,永远永远不会忘。” 燕少笑:“那我就圆满了。” 我眼中不觉有泪,我回他道:“我也满足了。” 大师兄和小相公在不远处,拿着红红绿绿地小旗,绕着田纸烟的尸身和血迹的土地插着。 我问燕少:“什么是迦梨?” 燕少脸色很不好地回我道:“嗜血和好杀戮的毁灭暗黑女神……” 他此话刚说完,我们就听到前方传来了动静。 小相公随即掏出符,想要贴到田纸烟的尸身之上去。 不知为何,小甜甜的身体都碎裂了,她的尸身还没有动静。 大师兄却是喝他道:“别动!你现在这样做只会触怒迦梨,我们尝试用柔和的方式把她逼回去。” 燕少又在我耳边道:“田纸烟用自己的血和肉身祭祀迦梨,然后念咒将其召唤出来。” 他咬牙:“这么邪门的方法,只有可能是青告诉她的。” 青? 燕少说的青,应该是阿青身体里的“那个”。 我正想问为什么会是青告诉田纸烟的。 田纸烟的尸身突然站立了起来。 大师兄见状,已经急速回身。 他咬牙,挡在我和燕少之前,对小相公道:“事到如今,我们也只有背水一战,拖到师傅前来。否则的话,放任迦梨出世,这大地必会生灵涂炭。” 小相公拿起他的拐杖,大师兄则拿着那只钵。 都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大师兄让小相公把我、燕少以及秦月天都搬到一块岩石后面。 秦月天一直昏迷不醒,似乎还有一丝呼吸。 我从岩石上看过去。 只见田纸烟的尸身已经在噼里啪啦的发出变异。 那手臂断掉的地方,咔嚓咔嚓竟然长出新的手臂。 只是那手臂乌黑,好似中毒了一般。 我便知道,这传说中的毁灭女神,必定长得不怎么样。 那手臂长出一双,咔嚓之声也没有停止,片刻,竟从血肉模糊的缝隙之中,再生出了两只手臂。 加起来足足有四只手! 而田纸烟的面容,也产生了变化。 手臂上的乌黑蔓延到了她的身体,以及她的脸上,她双眼一睁,额上忽显出一条缝隙,唰的一下,竟睁开了第三只眼。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燕少说这召唤恶魔的方法,是青传授的。 因为,此时的田纸烟,活脱脱就是一个女版的异形青。 四只手臂,三只眼睛,和阿青变异后简直相差无几! 唯一的区别是,她比阿青要丑恶一千倍! 她的牙无限变长,獠牙错落到下颌,而她猩红的舌头掉了出来。 她嘴一张,忽的吐出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一只血淋淋的人手。 那人头落下来,便挂在了她的胸前,那手落下,便挂在了她的腰间。 我已经要吐了。 因为我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和恶臭味。 她不断吐着人头和人手,直到它们挂满了她的胸前和腰间。 此时,大师兄和小相公的准备工作也已经完毕。 我听到大师兄念了一声“开”! 地上的小旗忽的产生了强大的炁场。 我随即看到,大师兄和小相公忽的被吸到了阵法之中。 整个峡谷,忽的变暗了。 我们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的心突然跳得极快,快得我要承受不住。 内心里隐藏的神灵,忽然之间,变得有些烦躁了起来。 燕少急忙握住了我的手,问我道:“你怎么了,莹莹?” 这称谓亲昵,我心中的烦躁却突然到达了凤凰。 那时刻,不知为何,我突然站了起来。 我伤痕累累,但内里有什么力量,支撑着我站了起来。 我听到自己说话,却不是自己的声音。 这声音冷冷地说道:“迦梨出世,我要去会她。” 燕少的声音也是少有的冷静:“你也是要出世了么?” 脑子里的那个思维怔了一下,然后她用我的声音回答道:“不……我不再出世。” 不再出世。 她说道:“我将她压回去,我也随她一同离去。林小莹,我便带走了。你若是见到缦儿,替我谢他的心意。燕家的诅咒,了结了……” 宁可不再出世。 也不要认其他人做主人么? 忽然,峡谷里如同开灯灭灯一般,闪亮好几次。 然而一股风暴夹杂着血腥味扑鼻而来。 我听到了两声闷哼。 便听到大师兄的声音:“师弟,你速带燕少离开!这里我顶着!” 小相公的声音随之传来:“不行!阵法破了,你一个人挡不了多少时候。” 此时,黑雾便是散了一些。 迦梨也是露出了全貌。 她一头黑发毛蓬,额上的第三只眼无比狰狞。 脖子上带着人头项链,腰上系着手臂裙,她的四只手臂,分别拿着一把长刀,一把斧子,一把铃铛和一个正在滴血的人头。 见到我,她随即长啸一声,风一般的杀了过来。 这关键时刻。 小相公挡在我前面,一舞手中的拐杖,挡住了她的斧子。另一只手拿着符纸,贴在了她的铃铛之上。 而大师兄也是配合无间,抓住了她拿到的那只手,手中的钵挡住了她余下那只手的人头。 迦梨顿时怒吼,黑发舞动如长蛇。 她四臂一同发力,我能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炁场和怖意传来。 大地为之震撼。 大师兄和小相公支持了不到片刻,便相继一口血,被震到了一旁。 迦梨随即又朝我进发。 她獠牙交错,似要来咬穿我的咽喉。 而这时候,小相公往前一扑,抓住了她的一条腿。 他大喊:“小师妹!快带老板走!快走!” 迦梨回头,那黑色的长发竟然往下蔓延,变成一条毒蛇,吐着信子就朝小相公咬去。 大师兄见状,急忙念着咒,捏着符纸,前去解救。 可是他们这般搏命为我争取的时间,却是无用的。 因为,我没有力量带着燕少离开。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千疮百孔的身体。 我知道,就算麒麟出世,林小莹是注定无法存在的了…… 忽然间,手心里什么东西凉了凉。 我的手一紧。 小甜甜临走之前,塞在我手心里的东西,提醒了我。 我拿起手,摊开手心。 那滴眼泪,静静地躺在我手中。 麒麟的眼泪,剧毒的眼泪…… 麒麟之所以不能出世,是因为我没办法死,但如果我死了……如果我死了,麒莹就会出来。 我问自己身体的那位神明。 我可以这样做吗? 她沉默,无声沉默。 我知道她不愿意回答,但是她别无选择。 磅空不出现,他或许……再也不会过来了…… 你等不倒他了…… 他和你,同样固执。 固执的两个人,做下的决定,谁都不肯更改…… 我回头,给了燕少最后一个微笑。 我低头,在最后的时刻,吻了燕少的唇。 我说:“四一,如果我忘了你,请让我这般吻你。” 他的眼中有惊疑掠过。 然而我已经,吞下了那滴眼泪。 340麒麟出世,跪迎新主 那眼泪冰凉。 顺着我的咽喉滑了下去。 然后落入了我的腹中。 我没有感受到疼痛…… 相反我的四肢百骸,都如同浸入了温暖的海水之中。 水珠围绕着我,包裹着我,如同母亲的羊水…… 突然有那么一刹那,我感觉我便是这天,我便是这大地,我便是这世间的万事万物。 我从我的身体里脱离了出来。 俯瞰这人世间。 我意识到,我不再是林小莹。但我也不是灵魂,我变成了一个视角,仿佛上帝的视角。 我是……我是一个奇异的存在。 我看到站在岩石旁的那个女子。 第一次从外面的角度,去看曾经自己的身体。 但是那也已经不是林小莹。 她身上的伤,已经在神速的恢复。 她的脸上,所焕发出的光彩,是从前她还是林小莹的时候,从未有过的。 神奇一般,她破碎的衣衫也在变得完好,那上面的血迹,一点点的挥发到了空气之中。 她变得如同新生,变得纯净无暇。 我喃喃出声:“这就是‘骨’么?” 麒麟的骨,麒麟骨。 麒麟在世间依托而生的骨。 麒麟出世了…… 她便是麒莹。 不再是……林小莹。 此时,大师兄和小相公已经再度被迦梨震到了几米开外。 麒莹却丝毫不惊慌。 她伸手,在空中点了一点。 那一点便成了一点星火,飞到了迦梨的脚下,星星之火燎原一般,将迦梨的脚下烧了起来。 迦梨霎时露出惊恐之状,全身僵硬不能动弹。 然后她转过身来。 她没有看燕少,却是走到了秦月天的身边。 我看到她俯身,伸出手,在秦月天的眼上轻轻一摸,秦月天倏尔睁开了眼。 他看到她的时候,愣了片刻,然后却张口,有些失声道:“姐姐!” 麒莹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她很冷,如同她的眼泪一般。 她只对秦月天道:“我遵守你我之间的契约,来还你的龙脉与你的记忆。” 秦月天随即吃了一惊,仿若记起了什么。 他坐了起来,看向了一旁的燕少。 他叫他道:“燕步云!是你!” 麒莹冷声道:“没错,他便是你儿时的玩伴。之前田纸烟硬塞与你的记忆,我便抹去了,还你真实的记忆。” 秦月天扶了一下额头,似乎有些头疼。 麒莹却不愿耽误时间,只问他:“我当初曾答应你一个愿望。如今,你可再向我提起一次,你我之间新的契约便再次成立。” 秦月天又是一愣。 麒莹垂下了眼。 她道:“我囚不住迦梨太多时候,你快些说吧。” 秦月天看了看燕少,问麒莹道:“如果我做你的主人,你是否要从步云身体里取走另半只角。” 那一刻,我看到麒莹的眼波动了动。 然后她却闭上了眼,她说:“是的。” 我心中也是有些许伤感。 取出角,燕少也会如我此时一般,不再存在于世人的眼前了吧。 秦月天微微笑了笑,他道:“那好吧,那我的愿望即是——” 他顿了顿,声音和眼神都染上了几许哀色。 他接着说了下去:“我的愿望是……我从来都没有爱过林小莹,从来没有……” 他这话落地的时候。 连同我都惊住了。 麒莹抬起了头,她的眼神,没有太大的变化。 认主,于她而言,只是一个迫不得已的选择。 她用没有起伏的声音问秦月天:“你许下愿望,便不得反悔,我还你龙脉,予你愿望达成。” 秦月天伸出了小手指,如同他小时候一样。 他一直在微笑:“是的,姐姐。把我的龙脉还给我吧。” 麒莹伸出了手指,和秦月天的手指勾在了一起。 我便亲眼所见,那红色的焰火,慢慢从麒莹的身体里,烧到了秦月天的身体里。 完成了这仪式,麒莹便对他点头:“你有一个伙伴,方才从山崖跌落,不过有一小鬼救了他。现在你攀岩而上,往西约两千米就可见到他,快送他去救治吧。” 我便知道麒莹所言的,是小米。 牙牙就是救了他的小鬼,现如今正带着他往外走呢。 秦月天站了起来,他对麒莹点了点头。 然后回头看了燕少一眼。 他对燕少说:“步云,我和米竞,在外面等你回来。” 说完这话,他便出了岩石,攀爬上了最近的一块岩壁。 然而当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过了身子。 那一刻,我敢确定,他的眼神,透过了虚无,看到了我的身上。 我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 我能听到他在说着:“再见了……林小莹。” 秦月天一走,麒莹便跪坐在了燕少的面前。 她低着头,阖着眼,道:“缦儿应当是希望我认你为主,如今我的角,一半在你身上,一半在我的骨中。”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所以从此刻开始,燕步云,你便是我新的主人。” 她又说:“我该当感谢秦月天。你与我之间的牵绊,早已经把你我捆绑一起。假如秦月天真要我认他为主,我须得断了和你的连接,于我也是伤筋动骨的大事。” 她话这样说,方才秦月天在的时候,她却根本没想过要感谢他。 此时,压住迦梨的火焰已经渐渐熄灭了。 麒莹回身望了一眼,便对燕少开口道:“步云,你是否想要将迦梨降服?” 燕少至始至终,都没有回过麒莹一句话。 直到这句问话结束,他才缓缓开口:“她在哪儿?” 麒莹听到这问话,便缓缓抬头,燕少随她的目光看上来。 那一刻,我在麒莹脸上看到了一个微笑,她道:“她无处不在……” 燕少缓缓舒出一口气。 “是么,无处不在……那就永远都在我的身边了么?”他微微苦笑。 迦梨发出了一声怒吼,已经可以动弹了。 燕少对麒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降服迦梨之前,能否将我身上的伤治愈了?” 麒莹闭了一下眼:“遵命。” 果然…… 果然是不会主动予以人的神兽。 燕少伤得这样重,不开口求她,她也不会主动施予救助。 麒莹话毕,我已经看到燕少身上的伤愈合了。 麒莹突然伏地,道:“你是我主人,便可骑我去降服迦梨。你可幻化你本身的阴木,也可幻化我的角为武器。迦梨属阴,你便幻化我的角去降服她吧。记住,只能降服,不能毁灭。” 这话说完,她的身形突然发生了变化。 我暗暗吸气。 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当初我在南川,遭遇鬼打墙的时候,在马望坡见过的那一只“马”。 金色的毛发,修长的四蹄,极其尊贵华丽的身线。 一只金光闪闪的角,炫耀似的立在它的额前。 当初在马望坡见到的时候,我之所以不会把它认成什么神兽,是因为那一次它在我眼前现形,是没有角的。 那时我身上没有任何可庇护的宝贝,燕少又不在身旁。 她便不得已在我眼前幻形,将我从鬼打墙中解救出来。 我真没料到,原来那么早,我便已经见过麒麟了。 麒麟在燕少身边蹲下。 燕少跨上了她。 迦梨的手臂已经灵活自如,见到麒麟,似乎极为愤怒。 她口中喷着血雾,手臂突然又增长,猛地变成了十只手臂,朝着麒麟和燕少而来。 燕少骑着麒麟,轻轻旋了一个圈,便避开了她的攻击。 迦梨头上毛发幻化成蛇,齐刷刷朝麒麟飞来。 燕少的手一握,一柄晶莹剔透的剑便从他的手心之中拔了出来。 七星龙渊般的武器,和他的人是那般相似。 他一舞剑,那蛇头便齐刷刷落地,掉在地上,变成黑色的浓汁,腐蚀了泥土。 不过麒麟全然不惧。 它脚下踏着祥云,一点污浊和尘土都不沾染。 迦梨失去了头发,怒不可揭,十只手臂上都变成了利剑,朝着燕少和麒麟而来。 燕少冷笑一声,另一只手突然幻出阴木藤蔓网,铺天一撒,迦梨的手臂与利剑便全都被阴木缠住。 可是阴木属阴,并不克迦梨。 麒麟发声:“快,将我的角化成屏罩,收了她。” 燕少依言,手中的麒麟角飞了出去,化成一张网纱,罩住了迦梨。 麒麟前蹄突然一曲,头上的角刺向了迦梨。 我听到迦梨发出一声冲天的怒吼,整个山谷中的黑雾霎时更浓。 然而饶是如此,她却已经成了麒麟的阶下囚。 角纱很快将她裹成一团,不断缩小,最后竟然从一个人的身体,缩成了一个小拳头般大小,然后飞向了燕少,落在他手心,如同水如沙土一般,化在了他的手中。 山谷中的黑雾霎时消失,阳光重新照了进来。 我却觉得有些刺眼,随即找了一块阴凉之地,藏了起来。 燕少下了麒麟。 她立即又穿上了骨,变作麒莹的模样。 燕少立马去查看大师兄和小相公的伤势。 他问麒莹:“你可以救治他们么?” 麒莹埋头,这是她服从的肢体语言,虽然她的表情和生意,都是那般的冷:“你是我的主人,你可以命令我做任何事。” 燕少微微叹了一声。 或许麒莹有和我一样的容貌,相似的躯壳之下是完全不同的内里,让他千万般的不适应。 然而他却压住内心的翻腾,尽量做出镇定的模样。 燕少让麒莹治好了大师兄和小相公。 小相公之前吊儿郎当的,此刻脸上的神色也是恭敬的。 他问麒莹:“麒麟大人,您可以把甜甜救回来吗?” 麒莹很生硬地回了他两个字:“不能。” 小相公吃了闭门羹,一时便是内伤的样子。 大师兄摇头叹道:“师弟,你又不是麒麟的主人,她必然是不会答应你任何事。你应当求的人是燕少。” 小相公听到这话,噗通一声就往地上一跪。 “老板,求求你救救甜甜。”他往地上磕了一个头。 没看错,燕少居然恶寒了一下。 他还没说什么,山谷之上突然吹来一股寒气。 所有人都生生止住了神色和话语。 麒莹抬头,我看到她眼中出现一抹戒备的神色。 然后她突然双脚一顿,径直飞到了半空之中。 与此同时,我看到半山腰一块凸出的岩石上,竟然坐了一个人…… 是阿青。 他此刻,倒是之前那正常的样子,只是他的神情,告诉我他已经不是从前的燕平青。 麒麟飞到半空,便在他面前停住。 我好奇,便也飞了上去,躲在一块岩石之间看稀奇。 没想到阿青眉眼一转,看向了我所在之处:“你好啊,小莹姐姐。” 我一惊,阿青能看到我。 麒莹也回了眼。 她道:“她始终不肯离去,不肯回她的地方去,我也无法。但她曾是我骨的主人,你莫要伤害了她。” 阿青冷笑一声:“我可以不伤害她,但请你把我的人交出来。” 麒莹抬头,那时候,我看到她眼里居然有种算计和威胁。 她开口,嘴角居然有一丝笑:“那你就尽情伤害她好了,你以为我会放迦梨出来么?我捏着她在手中,你便不敢强迫我做任何事。青喉,你我之间的帐,是结不了的了。” 阿青咬了一下牙。 “麒莹,你莫要激怒了我。” 麒莹却是无所谓的态度,她一摊手。 “你能把我如何?你的红莲之火,于我无用。缦不再是我的主人,你再威胁不了我。若是你害死燕步云,我便重回九天之上,得我自由之身。我的主神大人,你还是回去骑你的牦牛,别再想着骑我了。” 我是真没想到麒麟居然也会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但一想到青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便也觉得无所谓了。 可是青听到麒莹这般说,却站了起来。 他漂浮在了半空之中。 冷笑道:“重回九天,你未免梦得太美好了。麒莹,我乃这世间创造与毁灭之神,我灭不了你,也可以打你入阿鼻地狱,让你永生永世见不到天日。” 他说完这话,手臂突然一展,化出了四只手来。 他额上的第三只眼睛,也猛然间睁开。 我看到他有三只手上,分别是沙漏状的铃鼓,一朵焰火和一柄三叉戟。 他的面容,非但没有显得狰狞,反而更加宝相庄严。 麒莹显然吃了一惊。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回一退,惊声道:“你是湿婆天本尊么?” 青嘴角是一个轻蔑的笑。 “你以角毁我恐怖天之分身,我再不以真身来会你,岂不让我的信徒从此在世人之前抬不起头?” 他又道:“为今日来会你一面,我以凡人之躯在这世间活了十八年。还得和磅空达成条件,护航燕步云安然度过二十七岁。麒莹,这世间,恐怕是我最尊贵的妻子,也没让我费过这般心思了。” 麒莹隐隐咬牙:“可是现在你那尊贵妻子的分身,在我角中。我当年能以角毁你恐怖天分身,如今也能以角毁你妻子的分身。” 她说完这话,突然往山谷的地上飞去。 我看她霎时飞回了燕少的身旁,将他护了起来。 因为装着迦梨的那半只角,是在燕少的身上。 青也随之降落到了地上。 燕少和大师兄他们都有些惊疑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和阿青很相似,但又全然不同的……“异类”。 大师兄双手合十,毕恭毕敬地对青行了一个礼。 他道:“我神湿婆,我虽不是你的信徒。但也敬仰您强大的力量。但求您放过我与我的同伴,我从今以后便皈依你的门下,做你的信徒。” 小相公则死死捏着手,汗从脑门上一茬一茬往下落。 青用一种有些怪异的眼神看了小相公一眼,竟然说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快回去吧。” 这对话,有点诡异。 小相公继续流汗,死死盯着青。 青又道:“你去这世上森林最多的腹地,取一截你第一个遇到的骨头,拿回来炼化七七四十九天,便可重得那小妖精。” 我相当震惊为什么青会这样帮助小相公。 却听到小相公开口:“可是我与磅空有约,他助我一劫,我便要在最后时刻,站在他的阵营……” 青的脸色变是有些黑。 他看着小相公:“这般说,你便是要与我公然为敌么?” 小相公低垂下了头:“不敢。” 青怒道:“方才迦梨原本可轻易取你性命,你这凡人之躯,根本无法抵抗她一击。可她念在你和她的情分上,却放过了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复活。” 小相公却是突然大叫一声:“多说无益,你我开战就是。” 这话说完,他突然把手中的拐杖往心窝里一戳。 我以为小相公会血溅当场。 谁知他的身形陡然增大几倍,四肢都壮硕了起来,头大如斗,耳大如蒲,眼如铜铃。 我简直没料到,小相公居然也是个“异形”。 还藏得这么深! 我看到青的脸色彻底黑了。 大师兄和燕少也是震惊不少,倒是麒莹,似乎早已经看穿了小相公的真身。 她回过头,对燕少解释:“这便是欢喜天。这只是他放到凡间的分身而已,一旦召唤真身,分身也就无用了。” 欢喜天…… 我想起小相公第一次见我时说的什么欢喜禅。 没想到,他居然是这密宗禅法的主神的分身。 只是这分身是一次性快消品。 所以他才一直那么窝窝囊囊地活着,只等这最后一刻,召唤真身,与青一战。 没想到,磅空竟然算到了这一步。 大师兄急急对燕少和麒莹道:“湿婆天与欢喜天对战,这有可能是天地毁灭的大事。我们可快速离开,否则这里沦为战场,我们或许都无法逃脱了。” 麒莹却站住不动:“不……” 她的神色,淡淡的。 她抬头,看着头顶的天…… 她的唇动了一下。 别人没听到她说什么,然而我听到了。 她说:“他要来了……” 与此同时,小相公召唤的欢喜天已经迎上了青。 拐杖和三叉戟在半空中相撞,整个山谷都是嗡的一声,晃动了一下。两旁的岩石纷纷下落,尘土飞扬。 就这么一下,简直是撼动天地的级别。 麒莹站在燕少身前,飞速化出真身,绕着燕少和大师兄转了一圈,便旋出了一个保护的结界。 那些尘土和岩石,以及声浪气浪抵达了结界之前,全都被挡在了外面。 我知道燕少不会有事,心里放松了一些,却觉得自己被这打斗的气浪,冲击得有些散了。 如果说方才我还微微凝聚成一团,此时就已经要随风吹散。 方才,麒莹说我不肯去我该去的地方…… 我该去的地方是哪里呢? 这般想着,那边青和小相公已经战了好几个回合。 小相公属于蛮力性质的,他仿佛力大无穷,每挥一下拐杖,都能扬起方圆十里的巨石,朝着青飞去。 而青却显得游刃有余。 他四臂舞得悠然,身子也十分轻盈,但每每接上小相公的一拐杖,整个大地都会剧烈的震荡。 如同发生地震一般。 我看了片刻,便知道青的实力是在小相公之上。 但青不知是在忌惮什么,并未使出全力。 只是他们这般打斗,这座山已经四分五裂不说,我也如同一缕风,越飘越远。 他们相斗所发出的炁场,让我本能地在逃逸。 我尽力看着山谷之中,我想最后看一眼我的四一,然而山谷中飞沙走石,什么也看不清。 前方的世界,开了一道口,仿佛一张黑暗的嘴,把我一点点地吸入其中…… 就在我如同烟雾,慢慢飘散进去的时候。 头顶的天空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吟唱。 这声音宏大却缥缈,无影无踪,却又沁人心脾。 这声音响起的时候,原本昏暗无底的天空,便透出了一缕清光。 我眼前的黑口骤然间消失,整个意识重新沉淀了下来。 这吟唱,似佛经,又似道经,仔细一听,却又仿佛只是随口的哼唱。但却好似能将人的骨髓都洗净似地,有一种让世间万事万物都能沉静下来的浩然之力。 青和小相公的打斗停了下来。 整个山谷的石头也都停止了滚动,尘土、石块,木屑,所有所有的杂质,在缓缓地下沉。 等到眼前清明,我才看到,山谷已经消失了,被纵横的石块填平,而山峰也消失了,被震碎削掉。 麒莹已经带着燕少和大师兄移了上来。 站在原本山顶的平地上。 而青和小相公悬浮在半空中。 两人的身子都比平常人要大出起码三倍。 青的样貌已经又变了,他的头发长到披肩,额上戴着月牙,脖子间有蛇盘绕,咽喉乌青,身着的是兽皮的衣裳。 而小相公的鼻子长如象,嘴的一侧长出了一根长长的牙,身形魁梧,竟有八只手臂,分别执着各类法器。 这便是大自在天湿婆和欢喜天迦尼萨的真身。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个清绝的身影,孤寂地浮在半空。 青回过身去,他看着那凭空出现的男子。 方才那让万事万物沉静的吟唱,便是出自他的口中。 那是一名年轻的男子,我想我是见过他的……虚虚实实,或梦或影,而如今,则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真人。 我能从他的眉目间看出燕家的血统。 燕少应是很像他的。 然而他的气质有一种旧时代的儒雅和渊博,这便显得他的容貌更加耐看,如同一件陈年的无价藏品,隐隐宝光乍现。 青还没说什么,小相公便已经对男子叫嚷道:“磅空师傅,你当初同意给我的通天经,现在可以给我了吧?” 我不知道通天经是什么东西,但猜得到是什么无价之宝。 而磅空听到这话,手一扬,一卷经书便飞到了小相公的手中。 小相公拿到经书,揣到怀中,便走到了青的面前,行了一个大礼,很是惭愧地说道:“我与罗摩交战,受了一处伤,无论如何也无法愈合,只有磅空法师懂得这种治愈之法。所以我有求于他,同意在今日,拖延你的行动,直到他到来为止。” 青听到小相公这样说,神色便也恢复了平静。 他闭了一下眼,开口,声音具有一种华丽的穿透力:“你有苦衷,我也就原谅你了。但是你须得回去,向你的母亲道歉,并讲明这番缘由。” 小相公很恭敬地点了点头,又道:“我先去道歉,然后就去那最繁茂的森林,寻回骨头,可好。” 青叹息:“去吧……” 我也知道,小相公是一定要把甜甜复活了。 他回头看了不远处的麒莹和燕少,还有大师兄,什么也没说,往天穹一冲,霎时就消失在了大家的眼前。 青便看着磅空,道:“接下来是你与我之间的事情了。” 磅空与青都一同,慢慢落到了地上。 青先开口,他说:“当年你愿意祭献麒麟,抚平乱世。可最终麒麟非但不从,反而刺穿我的心脏。这因果,是你来还,还是麒麟来还。” 他话刚落。 麒莹便在后面高声道:“我来还。” 磅空此时,才第一次把目光投过来。 他用一种类似空灵的眼神,看着麒莹。 那眼中没有任何的内容,看不到任何任何的东西。 麒莹也是那般的眼神,冰冷的,透明的眼神,看不到任何的情绪。 她慢慢地走过去,在离青和磅空一段距离的时候站住了脚。 然后她举起手,捏着半只晶莹剔透的角。 那角中有一颗黑红相间的种子。 麒莹对阿青道:“你为了在今日收服我,教给田纸烟召唤迦梨的方法,只为让迦梨在此刻来帮助你。但如今迦梨却在我手中。我可弃燕步云,随你而去。但迦梨乃我的战利品,我有随意处置她的权利。我随你,就要灭了她。你可同意?” 磅空听到这说法,随即闭上的眼。 青却是第三只眼睁了睁,显然有些被激怒了。 他捏了捏手中的三叉戟,对麒莹道:“我可降服你,救了她。我做得到,你信不信?” 麒莹手心一捏,那角就隐没在了她的手中。 她垂下了眼。 “你可杀我,但不可降我。我哪怕骨碎而亡,也要带着迦梨一起灭亡。我也说到做到,你信不信?” 这般挑衅,也确实有种神兽才有的霸气。 青第三只眼中,红莲之火轮转着,似马上就要喷出焰火。 而麒莹也是毫不畏惧地与之冰冷对视。 新的战火似乎一触即发。 然在这关键时刻磅空却发出了一声长叹。 341【大结局·上】湿婆的祝福 听到这一生叹,青和麟莹便一同去看磅空。 磅空对青道:“自在天,我知当年的事件,很是触怒你,而后你由于要在人世间修复心脏,而不得不寄于人类之躯,心下也很愤懑。然这几十年,我也在还当年之因果。现如今,我和莹如联手,与你恶战,非但生灵涂炭,且会更结恶果。而你身为三千界之主,自当明了,如今非乱世之时。不如我们顺着天意,将这段因果善意了结了,如何?” 磅空这段话说得极其委婉。 然而我还是听出了个中的威胁。 他的意思很明白。 虽然青觉得自己这些年很受委屈,可是现在磅空和麒麟是一条战线的。 他们联手,未必不能战胜青,又会把梁子结得很深。 梁子结起来的后果,可能是会导致乱世。但是现在天道并没有轮回到乱世,如果贸然引起乱世,可能会给大家都带来恶果。 所以…… 磅空的意思是,这件事就私了算了…… 青又怎么听不懂? 他倨傲地看着磅空:“你所谓的善意了结,是怎么个了结法?” 磅空捏起手诀,食指轻轻一弹。 脚下的大地随即微微颤动了起来。 片刻,这地上便裂开了一条缝隙。 而那缝隙之中,升腾起了一团云雾。 那云雾团成一朵花,里面却一隐隐藏着金光。 磅空轻轻念了不知什么,金光便从云雾的缝隙之中照射出来,那雾气便渐渐散去…… 我看到云雾之中的竟然是龙马。 只是此时,龙马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它一身通透雪白,身上的龙马鳞翠绿莹黄,暗藏天机。从前,它是无角的,此时却是顺着鼻梁,长起两只极其漂亮的龙角。 而它长长的马尾,如同流云一般在身后飞扬,晃动之间,祥云四起。 青和麟莹都有些惊讶地看着现如今的龙马。 燕少从前说它长得丑,如今龙头还是龙头,马身还是马身,却变得漂亮到让人下跪。 磅空指着龙马,对青道:“当初你嫌弃它丑陋无形,但经过几番劫难,它已经长成龙形,如今它甘愿做你的奴仆,认你为主。更可贵的是,它的龙马鳞曾与燕步云的龙脉,以及麟莹的麒麟骨一体,现回归它的身躯,已有了佛缘的先机。” 青不语,只静静看着龙马。 磅空又道:“我知它是使水之兽,与你的神火相克。然你与它多次交手,也深知它的能力。你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奴仆。” 青依然不语,只是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 我不知道他是要干什么。 龙马见状,却往前一步,前蹄一曲,跪在了青的面前。 青竟然微笑道:“果然是佛缘已到。” 我无法参透他们的这些因果佛法,只是大约觉得,青已经接受了磅空的善意了结。 青又对龙马道:“如今你随我归色界之顶,与我共参佛法,我若成佛,你亦成佛,可好?” 龙马只低下头,做呈服的姿态。 青对麟莹道:“这下,你可以把迦梨还给我了吧。” 麟莹手一扬,那粒红黑相间的种子便抛到了青的手中。 麟莹冷冷地说道:“只有你在色界重新苦修,迦梨才可真正从拘束从挣脱,这是我给她下的禁制。” 青权当没听到麟莹的威胁,他走到龙马的身边,斜着坐到了它的背上。 龙马便缓缓起身。 它看了一眼麟莹,也什么都没说,便迈开了步子。 青回过身,对磅空道:“未曾想几十年不见,你的修为竟然已经达到了这个地步,你早已经勘破凡人的界限,万事都在算计当中,自可破麒麟于燕家的诅咒,为何还要等到此刻?” 磅空直视着青,答道:“万事自有因果,所谓参破,便是因势导利,顺其自然吧。” 青微微一笑,只看了麟莹一眼,便不再言语。 我觉得气氛古怪。 青的大意,好像说,其实磅空什么都能改变,什么都能做到,但是却要让事态发展到今天,为的是……了结麟莹的心结? 不过此时,青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只是看着前方,道:“我有万千变相,时刻在这凡尘轮回,磅空,将来你我,或许还有一役。” 说完这话,龙马已经慢慢腾空。 就在我以为他马上就要离开的时候。 我突然看到青的身体,分离出了一个少年的身影,那影子脱离出了他的主身,便飞向了我。 我看着这影子,和燕平青一模一样的影子。 他面带微笑,朝我飞过来,在我眼前停下。 我看着他,我唤他:阿青…… 他也唤我:姐姐…… 我们的声音,旁人是听不见的。 阿青微笑着:姐姐,总有一天,你会收获属于你的事业、你的爱情、你的财富,还有你的人生…… 他说:请你记住,这是湿婆的祝福。 湿婆的祝福…… 阿青的嘴角带着狡黠的笑,他说:待不到五年,湿婆的祝福就会降临。 说完这句话,他的影子便淡去了。 我再看,这个世界,哪里还有龙马和湿婆的影子? 荒凉的大地上,只有磅空、麟莹、燕少和大师兄。 我隐隐感到,一切都结束了…… 麟莹却看向了磅空,她的眼色是冷冷地:“你还有脸来见我。” 磅空淡淡地回答:“正因为没脸,所以现在才来见。” 麟莹闭上了眼:“我已有新主,燕家的诅咒也破,你不必再纠结了。从此之后,你我便是陌路,你走你的道,我行我的路。” 她说完这句话,已经转过了身,朝燕少走去。 燕少看着麟莹走来,却问磅空道:“你是我的什么人?” 磅空的脸上出现一个淡然的微笑,由于没有头发,倒是显得他的眉目五官愈发精致绝伦。 燕少的容颜,虽然与他有些相似,但总归是染了尘世的气息,总觉得是大不相同的。 他看着燕少,道:“你可叫我,太叔公。你的太祖父燕绎,是我的胞弟。” 他又道:“因当年我随莹而去,她便赐福让燕家新添了一个男丁。不过而后由于我与她的芥蒂,害得你们那一支血脉年不过二十七而亡,实在让我很是愧疚。” 燕少的眼中流出一抹无奈。 他似乎犹豫了片刻,才问道:“那么……林小莹呢?” 磅空又道:“林小莹,不过是一个让你和莹缔结契约的媒介而已,也是麒麟骨的未成之时的一个依托所在。如今骨已成熟,麒麟出世,她便是……该回她的地方而去了。” 该回我的地方而去了? 这同样的一句话,又让我愣住了。 燕少有些悲哀地问:“她是要去哪里呢?不是说麒麟是把她吞噬同化了么,难道她不是还在麟莹的身体里么?” 磅空还未回答。 麟莹却先打断了燕少。 她道:“我只同化凡人的身躯和意识,但此次的骨,不过是形魅而成的假体,所以我不可要她,她应当是要回形魅所在的阴阳交界去了。” 形魅…… 麟莹在说什么? 她是说……我是形魅? 我和当初那个假燕少一般,是形魅? 燕少全然愣在当场。 他若有若无地摇了一下头,他说:“不……不可能……我是煞的时候,明明知道她是……她是人的……她不可能是形魅……我能感知出来的……” 麟莹回看了一眼磅空。 她道:“她是缦儿用形魅和他的魂血,三代繁衍而出的,凭你的道行,当然是感知不出来的了。” 燕少又是全然茫然。 他隔了许久,才问麟莹:“你、你可以让她回来么?” 麟莹只看向磅空,她问磅空:“你可让林小莹回来么?” 磅空抬头,看向了燕少身后的我。 燕少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他回过身来,可是我看到他的双眼透过沦为空虚意识的我,寻找了一番,最终还是露出了失望之色。 磅空道:“我可以让她回来,但她注定不是从前的林小莹了。” 燕少问:“不是从前的林小莹,是什么意思?” 磅空说道:“鬼魅魍魉,不可转世为人,她可依托某物,修炼百年,重具人形。不过……百年之后,谁还是谁?” 谁等得了百年…… 燕少急声道:“那她之前为什么是人?你以前是怎么把她变成人的,现在为什么不行?” 磅空微微叹息:“她的祖母,即是我从阴阳相交之界带回来的形魅,凝了我的魂血,又用秘法,孕育出了她的母亲。这种方法看似有用,实则总有它的时效。到某时刻,便会遭遇横祸,体魄碎裂,重归阴阳相交界。而后她母亲生下她,因她身怀麒麟角,后又被麒麟寄生,故可保持到如今。但……你也知晓,她在近期,已经是疾病缠身,龙马鳞抑或麒麟骨,都已经护不住她肉身的崩塌。莹出世,便也不得不抛弃她,因鬼魅魍魉,不可与她一体。” 燕少的神情之中有一种全然的失落和无措。 他的唇嚅动了一下,然而只吐出一句话:“我不能接受。” 一如当初阿冰离去之时,他所说的那句话。 他别过头去,继而又说道:“我不能接受……” 他突然抬起头,双眼之中尽力稳住即将滴落的泪水,他问麟莹:“她现在在哪里?她是不是回阴阳之界去了,你可以让我去见她吗?” 他几乎去抓麟莹的肩膀。 麟莹只低垂着眼,并没有同意主人的请求。 她只道:“步云,你会痛苦,会留恋,只是因为我的角还在你的心脏之中。你与她的情感,全都是依托我的角而生的。这情感是虚幻的,是无妄的,并非真实。田纸烟早告诉过你,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境。你若是觉得难以接受,我可将角中的情感尽数驱除,你便再不会有爱着她的感觉了。” 燕少摇了一下头,泪终是落了下来。 他摇头,眼泪接二连三地滚落,他说:“不,这感情不是假的。我和她所有经历的一切,都不是假的。哪怕最初是因为各怀有你的角,才相互吸引,但最后,我们是有感情的,我们是相爱的。我可以接受林小莹离去,但是我不能接受我们之间的爱是假的。我不能接受!” 麟莹冷冷地看着燕少:“是么?这么说的话,你忘记了当初你数次到林小莹面前出现,她却忽视你的情形了?” 燕少一怔,麟莹继续道:“你第一次出现,我就注意到你了。但是我故意让林小莹看不见你。然而我却暗中用角来引诱你。步云,所以你才会一步步沦陷。我不过是为了取回我的角,不断蛊惑你而已。我知你有可能是我的新主人,但我不想认你为主,只想用我的方法取回我的角而已。你现在仔细回想一番,你的人生,是否从见到林小莹开始,就已经开始发生了变故?” 燕少愣愣地看着麟莹,似乎答不出话来。 麟莹道:“若不是你的行为出现异常,田纸烟也不会对你出手,将你炼煞。只因她想要通过你,寻到我而已。那些看似在捉拿你的人,其实都是在想要通过你,来捉拿林小莹而已。” “好了,”她不待燕少插话,又道,“现在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林小莹不会喜欢秦月天。那是因为田纸烟知道我拿着秦月天的龙脉,虽然我抹去了他的记忆,但他见到我,不自觉就要寻我要回龙脉。所以林小莹必须全力拒绝他,方可隐藏自己的身份。” 她的手按着自己的心口:“我虽然当时能力未恢复完全,不能出世,但控制自己的骨,还是能做到的。” 一旁的磅空默然不语,不予插言。 这个世界安静了片刻,燕少才开口,他的语气,表明麟莹并未说服他。 他问:“那么,为什么你最后还是认我为主?” 麟莹的眼神若有若无地瞟了我一眼。 她道:“因为林小莹临走之前,对我许了愿。” 她抬起眼,神情似乎回到很远的过去。 她喃喃道:“世人都道要成为麒麟的主人,须得有缘。但却不知道,要让麒麟认主,须得先征服其骨……” 她回过头,目光之中有些哀,她看着磅空:“一百年前,林小莹遇难之时,对我许下的愿望,便是一生都随着燕缦啊……所以明明是秦褚助我出世,但我却不得不遵从骨的意愿,要跟随在缦儿的身旁,而后缦儿要我易主,骨极其悲痛,我不得已,只得断角碎骨……” 磅空缓缓睁眼,突然道:“故而,过去的麒麟骨,早已经灭了。莹,你既无骨,何来的执念呢?” 麟莹怔了怔,似乎没料到,磅空忽然会问她这种话。 磅空又言:“今日之林小莹,虽是形魅所生,但也是你的骨,她明明在临终前对你许愿,要你侍奉步云为主,你为何又要反去问秦月天,是否要实践当年之诺言?” 麟莹怔怔,似完全无法回答。 燕少却突然在她身后替她大声回答道:“因她只想拖延时间,等到你到来而已。她可以弃骨,可以不出世,但是无论如何,都想要呆在你的身边。” 磅空看着麟莹,他的嘴角,是一个浅浅的弧度,他问:“是么,莹?” 麟莹面无表情地看着磅空,只答了一个字:“是。” 磅空的神色,依然是淡淡的。 我看不透他的眼神,一如从前麟莹看不透他的眼神。 磅空道:“其实,林小莹长大是什么样子,我早已经不在乎。但今日见你这般模样,心中也是甚感安慰。莹,你终还是在乎我的。” 【前尘中纵有往事如斯,也早已经碾碎在年轮岁月之中……】 事到如今,我总算是明白了当初貔貅目中见到他时,所说的话的意义。 曾经,他想要看林小莹长大的模样,因为那个扎着羊角小辫的女孩,那个还未成年便遇难的女孩,始终是他的遗憾。 而后,他却发现,根植于心的,不是骨,而是麟莹…… 所以,就算重见到林小莹长大后的模样,也不过,尔尔。 燕少突然问麟莹道:“麒麟,如果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将林小莹还给我,可否办到?” 麟莹摇头。 “办不到,我和林小莹,只能有一人存于这世间,我在你身旁,她便不可在,反之亦然。” “好,”燕少点头,“那从此我便不做你的主人,你无需再侍奉谁为主,方可存于这世上。从此刻起,你便是自由,可随你的意志去行事。只是作为交换条件,我要林小莹回来,这样可行?” 麟莹的眼中,显出一丝惊色。 她说:“我伴你身旁,你可主宰这天下,如花美眷,应有尽有,为何非要林小莹一人。” 燕少苦笑了一下:“我要天下有什么用,金钱、名誉、地位……都是物极必反的身外之物。我曾经为煞,在黑暗之中等待,没有她到我身旁,没有她陪着我渡过那些日夜,我怎么熬得过……” “麟莹,你若是想随我太叔公而去,你便去好了。我只要林小莹回来,她回来,我愿拿整个天下换,我愿拿我所有的财富交换……只要她回来。这是,身为主人的命令。” 麟莹看着燕少。 她的目光重又变得冰冷。 她说:“我可以让林小莹回来,我可以给她凡人之躯。但是如果我离开,我须得把我的角带走。一旦角离开了你和她的身体,你们便会失去从前相爱的感觉,就算重新在一起,也不可得到过去的那份爱了。” 她的笑,也是那般凉:“那般生死相随的爱,哪里是属于凡人的呢?荣华富贵,我都可留给你,但爱所依附的角,我须得带走。步云,你想清楚,就算她回来,你也不再爱她了,她也是不爱你的,这般不尽划算的交易,你愿意做吗?用麒麟和天下……去换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燕少静静地思索了片刻。 然后,他的神情变得理智和严肃。 他对麟莹道:“就算林小莹不再爱我,我也不再爱她,我也是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微微笑:“想要让她鲜活的存在这个世界上,想要让她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人生,这种愿望,甚至超越了我此刻想要一只爱着她的感觉。活着,大抵是比爱,更重要的一件事吧……” 我看到磅空也在微微笑着。 他带着一种温润的眼神,看着燕少,看着他的后辈,似乎燕少所作出的抉择,令他甚感欣慰。 麟莹低下了头。 她说:“我知道了,遵命,主人。”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便看到她渐渐回归了麒麟的原形。 而我则慢慢往下飘去,慢慢觉得自己沉重起来,慢慢有了知觉。 我转过头去,看到麒麟一步步地住到了磅空的身边。 磅空伸手,她低头,则将她晶莹的角放到他的手中…… 我最后的意识是,真好,麟,你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了他。 正如他,也一直都在等你。 兜兜转,是你的,总归是你的,摆不脱,逃不掉。 我能感觉到,有个温暖的手臂环抱着我,一直环抱着我。 而后,我便陷入了深深地沉眠之中。 342【大结局·下】再见了,燕少 我醒来的时候,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天。 身体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舒适,阳光透过米分色的窗帘照射进来,告诉我这里是某家医院的高级病房。 我坐了起来,正环视着这间病房,门就开了。 护士小姐正巧来巡房了。 她一看到我坐起来,显得有些惊喜:“你终于醒了?” 我点了点头,抚了抚太阳穴。 有些记忆断断续续涌入我的脑海之中,我才想起,我是在大学毕业论文之前,送父母去机场,然后在路上遭遇了车祸…… 而后,我被送到了医院。 我竟然躺到了现在? 现在……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连忙问护士小姐:“现在是哪一年?” 护士小姐愣了一下,回答我道:“现在是2012年1月,怎么了?” 2012年1月! 我竟然昏迷了整整一年多吗? 我急忙问护士小姐道:“那我的爸爸妈妈呢?他们怎么样了?” “爸爸妈妈?”护士小姐显得更加茫然了,“林小姐,你入院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没有见到亲属啊。” 我的脑子断了一下片。 在我昏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梦。 一个有关于XX集团总裁家和麒麟之间的恩怨情仇的梦…… 那个梦里各种的细节,我还能想得起来。 我居然梦到自己是什么形魅,我爸妈都是被一个叫磅空的人安排着生下了我,为的就是让我能成为什么麒麟骨。 这真是太扯淡了…… 对了,我还梦到刘宇直学长是个渣男,骗我去什么古镇把我卖给了放高利贷的。 拜托,我和刘宇直话都没说过几句好吧,怎么可能就成为他女朋友了。 当然,梦里面最扯的一件事,是我梦到XX集团的总裁燕洍羿,被人算计炼成了煞,然后跟我来了一段什么人鬼情未了。 啊……我果然是个脑洞太大的单身狗吗? 出个车祸昏迷一场,都能做这么一个完整而有戏剧性的梦。 我急匆匆地下地,刚穿上鞋,又想了起来,我特么居然梦到湿婆投胎成了燕洍羿的弟弟,有个叫小相公的,是象头神的分身,至于什么龙马什么槐木精的…… 我必须要说的是——我是个无神论者! 虽然梦里面同时被三个帅的不要不要的总裁追求,是件很爽的事。 但是,醒来之后完全就无感了啊……算了不说了,我要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我如此异常的行动似乎吓了护士小姐,她急忙叫我:“林小姐,林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一下子站住了,略有些惊恐地回头。 “对了……我……欠了多少医药费?” 护士小姐:“……” …… 医生过来了,给我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最后得出了我身体很棒可以出院的结论。 我对于他们不找我要医药费这件事相当心有余悸,可是就是没人跟我提这茬。 等到我什么手续都办好了,也穿戴着不知从哪里来的新衣服之后。 护士小姐交给我一个牛皮口袋。 “林小姐,这里面都是你的东西,你清点一下。” 我拿过口袋,打开一看。 里面的东西,看起来都不像是我的。 一部手机,一个钱包,一串钥匙,还有一个纸包着的什么东西。 我拿出来,打开纸一看。 那里面,是一枚珀金戒指…… 我心里惊了惊,急忙去看戒指里面。 只见里面清晰的刻着:Y41&LXY! 天! 为什么会出现和梦里面一模一样的结婚戒指! 难、难道说……那一切,那一切都不是梦? 不多时,有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来找我,他对我伸出手:“你好林小姐,我姓范,是燕少的私人律师。” 我听到燕少两个字,已经要晕倒了。 我急忙去抓住病榻的一角,不断把头往墙上轻轻撞着,边撞边自言自语:“这是梦是梦是梦……” 我压根就不认识什么燕少好吧! 范律师用一种看精神病人的神情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才好心地提醒:“林小姐?” 我立马站定,惊悚地喊道:“到!” 范律师点点头:“林小姐,我是燕少的私人律师,听说你醒了,特意来跟你确认一些事情。” 我坐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请说。” 范律师便开口:“林小姐,现如今您手里握有XX集团建筑公司百分之六十的股权,燕少委托我问一下您,您对这笔股权有什么计划?” 我:“啊?” …… 寻着梦里的记忆,我回到了我的公寓。 我才知道,原来真的不是梦。 原来原来,过去一年,我身上竟然发生了那么离奇的事。 更夸张的是,我竟然已经嫁人了! 而我的丈夫…… 我能说我真心有种“我不认识他”的感觉吗? 我好像是被什么神秘的力量控制着,去干了那么多的事,可是真正的我,却是一直处于一种做梦的状态之中。 麒麟…… 我想起“梦”里面最后她说的话。 角会被带走。依附着角的所有的爱和记忆,也会被带走…… 所以,我才会有这种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感觉么? 我猜,如果梦是真的话。 我传说中的丈夫,燕洍羿,现在肯定跟我一样,也是这种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感觉。 要不然以梦里面那个爱得死去活来的地步,他不应该马上追着过来,抱着我卿卿我我么? 不! 打住!打住! 我要被这一幕幕“梦境”恶心到吐了。 对了,我不会就那么稀里糊涂地,把自己交代出去了吧? 妈蛋啊! 我都还没享受过那种事情的心跳和快乐呢! 就特么不是处了! 我一头扎在被子里,真想把自己闷死算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我都在强迫自己接受一切现实。 过去一年,真的发生了那么多离奇古怪的事情; 我的父母,已经在车祸中去世了; 我的奶奶、表姐、堂弟全都去世了,姑妈姑父和三叔现在正在监狱里; 我在很多人眼里,还是燕少夫人; 还有…… 刘宇直学长他真的是个渣男…… 泪……我的青春我的梦…… 最重要的是,我的“丈夫”到现在都没出现过。 我和他所有的沟通,都是通过范律师。 我也在律师的帮助下,整理着汪涟冰的遗产。 一想到我居然稀里糊涂的,就把那么一个真心爱我的惊世美男给残忍的拒绝了,眼睁睁看着他去世……我就想要蒙头大哭。 哦,爱情。 我都没尝过你的滋味,你就溜走了。 我过去一年里脑子坏掉了吧? 对了,我还拒绝了秦月天,秦家的长子长孙…… 事到如今,我只想对着那个不知道去哪儿了的麒麟怒吼——你把老娘的桃花运都给老娘还回来! 但是抓狂归抓狂,一个月之后,我还是终于见到了我传说中的“丈夫”。 是我主动约他的…… 虽然我很不想见他。 但是我确实有些事情是需要和他沟通的。 要见他不是那么的容易。 因为XX集团的总裁燕少是很忙的。 我第一次向范律师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很爽快地答应了我。 然而他很快又给我回复,说近两天燕少的行程都安排满了。 我问他什么时候能有空,范律师思索了一下,问了一个让我撞墙的问题:“那个,林小姐,您想要见燕少的话,为什么不自己给他打个电话呢?” 范律师当然知道我是燕少的“妻子”。 之所以一直叫我“林小姐”。 大概是已经知道了某些事情……比如,我和燕少的婚姻,是名存实亡的。 不过范律师的提醒是很有用的。 我是发的短信给的燕少,问他近期什么时候有空,我有事想要当面向他咨询一下。 燕少大约半小时之后回复的我。 那个工整而礼貌的短信内容,让我很是不安。 短信里写道:【你好林小莹,是这样的,我看了我的行程,大约下周三晚上有空,如果你届时也无事,我们可以有六点到八点之间两个小时的时间,如无安排,请回复,晚餐地点我来安排。】 我于是也恭恭敬敬地回复,说我没有事,一切听他安排。 所以,周三晚上,我终于是见到了燕少。 地点是燕少选的西餐厅,里面的食物,坦白说很难吃。 这句话是燕少说的,东西一端上来,他吃了第一口,就是一句:“这么难吃。” 在这之前,我和他的对话只有相互两个字。 “你好。” “请坐。” …… 如果不是有结婚证书为证,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真的和他谈过恋爱。 但他的相貌,和“梦”里是没有区别的。 他对我礼貌微笑,但是很有疏远的感觉。 我很花痴地看了他两眼,然后提醒自己千万别对他当真了。 我问燕少:“你没来这里吃过吗?” 我还以为他至少会选个好吃点的地点,像以前我和他“第一次约会”那样。 燕少很漫不经心地回答我:“秘书订的,大概口味和我不太一样吧。” 我没话找话地:“大概是觉得环境好吧……” 一切都交给秘书,自己根本不花半点心思,这才是真正的大总裁吧…… 燕少很开门见山地问我:“找我有什么事呢?莹莹小姐。” 他这般随意的叫我,吓了我一大跳。 但就是这般随意,让我看到他的无心。 我便嗯了一下,对他说道:“这样的,我整理了一下汪涟冰的财产,虽然他临终前是给我的,但是我总觉得……那并不是属于我的……” 这财产巨额且总有点来历不明的感觉。 燕少用纸巾擦了一下手:“这样啊,阿冰对你应该是真心的吧。他既然赠与你,你就收着好了,不必觉得忐忑。” 我嘀咕:“总觉得拿了不义之财……” 燕少便笑起来。 他笑的时候真是极其好看,好看得我简直看呆了。 我的花痴燕少看在眼里,他非常直接地笑道:“哇,你过去一年都没这样看过我呢。要是你以前这样看我一眼的话,我估计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我立马非常害羞的红了脸,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才好。 燕少含着笑看了我几秒,然后他说:“不过都过去了。” 他的声音很轻:“能够醒过来,很好不是吗?” 我抬起头看,有些惊讶地直视着他的眼。 燕少的神色是很温和的,和刚来时的距离感有天差地别。 他说:“我们至少还是朋友,对吧。阿冰的财产,你是有处置权的,不用担心我有什么想法。你就算去赌场挥霍一空,或者养小白脸,都是你的自由。” 我……囧。 燕少却很不在意地扬了一下眉:“我说话一向不带把的,别介意啊。” 我只有说好。 然后我想了想,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说,想用阿冰的财产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去资助那些失学儿童。 阿冰的那些豪车还有直升机,我也没有什么用,想联系吕家的拍卖行,去拍卖了,钱也放到基金会里…… 燕少如果没什么意见的,希望他能支持我。 燕少便很随意也很敷衍地说:“好啊,我支持你,你干什么我都支持。你去做吧。” 晚餐那么难吃,我们谁也没心情吃下去。 事情谈妥了,我们便各奔东西。 这之后有近一年的时间,我都没有再见过燕少,也没有和他联系过。 我忙着基金会的事情,用大部分时间走遍了大江南北。我成了一个快乐的自愿者,和孩子们在一起,过得充实而自在。 我还去了阿冰的故乡,见到了他的母亲。 阿冰的母亲长得……真心不怎么样,但是她给我看了阿冰父亲的照片。 我才知道,阿冰其实知道他父亲是谁的。他父亲也是混血儿,帅出一脸血。 于是,我萌生了一个想法。 那就是要去见见阿冰的父亲…… 听说他父亲当年回国后,就再没有和阿冰的母亲联系过,他或许都不知道自己有过一个儿子。 我想要去见他,然后告诉他关于冰的事情。 不过这时候,基金会接到一个来自非洲的援助邀请,我便随着大部队到地球的另一端去了。 与此同时,我申请到了国外某所大学的全额奖学金…… 等我从非洲回来的时候,我再一次见到了范律师。 他递给我一个文件。 “林小姐,这是你和燕少的离婚协议书,如果没有什么异议的话,右下角请签字。” 和燕少的婚姻,是我主动提出终结的。 他也欣然同意。 这事情本来一个月前就要弄的,但是由于我临时去了非洲,拖到了现在。 我看到,燕少已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竟然是很工整的三个字:燕步云。 离婚协议不涉及任何财产问题,所以我也很爽快的签了字。 然后我拿出了我的婚戒,递给范律师。 “这个,请归还给燕少。” 范律师摆手:“这个不用,燕少专门吩咐了,这个就彼此留着做个纪念吧。” 留个纪念吗? 我心想。 其实,好像没什么可纪念的呢…… 范律师走了之后没多久,我竟然接到了燕少的电话。 他对我说:“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吃个分手宴,怎么样?这次我会好好挑个地点的。” 我无奈笑。 燕少还是燕少,凡事都要掌握主动权,且霸道不给人留余地。 我便说好,不过我现在也忙,要安排一下,有时间会提前告知他的。而且,我也有事情要拜托他。 于是,一周以后,我们在旋转餐厅见面了。 接待我们的还是上次那个经理。 见到我和燕少同时出现,他很是惊恐也很是卑微。 我想到鱼翅捞饭的梗,忍不住笑起来。 抬头看燕少,他也是在笑。 坐定之后,燕少拿过菜单,几乎把上面的菜点了个遍。 我忙说不用那么多。 燕少打断我:“住嘴,我请客。” 等菜的时候,我默默看着外面的夜景不说话。 燕少也一同看着,他问我:“以后的生活,有没有什么大的计划?” 我笑了一下,看向他:“我已经拿到了MIT的全额奖学金,下个月就要准备过去了。” 燕少似乎怔了一下,然后他吃惊地叫起来:“啊!MIT!这么厉害!是什么专业?” 我很低调地回答他:“同时申请了建筑学和工程学院,因为先收到了工程学院的公布结果,所以就放弃建筑学吧……” 燕少握着杯子,眼里竟然有种很羡慕的神色。 他若有所思地:“去年全球大学排名,没记错的话马萨储塞理工是第三吧?”他问我,“全球申请人数和通过比率是多少?” 我想了想:“也不多,一万七千多的申请者,录取了……一千七?接近10%了。” 燕少笑笑:“那可是MIT啊,什么样的人才敢去申请那种逆天的大学?” 我觉得他说得夸张了一点,便很感谢地说:“其实我要感谢燕少,当然也是要感谢阿冰的。因为有在集团的任职经历,所以申请才会这么顺利吧。” 要申请MIT的硕士学院,除了对成绩很苛求以外,申请人的综合能力、实践能力都会考查。 我曾经是 燕少也没否认我这个说法,他问我:“那基金会怎么办?” 我说:“所以才要跟你谈一下,我想让你帮忙帮我管理一下,可以吗?” 燕少问我:“你要去多久?” 我说:“两三年吧?” “然而再回来?” 我摇头:“不一定,看到时候在哪里发展吧,我的梦想一直都是做一个建筑工程师啊。” 燕少笑了一下:“本来我找你,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到建筑公司来工作的,我那边现在有个缺口需要人。不过既然你有这么优秀的机遇,我也不能挡人的前途了。” 他说:“我也很忙,没办法亲自帮你管理基金会,不过我会挑选合适的人代管的,你放心好了。那是阿冰留下的东西,我会很认真的。” 菜上上来了。 我们便一边聊天一边吃着饭。 我们这才第二次见面。 不知不觉间,已经很平稳地过渡到了朋友的状态。 其实燕少作为朋友比情人还要好一些,毕竟当朋友他一点也没有直男癌,也很贴心和体谅人。 燕少问我要不要定期给我一笔基金会创始人的荣誉工资,好拱我在国外的花销。 我告诉他不必要,奖学金够我全部学费,剩下的,我会自己去打工的。 燕少便直摇头:“林小莹啊林小莹,女人不懂得撒娇,是没人来疼的。” 我听他这般说,便有些郁闷,撑着头:“只有这样了呗,谁让我拒绝了好姻缘啊。” 燕少大概是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我说的那个好姻缘是汪涟冰。 醒过来之后,发现真正爱过我的人,只有那么一个花花公子,也实在是很悲哀的。 燕少吹着汤,沉吟:“这么说,如果阿冰再在你面前,你就会选择他了……” 我用筷子戳果冻:“岂止是汪涟冰,秦月天我都会考虑的。” 单身狗是最低等的狗,好吧? 燕少一瞬间就怒了。 他说:“喂!为什么都没有考虑我啊?” 我白他一眼:“谁有病考虑你这种直男癌患者,把别人限制得死死的自己却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男人,说的大概就是你这种渣了。” 燕少于是……不明原因被呛到了。 他说:“林小莹,把人看得太透就算了,嘴还那么毒,就会真的嫁不出去的。” 我叹气:“说不定我适合外国人呢,出去一趟,搞不好是带着混血宝贝回来的呢……” 我这般说,便听到燕少也叹气,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叹息的。 结账的时候,燕少突然问经理:“我点这么多菜,你们都不打折吗?” 这一问,我看到经理的下巴就落下来了。 然后燕少指了一下我:“我们家莹莹最勤俭节约,我就最爱她这一点了。所以我也要想她学习,从此以后能节省就节省。” 经理结结巴巴地:“燕、燕少,您、您想打几折。” 燕少什么都没说,拿起外套,就招呼我出门。 经理被吓到了,急忙跟在我们后面,问燕少到底要打几折合适。 一直走到电梯跟前,燕少突然回过身来,对经理说了三个字:“打骨折。” 这话刚完,电梯门开了,我们便走了进去。 面对瞪目结舌的经理,我终于忍不住了,解释道:“他跟你开玩笑的,别认真了,多少钱就多少吧。” 电梯门关上了。 我和燕少都一同大笑了起来。 我们一路笑到大街上。 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我看着大街上的人潮和路灯,只觉得这个晚冬格外美好。 我们走了一小段,燕少突然开口:“其实,我梦到过麒麟和太叔公。” 我略微有些惊:“我也梦到过。” 他转过头,用不可思议的口吻:“你该不会梦到,太叔公拿米糕给麟莹吧?” 我想我的眼神已经告诉了燕少答案,我舒出一口气:“我还看到,麒莹笑着接过去,告诉他谢谢。” 燕少仰头看着天,声音是清脆地:“那这大概是他们专程来告诉我们,他们现在在一起,过得很好吧?” 他突然看向我,莫名其妙地问我道:“那我们呢?” “我们?”我耸耸肩,“我们也很好啊,不是吗?” 燕少沉默了一刻,然后悠悠道:“是啊……很好。” 我一边走,一边不由自主地说感慨道:“其实,我经常都会想,过去的一切都是真正发生的,为什么我不会和燕少重新在一起呢?或许我们还是可以重新拥有一份感情的?我吞下麒麟眼泪的之前,对燕少说过,如果我忘记了他,那请让我向从前那样吻他。那如果我和他吻了的话,会不会就记起那种爱的感觉了呢?” 我刚说完这句话,燕少就站住了。 我也停下来,去看他。 然而我还没看清他的脸,燕少突然抓住了我的肩膀,然后低下头来。 就像从前很多次那样,他低头吻了我。 那一刻,我想我是惊愕的。 因为燕少低头的时候,他吻我的时候,显得那么的冲动,好像他等我这句话很久了似的。 好像我还会念着曾经那段感情,还会去羡慕和期望,让他非常的感动。 他似乎在用这个行为,告诉我,他也是这般想过的。 他也想过,四一和林小莹,是否还有可能在一起。 因而,这个吻是很绵长的,也承担了无限的希望,然而…… 然而结束的时候,我很是麻木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好像没什么感觉呢……” 燕少于是思索了一下。 回答了我一句话:“好像我也是……” 我简直要哭了。 有一种坐拥金山却花不出一分钱的憋屈感觉。 燕少长叹:“好了,我送你回去吧,还以为吻了就可以顺理成章去酒店的,结果是这种结局……” 我:“……” 他送我回家,到楼下的时候,我下车,却看到他将头伸出车窗,用一种颇有些留恋的目光,看着上面属于我的那扇窗户。 曾经……属于我们共同那扇窗户。 我轻声问他:“要上去坐坐吗?” 燕少有些失神地回答我:“现在太晚了……” 他随即对我说:“什么时候走,告诉我,我去送你。” 我点头,然后目送他的车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然而,我走的时候,他并没有过来。 当然,我也没有告诉他…… 爱情它消失了……那般与世无双的爱情,换来了我的新生。 我想,生命或者爱,都是无价的,所以它们才能交换…… 尽管偶尔想起,还是会觉得,那样相互没有顾忌,放肆地爱着,真美好啊。 但是毕竟已经不爱了,没有任何感觉了。非要去追溯它,非要去挽留它,一切都显得那么生硬和矫情。 我想,我是这般想的,燕少也是这般想的。 所以,他才会这么爽快干脆的放手吧。 爽快干脆得,不像那个真实的他…… 只是,我坐上飞机,正要关手机的时候。 我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燕少发给我的。 里面只有一句话——【再见了,林小莹。】 再见了,林小莹…… 原来,他还是知道我今天要走的,原来,他还是送来了他最后的选择和祝福。 我微微笑,然后按下了关机键。 再见了,那个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 再见了,那一年轰轰烈烈的岁月。 ……再见了…… 燕少。 ——【全文完】—— 本书由新鲜论坛(会员)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